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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1章賀壽揚名(六)

 一來,章仇兼瓊是上官,而且隱隱有掌令劍南道的架勢;二來鮮于家是官商一體,作為蜀中大商賈,能跟章仇家聯姻,那對于鮮于家的買賣自然是很大的助力。

  可如今見章仇老太太和章仇憐兒卻主動下顧,明顯有青睞蕭睿之意。鮮于仲通久混官場,城府深沉,自然心中有所不滿但卻不會發作出來;可他那嬌生慣養的寶貝兒子鮮于景,卻沒有他那種城府和肚量。年輕的闊少,從來都是眼高于頂自詡風流翩翩獨佔士子鰲頭,卻被蕭睿奪去了風光,而且愛慕的女子又似有投向此人懷抱的跡象,這讓他如何還能按捺地住?

  看著章仇老太太如此情態,又見章仇了憐兒冰冷的容顏盡去,老是在蕭睿身上“掃描”,他心中的妒火越來越重,任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大步離席,生生擠到蕭睿跟孫氏母女之間,躬身一禮,插話進去,“老夫人,在下鮮于景,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鮮于景要比蕭睿矮一些,他這麼一站在其間,蕭睿趁機往後退了幾步。

  孫氏看著蕭睿心頭正高興,突然見來了一個打岔的,心里不免有幾分不喜。不過,她性情和善,溫和待人,見是鮮于仲通的公子,也給他留了幾分薄面,微笑道,“原來是鮮于公子,老身在此多謝了!”

  鮮于景陪著笑臉,從懷里掏出一個大紅色的小匣子來,這小匣子乃是檀木所制,匣子上雕刻著精美的縷空花紋,稜線上還瓖嵌著耀眼的金絲線,且不說里面裝著何物,單這匣子就價值不菲。

  “老夫人,這是一匣來自大食的煙羅香粉,鮮于景特地購得來獻給老夫人以作賀禮。”鮮于景有些狂熱的眼神越過孫氏的肩頭,只在章仇憐兒的身上逡巡著,章仇憐兒面色一冷,原本的春風拂面轉瞬間又化為了漫天冰霜。

  “哦?”孫氏笑了笑,卻沒有接鮮于景手里的匣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鮮于公子,老身年事已高,這些香粉飾物也用不著,公子還是拿回去吧,呵呵。”

  給老太太做壽送香粉,這鮮于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表現的太過明顯——分明就是要送給章仇憐兒,廳中賓客皆笑了起來。章仇兼瓊也有些莞爾,但他的目光掠過鮮于仲通陰沉下來的臉龐,笑了笑便不再說什麼。

  蕭睿也覺得有些好笑,嘴角輕輕一曬。

  鮮于景正尷尬地握著匣子站在當場,進退兩難,突見蕭睿嘴角的曬意,不由怒不打一處來,“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霍然轉身叱道,“你笑什麼?”

  蕭睿心下火起,但臉上卻一片淡定平和,他笑了笑,“鮮于公子,在下何曾笑過?而即便是笑了又能如何?今兒個是章仇老夫人的壽辰之喜,難道在下不笑還要哭不成?”

  鮮于景被噎了一個臉紅脖子粗,正要惱羞成怒,突听鮮于仲通怒斥一聲,“畜生,趕緊退了下去,少在章仇大人這里丟人現眼。”

  見父親發火,鮮于景脖頸抖動了幾下,忍著怒氣和羞憤低頭而行,也沒回坐席,徑自甩著袍袖出了德勝樓的宴會大廳。

  孫氏再三叮囑蕭睿常來章仇府上做客,又在廳中隨意勸了眾人幾盞酒,然後就帶著章仇憐兒和一眾侍女回了樓上。

  見時機差不多了,蕭睿趕緊向衛校使了個眼色。衛校默然抱著那一壇酒走過來,輕輕交給蕭睿。蕭睿躬身笑道,“章仇大人,在下來得倉促,也未備得什麼厚禮。這一壇酒乃是在下在蜀中親手所釀,值此宴會之際,特獻上請章仇大人和諸位大人品嘗。”

  ……

  ……

  清香玉液是清香型酒品,而五糧玉液則屬于醇香型酒品,當然各有各的優點,都屬于當世的極品美釀。但如果按照唐人的“審美觀點”來看,真要相比之下,五糧玉液要比清香玉液更高一籌。一來香氣更濃入口更加回味悠長,二來酒也要更烈一些。如果把清香玉液比作空谷幽蘭,那麼,五糧玉液便是那盛開的牡丹。對于喜華美的唐人士子權貴而言,五糧玉液更適合他們的品味。

  張旭伏在酒盞上,深深的嗅著,臉上一片陶醉之色。良久,他才抬起頭來感嘆道,“果然是號稱酒神傳人的蕭酒徒啊,此酒香而不厭,直入肺腑,入口醇香濃郁回味悠長,著實喚起了某的酒蟲。以某來看,此酒比清香玉液更勝一籌,當屬極品中的極品。”

  蕭睿笑而不語。

  章仇建瓊依舊在砸吧著嘴,閉目細細品味著。旁邊的鮮于仲通狐疑地端起酒盞,試探著嘗了一點。他本不飲酒,但這酒聞起來如此香洌,又听眾人如此贊美驚嘆,也有些好奇。

  另一張桌上,諸葛連遺憾地盯著自己眼前的酒盞,又側身向自己的大哥望去。諸葛孔方神色雖然鎮定但卻已經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蕭睿身旁,拱手笑道,“在下諸葛孔方,蕭公子有禮了。”

  蕭睿知他是大唐四大商賈世家諸葛家族的家主,也不敢太過怠慢,也起身還了一禮,正要說什麼,同桌的鮮于仲通已經接過話茬,“蕭公子,此等美酒可否釀制出來讓我大唐百姓共享乎?”

  蕭睿笑了笑,回道,“然也。回鮮于大人的話,在下已經命人在蜀州開設酒徒酒坊蜀州分號,專門產釀此酒,想必——想必下月就可在益州上市了吧?”

  “哦,蕭公子釀酒神技令人佩服。”鮮于仲通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方才鮮于景一事的“影響”,微笑著就東一句西一句地跟蕭睿扯了起來,他畢竟是在職的官商,而且在劍南道官場根基很深,據說還有朝中某貴人做靠山,他這從中一打岔,諸葛孔方只好耐著性子站在一旁。

  其實蕭睿很明白,這鮮于仲通和諸葛孔方的意圖。見自己借章仇家壽宴推銷的目的已經達到,經此一宴,五糧玉液在益州上流社會的名頭已經打響,不久後的益州上市想必不再有太大的問題。故而,蕭睿也無心再跟鮮于仲通瞎扯,略微應付了幾句,便起身向章仇兼瓊告辭而去。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2章鮮于來訪

益州刺史章仇兼瓊母親壽宴之後沒幾天,蕭睿和五糧玉液的名頭便傳遍了整個益州的上流社會。一連幾日,蕭睿都與少女玉環留在客棧中閉門不出,等候兩個人的到來。一個是蜀州的楊括,一個是洛陽的公孫讓。

  按照蕭睿的構想,借著五糧玉液在益州和劍南道正式上市的機會,將酒徒酒坊在益州開設起來。畢竟,蜀州小城遠遠沒有益州作為天府之都的巨大輻射力,只有將五糧玉液的生產基地轉移到益州來,五糧玉液才能真正依托蜀中逐步佔領大唐的所有市場。

  而要想將五糧玉液如清香玉液一般做大做強,就必須要由孫公讓這種富有經驗和運作能力的大商人來進行,楊括畢竟還是太年輕太嫩了些。孫公讓接到了蕭睿的書信,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望蜀中趕,估計這些日子也該到了。

  蕭睿每日在客棧中跟玉環談談詩文,聊聊家常里短,倒也過得清閑自在。少女本來想出去益州周邊走走看看,但見蕭郎似乎不願意外出,也就放下了這等心思,靜靜地陪著蕭睿在益州府城中心繁華地帶的這間客棧內“隱居”起來。

  蕭睿不願意外出,主要是為了躲避麻煩。當日從章仇兼瓊母親的壽宴上離開之後,諸葛家和鮮于家都派人來下請柬,請他飲宴。嘴上說是仰慕他的才學詩文,其實打的還是五糧玉液的主意。諸葛孔方和鮮于仲通這兩個大商賈深知五糧玉液的巨大價值,他們都企圖跟蕭睿合作,對五糧玉液的整體銷售權志在必得。

  如果蕭睿沒有跟孫公讓合作在前,這兩人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如今,無論他們開出的條件多麼優惠,按照蕭睿的脾性,都不會答應他們。一諾千金,蕭睿自認為這是自己最大的優點。

  秀兒侍候在蕭睿的房里,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少爺跟他的未婚妻百無聊賴地玩著一種名叫執骰子的小游戲,冷酷青年衛校則忠于職守地守衛在客房門口,無論蕭睿怎麼說,他都不肯回自己的房間去。每天天一亮準時像根冰冷的棍子一樣站在那里,一直到入夜。

  鮮于仲通換了一身便服,竟然親自尋到了客棧。衛校是認得這個劍南道鼎鼎大名的大官商的,但他畢竟是出身王府,在長安見慣了達官貴人,對于一個劍南道的中層官員倒也不太放在眼里。

  倒是鮮于仲通上前來拱了拱手,“請問蕭公子在否?”

  衛校冷淡地點了點頭,探手敲了敲門,沉聲道,“公子爺,鮮于大人來訪!”

  ……

  ……

  有外人來,玉環悄悄地回避了。蒙著面紗的少女急匆匆地走出客房,與鮮于仲通擦肩而過。鮮于仲通鼻翼一陣抽動,忍不住向少女離去的秀麗背影掃了一眼,心里奇道︰好香!

  蕭睿迎了出來,拱手施禮,“鮮于大人大駕光臨,蕭睿實在是受寵若驚。”

  鮮于仲通旋即換上了一副在他看來已經非常柔和非常誠懇的笑容,卻還是讓蕭睿感覺很假很虛偽。也不知怎麼的,蕭睿有些不太喜歡這鮮于家的人,倒也不單純是因為鮮于景那日的拙劣表現,完全是一種直覺。用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第六感。

  兩人分賓主而坐。秀兒呈上茶盞之後,便靜靜地垂首站在蕭睿的身後。

  兩人隨意敘談著,全都是一些家長里短的客套話。可隨著交談的深入,鮮于仲通雖然面色沉穩,心里卻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安。從少年清朗地近乎能透徹人肺腑的目光中,這個縱橫商海和官場多年的紅頂商人幾乎有一種被透視的感覺。即便是在章仇兼瓊面前,他也沒有這種感覺。

  其實這是他的錯覺也並非錯覺。作為一個穿越千年歷史煙塵的穿越者,蕭睿熟知鮮于仲通這等大唐名人的過去與將來,他們的經歷,他們的家世,他們的性情品質以及他們的宦海沉浮和人生軌跡都牢牢掌握在他的腦海中,一旦面對真人,這種超前的先知感便下意識地放射出來,自然會讓鮮于仲通有被看透的感覺。

  寒暄了半天,鮮于仲通終于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可令他意外的是,他腹中早已準備好的優惠條件還沒有說,就被蕭睿一口回絕了。雖然蕭睿口中的“抱歉”、“告罪”不止,但從他淡淡的語氣中,鮮于仲通還是听出了毫無遮掩的堅定,沒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鮮于仲通心里一個轉念,莫不是諸葛孔方已經捷足先登?不,不會,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暗暗注視著蕭睿的動靜,即沒見他去諸葛家,也沒見諸葛孔方到訪。

  鮮于仲通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吟良久,他才緩緩低聲道,“蕭公子,你可知我們鮮于家為什麼能拿下劍南道商賈買賣的半壁江山嗎?”

  蕭睿笑了笑,“當是鮮于大人經營有方吧。”

  “非也。蕭公子,不妨給你說句實話。鮮于一家的產業之所以自某這一代從劍南道後來居上,與世代經營的諸葛家平分秋色,主要是我們鮮于家的利潤有三成要送進長安去——你懂本官的意思嗎?”鮮于仲通沉聲道。

  “明白了。”蕭睿還是無所謂地笑笑。

  鮮于仲通有些惱火,聲音便有些發狠,“如果不跟本官合作,本官敢保證,你的五糧玉液在劍南道寸步難行。”

  蕭睿見鮮于仲通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不由更加鄙夷他的為人,口中依舊是淡淡地,“非蕭睿有意跟鮮于大人為難,只是蕭睿已經答應了與洛陽的孫家合作,請大人恕罪,請大人見諒則個!”

  “哼,諸葛家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本官一樣可以開出。”鮮于仲通壓著火氣,繼續做著工作。在他看來,以他的身份屈尊前來親自跟蕭睿談判,已經給足了他面子,蕭睿沒有理由不答應,畢竟這是一件雙贏的事情。更何況,他人生地不熟,跟鮮于家這個背靠官府的強大地頭蛇作對,豈不是自尋死路?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3章章仇憐兒

章仇府的後花園,布置得異常清雅。一如章仇憐兒畫中所繪,幾座亭台樓閣掩映在綠樹紅花之中,長廊回轉,綠藤纏繞其上,緩緩的水流從木質的棧橋下淌過,頗有幾分江南園林的風韻。

  章仇憐兒穿著一襲鵝黃色的短裙,袖口高高挽起,烏黑如雲的頭發傾瀉而下,清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揮動著蔥白一般的玉臂正在出神地繪制著一副人物肖像寫意。幾個侍女遠遠地站在一旁,心里都很明白,這冰山一般的小姐如今算是真正被那個叫做蕭睿的少年郎君化為一縷春風,徹底消融了。

  章仇兼瓊扶著孫氏,遠遠地站在後花園粉紅色的拱門處,互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孫氏嘆息一聲,“我兒,那蕭睿當真是已經訂婚有了妻室?”

  “回娘親的話,那蕭睿的未婚妻名楊玉環,此次他入蜀中也是陪伴他的未婚妻探望其母而來。”章仇兼瓊皺了皺眉,“不僅如此,我听那張旭的意思,朝中最得寵的咸宜公主怕是也已經看中了這蕭睿,將來……”

  孫氏黯然一呆,沉默良久,才又嘆息一聲,“我那苦命的憐兒。”

  “娘親!”耳旁突然傳來一個帶著顫音的柔聲呼喚,孫氏一驚,抬頭見章仇憐兒手里握著剛剛完成的畫幅,面色煞白地站在自己母子跟前。

  “憐兒……”孫氏上前一步。

  “娘親……”章仇憐兒的手顫抖著,慢慢松開了手中的畫幅,一陣清風吹過,畫幅被卷起在空中飄蕩著,打了一個旋兒,就落入了棧橋下的流水之中。水跡頓時將墨跡印染地濃而散開來,隱隱見一個青衣俊秀男子的身影在浸滿水漬的畫幅上從清晰變得模糊,又化為一團烏黑而消散。

  ……

  ……

  從大喜到大悲,從肅殺冰冷到春風化雨再到漫天冰雪,這便是章仇憐兒此刻的心情。這個心氣極高的孤傲女子,見了蕭睿還以為上天開眼,終于賜給她一個如意郎君。可沒成想,到頭來,這幸福勁兒持續了沒有幾天,便又成一場虛幻的泡影。

  “薄霧沾衣輕煙寒,一曲衷情傾訴難。”章仇憐兒喃喃自語著,輕輕推開孫氏,擦干珠淚,落寞而踉蹌地沿著棧橋向處在後花園深處她的閨房行去,背影是那麼地孤冷淒寒。

  不多時,花園深處那綠樹紅花間便傳來哀婉節奏緩慢的琴聲。一弦起,二弦落,三弦淒清,四弦飛散,五弦傾訴,六弦淚花兒飛濺,而七弦則崩斷證心聲——悠遠哀婉的琴聲戛然而止,隱隱傳來了章仇憐兒近乎絕望一般的吟唱聲,“知音難覓,弦斷有誰听?”

  鮮于仲通大怒拂袖而走。

  玉環擔心地從內室走出來,輕輕依偎進蕭睿懷里,幽幽道,“蕭郎,得罪了這鮮于大人,會不會有麻煩啊?要不,我們趕緊回洛陽去吧,別管這些事情了……”

  蕭睿嘆息一聲,將少女緊緊地擁在懷里,“玉環,此刻我已經是欲罷不能了……五糧玉液上市迫在眉睫,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蜀中,必須要等到酒徒酒坊在益州站穩腳跟才成。”

  “可是,鮮于……”

  “玉環,不要怕。我們是惹不起這鮮于仲通,但卻沒有必要怕他。說白了,無非是為了一個利字……”

  “蕭郎,要不我們跟諸葛家合作吧,听說諸葛家的背後是壽王李瑁殿下,只要酒徒酒坊中有了諸葛家的份子,想必鮮于仲通就會不敢輕舉妄動。”

  “不。這些權貴們的政黨之爭,我不想介入,諸葛家如果背後沒有長安權貴,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可他們背後卻站著一個皇子——玉環啊,這趟渾水,我們不能去沾,一旦沾上就很難脫身了。”

  “可是,蕭郎,如果沒有——依鮮于家在蜀中的樹大根深,你的酒徒酒坊很難在益州立足啊,奴擔心……”

  “玉環,你放心,我會找一個合作對象的,但絕不會是鮮于家,也不會是諸葛家。”蕭睿眼中閃出一絲毅然,擺了擺手,走向門口。因為,他隱隱听見了門外腳步聲起,似是又有外人來。

  打開門,見衛校正攔在風塵僕僕的三個男子面前。蕭睿一看,孫公讓、楊括、令狐沖羽這三個人居然湊到了一起。

  ……

  ……

  孫公讓去蜀州找到了楊家,跟楊括接頭之後,兩人迅速處理完酒坊的事宜,然後就帶人將酒坊整體搬遷到益州來。路上,巧遇帶傷的令狐沖羽,三人就這麼走在了一起。楊括畢竟是蜀中人,他帶人在益州城里選了一個開設酒坊的地方,當然是由財大氣粗的孫公讓買單。一切安頓好之後,三人這才按照約好的地址來找蕭睿。

  听完蕭睿關于益州城里的局勢以及鮮于和諸葛兩家對于五糧玉液的覬覦的情況介紹,孫公讓皺眉深皺,沉吟良久才低低道,“子長,依某來看,這鮮于家和諸葛家勢力太大,我們要想在益州和劍南道立足,怕要不得不跟他們妥協。這樣吧,某建議分給他們兩家一成的份子,讓他們跟我們利益均沾,也省得他們跟我們反目為仇,可否?”

  不能不說,孫公讓畢竟是久在商場打滾的老油條,深知有鮮于家和諸葛家這兩棵大樹擋在面前,無論如何酒徒酒坊在劍南道都是生存不下去的。酒品好有啥用?在鮮于家和諸葛家龐大的勢力面前,這些都不值一談。

  不如跟他們妥協,吸納他們入股,讓他們有投入有產出,卻不能參與酒徒酒坊的經營管理,可謂是一舉三得。等于是放低身段,跟鮮于家和諸葛家結成三方利益同盟,共同進退。

  可他卻不知道,蕭睿自有他的主意。見蕭睿連連搖頭,听不進自己的意見,孫公讓的眉頭皺得更深,他猶豫再三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畢竟目前的酒徒酒坊不僅是蕭睿一個人,還是他孫家的產業。他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為了獲得最大利潤,走一些變通那是必須的。更何況,如果不擺平鮮于家和諸葛家,酒徒酒坊根本就無法在蜀中立足。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4章跟誰合作

蕭睿呵呵笑了起來,“公讓兄,且少安毋躁。我已經找好了一個合作伙伴,一會就出門去拜訪人家。”

  “誰?”孫公讓一怔,心道放眼這整個劍南道乃至大唐,實力和影響力大過鮮于家和諸葛家的商賈,根本就沒有。但久在商場打滾,孫公讓也是精明得很,略加沉吟,他便猛然醒悟過來,原來蕭睿是準備跟章仇兼瓊合作。

  章仇兼瓊是劍南道的父母官,位高權重,只要有章仇兼瓊出面,鮮于家和諸葛家就搞不出什麼動靜來,當然了,他們也不敢搞出什麼動靜來。雖然其背後都有長安權貴撐腰,但須知,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也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們的身家性命都在劍南道,怎麼敢跟劍南道的實權人物相沖突?

  一念及此,孫公讓便放下了心頭的巨石。按照他對蕭睿的了解,他既然提出這個合作意向,便說明其早有腹案和相關準備。

  跟孫公讓和楊括在客棧隨意飲宴一番,孫公讓和楊括便告辭離去,去做酒徒酒坊益州分號籌備的相關事宜。令狐大俠客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利索,讓他留在客棧里養傷。而蕭睿自己卻與玉環帶著豐厚的禮物,去了章仇家。

  無論蕭睿怎麼說,酷哥衛校還是寸步不離,沒奈何,只得任由他跟在自己身邊做了貼身的隨從。蕭睿正要跟章仇府的守門家丁遞上自己的名帖,說兩句客套話,但嫌麻煩的衛校卻直接掏出了他的王府金牌,淡淡道,“速速去通傳你家大人,我家蕭公子拜訪!”

  ……

  ……

  章仇兼瓊對于蕭睿的登門拜訪,感覺有些意外。尤其意外的是,他竟然還帶了他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一起來拜見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章仇兼瓊是何許人也?他稍一思量,便明白了蕭睿的來意。

  他雖然不是商人,但他在這益州城里,那是絕對的天字第一號大人物。益州城里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楮,這些天,鮮于仲通和諸葛孔方的動靜他洞若觀火。他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準備看看這少年蕭睿會怎麼處理這等棘手的事情,沒成想,少年卻繞了一個彎兒,直接找到了自己門上。

  听聞門子來報,章仇兼瓊又忍不住贊了一聲,“這少年著實不簡單!”

  章仇兼瓊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微一笑,“蕭公子,你的來意本官也猜出了幾分。不過,你怕是找錯人了。雖然大唐官員經商者不知凡幾,但本官卻不會。本官自為官的第一日起,就發下誓願,此生絕不涉足商賈,你來找本官合作,實在是打錯了主意。”

  蕭睿微微一笑,起身躬身一禮,“章仇大人為官清正廉潔,清名遠播,這點蕭睿是知道的。但蕭睿今兒個之所以還是冒昧前來,其實不是跟大人您合作,而是想跟章仇小姐合作。”

  “跟家妹合作?”章仇兼瓊訝然一笑,“蕭公子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章仇大人,在下听說益州城里有一個‘清心堂’,由章仇小姐在打理,凡是益州的貧苦士子,都能按月從清心堂領取米糧,以資助其安心讀書,是不是這樣?”

  “然也。家妹出頭建了這清心堂,本官是知道的,只是花銷太大,目前已經很難在支撐下去了。”章仇兼瓊嘆息一聲。

  “章仇大人,在下願意跟清心堂合作——今後,凡是酒徒酒坊益州分號的利潤中的2成都會捐獻給清心堂……大人意下如何?”蕭睿擺了擺手。

  呃?章仇兼瓊一時間怔在那里,繼而狂喜,不禁猛然拍了拍蕭睿的肩膀,“蕭公子果然是仗義疏財的人,倘若蕭公子肯出錢資助益州貧寒士子讀書,這等大功德大善舉,本官一定上報朝廷,給蕭公子請功!”

  玉環和章仇憐兒並肩而來。一個明艷不可方物,一個眉清目秀氣質文雅,身材都是一般高,就這樣笑吟吟地攜手走進廳中。

  “蕭公子如此大功德,憐兒替益州士子拜謝公子!”章仇憐兒似是已經擺脫了落寞和幽怨的牽絆,再次面對蕭睿,神色顯得很平靜很從容。只是她臉上平靜,其實內心並不平靜。蕭睿竟然肯將酒坊利潤的兩成無償拿出來捐給自己創辦的清心堂,這種仗義疏財和大手筆,決不是商賈們能做到的,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須知,以往她去各商賈家“募捐”,一些人拿出幾貫錢都肉疼得很。

  古人說再回頭已是百年身,可如今對于章仇家的才女來說,再回頭看向心儀的少年郎,已與往日大不相同。視金錢如糞土,常懷一顆悲憫之心,這是何等的胸襟?這是何等的節氣?

  說句實在話,玉環的來訪讓章仇憐兒很是詫異。不過,玉環的善解人意和隨和真誠很快便“征服”了獨守閨中的章仇憐兒。少女的絕世美貌沒有讓她有一絲自慚形穢的心緒,但少女的純真和那話里話外對蕭睿遮掩不住的愛意卻讓她顧影自憐。

  少女有意無意地給她講著蕭睿的過往,當章仇憐兒听完一個浪蕩子搖身一變成為風流才子酒徒的故事,心頭越加的復雜。而當她听說,蕭睿居然為了陪少女進蜀中探母而主動放棄了今年的科舉,心弦兒更是重重地波動了一下。

  玉環送了很多瓶花露瓊漿給章仇憐兒,章仇憐兒也送了很多畫幅給玉環,兩個都是人間玲瓏剔透的女子,雖然各懷心事,但還是親親熱熱地結成了閨中密友。

  蕭睿起身還禮,“章仇小姐謬贊了,金錢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不如拿出錢來接濟那些需要金錢的人。”

  玉環在一旁矜持地一笑,牽著章仇憐兒的手輕輕道,“憐兒姐姐,蕭郎說這叫財富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蕭郎還說了,躺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種恥辱。”

  章仇憐兒似懂非懂地笑了笑,這讓章仇兼瓊在一旁暗暗嘆息。往日里數日都難見妹子露出笑容,但今日見到蕭睿才片刻的時間,憐兒居然已經展顏輕笑數次了。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5章清心之堂

 從章仇家回來的路上,少女玉環半真半假地開起了自己愛郎的玩笑,“蕭郎,奴看那憐兒姐姐對你似是頗有幾分心思呢?要不要奴去給你做做媒哦?”蕭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探手撓向了少女最敏感的腋窩。少女格格地笑著,跳著躲在了一旁。

  回到客棧,蕭睿很快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酒徒酒坊益州分號的籌建中去,一連幾天他都帶著衛校泡在新建起的酒徒酒坊中。有了孫公讓的居中調度,有了楊括的具體負責,再加上蕭睿的從中技術指導,酒坊很快便走上了正軌。

  這些天,玉環也很忙。章仇憐兒帶著她要麼一起出城游玩,要麼就去清心堂轉轉,兩人的感情日益加深。對少女玉環來說,這章仇家的憐兒姐姐不僅才華橫溢,還沒有一般權貴家小姐的架子,就是稍稍冷傲一些,除了她看中的人,幾乎對任何人都是不假辭色;而對于章仇憐兒而言,少女的單純,悄悄打開了她封閉已久的心房——要知道,她雖冷傲但卻不是冷血動物,她也不過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也需要友情和朋友。

  有蕭睿作為“媒介”,兩女走在了一起,幾天相處下來早已好得蜜里調油。

  所謂“清心堂”,其實不過是益州城里東南角的一座宅院。宅院里,有房屋數間,平日里都有幾個貧寒士子常住,衣食供養都由章仇憐兒負責;而其他的來尋求資助的士子,只要由章仇憐兒核查確定不假,便可以登記在冊,每月月初可以到清心堂來找章仇家的下人領取足夠生活的米糧。

  玉環從蕭睿那里預支了百貫錢,大大緩解了清心堂的燃眉之急。對此,不僅章仇憐兒心下放松,全城的貧寒士子也都暗暗感激起來。

  大名鼎鼎的酒徒蕭睿在益州開設了酒徒酒坊,酒坊收入的兩成無條件撥入清心堂專款專用,專門用來資助貧寒士子和窮苦百姓,這一消息旋即傳遍了全城。此舉,極大地提高了蕭睿的聲名,一時間,大慈善家蕭睿這個名字在益州橫空出世。滿城百姓尤其是下層百姓,以及那些出身貧寒的讀書人,莫不感恩戴德。

  這個消息當然也傳入了鮮于家。鮮于景急匆匆地闖進鮮于仲通的書房,大呼小叫道,“父親大人,那蕭睿竟然——”

  鮮于仲通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斥責道,“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行蹤慌亂?那蕭睿如何?”

  鮮于景喘了一口氣,低低道,“父親大人,那蕭睿竟然聲稱要將他們酒坊的兩成利潤無償捐給章仇憐兒的清心堂,听說現在已經拿出數百貫錢來正在擴建清心堂,宣稱今後凡是有貧寒士子和百姓,都可以按月到清心堂領取一定數目的米糧——哼,故弄玄虛,花錢討憐兒開心,好一個偽君子!”

  鮮于仲通倒吸一口涼氣,霍然站起身來,良久才暗嘆一聲,“好一個蕭睿!如此釜底抽薪,倒是將我們跟諸葛家都擺了一道。我說他哪里來得那麼大的膽氣,竟然敢一起得罪我們和諸葛家,原來是打得這般主意!”

  “花錢買憐兒開心罷了。”鮮于景憤憤地冷哼了一聲。

  鮮于仲通怒火中燒地拍了一下桌案,“無知蠢貨,你也去偽善一下我看看?酒徒酒坊兩成的利潤,那該是一筆多大的數目?看起來,這蕭睿當真是視金錢如糞土了……”

  鮮于景脖子縮了回去,但又不甘心地梗起脖子來,爭辯道,“那憐兒就讓他搶了去?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子在我們眼皮底下發大財?”

  鮮于仲通面色陰沉下來,緩緩坐了回去,“諸葛家反應如何?”

  “哼,***諸葛家,听說還送了一塊匾額給酒徒酒坊,說什麼‘商界楷模’雲雲。”鮮于景撇了撇嘴,“那諸葛孔方就是一只會溜須的狗,父親大人理他作甚?”

  鮮于仲通擺了擺手,冷冷道,“你且退下,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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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心堂。諾大的原本非常清幽的宅院,如今變得非常熱鬧。宅院門口,一張寬大的案幾背後,一個賬房和一個伙計搭配,一個記賬一個發放“米糧代用券”,前來領取米糧的貧寒士子靜靜地排起了長隊,只要領到待用券,就可以去另一條街上的米店去領取等量的米糧。

  在清心堂里常住的幾個貧寒士子也出來幫忙,不大一會功夫,價值百貫錢的米糧代用券就都分發了出去。因為清心堂的財力大增,分發的米糧比往日翻了一倍——讀書人雖然貧困,但還是讀書人,士子們領到足以生活的代用券沒有歡天喜地,也沒有興奮失常,只是向遠遠站在一旁觀看的蕭睿和章仇憐兒投過感激的一瞥,然後默默地離去。

  一個眉清目秀神色剛毅的青年,穿著洗得已經泛了白的舊袍衫,走過來向蕭睿和章仇憐兒深深一躬,“蕭公子和章仇小姐的大恩大德,益州士子感激不盡永記在心。在下在長安還有一個親戚投靠,就此跟蕭公子和章仇小姐拜別,趕赴長安備考去了。”

  此人姓張,名固,字伯陽。父母雙亡,家貧如洗,一直以來都在清心堂里常住由章仇憐兒供養讀書。如今,要提前去長安投奔一個親戚,準備來年的科舉了。

  章仇憐兒點了點頭,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保重。”

  蕭睿剛剛識得這張固,也不太熟悉,只笑著客套了幾句,“張公子一路走好,祝你明年金榜題名一飛沖天!”

  張固有些菜色的臉上閃過一絲感動,什麼也沒有說,只深深地望了章仇憐兒一眼,再次向兩人躬身一禮,提留著他那破破爛爛的行囊,默默地穿過巷口,消失在如織的人流中。

  章仇憐兒轉過身來,柔聲一笑,“蕭公子不去長安準備明年的春闈嗎?以蕭公子的大才,如果不參加科考晉身,實在是太可惜了。”

  蕭睿微微一笑,眼前馬上便浮現起洛陽自家姐姐蕭那充滿期待的神情,不由輕輕一嘆,“雖然我對這科考實在是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想必早晚還是要去長安考一趟吧。能及第當然最好,不及第其實也無所謂。”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6章糧食危機

章仇憐兒哦了一聲,便背轉身去,不再說話。見兩人呆在一起實在是尷尬別扭,蕭睿匆匆拱手告辭,徑自離去。而就在他離去的瞬間,章仇憐兒驀然回轉頭來,那薄霧籠罩的俏臉上,隱現一層淡淡的淚光。

  蕭睿穿行在人流中,心頭漸漸變得寧靜起來。科考就科考,有什麼了不起?反正自己也無所謂,這些日子他雖然在少女的監督下也看了一些經史子集之類的功課,但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要是考考詩詞,或許他還能湊活過去,可真要考這些之乎者也,要了他的老命也難如登天。

  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聲名鵲起的才子酒徒,居然做不出一篇“經論”。

  他正在街上放眼四顧,令狐沖羽急匆匆地從這條街市的那一頭趕來,一頭扎在蕭睿耳邊就急道,“公子,酒坊出事了!”

  蕭睿陡然一驚。他拒絕了鮮于家和諸葛家的合作要求,等于是一下子就得罪了這劍南道的兩大商賈勢力,雖然有章仇兼瓊和刺史衙門站在背後,但他一直隱隱覺得,鮮于家和諸葛家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如果鮮于仲通保持沉默,咽下這口氣,眼睜睜地看著酒徒酒坊財源滾滾而無可奈何,那他就不是如今劍南道最大的官商了。

  “怎麼回事?”蕭睿一把抓住令狐沖羽的手。

  “公子,原先答應賣給酒坊糧食的糧商都反悔不賣了,說是糧食短缺……現在酒坊里已經沒有多少存糧可以蒸煮發酵了。”令狐沖羽微微喘了一口氣。

  蕭睿面色大變。酒坊釀酒糧食那是必不可少的原料,尤其是對于主要釀制五糧玉液的酒徒酒坊,糧食的需求量就更加大。

  劍南道是天府之國,素有大唐米倉之稱。而去年,蜀中更是糧食大豐收;如今已經是夏末,接近秋收季節,市面上怎麼會缺糧呢?蕭睿暗暗罵了一聲,肯定是鮮于家和諸葛家在搗鬼。以他們兩家在劍南道商界的影響力和輻射力,讓這益州的糧商不敢賣糧給酒徒酒坊,想來也有可能。

  蕭睿暗恨自己千算萬算沒有料到糧食環節會出問題。沉吟良久,他笑了笑,“令狐兄,麻煩你去告訴楊括,不要著急,先用存糧釀制,同時火速派人去周邊府縣收購糧食。”

  ……

  ……

  5日後,派出去趕赴周邊府縣買糧的人都回來了,帶回一個非常不妙的消息︰一听說是益州的酒徒酒坊,沒有一個糧商願意出售給他們糧食。存糧最多還能堅持不到4天,如果再沒有糧食入坊,酒徒酒坊大概就只好暫時關門停業了。而此刻,五糧玉液正在市面上賣得火爆,酒坊已經接下了不少外地客商的貨單,如果不能按時出貨,酒坊的聲譽就完了。

  蕭睿面色陰沉,仰天望著頭頂那一輪紅日,默然不語。楊括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孫公讓干脆親自到周邊府縣去“淘換”糧食去了。

  “我小看了鮮于家的能量。”蕭睿慢慢垂下頭來,淡淡道。

  “子長,趕緊想想辦法吧。”楊括急得直搓手。

  “括兄,這酒坊的事情畢竟是由你來打理,這些事情應該你去想辦法,怎麼找起我來?”蕭睿居然笑了起來。

  ……

  ……

  此刻,孫公讓已經做主在益州買下了一座小宅院,算是蕭睿等人在益州的臨時住所。少女玉環從秀兒手里接過茶盞,親自遞了過去,與楊括等人不同,明艷的臉上一片輕松,她對蕭睿有著莫名的信任,她直覺此次的酒坊糧食危機,蕭睿已經有了對策。

  “蕭郎,喝杯茶吧。”少女這些日子來越加的溫柔,一言一行都溫柔似水,以至于蕭睿好幾次暗暗吞咽口水,差點忍不住就吃了她。雖然天天耳鬢廝磨,摟摟抱抱親親熱熱是少不了的,但少女總是保持著最後的底線,不肯讓蕭睿越雷池一步,即便她自己在很多時候也情動不已。

  蕭睿接過茶盞,另一只手順手在她豐滿的臀部上撈了一把,少女羞得滿面嬌紅,嗔笑著跳了開去,而秀兒早已對兩人間這種毫不避諱外人的打情罵俏習以為常,垂下臉去視若不見。

  “蕭郎,憐兒姐姐派人來問,要不要讓章仇大人出面去斡旋一下?”玉環很快便又走回蕭睿身邊,大刺刺地坐在了他的一側,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的柔荑撫摸著。

  “不用了,你轉告章仇小姐,這事兒我自己能解決。”蕭睿冷笑一聲,“這鮮于仲通也忒歹毒了,居然想將我們逼上絕路,哼,我倒是要看看,他真的就能一手遮天嗎?”

  “秀兒,準備一些禮物,讓衛校隨我一起去臥龍山莊拜訪諸葛孔方!”蕭睿淡淡道,向少女點了點頭,大步走出了小客廳。

  酒徒酒坊缺糧買不到糧的消息剛被蕭睿放出,果然不出他所料,諸葛家第一個派人找上門來,再三表白,此事跟諸葛家無關。而諸葛家的大管家也從側面隱隱戳戳地表示,諸葛家也算是益州最大的糧商,雲雲。

  蕭睿當即明白了。出手下暗招的是鮮于仲通,而諸葛家並沒有參與。至于諸葛家想要做什麼,到了此刻也是昭然若揭了——他拿不到五糧玉液的經銷權,便退而求其次,轉向了酒坊的糧食供應,諸葛家要成為酒徒酒坊的獨家供糧商。

  諸葛家之所以不像鮮于家那樣對蕭睿下手,不是因為章仇兼瓊,而是因為朝中的兩位貴人。諸葛家背後的靠山是壽王李瑁,而壽王李瑁與盛王李琦以及咸宜公主李宜都是武惠妃所出,五糧玉液的利潤雖大,但諸葛孔方卻還分得出輕重來,他焉能因此就跟蕭睿反目成仇?

  但作為商人的本能,使他卻很難放棄酒徒酒坊這一塊肥肉。五糧玉液的火爆,已經充分證明,未來益州酒徒酒坊的“做大做強”肯定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一旦到了那個時候,酒坊需要的糧食就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作為益州最大的糧商,諸葛孔方就干脆將目光投向了酒坊的糧食供應。

  故而,聞听鮮于仲通向蕭睿下手、酒徒酒坊無糧可用的消息傳進臥龍山莊,諸葛孔方當即痛飲了三杯,連連贊了鮮于仲通幾聲。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7章諸葛府上

早就听說諸葛家的臥龍山莊氣勢恢宏堪比“王宮”,可等真正到了諸葛家門口,沿著寬曠的黑色大門往里望去,蕭睿這才知道什麼叫名不虛傳。重重庭院,樓台亭閣一望無際,層層疊疊,蔚為大觀,深邃中透著幽靜,幽靜中透著江南園林的風雅。

  判斷諸葛家的財力和實力,其實不用去翻看諸葛家的賬本,就看看這座巨型的組合式豪宅就足夠了。在諸葛家大管家的帶領下,蕭睿漫步而行,時而沿著回廊而行,時而穿過青石鋪就的小徑,時而綠樹成蔭,時而樓榭當前,家奴如雲往來如織,處處可見雕梁畫柱精美飛檐,所謂侯門一入深似海,這諸葛家的派頭比起王侯來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蕭睿驚訝地想著,這諸葛家是不是有些太張狂太燒包的時候,迎面一座壯觀的飛樓赫然出現在眼前,飛樓之上,懸掛著一面金色牌匾,牌匾上有四個大字︰壽王雅居。蕭睿看了心下釋然,難怪諸葛家竟敢以“臥龍”為府邸命名,原來這臥龍山莊也還是壽王李瑁的別院。由此可見,諸葛家跟李瑁的關系匪淺。

  諸葛孔方站在飛樓前,親自迎客。蕭睿迎了上去,心下暗暗搖頭,這諸葛孔方選擇在“李瑁的雅居”接待自己,怕不僅是為了表示對自己的重視程度,最主要的用意還是要自己明白,他們諸葛家的大靠山可不是說著糊弄人的。

  蕭睿心中一曬,面不改色地拱了拱手,“諸葛家主,久違了!”

  諸葛孔方哈哈笑了起來,躬身一禮,“蕭公子貴人大駕能光臨寒舍,諸葛家蓬蓽生輝啊!蕭公子請進!”

  ……

  ……

  飛樓的大廳中布置得非常豪華,無論是陳設,還是用具,都是價值昂貴的奢侈品。蕭睿雖然對這大唐時代的奢侈品不甚了了,但他也明白,單是地上鋪著的雪白羊毛地毯,就不是尋常富人家里能有的。手中把玩著雕刻著縷空花紋的白玉茶盞,蕭睿不得不對諸葛家的財大氣粗表示出應有的“敬仰”,在跟諸葛孔方的寒暄間,大加點評廳中的華美用具。

  諸葛孔方笑吟吟地回應著,偶爾也說幾句謙虛話,他在靜靜地等待著蕭睿開口談糧食一事。可令他焦急和奇怪的是,蕭睿卻滿口風月,決口不提酒坊缺糧之事。只是一個勁地跟他敘談蜀中的風土人情,說一些道听途說來的市井閑話。

  來自江南的頂級新茶換了兩道,看少年起身有告辭的意思,諸葛孔方再也有些按耐不住,俯身過去低低道,“蕭公子,听說酒徒酒坊近日缺糧,不知是真是假?”

  “不錯,正是缺糧。不知何故,這益州乃至周邊府縣的糧商突然拒絕向酒徒酒坊出售糧食,實在是莫名其妙哦。”蕭睿微微一笑。

  “哦,是這樣啊——蕭公子,諸葛家世代經營,也算是蜀中的大糧商,標下也有幾十間糧食鋪子,如果蕭公子缺糧,盡管開口……”諸葛孔方話說到這里,突然看到蕭睿臉上那蠻不在乎的神色表情,不由暗暗罵了一聲,“好一個狡猾的小狐狸!”

  “奧。諸葛家主願意賣糧食給酒坊?好啊,那蕭睿就謝謝諸葛家主了。”蕭睿臉上浮現起不可捉摸的笑容,突然又面色一沉,冷笑道,“既然諸葛家是蜀中的大糧商,那麼,之前那些出爾反爾不肯賣糧食給酒坊的糧商都是諸葛家的產業嘍?”

  諸葛孔方一怔,尷尬地笑了笑,“那倒不是……多是鮮于家的產業吧……蕭公子放心,日後有某一句話,益州諸葛家定然敞開向酒徒酒坊供應。”

  其實,蕭睿還真是誤會了諸葛孔方。諸葛家雖然蜀中最大的糧商,但他們的客戶和市場主要是在蜀中之外的大唐各地,蜀中一帶的內陸市場主要還是由鮮于家掌控。否則,鮮于仲通也控制不了蜀中糧業。

  蕭睿今日而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糧食,之前的故作蠻不在乎,不過是一種策略。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他有意無意地告訴諸葛孔方,他釀酒不過是為了興趣,開設酒徒酒坊也多是出于資助清心堂的構想,賺錢不賺錢尚在其次。如果真是酒徒酒坊因為缺糧而關門,也無所謂雲雲。

  “關就關了吧,左右我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哎,只是章仇小姐的清心堂沒有了這部分錢財撥入,不知道還能不能維持下去,實在是令人頭疼。”蕭睿半真半假地認真說著,眼神非常清澈。

  諸葛孔方雖然明知這少年不過是在故作姿態,但還是被他那清澈的眼神和無所謂的話語所迷惑︰難道,這少年當真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怪人?

  諸葛孔方緩緩飲了一口香茶,笑了笑,“蕭公子當真是奇人也。只是五糧玉液如此美酒,如果不能讓大唐百姓共享,實在是天大的遺憾哪。”

  蕭睿嘿嘿一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沉吟良久,諸葛孔方深深地瞥了蕭睿一眼,搖了搖頭,“蕭公子心思之縝密,城府之深,實屬諸葛孔方生平罕見。好了,某也不跟蕭公子客套了——這樣吧,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由我們諸葛家全權供應酒徒酒坊的糧食如何?蕭公子放心,價格絕對合理公道……”

  蕭睿朗聲一笑,“誠所願爾不敢請爾!諸葛家主如此高情,在下銘感在心!”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酒徒酒坊益州分號生生創造了大唐商界的一個驚天奇跡。酒坊周邊的數座民宅都被孫公讓高價盤下,幾座院落打通,火速建起了十幾個釀酒大車間。酒工和伙計數量,也由一開始的數十人,迅速擴編為360人。

  每天都有上千瓶高價的五糧玉液或者在益州本地上市,或者由客商們販往大唐各地。一天的純利潤就足足有百貫之多,這樣測算下來,益州酒徒酒坊一年的利潤無疑是一個嚇死人的數目。

  由于酒坊生意的火爆,需要的糧食數量也日漸增多。對于專供的諸葛家來說,利潤也不菲了。當然,相對于諸葛家龐大的產業而言,這也算不了什麼。而與之相比,鮮于家標下的糧店則只能干瞪著眼眼望著諸葛家壟斷了酒徒酒坊的用糧發起了專供的橫財。不僅如此,因為酒徒酒坊的橫空出世,釀酒用糧的增多,益州的糧價也開始慢慢有了提升,原先每斗不過30錢,可如今卻有漲到40錢的趨勢。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8章楊釗之事

自己出手不僅沒有陰到蕭睿,還讓諸葛孔方漁翁得利,從中獲了大利,鮮于仲通差點沒氣得吐血。可之後,鮮于家的表現一直很平靜,平靜得令蕭睿感覺有些奇怪。不僅平靜,鮮于仲通還親自派人來道賀,祝賀酒徒酒坊生意興隆,順便從蕭睿這里帶了幾壇五糧玉液的原漿回去。

  鮮于家言辭之誠懇,倒是讓蕭睿產生了更深的警覺之心。這便是少女玉環一直說要返回洛陽,讓蕭睿安心備考,而蕭睿則堅持再在益州呆上一段時日的重要因素。孫公讓掌控著酒徒酒坊總體的事宜,不可能長期停留在益州,益州酒徒酒坊只能依靠楊括一人來打理,萬一在孫公讓和自己兩人都一起離開了,鮮于家再弄出什麼動靜來,他生怕楊括應付不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轉眼間已經到了涼爽的益州之秋。在百無聊賴的日子里,蕭睿听到了一個消息︰朝廷加封章仇兼瓊為劍南道節度副使,掌控起劍南道的軍政大權。此消息一出,益州官場又是一番熱鬧,上門祝賀者不計其數,就連諸葛孔方這等商賈也暗暗派人送了豐厚的禮物,以表祝賀。

  蕭睿聞訊,也讓楊括以他的名義,往章仇家送了十幾壇五糧玉液的原漿。章仇兼瓊收了,還回了些薄禮。章仇憐兒還是每日來打著探望玉環的招牌到府上來,有時跟玉環出城游覽,有時就留在蕭睿這里跟兩人談談詩文,偶爾也在家里吃頓飯。

  這日,章仇憐兒又拖了少女出城去求簽上香。兩人剛剛帶著幾個侍女出門,楊括就匆匆趕了來,進了蕭睿的書房,他似是有話說但卻又有些猶豫。見他這幅摸樣,蕭睿笑了笑,“括兄可是有話要跟我說?”

  楊括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小聲道,“子長,楊括犯錯了,請子長責罰于我吧。”

  蕭睿愕然,“好端端地,括兄你這是作甚?不要說你無任何過錯,就是有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我兄弟之間,還這麼客氣干什麼。”

  楊括憨厚的臉上浮起無言的尷尬,支支吾吾道,“子長,我憐楊釗家里有好幾個孩子等著吃飯,又見他悔改之意十足,那日他來酒坊找我,哭泣哀求不停,我便——便安排他在酒坊中做了一個發貨的伙計。可,可這楊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剛開始做事還算勤懇老實,可到了後來,就又整日酗酒,甚至還偷了酒坊的成品酒拿出去私自販賣,得了錢就去賭錢。這不,他又偷了酒坊的百瓶酒偷偷地賣給了吐蕃人……”

  酒徒益州酒坊的興盛,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蜀州的楊氏族人前來投奔。看在玉環的面上,蕭睿也就同意楊括盡量安排一些楊家的老成之人進酒坊做事,但叮囑他,千萬不要讓這些人接觸酒坊的核心技術機密。

  楊釗在蜀州早已生活無著,便也厚顏攜妻帶子來到益州,租了一間院子住下,日日到酒坊哭訴請求這位堂弟收留。楊括雖然不齒他的為人,但看在本家的面上,又見了楊釗家里那可憐的等米下鍋的母子幾人,便有些心軟,留下了楊釗。當時本來要想稟告蕭睿的,但因為那幾日酒坊事務繁多,一忙起來楊括便將此事忘得一干二淨。

  蕭睿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楊括收留楊釗,按理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即便是楊釗偷酒。只是,蕭睿太了解這個楊釗了,此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無恥小人,跟他摻和在一起,不定哪一天就會弄出大亂子來。而且,他為了利益,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絕對不能讓楊釗這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從一見到楊釗開始,蕭睿就已經拿定主意,絕對要跟這楊釗劃清界限,不能跟他有任何的交集。

  見蕭睿面色不善,楊括更加地惶恐,搓著手垂下頭去,再也不敢吭聲。對于自家這位近乎神人一般的妹夫,楊括那是又敬又怕,還懷有深深的感恩之心。如果要是沒有蕭睿,他以及楊家豈能有今天?

  楊母和楊三姐兒豈能從蜀州小城搬到這益州來,還住上了豪宅,過上了富足無憂的生活。而自己,之前不過是一個酒坊的小伙計,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自己就成為了益州酒徒酒坊的當家人,成為益州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一切,都拜蕭睿所賜。

  楊三姐兒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帶著一陣香風走進了蕭睿的書房,見括弟弟垂眉垂眼地站在蕭睿跟前,而蕭睿則一臉陰沉,不由有些奇怪,“妹夫,括弟,你們這是作甚?”

  蕭睿勉強沖楊三姐兒露出一絲微笑。楊括便惶然將楊釗的事情小聲跟三姐兒說了一遍,要說楊家一族,最討厭最看不慣楊釗的還要屬楊三姐。是故,楊三姐兒聞言,嫵媚的臉上便勃然大怒,雙手掐腰沖著楊括就是一陣“暴風驟雨”︰“括弟,不說三姐說你,那楊釗是什麼樣的爛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怎麼就能將他留在酒坊來?……”

  經三姐兒這麼一打岔,蕭睿倒覺得有些自己反應有些過度。他想了想,起身拍了拍楊括的肩膀,“括兄,非是我無情無義,實是這楊釗小人心性,留在酒坊著實是個後患。這樣吧,他偷酒之事我不再追究了,你回去速速將他驅逐出去,今後不許他再踏入酒坊半步。”

  蕭睿的聲音有些冷厲,雖然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楊括恭謹地應了一聲,順手摸了頭上的一把冷汗,點頭答應,匆匆離去。

  蕭睿嘆息一聲,回頭來看著最近很少來的三姐兒,笑了笑,“三姐,看在同族的面上,你隔些日子就去看看那楊釗的妻子,送些銀錢給她們,免得她們餓死。但是要切記,千萬不要跟楊釗再有任何的來往。”

  蕭睿此刻的神色非常嚴肅,即便是一向跟他開慣了玩笑的楊三姐兒,也不由有些凜然,柔順地點了點頭。
第二卷蜀中韻 第089章吐蕃商客

蕭睿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又問了一句,“三姐兒,你找我可是有事?”

  三姐兒嫵媚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失神地掃了蕭睿一眼,低聲垂下頭去,望著自己豐滿的乳溝,幽幽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嘛……”

  蕭睿哦了一聲,尷尬地搓了搓手。少女玉環不在家,他實在不願意單獨跟這豐滿勾人的三姐兒相處在一起,借著喝茶的功夫,他緩緩又坐了回去。

  楊三姐兒水汪汪的大眼一陣迷離,雙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這才慢慢抬起頭來,望著眼前這個距離自己不足五步的少年郎。這些日子來,她對于少年的心思,非但沒有一日淡化,反而更加的熱烈起來。最近更是整夜整夜地輾轉反側,一閉上眼楮,眼前總是浮現出少年飄然而行的身影。

  要不是楊母再三叮囑,要不是顧及到妹妹玉環,她恨不能就留在蕭睿身邊再也不離開半步。可,即便是大膽潑辣如三姐兒這般,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母親,妹妹,再加上自己寡婦的身份,這些都是橫在她跟蕭睿之間的重重障礙。

  三姐兒輕輕一嘆,收回狂熱而充滿情欲的眼神,投射在旁邊的書架上,良久才淡淡道,“妹夫,娘親讓奴來問你一聲,娘親有意將楊括收為養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呃?蕭睿聞言喜道,“三姐,我早就有此意。楊括為人忠誠老實,人也極精明,有了他在益州照顧楊家,我和玉環也就放心了。”

  楊括打理著蕭睿的產業,又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再加上他跟楊家母女有著長期的感情基礎,讓楊母收他為養子,則是最合適不過的事情。不過,蕭睿雖然早有這個想法,但這畢竟是人家楊家的家務事,他也不好太過伸手太多。如今見楊母主動,哪能還不贊成。

  ……

  ……

  三姐兒又在蕭睿書房里有意無意地說著話,蕭睿也不好趕她,只好跟她聊了些家常。好在,玉環很快便從城外回來,少女興沖沖地提留著一籃子果子,跑了進來,人還沒到她歡快的聲音便到了,“蕭郎,我跟憐兒姐姐去城外摘了些野果子,你來嘗嘗,好甜哪!”

  少女馬上便看到了三姐兒,神色稍微一滯,但還是熱情地招呼道,“三姐你也來了,你也嘗嘗。”

  三姐兒心里暗暗一嘆,伸手從少女的竹籃里撈了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奴走了,就不打擾你們郎情妾意了。等楊括入門的喜宴儀式,妹夫和妹兒一定要來觀禮哦。”

  ……

  ……

  益州初秋的落日甚是炫麗奪目。蕭睿和玉環並肩坐在正屋門檻下的青石台階上,一起仰首望向了西邊天際,紅彤彤的圓日以及它的光輝印染了一大片雲彩,沒有風,空氣中帶著一絲潮乎乎的軟膩。

  少女默默地轉頭來瞥著自己的蕭郎,慢慢將頭靠向了他的肩膀上,幽幽道,“蕭郎,我們回洛陽吧,娘親的身子已經好多了,酒坊的事情也已經安定下來,我們……”

  蕭睿輕輕為少女拂去額頭上的一縷亂發,動作極其溫柔。在淺紅色的夕陽余暉下,他的整個人和一舉一動都浮動著一層淡淡的光暈,讓站在院中一側的秀兒看得一陣心神搖曳。秀兒長到十幾歲,先是孤苦伶仃流落街頭又被大戶人買去做了丫頭,從小飽經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在她並不算是成熟的人生閱歷下,她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這世間的男女之間莫非都如自家少爺和玉環小姐這般輕憐蜜意柔情似水?

  這麼久了,她從未听見蕭睿對少女說過一句重話;而這麼久了,她也同樣看到少女對蕭睿百依百順情濃似水。有的時候,秀兒甚至在想,這種兩情相悅到血脈相連心靈相牽的情感,這世間還有什麼東西能拆散他們?

  與楊三姐兒的潑辣熱情相比,與章仇家小姐的冷傲清秀相比,少女玉環似乎沒有她們那樣的性格鮮明,但少女的溫柔和純真以及無與倫比的親和力,卻不是三姐兒以及章仇憐兒所能比的。

  如果說楊三姐兒是一朵妖艷的野牡丹,章仇憐兒是一朵空谷的幽蘭,那麼,玉環小姐就是一朵明媚的薔薇。半含嬌羞半明媚,一朝花開動人心。秀兒默默地想著,羨慕的眼神這才從蕭睿和玉環身上挪開。

  蕭睿知道少女的心思,但他還是覺得暫時先不能走。他笑了笑,“玉環,是不是想洛陽了?再呆幾天,我們就回去。”

  少女臉上淺淺的笑著點頭,心里卻是幽幽一嘆。她越來越覺得很幸福,因為她找到了一個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和終身依靠,但她又越來越覺得壓力和不安,因為她的蕭郎太優秀了,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到女子的垂青。自家那三姐兒姑且不說,目前就有長安的那個公主殿下,還有益州的章仇才女,對蕭睿懷有不一般的情愫。

  少女雖然溫柔,雖然很容易接近,雖然很純真,但並不代表少女很傻。在終身大事上,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該不含糊的時候一點都不會含糊。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尋常事,少女心里跟明鏡似的,有時看到章仇憐兒自怨自艾的神態,她甚至想主動……但是,一想起章仇憐兒的家世,她立即就打消了自己瘋狂的念頭。章仇家的大小姐豈能嫁給蕭睿做妾?這是斷斷不可能的。

  故而,少女覺得與其這樣“拖”下去,讓章仇憐兒越陷越深,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跟自己的蕭郎早些遠離益州,也好讓章仇憐兒斷了這點斬不斷理還亂的心思。

  不多時,楊括居然又匆匆回轉了來。

  “子長,那楊釗讓我轟走了,在酒坊里鬧騰了一陣,按你說的,我讓人把他趕了出去。”楊括喘了口氣,拱手道。

  蕭睿起身來,笑了笑,“好。”

  少女在一旁皺了皺眉,“括哥哥,蕭郎說得沒錯,這楊釗也忒不爭氣了,攆了就好,省的惹出事端來——不過,楊家嫂子和那幾個佷子佷女也挺不容易的,蕭郎,改天我們也去看看她們吧。”

  蕭睿哦了一聲。

  楊括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笑道,“還有一件事,需要子長你做主。有個叫朗然嘉措的吐蕃商客找上門來,要常年訂購我們的五糧玉液,你看……”
第二卷蜀中韻 第090章燒刀子酒

吐蕃客商?蕭睿一怔,繼而笑道,“這種事情,括兄你做主就是了,我就不參與酒坊的日常經營了。”

  “呃,這個。”楊括憨厚的神色中透出一絲精明,他低低道,“吐蕃人這幾年老是襲擾我大唐疆土,這劍南道偏向吐蕃的幾個府縣,就屢屢有吐蕃的馬賊和強盜襲擾,去年,官軍還在嘉州外圍跟吐蕃人打了一仗。所以,我擔心我們如果賣酒給吐蕃人,會引起官府的不滿。”

  蕭睿哦了一聲,腦海中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記憶。

  公元7世紀30年代,松贊干布治理下的吐蕃已是一個統一強盛的王朝,而“天可汗”唐太宗君臨的唐朝也正處于威震海內的鼎盛時期。兩大雄主在位時,唐蕃關系以和好為基礎,並因文成公主的和親得到迅速發展。但是,唐太宗和松贊干布相繼死後,從永徽元年至長慶元年的170年間,兩大王朝卻以斗爭為主。除了邊界磨擦頻仍外,其斗爭主要集中在吐谷渾、西域之安西四鎮、南詔和河隴之地。劍南道,也是吐蕃與唐朝爭斗的一個分戰場。

  總而言之,目前的唐朝與吐蕃總體關系“友好”,但局部的小戰爭小摩擦不斷。

  蕭睿沉吟了一會,問道,“蜀中可有商賈跟吐蕃人通商?官府可曾下令不許跟吐蕃通商?”

  “這倒是沒有。官府嚴禁外流的是糧食和鐵器,其他倒是沒有限制。這益州城中也有不少吐蕃商客,從益州販賣我們大唐的絲綢和茶葉回吐蕃,給吐蕃的貴族們享用。也會將吐蕃的獸皮和銀器拿到益州來賣。”楊括回道。

  “既然如此,還擔心什麼?”蕭睿擺了擺手。

  “他要的量太大。”楊括猶豫了一下,“少量賣酒給吐蕃人無所謂,劍南春也是這麼做的,可每月要3000瓶,這等數量太過龐大……”

  蕭睿沉吟了一會,很快便明白,這吐蕃人為什麼會不惜花高價錢來批量購買自己的五糧玉液。五糧玉液也好,清香玉液也罷,除了口感和品質極品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征,那就是烈,而且是純糧釀制的烈酒。這對于吐蕃這個粗獷的民族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蕭睿點了點頭,“先不忙答應他,先拖他幾天,容我再想想。”

  說句實在話,蕭睿是不太甘心把五糧玉液這等極品美酒賣給吐蕃人的。喝酒需要品味,像五糧玉液這種美酒,野蠻豪放的吐蕃人哪里會品?讓吐蕃人喝五糧玉液,純屬糟踐美酒。

  蕭睿很快便心頭一動︰吐蕃人喜歡的不過是烈酒而已,只要酒烈,至于口感和品質那是其次的問題。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專門釀制一種粗制的烈酒來賣給吐蕃人?喝烈酒是會上癮的,一旦讓吐蕃人喝習慣了自己的烈酒,再也離不開自己的烈酒,酒徒酒坊豈不是會從吐蕃人那里賺取大把大把的錢財?

  蕭睿越想越覺得可行,就開始琢磨起來。

  按照目前的蒸餾技術,可以出一種40度以下35度以上的烈酒,但成本似乎有些高,而且釀制工藝也有些復雜。那麼,能不能——蕭睿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了前世市場上流行的廉價的二鍋頭酒。

  二鍋頭起初的名字,其實叫燒酒。將原料按一定的比例經過粉碎後加水,蒸熟,再加入酒曲,攪拌均勻後發酵,一般要5天後蒸餾出酒,這是第一鍋。出酒後,再把蒸鍋中的料取出,經過揚場,把這些料冷卻、松散開,而後還要加入少量的新原料和酒曲,攪拌均勻後再行發酵。5天後再取出用來蒸餾出酒第二鍋,這時開始流出的酒才是真正的“二鍋頭”。

  當然了,蕭睿想要釀制的“二鍋頭”與前世的二鍋頭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一來,不可能達到那樣的高酒精濃度,二來也無法保證品質。他想釀的,不過是一種烈度比五糧玉液和清香玉液乃至洛陽酒坊們出品的蕭酒還要高一些的、不講究酒品的烈酒,換言之,就是只重酒精含量不重酒品質的烈酒。

  因為這樣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可以大大降低釀制的技術含量便于批量釀制。

  想干就干,蕭睿當天晚上就趕到了酒坊,帶著幾個酒工干了起來。

  看到他用釀制五糧玉液剩余的殘渣和酒糟再次蒸煮一遍,又加入雙倍的酒曲進行發酵,楊括訝然問道,“子長,你這……”

  蕭睿微笑不語。可到了3天後,更讓楊括和酒工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蕭睿居然以小麥和稻米為主,還摻加了大量的輔料——像什麼稻米秸、稻米核、麥麩子和米糠之類,重新混合一起蒸煮然後繼續發酵。

  天哪,楊括和酒工們要不是知道蕭睿乃是釀酒的奇才,大名鼎鼎的酒徒,說不定會認為蕭睿瘋了——這天下間,哪里有用糧食的下腳料釀酒的?還有啊,那加入的酒曲數量也忒離譜了吧?楊括很難想象,這樣的大雜燴出酒後,究竟會是一種什麼味道。

  其實,楊括和酒工們並沒有注意一個細節︰二次發酵之前的蒸煮時間特別的長,可以說是五糧玉液原料蒸煮的兩倍。而且,蕭睿吩咐酒工將爐火燒得格外旺,蒸鍋里的原料幾乎被蒸煮成了一鍋爛泥。

  接下來是十天的深度發酵。在楊括眼里,蕭睿的舉動越來越荒誕,他竟然讓人在地面上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將用來發酵的甕密封好後深埋其中。

  對于蕭睿來說,釀制這等粗制濫造毫無酒品可言的廉價烈酒,成功率可以說是百分之一百,毫無懸念。十天的時間過去了,挖出深埋的酒甕,就開始了蒸餾。與五糧玉液蒸餾所用的文火不同,此番蕭睿安排酒工采用了烈火,熊熊的火勢燃起,蒸餾鍋中發出近乎雷鳴一般的開鍋聲響,一股子濃烈得微微有些嗆鼻子的酒氣沖天而起,彌漫在整個酒坊院中。

  乳白色的明顯有些渾濁的酒液,酒氣熾烈讓人聞之掩鼻,楊括目瞪口呆,地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臉瞬間漲得通紅,連連搖頭︰“子長,這是何等之酒哦,吞下腹中猶如烈火焚燒,火辣辣地痛。”

  “味極濃烈,入口如燒紅之刀刃,吞入腹中猶如滾燙之火焰。”蕭睿得意地哈哈大笑,“括兄,就叫它燒刀子吧。你去找那吐蕃人來,日後酒徒酒坊就專門賣燒刀子給吐蕃人。至于價格嗎,不需要太高。”

  蕭睿心里暗笑,“成本太低,釀制粗糙,也就只有胡人不嫌棄吧。價錢當然不能太高,價錢太高,一般的吐蕃人也喝不起——也算是薄利多銷吧,先給吐蕃人一點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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