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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酒徒 作者: 格魚

337章 蕭睿新政(二)

   武惠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裏這些日子提留起來的放了回去。武惠妃一直在擔憂,蕭睿一路走到今天,他會不捨得將唾手可得的權力“吐”出來還給李琦,而一旦蕭睿篡位登基,李唐王朝就徹底玩完。沒有了一個當皇帝的兒子,她這個高高在上的貴妃,那真是要落地變成草雞了。

    廳中,李琦抓住蕭睿的手不肯撒手,臉色漲得通紅。而廳外,李林甫不禁失望地跺了跺腳,也沒有再進廳去,逕自回了李家人在蕭府中獨居的院落。

    李林甫說起來也是李唐皇族,但這個分支皇族卻一門心思要顛覆李唐,一個勁地攛掇蕭睿篡位稱帝,這種心思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其實,細細一想就不難洞悉了:李林甫首先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他對於權力的欲望之重,非常人可以想像。一直以來,李林甫都對高高在上的皇權覬覦萬分,當他發覺自己不太可能坐上那把椅子之後,他的全部希望就寄託在了蕭睿的身上。女婿為帝,做做國丈,或許聊可慰藉李林甫那顆寂寞而又蠢蠢欲動的心吧。

    但蕭睿畢竟是蕭睿,蕭睿沒有按照他的“規劃”和設計走下去,儘管他距離那把椅子只有一步之遙。李林甫心裏有些煩躁,匆匆回了自己的臥房,就連李夫人的呼喚也沒有聽見。

    得到了蕭睿某種“保證”的李琦,心情放鬆地帶著武惠妃離開蕭家而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那把椅子,君臨天下——一念及此,少年太子心裏說不興奮那是假的。

    蕭睿站在蕭家大門口,望著李琦和武惠妃的車駕漸漸遠去,淡淡的微笑頓時消失不見,他面色有些陰沉地回過頭來望著李宜四女,“宜兒,楊蘭何處去了?我回府來多日了,怎麼不見她的蹤跡

    李宜眉頭一皺,歎了口氣,“丫頭失蹤好多天了,我讓蕭虎帶人滿城尋找都毫無蹤跡,也不知道是不是……”

    面前浮現起楊蘭那張絕美無比的容顏睿面色一變,心弦猛然波動了一下。楊蘭雖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但畢竟她還是楊淩之女。想起那個一直在幕後做“推手”的隋朝餘孽楊淩,他心裏就湧動著一種古怪的感覺。

    沉吟良久,蕭睿歎息一聲,“隨她去吧。”

    =====================

    三日。新皇登基大典終於舉行子李琦如願以償地接過了大唐地至高權柄戴上了那頂期待了許久地華麗皇冠。李隆基退居冒甯宮。稱太上皇。

    李琦登基宣佈大赦天下,就連曾經起兵從賊地夫蒙靈察也列入了新皇赦免地名單之中,至此,大唐皇朝翻過了李隆基地一頁,真正迎來了李琦地時代。

    接下,李琦接連發出了兩道詔書,一道召李亨返京,另一道則召夫蒙靈察入京覲見。

    ……

    ……

    新舊皇權交替事務繁雜。再加上李琮叛亂之後,天下初定,百廢俱興,剛剛稱帝的李琦忙地是焦頭爛額。要不是有裴寬和章仇兼瓊兩人具體分擔政事。而總體大局又有蕭睿掌控,年輕地李琦根本就應付不來這種場面。

    他沒有想到,這皇帝竟然是這麼辛苦。摞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奏摺擺在面前耳邊依舊回蕩著滿朝文武大臣七嘴八舌的上奏聲,李琦眉頭越加的皺了起來。他歎了口氣,慢慢放下手中的朱筆,抬起頭來望著蕭睿,苦笑著,“姐夫,我——朕沒有想到,當皇帝竟然是這樣苦不堪言……”

    蕭睿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躬身一禮,“皇上,為人君者,君臨天下——既然大權獨攬,自然是要辛苦一些。朝政、國事、軍務、民生、商賈、農耕……這些事務,一概都需要皇上親自決斷。泱泱大唐,疆域萬里,人口繁多,要想做一個有為之君談何容易?如果皇上要偷懶,這朝政就只能廢弛,從而……”

    李琦伸了伸懶腰,苦笑著,“朕當然是想要做個好皇帝,可是——這麼一大攤子事情,都等著朕來御批,朕就是不眠不休恐怕也顧不過來……”

    蕭睿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所以臣才懇請皇上推行新政。成立政務院,設立內閣總理大臣一人,副總理大臣一人或數人;而政務院中則下設工、農、兵、商、學、刑等多個司署,分別管理大唐的各項政務……司署官吏,各司其職,相互協作,下級對上級負責,而內閣總理大臣則直接對皇上負責……”

    李琦跳,低低道,“姐夫,你說的這個朕倒是也能懂。這樣一來,內閣總理大臣的權力太大,豈不是等於架空了朕……”

    蕭睿淡淡一笑,“內閣總理大臣處理國政,手中掌握的乃是管理事務的虛權,而非實權……而臣的新政計畫中,還需要成立一個監察院來對政務院形成監督和制衡——監察院負有監察整飭政務院百官之責,凡政務院欲要推行之政令都需經監察院全體通過才能施行……而監察院中之監察使,可由公道正派的皇室成員和翰林學士充任……”

    李琦沉吟著,突然面色變得漲紅起來,望著蕭睿的神色便有些古怪,他低低道,“姐夫,按照你這新政的思路,那麼,還要朕這個皇帝作甚?朝政有政務院,監督監察有監察院,朕這個皇帝豈不是只能躲在宮裏看熱鬧?”

    李琦雖然年輕,心思也比較單純,但他卻不是傻子,作為皇帝,他非常敏感地從蕭睿的新政設計中察覺到了自己皇權即將旁落的危險。

    蕭睿搖了搖頭,“皇上,新政之要義不在於分皇上之權,而是解皇上之憂,提升朝廷運轉之效。皇權獨攬,也是治理天下萬民,而政權歸於政務院,同樣還是治理天下萬民,孰優孰劣不辨自明……至於皇上擔憂皇權旁落,臣以為大可不必。政務院與監察院相互制衡,其權力只能在大唐律法和皇上的監控下規範運行……”

    李琦歎了口氣,“姐夫,朕聽不明白。”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嘴角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突然俯身低低道,“皇上,政務院的高層官吏人選,都需由皇上提名而經監察院通過任命,而監察院施對政務院百官的彈劾,最終還是上奏到皇上這裏來,由皇上最終決斷——如此一來,監察院履行對政務院的監督,而皇上則實施對監察院的監控,兩權制衡而立,而皇權則超然於其上,皇上,何來皇權旁落之憂呢?”

    李琦沉吟不語,蕭睿的話他總算是搞明白了。但是,他還是心懷隱憂。甚至,他心裏還悄然閃現過一個念頭,他下意識地懷疑起蕭睿的真正用心。

    但他旋即又打消了這頭,以他對蕭睿的瞭解,他如果有篡權之心,之前直接篡位就是了,何必先將自己扶上皇位,然後再費盡心思地推行什麼新政。

    李琦色複雜地瞥了蕭睿一眼,歎息道,“姐夫,這事關重大,朕還要再斟酌斟酌……此外,明日朝會上,朕也會跟眾臣說說新政的事情,聽聽眾人的意見……”

    蕭睿微微笑,躬身道,“自當如此——皇上,臣先告退了。”

    蕭睿然離去。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高力士的蒼老身影就從內室走了出來。

    高力士緩緩跪倒在李琦的案几前,俯首不語。

    李琦擺了擺手,“大將軍起來吧……大將軍,對於蕭睿方才新政之言,你意如何?”

    高力士顫巍巍地起身來,乾咳了幾聲,低低道,“皇上,老奴不懂國事也敢干預國事。老奴只是傳達太上皇的旨意而已——皇上,太上皇說了,太上皇與皇上血脈相連,大唐天下乃是李唐之天下,可一旦皇上施行蕭睿的新政,則大唐皇室危矣……”

    李琦目光一凝,沉聲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說,蕭睿有篡權奪位之心?”

    高力士再次歎息一聲,聲音變得有些飄渺不定,“皇上,太上皇說了,蕭睿之心路人皆知,為了大唐萬世之基業,皇上不可不防啊!”

    李琦聽了這話,默然片刻,突然嘴角一晒,“那太上皇想要朕怎麼做呢?除掉蕭睿?”

    高力士肩頭一陣抖動,垂首不語。

    李琦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朕不是傻子,也不會當傀儡。大將軍,你回去轉告太上皇吧,如果蕭睿想要篡奪李唐江山,早就下手了,還能讓朕登上皇位嗎?蕭睿一直是朕信任和依賴的人,最起碼,他為朕做了不少事情,朕今日能登基稱帝,全賴他的護持。如果沒有蕭睿,朕或許早就死在李琮叛軍的屠刀之下了吧……不希望看到朕坐在這裏的,並不是蕭睿。”

    “去吧,大將軍。稟告太上皇,朕已經召李亨返京了,倘若他不返京,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李琦擺了擺手,沉聲道。

    高力士疲倦地躬身一禮,顫巍巍地離開了御書房,向最深處的冒甯宮行去。
338章 蕭睿新政(三)

   高力士落寞而蒼老的身影剛剛拐過這一條宮徑,蕭睿從宮徑的一側閃了出來。他默默地望著高力士離去的背影,嘴角晒然一笑。

    他當然明白,李隆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地試圖復辟捲土重來。或者說,只要他還活著,這重奪大權的念頭就不會止息。

    只是他只能是一廂情願和癡人說夢罷了,已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了。縱然是沒有蕭睿對於大唐朝政軍權的絕對掌控,新皇李琦也絕不會允許李隆基將自己從皇位上趕下去。

    蕭睿邁步向宮外行去,走了幾步,他又回頭來望著御書房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新政,他是一定要推行下去的,無論是為了大唐還是為了自己。縱然是皇帝不肯,他也還是要強力推行。

    念及新政,蕭睿的心便有幾分迫切。但他也知道,這種史無前例的新政要想真正落實到實處,急也急不得,只能一步步來。

    而縱然是推行政,皇帝依舊還是皇帝,皇權的至高無上和生殺予奪依然照舊。蕭睿也沒指望能一下子就改變皇帝獨裁的政治體制,他只希望能通過新政給大唐留下一顆永不熄滅的文明火種。

    新政的要義不僅是限制,提高大唐朝廷的運轉效率,還在於附著在新政之上的諸多的體制變革,能夠促進大唐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展繁榮。對此,蕭睿已經有了一整套的改革思路。

    蕭睿記得前有一位學者說過這樣一句話,只要是對於民生有利的事情,只要開了頭,就不會逆轉。而縱然是掌權者試圖復辟,民生的力量也會倒逼權力繼續前行。

    只要民生從新政中獲得實惠,只大唐百姓習慣了“有限皇權”的統治,產生了某種樸素的民主權利萌芽,新政就會逐步開花結果而真正改變歷史的走向。

    皇帝始終是皇帝,安心於一個樂享其成尊崇無比的皇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蕭睿想著嘴角浮起微笑,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在穿越宮門地時候,他忍住再次回頭眺望著層層疊疊地萬千宮闕,心頭感慨萬千。在這一瞬間仿佛又感知到了頑固而沉重地束縛,他心頭一凝,沒來由地產生些許沉重。

    或者,新政也未必就能順利實現,而真要到了那一天,他就不得不向歷史和現實屈服,邁出那沉痛地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驀然感到,入主這萬千宮闕地皇帝,其實也很可憐,擁有了獨裁地權力失去了作為一個人地自由和一切情感,高高在上地淩駕,其實又何嘗不是一種寂寞呢。就像李隆基,他執掌權柄數十年,但他獲得了什麼?他又失去了什麼?除了那指點江山地所謂帝王豪情之外,那虛幻地權力虛榮滿足感之外,他幾乎是一無所有。

    蕭睿不希望自己最終也走進這種自我桎梏地牢籠中去。

    ……

    ……

    接下來幾天的朝會上,就蕭睿提出的新政,滿朝文武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甚至可以說是爭吵。

    朝臣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以皇族為主堅決反對所謂的新政,有些皇族甚至言辭激烈地當面指責蕭睿居心叵測;而另一派則以翰林學士和世家大族為主們對監察體系的設立很感興趣,因為這樣一來林一族便真正擁有了參政議政的監督權,有利於鞏固士林世家的既得利益。

    唯一保持沉默的只有三人。一個是當事人蕭睿,另外兩個則是章仇兼瓊和裴寬。這兩人是大唐百官之首,為了獲得這兩人的支持,蕭睿提前跟他們溝通了多次,坦誠相見,將新政的諸多好處都與二人進行過多次深入討論。

    就目前而言,章仇兼瓊和裴寬兩人在本心裏其實是希望蕭睿的新政能夠推行的,因為兩人的心胸和目光都很開闊,稍加思量便權衡出新政對於大唐的巨大好處。但他們又深知,新政之難,不在於其驚世駭俗,而在於,新政必將觸動皇族權貴們的利益,尤其是皇帝——他會同意臣下從自己的手中奪權嗎?

    所以,兩人就暫時保持了沉默,眼神有意無意地在皇帝李琦臉上掃描著。

    李琦的心情很複雜,他心潮起伏,耳邊聽著朝臣們的喧囂爭吵,心頭越加的心煩意亂。他明白,蕭睿既然提出了新政,必然是早有安排和準備,一如他率軍逼宮讓李隆基退位一般,自己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新政推行幾成定局。別看這些朝臣權貴們現在朝堂上炒得凶,要是蕭睿真要動用強權手段,他們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反對的。

    李琦已經確定無疑,蕭睿推行新政絕不是為了篡位。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李琦想不明白。難道,他就是想讓我為被架空在臺上的傀儡皇帝?想到這裏,李琦不由心道,既然如此的話,你又何必把我推到這皇位上來?

    李琦正在思量間,突然聽蕭睿朗聲呼道,“皇上,臣有本奏!”

    “郡王請講。”李琦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蕭睿緩緩走上前去,凜然的眼神在眾臣身上一掃而過,“皇上,諸位大人,推行新政,于大唐、于朝廷、於皇上,都有利無害……”

    蕭睿洋洋灑灑地在這朝堂上講述著他先進的新政理念以及新政施行之後,將會給大唐帶來的進步和繁榮,他說得有些口乾舌燥,見眾臣半數有些一知半解而半數還是不屑一顧,不由聲音變得非常低沉起來,“皇上,推行新政臣絕無私心……請皇上和諸位大人明鑒!”

    頓了頓,蕭睿又道,“新政勢在必行,為了大唐萬世之基業,為了大唐子民千秋萬代之福~——”

    說到這裏,蕭睿突然大步前走去,一路走到李琦的皇台之下,俯身過去,淡淡一笑,“臣之良苦用心,日後皇上必知!”

    ……

    ……

    李琦身形一晃,肩頭抽動了幾下。他深深地望著蕭睿,居然起身來當著眾臣的面蹲下身來,低低道,“姐夫,究竟是為什麼?”

    蕭睿歎了口氣,“皇上,臣還是那句,我絕不會害皇上——如果蕭睿有此心,必將天誅地滅不得善終。”

    李琦長出了一口氣,緩起身又坐了回去,沉吟良久,這才朗聲呼道,“就依靖難郡王之意,傳朕的旨意,自即日起推行新政——一切新政事宜,由靖難郡王蕭睿和章仇兼瓊、裴寬兩位愛卿全權代朕處置。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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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政說起來只有兩個字,推行起來卻是一項浩大的系統工程。首當其衝的便是,重修大唐律。

    “大唐律者,國家之根本法也,為君民所共守,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當率循,不容逾越……君上有統治國家大權,凡立法,行政,司法皆歸總攬,而以監察院協贊立法,以政務院輔弼行政,以司法院遵律司法……”

    聽著章仇兼瓊高聲朗誦著重修完畢的大唐律,李琦不由苦笑了一聲,歎息道,“章仇兼瓊,自當如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自當也遵從大唐律法。”

    “放肆,放肆!”章仇兼瓊正要繼續誦念下去,卻見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攙扶下,帶著幾個宮女和太監走進了文德殿的朝會之上。

    雖然李隆基已經退位,但在面子上,李琦和眾臣還不得不做做表面文章,李琦率眾臣躬身下去,“恭迎太上皇!”

    李隆基挺了挺胸,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然後再用憤怒的眼神投射在蕭睿身上,怒斥道,“蕭睿,你要生生斷送我大唐社稷嗎?”

    “太上皇此話怎講?”蕭睿微微一笑,躬身道,“推行新政,乃是朝廷共議而決,有利於國家社稷,怎麼成了臣斷送大唐社稷呢?”

    李隆基肩頭一陣抖動,臉色變得鐵青起來,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蕭睿,“新政?何謂新政?大唐政體乃是高祖皇帝所制,你何德何能要逆改大唐祖宗家法,推行新政?大權皆落於臣下之手,皇權威嚴何在?蕭睿小兒,你是要斷送我大唐數百年基業啊!”

    蕭睿冷笑一聲,“太上皇嚴重了,蕭睿不敢。”

    李琦皺了皺眉,擺了擺手,“來人,太上皇身體欠佳,送太上皇回宮去吧。”

    李隆基憤怒地一把推開高力士的攙扶,怒視著李琦,嘶啞的咆哮道,“無知孺子,被人蠱惑還不自知,你必定是我大唐皇室的千古罪人!”

    李琦眉梢一挑,咬了咬牙,背過身去,怒喝道,“朕的話,你們聽不到嗎?”

    一群羽林軍上前來,將李隆基一行“送”出了文德殿,章仇兼瓊頓了頓,向蕭睿投過問詢的一瞥。

    蕭睿搖了搖頭,“皇上,新唐律已然重修完畢,請皇上即日加蓋玉璽頒行天下!”

    李琦悵然一聲,“准奏。”

    ……

    ……

    眾臣皆散去,唯有蕭睿留了下來。

    李琦落寞地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剛走了幾步,就聽蕭睿輕聲呼道,“皇上!”

    李琦回頭來望著蕭睿,苦笑道,“靖難郡王,朕一切都准了,你還有何事?”

    聽李琦如此口氣,蕭睿一怔,心中準備好的說辭便一時間也說不出口來。他歎息一聲,躬身行禮,“臣恭送皇上。”
339章 蕭睿新政(四)

  蕭睿站在空寂無人的文德殿中歎息良久,還是出了大步去。

    新政已經開了頭,箭在弦上不得發了。蕭睿明白,由此,他跟李琦或者說跟大唐皇室之間的裂痕已經在所難免。除非——但縱然是自己撒手放權,讓一切回歸既往,李琦頂多會產生一時之感激,而隨著他的重掌大權,或許他第一個想要清除的就是蕭家。

    恐怕沒有任何皇帝能夠容忍一個威脅到皇權的臣下存在,哪怕是至親。

    蕭睿大步前行,心中雖然感慨良多,但卻絲毫沒有動搖內心的信念。

    歷史是由掌控者書寫的。蕭睿長出了一口氣,穿過了厚重高大的粉紅色宮門,任憑身後的車馬追趕著自己喁喁前行。

    他慢慢轉過身,凝望著寂寞的大唐宮闕,心裏再次歎息一聲,“李琦,這樣對你對我對大唐,都是一件好事——日後,你自會明白。”

    蕭睿飄然上了自己的馬,剛要出皇城,卻望見了一行數騎正緩緩向宮門處行來,其中,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華服男子,身著武將服飾,顧盼生威。蕭睿心頭一動,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突然低低喝了一聲,“停車。”

    蕭睿翻身下,走向了路中。

    那中年華服男子見了蕭睿,面色微微一變,陡然間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悶聲道,“罪臣夫蒙靈察,拜見靖難郡王!”

    蕭淡淡一笑,明知故問道,“原來是夫蒙將軍,不知將軍這是欲要何往呀?”

    夫蒙靈察眼中閃過一絲凜。“罪臣奉召進宮面見皇上。”

    “哦。” 蕭睿擺了擺手。“夫蒙將軍請起,既然是皇上召見是請速速進宮去吧。”

    夫蒙靈察默默起身色非常地尷尬,猶豫了一會,還是躬身一禮,然後牽著馬繼續向宮門處而去。

    “夫蒙將軍。”蕭睿突然朗聲笑了起來。“目前朝廷推行新政,正是用人之機將軍文武雙全德高望重,本王已經奏請皇上——請夫蒙將軍留京佐理國政吧。”

    夫蒙靈察心頭一顫,知道蕭睿是在暗示和“提醒”自己。面對這個已經掌控起大唐權柄地第一權貴,他無力抗拒其實也不想抗拒。在進宮之前,他已經去蕭家送去了厚禮和拜帖,發出了投靠地意願。

    其實,他也明白,像自己這種曾有從賊之過地藩鎮要繼續充任地方節度使,大抵已經不可能了。縱然是蕭睿肯,怕大唐皇帝和大唐朝臣也不答應。

    苟全一條性命,保得全家平安留在京都頤養天年吧。在進京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

    ……

    蕭睿剛剛進門在外院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武陽。

    “武陽。”蕭睿心頭一喜,張武陽的到來意味著蕭家支持的火器火炮製作工廠已經整體轉移到長安來了。早在李琮叛定之後,蕭睿就命張武陽速速帶著“軍工廠”的一干工匠和相關“設備”開始向長安搬遷。

    他要將火器生產規模化產業化,利用一個國家的力量。從而大批量地生產火器和火炮,作為制式武器裝備到大唐軍隊中去。有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不僅可以震懾蠻夷,還可以護衛新政的推行,甚至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還可以向外征伐,擴大大唐的疆域版圖。

    當然,目前這還是只是蕭睿的構想。要想成為現實,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大力發展大唐的經濟。只有先富國才能強兵,沒有強大的國力支撐,任何計畫都是空想。

    張武陽嘻嘻笑著躬身一禮,“郡王,武陽有禮了。”

    蕭睿狠狠地捶了張武陽一拳,“好小子,成婚之後好像胖了不少哦——武陽,朝廷正在推行新政,我準備讓你進軍機院下屬的兵器製造司任職,主持大唐的火器火炮以及兵器改良等事宜,你可願意?”

    張武陽一怔,顫聲道,“郡王,你是說,武陽也可以做官了?”

    蕭睿點了點頭,笑道,“當然。武陽是大唐罕見的人才,不為大唐效命豈不是朝廷的損失?”

    張武陽面色瞬間漲紅起來,雖然蕭睿給了他很大的發展空間,同時也擁有了雄厚的家資,但走進朝廷當官,這卻是張武陽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從一個食不果腹的街頭混混,到朝廷官員,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心神俱顫,“可是,郡王,武陽大字不識一個呀?”

    “不拘一格降人才。”蕭睿笑了笑,“推行新政後,朝廷即將改革人才選拔機制,你這種特殊專業人才,自當破格錄用為官。”

    張武陽噗通一聲跪倒在

    前,眼圈一紅哽咽道,“郡王……”

    蕭睿呵呵一笑,扶起張武陽,“武陽,不要如此……”

    “蕭郎。”楊玉環和章仇憐兒並肩走了過來,遠遠地就招呼道。

    蕭睿回頭瞥了一眼,笑道,“玉環,憐兒。”

    楊玉環快步盈盈走來,扯了扯蕭睿的衣襟,翹起腳伏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兩句,蕭睿面色一沉,歎了口氣,“算了,我不見她了,讓宜兒陪陪她吧。”

    蕭睿匆匆進內;去了自己的書房。楊玉環和章仇憐兒面面相覷,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武惠妃一大早就來到了家,一頭就紮進了李宜的房間。然後,楊玉環和章仇憐兒就聽見了在李宜房中傳出了低低的爭吵聲。這樣的狀況已經有過好幾次了,自打蕭睿力主推行新政之後,武惠妃幾乎是天天來蕭家找蕭睿準備跟他理論理論,但蕭睿卻一直不肯見她。無奈之下,她只好又找上了李宜。

    母女因為立場不同,爭執在所難免。

    李宜已經從自己丈夫裏得到了明確的答案。雖然她不太懂蕭睿所說的那些話,但她卻覺得蕭睿說得沒有錯。而且,作為皇族中人,其實她心裏也清楚地很,按照目前的局勢,蕭睿已經不可能罷手了,一旦蕭家失去了權力,蕭家將來的命運堪憂。

    李宜雖然是李唐公主,但她更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遭遇不測。更何況,她起碼是得到了蕭睿的兩個保證:第一,蕭睿不會篡位當皇帝,皇帝始終會是李琦;第二,蕭睿會保全李唐皇族,不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人。

    但武惠妃心裏卻越來越惶恐不安,她現在寢食不安,唯恐一覺醒來,蕭睿就會奪去自己兒子的皇位,自己稱帝改朝換代。在她心裏,既有母性的擔憂,又有關乎自身利益的考量。

    “宜兒,你就不能勸勸蕭睿?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大唐公主,如果蕭睿奪了琦兒的江山,你將來又有何面目見大唐的列祖列宗?”

    武惠妃皺了皺眉,“宜兒,你聽母妃說……”

    李宜苦笑著起身煩躁地在房裏轉來轉去,“娘親,你要讓宜兒說多少遍哪,子長只是要推行新政,又不是篡位,你是擔心個什麼緊喲。”

    “新政?”武惠妃冷笑道,“說的好聽,說白了還不是要奪皇弟的權?聽說他要弄一個政務院來,還要搞出一個什麼監察院來,另外還要成立軍機院……這樣一來,政權軍權全都旁落,都讓他一人掌握起來,那麼,皇帝算什麼?只能躲在後宮看歌舞?”

    “娘親,這樣……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蕭家都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再說了,按照新修的大唐律,皇權至高無上嘛。”李宜幽幽道。

    “騙鬼呢。”武惠妃有些憤怒起來,“果然是女生外向,一點也不假。”

    李宜面色有些漲紅起來,氣苦道,“娘親,你讓女兒怎麼辦?女兒已經是蕭家的人了,蕭家是女兒的一切……如果子長不這麼做,琦弟如何能登上皇位?父皇已經鐵了心要廢除太子,重立李亨,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事到如今,如果子長放棄手中的權力,女兒倒是想請問娘親,將來,皇上肯放過蕭家嗎?”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事情太多了,女兒不想看見自己的親人被皇上屠戮殆盡,所以,對不起了娘親,女兒已經無能為力了……”

    李宜的神色越來越複雜,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不要說子長沒有篡位的心思——縱然是將來他要這麼做了,女兒也沒有辦法,女兒只能盡力保全大唐皇室罷了。”

    武惠妃嬌柔的身子一顫,嫵媚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無力地一屁股坐在了李宜的床榻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

    ……

    “子長。”蕭睿正在伏案疾書,他正在草擬一份朝廷機構的設立方案,突聽門口傳來李宜幽幽的呼喚聲。

    “宜兒,來。”蕭睿心裏暗暗苦笑,他當然知道李宜要說什麼,他這些日子一直回避武惠妃和李宜,就是不想直接面對這些令他跟李宜都尷尬的問題。

    “宜兒,苦了你了。”蕭睿想了想,起身走過去,將李宜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

    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李宜絕美端莊的容顏幾乎跟從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一份少婦的成熟嫵媚。她默默地靠在蕭睿的胸膛上,幽幽道,“子長,答應宜兒,不要傷害娘親和琦弟,行嗎?”
340章 蕭睿新政(五)

   蕭睿微微苦笑,“宜兒,你放心好了,我本無意傷害任何人,只是,你也知道,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從我率軍從小勃律入中原開始,我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太子被廢,蕭家也必然隨之沒落,而我煞費苦心將太子推上皇位之後,也同樣處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新皇會容得下蕭家嗎?是故,我必須要這麼做——”

    李宜歎息一聲,“我明白,只是宜兒也不甚瞭解,新政……”

    “宜兒,新政利國利民——我們是自家人,我也無需遮遮掩掩,在我看來,皇權獨裁誤國害民,宜兒你可以想想看,就像我平日裏跟你們說的那樣,皇帝一個人的精力和智慧總是有限的,畢竟皇帝也是人不是神,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大權獨裁的皇帝……所以說,推行新政後,自皇帝以下,人人皆在大唐律法下行事……而將部分皇權下放給政務院,然後再設立監察院對政權進行監察,構成制衡……皇權,政權,監察權三者形成制衡,大唐朝廷的每一道政令才能通暢且保不出任何差錯……”

    頓了頓,蕭睿又緩緩細說道,“這樣以來,對皇上也是好處多多喲——皇上可以騰出時間和精力來,做好皇帝該做的事情——至於國務和政務,還是交給臣下去處置吧……至於皇權,新修的大唐律中,已經明確了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皇上仍然是大唐的最高主宰,只是將一些具體的事物權放給了政務院而已……”

    見李宜有些一知半解的模樣,蕭睿微微笑了起來,“宜兒,這麼說吧——朝代為何更迭如此頻繁呢?只要王朝出一個昏君,王朝就要被人取而代之……歷朝歷代如此,大唐也概莫能外……而推行新政後唐則就可以永久繁榮和鞏固下去……”

    李宜哦了一聲“長你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其實我也不反對新政……只是……聽說子長你還要另設一個軍機院,由你總掌天下兵馬,是這樣的嗎?”

    蕭睿一怔,面色微微一變,也變得低沉起來,“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等將來新政推行下去,進入正軌,軍機院還是要併入政務院的。而我的軍權,也會交還給政務院。但在當前,正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必須要控制住軍權。”

    蕭睿的目光瞬間堅定又;森,李宜幽幽一歎,再也不說什麼,默默地伏在他的懷裏,有些疲倦閉上了眼睛。

    ……

    ……

    “政務院設內閣總理大一名。副總理大臣一名……下設工、商、學、兵、農、禮、吏等諸司衙門諸司衙門又設司長一名。副司長若干名下轄職能官署若干。皆選能吏幹臣擔任主官……監察院監察正使一名。監察副使若干名。下設對應政務院機構之工、商、學、兵、農、禮、吏等監察署……監察院官員。由德高望重之皇室成員、翰林學士和清正廉潔之言官擔任……”

    “軍院。總領天下軍權。設大元帥一名。副元帥兩名——自即日起。撤銷天下各鎮節度使之兵權。統一由軍機院署領……”

    “自即日。撤銷各鎮節度使。各都護府、都督府……分天下為京畿道、山西、山東、河北、河南、遼東、遼北、山南、江南、湘南、湘北、嶺南、閩越、劍南、昆昭、隴西、隴右、西域18道。下轄366州(府)1567縣。各道設巡撫大臣一名。副巡撫大臣若干名。掌管地方工、商、學、兵、農、禮、吏等政務事宜。衙門設置參照朝廷政務院;而朝廷監察院在18設監察分院……軍機院亦然。在18道設分院設大將軍一名。統率地方兵馬……”

    “凡各道工、商、學、兵、農、禮、吏等職事衙門。即歸屬於朝廷政務院各工、商、學、兵、農、禮、吏等垂直管理。又接受各道巡撫大臣衙門節制……”

    ……

    ……

    章仇兼瓊根據蕭睿的提案,與眾臣一起豐富詳細制定出了新政後朝廷以及地方政府的機構設置和官員配置,然後讓李琦簽字蓋上了玉璽,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朝會上,手捧著厚厚的機構設置以及官員任命花名冊,章仇兼瓊手下的幾個能吏輪番“朗誦”著,滿朝文武有的神色激動,有的情緒低沉,而有些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巨大不滿。

    既然新政已經不可阻擋,朝臣們就將精力轉移到了自己的官位上,試圖爭取一個更有權力和油水的位置。但是,新政的機構由章仇兼瓊帶人統一調配,單獨在吏部衙門中,閉門進有蕭睿派去的數百士卒守衛,縱然是裴寬也是說不上話去,眾人註定是白忙活一場。

    朝廷的機構和官職等於是全部打亂,重新洗牌。既然是整體的調換,當然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很多朝臣雖然對被任命的官職很不滿意,但在蕭睿的強力震懾下,只能暗自在肚子裏嘟囔兩句罷了,根本不敢公開站出來反對什麼。

    就連皇帝都保持著異樣的沉默,遑論是這些中下層官僚了。

    李琦複雜的神色從眾臣身上一一閃過,突然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孟光清了清嗓子,站出來朗聲呼道,“皇上有旨,按大唐律,任命靖難郡王蕭睿為軍機院大元帥,鄭隴、哥舒翰為副元帥。任命哥舒翰兼任為西域道大將軍,鄭隴兼任劍南道大將軍。任命李嗣業為京畿道大將軍,任命李光弼為隴西道大將軍,任命令狐沖羽為隴右道大將軍,任命……”

    “皇上有旨,任命章仇兼瓊為政務院內閣總理大臣……任命裴寬為監察院監察正使……”

    孟光一口氣宣了上百道任命,大唐軍政大臣以及各道巡撫大臣及大將軍人選新鮮出爐。

    這些,基本上在眾臣的意料之中,因而他們的表現皆沉默不語。

    原先各鎮節使,除夫蒙靈察之外,皆在異地擔任了各道巡撫大臣,各道大將軍除了李嗣業、李光弼、令狐沖羽這三人之外,則多是各鎮軍中的名將。至於哥舒翰和鄭隴,兼任了軍機院副元帥,地位僅次於蕭睿之下,也算是實至名歸。哥舒翰是眾望所歸,鄭隴則是擁有靖難平叛擁立之功。

    從此,大唐朝廷軍、政、監察三權開分立,重新劃分後的各道更加適宜地方政府管理,而地方軍政權力拆分之後,再加上朝廷監察院建立在各道的分院加以監察督導,則直接釜底抽薪消弭了地方長官坐大對抗朝廷的可能。大唐軍馬重新配置,除了重點邊疆地區佈防重兵之外,內地諸道陳兵數量大大減少。

    接下來的事情,一切要上正軌,就需要時間了。這些推行新政和機構設置、兵力配置的具體事宜,皆交給章仇兼瓊、裴寬等人去處理,而他自己則清閒了很多。

    蕭睿明白,在半年的時間裏,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軍政監察權力機構設置應該就能基本到位並開始嘗試運轉了。在這其中,當然會有這樣那樣的障礙,甚至還會有叛亂,但只要動用軍權強行推開,假以時日,新政一定會漸漸常態化和制度化。

    目標是清晰的,但過程卻是曲折的,蕭睿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在他的計畫中,他準備用2年的時間推行新政,再用2年的時間鞏固新政,然後再用十年的時間富國強兵,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打造出一個全新而強大的泱泱大唐來。

    新政推行到現在,蕭睿漸漸有了一些感悟:中國古代為什麼沒有類似君主立憲政治制度的改良,不在於中國人沒有民主的意識,而是在於,新政推行需要上位者的權力讓渡和強力推行——試問,有幾個皇帝肯甘心放棄手中的權力?

    而他這個穿越者的到來,則無形中為大唐政治制度的改良埋下了一個有力的伏筆。而促動蕭睿下定推行新政的決心,還是因為大唐海納百川的民風,以及相當強大的國力。唐人都能接受一個女人當皇帝,推行新政又有何不可?

    既然當年武則天能以一個女子之身,以強力手段篡位稱帝,蕭睿覺得自己也一定能將大唐帶向一個更加安全穩定運行的歷史軌道上去。

    而新政後的大唐,經濟會更繁榮,社會會更開放,文化會更包容……只要唐人習慣了更加民主的政治體制和社會氛圍,大唐皇帝想要再次復辟的可能性幾乎等於是零。對此,他深信不疑。

    而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蕭家的書房裏,蕭睿興奮地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卷,透過窗戶望著窗外的落葉紛飛和秋風湧起,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不知不覺之中,秋天已經到來。而過了這個秋冬,到明年,新政應該就開始初見成效了。蕭睿淡淡地笑著,心裏一片坦然。

    而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俏麗修長而熟悉的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341章 影子的秘密及鴻門宴(一)

   蕭睿眉梢一挑,面色頓時陰沉下來。他往前走了一步,倩影正猶豫著似乎要進門來。他抬起頭來,正好與那張神色複雜的絕美臉龐來了個“對對碰”。

    感覺到蕭睿眼中的陰沉,楊蘭那柔媚似水的大眼中禁不住浮起一層薄霧。

    “……楊蘭……”蕭睿淡淡地道,伸手去抓住了楊蘭的肩膀,“告訴我,你們父女究竟在搞什麼鬼?”

    楊蘭嬌柔的身子一顫,顫聲道,“郡王,奴家沒有……請郡王隨奴家來。”

    楊蘭說完,有些吃力地甩脫蕭睿的手,帶頭向外行去。

    蕭睿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默默地隨在楊蘭的身後,上了一輛等候在門口的馬車,車夫馬鞭炸響,絕塵而去。

    ……

    ……

    出乎大唐朝臣的意料,被李隆基派往劍南督軍的忠王李亨,竟然輕車簡從地帶著幾個護衛回到了長安城。而更加讓人意外的是,他回到長安的第一天,就進宮拜見了皇帝李琦,表示了臣服之心。

    他這樣謙和低調,李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安慰了他兩句後,甚至還陪著他去拜見太上皇李隆基。

    李隆基雖然幽閉在深宮中,每日只是看看歌舞喝喝小酒,間或在御花園中嬉戲作樂。但他關注地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大唐朝廷,眼睜睜地看著蕭睿推行新政,李隆基心裏地惱火可想而知。

    在李隆基寢宮地宮門之外,李琦和李亨便聽見了宮殿中隱隱傳出地摔東西地碎粉聲,以及李隆基那蒼老地咆哮聲。李亨面色不變,腳步不停,而李琦則稍微頓了一頓。

    別人不知道李隆基的近況,他可是心知肚明,自打退位之後。李隆基的脾氣暴戾無比,動不動就情緒爆發遷怒于宮女太監。短短幾個月間,侍候太上皇地宮女太監們已經換了好幾撥。而有幾個手腳不麻利地宮女,竟然生生被李隆基派人給活活打死。

    時下就算是高力士,在李隆身邊照應著,也是誠惶誠恐,時刻保持“警惕”。

    李琦明白,李隆基這是在向他發洩被奪權地怒火,但李琦卻並不在乎,也就任由他在宮裏折騰。

    正在思量間,卻見李亨已經邁步上了臺階。李琦定了定神,在一群宮女太監地簇擁下,也進宮而去。

    “皇上駕到。”小太監孟光尖細的嗓門在李隆基寢宮內外響起,正在伏案飲酒的李隆基憤怒地抬起頭來,蒼老而渾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一前一後走進來的李亨和李琦。

    高力士慌不迭地跪倒在地,“老奴高力士,拜見皇上。”

    “大將軍免禮請起。”李琦強自按下對李隆基的些許畏懼,勉強一笑和聲道。

    李隆基凜然的目光轉向華麗的樑柱,嘶啞地歎了口氣“亨兒,你太讓朕失望了,你竟然回京而來,枉費朕的良苦用心。”

    李亨瞥了李琦一眼,黯然跪倒在地,低低道“父皇,皇上相召,作為大唐臣子,兒臣豈敢不從?……兒臣,兒臣不願意步李琮的後塵!”

    李亨緩緩地垂下頭去地不起。

    他當然明白,李隆基是希望他能在劍南一線擁兵反抗蕭睿主導的大唐朝廷。但他非常清楚憑這數萬兵馬想要跟蕭睿對抗,無異於螳臂擋車,蚍蜉撼樹,勞而無功,下場淒慘,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起碼能保全自己作為一個親王的榮華富貴和一世安逸。

    所以,他就回來了,並且在第一時間向李琦表示臣服。

    當然了,他也並不清楚長安如今的局勢。直到返京之後,他才霍然明白,如今的大唐朝廷已經不再是原先的大唐朝廷了,不僅換了皇帝,還換了章程。

    儘管沒有人願意去觸及李琦的忌諱,但任誰都明白,李琦已經徹底淪為蕭睿把持朝政的道具和傀儡。

    李隆基怒斥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朕怎麼就生了你們這些無用的廢物!”

    也難怪李隆基生氣和鬱悶,在他的兒子中,要說還就屬李琮這個假兒子出息一點,其他的皇子大多不是懦弱就是無才無德。本來以為這李亨能有些指望,沒想到也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夯貨。

    至於眼前這皇帝……李隆基嘴角的憤怒越加的重了,他緩緩起身,一把推開高力士,聲音即低沉又陰森,“李琦,你準備就這樣將大唐江山拱手讓人嗎?”

    李琦心中一顫,默然不語。

    “我李家皇族之中,沒有你這等無用的敗類……大唐百年基業,徹底淪於你手,朕……”李隆基劇烈的咳嗽起來,手指著李琦咆哮道,“孽子,你是大唐的罪人,你將來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李琦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但他馬上就又漲紅臉,爭辯道,“朕只是在推行新政……”

    “狗屁的新政,皇帝不皇帝,朝廷不朝廷,烏煙瘴氣,蕭睿一手遮天,這就是你所謂的新政?”李隆基一步步咆哮著逼近前去,神態非常猙獰。

    李琦一步步地後退著,心裏雖然無盡的憤懣,但嘴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說,這大唐是蕭睿從你的手中奪取的,與我何干?但他面對李隆基的咄咄逼人,竟然一句話也不敢說出來。

    李琦退到了殿中的柱子上,背靠樑柱,他臉上變得煞白,心中就像是開了鍋一般五味雜陳。此時此刻,除了那一抹對於積威之下的李隆基的畏懼之外,他心裏還浮起深深的悲哀。

    他黯然地別過去,心裏悵然:姐夫說的沒錯,我,我真的不適合做皇帝,我……

    見李琦步步退讓,李隆基頭的怒火似乎熄滅了不少。

    他長出了口氣,沉聲道,“琦兒,你始終是朕的骨肉,亨兒,你也是朕的兒子……大唐江山危在旦夕,你我父子應協力同心……”

    李琦歎了口氣。

    李亨神色複雜地抬起頭,幽幽道,“父皇的意思是……”

    李隆基仰天狂笑起來,“這天下間皆蕭睿的掌握,但朕終究是朕,朕是大唐皇帝,哼,朕自然有朕的力量。”

    李隆基突然吼一聲,“影子!”

    話音剛落,無聲無息地,一個蒙黑紗身著黑色勁裝的瘦弱身影就像幽靈一般出現在殿口,兩道清冷的眼神在殿中李隆基父子三人的身上巡著。

    李琦心中一震,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那黑衣人已經消失不見。

    李亨顫聲道,“父皇,這是……”

    李隆基仰首冷笑,“朕,朕會不惜一切代價,誅殺蕭睿——李琦,李亨,朕需要你們的配合!李琦,朕答應你,只要誅殺了蕭睿,你仍然是大唐皇帝,朕決不食言!”

    =========================

    終南山之巔。山風呼嘯,冰冷如刀。

    蕭睿久久地望著站在那一座青色小庵門口的一個麗影,神色間激動非常。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玉真竟然還活著!這個讓他心痛而又難以忘懷的女子啊……

    ……

    ……

    玉真縱身投入蕭睿的懷抱,與蕭睿緊緊相擁。在那一瞬間,天地間激蕩的寒風,也遮擋不住兩人心中潮水一般湧動的激情。就在楊蘭複雜的目光中,玉真喘息著閉上了嫵媚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眨動著,發出了醉人而心滿意足的呢喃:“從今往後沒有玉真,只有奴了……”

    “小冤家,你準備如何安置奴家……”

    蕭睿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撫過玉真柔媚的肩膀以及那如雲的黑髮,聲音在山風中變得飄渺不定起來,“你放心,有我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你!”

    ……

    ……

    “楊蘭,我謝謝你。”蕭睿淡淡道,“我錯怪你了。”

    楊蘭羞澀地一笑,“郡王說的哪里話來,這是奴家應該做的……我爹爹臨走之際讓奴家轉告郡王,他已經心灰意冷,在暗中救下玉真殿下之後,他就遠遁深山隱居,再不出世了……”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如此甚好……楊蘭,明天你便保護玉真前往西域,去——去人那裏投奔女王阿黛,這是我的書信——拜託你了!”

    楊蘭點了點頭,“郡王但請放心就是,奴家就是豁出性命,也會保護得玉真殿下周全……只是——”

    楊蘭欲言又止。

    蕭睿神色平靜和緩下來,走過去輕輕抓起楊蘭溫潤滑膩的小手來,柔聲道,“有什麼話,你跟我說吧——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次相見……”

    楊蘭心裏一暖,這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最溫柔的一次。她的眼前一陣迷蒙,乖巧地靠進了蕭睿溫暖的懷抱,伏在蕭睿的胸膛上低低道,“奴家還是想貼身保護郡王……太上皇……影子……”

    蕭睿一怔,“你怎麼知道影子?難道……”

    楊蘭幽幽一歎,“郡王,其實——其實,影子是家父在多年前暗中替太上皇訓練的一支殺手力量,他們……”

    蕭睿嘴角的笑容猛然一僵,冷笑道,“你是說,太上皇要對我下毒手?”

    想了想,蕭睿突然微微一笑,“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影子……”

    楊蘭有些擔心地歎息道,“郡王你還是小心些好……影子一共有12人……”

    蕭睿眉頭一皺,“蘭兒,莫非你就是‘影子’?不——”
342章 影子的秘密及鴻門宴(二)

竟然跟李隆基有“關係”,不可謂不驚人。不過消息傳進蕭睿的耳朵裏,已經不再引起他內心任何心弦的波動。無論楊淩是一個怎樣“複雜”的人,無論他接近李隆基意欲為何,現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而很顯然,楊蘭作為楊淩的女兒,雖然直接或者間接參與了楊淩多年來秘密謀劃企圖顛覆大唐朝廷的行動,對於其中的一些隱秘有所瞭解,對影子這個皇帝手下的秘密組織。但她卻不是“影子”,這一點,蕭睿其實心裏早就有數。

    畢竟,他跟“影子”有過多次交道。再說了,皇帝手下有影子,蕭睿手下的酒徒情報組織也不是吃素的。

    跟楊蘭和玉真在終南山之巔的小尼庵裏卿卿我我了數日之久,蕭睿望著楊蘭與玉真共乘的馬車揚塵而去,這才離開終南山山麓,向長安趕去。

    回到長安,已經是黃昏日落時分,可剛剛進了城門,天色就驟然變得陰沉起來,沒有多久,就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秋風秋雨愁煞人哪,蕭睿在馬上緩緩抬頭望著充滿陰霾的天宇,暗歎了一聲。

    雨下得漸漸大來,街面上行人商客漸漸疏于冷清。

    蕭睿縱馬揚鞭終於趕在雨滂沱之前趕回了蕭家。

    站在自家廳的門口,望著越來越密集的雨幕,蕭睿突然回頭望著李宜等四女,低低道,“宜兒,這幾日長安的局勢如何?”

    李宜幽幽一歎“沒有什麼,一如既往罷”她當然明白,蕭睿問的“長安局勢”其實指的是宮裏的情況,也就是太上皇跟皇上的動靜。這幾日,李宜也進了幾次宮,但李隆基卻拒絕與她相見。而轉而去見皇上,李琦也有國務繁忙相推辭。

    看到如今蕭家與大唐皇室之間的隔閡甚至是裂痕,越來越重,越來越大,李宜心裏頗不是個滋味兒。

    章仇兒盈盈地走上前來,溫柔地為蕭睿披了披披風,低低道“子長,蕭家地產業我已經漸漸開始……”

    蕭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憐兒。轉出一筆錢來給張武陽吧,國庫空虛,而軍機院地兵器火器研發還是需要錢地。”

    “要多少?”章仇憐兒有些不解。“朝廷做事自當國庫而出豈能讓我們蕭家……”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暫時需要5000貫吧……”

    章仇憐兒歎了口氣。“嗯。我知道了。”

    章仇憐兒轉身離去,在侍女地油紙傘下出門進了專屬於她地“辦公室”。而靜靜站在一旁地李騰空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腳,憤懣道。“蕭郎,我們蕭家為大唐做了多少事情是——不管是皇上,還是朝廷眾臣,不但不領情,反而……”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空兒,你無需掛懷。

    ”蕭睿回頭去向李騰空微微一笑,手拍了拍她日漸豐腴的肩膀,“我做事向來是只求無愧於心,是是非非,一切恩怨,將來自有定論。對了空兒,咱們家打理的那些慈善組織,已經漸成規模,我看這樣吧,你也不要凡事親力親為吧,逐漸讓別人去打理——在適當的時候,我會讓朝廷接管過去。”

    “好一個只求無愧於心。”一個非常清麗的聲音傳過,一個黑衣人裹著厚厚的蓑衣,踏著四濺的水花兒,轉過回廊的拐角,慢慢穿過雨幕,向蕭睿等人行來。

    ……

    ……

    李宜諸女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又如何進了蕭家,但看著蕭睿面色平靜,只得依了他的話,退了下去。

    蕭睿在前,黑衣人在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蕭睿的書房,門吱呀一聲關緊。

    蕭睿緩緩坐了下來,淡淡道,“請坐。”

    黑衣人面紗後面似是發出一聲輕笑,“不請自來,郡王難道不怪罪於我嗎?”

    蕭睿嘴角一晒,“我怪罪,影子姑娘就不來了嗎?區區蕭家的守衛,還能攔得住來去自如、神出鬼沒的影子嗎?”

    影子陡然一震,面紗一陣抖動,良久,她才遲疑道,“你……”

    “咱們名人面前也不說暗話了。”蕭睿嘴角抽動了幾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慨然道,“我實在是已經厭倦了,你直說吧,是不是太上皇想要對我下手?或者,你來此的目的就是——”

    影子深深地注視著蕭睿,面紗後的神色變得非常複雜,突然沉聲道,“既然你早知如此,你還敢與我同處一室,你難道不怕我行刺於你?”

    “如果你真要殺我,想來有太多的機會,又何必公開現身呢?而既然你當眾現身,只能說明你或者有殺意但並無殺機。”蕭睿緩緩轉身,背向影子,“說出你的來意。”

    影子也緩緩起身來,聲音幾乎悄不可聞,“蕭睿,收手吧——你退一步,大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終生,又何必做那留下千古駡名之人呢?”

    “千古駡名?”蕭睿冷笑一聲,“蕭某現在所做的事情,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一切為了大唐繁盛——我本無意篡奪大唐江山,推行新政……將來,是非自有公論!”

    “再者,我退——太上皇會退嗎?我手中一旦沒有了權力,想必不但新政半途而廢,太上皇也必欲將我殺之而後快吧?”

    影子歎息一聲,“我知你並無私心,但你如今的所作所為……蕭睿,聽我一句勸,給大唐皇室留一條路,也就是給你們蕭家留一條路。別人或者不知,但我心裏清楚,你早已經準備好了退路……既然如此的話,何不早日收手,非得弄得臣不臣、君不君、至親反目的地步嗎?”

    蕭睿猛然回身勾勾地望著影子瘦弱的身子,微微一笑,“退無可退,你讓我退到何處?我不做皇帝,放棄皇位,已經是……如果我想要謀奪李唐皇室的江山,太上皇至今還能安枕後宮,謀劃著怎麼除去我嗎?呵呵,有些事情你不懂的,但有些事情,你必須要弄清楚:新政于國於民,皆有利無害,皇權獨裁貽害千年,縱然沒有蕭睿,將來也會有其他人取而代之——歷朝歷代如此,李唐焉能例外?而只要新政推行鋪開,大唐日趨繁盛指日可待,而頻繁的政權更替、改朝換代以及紛亂的戰禍,都將因之而消弭……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了,大唐亦然。”

    “請轉告太上皇幾句話,蕭睿有生之年,絕不會主動向皇室出手,只要太上皇願意,大唐皇室始終會是大唐皇室……但是,蕭睿絕不可能束手待斃,如果太上皇想要對蕭家下手,為了自保,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們,就休怪我不講翁婿之情!”

    蕭睿有些陰森的話傳進影子耳朵,影子倒吸了一口涼氣,“蕭睿,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蕭睿搖了搖頭,“蕭某無意威脅任何人,括你在內。”

    蕭睿微微上前一步,玩味的目光在影子的面紗上轉了一轉,“摘掉你的面紗吧,我已經知道你是誰,又何必再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欲蓋彌彰呢?”

    蕭睿著,伸出手去,手心裏,一枚紅絲線拴著的精美青色玉佩在他的掌心裏赫然在目,影子全身一顫,默然良久,突然探手摘下了面紗,神色微微有些漲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久了……”蕭睿望著前這張清秀而年輕的臉龐,放聲大笑起來,“你現在不殺我,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殺我了……”

    “我有我的底線,你不要逼我。”影子面色一變,輕盈地轉身離去。

    ……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即平淡無奇,也沒有任何的激情。在章仇兼瓊和裴寬等人的大力推進下,蕭睿主導牽頭的大唐新政已經漸漸走向深入,朝廷以及方政府機構的設置基本到位,新成立的政務院和監察院已經各自投入運行並漸趨正軌。

    各項關乎新政的新政策從政務院頻繁出爐,迅速經過監察院的全體表決而向全國施行。出乎蕭睿的意料之外,這一段日子,不僅後宮變得很安靜,就連新政推行中他所預想中的各種大的阻礙也沒有出現。

    提高商賈和商業的地位,促進權貴消費的強制消費令,再從各級權貴手中剝離部分田地劃歸國有,然後再經政務院相關職能部門分配給無地農民,都出奇地執行順暢。

    大唐新政元年的冬天就這樣平淡無奇地即將過去,上元節就要到了。長安城裏比以往更加熱鬧和繁華,被充分調動起積極性的商賈們以及擁有了自己田產的百姓們情緒格外高漲,城裏城外,洋溢著一片節日氣息。

    “太上皇有旨,請靖難郡王一家入宮飲宴!”小太監孟光尖細的嗓子在蕭家久久回蕩著,蕭睿緩緩起身,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了。”蕭睿喃喃自語著,回頭望著盛裝打扮的李宜四女,“你們準備好了嗎?”

    “子長,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太上皇怎麼好端端地要召我們進宮飲宴?宜兒姐姐和我倒也罷了,憐兒姐姐和玉環姐姐,怎麼……”李騰空小嘴一厥,有些擔憂道。
343章 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會面(一)

蕭睿微微一笑,“空兒,這沒有什麼……既然太上皇相邀一我們怎麼能夠拒絕呢?玉環啊,你還沒有拜見過太上皇呢,今天我就帶你進宮看看……”

    楊玉環嬌媚的臉色微微一紅,沒有說什麼。這些年來,她其實心裏多少有些鬱悶,她不明白,自己的蕭郎何以時時刻刻對皇帝保持著巨大的警惕,一直在雪藏著她,從來沒有讓她有機會見到太上皇。

    要知道,以前,李隆基和武惠妃可是沒少往蕭家來。

    蕭睿臉色掛著淡淡的笑容,望著楊玉環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心情越加的淡定。是時候了,也該讓這老扒灰見見被自己雪藏的玉環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

    蕭睿突然低低吟道,聲音很低,也只有楊玉環能聽得懂。楊玉環面色緋紅,突然想起當年在洛陽楊家酒肆之外,她與蕭睿初次相見的情景。

    心懷有些激蕩,嚶嚀一聲,投入蕭睿的懷抱。

    蕭睿緊緊地擁著楊玉環,長出了一口氣,“玉環,苦了你了。”自己緊張了這麼多年。處處小心謹慎,唯恐歷史再次重演,堅決杜絕了楊玉環和李隆基地“相見”機會。而事實上,這些年,楊玉環在蕭睿刻意地安排下,行事是非常低調地,與李宜、李騰空和章仇憐兒三女相比,她很少公開抛頭露面。以至於很多長安權貴都幾乎遺忘了,在蕭家還有一位美貌絕倫地楊氏夫人。

    楊玉環美色與楊蘭各有千秋,但她勝在成熟豐腴嫵媚地氣質。而與楊玉環相比,楊蘭還是太過清瘦青澀了些。在這個以豐腴為美的大唐盛世,楊玉環要是走上大街,回頭率絕對會比楊蘭要高。

    而李宜三女雖然也是出眾地美女,與楊玉環和楊蘭相比,三女還是稍遜一些。只是,三女中,李宜端莊沉靜、氣質高貴;李騰空率性純真、敢作敢為;章仇憐兒才女兼商業管理天才,足以彌補她們在容顏上地欠缺。

    終於不需要害怕什麼、擔心什麼了,蕭睿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擺了擺手,“來人呐,準備車馬們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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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呼嘯西涼路,茫茫戈壁泛黃塵。

    楊蘭等人護衛著玉真,剛剛趕到玉門關,天上竟然開始飄起鵝毛大雪。數年難得一見的大雪,一連下了好幾天,以至於關前關後的道路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雖然是紅日高懸,但微微還是有些雪花飄落。玉真裹著厚厚的裘皮披風,與同樣是包裹得嚴嚴實實地楊蘭一起並肩站在雪中,遙望著東邊的來路。

    “殿下,河西之難得下雪,上元節之前下雪,更是數年難得一見。”雪花繽紛,楊蘭此時似乎才真正放開了心懷,恢復了青春少女的幾分頑皮,探手抓起一朵晶瑩透亮的雪花,嘻嘻笑道。

    玉真嫵媚的臉被西北風吹得有些生疼,笑吟吟地向身旁的楊蘭投過柔和的一瞥,又望向了長安的方向裏千頭萬緒愁腸別緒一起湧動,竟然有些黯然。

    香山初寒林隱豔,故城霜染。

    觀旭日東昇,華光霓獻;

    漫天繽紛,葳雪蜒。

    飛花落處,勁松枝沉,鑲裹青絲與君眠。

    念惜愁,今昔故今昔,明昔何安?

    又是一年好冬,卻悲思常怯路翩翩。

    憶花下少年,風吹左肩;

    醉酒紅燭,蜜語言聯。

    盼子之眸,牽之子柔,悠悠早春日欲還。

    越明年,只有松依然,複雪尋難。

    ……

    玉真悵然吟唱著,楊蘭笑著鼓起了掌,“妙啊,殿下當真是好才情,蘭兒看,你這詩才比起郡王這名滿天下的大才子來也不差呢。”

    玉真將手縮回袖口中,幽幽一歎,“蘭兒,再也休要殿下長殿下短了——我如今不過是一個棄人,此番到了西域寄人籬下,還不知道受不受人待見。”

    “殿下說得哪里話來。郡王說了,殿下跟……”楊蘭突然嘴角狡黠地一笑,伏在玉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玉真身子一顫,臉上霞飛雙頰,心裏猶如火燒,站在哪里,任憑風吹雪打,竟然似是癡了。

    幸福不是來得太早,也不是來得太晚,而是來得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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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日高照,溫暖的陽光懶散地普灑下

    巍峨聳立、一望無際的大唐深宮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衣,路上行人如織,蕭家的車馬緩緩前行,一路上行人非但沒有躲避開去,反而笑吟吟地側身望著馬車的前行。

    蕭睿掌握重權,但並不像其他大唐權貴們出行那樣吆五喝六,隨從眾多,還要鳴鑼開道,雖然是出於安全考慮帶了不少護衛,但卻只是默默護衛在馬車前後,並無擾民之舉。

    遇到人流多的時候,他還會停下車馬稍等,甚至還會直接跳下馬車來,隨意跟道旁的百姓聊上幾句家常。時間久了,長安的百姓倒是也就習慣了蕭睿的平民做派。

    “郡王……”

    “蕭郡王……”

    道路兩旁的人中傳出幾聲清淡的竊竊私語聲,蕭睿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微笑著向百姓商賈小販們擺了擺手,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個辰才進了皇城,趕到了皇宮之外。粉紅色的大紅宮門慢慢打開,李嗣業率百餘名由安西鐵衛軍充任的羽林軍士卒,早已列隊,等候在門口。

    “郡王……”李嗣一身甲冑,威風凜凜,轟然一抱拳道,“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請郡王恕罪!”

    蕭睿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嗣業,跟我無需這麼多禮……”

    嗣業驀然大步靠近車馬,伏在蕭睿的耳邊,有些擔憂地小聲道,“此番還是讓兄弟們一起進宮護衛郡王吧,末將擔心……”

    蕭睿嘴角一晒,“倒是不必了。不過,嗣業,你率軍隨時待命,如果本王真是要被太上皇留在了宮裏,還是要麻煩兄弟們進宮接我出來的……呵呵,不必太緊張,本王就是帶宜兒她們進宮去跟太上皇、皇上吃頓飯而已嘛,有什麼好興師動眾的。”

    李嗣業中閃過一絲厲芒,再也不說什麼,只是默然退到了一側,再次抱拳,朗聲道,“末將遵命,守衛皇城、保護太上皇、皇上和郡王,乃是末將的職責所在,末將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蕭睿淡淡一笑,放下了車簾。

    寬大而舒適的馬車裏,李宜四女神色各異。楊玉環和章仇憐兒因為是頭一次進宮,多少有些好奇,正聚集在另一側車窗的後面,透過車窗打量著車外的皇宮風景,不時還發出一聲驚歎讚賞聲;而李騰空進皇宮跟出入自家一樣尋常,自然是不怎麼感興趣。

    李宜則有些焦灼地癡望著蕭睿,心裏有滿腹的話想要說,卻也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來。

    聰明如李宜,對於這個自幼生長在皇宮裏的大唐公主來說,她隱隱也預感和猜出了什麼。但她卻不能說,也無法說。她總不能跟自己的丈夫說,自己的娘家人要幹掉你,你還是別進宮了。

    嚴格說起來,她真正擔心的並不是蕭睿和自己一行人的安全,而是為李隆基和李琦等人擔憂。以她對蕭睿的瞭解,他絕不會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愚蠢地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之中,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之下。

    看他現在神色淡定的樣子,定然是早有了完全之準備。

    方才,蕭睿跟李嗣業那有些“意味深長”的簡短對話,聽在李宜耳朵裏,讓她的心情更加的複雜。

    “子長……”李宜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輕啟朱唇,呼喚了一聲。

    蕭睿笑吟吟地臉色漸漸消散開去,他探手抓過李宜有些冰涼的小手,柔聲道,“宜兒,你放心吧……一切會好起來的。”

    李宜幽幽一歎,輕輕抽回來自己的手,眼神中透出千萬種糾結和柔腸,“子長,答應我,不要讓我無顏面見天下人……如果真要那樣,宜兒只能……”

    李宜泫然欲泣。

    李騰空明白李宜此刻的心情,也有些黯然地依偎著她的肩膀,忍不住開口寬慰道,“宜兒姐姐,你不要這樣……”

    蕭睿歎息一聲,“宜兒,我也不想這樣——這事兒遲早也要有一個了斷,你且寬心,我自有分寸。”

    說完,蕭睿再也不說什麼,扭頭望向了窗外。

    馬車嘎然而停。

    蕭睿率先下車,然後李宜四女也盈盈下了車。就這樣,在十幾個侍衛的簇擁中,蕭睿帶著四位如花美眷沿著幽靜的宮徑,向李隆基居住的宮室慢慢走去。

    小太監孟光匆匆奔跑而至,喘息著喊道,“郡王,郡王!”

    蕭睿緩緩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靜靜的站在那裏。

    孟光躬身一禮,“郡王,皇上要奴才來請郡王去御書房一敘。”

    蕭睿哦了一聲,“皇上不在太上皇的寢宮嗎?”
344章 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會面(二)

    孟光恭謹地一笑,“郡王,皇上早上去了太上皇宮裏,才剛剛回來,一回到御書房,皇上就囑咐奴才在這裏守候著,說一旦看到郡王和公主以及幾位夫人進宮,就請郡王到御書房裏相見。”

    蕭睿淡淡一笑,嘴角浮現出的值得玩味的笑容越加的厚重。他點了點頭,朗聲道,“宜兒,你們且安心等候,我去御書房拜見皇上,一會就回來。孟光,前面帶路吧。”

    呼嘯的北風吹拂得人的臉生疼,孟光前面帶路,蕭睿裹著厚厚的披風隨後而行,不多時就到了御書房之外。孟光躬身一禮低低道,“郡王,皇上就在裏面等候,奴才這就告退了。”

    蕭睿微微笑了笑,“你去吧。”

    蕭睿稍一猶豫,推門而入。厚重的門發出吱呀一聲門響,李琦手中的茶盞不經意地一震,熱騰騰的茶水灑落在案几上。他正在定了定神的功夫,蕭睿已經掀開厚厚的棉簾走到了他的跟前。

    李琦神色複雜地凝望著近在咫尺的蕭睿。

    蕭睿默默躬身一禮,“臣蕭睿拜見皇上,不知皇上召見於臣……”

    “郡王進宮是了赴太上皇的飲宴吧……”李琦輕輕道,將茶盞放在案几上,然後將白皙的手縮了回去。

    蕭睿點了點頭,“不錯,臣接到太上皇傳召,召臣以及臣的四位妻子進宮赴宴……臣不敢怠慢,這不就跟宜兒她們進宮來了。”

    “郡王——”李琦微微一歎,“姐夫,或許你說的很對,我真不該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帝……如果不做這個皇帝,我們也不至於弄成如今這種不尷不尬的情勢……”

    蕭睿眉頭一跳。“皇上何出此言?太上皇年邁體衰,退位為儲君,皇上登基為新皇,這是天經地義地事情……”

    李琦瞥了蕭睿一眼,不由些氣苦道,“姐夫,事到如今,你還是要言不由衷嗎?今兒個,這裏沒有外人,我也不是皇帝,你就把我還當以前的盛王李琦。我就是想問你一句真心話:你當真是沒有稱帝之心嗎?”

    “皇上,臣早就說過,我絕無謀朝篡位之心,從前沒有在沒有,今後也不會有。”蕭睿淡淡道。“皇上還是安心為好,只要新政見了成效,蕭睿自當給皇上一個滿意的交代。”

    “交代?”李琦突然苦笑了起來。“姐夫,我現在還像個皇帝嗎?政務國事有政務院的章仇兼瓊這些人把持,軍權有姐夫你掌控,而所謂地監察權,也由裴寬這等清流文士們擁有。我算什麼呢?一個坐在皇位上看熱鬧地糊塗蛋,亦或是一個擺在大唐百姓面前的傀儡道具?你倒是告訴我。我算什麼?”

    “宮外大臣們對我再無敬畏之心,宮中自太上皇以下,皆罵我是李唐皇室的罪人……姐夫啊,說我該怎麼辦?”李琦霍然站起,激動地大聲道,“如果皇帝是這個樣子,我寧可不做!姐夫,這皇位琦弟不要了,讓給你如何?”

    ……

    ……

    御書房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響,只能聽見李琦那呼呼而急促的喘息聲。

    蕭睿慨然一歎,“不知皇上以為,怎麼才像是一個皇帝呢?”

    李琦聽了這話,倒是一怔,他猶豫了一會,“自當像父皇那樣——像歷朝歷代的皇帝那樣……”

    蕭睿嘴角一晒,“君臨天下,高高在上,三宮六院,錦衣玉食,生殺予奪,想要如何便如何,由著皇上的性子來,天當老大,皇帝便是老二……這樣才像是一個皇帝?請問皇上,你心裏是不是這樣想?”

    李琦漲紅了臉,“皇權至高無上,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歷朝歷代有哪一個皇帝不是如此?怎麼偏到了朕這裏,這皇帝就成了一個空架子?”

    蕭睿搖了搖頭,“皇上,你捫心自問一下,這大唐天下,千萬裏大好江山,真的是李家所有嗎?”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李唐皇室之天下。”蕭睿頓了頓又道,“朝代更替尋常事,唯有國家恒古存,既然李唐皇室能從楊家手裏奪得天下,今後皇上就能保證,不會有人從李唐皇室手中奪走江山?”

    “臣如今推行新政,一來是為了還權給天下人,天下人之天下自當由天下人共治之。二來是為了保得皇室長遠,皇上可以仔細想想,推行新政後,皇上固然失去了獨裁的大權,但皇上同樣也獲得良多——將目光放得更遠一些,將來大唐會愈加繁榮,國富民強,富國強兵之後,開疆闢土,再創偉業,也是指日可待……到了那個時候,皇上坐享盛世明君之英名,永垂不朽矣。”

    蕭睿也有些情緒激動起來,“不僅是皇上,自皇上之後子孫萬代,皆可坐享榮耀,皇族綿延千百年,永無更替……皇上想想看,與永世之榮光相比,一時之得失又算得了什麼?臣之前常與皇上講述,在那遙遠的西方蠻夷之國,多是君主立憲之國家整體,皇上是皇上,國家是國家,朝廷是朝廷,不能因君昏而亡國,亦不會因臣強而失政……”

    “皇上何以總是心有戚戚焉?何不將心胸放開闊去,理直氣壯,心情舒暢地做好一個英明睿智,而又逍遙自在的大唐皇帝。料理國政是臣下的責任,政務權有監察院監督,政當不敢懈怠和瀆職——而皇上,做好皇上的事情就好了……如果將大唐比作一艘大船,皇上就是船長,而天下臣民就是水手,難道皇上不肯做居中制衡的船長,反而非要去做那事事親力親為的雜役才好?”

    蕭睿說到最後,語氣已經變得有些語重心長起來。似是聽出了蕭睿的真誠,李琦長歎一聲,再無任何話說。蕭睿的話,他雖然都能聽得明白,但讓想讓他因此就“豁然開朗”,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失去大權的失落感和憤懣感,或許只有時間才能撫平吧。

    蕭睿歎了口氣,心道自己這些觀念太過超前,李琦定然是不能接受的。但他能做的、能說的也就是這樣了,能不能理解,能不能接受,那就是李琦的事情了。

    ……

    ……

    “皇上,時候不早了,臣還要去太上皇那裏赴宴果皇上沒有別的吩咐,臣這就告退了。”蕭睿躬身道。

    李琦默然不語。

    蕭睿轉身緩緩去。李琦望著蕭睿那飄逸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眼簾中,面色抽搐了一下,低低呼道,“姐夫,你且聽我說。”

    蕭睿霍然轉過身來角笑容非常濃烈,“皇上終於還是肯說了……”

    “姐夫,你還是要去父皇那裏了……你先回府,宮裏的事情、太上皇那裏自然會處置。”李琦疲倦地擺了擺手,長出了一口氣。

    “皇上的這句話,臣自打進宮的第步開始,就在等待著。”蕭睿大步上前,竟然輕輕地拍了拍李琦的肩膀,“皇上,臣既然敢來,就不會怕什麼——即便是太上皇!”

    李琦面色陡然一變,緩緩起身道,“姐夫……”

    “皇上,臣很高興。”蕭睿微笑起來“皇上終於還是成熟了。皇上自當明白了這個理兒:臣推行新政,皇上縱然不理解,甚至心有怨憤——皇上心裏清楚,臣對皇上有深深的情誼。退一步來說,縱然是臣篡位稱帝,皇上當不成皇帝,還可以安享一世榮華富貴……但要是讓太上皇復辟,等待著皇上的只有一條路:死亡。”

    “在太上皇眼裏,皇上不過一個棋子,隨時都可以丟棄,以前是這樣,現在仍然還是這樣——不僅是皇上,即便是李亨,也自如此。太上皇心裏只有權力,為了權力,什麼東西都可以拋棄——請問皇上,做一個像太上皇這樣的皇帝,當真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嗎?”

    蕭睿突然探手抓住李琦的手,那一隻微微顫抖的手,朗聲一笑,“皇上,臣告退了……一切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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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御書房出來,蕭睿的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連帶著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他最擔心的,就是李琦跟李隆基死死地捆綁在一起,讓自己難做——從李琦今天的態度來看,他顯然是臨時轉變了過來,他雖然沒有明說,李隆基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但這對於蕭睿來說,已經足夠了。

    李宜焦慮不安地徘徊在原地,見蕭睿走來,不禁迎上去急急問道,“子長,皇上找你……”

    蕭睿哈哈一笑,“宜兒,你安心吧,皇上召我去,不過是跟我說了一些閒話罷了。”

    ……

    ……

    李隆基的寢宮裏,宮女太監們人來人往,寬闊的大殿中已經擺上了豐盛的宴席。華麗的絲竹樂聲靡靡響著,李隆基一身嶄新的龍袍,昂昂然站在宮殿門口,凝望著宮門口的來路上。他的身後,是臉色微微有些緊張的李亨。

    不遠處的宮道上,蕭睿左手牽著楊玉環,右手拉著李宜,身後跟著章仇憐兒和李騰空,一起向這廂走來。

    ———

    以下免費。相信書友們都看得出來,本書已經漸漸走向了完結,月底就可以結束了。其實這本書的訂閱並不算低,最起碼在起點歷史類書裏可算上中等吧。但老魚不願意灌水哄騙大家的錢,這本書按照大綱一步步走來,1多萬字也在老魚的計畫中。

    歷史接連寫了兩本,說實話很累,主要是心累。

    所以,老魚想換換腦子,將以前在寫瓷王時弄的一個構思弄了出來,也費了不少功夫,準備嘗試寫寫都市官文。於我本人而言,這也算是一種挑戰吧。

    新書《官聲》今天正式上傳,請大夥幫襯下捧捧場吧,呵呵,感謝。本書頁面有直通車可以點擊進去。

    風華正茂的掛職縣委副書記安在濤因為一場火災,重生回了1998年7月。重生了,一切從頭再來。從小記者一路步入官場青雲直上,他的升遷密碼是什麼?機遇?智慧?私生子的背景?裙帶關係?甚至性格?一切都不儘然,在官場“道”與“術”的不懈辯駁當中,自有分解。

    官場的一縷清風,仕途的激越官聲。
345章  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會面(三)

   漸近了。

    凜冽的寒風中,蕭睿英挺的面色有些漲紅,而口中的哈氣嫋嫋從他嘴邊升騰而起。

    李隆基望著蕭睿步步走來的身影,心情變得非常煩躁和複雜。一開始,他對蕭睿的確是懷了幾分讚賞之心的,但到了後來,蕭睿就被他當成了制衡的棋子,之前是對李林甫,之後是對李琮。

    而當李隆基察覺到,蕭睿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聽話和容易掌握後,他的心裏其實就已經有打壓他的念頭。原本,他是準備搞定李琮,再騰出手來收拾蕭睿,可結果事與願違,李琮叛亂一起,所有的事情就連連脫出了他的掌握。

    不但讓蕭睿控制了大唐朝廷,自己這個太上皇也徹底被他驅逐開來。

    臣下的背叛,皇權的失去,從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到退居後宮只能自娛自樂的太上皇,李隆基心裏的反差和巨大的憤怒,可想而知。怒火已經熊熊燃燒在他的心底,他再也遏制不住。他決定鋌而走險——

    一抹冷酷的殺機,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逝。

    但他的殺機即被一種巨大的震撼所取代。他游離的目光在離開蕭睿身上之後,便逕自落在了蕭睿身邊的楊玉環身上。

    李隆基心底裏的某種深藏的欲望,似乎被眼前這個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給瞬間就勾引了出來。她黑髮如雲,雙眸如水,身材豐腴而婀娜,姿容豔麗而嫵媚笑款款裙飄飄……李隆基眼前一陣迷離,這個陌生而極具魅惑力的年輕少婦人,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武惠妃。

    陣陣。

    蕭睿已經帶著四女來到了近前。

    蕭睿瞥了李隆基一眼,見他眼神迷離,甚至還可以說是有些癡迷。蒼老地臉上泛著紅光,雙眼落在楊玉環身上,久久不肯離散而去,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冷笑。

    蕭睿的這絲冷笑雖然掩飾得極好,還是落在了李宜的眼裏,李宜柳眉一皺,見李隆基有些失態地盯著楊玉環不放,心裏一顫。旋即想起了當年蕭睿跟她在私底下地一番對話,她有些氣苦地瞥了李隆基一眼,咳了兩聲。

    蕭睿躬身下去。“臣蕭睿拜見太上皇。”

    “宜兒(楊玉環、章仇憐兒、李騰空)拜見父皇(太上皇)。”四女隨後在蕭睿的身後施禮道。

    李隆基一個激靈,心神這才漸漸從楊玉環身上收了回來。他回頭望著躬身在自己面前地蕭睿。竟然沒來由地長歎了一聲。“蕭愛卿平身。你們也平身吧。”

    李隆基在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下,率先向殿中行去,但沒走幾步就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楊玉環,雖然強自遮掩,還是遮掩不住眼神中的那一絲無言的欲望躁動。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一見到這個女子便心中充滿了佔有的欲望,他甚至想一步走上去把這個女子擁在懷裏輕憐密愛……這樣沒來由的、突發性的欲望躁動,讓李隆基心頭暗暗生了幾分警惕。

    他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緩緩道,“這位是……”

    楊玉環有些羞澀地微微退後了一步。李隆基那赤裸裸的狂野的眼神,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蕭睿淡淡一笑,“太上皇,這便是臣的妻子楊玉環。”

    李隆基哦了一聲,扭過頭去,進了大殿。

    ……

    ……

    飲宴上,照例是一輪輪靡靡的歌舞。而在霓裳群舞的間隙,蕭睿發現李隆基多半的眼神還是有意無意地投射在楊玉環的身上。嘴角浮起的厭惡之色越加的深重,自打知道玉真的清白毀在了這老扒灰之手,他的心裏就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憎惡。

    李隆基悠然自得地飲著,口中還伴隨著絲竹樂聲喃喃吟唱著,蕭睿突然起身擺了擺手,一眾樂工吃了一驚,趕緊都停止了演奏。而十幾個舞女則尷尬地慢慢收回飄飛的裙袖,飛揚出去的舞姿僵硬在半空中。

    “太上皇,值此盛會,臣有一歌令,願意吟出為太上皇助興。”蕭睿朗聲呼道。

    李隆基眉頭一皺,沉吟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蕭愛卿才名滿天下,既然有歌令,不妨吟出來,你我君臣共樂。”

    蕭睿微微一笑,“筆墨紙硯侍候。”

    高力士趕緊叫人取來了筆墨紙硯,蕭睿伏在那裏,略一思量便下筆如飛,在眾人的注視中匆匆寫就。不過,寫完之後,蕭睿並沒有立即吟唱出來,而是起身走向了樂坊的樂工,順便招呼過來一個花枝招展的歌女。

    蕭睿低低跟樂工歌女說著歌令,李隆基與李亨父子兩人冷冷地旁觀著,一個用熱烈的目光在楊玉環身上掃描著,心頭殺機漸重,而另一個則心頭忐忑惴惴不安。

    其實,對於李亨來說,他並不贊成李隆基這番鋌而走險的預謀。借飲宴之機,在宮裏將蕭睿暗殺,這種行為實在是太瘋狂了些。目前的蕭睿大權在握,宮裏宮外皆是他的耳目和手下,萬一——李亨心
下一陣冰涼。

    縱然是殺了蕭睿又能如何?目前朝廷中掌握朝政的章仇兼瓊等人,都跟蕭家不是姻親,就是過從甚密,他們能眼睜睜地看著李隆基復辟?恐怕,就算是蕭睿死了,李隆基也奪不回皇位——除非章仇兼瓊等人瘋了。

    但李隆基顯然不這麼看。在他看來,只要他誅殺了蕭睿,然後登高一呼,大唐群臣就會繼續效忠於他的麾下,至於現在的大唐皇帝李琦,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他嘴裏雖然口口聲聲沒有復辟之心,但他的心思連李亨都能洞悉,何況是李琦了。

    李亨不知道李隆基究竟會如何對蕭睿下手,他口中所謂的“影子”至今也不見蹤影。但是李亨卻並不以為李隆基會得手,李亨甚至在得知蕭睿應允進宮赴宴後,心裏就隱隱覺得不妙。

    父皇當真是老糊塗了,他已經被怒火和妒火沖昏了頭腦。也不想想看,蕭睿既然敢隻身帶著幾個女人進宮,他焉能沒有準備?不說別的,那李嗣業率領數千虎狼一般的安西鐵衛軍士卒正在宮外待命,一旦宮裏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會殺進宮裏來……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大唐皇室……

    李亨倒吸了一涼氣,心頭更加的驚慌,他想要勸李隆基兩句,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亨小心翼翼地瞥了李隆基一眼,他的神色時而漲紅,時而蒼白,時而冷厲,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父皇……”

    李隆基沒有回應。李亨皺了皺眉,見李隆基貪婪的目光,依舊在蕭睿那位叫楊玉環的美妻身上徘徊,不由探手輕輕扯了扯李隆基的衣襟,再次沉聲道,“父皇……”

    李隆基不滿地瞪了李眼輕斥道,“稍安勿躁!”

    李亨有些畏懼地歎了口氣下頭去。

    在這時,李琦身邊的小太監孟光站在殿口,朗聲呼道“皇上駕到!”

    李琦一身嶄新的龍袍,緩緩走進殿中。而在他的身後然跟隨著十幾個直系的大唐皇族,其中就有李隆基的幾個兒子女兒,還有兄弟姐妹,壽王李瑁,譬如那個有潔癬的至今未婚的高都公主。

    李琦頓了頓,率一眾皇族拜了下去,“兒臣等拜見父皇!”

    李隆基眉梢一跳,一抹笑容旋即浮現出來,他緩緩擺了擺手,大聲道,“好,你們來得正好,正好與朕一起飲宴!且安坐,聽蕭睿的歌令。”

    這一聲“朕”中,不自然地流露出,李隆基對於皇權的巨大留戀,李琦暗暗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逕自走到李隆基的左首坐了下去,早有宮女為他擺上了案几和酒菜果品。

    其他都按照次序坐下。只有壽王李瑁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按理,他是武惠妃的親生兒子,又是當今皇上李琦的親兄長,他應該坐在李琦的下首,但他卻還是悄然去了李亨的下首入座。李琦看在眼裏,心裏的憤怒越加的濃重。

    有潔癬的高都公主卻直接去了蕭睿的幾個女人身邊。她盈盈坐在了李宜的身旁,又與楊玉環、章仇憐兒和李騰空笑著打了個招呼,這才與李宜小聲說了幾句話。

    蕭睿從樂隊那邊走了回來,淡然的目光在剛剛入座的一干皇族身上掃過。很多皇族慌不迭地起身來跟蕭睿見禮,而蕭睿則笑著還禮。壽王李瑁也緩緩站了起來,草草地一拱手,“蕭郡王……”

    蕭睿呵呵一笑,習慣性地無視了李瑁的冷淡,拱手道,“蕭睿見過壽王兄!”

    ……

    ……

    見自己的這些兒子女兒以及兄弟姐妹們,對蕭睿心懷敬畏,李隆基心頭越加的憤怒。他長出了一口氣,強自按下怒火,勉強一笑,“蕭愛卿,歌令可完成了?朕可是一直在等待。”

    蕭睿微微笑了起來,“好了,太上皇請稍待。來人,起樂!”

    蕭睿的話音一落,大殿一側的樂工們便稀稀拉拉地開始了演奏。只是這樂聲太過飄渺悲涼,有些類似禪唱,又有些哀樂的味道。

    眾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而李隆基更是攥緊了手中的酒盞。
346章 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會面(四)

   哀惋而落寞的樂聲越加的濃重,在空曠的大殿中嫋嫋回響。

    緊接著,樂聲一轉,變得慷慨激昂起來,就在節奏轉換的當口,一個歌女盈盈走到場中,放開歌喉吟唱起來:

    “陋室空堂,當年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鬃又成霜?昨日黃土頭送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祅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李隆基勃然大怒,憤然猛然拍了一下桌案,大吼道,“滾下去!蕭睿,你太過放肆,今日喜慶之宴,你竟敢如此……”

    樂聲戛然而止,樂工和歌女倉皇地跪倒在地上,伏地不起,大氣也不敢再喘一口。

    蕭睿淡淡一笑,身緩緩走到場中,朗聲道,“太上皇何必動怒?在這世間,富貴的突然貧賤了,貧賤的又突然富貴了;年輕的突然衰老了,活著的又突然死掉了——人世無常,一切都是虛幻。有人想教訓兒子光宗耀祖,可他偏偏去當強盜;有人想使女兒嫁入豪門做貴婦,可她偏偏淪為娼妓;有人想在官階上越爬越高,可是偏偏成了階下之囚——豈不正如那鬧哄哄的戲臺……”

    蕭睿轉身緩緩又坐了回去,嘴角的笑容變得微微有些陰森,“什麼功名富貴,權力皆是浮雲也。臣做這一歌,但願太上皇能悟卻其中道理,在宮中安享晚年——倘若如此,乃是天下人之大幸也。”

    一干皇族鴉雀無聲,都垂下頭去。本來以為是一場尋常的家宴,但現在看來,卻是暗藏殺機——

    李隆基全身抖顫起來,他在高力士的攙扶下怒然起身,手指著蕭睿怒道,“蕭睿,你以為朕真的奈何不了你嗎?大唐天下始終是朕之天下,你算什麼東西?沒有朕的提攜,你什麼都不是,你竟敢在朕面前,出言不遜,大逆不道……”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非太上皇一人之天下——至於臣,臣本布衣,本無意於功名……但臣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放任不管!……臣願意傾盡全力,為泱泱中華,巍巍大唐,再創盛世輝煌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蕭睿霍然起身昂道。

    “你——好。很好!”李隆基怒極而笑,手指著蕭睿咆哮道。“既然你鐵了心,要奪朕的江山,就不要怪朕下手無情了——來人。影子!”

    隨著李隆基一聲怒吼中,寬大華麗地帷幕背後,驀然閃出數十個黑影。當先一個瘦弱地黑衣人手持一柄寒光閃閃地長劍,瞬息之間,就將劍鋒點在了蕭睿的胸口之上。而那數十影子殺手也腳步飄忽間,將蕭睿和他的妻子們一起包圍在其中。

    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一干皇族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除了李亨和李琦之外。其他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蕭睿神色淡定,不顧胸口劍鋒地寒氣,凜然地眼神投射在影子瘦弱地肩膀上,嘴角浮起一絲玩味地笑容。

    楊玉環和章仇憐兒以及李騰空花容失色,攜手站在蕭睿身後,神色惶然無比。

    李宜身子顫抖了一下,震驚的眼神從周遭那些影子殺手的身上掃過,最後投在了李隆基那微微有些羅鍋的高大身形上,顫聲道,“父皇,你這是要連女兒一起……”

    李隆基冷哼了一聲。

    “蕭睿,你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犯有十大罪……高力士,宣讀朕的詔書!”李隆基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起來,“宣!”

    高力士身子顫抖了一下,哆嗦著手從懷中掏出李隆基事先擬好的詔書,嘶啞著嗓子念了起來,詔書很長,文辭也很有氣勢,由此可以看出李隆基對於蕭睿是多麼地痛恨。高力士緩緩念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將詔書念完,完了,他低低垂首走回到李隆基身後。

    無非是為蕭睿羅列了十項大罪,最後宣佈,立即廢止蕭睿推行的新政,罷免蕭睿的所有官職和爵位,查封蕭家所有商鋪產業,當場誅殺蕭睿,蕭家所有人全部下獄等候處置。

    ……

    ……

    殿中的氣息壓抑而沉悶,只能聽見眾人急促的喘息聲。

    李隆基怒斥一聲,“影子,還不動手!”

    李宜四女聽了這話,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尤其是李宜,當即眼前一黑,要不是身旁的高都公主歎息著,扶了她一把,早就癱倒在地了。

    蕭睿陡然哈哈一笑。

    影子發出悄不可聞的一聲輕歎,緩緩將手中的寶劍收了回來,低低道,“蕭睿,你要是食言而肥,我就是拼了一死,也饒不了你。”

    蕭睿嘴角一晒,上前一步,居然輕輕拍了拍影子的肩膀

    影子霍然飄身回轉,面向著面目猙獰的李隆基,幽幽一歎,探手將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

    殿中發出一聲聲驚歎。

    皇族們萬萬沒有想到,這皇帝手下的秘密殺手組織影子的魁首,竟然是李隆基那個性格看上去有些古怪變態的女兒,太華公主。

    李隆基渾身冰冷,手指著太華,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好,居然連你也背叛了朕……”

    太華面色不變,或者是她天性冷漠的緣故,她的臉色縱然是在心神激蕩之下,也還是顯得非常沉靜,她盈盈拜了下去,“父皇,覆水難收,一切都無法再回頭了……蕭睿不能,皇上不能,我也不能,父皇你也不能了!……自今日起,再也沒有影子,女兒做了父皇這麼多年的影子,也累了,女兒要走了,父皇保重!”

    說完太華不顧李隆基的忿怒震驚,和眾人古怪的神色,扭頭就要離去。但她剛一轉身,就被蕭睿死死地握住了她那有些冰涼的小手。

    太華微微一顫,冰冷而近乎冷漠的臉上,竟然浮起一絲紅暈,柳眉一皺,低低道,“蕭睿,你要幹什麼?”

    “太華,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只是你答應我的事情,什麼時候兌現承諾?”蕭睿旁若無人地將目光投在太華那張精緻俏麗的臉上。

    太華哼了一聲,“你不相我?放開我!”

    蕭睿淡淡一笑,沒有撒手,仍然是緊緊抓住太華的小手,聲悄不可聞的呢喃傳入太華的耳朵,讓她頓時面紅耳赤。

    ……

    ……

    太華是李隆基眾多女兒中的一個異類,生性冷淡。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性情,她也不會被李隆基和楊淩看中,由楊淩暗中在宮中教授她武功秘技,十幾歲就成為李隆基手下影子組織的首領。

    但太華雖然冷漠,也長期躲在面紗背後,做了那種見不得光的“隱形人”,但也並非泯滅人性,她畢竟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子,冷漠面孔在很多時候不過是一種偽裝。

    在京城,才子蕭睿猶如一顆滑過天際的耀眼星辰,在情竇初開的少女太華的心裏激起片片漣漪。南詔之行,一路暗中秘密保護在蕭睿身側……而那一夜的曖昧激情已成她心裏深刻的記憶……

    接觸的越多,蕭睿在她的心裏越加的揮之不去。否則,以她的性情和身手,或者蕭睿早就成為她的劍下亡魂了。前些日子,李隆基派她多次潛入蕭家行刺蕭睿,但她始終下不了手。每每望見蕭睿那張飄逸英挺的面孔,她那好不容易狠下心逼出來的殺機,就頓時消散一空。

    而這一回,在得到蕭睿保全大唐皇室的承諾後,她毅然選擇了放棄,一是為了自己,二是為了李唐皇室。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比誰都清楚如今大唐的局勢,也比誰都瞭解蕭睿的性情,不要說自己殺不了蕭睿,就算是殺了他,也逆轉不了如今大唐的走向了。

    ……

    ……

    蕭睿死死拉住太華的小手,淡淡地掃了李隆基一眼,笑吟吟道,“時候不早了,太上皇,皇上,臣這就告辭出宮了。”

    “放開我。”太華又是嬌柔地斥道。其實,以她的身子,蕭睿焉能拉的住她,只是這只手被蕭睿牽在手裏,太華竟然有些甜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太華,走吧,宮裏多沉悶,走,跟姐姐一起出宮去……”李宜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什麼時候跟太華之間變得這般親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拉著太華的手不放,但她卻知道蕭睿此舉,定有他的用意。所以,李宜就上前去,拉起太華的小手,一起向殿外行去。

    蕭睿跟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飄然帶著五女離去,謀劃許久的鴻門宴突然戲劇性地變成了一場鬧劇。李隆基神色漲紅,肩頭激動地抖顫個不停。

    李琦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起身來看也不再看李隆基一眼,只是瞥了高力士一眼,沉聲道,“高力士,照顧好太上皇——來人,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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