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化身情人 作者:古亭葳

化身情人 作者:古亭葳

她平淡的生活在一夕間風雲變色,事業與感情的雙打擊讓以酒吧買醉
他這個下流胚子竟乘人之危強奪她清白,本想將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深鎖記憶底層
但他的出現打破了她強裝出來的平靜,他的言行舉止撩撥起她的怒火
甚至還卑鄙得以那一夜威脅她就範,幸運在網路上結識願傾聽她心事的朋友
網友的溫柔體貼令她心生愛慕,卻萬萬沒料到他與親密網友竟是同一個人
她的記憶真是差得可以,想不起他是國小同班同學也算了
竟連和她共度一夜的帥哥也忘得一乾二淨
為喚醒她的記憶他利用相親進入她的生活,還隱身網路成為她的知己
真實世界裡的他是她恨之入骨的花花公子,虛構出的他逐漸擄獲她的芳心
和自己的化身成為情敵他大概是第一人吧
她的眼睛被偏見所蒙蔽看不見他的真心
看來他唯有〞消失〞才能一輩子守護著她……
第一章


  酒吧裡,何維希獨坐在吧台的角落,桌前Pousee Cafe的絢麗色彩襯托著她黯淡臉色更形灰暗。

  再也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悲慘的了!

  今天一早,公司發佈了裁員名單,一向自信滿滿的她,赫然發現自己的名字也在名單上頭。她羞憤莫名,責怪公司怎麼可以漠視她所付出的心力,輕易將她踢出公司。然而經過同事的指點,她才知道,原來是上頭的主管想起用自己人,便找了個借口將平常總是有話直說,毫不考慮對方職位比她高的何維希踢了出去。

  她氣極了!不料,中午時,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好友打來的電話,更讓她的心情跌落谷底。

  "阿呆跑路了!"顏雪如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正哭得慘分分。

  "跑什麼路?"因為正在氣頭上,何維希沒有想那麼多。

  "她倒了我們的會!"

  "倒會?!"何維希登時跳了起來,"她敢倒我們的會?!"

  "小亞說她欠了別人好幾百萬,現在阿呆不只辭掉工作,家也搬了,電話停用,根本找不到人!"

  不會吧?!維希只覺眼前一片昏暗。阿呆這會一倒,不只倒掉了她近百萬的存款,更倒掉了她出社會以來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心血。"她娘家和婆家呢?你有沒有去我?"

  "找過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連她先生也不知道。"說到最後,顏雪如幾近崩潰。

  "怎麼會這樣……"何維希全身的力氣像一下子被抽光似的,跌坐在椅子上,連句再見都沒說便掛上電話。她怔楞了好半晌,回邊神後,連忙抓起話筒撥電話給她的男朋友許加緯。

  被現實的挫折打擊得體無完膚的她,急著想找精神上的支撐。目前唯一能給她再站起來的力量的,只有她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

  "喂,加緯嗎?我是維希,晚上有空嗎?"

  電話另一端的許加緯沉默不語,遲遲沒有回答。

  "你沒空嗎?可是我今晚一定要見到你!"她如果見不到他,不將惡劣到了極點的心情好好做個調整,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有什麼要緊事嗎?"聽到何維希急躁、帶著濃濃哭意的聲音,許加緯並沒有開口表示關心,因為他也有煩心的事。

  "很重要的事,我非見到你不可。"

  許加緯深吸一口氣,語帶沉重的說:"好吧,今晚七點,老地方見。"

  "嗯。"何維希沒有馬上掛電話,她還想多聽聽男朋友的聲音。

  "好了,別哭了,晚上見。"

  "好,"她吸了吸鼻子,"晚上見!"

  掛上電話,何維希一個衝動站起來,在出勤板上寫上外出洽談業務,生平頭一次做出蹺班的舉動。

  在外頭閒晃許久,她的心情一直無法平復。她不懂,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她,讓她在同一天經歷了被裁員與被倒會的雙重打擊。

  但她萬萬沒料到的是,真正的苦痛還沒上演!

  許加緯遲到了十分鐘才到。

  一看到他,原本等得心焦不耐煩的何維希心情果然好了一點。

  "先吃東西,吃完再說。"許加緯柔聲說。

  "好。"

  許加緯的聲音一問是溫柔的,不論她現在心情有多不好、有多生氣,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會覺得自已是被人疼愛的,負面的情緒慢慢地融解在他的柔聲細語中。

  兩人默默的吃完餐點,在等待飲料上桌的空檔,許加緯搶在何維希開口抱怨前先出聲,"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我也有兩件事要跟你說。"何維希扁著嘴,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樣。

  "先聽我說。"他怕她先說了,他就沒有勇氣,也沒有機會開口了。

  "好,你先說。"在心愛的人面前,一向氣勢高傲的何維希也會變成一個溫柔的小女人。

  "我另外有一個女朋友。"

  聞言,何維希整個人僵住了,血液凍結在冰冷的身體裡。加緯另外有……女朋友?

  "因為你最近一直暗示你想結婚,所以我想跟你講清楚,我不只你一個女朋友,而且目前也不想結婚。"

  何維希沉痛而緩慢的搖著頭,難以置信的望著許加緯,"我沒有……我目前也不想結婚……"

  "那是最好不過了。我還是很喜歡你,可是我還不想定下來,如果你不贊成我的作法,雖然我會很難過,但是你可以選擇甩了我。"

  "你……另外一個女朋友知道我嗎?"

  許加緯點點頭,"她知道,我一開始就告訴她了,她也願意接受。結婚前本來就有選擇的機會,不需要把心全放在一個人身上,萬一不適合,又得重新花一段時間再來一次,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

  他說得那麼輕鬆自在,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他竟然以為他給了她尊重,給了她選擇?他竟然可以泰然自若的告訴她這麼殘酷的事實,臉上毫無愧意?這一年來的相處,她只看到了他表面的溫柔,卻不曾察覺他內心的冷酷無情。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另外交一打男朋友來做比較羅?"何維希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聞言,許加緯卻猶豫起來,"這……不好吧!那對你的名聲會有影響,你忘了這社會——"

  "我聽你在放屁?"氣極的她忍不住說了句粗話,隨著她站起來的動作,一把抓起服務生剛送上來的冰咖啡潑在許加緯身上。

  她苦心經營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

  她好恨,恨人的自私!

  主管為了起用自己人,漠視她多年來為公司付出的心力,無情的將她踢出公司;阿呆為了自己積欠的債務,不惜拖累他人,吞掉她辛苦多時的血汗錢;許加緯為了自己的愛慾,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惜踐踏女人的感情,只為了想不負任何責任的遊戲人間。

  她好恨!因為她是如此用心在經營她的工作。

  她好恨!因為她是省吃儉用才存下一大筆錢。

  她好恨!因為她是真的愛他!

  何維希自回憶裡回神,拿起杯子猛灌一大口,甜味濃郁的Pousee Cafe落入喉裡竟是萬般苦澀。不勝酒力的她拿著杯子的手搖搖晃晃的,一個不小心,酒杯跌碎在一隻修長的腳前。

  "喂!你小心一點!"一個聲音細而尖銳的時髦辣妹推了她一下。

  "沒關係。"褲腳被潑濕的饒桀拉住險些摔下椅子的何維希,"小姐,你還好吧?"

  何維希聞聲抬頭,看了饒桀一眼,看見圍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一股氣湧了上來,伸手推開他。"不要碰我!"

  "喂,你沒有道歉就算了,人家好心拉住你,你狂個什麼勁?"另一個聲音更尖的女孩子忍不住罵道。

  "關你什麼事?我潑到的是你嗎?被潑到的人都沒有說話,你憑什麼說話?"要說起吵架,何維希的氣勢是不輸人的。

  "怎麼會有你這種人啊!無理取鬧、不講理!"另一個女生推開了一臉氣憤的同伴,"好啊,不關我們的事,那你快去跟受害者道歉吧!"說完,她猛地將何維希拉下椅子,用力一推,把她推到站在一旁看戲的饒桀懷裡。

  "你幹嘛來撞我?"何維希忿忿的推開他。

  "我道歉。"饒桀高舉兩手,嘴角微揚,眼中若有所思。

  "幹嘛跟這種人道歉?"眾女不服了,七嘴八舌拚命指責何維希。

  "怪了!你們幹嘛要跟這種人在一起?好幾個女孩子圍著一個男的,矯情做作,嬌聲嬌氣,一點身為女性的尊嚴也沒有。"

  "那你在這裡喝悶酒就叫有尊嚴?"又有一個女孩子忍不住尖聲怒罵,"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才叫難看!"

  "你們是他的女朋友嗎?一堆人圍著他除了滿足他的優越感、他遊戲人間的自私外,你們可有得到什麼?他有回應你們的感惰嗎?"

  眾女子楞了一下,著著何維希將炮口轉到饒桀身上。

  "你愛她們嗎?"她醉眼迷濛的盯著他。

  "我喜歡她們。"饒桀笑了笑,"女孩子都是可愛的,尤其是我身邊這幾位。"

  眾女子聞言,皆笑開了眼,紛紛依偎到饒桀身邊,說著一堆噁心的肉麻話。

  看到此情形,何維希忍不住仰頭大笑,霎間,酒吧裡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放在他們身上。"他一句話就把你們哄得服服帖帖的,你們也太好騙了吧!幾句甜言蜜語就被玩弄於股掌中。"何維希不屑道。

  "關你什麼事?莫名其妙!"一名女孩子冷哼一聲,"別理這個瘋婆子了,免得破壞我們的興致。"她一說完,女孩子們便簇擁著饒桀往另一端的包廂走去。

  "執迷不悟!"何維希又向酒保要了一杯琴酒。今天她是打算不醉不歸。

  陡地,一個身影在她旁邊空位坐下,緊接著一隻手出現在她朦朧的眼前,拿走她手上的琴酒。

  "你幹嘛?"何維希伸手搶回她的酒,奪酒者的手靈敏的閃躲,次次讓反應神經因酒精變得遲鈍的她撲了個空。

  何維希火大了,"你要那杯酒可以,把酒錢給我!"她攤開手心,理直氣壯的說。

  饒桀一彈手指,吩咐酒保給他一杯可解酒的RedEye。"你喝這個。"

  何維希狐疑的打量面前的"酒"。她記得它本來是透明的啊,怎麼這會兒變成紅色的了?

  她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立即吐了出來,"這是什麼?"

  "Red Eye,你現在只能喝這個。"

  "我才不要!"何維希將杯子往吧台重重一放,"把我的酒還來!你這個土匪、強盜!"

  "不還。"饒桀手微一使勁,裝著琴酒的杯子往桌沿滑過去,險險地在桌緣停住了,杯裡的琴酒一滴也沒灑出來。

  四周的客人紛紛鼓掌叫好,只有何維希是嘟著嘴,不悅的瞪著他。"麻煩你把我的酒拿回來好嗎?"

  "酒是不能混著喝的,乖!"他抓住她的手,將Red Eye塞到她手裡,"要喝就喝這個。"

  "我不要喝這種鬼東西!"何維希想摔掉手上的杯子,饒桀卻緊緊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她拚命抵抗。

  "你聽話我就放開。"饒桀的語氣是命令的,目光卻帶著些許溫柔的看著她。

  "我不要喝這個!它沒有辦法讓我醉死,沒有辦法讓我忘了所有的事!"

  "酒精帶來的遺忘只是暫時,等你醒後會更難過。"饒桀好言相勸。

  "暫時也好,永遠也罷,只要能讓我忘了,我管他那麼多!"

  饒桀深深看不她一眼,"既然如此,我陪你喝。"他吩咐酒保幫她調了一杯酒精成分相當高、後勁強的Long Island Iced Tea。

  看著顏色像紅茶一樣的長島冰茶,何維希輕啜一口,甜甜的,似乎很好喝,她咕嚕咕嚕一下子就唱完一杯了。

  "別喝那麼急,慢慢品嚐。"

  他再點了一杯Frozen Blue Margarita,如夢幻般的冰藍色彩,讓何維希捨不得一飲而盡。她呆呆的望著,大滴大滴的眼淚跌落在如加勒比海深藍色的海洋中。

  "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饒桀右手支頤,臉靠在她的杯子旁邊,與她相距不過幾公分,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將她環了起來。

  "都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害的!"何維希突然抬起頭,杏眼圓睜,忿忿的吐出這句話。

  饒桀微微嚇了一跳,接著眼神透露出笑意,"個性還是那麼嗆。"

  "你說什麼?"她的眼神更加兇惡。

  "我說,我們男人怎麼了?"

  "都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到處拈花惹草,四處招惹女孩子,交了一大堆女朋友,只為滿足優越感,一點都沒有考慮女孩子心裡真正的感受。"

  "你在說我?還是在說你男朋友?"

  "都有!"

  "你的男朋友移情別戀,還是腳踏兩條船?"

  何維希瞪大雙眼,"他腳踏兩條船,所以我把他甩了!還潑了他一身冰咖啡!"

  "既然你報了仇,就不要想那麼多了。"他的語氣淡淡的,彷彿許加緯玩弄她的情感沒什麼大不了。

  他的話讓她一股怒氣油然升起。"你當然會這麼說,因為你也是個花心大蘿蔔而且你更壞,你同時跟好幾個女孩子交往。"

  "那又如何?"饒桀不以為意的一笑,"我並沒有隱瞞任何人。"

  "你……可惡的傢伙!"

  何維希一個衝動,抓起杯子,將肋Frozen BlueMargarita往他身上潑。

  "不知悔改的花心大籮卜都該受到這樣的懲罰!"她憤怒的低吼。

  饒桀先是一楞,接著他一直漾著淺淺笑意的臉一沉,怒火在他眼瞳間跳動。他如同一隻打量著獵物的豹緩緩而優雅的靠近她,在她來得及防備前,他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住了她。他連讓她開口抗議的機會郡沒有,緊緊的封住她的唇,吻得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何維希倏地酒醒了一大半,她死命的反抗著,抓他的頭髮、敲他的肩膀,最後還咬了他侵犯的舌。饒桀鬆開桎梏她的手,離開她的唇,他的鼻尖幾乎碰著她的鼻尖,染著血跡的嘴角淡淡的揚著,笑得詭異。

  他詭譎而凌人的氣勢讓何維希感到呼吸困難,她下意識想逃,無奈渾身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她只能僵坐在高腳椅上,承受他帶給她的壓力。她從來都是理直氣壯、氣勢凌人,但是現在,她卻感到一陣無來由的恐懼。

  "你會知道……"饒桀的鼻息噴在她的面頰上,低沉的聲音裡潛藏著危機,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一個不乖的女孩該承受的後果。"

  他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扛在肩上,往酒吧出口的相反方向快步走去,一直流洩著慵懶爵士樂的空間響起狂野奔放的舞曲,震天價響,吞噬了她無助的尖叫。

  何維希一路上又捶又踢又打,饒桀一火大,狠狠打了她臀部幾下。

  "放我下來!"越是掙扎反抗,她的頭越是難過,全身血液急速湧入腦袋,加上酒精在胃裡起作用,讓她快吐了。"放我……下來!"她緊緊捂著嘴,相信再過一秒,她一定會吐得他一身。

  饒桀察覺她的不適,立刻將她放了下來。蹲在地上的何維希臉色十分難看,她拚命吞嚥口水,試圖壓抑胃裡的翻攪。"我想吐……"她終於投降了。

  "等……"他話還來不及說完,何維希已經抓住他的襯衫,吐在他身上。

  "你——"他眼睜睜看著價值萬元的襯衫就這樣毀於一旦,不禁有點心疼。

  "喔……難過斃了!"何維希癱軟在一旁,拿出面紙擤了擤鼻子,"我得去廁所一趟。"嘴星的酸味讓她再次湧起想吐的慾望。

  饒桀站起身,猛力拉開襯衫,扣子紛然落了一地。他將襯衫連著穢物一起丟進垃圾桶,轉身抱著她走進電梯。

  "你幹嘛?"她的胃仍在翻攪,稍微用力的動作就會引發腸胃強烈的不適。

  饒桀黑著一張臉,嘴角緊抿,渾身散發著一股怒火,何維希整個人難過得要命,所以進了電梯後,她乖乖的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要這洋酗酒了!

  電梯直達頂樓,饒桀再次抓著她的於,把她拖出去。

  "不要……"何維希被面紙摀住的抗議聲很微弱。她沒有力氣反抗,只得任由饒桀將她硬拖進房間。

  她一看到廁所,便直衝向馬桶,將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到馬桶裡。吐完後,何維希全身無力的癱在馬桶蓋上。

  饒桀突然打開蓮蓬頭,強勁的水流朝她兜頭淋下。

  "喂!"她用手抵擋著,閃躲著,"不要這樣……快關掉水。"

  他不理會她的喊叫聲,蹲下身,扳開她的嘴,水流衝擊著唇齒之間。

  毫無防備的她猛吞了口水,引發一陣嗆咳。饒桀毫不憐香惜玉的再將水流轉往她身上,並動手解開她衣服上的鈕扣。

  "不……咳咳!不要!"何維希無法抵擋他的侵犯,只能拚命大叫。

  "我討厭一身酒臭味的女人!"

  關掉水,饒桀將衣衫不整的她抱起來,丟到床上。

  "不要碰我!"雖然酒精麻醉了腦袋,何維希還是可以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為什麼不要?"饒桀大掌攫住她的雙手置於頭上,"既然你男朋友腳踏兩條船,你也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不要!我不要!"她扭動身體掙扎著,眼角隱隱浮現淚光。

  "其實你心裡是很想這麼報復的,可是你的道德感不容許你這麼做,所以你才拚命壓抑自己的報復心理。何必這麼痛苦呢?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我如果跟他做了同樣的事,我不就成了我最討厭的花心蘿蔔?我才不要!"何維希憤然的怒吼。

  他邪邪一笑,"那這麼說好了,忘記前情人的最好方法就是結交新戀人。"

  "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饒桀脫她衣服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黑瞳裡閃著危險的光芒,"你怎麼能確定?"

  "因為我最討厭、最恨花心大蘿蔔!"她咬牙切齒的說。此時的她,因為酒精的作用,目光失去焦距,只覺饒桀的臉模糊的在晃動。

  "可是你現在就躺在花心大蘿蔔的懷裡。"

  "那不是……我自願的……"

  "你也不再掙扎了。"

  "不是的……"她渾身虛軟無力,提不起一絲力氣推開他。可是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她不能!

  "乖女孩,乖乖的,我會讓你很舒服。"他輕聲哄道。

  "我不要……"何維希的抗議如囈語。她已經失去了意識,但她的抗拒仍不停的自唇瓣逸出。

  饒桀緩緩褪去她身上所有衣物,指尖輕輕的滑過她如凝脂般的雪膚,情不自禁的讚歎聲飄進她耳裡。"你好美,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吃了你。"他輕輕嚙咬著她肩膀上細嫩的肌膚。

  "我不要……"她蹙緊雙眉,眼淚滑落枕邊,"我不要……"
第二章


  "我不要!"何維希霍地自床上坐起,被子滑落腰間,冷氣立刻侵襲她赤裸的肌膚,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拉緊被子。

  她轉頭環顧四周,這裡不是她的房間。從四周的擺設看來,這應該是和酒吧位於一棟大樓的飯店房間。她對昨晚的事印象很模糊,依稀記得有一個男人自酒吧帶走了她,將她帶到這間房間,並脫掉她身上的衣服……

  噢!不會吧!何維希慌亂的拉開被子,被子下自己一絲不掛的胴體立時暴露在她眼前。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她立時白了臉,慌亂的看著四周。她沒看見昨晚所穿的衣服,卻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看到一隻印刷精美的紙袋。

  何維希拉過床單,包裹住赤裸的身體,她小心翼翼的走向梳妝台,打開紙袋。

  裡頭是一件連身洋裝和女性內衣褲。是誰留的?是昨晚那個男人嗎?

  何維希登時雙腿一軟,頹然坐在地上。她……被強暴了嗎?被一個她不認識,甚至面容模糊的男人強暴了?!

  她想哭,可是她卻忍不住縱聲狂笑。天可憐見!她已經夠悲慘了,她的人生在二十五歲的當頭重重摔了一跤,摔得她傷痕纍纍,現在竟然又開了她如此大的一個玩笑!

  她站起身,忿忿的扯掉床單,穿好衣服,甩了甩頭,踏著堅定的腳步離去。

  一張小紙條隨著她飄動的裙擺緩緩掉落地毯上。

  何維希坐在客廳裡,一臉無聊的聽著母親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拚命遊說地加入相親的行列。

  "媽!"她不耐煩的打斷母親的話,"我對相親沒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我對——"

  "別告訴我工作。"

  "我目前對工作也沒啥興趣。"她搔搔頭,打了個哈欠,癱坐在椅子上,仰頭面對窗外白雲緩緩飄動的湛藍晴空。她的心,尚未天晴。

  "你看你,工作沒了,男朋友跑了……"

  "是我甩了他。"何維希懶懶的加上這句她從不曾忘記的聲明。

  何母揮揮手,"都一樣啦!反正你現在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工作,每天賴在家裡,睡飽吃,吃飽曬太陽,曬完再吃,吃完又睡,跟隔壁家那隻貓一樣懶,你可不可以振作一點?"

  何維希自從兩個月前搬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後,就每天窩在家裡,時間久了,街坊鄰居不免奇怪,紛紛向何母打聽她的情況。一向愛面子的何母被鄰居問得困窘,開始向女兒施加壓力,但她卻是老神在在,將母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絲毫不在意。

  現在的柯維希過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她似個無主遊魂每天在屋裡飄飄蕩瘍。過一天算一天,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只要不是太痛苦,倒也稱心如意。

  "我有點睏了,想去休息。"

  "你到底要頹廢到何時?現在是早上十點,你七點剛起床,現在又要去睡覺?"

  何維希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我想休息一陣子,可以嗎?"

  "你已經休息兩個多月了!"何母杏眼圓瞪。維希從小到大各方表現雖不是頂尖,但還算出色,至少從沒有讓她失望過。她曾試著去瞭解女兒的反常,但她總是面無表情的說想休息一段時間,養精蓄銳後再重新出發。她一向相信女兒,所以也沒再多說什麼。可是維希所謂的"休息"成了"夏眠",一個夏天幾乎被她睡掉了。

  她懷疑女兒在出外工作的這一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和男朋友分手讓她無心於事業,整個人顯得頹廢喪志。但不管她如何逼問,維希都不肯多透露些什麼,她也拿女兒沒轍。不過既然維希不想工作,那就找個人來養她吧!

  何維希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無奈的說:"我投降,隨你安排吧。"她不想再跟母親爭執了,好累。何母雖不滿意,但還是勉強接受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那我可以去睡覺了嗎?"

  "去吧。"

  相親都是這麼無聊嗎?何維希懶懶的坐在沙發椅上,懶懶的看著坐在對面,看起來呆呆的男主角——候恩齊、一臉精明的候母、口沫橫飛的媒婆,以及掛著熱切笑容的何母。

  "我想去洗手間。"她毫不留情的打斷眾人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乘機溜走吧!反正再待下去也沒什麼益處,她寧願回家睡覺。

  心念一轉,何維希隨即走出飯店大廳。突然,一個身影閃進她的瞳眸裡,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她轉頭看向那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臉上戴著墨鏡,嘴角掛著一抹邪氣笑容的男子。她不認識這種鋒芒畢露,教她反感至極的男人,可是她卻對他感到熟悉。

  是記憶錯亂了吧!何維希不願花時間細想是否真的見過他,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她的腳才剛踏出飯店大門,一隻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廁所不是往這邊走。"何母氣喘吁吁的說,可見她是用跑的迫過來。

  "我知道。"她的目光往上看向藍天,"我想回去了。"

  "你想回去?相親還沒結束,你怎麼可以回去。"

  "我待不下去了,好無聊。"

  何母被她氣得一時結巴,"我……我不管你無不無聊,至少要待到結束!"

  "媽,不要這樣。"

  "乖乖回去,在這邊拉扯不好看。"何母拉著女兒的手,不由分說直往餐廳走去。

  何維希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她拖著,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眼一抬,先前引起她注意的男子剛好轉過頭,墨鏡下的眼瞳與她四目相對。男子明顯一楞,嘴角微微一揚,那朵驚喜的笑容明顯的是因她綻開。又是一個自以為風流瀟灑的無聊男子。何維希收回目光,認命的跟著母親走回餐廳。

  她甫坐回位子上,媒婆便笑著說:"你們年輕人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其他人一走,侯恩齊顯得有些窘迫,似乎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

  何維希漫不經心的打量只會傻笑的他,"你的領帶不錯。"

  "呃……謝謝!你也長得很漂亮。"

  "謝謝。"她敷衍的應了聲,"我想走了。"

  "啊?"

  "我想回家了,你也回去吧。"她不顧他的愕然,再次起身走出餐廳。

  這一次應該沒有人會阻擋她了吧。何維希暗忖。

  "嗨!"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不識相男人擋住她的去路,她不耐煩的抬起頭。偉岸的身材,嘴角那一抹邪氣笑容……是那個自以為瀟灑的無聊男子!她閃過他打招呼的手,從他身旁走過。

  "打算去哪裡?"那名男子緊跟在她身旁,侯恩齊也跟了過來。

  何維希沒有理他,男子猛然拉住她的手,"忘了我?"

  "我不認識你!"這種搭訕的老手法,何維希司空見慣了。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卻發現他握得死緊。"請放手。"

  "裝傻?"

  "沒那個必要。"她以一貫懶懶的音調回答,"如果你想找我相親,請找我媽,她是我的經紀人。"

  "請你放開她!"候恩齊挺身仗義執言,可惜沒有人搭理他。

  "你的銳氣呢?"男子臉上有著玩味,"藏到哪兒去了?"

  "你認識我嗎?"他的話引起她的注意,不過那只是一下子而已。"但我不認識你,所以你就別為難我了。"

  "你不記得我?那這個你總該記得吧!"男子手一扯,將她拉進懷裡,接著他的唇覆上她的唇,在大庭廣眾下吻了她。

  "不……要!"在掙脫的同時,何維希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他臉上,他的墨鏡隨著她的動作甩落到地上。

  饒桀毫不在意的笑了,"果然一樣的狠勁。"

  "你到底是誰?"何維希突然感到恐懼。不!她不要知道他是誰,她不想知道!"我要走了。"她要離開這個帶著危險氣息的男子遠遠的。

  饒桀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你還不能走。"

  "請你不要騷擾她好嗎?"侯恩齊再次挺身仗義執言。

  饒桀瞟了他一眼,將他當成空氣般視著無睹,注意力全在何維希身上。

  "至少要想起來我是誰,你才能走。"他的語氣輕鬆,眼中卻閃著不容反抗的光芒。

  "你認錯人了。"

  "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這次例外!"何維希暗中使勁,他卻不動分毫。除非饒桀願意放手,否則她不可能掙脫開他的箝制。她終於放棄掙扎,"你說吧,你到底是誰?"

  "當真想不起來了""我不想跟你玩這種無聊遊戲,要嘛,你就說,要不然就放開我。"

  "我會喚醒你的記憶。"饒桀鬆開手,以手背拂過她的臉頰,轉身走回正等著他的人群裡。

  "何小姐認識那位先生嗎?"候恩齊好奇的問。

  "我不認識。"她心裡隱隱約約有答案浮現,但何維希拒絕面對。她不要再回首難堪的過去。

  "那他為什麼對你糾纏不休呢?"

  "這跟你沒關係吧。"她對他的喋喋不休感到厭煩。

  "是沒關係,可是——"

  她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我要回家了,再見。"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說著何維希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侯恩齊在車門關上的前一刻急急忙忙的問。

  何維希給了他一個"最好不要"的笑容打斷他的話,"我要一家了,再見。"

  翌日早上八點,何維希被母親硬拖下床。

  "我不要吃早餐!"她甩開母親的手,爬回床上。她昨晚上線直到今晨六點,不過睡了兩個鐘頭便被吵醒,此刻她最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早餐。

  昨晚她開了三間聊天室的視窗,一言不發地看著別人聊天、吵架、談心事,任誰跟她打招呼,她都相應不理,就這樣對著螢幕發呆了將近八個小時。

  "有人送東西來要你簽收。"

  "誰?"她已經跟外界隔絕很久了,信箱裡連寄給她的宣傳單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有人送東西給她。

  "我沒問,我一看到一大把玫瑰就衝進來叫你了。"何母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會不會是昨天跟你相親的候先生?"

  "我怎麼知道。"她的眼睛酸澀得張不開,腦子一片渾沌。

  "想不到第一次相親人家就看上你,不愧是我的女兒。"笑逐顏開的何母再次把女兒拉下床,"快點去簽收。"

  "你幫我代簽就可以了。"要她為了那一束玫瑰起床?想都不要想!

  "我可以代簽嗎?"

  "絕對可以。"何維希揮了揮手,"快去吧。"

  過沒多久,何母回來了,手上抱著一大束白色玫瑰,邊走邊念著花束上所附的小卡片。

  "純白玫瑰,如你!饒。"她翻到背面,確定上頭只寫了這幾個字。"不是那位侯先生。你有姓饒的朋友嗎?"

  何維希想了想,"沒有。"

  "那他為什麼要送這麼一大束玫瑰給你?聽送花的小弟說有九十九朵,一定不少錢。"

  "八成是送錯的。"

  "送錯?那不就糟了?"

  "他有署名送給誰嗎?"

  "沒有。"

  "那應該是送錯的,你就收下來吧。"她現在只想打發她媽媽出去,好讓她睡回籠覺。

  "這不好吧。"嘴上雖這麼說,但看著一大把含苞待放的雪白玫瑰,何母心裡想著,如果是送給自己的,不知道有多好。

  "很好,很好,非常好!"

  "那我拿去插在客廳裡。"何母高高興興的抱著玫瑰走了。

  才安靜不過片刻,何母又興匆匆的跑進來。"有你的電話。"

  "誰啊?"

  "侯先生。"何母的語氣滿是興奮。

  "不認識。"說完,何維希又把頭埋進枕頭裡,"什麼不認識,就是你昨天相親的侯先生啊!"

  "不接。"

  "你一定要接。"何母不由分說的拿起床頭上的分機,硬湊到她耳朵旁。

  "喂!"何維希煩躁的應了一聲。

  "何小姐嗎?"侯恩齊還是那副文文弱弱的感覺,說話毫無力道。

  "我是。"她不客氣的打了一聲呵欠,清楚地告訴一早打電話來的不識相傢伙,她還在睡覺。

  "你還在睡覺嗎?"

  廢話!"對。"

  "很抱歉打擾你。我……我只想中午約你吃午飯,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侯恩齊略顯遲疑的問道。

  "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是禮拜天。"

  "我要上班,所以沒空,Bye-bye!"

  "你目前不是沒工作嗎?"

  "我找到了,Bye-bye!"何維希不待他開口就掛上電話。

  "他跟你說了什麼?"何母一直站在一旁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沒什麼。"

  "那你怎麼跟他說你要上班?"

  "媽!"何維希求饒的呻吟,"我好困,有事等我醒來再說好不好?"

  媽媽這一問下去一定沒完沒了,她的頭痛得要死,眼晴酸澀得快報不開,她急需要睡眠,非常需要睡眠。

  "好吧。"何母勉為其難的將一籮筐問題嚥回肚裡。轉身離開房間。

  上天保佑,她終於可以睡覺了。晚上十點,何維希坐到電腦前,連上了線,按下"我的最愛",進入她最常駐足的聊天室。她隨手打上個英文單字做ID;也就是所謂的user name。反正她不打算交朋友,也不想跟人談天,她只是無聊。藉著觀看別人的談天說地來打發她的無聊。

  她一直不發言,卻還是有人注意到她。

  ghost,你打哪裡來?

  何維希沒有理會,再過幾分鐘,她就會從線上名單裡消失,到時候就不會有無聊人士來找她說話,她可以不受打擾地看著別人聊些有的沒有的。

  畫面不停的跳動,有人進來,也有人出去,線上名單已經將她除名,對話框卻仍然存在。這就是她為什麼特別喜歡待在這間聊天室的原因,其他的聊天室一旦被系統除名,也就跟著被踢出聊天室,這間"深沉之府聊天室"卻和其他聊天室不同,已經被除名的她仍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對話,而且只要隨便鍵入一句對話,她又可以回到聊天室。

  ghost,你走了嗎?剛才問她話的人仍未放棄,隔了幾分鐘後,第二次問她。

  也許是這人發言動作太慢,所以才會在她消失在線上名單的同時,打出問句來吧。

  ghost,你不想講話嗎?

  這人為什麼要特地找她講話呢?是因為她的ID特別嗎?ghost,還真是名副其實。

  何維希依舊不發言,她按下另一個視窗,轉移到另外一個聊天室。過了好一會兒,她再回來深沉之府聊天室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但她卻在對話框的最下面看到一句留給她的文字。

  ghost,我明天同樣的時間在這裡等你。

  怪人!何維希不以為意。誰知道她明天又會是以哪一個ID進入聊天室呢?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螢幕的跳動,突然,一個以三字經為ID的人跑了進來,肆無忌憚的開黃腔,隨意以髒話罵人。在同一間聊天室的網友均義憤填膺,紛紛攻擊說髒話的無聊分子,一場網路上的唇槍舌劍就此展開。

  何維希看著,卻兀自笑得開懷。在這裡發言不用負任何責任,真真假假的網路世界,ID並非絕對,誰知道在不同電腦面前的,是怎樣的一個人,是怎樣的一個世界?有幾個人不是帶著面具上線?

  她看著、笑著,手放上鍵盤,和那個隨意謾罵的無聊分子沆瀣一氣,選擇了發洩。
本帖最後由 報告Sir 於 2009-10-12 13:34 編輯

第三章


  她最近可能是走桃花運了,所以才會有人頻頻獻慇勤。何維希暗忖。

  自第一天那位署名"饒"的不明人士送的九十九朵玫瑰後,隨著每天跳百增加,今天已是第九百九十九朵了。

  侯恩齊仍是每天至少一通電話,不放棄的邀她吃飯,而她全都不客氣的斷然拒絕。

  何母捧著害她幾乎走不動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吃力的的著女兒:"你真的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誰?"

  "如果我知道,一定會頭一個告訴你。"何維希懶散的坐在陽台的休閒椅上,仰望著藍藍的天空。她難以解釋為什麼喜歡仰望藍天,或許是她心境一片灰暗,或許她等待著開朗的一天,或許她是希望有一天能到達藍天……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何母的拍肩動作喚回她的神智。

  "沒有。"

  何母白了她一眼。"我看你似乎不喜歡那位侯先生,所以我又幫你安排其他的相親,時間是禮拜六中午。"

  "隨便。"何維希淡應一聲。若說不好,她媽媽一定會翻臉,要不就會煩她煩到她點頭為止。聰明一點,還是別自找麻煩。

  "你別又像上次一樣,我前腳一走,你後腳就開溜。"何母警告道。

  "不會啦!"她會比她更早溜走。

  "不會才有鬼。"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別相親了。"

  "你想得美,這次的對象可是一間電腦公司的負責人,人家出社會有一段時間了,可不像侯先生那樣單純,你說什麼他都說好。"

  "你是說在社會上打滾越久的人越奸詐羅!"

  "我哪有這麼說!"

  "你言下之意就是如此。"

  "我的意思是,對方見識的比較多。總之,你別想跟上次一樣偷偷溜走。"

  "說不定這一次換成你們前腳走,他後腳便溜。"

  "我女兒條件沒那麼糟。"何母信心滿滿的說。

  何維希臉色微微一變,她為自己的心虛感到深沉的悲哀。她已經把自己完全否決了!

  "我餓了。"

  "你餓了?"何母驚訝的看著她,"你九點才吃過早餐。"

  "現在十一點半了,是吃午飯的時候了。"陽光變得刺眼,何維希閉上眼晴,眼前仍有光彩浮動。"現在才十點半。"

  "是嗎?"何維希睜開眼站起身,"可能是我睡得太少,所以消化比較快,我去補眠。"

  "你還要睡?"何母還是很難習慣女兒與豬無異的生活。

  "對啊,媽,晚安。,"晚……安?"她真的被女兒打敗了。"算了,我不管你了。記得禮拜六好好去相親,不要再出岔子。"

  "知道了。"

  何維希回到房裡,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怎麼也睡不著。昨晚她八點多就睡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快九點,睡了這麼久,她現在是了無睡意。想了想,她下床坐到電腦前,上了線,到她常去的深沉之府聊天室。

  線上名單沒有那個人的id。

  這是她第一次白天上線到聊天室,也許是貪戀外頭的陽光,清澈的晴空,所以白天她都沐浴在陽光下,晚上才有可能出現在網上。而那個人之所以會引起她的注意,原因是只要她一出現,那個人必定也在,要不然就是隨後進聊天堂。而且不論她換什麼樣的ID,他都會很準確的叫出她第一次相遇時所使用的ID——ghost。

  她很難不去注意他,縱使她仍不曾在聊天室開口跟他說過一句話。她還記得他曾經擅自與她相約,她當然不曾放在心上。她雖是在晚上才上線,但時間並不固定,而且她也不是每天都會出現在聊天室裡。

  在她"失約"的隔天,她前腳一進聊天室,他後腳就跟了進來,並以略帶責難的語氣問她為什麼沒來?何維希覺得好笑,她又不曾答應他的邀約。她懶得理會他的質問,而他仍三不五時傳來他對她的自言自語。

  一直到她的id在線上名單消失的瞬間她才赫然發現;他竟然一直叫她"ghost",她當時使用的ID是隨手亂按的"654"啊!而且從他的字裡行間,她發現他竟然知道她的真實性別。

  她有著滿腔疑問,卻仍是固執的不願提出來,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他想跟她交朋友嗎?等下輩子吧!

  但無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從以前的隨意逛逛到現在每次一上線就必定先開啟深沉之府聊天室的視窗,一進聊天堂就先查看線上名單可有他的巳存在。她帶著期待的心情,等著他跟不到她行蹤的一天。

  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因為她已經在聊天堂發了十分鐘的呆,線上名單已經將她除名,而那個人仍未出現。

  看樣子他也是晚上才上網吧。哈哈!她就不相信他二十四小時都守著聊天室。

  望著別人的對話,她一開始的雀躍心情慢慢轉成意興闌珊、興致索然,似乎沒那個人的存在,光這樣看著別人聊天感覺很沒意義。她的手移動滑鼠,正要離開聊天室時,對話框顯示有人進來了。

  是他!她的心跳在剎那間加速。

  他一進來立刻送出一句話:ghost,你在嗎?

  何維希不得不佩服他的神通廣大,她很確定他是因為她才出現的。對於網路的知識她懂得不多,但她曉得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至少她就抓不到他上線。

  ghost,我知道你在!

  ghost,還是不願意說話嗎?

  他依然如以往般,每隔幾分鐘就叫她一次。他的行徑引起其他人的好奇,紛紛詢問他到底在跟誰說話,因為他頻頻叫喚的"ghost"並不存在線上名單中。

  一個嗜好潛水的遊魂。他如此回答。

  誰在潛水?ID為靜兒的人,好奇問道。

  一個我有興趣的遊魂。

  看到這一段話,何維希放到鍵盤上的手指慢慢滑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移動滑鼠,關掉視窗,關掉電腦,爬回床上。

  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令她驚訝不已。現實生活中的人頻頻與她接觸,她看得到對方,知道對方所傳達過來的訊息,可是她毫無感覺。為什麼一個身家資料背景都不曉得,甚至無法確定他是男是女,只知道他在虛幻網路世界裡ID的人,會讓她產生興趣?

  一個我有興趣的遊魂。她也早就對他起了興趣,不是嗎?每次一上聊天室,她心裡就在等待他的出現。當地一出現在聊天堂時,她就充滿緊張與興奮等待他發話給她。那是一種難以言喻,很奇妙的感覺。他為什麼特別注意她?她真的好想知道答案。

  想到這裡,何維希起身下床,開了電腦,上線進入聊天室。

  他是在嗎?就算他不在又如何?只要她一連上網路,他便會尾隨而至的。

  進入聊天室,他還沒走,他正和其他網友聊天。看來他人緣挺好的,幾乎所有的網友不分男女都繞著他講話。

  何維希是用空白進去的,她沒有署名發話給誰,直接鍵入:為什麼找我?他一定知道她問話的對象是他。何維希堅信。

  果然;他回話了:終於肯跟我說話了!他也跟她一樣,不署名發話對象。

  為什麼找我?

  因為好奇,也因為關心。

  你太閒了嗎?閒著沒事去關心一個陌生人。

  我很忙。

  果然是怪人一個。很忙的人應該沒什麼時間泡在聊天室。

  我開了十幾個視窗,邊聊天邊找資料。

  你認識我嗎?

  你認識我嗎?

  我不認識你。

  呵……

  神經病,有什麼好笑的!她不容氣的回話。

  我是發神經,所以才老是等你上線。

  何維希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打出幾個字;為什麼關心我?這是她最好奇的問題。

  因為你特別!

  他是那種專門在網路上找女朋友的人嗎?

  哪裡特別?

  行徑特別。

  何維希沒有再回話,他指的是她掛在聊天室卻從不發言一事。

  她特別?何維希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才不特別,她只是一個不知道明天該怎麼活下去的人,有何特別可言。她知道人生尚未走到絕境,還有其他路可以選擇,明白生命中的污點,可以想辦法轉換心境。可是她毫無動力,生命中的能源已經耗盡,她只想每天頹廢的活著,等待時間走到人生的盡頭。何維希長吐了一口氣,手剛移上滑鼠,赫然看到對話框傳來一段文字:又想關掉視窗了嗎?她一楞,停下手上的動作。

  怎麼了?

  簡單的三個字,她卻可以感受他所傳來的關心。好奇怪,她竟然可以感覺到他在關心她?

  我正在聽一首歌,那是許如芸的"禁止悲傷"。他沒有理會她的不理不睬,仍一個人唱著獨腳戲,繼續和她談話。

  何維希沒聽過這首歌,她依然懶得回話。

  她不需要他的關心,她不會需要的。她並不想跟任何人接觸,又為什麼要理會他?就因為他成功的攫住她的注意木?以後還是別來這間聊天室好了,她怕未來的發展會脫離她所能控制的範圍。

  這是方文山作的詞,想不想知道歌詞?

  也不管她是否有回啞,他自顧自的敲起鍵盤。

  愛人的感覺可以很簡單,如果你的關懷不要求還。

  只是在一個人面對回憶的夜晚,付出最多的人最不勇敢。

  被愛的感覺總有些不安,怕給愛的人最後給難堪。

  看到這裡,何維希臉色變得僵硬,瞪著螢幕上的字句;彷彿心中最私密的一部分被殘忍的揭了開來。

  說謊過後的天空怎麼看都好髒,你的離開只有個答案,那就是背叛!

  淚水被關進鐵窗,禁止悲傷,我隨寂寞流浪。

  對你的所有喜歡全面癱瘓,剩遺憾。

  誓言在終點之前開始轉彎,你的謊被揭穿。

  寫一篇關於我失去你的文章,卻怎麼也寫不出給你的原諒。

  何維希衝動的關掉電腦的電源,緊緊抱住曲起來的雙膝,全身微微發顫。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為什麼他總擺出一副他懂她的模樣?為什麼他似乎對她的一切都很清楚?

  她瞪著螢幕上反射出面露恐懼的自己,突然感到好笑。他打那一段歌詞不見得有特別意義,也許他真的在聽歌,也許他只是一時的有感而發,並不是針對她而來,她卻因為心虛而逃走。

  是的,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歷過的,也沒有人知道她曾受過的莫大傷痛。那她逃走的舉動會引起他什麼樣的揣測呢?會不會認為他說中了她的心事?

  何維希伸手打算再次打開電腦電源時,倏地停住了。她幹嘛去理會他的想法呢?她幹嘛這麼在意他?她不是已經決定再也不出現在那間聊天室了嗎?就算再次進入,她也會變回之前的GHOST——不跟任何人聊天、我行我素,孤獨的GHOST,所以她不需要去猜測他對她的看法。

  這樣告訴自己後,何維希躺上床,決定睡覺。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那首從未聽過的歌詞竟在她耳旁響起。

  都是他!沒事幹嘛來打破她虛假的平靜?

  何維希氣惱的自床上跳起,走出房間,到客廳打開電視,以另外一種喧鬧聲來遮蓋心中的紛亂。玫瑰花在第十一天消失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什麼禮物啊?"何母拚命催促女兒打開禮盒。

  何維希搖了搖盒子,聽見沙沙的聲音。她拆掉包裝紙;打開禮盒看到物品的剎那,她瞠目結舌,猝然合起盒蓋。

  "什麼東西?"何母想搶進盒子。

  "衣服。"何維希將盒子抱在懷裡,面色僵凝的吐出兩個字。

  "他送你衣服啊?是什麼樣的衣服?"何母興奮的追問。

  "很普通的衣服。"說完,她拿著盒子勿匆忙忙走向房間。

  "神秘兮兮的,一定不是普通的東西。"何母嘴裡念著,跟著女兒走到房間,不料何雛希竟當她的面將門關上,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何維希坐在床沿,顫抖著雙手再次打開禮盒。她記得這件衣服,是那一晚她在酒吧買醉所穿的衣服!會擁有這件衣服的只有那個人在飯店房間脫掉她這件衣服的男人!

  何維希翻找檀盒想找出他每次必附在花束上,但她從未看過的卡片。奇怪的是,這一次他沒有附上任何卡片,只送來一件衣服。他為什麼要在送了數千朵的玫瑰花後,才告訴她他真正的身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想恐嚇她,還是威脅她?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隨即衝進浴室,將衣服放在洗手台裡,拿起打火機點燃衣服。

  帶有化學原料成分的衣服冒出陣陣臭味,這味道引來了何母。

  "維希,你在燒什麼東西?"何母用力拍打著房門大喊。

  何維希對母親的喊叫置若罔聞,只是凝視著熊熊火焰,整個人呆立不動。她有預感,她"平靜"的生活即將掀起波濤。何維希緊緊抱住雙臂,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一簇火舌燒著她的手指,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再也沒有比如夢魘般男人的出現更令她恐懼的了。

  無計可施的何母找出備份鑰匙打開她的房門,在看到洗手台的熊熊火焰時,她嚇得差點尖叫出聲,連忙拉走失了魂般呆立的何維希,並取來水桶盛水澆熄火焰。

  "你燒了什麼?"何母瞥見棄置在地上的禮盒,"你幹嘛把人家送給你的東西燒掉?"

  何維希沉默地轉身走出浴室。

  "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啊?房子差點被你燒掉了!"何母氣急敗壞的大叫。

  "我有在注意。"何維希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沒事幹嘛燒衣服?"

  "因為不喜歡。"

  "不喜歡丟掉就好了,幹嘛要燒掉呢?"何母坐到面色怪異的何維希身邊,放緩了聲調,"你到底怎麼了?陰陽怪氣的。"

  "沒事,我看到上面有一隻蟲,怕會傳染病菌,所以把它燒了。"

  "真的?"何母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何維希下巴抵著膝羞坐在床沿,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何母見女兒這樣,心裡很擔心,卻不知從何問起。

  "媽,你有沒有想過,生活是為了什麼?"何維希沒頭沒腦的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每天重複做著繁瑣的事情,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假日出遊,感覺很沒意義。"

  "話不能這麼說,也是有很多人活得很精采,活得轟轟烈烈,賺了很多錢,成就大事業。"

  "可是有更多人活得庸庸碌碌。"

  "沒那個條件就認命點。"

  "所以上帝是不公平的。"

  "上帝本來就不公平。"何母想了想後補上一句:

  "唯一公平的只有時間吧。"

  "就算不轟轟烈烈,活得平平凡凡的也好。"何維希瞪著床單上的花紋,眼睛眨也不眨。

  "平安就好,還有身體也要健康。"說到身體,何母忍不住又開始明念起來,"你呀,每天睡覺不正常、吃飯不正常,這樣下去肝、腎都會出毛病。肝跟腎如果出毛病,你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她正等著呢!"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看她沉默不語,何母有些不耐煩的輕推她肩膀一下。

  "有啦,我去收拾浴室。"說完,何維希起身走進浴室。

  "以後不要亂燒東西,很危險的。"何母叮嚀著。

  "我知道。"

  "知道歸知道,心裡要記得。"

  "好……"何維希尾音拖得長長的。

  噩夢並未離她遠去,同樣的禮盒,在第二天跟第三天分別送達她手上。第二天她收到了內衣,第三天則收到了內褲。和衣服一起送達她手中的是一朵嬌艷欲滴、含苞待放的紅玫瑰。

  何維希感覺自己被人監視,原本是了無生趣的生活頓時陷入恐懼的深淵。她近乎抓狂的質問送貨小弟,東西是寄自何人之手。

  送貨小弟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塞了一張千元大鈔在他手上,"幫我查,查到了,這一千塊就是你的了。"

  "喔……喔!"送貨小弟雙眼閃閃發亮,要查資料還不簡單,這一千塊賺得可真容易。

  後來送貨小弟發現他太樂觀了,客戶資料當然不難查,問題是對方只留下姓氏,其他的資料全部空白。就這麼一個姓氏賺一千塊,有良心的地收不進口袋。於是他退給何維希一千塊,不好意思的告訴她對方姓饒。

  在一旁好奇聽著的何母插嘴這:"這我也知道。"

  "你知道?"何維希緊緊抓著母親的肩膀,"你還知道什麼?"

  "知道他姓饒啊,他送花附上的卡片都會寫上他的姓氏。"

  "那卡片上有寫什麼嗎?"

  "就寫一些純白玫瑰如你、純潔無暇如你,那種噁心肉麻的話。"說著,何母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何維希注意到他的用詞十分詭異。

  "還寫了什麼?"

  "你想知道,當初幹嘛對卡片不屑一顧?"何母不曉得女兒心中的恐懼,故意吊她胃口。

  "媽!"何維希不耐煩的喊了一聲。

  "哎呀,我忘了啦,誰會去記那種東西?花又不是送給我的。"何母嘴角一撇,心裡是有點羨慕的。她老公不知道有多少年沒送過她半朵花了,年輕真好啊!她不禁在心裡暗歎一聲。

  禮物在第十四天終於失去了蹤影。這一天早上很平靜,沒有怪禮物的出現,何維希心底鬆了一大口氣。倒是何母覺得有點可惜,她已經習慣每天早上都有驚喜報到。

  不過那對何維希來說可不叫驚喜,送貨小弟不再出現,她誠心謝天謝地。
第四章


  她這一次相親的對象可真是大牌啊!何維希無聊的望著桌上的飲料發呆。

  媒婆拚命找話題閒聊,企圖化解等待的尷尬。對於對方遲到半個多小時,何母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趁這個機會打聽對方的身家背景。

  "跟維希同年啊。"何母露出欣喜的笑容,"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成就,哪像我們維希,一個工作做得好好的,說不做就不做了。"

  "何太太太客氣了,你們家維希有多能幹,街坊鄰居都知道。"

  "唉,小時了了啦!"何母故作姿態的邊笑邊搖頭。她們的虛偽話語讓何維希聽得心裡很不舒服。

  她點了點母親的肩膀,"這次我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哪?"

  "回家啊,那個人遲到很久了。"

  "再等一等。"何母拍拍她的手,繼續跟媒婆閒扯淡。

  何維希不耐煩地再點點她的肩膀,不悅地說:"等很久了!"

  "既然等都等了,再等一下也沒關係。"

  "你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嗎?"

  "為什麼?"何母瞪大眼,不解的看著女兒。

  "媽,麻煩你有點尊嚴好嗎?哪有男人讓女人等這麼久的?"

  "他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嘛,一定是被公事絆住了。"何母安撫道。

  媒婆點點頭,插口道:"對啊,饒先生的電腦公司規模不小呢!"

  "他姓饒?"何母的眼晴登時亮了起來,她拉拉又回復成發呆狀態的何維希,"跟你相親的那位先生姓饒耶!"

  "這不是你一開始就知道的嗎?"一心想走的何維希沒有察覺母親眼中奇異的光芒。

  "我沒有問,我只聽說對方是電腦公司的老闆,我就答應這次的相親了。"

  何維希被打敗了,"媽,你真這麼急著把我推銷出去?"

  "誰教你不去找工作。"何母理直氣壯的回道。

  這下何維希不知該說什麼,乾脆整個人趴在桌上。何母拍拍她的肩,"起來,趴這樣多難看。"

  "隨便啦。"管他好不好看。

  "好歹也留點形象啊!"

  "不用了。"她快無聊死了。

  "你沒發現嗎?"何母用力拉起她的身子,"跟你相親的饒先生和送你花的人同姓,你想,他們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他們……同姓?"何維希臉色倏地一白,是啊,她怎麼沒有把那兩個都姓饒的人聯想到一起?"饒"這個姓並不多見,上天該不會存心捉弄她,與她相親的對象就是她噩夢中的男人吧!她不想冒險,她要趕快離開這裡。

  "媽……"才剛想告訴母親她要離開這裡,就聽到媒婆興奮的叫嚷。

  "來了!來了!"鬆了一口氣的媒婆站起身招呼姍姍來遲的男主角。

  "人家己經來了,快點坐好。"何母催促女兒打起精神,坐直身子。

  何維希在心裡暗暗咒罵一聲,連抬起頭確定對方長相的勇氣都沒有,屏氣凝神的等著對方入座。

  他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待她看清楚他的面容時,整個人都傻了。他就是上次在這間餐廳,莫名其妙吻了她,還質問她他是誰的無聊男子!他幹嘛來相親?以他這種條件哪需要相親?更讓地害怕的是,他會是酒吧裡的那個男子嗎?那時候她已經醉得差不多了,他的容顏在她記憶裡是一片模糊。眼前這名男子的輪廓似曾相識,先前她不願將兩者聯想在一塊,現在她不能再當鴕鳥,她必須面對現實。

  "對不起,我因為公事所以遲到了。"饒桀歉然道。何母笑著搖頭,"沒關係。"

  注意到何維希打量的目光,饒桀在四目交接的剎那,投給她一個令所有女人心蕩神馳的微笑。

  柯維希楞了好一會兒,雙頰不爭氣的紅了,她老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饒桀對她的怒目相視不以為意,逕自凝視著她,好似天地間僅有她一人般的專注,何維希的心跳開始加速。

  該死的!他以為他是誰啊!她匆匆低下頭,拒絕接收他所傳達的訊息。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經驗豐富的媒婆可注意到了。

  "要我來介紹還是你們自己互相介紹認識呢?"媒婆笑著問道。這兩個年輕人尚未正式介紹便已眉來眼去,看樣子是看對眼了。這下她這個媒婆可輕鬆了,開個場就可以到一旁涼快,後續發展就由他們年輕人自己來吧。

  "你好,我姓饒,單名桀。"饒桀主動先開口自我介紹,並再次投給她一個殺傷力十足的微笑。

  "何維希。"她垂下眼睫,懶懶的回應。

  他以為再次對她施展魅力還會讓她小鹿亂撞嗎?這次她可有防備,說什麼也不肯直視他。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自己先聊起來了。"媒婆對著何母笑說:"我看我們就別打擾他們了,讓他們自己聊吧!"

  "呃,可是……"沒在場監控,何母總有點不放心。

  "年輕人的話題我們插不進去,走啦!"媒婆看這一對似乎大有希望,心裡一陣歡喜。

  "如果有事,你們可以先走沒關係。"饒桀笑道。

  "何太太,走吧,人家都說得這麼明顯了,就讓兩個年輕人好好聊一聊,我們別在這礙事了。"

  "好吧。"臨走前,何母不忘在女兒耳邊叮嚀,"這次別再落跑!"

  "不會啦。"

  不會才有鬼,她才不想跟這個男人單獨在一起,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氣息,沾惹到絕對沒好事。饒桀禮貌周到的送她們出去。

  臨走前,何母略顯不放心的說:"我女兒……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好好聊,我女兒是個好女孩。"這樣說好像也不大對,似乎她急著將維希推銷出去一樣。

  饒桀嘴角一揚,那誠摯的笑容竟然令年過半百的何母莫名的心一動。

  天哪!她一個媽媽級的女人,竟對一個和她女兒同年齡的年輕小伙子的笑容感到害躁。這個男人根本不需要靠相親來找老婆!何母對饒桀相親的動機深感奇怪。

  "饒先生,你的條件很好,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

  "沒遇到真正喜歡的。"

  "眼光高啊?"

  "緣份吧。"饒桀轉頭看向坐在位子上,正朝四周東張西望的何維希。

  "他似乎很喜歡你女兒喔!"媒婆偷偷在何母耳邊說道,"待會出去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噢。"讓女兒跟這樣一個深具魅力的男子交往,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何母實在不放心。

  "好了,別打擾他們了。"媒婆轉頭對饒桀笑道:

  "你們慢慢聊。"說完,她不理會何母的猶豫,強行將她拉走。

  他們在聊什麼啊?何維希煩躁的觀察四周,想找尋可以開溜的出口。

  她害怕跟這個男人獨處,他的出現讓她緊張,沒來由的心生恐懼。

  發現他們可能還會再聊一會兒,何維希打定主意先溜再說,至於她媽媽那裡……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打定主意站起來,正巧看到饒桀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慘了,來不及了!她只好乖乖的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的看他入座。

  "記起來我是誰了嗎?"

  "我不認識你。"

  "沒關係。"他搖手打發掉服務生,"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

  "去飯店中庭走走好了。"

  何維希望著他,不確定這是否是個好主意。外面的空間比較大,或許能減輕他帶給她的壓力,可是相對的,他們的距離就無法像在餐廳裡有桌子能隔開,萬一他故意靠近她怎麼辦?她望著他思考,而他也凝視著她,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

  何維希在接觸到他的笑顏時,胸口莫名的一窒。模糊的容顏在胸中拼湊,慢慢凝聚成形,"考虛得怎麼樣?外面的天氣不錯,適合散步。"

  "好吧。"到外面後再找機會逃走好了,反正她也不喜歡待在這裡,嘰嘰喳喳的人聲吵得她頭痛。中庭並沒有什麼人,初秋的傍晚,氣溫仍偏高,偶爾吹來一陣微風,帶來一絲涼意。

  "最近過得如何?"饒桀首先開口,語氣聽起來像兩人認識已久。

  "馬馬虎虎。"何維希盡量與他維持一公尺的距離。

  "有去找工作嗎?"

  何雅希愣了下,語帶嘲諷的說:"你似乎把我的底細摸得挺清楚的。"

  饒桀笑了笑,"也許比你猜得到的還要多。"

  她停下腳步,目光帶著防備的看著他,"你有什麼目的?"

  她就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會跑來相親,背後的動機一定不簡單。

  "對你有興趣。"

  何維希嘴角一撇,冷笑著覷了他一眼,"我們素昧平生。"

  "你確定?"

  "我不認識姓饒名桀的男子。"

  "你認識的。"

  "老實告訴你,我並不想來相親,我是被我媽拖來的,所以我們別浪費時間了。"

  "我跟你相反,我不只有心,我還是自願的。"

  "那你可以早點回去哀悼你的有心。"她毫不留情的施予打擊。饒桀停下腳步,她故意繼續往前走,將他去在後頭。兩人距離三步遠左右時,饒桀突地丟下一顆炸彈,"喜歡我的禮物嗎?"

  何維希驚愕地回頭,不敢置信的瞪著一臉柔情看著她的饒桀。她想起那一束束的玫瑰,想起讓她差點崩潰的衣服……他與那個署名饒的真是同一個人?她不願去回想的噩夢竟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喜歡嗎?"他的聲音溫柔得幾乎能融化一個人的冰心。何維希在那一剎那間幾乎要尖叫出聲。模糊的面容終於拼湊成形,輪廓慢慢清晰。那日在酒吧裡的情景、在電梯裡的情景、在飯店裡的情景,如走馬燈般快速在她腦中閃過。唯一不清楚的,是他抱她上床的那一幕,她最終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她的抗拒裡。"你想恐嚇我?"

  饒桀眉頭微蹙,"這是你對玫瑰花語所下的定義?"

  "玫瑰?"何維希一呆。

  難道是兩個不同的人?

  不!她已經記起他了,他就是在酒吧裡讓一群女孩子團團圍繞、被她潑濕褲角的花花公子。若不是她喝得太醉,一切脫離掌控之中,錯誤就不會發生!她悔恨不已。

  "你到底想怎樣?"何維希捉著皮包的手微微發著抖,"做這些嚇人的無聊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饒桀走上前,雙眸緊盯著她,眼中有怒意。"你扭曲我的美意。"

  "你的行為很難讓人有正面的聯想!"她忿忿的回了一句。

  他打量著滿臉怒意的她,"不喜歡玫瑰?"

  "誰管你的玫瑰!"她己經方寸大亂、語無倫次,"我的意思是……我要說的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要我這樣幫你忘了他。"話聲方落,饒桀再一次在大庭廣眾下親吻她的唇。

  "騙人!"何維希臉蛋漲得通紅,朝他臉頰揮去的手被饒桀輕易的攔下。

  "真的忘了?我來恢復你的記憶。"他的手輕輕撫摸她泛著咖啡色光澤的秀髮,"你要我摸你的頭髮去除他的氣味。"手指頭摩挲她緊抿的柔軟唇瓣,"來吻你的臉蛋、親吻你的唇,抹去他的氣息。"隨著他的話,他的手游移到她僵硬的頸子,"親吻你的脖子,啃咬你的肩……"

  "騙人!"何維希憤然拉開他的大手,又羞又氣的低吼:"我不可能要你做這種事。"

  "你有,因為你要將那個人摒除在你的記憶外,所以你希望""我不相信!"她驚恐的瞪大眼,雙手摀住耳朵。她不可能做出這種要求,她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可笑的要求?

  "看樣子你是真的忘了。"饒桀歎了口氣,"你令我很傷心,虧我還拚命打探你的消息。"他拉下她的手放在胸前,用眼神勾引她,"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唯一適合我的女孩子,所以我一直在找尋你。"

  "我不……"

  "你把我留給你的紙條弄丟了,讓我很難過。"他的話很肉麻,但在耳旁細細呢喃的嗓音是那麼的獨特,教人不由得心跳加速。何維希承認他的耳邊呢喃的確讓她臉紅心跳,不過她的理性是很堅強的,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迷惑。

  "很抱歉,我沒興趣跟你玩遊戲。"這個花花公子想釣她成為他的眾女伴之一嗎?

  如果她是遊戲人間的女孩子,她就不會對許加緯的背叛傷心欲絕了。

  "你很不快樂。"饒桀語調輕柔,語氣肯定。他伸手輕撫著她細嫩的臉蛋,"如果對你而言,目前的人生猶如墜入谷底,那你還怕失去什麼?"

  何維希怔怔的與他對望。她以為自己已到人生絕望的境地,毫無目標、毫無希望的一天過一天,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她拉出絕境。她收回目光,冷聲道:"那是我的自由。"

  "那我想要你也是我的自由羅?"

  "隨便。"她早說過她是爛命一條。

  她轉身想離開,饒桀抓住她的手腕猛然將她拉了回來,措手不及的她跌進他懷裡。"我想要你,現在!"

  聽見他充滿誘惑的聲音,何維希全身竄過一陣酥麻,雙腳竟有些發軟,差點支撐不住她的體重。腦中的警鈴大作,提醒她得趕快離開。

  "你找錯人了!"她用力推開他。

  "你不是說隨便我嗎?"他的笑容看在她眼裡十分邪惡。

  她真希望可以一腳把他端得遠遠的,滾離她的視線。她討厭他極盡所能的擾亂她的生活,擾亂她的心情,讓她一直佯裝平靜的情緒掀起波濤。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回家。"放過我吧!她在心裡大聲祈禱。

  饒桀離開雙手,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他放棄了嗎?何維希驚訝的看著他。他花費了那麼大的心思,又是送玫瑰花,又是恐嚇,甚至還我機會與她相親。她無法推測他的目的,無法洞悉他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像是他掌中玩物,他在玩弄她、戲弄她!他到底對地有什麼目的?她不喜歡這樣,她不要再有人把她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無法控制了。

  "謝謝,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客氣什麼,"饒桀拉起她的手就往飯店大門走去,"送小姐回去是禮貌。"

  "不用了……"

  "你再拒絕就是不給我面子!"饒桀板起了臉。他應該不敢對她怎麼樣吧,媒婆和她母親都知道她跟他在一起,相信他應該沒那個膽子。

  "好吧。"她勉為其難點頭。

  坐在車上,何維希不安的問:"你……不會威脅我吧?"

  "你認為我可以威脅你什麼?"饒桀的臉龐布上一層寒霜。說了這麼多,不管玩笑或認真,她始終固執的認為他有不良目的。

  "我怎麼知道。"

  "你以為我需要威脅你才有辦法得到你嗎?"

  "即使你用威脅的方法,我都不會答應你的。"

  饒桀冷笑一聲,"說得好!我拭目以待!"

  她不會再為任何人動心了,她的感情更不可能拿來玩遊戲,她身邊這個自以為是的花心笨蛋當然不明白。

  坐在電腦前,何維希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饒桀送她回家後,她一進房間就打開電腦上線。進入聊天室後,她開始等待那個人的出現。在她心煩意亂,難得想找他說話時,他卻沒有出現。她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是啊!從未有過。何維希微蹙起雙眉,難道他一天到晚都掛在網上嗎?因為她上網的時間不一定,他不用吃飯、不用睡覺嗎?難道……他一整天都在等著她?

  對於一個素末謀面,幾乎沒說過什麼話的陌生人,需要下這麼大的苦心嗎?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樣的想法,她討厭那個人總是如影隨形出現,可是她偏又等著他的ID——Iam出現在線上名單。當她心情煩躁不安時,她第一個想我的對象竟然是他!

  自從上回跟他說話不歡而散之後,她每次上線依然可以看見他的id,他依然像個傻子一樣自顧自的與她說話,而她也一樣不回答。他的行徑漸漸引起其他網友的注意,揶揄的話開始出現,不過僅止於玩笑。他在聊天室的人緣很好,只要他一出現,所有人爭相和他打招呼,唯恐慢了他人一步。

  她就不一樣了,她總是默默地進來,默默地被系統除名。也因為她常換ID,所以沒有人記得她,頂多和她道聲安,很少會和她交談。網友比較有興趣的是那位ghost,因為她從未出現,可是她卻一直掛在Iam的嘴上。

  聊天室的對話越來越無趣,純粹笑笑鬧鬧,何維希另外開了視窗逛到其他的網站,但她不時回聊天室看看那個人有沒有上線。

  何母帶著滿肚子的好奇心走進來,看見女兒的眼晴又專注的盯著電腦螢幕,她忍不住叨念起來,"不要一天到晚對著電腦,那個輻射很強,對身體、對眼晴都很不好。"

  "知道。"何維希沒來由的心虛,以身體擋住電腦螢幕,迅速關掉視窗,就在那一剎那,有一個人進來聊天室,是她等候已久的lam,可是她錯過了。

  "你覺得饒先生怎麼樣?"

  "不怎麼樣。"

  "噢。"何母想了想,又問了句:"你沒有被他迷倒吧?"

  "怎麼可能!"何維希轉身背對母親,看著電子報上的新聞報導。

  "那就好。"何母鬆了口氣。

  "為什麼這麼問?"

  "饒先生跟上次那個候先生不一樣。嗯……,我偷偷跟你講,你不要跟你爸講喔!"

  "好。"

  "饒先生對我笑的時候,我竟然會臉紅耶!"

  "臉紅?"何維希詫異的轉過身,"你臉紅?"

  "你幹嘛叫那麼大聲啊!"何母不好意思極了。"萬一被你爸聽到就慘了,你爸雖然是大男人一個,可是很會吃醋的。"

  "這我知道。"何維希忍俊不住笑出聲,"為什麼你會臉紅?他並沒有長得超級帥啊。"

  "大概是他的眼睛還有笑容會勾人吧,你不覺得嗎?"

  他的聲音才是真正的致命武器!不過何維希沒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只是淡聲道:"是還不錯。"

  "你不喜歡他嗎?"

  何維希搖搖頭。

  何母沉吟了一會兒,"有點可惜,不過也好,那種人當老公太不安全了。"

  "是啊。"她漫不經心的應著。

  "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來相親?"

  "沒有,我沒問。"

  "媒婆告訴我,是他特地跑去請媒婆幫他介紹你給他認識的。"

  "你是說,是他拜託媒婆安排相親的?"何維希張大雙眼。果然,他是抱著企圖而來。

  "他真的沒跟你說?"

  "沒有。"何維希不想再該他,她只想把饒桀驅逐出記憶裡。她真希望從沒遇過他,如果時光能倒流,她不會奢求太多,只願能回到遇見他的前一秒。

  "說不定是媒婆瞎編的吧,要說他沒女朋友,我不會相信的。"

  "嗯、嗯。"何維希胡亂的應著。

  "我還聽說他很忙,公司業務做得滿大的。"

  "媽,我對他沒意思,所以不要再聊他了好嗎?"再繼續討論有關饒桀的事,那段不塔回首的記憶便會不斷湧上腦海,她不想這樣殘忍的虐待自己。

  "噢,好吧。"其實何母挺好奇的,不過既然女兒對他沒那個意思,她似乎不該多此一舉。

  "有電話聲。"耳尖的何維希聽到客廳另一支電話響起。

  "我去接。"何母匆匆忙忙奔出去。

  何維希輕輕歎了一口氣,躊躇了一會兒,移動滑鼠點下"我的最愛"。
本帖最後由 報告Sir 於 2009-10-12 13:32 編輯

第五章

      螢幕上網站畫面尚未開放,何母又衝了進來。

  "你的電話。"她氣喘吁吁的說。

  "誰打來的?"登錄畫面已經下載完成,她不想離開。

  "和你相親的那個人。"

  何維希心中一驚,"是今天那一個嗎?"

  "對。"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只說要找你。"

  "噢。"何維希無奈的中斷連線,起身走出房間。

  "我剛剛才發現他的聲音很好聽,他一定是那種女人殺手。"

  "殺不到你跟我就好了。"

  "搞不好你多聽幾次就會愛上他。"

  她回頭白了母親一眼,"那種花花公子……"

  "他是花花公子,"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何母仍不免驚訝,"你怎麼知道?"

  何維希頓了下才回答,"猜的。"說著她拿起話筒,聲音冷淡的說:"我是何維希,請問哪位?"

  "我是那位花花公子。"饒傑帶著戲謔的聲音傳入她耳吧。

  "有什麼事嗎?"

  "看你是否平安到家了。"

  "你忘了是你送我回來的嗎?"她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饒桀笑了笑,"明天有沒有芷主?"

  "明天禮拜幾?"

  "沒空。"

  "忙什麼?"

  "忙……約會。"

  "跟誰?"

  "你不認識。"

  "在哪?"

  "不告訴你。"

  "幾點?"

  "你不需要知道。"

  "給不給跟?"

  "休想!"

  "好,那我明天中午十二點過來接你。"

  "嗯!"何維希瞄了眼在一旁偷偷豎耳傾聽的母親,壓低了嗓子,"我有答應你嗎?"

  "你一定會答應。"

  "何以見得?"

  "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去破壞你的的會。"

  何維希差點笑出聲來。"那你來破壞吧,誰怕誰!"

  "我會跟他說我們兩個的關係。"

  聞言,何維希臉色僵凝了,"你好樣的,還說不會威脅我,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為得美人約,不擇手段。"

  她冷哼一聲,"你有一大堆女朋友,不需要我錦上添花。"

  "吃醋了??"饒桀狂妄的笑聲自話筒裡傳來,何維希氣結,這人有毛病啊!

  "我、對、你、沒、興、趣,"何維希字字鏗鏘有力。

  "我、對、你、有、興、趣!"他模仿她的語氣回答。

  "你臉皮未免太厚了吧。"

  "沒錯,厚得連子彈都打不穿。"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令人討厭?"

  話筒裡突然傳來清脆的女聲,似乎正在和饒桀說話。饒桀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我明天中午十二點過去接你,你一定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別辜負了身旁的女孩子吧!"

  饒桀頓了一會兒,揚聲大笑,"說你吃醋還死不承認,小醋女,那是我公司的職員,投人敢搶你的位子的,放心吧。"

  何維希氣得牙癢癢的,滿臉通紅,"你約你的時間,我是不可能理你的。"

  "那你將會知道我會用什麼方法綁架你。"饒桀不以為忤的說,"再見,親愛的!"

  "我……"她甫開口,饒桀已經掛掉電話。

  何母好奇的看著女兒,"他跟你說了什麼,你幹嘛氣呼呼的?"

  "那個人是神經病!"她己經好久好久沒生氣了,他的出現,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全挑起她的怒火。他既然有那麼多的女朋友,為什麼非找上她不可?

  "以後他打電話來,就說我不在!"何維希怒氣衝天的回房。

  半夜三點,何維希自睡眠中轉醒,瞪著電腦好一會兒,突然爬下床,打開電腦,照例上了線,掛進了聊天室。她八成得了"過度上網"這種心理疾病了吧!除了吃飯與睡覺,其他時間幾乎流連在網路上。沒什麼目的,也不在獲取新知,更不是查詢所需資料,她是在等Ian!

  像是一種遊戲,她掛在網上等著他的到來,等著這一次需要花多少時間,他才會出現在她眼前。今天的她枯等了一小時仍不見他出現,她意外發現心裡的嗒然若失。奇妙的感情,也或許是因為習慣。她照例開了其他視窗,在其他網站間遊走。偶爾會參加網路上的抽獎活動,但凡是要留下真實姓名、身份證字號的一律不玩。她不喜歡留下真實的自己在網上,她當自己只是個虛擬人物。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Ian還是沒出現。

  深夜時分,聊天室裡沒什麼人了,兩個沒看過ID的不明人士似乎將聊天室當成咖啡屋,開始談情說愛。何維希看著他們拿肉麻當有趣的老公來老婆去的,深覺無聊透頂,她換到另外一個視窗,開放另一間聊天堂。

  那一間聊天室的人比較多,三、五個人談股票談得興頭正熱。她也曾玩過一陣子股票,由於她的眼光準確,雖然只放了一點小錢,但也賺了不少,只是賺的錢全賠進互助會裡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倏地落入谷底。何母曾警告過她,利息高得離譜的互助會不要跟,風險太大,她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一頭裁了下去。不料識人不清,會倒了,錢也拿不回來。她沒跟母親講,說了只是換來一頓好罵、幾天的冷戰,毫無助益,只會讓她的心情更壞。

  不想看到觸景傷情的對話,她晃到一個專門做網站評選的站台,參觀了幾間素質頗高的網站後,她回到了深沉之府聊天室。

  在看到對話框裡的網友暱稱時,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已經進來好一陣子了,對話框拉到最底都可以看到他的ID和其他網友聊天的內容。

  他沒發現她在嗎?何維希按了RELOAD,她的ID重新出現在線上名單。她故意使用ghost這個ID,但他卻一直沒跟她說話。

  難道不是他?可是他的已是藍色,表示他曾在這間聊天室註冊過,屬於一般註冊會員;也就是說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使用Ian這個ID。

  像她的ghost是黃色,屬於參觀會員,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這個此並不限於特定對象。她有點迷糊了。

  幾經猶豫,何維希打了"安安"兩字。其他三個人也回了招呼語給她,除了Ian。

  因為人少,其他網友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不斷詢問她的身家資料。何維希簡短的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她回得很隨興,所以一下子就被人"抓包"了。

  ghost,你剛不是說你二十歲,現在怎麼又說你是七十年生?Id為"楚楚"的女孩子問。

  其實我十八。

  ghost,我猜你三十。ID是"小狼"的男孩子回了一句。

  那我們要叫你大姐姐羅?ghost,ID為"sofla"的女孩子跟進。

  何維希不在乎其他人的調笑,她在乎一直默默不講話的lan。

  Ian,你猜ghost幾歲?楚楚轉而詢問Ian。lan只回了一個笑臉。

  說不定lan知道喔!小狼這麼寫著。

  我想起來了,ghost不正是Ian常常掛在嘴上的嗎?從sofla的字裡行間就能感受到她的興奮。原來ghost就是你啊!

  大伙開始起哄,繞著兩個人問東問西的,Ian卻是老神在在,避重就輕的回答他們的問題,而何維希又回復往常的沉默。他是故意不跟她講話的!直覺這麼告訴她。或許他也在等,等她主動先開口跟他說話。好吧!看在她的確是上線來找他的份上,她先跟他打招呼。

  lan,安安!

  他的回答在兩分鐘後才傳來,而且是用私下傳呼。今天好嗎?

  她很訝異他可以使用此項功能,這是曾向聊天室站長繳過會費、ID為紫色的超級會員才能使用的功能,他一個註冊會員怎麼可以……

  你是誰?

  我是lan!他繼續使用私下傳呼。你等我一下。

  過沒多久,lan又傳訊息過來,這回是公開的。我把閒雜人等踢出去了。

  閒雜人等?何維希一看線上名單,赫然發現只剩他們兩個。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物。

  有話想跟我聊聊嗎?

  為什麼要把他們踢出去?

  我想你應該有話想跟我說,不想讓別人看到。

  聊天室裡只有兩個人,畫面跳動得很慢,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停滯不動的。

  何維希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動手打了幾個字。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做?

  你是指把他們踢出去的事嗎?

  對。

  我使用了管制。

  管制?你是這裡的管理人員?她停了一下,不解的問:管理人員不是紅色的嗎?

  我從系統直接踢。

  何維希不懂他的意思,她打了三個問號出去。

  這間聊天室是我的。Ian公佈答案。

  何維希恍然大梧,你就是那個從不曾出現過的神秘站長!

  在你面前已不神秘了。

  所以就算我不在線上名單,你還是可以知道我在聊天室裡?

  Ian給了她一個呆呆的笑臉。

  踢出去不是可以再回來嗎?

  我封鎖了他們的ID,除非我解除管制,或他們的系統重灌,否則永遠進不來。

  他的解釋讓何雄希一頭霧水,在一個電腦高手面前聊到有關電腦的話題,對她這個電腦白癡而言根本是鴨子聽雷。還是別管他怎麼踢人出去,等她問清楚,天都亮了。

  你不用睡覺的嗎?她轉移話題。

  當然要。

  那為什麼只要我一上線,你馬上就會跟著進來了?不論什麼時候。

  因為我在你上線的路徑上放了一個BO。

  BO?又是一個何維希未曾聽過的電腦名詞。那是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只要你一登入網路,就會有訊息傳到我的電腦裡。

  你監視我上網?她心裡有些不悅。

  我只在這間聊天室等你。

  等我做什麼?

  我想你會需要一個朋友!

  何維希本想回他"我不需要",轉念一想,這句話看起來負氣的意思居多,她按了delete,重新在對話框打上……會是你嗎?

  你可以選擇我。

  他的話不卑不亢,不臭屁,聽起來不刺耳,也不會讓人難以接受。朋友啊?她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和朋友聯絡了,一個如同行屍走肉的人是不需要朋友的。

  怎麼不說話?

  為什麼要等我,而且是無時無刻?這是她一直存在著的疑問。

  因為我寂寞,而我也察覺了你的寂寞。

  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她只是不講話而已啊!

  怎麼說?

  因為你總是默默的看著其他人講話。他果然是以此推斷。

  那就可以解釋為我寂寞嗎?

  難道不是?如果是我推測錯誤,你盡可反駁。

  我只是不愛講話而已。

  呵!他好似在暗示她明眼人前別說暗話。

  你想在網路上找一個知心人?她覺得好笑。

  請把網路兩字刪掉。

  有何差別嗎?

  我是想找一個知心人,剛好碰到了你,我認為你會是那個人,網路只是一個觸機。

  何以見得?

  感覺。除了這兩個字,Ian還畫了個大笑臉。感覺?多虛無綴紗的詞彙,卻解釋了全部。

  你有可能探知到現實中的我嗎?

  如果你願意出來跟我見面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也是,哈哈!

  何維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多好,兩個都是虛擬人物,與現實生活扯不上任何關係,不怕有有流言八卦在親朋好友之間傳送。虛擬的Internet變成了一種隱私的保護。

  我今天去相親。

  你已經到了需要相親的年紀了嗎?

  我年紀不小了。

  方便透露幾歲嗎?

  二十五。她老實的回答。

  我也是。跟他同年齡令她驚訝,她在聊天室看到的幾乎都是十幾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伙子,要遇到一個"老頭子"還真是不容易。

  男孩子二十五歲還很年輕。她回了這麼一句.女孩子也一樣年輕。

  至少不會有人逼你找個人嫁了。

  只怕也不會有人想娶我。

  何維希忍不住莞爾。

  我媽覺得我在家閒混太久了。

  你沒有工作嗎?

  不想工作。停了一會兒,她又寫著:其實是什麼都不想做。

  職業倦怠?

  才打了"不是",何維希又將那兩個字刪掉。我經歷了一次悲慘的遭遇。反正Ian不知道她是誰,他只知道網路上的ghost,現實生活中的何維希與他、與任何人都是陌生的。我被公司裁員了。

  畫面靜止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新的文字進來。他是在想著如何安慰她的話嗎?也說不定他在幸災樂禍。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何維希補了一句。

  你有什麼樣的專長?

  何維希失笑,你要幫我介紹工作嗎?

  有機會的話。

  你不用費心了,我說過我什麼都不想做。

  噢。她的語氣似乎太沖了,對話的凝滯是沉默的怒氣。

  過去的事沒什麼好談的。

  相親的對象如何?他轉回原話題。

  不怎麼樣。

  那就是沒成功羅?

  何維希想了想才打上幾個字:他很煩人、很惹人厭!

  他做了什麼事令你這麼討厭?

  感覺。

  那的確不用任何解釋。

  沒錯。

  她喜歡跟他聊天的感覺。無須過多的贅言跟解釋,便能瞭解對方的意思,這是連在現實中都很難遇到的,或許可以解釋為他們心有靈犀吧。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跟一個陌生人竟然可以用到這句成語。

  你以後還會繼續相親嗎?

  我媽若是逼我去,我不得不去。

  想不通為什麼母親認為一個女孩子若沒有工作乾脆嫁人算了,她雖然沒有收入,但在搬回家的時候,她已經把幾萬塊的遣散費全部交給母親了。現在只是多了一雙碗筷,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任何其他的花費。何必急著要她嫁人呢?也許母親的想法並不單純只在錢這方面,她希望有人能照顧她,也或許她希望借由結婚能讓她振作起來。很好笑的方法,但也許母親的出發點真是如此。何維希歎了口氣,總而言之她就是累贅!

  你母親這麼急著將你嫁出去嗎?

  一個沒用的廢物好像也只有嫁人一途了。

  你這樣的說法讓人生氣!

  何維希又忍不住笑了。怪了,她發現自己常常忍不住就笑出來。他的話並不特別好笑,可是就是有一股暖流隨著他的話充塞胸口,使她情不自禁揚起嘴角。

  好,我說錯了。她的勇於認錯換得他一個的媚眼,滿好玩的。

  不想自己找個男朋友嗎?

  男人沒一個好的!

  呵呵,你也罵到我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也不是一個好男人。

  虛擬的網路世界,誰也不知道坐在電腦前的人長什麼樣子,也許這位還滿討人喜歡的站長其實嗜好嚼檳榔、摳香港腳,也說不定他是個以釣她為目標的變態人士。

  什麼才叫好男人?

  她不假思索的打了幾個字:乖乖的、任我差遣跟踐踏。

  那叫沒骨氣吧。

  何維希忍不住大笑。若真是這樣沒骨氣的男人,她也不會想要。

  會下廚,會做家事。

  新好男人!

  疼女人、寵女人。

  本當如此。看來他似乎會是個寵女人的男人。

  她移動身體調整坐姿,更專注於與lan的對話上。

  溫柔、體貼、又有個性。

  這不好找。

  其實我要的很難找。

  說來聽聽。

  專一!

  這很難嗎?

  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花心!

  以偏概全。

  何維希想到她所認識的許加緯跟饒桀,她遇到的機率是可恨的百分之百!

  很多男人都希望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交往。

  其實有的女人也是這樣,抱著騎驢找馬,或是挑選的心態。這並不能說是錯的。

  她不喜歡他的說法!我不喜歡這樣,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經營感情。

  你應該是個對感情很執著的女孩子。

  那你呢?你很花心?

  呵呵!這兩字是代表承認羅?

  在還沒遇到能讓我想一生守護的女子前,如果說尋尋覓覓算花心的話,我想我是。他又開始他擅長的避重就輕了。

  也就是說你可能一次跟眾多女孩子交往?她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不算是交往。

  如果你一輩子都遇不到那個想守護的女子,你是否就一輩子"花心"下去?

  對。

  那我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何維希打這句話的時候,胸口燃著怒火。

  需要一開始就劃清界線嗎?也許你多瞭解一個花心男子的想法,對你駕馭男孩子會有幫助。

  他的用詞令她會心一笑。我對交男朋友沒興趣。

  原來你是修佛之士。

  我不是。

  上帝的新娘?

  也不是。

  你比較喜歡女孩子?

  我誰都不喜歡。

  只愛自己?

  不!

  想不想跟我秉燭夜談?Ian突然轉了個話題。

  我這裡沒停電。

  呵呵!你好像對我沒興趣。

  怎麼說?

  因為你從沒主動問過有關我的事。

  何維希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回應:目前對你沒有好奇。

  你這句話讓我看了有點傷心。

  有什麼好傷心的?

  因為你不關心我、不在意我。

  肉麻當有趣!

  呵呵,一起聊聊吧,說說為什麼你誰都不愛?

  意興闌珊。

  工作的打擊嗎?

  這不是主要原因。

  感情?金錢?

  呵!他竟然都猜到了。何維希正要發言,突然發覺這話題已涉及她的隱私。雖說雙方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她遇是不想提及這些傷心事。

  我該睡了。她今天說得大多,有點累了。

  也好,該是吃早餐的時候了。

  她這才注意到已經六點多了,不知不覺三個小時竟然過去了。

  掰掰!

  88?"

  關掉電腦後,何維希隨即躺回被窩裡。她今天在聊天堂和Ian聊了很多,這是前所未有的。她心裡有點忐忑,和他說過的話,都是藏在心底的秘密,她幾乎就快全盤托出了。這也算是網路的魅力吧!她不用擔心這個讓她說出心事的人,明天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教她困窘而不知所措。

  她抱著枕頭,閉上了眼。曾和lan聊過的話在腦海裡不停的反覆回想,直到她帶著微笑睡著了為止。
第六章


  十二點整,何母進房間叫何維希起床。

  "不用準備我的飯,我起來會自己找東西吃。"何維希口齒不清的說,"你不是跟人家約好中午吃飯嗎?"何母邊說過將她拉起。

  "我沒有跟誰約吃飯啊。"她已經過了幾百年的懶日子,連出門買個東西都覺得累,才不做"和人約吃飯"這種破壞她"時間流程"的傻事。

  除非她媽媽安排的無聊相親。

  相親?何維希猛地驚醒過來。"不會吧,那個饒混球真的找上門來了?"

  何母一語印證她的猜測,"饒先生等你好一會兒了,快起來吧。"

  天哪!殺了她吧!她不想再見到那個人了。

  何母打開衣櫥幫她挑衣服,"我看你就穿這件洋裝好了,看起來比較有女人味。"她正巧挑中那件饒桀送給何維希的衣服。

  何維希看到那件洋裝象看到毒蛇猛獸一般,將它塞回母親手裡。

  "我自己挑就好。"她轉身走進浴室。

  她為什麼要這樣受人擺佈呢?人都到家裡來了,害她想拒絕都不行,她若把他推出大門,一定會被他也媽念得腦袋開花。

  何維希忿忿的用力刷牙,刷到牙齦都流出血來。

  她瞪著鏡中的自己,抹去唇上的血跡,長歎一聲後才走出浴室。

  何母又自作主張幫她挑了另一件洋裝,反正只要不是饒桀送的那一件,何維希都可以接受。

  "對了,你不是不喜歡他,怎麼又答應跟他出去吃午飯?"何母好奇地問道。

  "這是一項錯誤。"

  "什麼錯誤?"

  "一時判斷的錯誤。"

  "你在說什麼?沒一句聽得懂。"

  "只有這一次,不含有下次了。"何維希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你不化妝嗎?"

  "吃個午飯而已幹嘛化妝?"離開職場後,她討厭將任何會令她想到過去的東西放在身上。

  "至少擦個口紅。"

  "吃過飯後還是不一樣會掉光光,就別多此一舉了。"說完,她便打開門走出去。

  何維希一走進客廳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等候的饒桀。

  "午安。"他仍是一貫風度翩翩,她不悅地送他一記衛生眼。

  "走吧。"她懶懶地說。

  "我喜歡你不化妝的樣子,清秀得惹人憐惜。"饒桀的嘴象塗了蜂蜜一般甜。

  聞言,何維希翻了個白眼。如果她畫個大濃妝,他八成也會說喜歡她成熟艷麗的樣子。

  噁心的男人!

  "走吧!"她不耐煩的催促。

  饒桀並沒有還何維希到餐廳或飯館吃飯,他直接帶她回到家。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何維希一臉防備地瞪著他。

  難道這傢伙圖謀不軌?

  "吃午飯。"

  "吃午飯應該去餐廳吧。"

  "我喜歡在家用餐。"

  "我不喜歡在別人家裡用餐。"說完,她轉身想走。

  "怕我吃了你?"饒桀伸手輕輕抓住她的肩膀,低頭在她耳旁語氣暖昧的說,"你早已被我吃下肚了。"

  "你──"她面紅耳赤的瞪著他。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保證!"他笑了笑,伸臂摟住她纖細的腰肢。

  何維希掙開他的掌握,"我自己會走。"

  饒桀搖頭輕笑,打開大門,請她進去。

  好一間個性化的房子。

  屋裡的擺設不是黑就是白,彷彿進入了默片的電影場景裡。所有的傢具都以金屬為骨架,偌大的空間充斥關一股冰冷感。

  "你住在這,冬天不會覺得冷嗎?"

  "冬天有冬天的住處。"

  "看得出來你的生活過得不錯。"

  "冬天我只住在女人懷裡。"說著,他拋給她一個超級媚眼。

  好一個花花公子!何維希不屑地暗忖。

  "你要請我吃什麼?"

  "我的拿手菜。"

  何維希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話,"電話借我一下。"

  "做什麼?"

  "打給必勝客訂披薩。"誰知道他菜做得怎樣,說不定他還會在裡頭下藥,還是小心為上。

  他拿出行動電話給她,"你可以打,但你一定會後悔。"

  後悔?吃了他煮的菜才會後悔。

  "這裡住址是多少?"

  饒桀念完地址後就到廚房裡去了。

  訂完披薩後,何維希百無聊賴的在屋子裡閒晃,晃啊晃的,就晃到廚房去了。

  烤箱傳出陣陣香味,一聞就知道是在烤肉。瓦斯爐上的小鍋子冒出來的香氣甜甜的,像是蘋果的芳香。

  "你在做什麼?"她好奇的問著。

  "你在問哪一樣?我有三樣菜。"他就算手上忙得不可開交,還是氣定神閒,神態優雅。

  "每一樣都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置於桌上的準備材料林林總總,至少有十幾樣,只是不曉得做出來的成品是否也如此讓人驚訝。

  "我喜歡完美。"

  "烤箱裡烤的是什麼菜色?"

  "Roasted Shoulder Of Pork With Apple。"

  "蘋果烤……豬肩肉?"

  "沒錯。"

  還好她英文還不算差,不然他可能會對她投以嘲笑。

  "那蒸籠裡蒸的呢?"

  "Steamed Fish Mousse With Orange Clamsauce!"

  "橙汁蛤蜊蒸魚慕思?"

  "答對了。"

  聽起來好像每一道菜都很特別、與眾不同,光是菜名就能引發唾液的分泌。尤其是廚房裡飄散著食物的香味,誘人的香氣,舒服的甜味,令人心頭不禁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想一嘗成品的美味。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會覺得訂披薩真的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何維希立刻轉身離開廚房,回到客廳,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任綜藝節目喧嘩的笑聲侵襲耳朵,佔領聽覺。

  她不想跟他同處同一個窨,呼吸同一個空間的空氣,他對她來說有如恐怖的怪獸,是來威脅她的生活,她才不要讓他有任何可乘之機。

  她進入他的屋子就是一項錯誤,不趁此大好機會溜走,她就真的是大笨瓜。

  雖然電視聲音很大,但做"壞事"的人心裡難免有鬼,所以何維希躡手躡腳的慢慢走到門口,輕輕的打開門走出去,再輕輕的關上門。

  啊,外面的空氣是如此清新美好,順利逃脫的何維希吐了一口氣,正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冷不防一個人影緩緩走進她的視線。

  噢!天,不會吧,他是打哪出來的?

  饒桀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似笑非笑,揚了揚頭,要她乖乖地回屋子裡。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她不需要乖乖聽他的話啊!

  "我想回去!"

  "吃飽後我會送你回去。"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大高興。

  "我對你煮的東西沒有興趣。"

  "別忘了你訂了披薩。"

  像在回應他的話般,必勝客的外送人員騎著摩托車在門口停下。

  看到有人在門口"歡迎"他,他似乎嚇了一跳。

  "請問你們是否有訂披薩?"他望著對峙中的兩人,似乎可以感染到那股縈繞在兩人間的緊張氣息。

  "有。"饒桀接過披薩,"一共多少錢?"

  外送人員拿出訂餐單,"您訂的是一個超級什錦小披薩,一隻烤雞腿跟一瓶可樂,一共是四百五十元整。"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達成任務的外送人員騎著摩托車離開。

  "進去吃午餐吧。"他一手拿著披薩,一手放在何維希腰後帶她進屋,臉上有著堅決的表情。

  如果何維希再執意離開,誰也無法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她一個扭腰,離開他的碰觸,"我自己會走。"

  饒桀收回手,面無表情的走在她身後。

  第一次,何維希對他的怒氣感到在意,她乖乖地不再多說一句不中聽的話走進屋裡。

  饒桀將披薩放到餐桌上,他的位子已經擺好餐具,過了一會兒,何維希看著他端出熱騰騰、香噴噴的烤豬肩肉跟蒸魚慕思,一盤沙拉和一碗香濃的奶油番茄湯。

  光看菜色,她的確後悔訂披薩,不過,誰知道這些菜的味道是否也很可口,說不定是中看不中吃。

  "開動。"他微微一笑,拿起刀叉切開豬肩肉,嘴巴故意張得大大的,還加了音效,食物放入嘴裡咀嚼後嘖嘖有聲,彷彿吃了什麼人間極品。

  看不出來他也會搞笑,耍寶。

  何維希也學他的動作,誇張的咬了口披薩,津津有味的吃著。

  "你的披薩好吃嗎?"他笑著問道。

  "當然。"她也笑著回答。

  吃了兩塊披薩,何維希覺得喉嚨有點干。

  "請問有杯子嗎?"

  "有。"他站起來走向廚房,到了門口突然轉過頭問:"想不想喝湯?"

  "好。"何維希不假思索地回答。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說錯了,連忙改口道:"不用了,我有可樂。"

  饒桀挑了挑眉,走入廚房,待他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玻璃杯,還有一碗湯,他把兩樣東西都擺在她面前。

  "我不喝湯。"雖然她滿想嘗嘗的。

  饒桀彎下身,手肘抵在桌上,雙眼與她平視,眼裡那份了然讓她感到壓力。

  "你怕我在湯裡下藥嗎?"

  "那很難說。"

  狡獪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如果我要你……需要下藥嗎?"

  何維希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但她隨即恢復鎮定。

  "誰知道你會動什麼歪腦筋。"

  "我只是請你吃頓飯而已,你幹嘛想那麼多。"他拿起湯匙在她的湯碗裡舀了一口湯喝下,舔乾的湯匙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下藥嗎?"

  她移開眼,嘴一撇,"我才沒想那麼無聊的事……"

  何維希話還沒話完,突見饒桀面色一僵,雙手按住脖子,全身不停地抽搐。

  "你怎麼了?"她驚慌失措地看著躺在地上如癲癇發作的饒桀,心裡完全沒了主意。"你忍耐一下……我……我去打電話!"

  她急忙奔向客廳,拿起話筒按了一一O,電話一接通後,她急聲道:"喂?一一O嗎?我這邊有個病人……"

  話還沒說完,電話被人切斷了,她詫異地回頭一瞧,看到饒桀好端端地站在身後,強忍著笑意看著她。

  "想不到你會關心我,有進步喔!"饒桀手肘擱在她的肩上,嘴巴咧得大大的。

  何維希面色一沉,打掉他的手,"就算是陌生人我也會打這通電話的。"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討厭的人』!"他還特別加重語氣。

  "自作多情!"她忿忿地轉身離去。

  奇怪的是,這一次他不僅沒有攔她,還跟她說再見,叫她路上小心。

  他到底有何目的?何維希氣得牙癢癢的,她討厭脫離掌控的虛浮感覺。她討厭自己老是被他耍著玩,她更討厭自己竟然會擔心他。

  像他這種混球死了最好,她幹嘛驚慌失措地跟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何維希越想越生氣,偏偏饒桀得意的笑容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動,惹得她的怒氣更是直往上攀升。

  到了家門口,下了計程車,她竟看到饒桀站在門口等她。

  她氣呼呼地走到他面前,很不客氣地問:"你還想幹嘛?"

  "來接你。"他笑著回道。

  "接我做什麼?"

  "去吃飯。"

  何維希的臉色難看至極,"我已經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

  "我不再跟你鬧了。你也別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們好好的吃一頓飯,如何?"

  在她看來,他的眼神可沒他言語誠懇。

  "很抱歉,我有空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說完,她推開他的身體,打開大門。

  饒桀看了下表,"好吧,那我明天十二點再來接你。"

  "我沒空。"她不悅的回道。

  "不管你有空沒有空。"他趁她不備偷襲她的臉頰。"明天十二點整我要看到你。Bye!"

  何維希氣惱的用力擦著他被他親吻過的臉頰,看著他朝她拋媚眼,嘴角掛著洋洋自得的笑容離去。

  她不能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要玩是吧?她奉陪。

  進入聊天室,何維希收到一張小紙條,是Ian留給她的,那是只要她一進入聊天室就會收到的私人留言,上頭要她回到首頁,以ghost的Id 跟密碼2268重新進入聊天室。

  何維希依言重新進入,一到線上名單的畫面她發現自己ID的顏色變了,變成可以使用私下傳呼的代表顏色──紫色。

  難道又是他為她所做的設定?

  在她納悶之際,她果然又看到跟著進來的Ian。你喜歡看人聊天,但我想跟你講話。他以私下傳呼傳了這句話過來。

  何維希霎時瞭解他的苦心。

  因為她不肯在眾人面前和他對談,他乾脆幫她設定了權限,兩全其美。

  他的貼心讓她感動。我需要付錢給你嗎?她使用了私下傳呼功能,看到她所打的字在螢幕上變成另一個小小的對話框,一個只有她和他看得到的對話框。不需要,當作我送你的禮物。

  我沒理由接受。

  那算我一廂情願吧。他的了一個呆呆的、讓人難以拒絕的笑臉。

  謝謝!

  今天過得好嗎?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算好。

  發生什麼事了嗎?

  遇到一個瘋子!

  瘋子?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的口氣起來很急,何維希的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不是你所想的瘋子。

  不然呢?

  她彷彿看到他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好有趣,光是這樣在網路上的對談,她竟然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表情。

  雖然他的面容是模糊的,但在何維希的想像裡,Ian應該是戴著金框眼鏡,相貌斯文的年輕人,她的腦海剎那浮起另一個狂傲不羈、玩世不恭的身影,她連忙將那個身影甩開。

  討厭鬼!她暗暗替饒桀冠上了代號。

  怎麼不說話,是不舒服的記憶嗎?如果是的話,你可以不說。

  何維希這才發現她發呆過久了。

  還好,只是一個討厭鬼硬逼我陪他吃飯。

  Ian過了一會兒才問:是相親的對象嗎?

  嗯?

  你可以拒絕。

  她當然想拒絕,可是她怕他告訴家人,她跟他曾有過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她心裡的屈辱,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才會被饒桀牽著鼻子走。

  她一直以為現在的她如同遊魂一般,可是她發現自己還是在意週遭人們的相法。她還是個人,還是個有思想活動的人。我不是真正的ghost!

  你尚留戀人世?

  我的思想並未停止。

  所以你還是個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充塞胸口,何維希的眼眶驀地濕了。她何其有幸,竟能擁有一位不須任何贅言或解釋即可心意相通的"朋友。"

  我但願我不是。她的歎息在送出發言的同時自口中輕輕逸出。

  想跟我談談嗎?

  她還不想告訴他她的經歷,於是她回道:我想先聽你談談自己。

  可是我想先聽你說。

  我說了很多。

  我想要知道你更多。

  為什麼?

  貪心。

  貪心?

  不願只是朋友。

  何維希驚愕地看著那幾個字,他想要破壞這股默契嗎?

  你想找尋一個網路上的女朋友?

  Ian過了好久才回答:我們出來見面。

  不要!她迅速的拒絕。

  我長得並不嚇人。

  但我長得很可怕,我是大恐龍。

  我不相信。

  我身高一百四十八公分,體重八十公斤。

  說謊。

  總而言之,我不會跟我見面的。

  網路上的女朋友你就願意?

  我只想當朋友。

  過了好久,他才傳來一句話:好吧,我不強迫你。話尾加了笑臉,但恍惚中,她可以聽到他的幽然歎息。

  你對我的瞭解那麼少,你如何知道你的感情?

  感覺!

  又是感覺。她突然覺得他是否把一切懶得解釋或不知該如何解釋的問題,全都歸諾於"感覺"這兩個字。

  准嗎?

  感情就是一種感覺。

  她彷彿聽到他重重敲擊鍵盤的聲音。

  還是你想先打電話呢?Ian又傳了一句話過來。

  這算退而求其次嗎?

  我的聲音很難聽。她再一次拒絕他。

  她只希望在網路上和他有交集,她不想在現實當中與他有來往,她會不知所措。

  你曾跟網友通過電話或見過面嗎?

  沒有。你是我唯一開口要求的。

  很抱歉。

  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外形嗎?

  我剛才說過了。

  身高一百四十公分,體重八十公斤?

  對。

  我覺得你一定是個美女。

  由你開始。

  何維希發覺原來他也擅長甜言蜜語,只是他說得不像饒桀那麼嘔心。

  饒桀?她幹嘛又想起他,甚至拿他跟Ian做比較?

  她用力搖了搖頭,打散饒桀的影像,他才沒資格跟Ian相提並論呢!

  那你呢?

  身高八十公分,體重一百四十公斤!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哈哈大笑,那你也是青蛙一隻!

  那配你不正好?

  你比我矮,我不要你!何維希故意如此問答。

  可以用我的才華打動你。

  你有什麼才華?

  我有辦法鎖住你,想鎖住我,不可能!她是無感情的遊魂,那你試試,看能不能離開聊大室。

  哈!原來是她想偏了!何維希臉上湧起一股燥熱,幸虧他們是在網路上,否則豈不糗呆了?

  何維希點了點"離開聊天"的按鈕,也試了rdload,但不論她怎麼做,螢幕仍停留在聊天室的畫面。以後我不來了!她故意打出賭氣的句子。

  別氣,我解開就是了。

  你電腦很厲害嘛!興趣,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她意外得到一個電腦老師,以後她有任何疑難雜症就不怕求救無門了。

  太好了!那你先教我怎麼設定郵件,我到現在還弄不好,好。你是使用IE還是Netscape收發信件……

  lan教她如何設定郵件後,接著告訴她關於他的感情故事,他暗戀一個女孩十幾年,到現在仍無法忘記她。除非我能找到她,除非她能回應我的感情,否則我想我對其他女孩的感情永遠僅止於喜歡。何維希看著他侃侃而談,心頭忍不住一陣酸楚,有的女孩子幸運的擁有一位癡心人苦苦守候,有些女孩卻頻受失戀打擊,只想求得一段天長地久的感情,卻屢屢在愛情路上摔倒。

  她忍不住嫉妒起那個女孩子,原來Ian對她也僅止於喜歡罷了。

  那個女孩子就是上次你說的、能引起你想她保護一生的女孩子?

  對!

  她開玩笑的打了一行宇過去:如果我之前的男朋友能像你一樣對待我就好了。

  你現在就可以考慮讓我當你的男朋友。俏皮的笑臉總是跟在他的字句後頭。他對她不是僅止於喜歡嗎?那他又何必來撩撥她的感情?

  你不是只愛那個女孩子?她發出去的對話帶著濃濃的醋意,但她渾然未覺。

  我懂得珍惜現在。

  不懂。

  我也想一生保護你。

  花心!她責罵著,心頭卻泛著一股甜意。

  那個女孩已成為記憶,現在我心頭想的只有你。

  何維希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打出:我不打算再交男朋友了。

  那你將會錯過我這一個好對像喔!

  她淡淡的揚起嘴角,眼角隱約有光芒在閃動。

  今年夏天,我失去了工作、所有的積蓄,我的愛情和我的靈魂……
第七章


  回述過往,何維希字字沉痛哀怨,而Ian則專心的傾聽她的敘述。何維希求學期間事事順利,出了社會後卻出乎意料的事事不順。她找了兩個多月才找到理想的工作,想不到一進公司,她的直屬上司就看她不順眼。她的人緣一向不錯,但也許就是人緣太好、再加上她的個性又直爽,面對上司也是有話百說,絲毫不懂得拐彎與圓融。

  上司對她處處刁難,偏偏她辦事能力強,不論出什麼難題她都有辦法完成。上司苦尋不著整治她的機會,終於趁著公司整頓人事時,暗中使了手段將她裁員。陞遷機會頻頻溜走早使得何維希萌生去意,不料她還沒提出辭呈,公司竟搶先一步動作。她對三個月的資遣費沒興趣,她被裁掉的不只是工作,還有她的自尊心。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工作沒了,投注所有積蓄的互助會被多年好友倒了。然而最讓她痛心的是,男朋友竟開口要她答應讓他腳踏兩條船的要求。許加緯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卻是她付出最多心力、最多感情,收起所有的稜角,傾注所有的溫柔,用心對待的人,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使得她瀕臨崩潰的邊緣。

  而真正粉碎她的世界是到酒吧買醉時,一個她連容貌都不清楚的男子奪走了她的靈魂,她最後的"自己"。

  Ian默默的聽著,偶爾提出一些意見和觀感。當她說完她的故事後,Ian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句話:我想陪在你身邊。

  為什麼?柯維希沾著淚水的手指緩緩的敲擊鍵盤。

  你令我心疼。

  何維希情不自禁的笑了。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好好的疼惜你。我說的是真心話:)她從不鍵入網路上習慣使用的符號,然而此刻她想表達衷心的感謝,所以她緊接著鍵入":)"你現在應該把握住獲得這個好男人的機會。

  何維希只是打出一個笑臉回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競可以左右她的情緒,她又聯想到另外一個有此能耐的人,只不過一個帶給她的是笑而另一個是怒。

  你不會因為今天跟我說了這些,明天就當作不認識我了吧?

  她為他的多慮失笑,也許他是故意開玩笑的。

  不會。

  那我就放心了:)何維希打了個呵欠,瞥了眼窗戶,窗外天色已亮,她也該睡了,而他……難道從不休息的嗎?

  你有工作嗎?

  有。

  那你什麼時候上班?

  隨時。

  隨時?

  經營聊天室算是我的工作之一。

  你靠這間聊天室賺錢?她有些驚訝,這樣的聊天室光靠吸收會員可以賺多少錢啊?

  我出租聊天室跟主機。

  她有點興趣,也有點好奇,可是她沒有精神再撐下去了,再不回到床上躺平,她可能會睡倒在鍵盤上,可是她還想問他,她想聽到一句話。

  這就是我不論何時上線都可以看到你的原因?

  不是。

  不然呢。

  我是為你而來。即使我在睡覺,一旦電腦發出訊息,再困也會爬起來。

  何維希開心的笑了。她努力支撐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句——我是為你而來。好吧,她就勇敢的承認吧,她是對Ian動情了,可是……她歎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憂愁淹沒了她。

  我想睡了,88!

  別想太多了,我希望你快樂,祝好夢。

  關掉電腦後,何維希突然有一種緊張感盤據在胸口,每次與Ian聊過天後,兩人之間的對話總是會再次出現在腦海裡,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得教人訝異。其實世界裡的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是否也跟聊天室裡一樣的溫柔貼心?想像才是最美的!何維希打定主意,就讓這一段捉迷藏似的戀情在網路上繼續下去。即使現實是殘酷的,她也永遠碰觸不到。

  第二天,饒桀準時十二點出現在何家客廳。何維希在他到達之前,就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等他。

  他一出現在何家門口,何維希就站起身對母親說:"我跟他出去吃飯了。"

  饒桀對她的合作感到訝異。何母也是一頭霧水。女兒一開始不是表現出對這個人厭惡至極的態度嗎?昨天要她和他出門約會,簡直就像是要她的命,怎麼今天卻早早準備好了?

  兩人相偕出門後,饒桀也不問她為何有此改變,只詢問她打算上哪兒吃飯。

  "昨天沒有吃到你親手做的萊,覺得滿可惜的,希望今天能有這個口福。"何維希不只是態度變了,對他說話輕聲細語,神情魅人,簡直像是換了另一個人似的。

  饒桀不動聲色,他笑著伸出手臂,"要不要勾著我的手走,台北的路況不好。"

  "謝謝你。"她輕輕的勾住他的手。

  一路上,這麼噁心又虛偽的對話一直不間斷的出現在兩人之間,好似誇張的舞台劇。

  到了饒桀家,他略帶歉意的說:"我事先沒有準備,你可能要等久一點。"

  "沒關係."何維希巧笑倩兮的回答。

  "你想在客廳看電視還是到廚房陪我一起做菜?"

  老天,她不想再演下去了,給她一點喘息空間吧!"我對廚房的事一竅不通,還是別礙手礙腳了,我在客廳看電視就好,""好。等煮好再叫你。"

  "嗯。"

  饒桀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何維希整個人像累壞了一般癱在沙發上。天哪!想不到只是陪他玩玩就這麼累!一想到這齣戲至少還要再演兩小時,她的頭就隱隱作痛。

  才剛中場體息一下,冷不防一雙手圍住她的脖子,緊攢著饒桀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怎麼了?累啦?"

  果然是殺手級的聲音,她的心跳整個都亂掉了。"還好。"

  她笑了笑,試圖坐起來,他的手撐著椅背,翻身跳過沙發,與她面對面。"你沒有親我一下,我沒有動力做菜。"

  何維希一楞,"要……親一下?"

  "對。"

  她百般不情願的輕碰了下他的臉頰。

  "我要親這裡。"饒桀指指嘴唇說。

  "等你做完菜,我們再親嘴唇。"

  "不要!"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耍起賴來,"要不然我親你!"

  "我要保留當獎賞。"

  "獎賞才沒那麼簡單。"饒桀似頑童般的目光突然轉成狡黠,眼神裡淨是曖昧。他雙手壓住何維希的肩膀,使她動彈不得。

  何維希望著他逼進的臉,緊緊閉上眼睛。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輕輕的在她臉頰摩挲,在她光滑的額際、挺秀的鼻子、圓潤的下巴不停的來回游移,就是不肯停留在她唇上。他像是捉弄獵物的獅子,享受著玩耍的樂趣。她陷乾等侍的唇瓣發出了渴望的訊息,它等著他的吻落在唇上,但他總是經過,教她失望。

  何維希驚訝身子不受控制湧起的渴望,這是否代表她的想法即將改變?不行!她不能任由情況如此下去,她不能再讓他操縱她的情緒。

  她猝然張開眼,雙手捧住他的頭,朝他的唇用力一吻,接著淡淡的說:"去煮飯吧。"

  她清楚看見他眼裡的愕然,看來這一局是她勝了。

  "等等就好。"他還她一個輕吻,起身走入廚房。

  這下子,何維希癱在沙發上,真的起不來了。第一次主動親吻一個她不愛的人已超過她的冒險範圍了,雖然冒險的結果她扳回了一成,但這種刺激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幸虧這個吻很快就結束了,而他親吻她時,也只是輕碰了她的唇一下,所以她並沒有噁心或厭惡的感覺。何維希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唇上留著的溫暖卻讓她忍不住抬起手輕觸了下。

  她突然想起Ian,不知道Ian現在是否也在線上,也許他在等她。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問問Ian關於饒桀這個討厭鬼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男人嘛,應該會比較瞭解男人。

  過沒多久,饒桀的午餐終於大功告成,這一次他不再大費周章,只做了兩盤蔥爆牛肉燴飯和一盤青菜。

  "我怕你餓太久。"他微微一笑,炯炯有神的瞳眸使人心跳不自覺的加速。

  如果不是早已看穿他的本質,她恐怕會被他的甜言蜜語迷得暈頭轉向。"謝謝。"

  在何維希吞下第一口燴飯時,饒桀問道:"味道如何?"

  她很難說出心裡的感覺,難以置信他竟然可以炒出這麼嫩的牛肉,足以媲美餐廳的大廚所炒出來的。

  "棒呆了!"她衷心的讚美,一點奉承的虛偽意思都沒有。難以想像如此匆促準備出來的菜色味道已是這麼的好,那他昨天精心準備的會是何等的美味?昨天她太過倔強了,也許她可以叫他明天再做一桌好菜請她。

  不過何維希的期待落空了。

  吃過飯後,饒桀送她回家,一路上他並沒有提出隔天的邀約,只在她下車前,趁她不注意偷了一個香吻。之後,這個令人難以捉摸的討厭鬼足足消失了一個禮拜。

  真希望我能擁有將他變不見的能力!何維希氣呼呼的敲著鍵盤。在聊天室裡,何維希敘述著饒桀強迫性的邀約帶給她的困擾,Ian靜靜的聽著,偶爾傳來同個表情代表他還在聊天室裡。

  你很討厭他?Ian好奇的問著。

  當然!

  還好。

  什麼還好?

  只要你不是在意他,那就還好。

  何維希被Ian的臆測與醋意打敗了。拜託!那個人我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可能會去在意!

  Ian打了一個"哈哈"的呆呆笑臉,似乎很高興她的回答,我想問你,他到底是什麼心態?

  為什麼問我這樣的問題?

  你們都是男人,對於同性的想法應該比較清楚吧。

  毫無邏輯的邏輯。

  看見這句話,何維希也覺得自己的邏輯挺好笑的。如果同性之間的想法都能瞭解,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我不懂他為什麼要來招惹我,他已經有很多個女朋友卻跑來跟我相親,煩死了。

  也許他喜歡挑戰吧!

  Ian的話讓何維希楞了一下,腦中靈光一閃。

  難怪他最近會消失蹤影。

  怎麼說?

  上次我就配合他玩,答應了他的邀約,果然自那天起,他就不再來纏我了。

  你認為他放過你了?

  我猜應該是,我本來還擔心他不知何時會突然冒出來,聽你這麼一說,我想他大概是覺得我也跟其他女朋友一樣,不好玩,所以不找我了。何維希的言語中充滿著興奮,心裡卻有一絲小小的失望竄起。他說的甜言蜜語果然都是假話,幸虧她從沒相信過。

  希望如此,她的笑臉僵住了,怎麼了?難道還有其他可能?

  我說的是我的心聲。

  不懂。

  因為他是現實中的人,而且各方條件聽來都很不錯。

  何維希一楞,他又吃醋了!

  醋桶!她開玩笑的打了這兩個字。

  我在!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跟Ian聊天是愉快的經歷,他們無所不談,常聊著聊著,不知不覺中已經很久沒笑過的何維希便會揚起嘴角。Ian不時透過網路傳遞他的感情,但他並沒給她任何壓力,也不要求她一定要回應。而何維希則小心翼翼的控制她的感情,將他當作"好朋友"看待。

  現實中的戀情使人心冷,而網路上的戀情,怎麼說都是虛幻。每天看著聊天室裡的男孩、女孩親暱的叫著老公、老婆,也許今天如膠似漆,明天就在聊天室裡惡言相向,或在公眾留言板、討論區裡互相攻訐對方的不是。還有見過面之後感情變質的,那更使人心寒!因為變質的原因全是因為虛華的外表。

  她不想讓她的小小戀情因為現實的污染而起任何變化,她要保持它的純淨無暇。

  我們出來見個面吧。Ian突然又提出這個要求。

  說不定見過面後你就不喜歡我了。何維希故意這麼回答。

  如果這就是你認為的我,只是注重外表,那我無話可說了。

  相較於以往的嘻嘻哈哈,Ian突然的嚴肅讓何維希一下子不能適應。

  我沒有這個意思。

  不然這樣吧,你告訴我你明天的穿著,大概的地點跟時間,讓我來我你。

  尋人遊戲?

  如果我們有緣,就會相遇,把一切交給上天,如何?

  她有辦法讓他尋不著她,但她或許可以一睹他的容貌。對他的長相不好奇那是騙人的,看過人,對於他的想像就不再只是模糊一片。只要不要將感情搬到其實的世界,這遊戲倒是可以玩玩。

  好啊。她答應他的邀約。

  請提供情報。常用的笑臉終於出現了。

  我的身材不胖不瘦、身高不高不矮、頭髮不長不短,穿袖子不長不短的白色上衣和一條不長不短的藍色褲子,一雙不高不低的黑色涼鞋。明天下午三點,忠孝ATT。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高一百四十公分、體重八十公斤的ghost小姐,明天見!

  明天見。

  早點睡吧,我們已經聊了五個小時了。

  何維希轉頭一看窗外,果然天又亮了。

  天亮了,那應該是今天下午三點。

  我會找到你的。

  等你!

  她笑著離線,關上電腦。他如果真的找得到她,那就真的是奇跡了!

  下午兩點半,何維希穿戴整齊準備出門。她很守信用的穿上袖長剛好落在肘關節的白色短上衣,還有藍色的七分褲。穿戴整齊後,她走到玄關,拿出放在鞋櫃裡的黑色涼鞋穿上,何維希認為Ian不可能找到她,因為她不長不短的頭髮是綁出來的,事實上她長髮披肩,所以她梳了一個馬尾,尾端剛好在肩膀上方一點,她還在褲子外頭圍了同色系的一片裙。本來還想在其他地方玩花樣,後來心想她只會在三點整時走過ATT,而且時逢禮拜六,到處都是人,別說 Ian要在人群裡找出她有多困難了,就算她與好朋友相約此地,恐怕也得費一番工夫才能找著。

  "媽,我出去了。"何維希背起包包朝屋裡大喊。

  "你要去哪裡?"坐在客廳打盹的何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我出去走一定,很快就回來。"

  "好,小心點。"說完,何母又閉上眼睛。

  何維著手才放上門把預備開門,門鈴聲突然大作。

  "誰啊?"她邊問邊打開門。

  門外是"好久不見"的饒桀,她驚愕地站在原地,無法言語。"來迎接我的嗎?"他笑道,依舊是玩世不恭的模樣。

  "我有事要出去。"何維希轉身將門關上。

  "我來接你的。"

  "我跟別人有約了。"

  "誰?"饒桀微瞇起雙眼。

  "朋友。"

  "你不是與世隔絕了嗎?"

  她厭惡的瞪他一眼,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現在不是了。"

  "走出過去了?"

  "跟你無關。"她想閃過他的身體下樓,饒桀卻惡霸的擋在她面前。

  "男的?"他挑起一邊眉毛。

  "我跟誰約會需要跟你報備嗎?"

  "當然。"饒桀傾身在她耳邊輕聲說:"別忘了,你己經是我的女人。"

  何維希聞言,登時面紅耳赤。"胡說八道!"她壓低嗓音沉聲怒吼,"我跟你毫無瓜葛!"

  "要我說出時間、日期嗎?"

  "卑鄙小人!休想拿那件事來羞辱我。"

  "羞辱?"他的目光變得深沉,"你認為跟我在一起是見不得人的事?"

  "廢話!那種……那種不是出於自願的……"在她心裡,那與強暴無異。

  "好!"饒桀突然猛按她家電鈴。

  "你要幹嘛?"她感覺到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氣息。何維希有些害怕,她不曉得他想做什麼。饒桀緊緊拉著她不放,雙眼瞪著大門,直到睡眼惺忪的何母打開門。

  "什麼事啊?"

  他將她拉進屋後,開門見山道:"伯母,我想娶維希。"

  何母的眼倏地睜大,轉頭看向同樣一臉愕然的女兒。"你們什麼時候決定的?。

  太戲劇性了吧!之前女兒嘴裡還說討厭他,隔天就笑嘻嘻的出去約會,過沒半個月,男方就上門來提親!"才沒這回事……"何維希上前一步想否認,但饒桀一手擋住了她。"你不要亂講話好不好?"她對著他的背影發火。

  "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母一頭霧水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其實我跟維希早就認識了。"

  何維希心猛地一驚,這個卑鄙小人……卑鄙小人!"誰跟你早就認識!你不要胡說八道!"

  "你們不是相親才認識的?"

  "其實我跟維希在之前就交往了,只是因為吵架而斷了音訊。相親是我想和她復合所想出來的方法。""媽,你不要相信他!"

  "你是跟她分手的那個男朋友?"

  "不是。"聽到饒桀否認,何維希胸口的怒火才稍稍平息,想不到接下來的話更令她愕然。"我是她跟她男朋友分手後才在一起的。"

  "我什麼時候跟你交往了?"何維希氣極了。

  "什麼樣的事可以讓你氣這麼久?"饒桀輕聲歎息,"難道你到現在仍無法原諒我?"

  "你——"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你們兩個在相親前就已經認識了。"何母一臉的驚訝,"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吵架?"

  "媽!"她將母親拉到一旁,"我真的跟他沒有任何瓜葛!"

  "是這樣嗎?"

  何維希看到他的眼裡似乎閃著陰謀,她不敢猜想接下來他會發出什麼驚人之語。

  "我說過我會負責任的。"他信誓旦旦的說,"不論你躲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

  "負什麼責任?"何母明知故問。

  "媽,這個人的話不能信!"她真想衝到廚房拿菜刀殺了這個無恥之徒。

  何母搖搖頭,"我實在想不透他說謊娶你對他有什麼好處?"

  天啊!老媽竟然倒戈!何維希在心裡哀號一聲。

  "我女兒長得還算漂亮,但也不是什麼人人驚艷的大美女,又沒工作、不會賺錢,擅長的是對社會經濟毫無助益的吃、喝、睡,我們家也只是養不起米蟲的小康家庭!"何母轉頭詢問饒桀:"你到底是圖我女兒什麼?"

  饒桀笑了笑,這迷人的笑容又讓何母有些失神。真是罪過啊!何母在心裡默念著。

  "不圖什麼,只為感情。"

  好一張甜嘴!何維希在心裡叨念著。雖然她也很好奇他到底圖她什麼,但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她卻一個字也不相信。

  "感情啊……"何母點點頭,"看你的樣子,應該交過很多女朋友吧。"

  "女的朋友很多。"

  "女朋友一個都沒有?"

  "我承認的有兩個。"

  "什麼叫承認?"何維希語氣不悅的問道。她討厭他的說法,似乎很多女人倒追他一樣,他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就是有放感情的。"

  "後來是為什麼分手了?"何母好奇的問。

  "個性不合。"饒桀淡淡的笑了笑,淺淺的落寞在眼角眉梢浮動。

  她才不相信他的話,一定是他始亂終棄,他看起來就是那種人人得而誅之的負心漢!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女兒?"問到重點了,何母的眼神又染上一層暖昧之色。

  饒桀轉而望向何維希,"因為她的真。"

  他突如其來的深情凝望使得何維希心臟不規則地狂跳起來。這個女性殺手,他說的話如果能信,無尾熊都會跳舞了!

  "真?你是說她的壞脾氣嗎?"何母一針見血的問道。何維希偷偷瞪了母親一眼。

  饒桀直爽的回答,"對。"

  "難道沒有女人對你發過脾氣嗎?"

  他微微一笑,眼裡略有得意之色。"never!"

  猖狂的傢伙!衝著這一句"never",她非給他點顏色瞧瞧!

  "像我剛剛說的那句話,維希心裡一定很不高興,同時也會將她的情緒表現出來,這就是我喜歡的真!"

  他……何維希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饒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自以為是情聖,瞭解女人心嗎?

  "難道你運氣那麼好,所遇到的都是溫柔體貼的女孩嗎?"何維希話中有著明顯的諷刺。

  "她們不見得溫柔體貼,但至少在我面前是。"她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冷哼了一聲。

  "如果你放下了感情,相信你也是個溫柔體貼的女孩子。"

  何維希哈哈大笑兩聲,走到沙發前憤然坐下。因為饒桀說中了,所以她心底又是一陣不高興。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吧。"何母不覺得她女兒這一點有什麼不同。

  "可是大部分的女孩在男人面前,言語行為或多或少都帶著做作的成分在,可是維希不會。"

  "做作是因為女孩子對男孩子有感覺。"

  "我不喜歡。"

  "我倒覺得她們的出發點很可愛。"

  "伯母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做作?"

  "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會啊!"說著,何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也有的女孩子只要是在男孩子面前一律做作。"

  "那種人我也不喜歡,擺明就是要討人歡心。"

  "這點我跟伯母看法相同。"

  "喔?真的嗎?"何母臉上浮現欣喜之色。

  何維希冀不敢相信,她母親竟然跟他越聊越起勁,好似遇到知音人。

  隨他們去吧!何維希看了看手錶。糟了,再過十分鐘就三點了,她一定來不及在約定的時間前趕到ATT的。

  Ian找不找得到她是一回事。但至少她人必須在現場。

  都是這死不要臉的饒桀害的!何維希匆匆站起身,經過討論得口沫橫飛的兩人中間時,丟下一句:"你們慢慢聊,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我載你去。"

  何維希看了他一眼,也好,都是他害她遲到的,他本該負責送她過去。

  "忠孝ATT,麻煩你快一點。"
第八章


  饒桀開車速度非常快,在車陣裡鑽過來鑽過去,讓何維希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他卻老神在在,穿梭自如,就像遊戲一般。無奈天時、地利、人和這三項要素統統不站在她這邊,每個路口必有紅燈招呼他們停下,每一個轉彎都有一輛不識相的本子擋在他們前頭。看樣子是上天不想讓她有機會見到Ian。

  "跟誰有約?"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饒桀轉頭再問了她一次。

  "朋友。"何維希冷冷地回答。

  "男的還是女的?"

  她白了他一眼,"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

  "什麼當然?請你不要回得這麼順好嗎?跟你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是女的,那就跟我有關係,如果——"

  "哼!"何維希冷笑的打斷他的話,"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實說,你想釣我的朋友對不對?"

  "我已經有了你,不可能對你朋友或對任何一個女人有興趣。"他笑著捏了捏她臉頰道。

  雖然知道他的話不能信,但不可否認,這樣的話聽在耳裡滿受用的。唉!甜言蜜語,哪一個女人不愛聽?"既然如此,她們又會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老婆的朋友我當然要認識,在我工作忙沒辦法照顧你的時候,就要多麻煩她們了。"

  "喂!誰是你老婆?"何維希杏眼圓瞪。

  "就是你啊,還懷疑?"饒桀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親她一下。

  何維希捂著嘴,滿臉通紅。她應該要用他一巴掌的,可是她的手忘了抬起來,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轉過頭。她不要再跟他吵下去了,她沒他厚臉皮,也沒他會耍賴,她根本吵不贏他。不過,饒桀還不想結束,他就是喜歡將她逼到無話可反駁的地步。

  她心裡是在意著他,不管喜歡或討厭,只要是在意,他們之間就有轉變的可能存在。

  "倒是你,為何反應這麼快?你……"他微微傾身向她,"心裡介意?"

  "拜託,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何維希指指前方,"綠燈了,快走,我遲到了。"

  "我來猜。"饒桀邊開車邊說:"你約會的對象是男的。"他語氣肯定的說中標準答案。

  "對或不對都與你沒關係。"

  "醒醒吧!小姐,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何必再做無謂的掙扎。"-聞言,她面色一沉,冷聲道:"那是個錯誤!"

  "你說那是個錯誤,可見當時你是心甘情願,只不過事後後悔了。"饒桀狡黠的眼與她四目相對。

  "胡說八道!"何維希氣得渾身發抖,"錯誤是我不該因為一時的失意而喝醉,要不然你怎麼可能有機會得逞。"

  饒桀的瞳眸瞬間燃起怒焰,"你認為是我強暴了你?"

  何維希不發一語,臉色十分難看,饒桀的神色更是陰沉。彼此之間的火花已經燃成熊熊大火。

  她深吸一口氣後方平靜的說:"對。"

  饒架桀然一個緊急煞車,不顧後頭車子的抗議,隨意在路旁停下,轉頭直視著她。他的眼神令地害怕,他嘴角的冷笑令她心驚。"你覺得我需要去強暴一個酒醉的女人嗎?"

  何維希困難的吞嚥了一口唾沫,"我怎麼知道。"

  "我需要向一個我強暴過的女人求婚嗎?"

  "也許你覺得愧疚。"

  "很抱歉,我不是個慈善家!"饒桀抓著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他,"你認為我跟你母親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你說哪一段?"

  "全部!"

  一抹難堪閃過她佈滿驚訝的瞳眸。她這才發覺,原來他剛才跟母親說那些噁心的"表白"時,她竟然曾有過心動。何維希,你這個笨蛋,怎麼還學不會教訓!她咒罵著自己,好教自己別再為一時的甜言蜜語而意亂情迷。她努力平復情緒,開口要求他,"請你送我回家。"

  "你的約會呢?"

  "遲到了,不用去了。"如果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讓Ian找出她來,她何必赴約?而她赴約的理由又是什麼?因為她也想見他,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模樣,想知道他本人跟在網路上的感覺是否一樣,想知道他是否如在網路上所告白的一樣喜歡她。她一開始的堅持因為心動,而在不知不覺中瓦解了。她不該跟任何人有所接觸,即使只是虛擬的網路。她把持不住自己,太容易動心了,她笨到連一個花花公子的甜言蜜語都會產生遐想。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認為我跟你母親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饒桀重複先前的問題。

  她該怎麼回答?答真的,她不想去賭接下來可能面對的難堪;答假的,她的胸口竟是這麼難受。何維希微張雙唇,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假的"兩字。

  饒桀的臉色在她說出口的瞬間起了變化。駭人的表情不見了,一抹深沉的悲哀閃過他的眉宇之間。

  何維希驚訝的看著他,在觸及他眼睫閃動的光芒時,她情不自禁想將他擁入懷中。當她衝動的舉起手時,饒桀突然爆出一陣狂笑。"老實說吧,其實你是很在意我的。"

  她真懷疑他的臉皮是用銅牆鐵壁做成的,這種噁心的話,虧他說得出口。

  他嘴角擒著一抹笑,"要不然你那一句假的何必說得如此掙扎?"

  他的笑容帶著一股魅惑,莫怪眾多女人對他趨之若矛鶩。偏偏她何維希是絕不可能吃他這一套的,至少,她克制得住不讓心跳加速,克制得住莫名的緊張;她是真的以為可以忽視這些感覺的存在。

  饒桀的手指摩挲過她的唇,引發她一陣輕顫,"嘴上雖不承認,但身體的反應是無法騙人的。"

  這個色狼!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將手放在她胸口!"請你放尊重點。"她狼狽打掉他的手。

  "潑辣的小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親她一下,"我最喜歡!"

  何維希收回瞪視的目光,重重地歎了口氣。雖然認真可能會挨得他一陣嘲笑,但如果因此可以擺脫他的糾纏的話,她又何必苦守不值錢的面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好嗎?不管以前我們是如何相識,發生過什麼,我都不願意再去回想,希望你聽得進我的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好嗎?"

  饒桀面帶笑容的聽完她的話。她就知道,他壓根沒將她說的話放進心裡!她的確在意著他!她怎麼可能不去在意他?他只要一出現在她眼前,她就會不由得想起過去,想起他們為何會相識的原因,想起沉痛的記憶,想起她試圖逃避的一切。她是只縮在殼裡的烏龜,她是縷在人世間遊蕩,不想擔負任何責任與思考的遊魂,她寧願這樣漫無目的的活著,也好過走出門外面對無情的現實。他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寧靜、打擾了她的生活,他怎麼可以自以為是的自導自演他的戲碼,無情的將她視為傀儡玩弄於股掌上。他憑什麼這麼做?

  "如果你……"何維希甫開口,眼角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她轉頭一瞧,臉色突然僵凝。

  上天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讓她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個人的旁邊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許加緯?!而且還看到他親暱的摟著另一個女孩子的腰。何維希忍不住多看那女孩子兩眼,帶著比較的心理,觀察女孩子和她不相同的地方,五官、身材、講話的神情……突然,她看到許加緯轉過頭,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她知道他一定看到她了,可是他的神情淡漠,在收回眼神的時候,才回復談笑的自在。

  她應該已經沒感覺了才對,為什麼胸口還會有窒息的感覺?

  "他是誰?"饒桀的聲音在她耳畔冷冷的響起。

  何維希驚慌失措的回頭,在觸及到饒桀深究的眼神時,她終於崩潰了。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她抓著自己的頭髮,狠狠的扯著。整個人陷入歇斯底理的狀態。

  "維希!"饒桀被她的舉動嚇到了,急忙拉住她的乎,阻止她的自虐。"你怎麼了?維希1你到底怎麼了?"

  何維希突然靜止下來,目光茫然的望著他,晶瑩的浪珠不停地滑落。"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放棄了一切,放棄了所有追尋,只為求一份平靜,為什麼你還要將它打亂?我已經夠壓抑了,我試圖將我的人生抽離為一片空白,為什麼連這樣無慾無求的活著都容不得!"

  何維希發狂的嘶喊一聲,迅速抽走饒桀夾在襯衫口袋上的銅珠筆,在他尚未來得及弄清楚她的目的前,筆已刺入她的胸口。

  饒桀錯愕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湧出來的鮮血迅速染紅她的白上衣。在激烈的痛楚中,她的嘴角竟帶著一抹笑,一抹安詳的微笑。

  幽暗的空間裡,靜謐無聲,伸手不見五指。何維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直覺己走了好久好久,還是沒有遇到半個人,也沒有碰到任何物品。這是一個只有她存在著的空間嗎?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她一個人嗎?

  想到這裡,何維希高興的咧開嘴。她終於找到一個不會受到任何人打擾的地方。沒有人會破壞她的平靜,沒有人會使她精神緊張,沒有人會害她心情不好,沒有人會害她驚惶失措,沒有人會讓她窘迫不安。她是自由的了!她終於找到所要的寧靜。

  一個小光點在前方浮動,何維希停下腳步想了想,也許在那裡她可以找到休想的地方。畢竟這裡太暗了,沒有安全感,連腳步彷彿都是虛浮的,踏不著地。她慢慢的往前走,光點隨著她的前進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擴大。當她走到洞口前時,光芒亮得她睜不開眼,看不清前方是否是另外一個天地。

  她舉步走進洞口,卻聽到身後有人高呼:"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何維希轉過頭,身後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她分不清聲音的來源,也看不到說話的人。

  "你是誰?"她朗聲問道。在黑暗中,她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形體。

  "回來,你屬於這裡!"那個形體說著,卻不是適才叫住她的女聲,而是一個暗□的男聲。

  何維希感到害怕,在發聲的形體旁邊慢慢浮現其他的形體,一樣的模糊,迅速佔滿了她的視線,並慢慢朝她走近。

  "這裡才是孤獨的人應該待的地方,那裡的世界,你永遠無法適應。"另一個男聲蠱惑著她。

  何維希恐懼的搖著頭。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是否佔滿這樣模糊的形體?而在他們眼裡,她是否一樣的模糊?

  "回來!"模糊的形體抬起手朝她招了招。

  "不要!"她寧願回去面對冰冷的現實,也不要每天與模糊人形終日相對。

  "留下來吧……"聲音突然來到耳旁,何維希心裡一慌,腳步一個跟跑,摔進了光線裡……

  顏雪如匆匆忙忙奔進醫院,在手術室前,她看到焦急的何母,以及如石像般呆坐在椅上的饒桀。何母一看到顏雪如就哭著迎上去。

  "怎麼辦?小如,怎麼辦?"她激動的哭著,完全失去了方寸。

  "何媽媽,你冷靜點!"顏雪如看了饒桀一眼,他是誰?"維希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說……醫生說……"

  "醫生說怎麼樣?"顏雪如快急死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顏雪如聞言楞了楞,"沒有生命危險?"

  "嗯。"何母點點頭,眼淚還是停不下來。"醫生說還好她力氣不夠,沒有傷及要害,應該再過不久就可以出手術室了。"

  "我的天啊!"顏雪如全身無力的靠在牆上,"我還以為……"她還以為何維希生命垂危,嚇得她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我那個笨女兒竟然拿筆往胸口上插,她瘋了,她自殺,你知不知道?"說著,何母哭得更激動了。

  顏雪如瞠目結舌,"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才……"在維希剛搬回家的那一段時間,是她最擔心的時候。她每天都打電話去何家詢問好友的狀況,因為維希拒接任何人的電話,所以她只能從何媽媽口中得到好友的消息。她一直擔心維希會想不開、做傻事,所以不管何媽媽如何叨念,只要維希是平安的,她就會比較安心。如此平靜了好幾個月,她以為維希應該想開了,想不到竟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

  "我哪知為什麼?她是跟他一起出去啊!"何母手指向饒桀,言語中頗有責怪之意,"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沒想到現在卻躺在手術室裡!"

  "他是誰?"

  "維希相親的對象。"

  "相親?她肯去相親?"顏雪如驚訝道。

  "被我拉去的。"何母沒好氣的說。

  "他有說明經過嗎?"

  "我趁到醫院時,他就是這副死人樣,一直沒變過!"何母的口氣裡有濃濃的火氣和怨怪。

  "何媽媽,您先坐著。"顏雪如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我去問問。"

  "你也問不出什麼。"何母氣得自鼻孔哼了一聲。

  顏雪如牽了牽嘴角,朝饒桀走去,在他旁邊椅子坐下。"你好。"

  饒桀好似沒有聽到她的問候,連眼都沒抬。顏雪如注意到這位男子的外形出眾,就算面無表情,神色黯淡,還是遮掩不了他迷人的風采。她再次開口,並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為悅耳動聽,"我是維希的好朋友,請問先生貴姓?"

  他還是不肯搭理她。顏雪如多次試著與他交談,但饒桀皆不為所動。他如同一具石像,僵直的坐在椅子上。徒勞無功的她只好放棄詢問,走回何母身邊。

  何母搖了搖頭,"早跟你說過沒用的。"

  "他現在跟維希交往嗎?"

  "我也弄不清楚他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唉!亂七八糟的!"

  何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顏雪如也跟著輕歎一聲。她望向始終不曾改變坐姿的饒桀,瞧他失了魂的模樣,他和維希之間應該不只是一般朋友的關係吧!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門上的燈光熄了,何維希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慘白無血色的容顏讓人看了十分不忍。一直僵直坐著的饒桀總算抬起頭,迅速走到病床旁。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何母焦急的問道。

  "放心,我不是說過她不會有事的嗎?等一下她就會醒過來了。"年輕的醫生笑著回答。

  眾人心上的大石這才落了地,紛紛鬆了一口氣。在病房裡,何母與饒桀各佔病床的一邊,顏雪如站在何母的身邊。他們很有默契的不開口說話,默默等著何維希清醒過來。

  饒桀凝視著何維希蒼白的面容,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忽然,他瞧見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那表示她即將醒過來,他興奮的屏息以待。過了一會兒,何維希又睡著了,見她呼吸平隱,他緊張的心情這才稍稍放鬆。他輕輕的撥開覆在她頰上的秀髮,指尖所到之處滿是柔情。

  饒桀抬起頭,恰巧和顏雪如帶著研究的目光四目相對。在看見顏雪如雅致清麗的臉蛋時,他目光突然一閃,開口喊道:"顏雪如?"

  顏雪如嚇了一大跳,一臉驚愕的瞪著他。
第九章


  顏雪如看著饒桀,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她突然有種感覺,這個人早就認識她了。

  "你認識我嗎?"她問了一個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的問題。

  "忠孝國小六年三班顏雪如。"

  顏雪如更訝異了,"你怎麼知道?你也是忠孝國小的學生嗎?"

  "我跟你還有維希是同班同學。"

  "你是?"她不記得班上有這樣一號出色人物。念小學時,班上男生每一個看起來都呆呆挫挫的,一副將來絕對成就不了大事業的呆子樣,會長成這樣風度翩翩的,怎麼想還是想不出來會是誰。

  "我是饒桀。"

  "饒桀?"顏雪如努力回想,但就如同她對班上同學容貌模糊一樣,她也不記得班上有人叫這個名字。"你是轉學生嗎?"

  "不是,我是班上個子最高、體重最重的饒桀。"

  "你是肥豬肉!"顏雪如腦中靈光一閃,衝口說出他小時候難聽的綽號。

  鐃桀笑了笑,"我就是肥豬肉。"

  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議了!

  顏雪如所記得的"肥豬肉",身高約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將近八十公斤,是班上最胖的男孩子,像個龐然大物,動作緩慢又遲鈍,當時在班上綽號"小公主"的她,眼高於頂,從來不搭理這個大胖子。

  想不到"男大十八變",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男孩子,在長大後,竟然會是這麼的出色,連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顏雪如都不禁怦然心動。

  "聽說你跟維希相親,你跟維希在交往嗎?"

  "前者對,後者錯。"

  "你們在說什麼?"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的何母忍不住發問。

  "沒有,只是沒想到會遇到國小同學。"聽到他和維希並沒有交往,顏雪如心中不禁一陣暗喜。

  "你們是國小同學?"何母驚訝的看著兩人。

  "對啊,好巧!"顏雪如偷偷瞄了饒桀一眼。

  何母才沒時間管他們是同學還是親戚,看到饒桀終於開口講話,她忙不迭地問:"維希到底是怎麼了?"

  饒桀眼神倏地黯淡,又回復先前不言不語的"死人樣。"

  "你倒是說話啊!我女兒跟你出去後弄成這個樣子送入醫院,你至少要跟我說明原因啊!"何母激動的嚷著。

  他依然沉默不語。

  何母的耐性消失,她做了最壞的猜想,伸手指著饒桀指控道:"是不是你害我女兒受傷的?"

  饒桀面頰抽動了一下,輕聲的開口,像是自言自語,"也許……"

  "你說什麼?說大聲點!"何母發起脾氣來一向是得理不饒人的,就跟她女兒如出一轍,"好漢做事好漢當!自己做了壞事就要勇敢承認。"

  "何媽媽!"顏雪如連忙輕拍她的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先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接著她轉向饒桀,柔聲道:"你就把當時的狀況解釋一遍好嗎?我們都很擔心。"

  饒桀依舊緊閉雙唇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你啞巴啊!你快說話啊!不說的話,我叫警察來抓你。"心急如焚的何母怒氣沖沖的大吼。

  "何媽媽。"顏雪如拚命安撫她。

  "好吵……"病床上的何維希蹙著眉囈語,傷口的疼痛讓她緩緩睜開雙眼。

  "維希,你醒啦?"何母興奮的望著女兒。

  對於何維希醒過來一事,饒桀意外的面無表情,毫無反應,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

  "不要吵……"何維希嘴裡喃喃念著,再次閉上雙眼。

  "好,不吵,不吵。"何母輕輕安撫女兒。

  "何媽媽,我看有事出去談好了,順便吃點東西。也讓維希好好休息。"顏雪如提議。

  何母心疼的看著女兒蒼白的容顏,女兒已經甦醒過來,應該是不要緊了,而且她滿腹疑問只有饒桀能回答,在病房裡吵鬧反而會影響維希的休息,於是她點點頭。"好吧。"

  何母與顏雪如朝門口走去,饒桀仍坐在原位,似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

  "我覺得他怪怪的,維希受傷的事一定跟他大有關係。"何母嘀咕著。

  "我想應該不會吧。"顏雪如笑了笑,走到他身邊,"我們先出去吧。"

  "我留在這。"饒桀輕聲說道,怕吵醒了沉睡中的何維希。

  "她沒那麼快醒過來,我們出去吃個東西再回來。時間應該差不多。"

  "你們去就好。"

  顏雪如很想找機會跟他好好聊聊,偏他死硬脾氣,怎麼勸說都沒用。

  他跟維希到底是怎麼回事?顏雪如心底有著疑問。瞧他看維希的眼神不像是戀愛中人的眼神,他的眼神十分難測,好像無意識,又好像飽含深意,她真的被弄糊塗了。

  "我們等一下就回來,維希就麻煩你了。"

  他點點頭,"嗯。"

  "我不放心讓他跟維希獨相處。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壞事來。"何母防賊似的盯著饒桀。

  "不會啦!"顏雪如硬拉著她走出來,"我們先去餐廳吃點東西,回來的時候,維希應該清醒了。"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想問那個臭小子。"

  "我看他現在也不會跟我們說什麼,要不然剛剛問他話時,他就不會一直對我們不理不睬了。"

  "我們留他在這裡,萬一他對維希下毒手怎麼辦?"何母已經將饒桀名列壞蛋之林了。

  聞言,顏雪如覺得好笑,"這裡是醫院,他不敢的。"

  顏雪如中飯沒吃就急急忙忙跑來,先前因為擔心,所以不覺得餓,現在放下心後,飢餓的感覺霎時湧了上來,只想趕快去解救她的五臟廟,順便瞭解何維希跟饒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他也沒這個膽子。"何母不放心的看了女兒一下,又瞪了饒桀一眼,才跟著顏雪如離去。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何維希再次醒轉,當她睜開眼看見饒桀,又急急閉上雙眼。

  "醒了嗎?"

  何維希不說話,逕自翻過身,不料卻壓到傷口,疼得她五官皺成一團,不得已之下,她乖乖的翻正身體仰躺著。

  她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只隱約記得胸口上的疼和饒桀有關。

  她討厭死這個男人,不想再見到他,更不想跟他說話,所以她寧願壓下滿腹疑問,也不願開口問他為什麼她會躺在醫院床上。

  "如果你想找一個逃避的場所,你可以考慮我。我你想要的空間和寧靜,我都可以給你。"

  他在說些什麼啊?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絕不可能會有"寧靜"這兩字的存在。

  "我猜你母親一定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她看不慣你的逃避,我或許不懂你內心深處的想法,但你最基本的要求,我有能力給你。"

  一直以來,他的自以為是總會挑動她個性上的好辯因子。

  "你又知道我的基本要求是什麼了?你又知道我所要的寧靜是什麼了?"

  "我知道。"

  他憑什麼在她面前大放厥詞?他懂得什麼?他懂她?可笑至極!

  "那你應該知道,你就是混亂的主因。"

  "我不是。"

  "你的出現把我原本的平靜弄成一片混亂,你還說你不是!"何維希一時情緒激動,胸口又發疼了。

  "你目前的平靜只是一個假象,你不可能一直追著這種『平靜』生活,否則你不公拗不過你母親而相親。"

  何維希咬牙瞪著他。他或許說對了某一部分,但那又如何?逃入了另一個環境,他能給她什麼?而且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被你的主觀蒙蔽理智了,所以一直不相信我說的話。"

  "相信你什麼?"

  "我與你相遇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真心!"他說的話鏗鏘有力,何維希卻覺得想笑。

  "為什麼選上我?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饒桀目光充滿深意的望著她,"你的自信呢?你否決了自己,連帶的否決了我。"

  何維希轉過頭,拒絕回答。

  "在你尚未推出手術室,在尚未確定你是否平安以前,我連開口說話都不行。"饒桀平板的語氣注入了情緒,"我害怕推動你,我甚至在心中暗暗發誓,如果你有什麼不測,我將一輩子不開口說話。"

  聽他這麼說,不可否認的,在她心靈的最深處,隱隱有什麼被打動了,何維希突然覺得燈光亮眼,刺激著淚腺,她緊緊閉上了眼。

  "為什麼?"

  "不要在愛情面前問為什麼,如同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認出你來一樣,即使你變化頗在大,我還是能認出你,為什麼?那不需要研究。"

  他的話裡有玄機,他在透露著什麼嗎?

  "我以前就認識你?"她疑惑的端詳他的容貌。

  "我們國小六年級時同班。班長,你一直不曾想起來。"

  "你是?"

  "饒桀,肥豬肉饒桀,被同學盛傳暗戀著你的饒桀。"

  何維希的腦海裡湧現陳舊的記憶,憶起國小那體貼早已模糊的回憶,她的雙頰微微發紅,很難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國小時的饒桀看起來笨笨的,他的個子是男生中最高的,所以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個子高大的他,因為肥胖的身軀,常是同學取笑的對象,他的個性老實憨厚,對於同學的欺負,他都只是一笑置之,卻反而讓同學更愛欺負他這個老實頭。

  他可以一笑置之,何維希可看不過去了,身為班長的她常常替他解圍,她沒有其他的意思,卻被傳為他們是一對,何維希氣歸氣,可是該出面仗義執言的時候,她從不退縮。

  直到她生日的那一天,饒桀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送她一朵紅色玫瑰,她突然覺得饒桀看她的目光跟其他人不大一樣,她有點害怕,開始慢慢和他疏遠,不再為他打抱不平。

  饒桀在班上一向沉默,對於她的刻意疏遠,他默默承受下來,同學的惡意訕笑,他也不做任何回應。

  畢業後,何維希聽說他到中部讀書,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聽過他的任何消息,即使是同學會,也沒有看見他來參加。

  她是把他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你變了好多。"何維希有一些尷尬。

  "是完全不一樣了。"饒桀不以為意的說,"我也曾有過自卑的歲月。上國中之後,我的身高繼續往上發展,體重卻維持,體重卻維持不變,我注意到了旁人看待我的目光變得不一樣,同時我也找到我的興趣,並從中獲得成就感。我不只外形變了,我的個性也變了。"

  何維希點點頭,他的自信、機靈、狡黠、壞心眼、目中無人,與小時候的淳樸、憨厚、善良、沒心眼,的確是變得很多。

  "我們兩個現在一樣。"

  "哪裡一樣?"她才不要有任何地方跟他是一樣的。

  "我們都變得不相信人。"

  何維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為何不相信人?"

  "因為現在圍繞在我身邊的,只對我的外表和事業有興趣。"

  "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她語帶諷刺的問。

  他笑了笑,嘴角泛著一絲無奈,"所以我說你從沒相信我。"

  "那很難!"何維希假笑了兩聲,"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話。"

  饒桀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何維希閃避他的注視,轉頭望向另一邊。

  "好吧,我知道了。"

  聽出他語氣裡的無奈,他似乎準備放棄繼續在她生活中出現了。何維希本想輕鬆的吐一口氣,怪的是胸口中竟有一絲不捨。

  喂,何維希!你不會是被他洗腦了吧!她在心裡警告自己。

  饒桀站起身,看樣子打算離開。她偷瞄他一眼,不料,他的面孔突地在她眼前放大。

  他彎下腰,雙手支撐在她身側,帶著壞心眼的賊賊笑意映入她瞳孔。

  "如果我堅持要走進你的生命,你是躲不開我的。"

  "請你不要強人所難。"她冷冷的回道。

  "我要真實,你要平靜,我們各取所需,執迷不悟將會是你的損失。"

  "真實?"她能帶給他什麼真實?

  "在我面前從不曾矯揉造作,那就是我要的真實,在別的女孩子身上我永遠找不到的特點。"

  "我才不相信每個人都會買你的帳。"

  "的確沒有人不買我的帳。"

  她無話可說了,她覺得這個人自大到極點,已經沒救了。

  饒桀看穿她心裡所想的,"想不想看證明?"

  "什麼樣的證明?"

  "小公主向來高高在上,她的脾氣比你還嗆對吧?"

  "嗯,跟我差不多吧。"

  "那我們待會瞧瞧。"

  "你要幹嘛?"她心裡有不好預感。

  說人人到,何母跟顏雪如正巧走進病房。

  看到何維希醒過來,精神狀態似乎還不錯,何母急忙奔過來,抱著女兒打量。

  何母不斷的詢問她身體狀況,何維希嘴裡應著,眼角餘光卻瞄著站在一旁和顏雪如聊天的饒桀。

  他們兩個看起來相談甚歡,她發現雪如神情有些不自然,那是女孩子因嬌羞而有的不自然。

  噢,不會吧!難道雪如也被他迷住了?千萬不要!她可不希望雪如當真被饒桀言中,證明他的魅力真的所向披靡。

  突然,她看到朝門口走去的饒桀腳步一個踉蹌,倉卒間,他一把抱住顏雪如以穩住身子。

  扁他!甩他一巴掌!打死這個偷吃豆腐的混蛋!她相信雪如會這麼做的,雪如個性高傲,她最討厭莫名其妙挨到身邊的男孩子,更何況是抱住她。

  但讓何維希不敢置信的是,顏雪如沒所饒桀一巴掌也就算了,她竟還扶穩他,關心地詢問,扶著他的手至少停留了五秒鐘才離開。

  難道連雪如也逃不過他的魔掌?天哪!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維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何母察覺到女兒的心不在焉。

  何維希連忙調回視線,"我有在聽,我很好。"

  "你根本沒在聽,我是問你,你為什麼會受傷?"

  何維希靜下心想了下,許加緯挽著女孩子的畫面閃入腦中,她的臉色霎時大變,傷口突地疼痛起來,控制了她的呼吸。

  她不是忘不了他,也不是對他尚有感情存在,她是恨他太深,他在她摔進泥淖、最難堪的時候,無情的踢了她一腳,害她在泥淖裡滅頂,萬劫不復。

  饒桀察覺到她的異樣,心知先前引發她崩潰的因素是她最不願去碰觸的傷口,他不忍見她受折磨。

  "伯母。"饒桀走過來柔聲說:"維希剛清醒,可能還有些心神恍惚,我們先讓她休息好了。"

  "好吧。"看著女兒,何母忍不住責怪,"你呀,總是教我擔心,我是管不動你,我猜你有什麼事也不會跟我說的。"說到這裡,她歎了口氣,"如果能找個人來照顧你就好了,至少那個人能管得動你,別讓你再做些傻事。"

  "媽!"何維希有些難堪,"你幹嘛在別人面前講這些。"

  "要不然我什麼時候可以說?你傷害自己時,有沒有想過我和你爸?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把你養大,不是要你來傷我的心的。"說著,何母的眼眶紅了起來。

  何維希咬了咬下唇,"媽,對不起,你別這樣。"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當所有的壞事情一古腦的兜頭罩下時,她氣餒得想死掉算了,眼不見為淨,她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如果不是考慮到父母,她現在不會復坐在這裡說話,如果不是因為情緒的一時失控、崩潰,她應該能勉強自己繼續活下去的。

  "伯母,你不用擔心了。"饒桀看了何維希一眼,笑著投下一顆令人措手不及的炸彈,"我跟維希剛剛商量好了,等她一出院我們就結婚。"

  在場另外三人皆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望著滿臉笑意的饒桀。

  "我哪有——"何維希的爭辯才說了三個字,饒桀陡地抱住她,一副小兩口甜蜜蜜的模樣。

  "以後維希的事就交給我來煩心,我一定會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他語氣誠摯的說。

  何母看看女兒又看看他,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你們還沒解釋維希的傷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兩個人又談好要結婚?你們把我當傻瓜耍嗎?"

  "我——"

  "維希的傷是因為我們吵架,吵得滿嚴重的,在爭執中不小心誤傷了。"饒桀截口道。

  "請你放開我好嗎?"何維希冷冷的在他耳邊說道。這臭傢伙,明知她目前不能用力掙扎,故意抱住她,還自編自導自演,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己經看到我的證明了,拋開你的固執,你會知道跟我在一起是你最好的選擇。"饒桀輕聲細語蠱惑著她。

  何維希抬眼與他四目交接。她討厭他總是自信滿滿,帶著邪氣的眼眸,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眼神特別容易攙亂她平靜的心湖,讓她感覺到心動的慌亂。如果不是旁邊有人在場,她猜他會吻住她。這麼近的距離,兩人氣息交纏,連她都忍不住想去碰觸他雙唇的觸感。

  天啊!她瘋啦?!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吧。"聽見自己開口答應,她不禁嚇了一跳。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即便有人在場,饒桀還是重重吻了她一下。

  "我的小可愛,你的選擇是明智的。"

  看樣子她錯估了他的廉恥觀,她忘了他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隨心所欲。

  何維希不經意抬眼,看到顏雪勿訝異的眼神和僵凝的神色。她確定顏雪如被饒桀所吸引,不禁後悔幹嘛答應他;她又不愛他,她應該將機會讓給雪如的。可是若說出"讓"的話,不就等於承讓饒桀是個萬人迷嗎?她才不要助長他的氣焰。

  女兒跟未來女婿的行為未免太大膽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何母顯得有些尷尬。

  "你們自己說好就好了,我很開明的。"何母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心裡還是犯著嘀咕。

  顏雪如雖覺失望,不過她還是揚起真誠的笑容祝福何維希。她們之間將近二十年的友誼,絕不會因她一時的心動而有影響,即使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一點可惜。

  何維希的終身大事就這麼草草決定了。然而望著饒桀的背影時,何維希心頭忽然浮起了一個名字——Ian。

  如果Ian沒有找到她,相信他一定會上網找尋她的蹤影,她是讓他失望了。如果她告訴他,她即將結婚的事,他會有何反應?

  他的存在、他的示好、他對她的關心,只有他是真正不解她的知己。饒桀就算知道再多,大部分也是來自他自己的臆測。

  但何維希心裡也很明瞭,Ian之所以會知道她那麼多不為外人知的心事,全是因為有internet這層保護膜存在的關係,如果他們當真見了面,也許他不可能再當她唯一的知己,她將會疏遠他。她相信自己會這麼做。

  也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吧!縱然心中有萬般不捨,但她將不會再踏入那間聊天室了。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