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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盜皇 作者︰誤道者 (連載中)

第一卷 陰謀與任務 第十一章 意外的變化

    長久以來,在阿波羅大陸上,貴族一直是宗教得以滋生的土壤。天神教如此,光明教如此,各式各樣的小教會同樣如此。

    貴族為教會提供財物和土地,而底層平民則沒有信仰神祗的權利,但是這樣的情況自上任教皇西狄偌厄開始有所改變,似乎越來越多的富有的商人和民眾也開始信仰起了光明教。

    廣大的財源為光明教會勢力的膨脹添加了助力,而另一方面,平民教眾的增加引起了眾多貴族的不安,他們擔心神權會與王權產生對立,于是在諸多封建領主和大陸強國的強勢干預下,西狄偌厄不得不到懺悔峽谷修行去了,而新一上台的教皇庇度卡二世立刻驅散平民信徒,甚至剝奪他們的財產,又直接將這些教眾宣布為異教徒,不再屬于正統的光明教。因而由此,光明教會與大陸東部一些大貴族也迎來了新一輪的蜜月期。

    因為蘭蒂斯頓家族有幾代人也在教會中擔任過重要職務,地區主教又希望通過這個方式向教皇表示立場和忠心,所以這次前來接引貴族的隊伍規格也是很高,直接派出了神官級的神職人員。

    只是當教會一行人到達城堡內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接待場面,而是亂哄哄的一片。

    佐德伯爵沒有將他的昏迷情節延續到下個星期,而是很巧合的再一次從昏睡中清醒,起身處理目前這尷尬的局面。

    次子的突然死亡,意味著長子的命運將不可捉摸,而決定權就在佐德伯爵的一念之間。

    在城堡的接待大廳內,家族的盾形旗幟被從高處漏窗中鑽進來的大風吹得飄揚不已,兩旁的侍衛也表情凝重,一臉肅穆。

    佐德伯爵已經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教會來的神職人員正靜靜等待著他的決定。

    祭祀菲迪亞特是個高瘦的老者,他用復雜的目光看了眼才三十多歲卻已比他高上一級的神官特莫斯一眼,後者的神情淡然自若,什麼都看不出來,于是他又把目光轉向佐德伯爵,心下盤算,佐德在意外失去一個兒子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是捐獻出一半的財產還是將僅剩下兒子送入教會?不管對方做出何種選擇,教廷方面都不會有任何損失,可是如果伯爵如果因為這件事而減少每年捐獻的貢金……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擔憂了起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

    大廳內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向佐德伯爵。

    終于,佐德緩緩開口了,他沉聲道︰“我會遵守自己的諾言,將我的一個兒子送入教會,成為主的奴僕。”

    特莫斯神官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皮,慢慢在胸口劃了個十字。

    菲迪亞特長長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喜憂是慮。

    這個時候,羅瀾一頭闖入了大廳,不顧任何人的目光急急走到佐德面前,嚷嚷道︰“父親,您怎麼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呢?我可是蘭蒂斯頓家族最後的血脈了啊!”剛剛羅瀾回到地面上的時候,連續使用天賦所造成的腦部疼痛仍然在考驗他的意志,可當得知倫迪特死亡和教會的人已經到時,他立刻覺得這件事情實在不同尋常,不得不強打精神來演上這麼一出。

    佐德仿佛根本听不到羅瀾說話,向周圍環顧了一眼,道︰“各位尊敬的神僕,容許我向你們介紹下,這是我的大兒子倫迪特.蘭蒂斯頓。”

    特莫斯神官在椅子上微微欠身道︰“伯爵先生,我們知道,因為次子的去世,這是您唯一的兒子了。”

    “不!”佐德伯爵一掃左右,然後大聲宣布道︰“他不是我唯一的兒子。”

    眾人詫異地看著他,莫非伯爵因為悲傷過度而精神失常了麼?

    一個年輕的少年僕役從旁廳走了出來,他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顯得有些瑟縮和靦腆。

    “這是我的第三個兒子,埃米爾.蘭蒂斯頓。”佐德伯爵指著他說道,並且示意他站到自己的面前。

    羅瀾睜大了眼楮,失聲道︰“父親,您瘋了嗎?”

    “伯爵大人,好像貴國並不允許繼子繼承爵位和財產。”菲迪亞特祭祀插口道。

    “是的,”佐德嚴肅地點了點頭,把手放在胸口鄭重道︰“埃米爾確實是我的親生子嗣,我以光明神的名義起誓。”

    周圍的人交頭接耳了起來,紛紛揣測佐德這出乎意料的表演下那背後真實的用意。

    羅瀾看著這荒誕的一幕,暗自冷笑,先前所有想之不通的一切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麼埃米爾看他的目光如此奇怪,為什麼他佐德的態度如此模稜兩可,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佐德導演的一幕好戲。

    看來我也要表現的激烈點啊,不然配合不了這場好戲。

    于是,他立刻沖上去拉住佐德的胳膊不停搖晃,並嘶聲道︰“父親,既然是這樣,您應該把他送到教會去,而不是我,我是您的長子,您的長子啊,您不是說很欣賞我的不擇手段麼?”

    所有人的面目都變得古怪起來。

    對于羅瀾的“口不擇言”,佐德只是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你的年齡與倫迪特相差不過兩個月,已經滿二十歲了,而埃米爾只有十七歲,按照祖先定下的規矩,只能你去了。”說完他就像送出去一個廢品般一把將羅瀾推開,轉頭道︰“神官大人,可以舉行儀式了麼?”

    特莫斯微笑道︰“蘭蒂斯頓少爺好像並不願意呢?”

    “我相信這是主的旨意。”佐德伯爵看著他道︰“我也相信主的力量。”

    神官特莫斯淡淡一笑道︰“伯爵不愧是主最虔誠的信徒。”

    羅瀾張嘴,正要發出聲嘶力竭大吼。

    一道燦爛的光芒在大廳里乍現。

    他立刻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特莫斯神官放下神杖,沖著佐德歉然道︰“我想,這樣能讓他安靜一點。”

    佐德眼皮微微跳了跳。

    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神術,但是特莫斯用得卻是默發,教會里什麼時候又出了這麼一個高手?

    在特莫斯的示意下,兩名牧師圍繞著羅瀾匆匆讀完了受戒禱文,又隨意拋灑了一點聖水在他身上,算是完成了入會儀式。

    賓主互相間沒有實質意義的交換了幾句祝福之類的話後,特莫斯一行人並不停留,友好地向佐德伯爵告別。

    羅瀾在兩個金發女侍鄙夷的目光中被台上了車架,一路匆匆往北行去。

    教會的車隊並不像來時那麼從容不迫,而是加快了速度,到接近傍晚的時候,他們終于離開了蘭蒂斯頓家族的領地,在一片荒僻的森林旁停了下來。

    一輛不起眼馬車靠了過來。

    看到這輛馬車,所有人都下車肅立,菲迪亞特身軀微微顫抖,特莫斯的神色更是恭敬無比,車簾一掀,從馬車上走了下一個身披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

    他赫然就是那個向盜賊團委托任務的神秘人。

    他揮了揮手,徑直走到一輛不透風的馬車旁,拍了拍車蓬道︰“你可以醒醒了。”

    睡得正香的羅瀾不滿的咕噥了一聲,揉了揉眼楮,伸了個懶腰,然後慢慢坐起身來,嘿然道︰“我原以為你只在晚上出現。”

    神秘人哼了一聲,低聲道︰“東西到手了麼?”

    羅瀾把手伸進了懷里,突然皺起了眉頭。

    神秘人一驚道︰“怎麼?”

    羅瀾從嘴角綻放出一個促狹的笑意,慢慢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瞬間,它的光輝使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第一卷 陰謀與任務 第十二章 最後的果實(上)

    如若敵人在血泊中哀號,你又與屠夫何異?————《盜賊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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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只由數幾十只骨質項鏈鎖成的項鏈,它的墜飾是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動人的光澤就像陽光下蕩漾的湖水,靈動且不失內涵。那澄澈無比的質地像沉入深海的萬年堅冰,它只在第一時間就奪走了人的目光。

    神秘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但是他的手只是在寶石上輕輕掠過,就把注意力安全集中了到了骨質鏈鎖上。

    羅瀾在旁邊一棵樹上懶懶地倚靠著,斜著眼看著他的舉動。

    神秘人的手指在上面不停撥動著,一節一節的檢視,那專注的樣子就像他準備從上面找出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瑕疵。

    每當一節骨鏈從他手里溜過,他的動作就愈發的緩慢了。

    終于,在翻到第十三節骨鏈的時候,他的手陡的一停。

    他以與剛才動作極其不符的速度飛快的將那節骨鏈摘下,並迅速貼身藏好。

    羅瀾的眉頭毛挑了一下,咳嗽了一聲道︰“是你要的麼?”

    神秘人放下項鏈,盯著他道︰“除了這個你還發現其他什麼東西麼?”

    羅瀾手指著那串項鏈,笑道︰“我們的約定里好像只包含這個東西。”

    “看來我們合作的很成功。”

    羅瀾站直了身體,眼楮里目光閃爍︰“目前為止,是的。”

    神秘人雙肩慢慢抖動,最後竟然大笑起來。

    羅瀾的也漸漸浮出一絲笑容,同樣開始放聲大笑。

    就連罪惡盜賊團也想象不到,從神秘人一開始到盜賊團委托任務,從而演出一幕爭奪繼承權的鬧劇,這從頭到尾統統都是羅瀾與神秘人事先策劃好的陰謀。

    他們的目的一是為了某奪蘭蒂斯頓家族的秘寶,二是造成任務失敗的假象,騙取盜賊團的三倍補償的信譽賠償金。

    平原上的晚風開始大了起來,樹葉一陣瑟瑟的抖動。

    神秘人漸漸止住笑聲,點頭道︰“我會遵守諾言,讓你以蘭蒂斯頓家族的子嗣的名義成為一名神職牧師。”他掂了掂手里的項鏈,將他扔給羅瀾道︰“這是你的報酬。”

    羅瀾毫不客氣地接過,笑道︰“其實我更喜歡金錢,這東西可不太好出手啊。”

    神秘人聲音放緩道︰“或許你可以把送給自己心愛的女人。”

    羅瀾沉吟了一下,腦海里頓時轉過了幾個女子的身影,莞爾一笑道︰“那就多謝了。”

    “知道麼,”神秘人看向遠處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沉聲道︰“我本以為你很難成功,或者在見到了這東西後會獨自逃走。”

    羅瀾聳了聳肩道︰“幸好我沒那麼蠢,否則必將受到來自盜賊團和你的追殺,我想我的余生只能在驚恐不安中渡過了,要是還有余生的話。”

    神秘人深沉地笑了起來,指著項鏈道︰“那是你不知道它究竟代表著什麼,如果你知道了,或許你會這麼做的。”

    羅瀾露出一副無限惋惜的神色,長嘆道︰“我想你是不會願意坦白告訴我的。”

    神秘人哈哈笑了一聲,盯著他道︰“如果你願意起個誓言,我可以把這一切都告訴你,一切”

    羅瀾心頭一動,這是神秘人第一次主動拉攏他,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一旦自己答應了,那麼,自己在教廷的腳跟將站得極穩,但是也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的命運將會如繩索一般牢牢捆住。

    想到繩索這個詞,他心里又沒來由的產生一股無比的厭惡的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閃爍道︰“誓言那麼管用麼?”

    神秘人冷聲道︰“我是神的僕人。”

    羅瀾淡淡道︰“我只是個盜賊。”

    神秘人看了他好一會兒,沉思了片刻,終于點了點頭,將話題轉開︰“你的新身份將是一名牧師,我將安排你去莫沙教區的一個教會分部,到那里學習基本的神術和教義,當你通過試煉任務後,你才能正式成為一名傳教師。”

    羅瀾一怔道︰“還要通過試煉?”

    傳教師是光明教會以委任的形式委派到大陸荒僻地區或者海洋島嶼上宣傳光明教義的高級神職人員。按照規定,他們必須信念堅定,深明教理,還必須擁有純正的出生。

    因為大陸上的所有教會只有貴族才能信仰,所以羅瀾先是佔據了倫迪特這個身份,撇清了之前與盜賊團的一切關系,然後再搭上教會這條船,在他的原計劃中,倫迪特也是非死不可的人物,可事情的發展大出預料,倫迪特的提前死亡反而省卻了他的一番手腳。

    至于傳教師的職業則尤為特殊,一旦在傳教的區域內建立起光明教的勢力,撇開勢力不談,他們所享有的特權和地位是與地區主教是等同的。

    羅瀾早就看準了這其中遠大的發展前途,並且還能借著這個機會永遠擺脫“那個人”的控制,所以與神秘人各取所需,精心策劃了這一幕。只不過要通過試煉這一關他倒是萬萬沒有想到。

    神秘人別有含義的一笑道︰“不錯,听說在你之前已經有數十個失敗者了。”

    羅瀾不在意的一撇嘴︰“是麼?”

    這時,遠處的一名僕人大聲道︰“先生,有車隊過來了。”

    神秘人轉頭道︰“看來我得走了,願主的榮光與你同在。”

    羅瀾輕笑道︰“我還沒有通過試煉。”

    神秘人不再說話,轉身回到車上,在踏上去一瞬間,他回頭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在蘭蒂斯頓家族里究竟還偷到了什麼?”

    羅瀾淡淡道︰“我是個盜賊,偷我需要偷的東西。”

    “那麼,等你成為牧師後,你又想偷什麼東西呢?”

    羅瀾看著他,平靜道︰“偷牧師該偷的。”

    神秘人聞言腳步微微一頓,然後一語不發地鑽入車中,車簾在淡染的晚霞中放下,在轔轔的車馬聲中一路遠去。

    直到車馬消失在視線盡頭,羅瀾才收回目光,他在附近的樹林里先轉了一圈,將自己的腳步完全走亂,再跳躍到一棵樹上,如此幾次反復後,他才發現神秘人僕人口中所說的那只車隊。

    他立時邊認出那是往蘭蒂斯頓城堡運送冬季碳料的車隊。

    他看了眼天色,等這只車隊到達城堡的時候,應該已經是深夜了,不過,他眼里閃出一道寒光,那樣正好。

    他趁著車手不注意,輕快地潛到了一輛車上。

    他必須回去一次,因為,那里還有最後一個果實等待著他去收割。
第一卷 陰謀與任務 第十三章 最後的果實(下)

    “拿上這把匕首,讓靈魂為你顫抖。”————《盜賊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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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瀾靜靜地潛伏在車上,沒有發出半絲聲息,腦中閃過一幕幕仿佛親身經歷過的格斗畫面。

    偽裝盜賊的領域界定並不是很明顯,因為他們修習了過多繁復龐雜的能力,以至于有時候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真正擅長的是什麼。

    而陰影盜賊乃至格殺盜賊,他們將大量的精力放入了精研本系的技能上,經過無數代的累積,他們從單調的技能里發掘出了威力強大的招式和更容易快速掌握的訣竅。

    從“黑影”腦中奪來的記憶里,除了“暗能”之外,還有一些對方幾十年來在殺戮和生死間體悟回來的經驗,它們就像種子一樣埋藏在羅瀾頭腦的土壤里,只要他時時刻刻去澆灌,不將它們忘記,總有一天,它們會長出粗壯的枝干支撐起羅瀾更為強大的身軀。

    就在羅瀾不知不覺沉浸在那從未想象過的世界里時,車身輕輕一頓,原來他已經重新回到了蘭蒂斯頓家族城堡。

    他無聲無息地躍下馬車,如一只輕捷的狸貓一般滾到了牆角,借著月光仔細辨別了下方向,利索無比地避開侍衛,輕車熟路的向城堡的某一角走去。

    由于倫迪特剛剛死亡,按照規矩,他的尸體將被送入了教堂,今夜有許多守衛在看守尸體並確保將要一起上路的陪葬品。

    所以原本一些暗哨里值夜的侍衛已經大為減少,他一路繞開了幾個後很容易地向自己原本的房間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是明亮,他選擇了盜賊慣用的路線,先是緊貼牆壁不動,再趁著月亮被濃雲遮蔽的一瞬間攀上牆頭,幾個輕巧的攀挪,就到了他房間廊台的下方。然後慢慢將自己的身體埋在了廊台上種植的紫蔓藤上。

    紫蔓藤是貴族常用的裝飾品,據說模仿自精靈國度,它們除了能帶來善心悅目的感受,還能在月光下散發濃郁的幽香,將一些蟲類遠遠驅趕。

    這里無疑是最隱蔽最愜意的藏身之處。

    隨後,如他預想的一樣,他果然听到了房間里有人在走動,他冷笑一聲,在他和倫迪特都消失後,這里的主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埃米爾了。

    只是,房間里並不止一個人,隱隱約約的聲音表明,里面有兩個人在進行著交談。

    羅瀾屏息凝神,盜听技巧此刻派上了用場,里面的聲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圖茲,我只想問你先前為什麼那麼幫助倫迪特這個混蛋!”一個憤恨的聲音說道。

    羅瀾立刻就分辨出,這是埃米爾的聲音。他的氣勢完全不一樣了,清除了所有的兄弟後,他已經成為了蘭蒂斯頓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他似乎要把這一生所積攢的怨氣全部發泄出來,屈辱的,痛苦的,怨恨的,包括壓抑的,統統發泄出來。

    “少爺,我不得不幫助倫迪特少爺……”圖茲的聲音不急不緩。

    “不許再這麼說!少爺只有我一個!”埃米爾怒吼了一聲。

    羅瀾仍能想象出,說到這名字的時候,對方一定咬牙切齒,仿佛想要咬下他的一塊肉來。

    呵呵,可惜正主已經死了。

    “好吧,我們不說他。”似乎嘆了口氣,圖茲緩緩道︰“您知道,老爺曾經有個兄弟的事麼?

    “嗯,听說過,當年好像他自動宣布接受了教廷的恩召,算起來,倒是父親的年歲大了一點。”

    “是的,他那時還不滿二十歲。”

    “嗯?”

    “您在奇怪為什麼當年老爺沒有被送走,原因很簡單……”圖茲頓了一下,聲音明顯的輕了下去。

    雖然聲音極低,但是羅瀾經過特殊訓練的听力仍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老爺當年用魔法藥劑毀了他的容貌。而這個人,如今听說在教會里權勢很大,老爺很怕他某奪我們的財產。”

    “一個離開家族十幾年的人,即便是教會高階神職人員,又有什麼能力插手在家族的事務中來?”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圖茲的聲音又大了起來,“西奧斯少爺這麼多年來流落在外,而且有段時間下落不明,無論怎樣調查都無法查出,我很懷疑這是您叔叔安排的。”

    “嗯?你是說?”埃米爾的聲音充滿了警惕。

    “是的,其實西奧斯少爺當年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城堡里,十幾年前的一天卻莫名的失蹤了,當時我與老爺懷疑他是被人劫持。于是,老爺當時把只有三個月大的您當作僕役收養,而把早已為人所知的倫迪特少爺放在前台做您的擋箭牌,這是老爺當年布下的局,為的就是防止今天這一幕的出現。”

    “哦?原來父親早就為我安排好了一切?”

    “不,您說錯了,埃米爾少爺,您與倫迪特的機會是相等的。”圖茲的聲音有些低沉︰“少爺,其實,在最後一刻,老爺還沒最後決定究竟由誰來繼承財產。直到您動手把您的那個痴呆哥哥殺了,老爺才最終下定了決心。”

    這番話不但說得埃米爾冷汗直冒,就連趴在旁邊竊听的羅瀾也是心頭惕凜,暗暗心驚佐德深沉無比的算計和冰冷殘酷的內心,居然連親生兒子也可以隨意犧牲掉。

    他暗嘆了一聲,光論手段,佐德這十幾年來的布局,不動聲色的隱忍,並且在最後一刻還含而不發,那才是真正厲害無比的陰謀。

    羅瀾很慶幸自己听到了這一出,心頭上所有的疑惑之處也隨之化開。

    要不是佐德的這番話,從表面上所透露出的信息來看根本不可能找出佐德背後的真正手段。

    屋子里的聲音靜了下來,羅瀾听到了腳步聲的離去。

    顯然圖茲和埃米爾的對話結束後,前者退出了房間。

    而羅瀾則輕輕從廊台上躍下,他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在濃濁的陰雲遮住月亮的瞬間,他的身體漸漸化成了薄霧,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

    陰影術!

    由于時間太緊,他現在只掌握了並不純熟的運用技巧,而且只有十多秒的延續時間,根本不能和某些陰影盜賊長達幾天的強悍能力相比較。

    不過,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了。

    他輕手輕腳的走了上去,第一次沉浸在這奇妙的感覺中。

    明明站在其他人的眼前,卻偏偏無法被望見,這無比刺激的經歷讓他常年冷靜的心也有些微微激動了。

    透過廊台房門的隙縫,他能看見埃米爾正走來走去,嘴里不知在嘀咕這什麼,顯得既興奮又焦躁。

    看來,第一夜入住這間象征身份的房間,第一次能夠站在這里憧憬未來的人生,已經把這位小少爺調動得情緒高漲了。

    趁著這個機會,他飛快的推開廊台的門,然後一閃身進入了房間。

    “吱嘎。”

    埃米爾轉眼看去,門正輕輕的晃動著,仿佛被風吹開了一般。

    這個才十七歲的少年走了過去,將門輕輕掩上,然後孩子氣地說了一句︰“唉,怎麼辦,睡不著啊。”

    羅瀾心頭微微一動,生出了幾分不忍。

    埃米爾,說不定就我的親生弟弟。

    不!

    他的眼楮瞬時就冷酷了,只是這具身體的血緣罷了。

    我,還是我!

    既然是兄弟,那麼,蘭蒂斯頓家的天賦埃米爾也一定有!

    倫迪特的天賦能被他吸收,那埃米爾的天賦他一定也能吸收。

    “你很快就會睡著了。”羅瀾默默道。

    他飛快地向目標移動了身形,透入窗中的月光下產生了一抹淡淡的虛影。

    廊門又一次被風吹開了。

    這,就是最後的果實!
第一卷 陰謀與任務 第十四章 逃亡者的會面

    “女性盜賊追逐殺戮的美感。”————《盜賊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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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羅瀾潛離城堡的時候,他還未能來得及為自己成功的行動而竊喜,就已經先品嘗了到連續使用天賦的苦果。

    頭部再次襲來了那疼痛欲裂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他的腦袋里拼命鑽出來,卻又無法掙脫舒服,只能在里面胡亂的竄動,

    羅瀾的面色變得蒼白無比,渾身的虛汗刷刷的直往外直冒,他咬牙忍受住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的更加強烈的痛苦,躲避著一路上的侍衛。

    但是他知道,只要挺過這一次,他對天賦的理解和運用力又將達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就如“黑影”用自身的抗力去抵擋毒藥一般。

    這樣的方法需要極長的時間去磨練,絕不是一時一刻所能見效的,只有意志力和精神都極為堅韌的人才能忍受住這樣長久的考驗。

    而且只用肉體上痛苦的代價就換取了他現在所得到的能力無疑是非常劃算的。

    在輕松地繞開最後一個守衛,從城堡中脫身而出後,羅瀾現在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擺脫一切枷鎖後的那種得意暢快的心情。

    命運?嘿!

    就在他剛剛對命運發出嘲弄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始料未及。

    驀然間,他的心頭大大的震動了一下。

    如同被淋了一盆涼水,一股深徹的寒意瞬間從頭到腳籠遍了他的全身。

    敏銳的感官告訴他,這絕不是因頭疼而產生的錯覺,而是有一雙眼楮在暗中窺伺著他!

    更讓羅瀾不安的是,一個稍微高明的敵人都能把自己窺伺他人時的目光減弱至不能感應的地步,而對方偏偏這麼做了,那即使說,對方是有意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對方這麼明目張膽,用意就是在告訴羅瀾,他的一舉一動已經在前者的掌控之下。

    羅瀾移目四顧,在城堡黑沉沉的暗影中,他根本無法找出此人的藏身地點的。

    如做換作一般人,在乍然受到如此的打擊下,自信心必然會大受挫折,導致對行動的判斷失去原有的水準。

    可羅瀾的心志卻極其堅定,只是短短的瞬間,他就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從城堡那巨大陰影中脫離出來,騰身向曠野中投去,既然自己已經暴露,那麼索性放開,將監視他的人從暗處引出來!

    在通常情形下,他的做法必然讓對方進退失據。

    但這次他顯然失算了。

    在前進了一段路之後,羅瀾駭然發現,那被人注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加強烈了。

    那雙目光仿佛如幽靈一般緊緊地吊在他的身後,即甩之不脫,也揮之不去。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在羅瀾心底攀起,繃緊了他的每一根神經,他從來未遇到如此難纏的對手。

    他冷靜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決定潛入進旁邊的樹林中。

    很巧合的是,就是在這片樹林里,他與倫迪特對換了身份,才發生了後來的種種。

    事情轉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起點。

    羅瀾速度極快,只差百米的距離便可投入林中,而那人卻還未現身,他心中冷笑不已,如果對方再不出現,那麼只要一進入樹林里,他就可以將被動的局面扭轉過來,那時他將毫無顧忌。

    可是,在他進入樹林的前一刻,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脊背發涼,腳步也硬生生地剎住。

    在本應使人覺得浪漫的銀色月光下,靠近樹林前方居然停著一輛死氣沉沉的馬車。

    它由兩匹黑色的駿馬拖拽,如果去掉車蓬上覆蓋的那層黑色布幔,這輛馬車的形狀分明是他與倫迪特出行時所使用的那輛。

    皎潔的月光在上面也化成了一層冰冷的寒霜,讓人只能聯想起了恐怖與地獄。

    冷汗順著羅瀾的額頭往下流淌,他覺得大大的不妙了,事情不會如此巧合,既然這輛馬車停在這里,那是說對方很可能已經知道他假冒的身份,也即是說他的一切計劃都暴露了。

    對方早已在這里布置好了陷阱,等待著他自動跳下。

    羅瀾的心悠的往下一沉,究竟是誰,竟然能想出如此精密的籌謀,甚至連他將向樹林逃跑的想法都計算到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眼楮里瞬間流露出殘酷的殺意,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擋自己的腳步。

    他冷笑著走上前去,在車廂外站定。

    周圍沒有任何異常的狀況,似乎那暗中窺伺他的人有著無比的耐心。

    或者,他正躲藏在一旁等待著最恰當的出手時機。

    在靜靜的等待中,車簾一陣波動,掀了起來。

    入目的場面卻讓羅瀾為之一怔。

    一個少女恬靜地坐在車內,她的半邊臉頰隱藏在黑影之中,露出的另一半卻是絕世的姿容。

    羅瀾的記憶中隱約見過這幅容貌的,但卻皺了皺眉頭,因為這樣出色的女子他是絕對不應該出現思索的過程中的,而是應該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就在他露出疑惑神情的時候,異變陡生!

    女子的手中陡然射出一道亮光,羅瀾正想躲避,卻從車廂底下又飛出兩片旋轉中的刃片。

    鋒利的寒芒反射著冰冷的殺氣。

    上下兩路完全被封死,羅瀾冷笑一聲,絲毫不理會往胸口直奔而來的殺招,憑空一個跳躍。避開了飛刃。

    那淡淡的光芒在他胸口一閃而過,絲毫沒有產生任何動靜,好像它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這是一招“虛刺”,偽裝盜賊擾亂耳目的招數,並不能構成實質傷害。

    兩道銳利的鋒芒又往他的面部急掠而來,他身體往後古怪的一折,兩個人一前一後仿佛追逐一般向後退去,羅瀾腳步一頓一旋,堪堪將鋒芒閃過。

    而那少女那具曼妙的身姿在空氣中飄飛,毫無斧鑿痕跡般的隨著他一同轉了過來,又是一擊奔向他的面部。

    她仿佛是一個在琴弦上跳舞的妖精,身形靈動且輕盈飄忽。

    一把匕首及時出現在了那里,“鏘”的一聲擋開了這一招。

    少女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在羅瀾錯愕的目光中迅速的退回到了車邊。

    這是一個身著性感皮甲的少女,她將半邊臉藏在了陰影中,腦後有系著一條長長的發束。

    夸張的胸部線條下露出一大截白皙柔軟腰肢,圓圓的肚臍很是可愛,再往下是被短裙緊裹的渾圓臀部曲線,腰間的兩把匕首揭示出了她的身份。

    大陸上只有一個職業會以匕首為主武器。

    一名女性盜賊。

    撲楞楞的響聲傳來,一是藍色的異鳥輕巧地停在她的肩頭,用小腦袋親昵得蹭著少女的臉頰。

    目睹這一切,羅瀾在恍然間明白了所有的同時也仿佛感覺到一塊石頭堵到了的胸口上,無比的郁悶。

    原來弄了半天,監視自己的是這只異鳥。

    少女一定是通過某種心靈聯系,讓藍鳥查看自己的目光如人類一般充滿感情,將自己一步步的引誘到了這里。

    羅瀾猛然想到了什麼,眼楮又突然睜大了,因為那只鳥分明是他進入城堡後罪惡盜賊團用于與他聯絡的藍鳥。

    對方的身份已經毋庸置疑,她就是那個傳遞消息的神秘聯絡人。

    少女含笑盈盈的看著他,仿佛對他時而的緊張,時而放松的狀態感到非常有趣。

    羅瀾嘆了口氣,沉聲道︰“你是怎麼認出我的?”現在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破綻究竟出在哪里。

    少女妙目一轉,輕撫了下位于肩頭的藍鳥,柔聲道︰“那是你的血,我的‘藍電’能從每個人的血液上辨認出他的身份。”她的聲音柔嫩而悅耳,一點也不像展現剛才展現凌厲殺招時的模樣。

    “我的血?”即使互相作為敵人,羅瀾也差點被這聲音消泯了敵意,他暗中惕凜然,看來對方還有擁有某種影響精神的能力。

    “你忘記了呢,你可是被艾格妮劃了一劍哦。”少女指了指他的手臂。

    羅瀾想起了那天發現的稜鏡,恍然道︰“原來那天是你在監視我。”

    少女狡黠地一笑道︰“是啊,那你以為是誰呢?”她忽然贊嘆道︰“羅瀾師兄的偽裝術真是不錯呢,我都要反復試探才能看得出來,難怪老師總是夸獎你。”她的聲音里還讓人听出有一點點的妒忌。

    羅瀾心頭劇震,失聲道︰“你叫我什麼?”

    少女的美目眨了眨,那像是黑寶石一般的動人眼楮分外明亮︰“羅瀾師兄啊。”

    羅瀾腦海里又一次想起了“那個人”的殘酷訓練方式,身體不禁一顫,他重重地喘了兩口氣,他痛苦地問道︰“是老師讓你……”

    “別提那個老怪物。”少女一撅嘴,仿佛也很討厭這個名字,她摸了摸身邊藍鳥的羽毛,輕笑道︰“我也是偷跑出來的。”

    听聞這個消息,羅瀾的心情頓時又輕松了起來,如同卸掉了一個包袱,然後他向這位只听聞過從未見過面的師妹投去復雜的目光。

    少女的側臉在月光下發出迷蒙的霧色,仿佛看不真切,她輕輕一笑,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她的另一半臉頰立時暴露了出來,上面有一塊破壞所有美感的胎記。

    “原來是你?”羅瀾猛然記起,她就是在塔樓上看見被倫迪特毆打的侍女。

    可如此近的距離仔細看去,他卻發現這個胎記很古怪,因為它破壞的太過徹底,反而顯得有人為的雕琢的痕跡在上面。

    少女從道具戒指中取出一只半臉面具,她動作柔美地帶上,霎那間,她的臉龐被一半慘白色的面具從中劃斷,而另一半卻是絕世的容貌,她優美的身影背襯著明月,柔和的曲線在月光的剪裁下,完美的展現出了身體的弧度,那是一份神秘與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小巧潤澤的雙唇微微一抿,似乎露出一抹幽怨︰“我們都在遭受老師的追捕,所以不管師兄去哪里都要帶上我呢。”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一章 商隊

    這是一只去往非亞爾城的商隊,他們大多數由貴族和商人組成,莫沙教區是商隊的必經之路。

    羅瀾和他的師妹伊琳娜扮作一對貴族夫婦混入了這里。

    他們的演技極好,一路上,所有人都認為他們一對恩愛非常的夫妻。

    此刻到了傍晚,車隊依靠著河流停靠了下來,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不遠處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貴族和商人們都按著各自小圈子一個個圍坐在的篝火堆旁。

    看著遠處警戒中的雇佣兵的身影,羅瀾很嚴肅的說了一句︰“我覺得我們必須分開。”

    伊琳娜臉上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明亮眼楮,但是她動人的身姿仍然惹人遐思,思索了一會兒,她放下手中正在閱讀的一本大陸風物傳記,柔聲道“師兄,能說說你的理由麼?”

    羅瀾的面孔板得很緊,仿佛很慎重︰“你不覺得我們在一起目標過大了麼?對于我們的失蹤,盜賊團是不會置之不理的,所以我們必須分開。”其實他心中在說,盜賊團主要還是在找你,你快點走開吧!

    伊琳娜眨了眨眼,道︰“師兄該不會趁這個機會把我一個人扔下吧?”

    羅瀾咳嗽了一聲道︰“怎麼會呢?”而他心里在說︰一定會!

    伊琳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師兄,如果我被老師抓到的話,我怕會我一不小心說漏嘴的哦。”

    羅瀾听得心驚肉跳,強笑道︰“怎麼會呢?這麼美麗的師妹,我怎麼會舍得離開呢,哈哈……”

    伊琳娜的美目仔細在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出自真心,然而她的嘴角慢慢綻開,送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讓四周的人都把臉轉了過來。

    伊琳娜捂著臉龐,哭喊道︰“又是那個女人,又是那個女人!你又想起她了,我不要再見到你,不要……”

    她悲戚的模樣再加上那哀怨的哭泣聲,頓時引發了周圍一些貴族紳士強烈的不平,他們紛紛把不屑和憤然的目光投向羅瀾,而一些貴族婦人則立刻確信這又是一個花花大少,頓時引起了她們發自內心的共鳴,她們鄙夷地看著羅瀾,兩三個圍上來,攙扶著看似柔弱不堪的伊琳娜好生寬慰著。

    我要殺了這個女人!

    羅瀾恨得直咬牙,同時也心驚不已,剛才伊琳娜那下耳光不但手速極快,而且出人意料,因為沒有帶上一點殺氣,所以他根本沒有防備,她的技巧控制得極好,雖然聲音很大,但其實羅瀾並未感到有多疼痛,只是把他一下子推到了公敵的位置上,這讓他極度不爽。

    商隊副領隊索蘭注意到了這里的情形,他是一個四十出頭的成熟男子,有著一般人所沒有的親和力,因為有著貴族的頭餃,他才被商隊委任為與貴族對話的全權代表。他的責任就是讓矛盾盡量減少,免得車隊出現什麼意外,所以他很平靜的從自己的篝火堆旁站起並走了上來,謙聲道︰“打擾了,先生。”

    羅瀾不得不很得體點頭回應。

    “您與貴夫人的事情原本我不該過問,但是容許我很冒昧地說上一句……”他在羅瀾的表情還沒有產生不愉快的時候,突然湊了上來,在後者的耳邊低聲道︰“其實我也有四個女人,我也常常讓她們弄得很狼狽,通常這個時候我就會保持沉默地走開,靜靜地離開一個晚上,因為她們不久就會發現最後還是離不開你的。”

    羅瀾頓時露出會意的微笑,贊同道︰“您說得一點也不錯。”如果羅瀾真是丈夫這個角色的話,肯定會對索蘭好感大生,這來源于個人的魅力,無關乎心靈的影響。因為對方自爆丑事,一句話就把雙方的關系拉近了不少,不但讓羅瀾覺得沒有丟掉面子,還讓他找了個恰當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能將兩個矛盾中的男女分開。

    羅瀾看了看伊琳娜,她此刻身處在被貴夫人包圍的火堆旁,不知道有多麼溫暖,牙癢癢地說道︰“那麼,您覺得我今晚應該把車位空出來,讓我的夫人單獨的待上一會兒?”

    索蘭帶著和善而謙恭的笑容,向周圍大聲道︰“作為一紳士,您的選擇無可厚非。”他是故意讓周圍的人听見,好讓羅瀾不得不堅定自己的選擇。

    他不僅會說話,而且有手段。

    索蘭指了指隔著很遠單獨坐著的一個人,道︰“那位先生的車廂里只有他一個人,我想以您如此和善的為人是能和他相處愉快的。”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羅瀾發現它確實很難摘掉,他不得不和索蘭微微點頭以示感謝,然後向那個人走去。

    “祝您今晚睡得平安。”索蘭在後面說了一句。

    羅瀾在心里問候了一下對方的女性親屬後,轉過身來很禮貌地笑道︰“你也是。”只是他卻忘了這樣不尷不尬的局面究竟是誰先挑起的。

    單獨坐著的那人似乎很離群,他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男子,面容有著不一般的魅力,他的眼楮深邃,鼻梁高挺,此刻手里似乎拿著什麼東西,看見羅瀾走了過來他抬頭報以善意的一笑。

    羅瀾瞥了一眼,道︰“是單手鼓?”

    那人微微訝異地看著他,點頭道︰“是的,想不到在這里也能遇到認識單手鼓的人。”他慨然伸出手往前一引道︰“請坐。”他氣度從容,伸手做派毫無做作的模樣。

    羅瀾很隨意地坐了下來,那人眼光爍爍,對羅瀾的灑脫很是贊賞,他單手捂著胸口致禮道︰“我叫塞摩丁,來自底亞比斯王國的一名旅行者。”說出這句話時,他始終留意著羅瀾的表情。

    底亞比斯王國是阿波羅大陸越過卡隆德洛山脈後更為東方的伯恩特人創建的國度,他們大多數都是拜月教徒,並不為山脈以西的貴族所認可,看來這也是他獨自一人的原因。

    听完這句介紹後,羅瀾卻沒有流露半點異樣,同樣回禮道︰“倫迪特.蘭蒂斯頓。”

    “您是一位光明教徒?”塞摩丁盯著他,眼神銳利。

    羅瀾淡淡一笑︰“是的,不單如此,我還是一名準牧師。”

    塞摩丁仔細打量著他,沉聲道︰“我以為光明神的信徒是會對拜月教徒不屑一顧的。”

    羅瀾毫不在意地說道︰“太陽和月亮雖然各自主宰白天和黑夜,但是有時候也會在同一時刻出現。”

    “說得好。”塞摩丁在單手鼓上拍了一下,發出很有韻味的一聲輕響,隨後他從行囊里拿出兩只羊角杯,把腰間的皮囊解下,往里注入一股道淡紅色的液體,頓時,空氣中飄揚著一股濃醇無比的酒香。

    他將注滿的杯子一把遞給羅瀾,高舉自己的酒杯大聲道︰“我們伯恩特人是好酒的民族,來,為了這句話,我敬你一杯。”

    羅瀾正要接過被子,卻突然停住,往樹林深處望去。

    這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

    塞摩丁一怔,順著他的目光往那里看去,頓時對羅瀾露出了輕視的神色。

    那里停著一輛馬車,里面的人是商隊從城里帶出來的妓女,她們是專供那些佣兵守衛發泄用的,所以即使還未入夜也可以看到馬車的帳篷在如波浪般抖動著,而另一個在馬車邊的人正來回轉著圈子,車簾一掀,等到馬車里的人帶著回味無窮的神情提著褲子慢慢走下來的時候,這個人已經一把解開皮帶迫不及待的跳了上去。

    不遠處,兩個僕人打扮的青年正摸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而羅瀾似乎也正看得出神,塞摩丁皺了皺眉頭︰“蘭蒂斯頓先……”

    這句話還未說完,空氣中響起一聲銳利的尖嘯,羅瀾猛地一聳身將他撲倒在地。

    “奪!”一支利箭釘在了旁側的樹干上,只余的一截尾羽就在塞摩丁的眼前不停震顫。

    而另一側的一名守衛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他一聲沒吭就被一支利箭貫穿了頭部,隨即重重得倒下,透腦而出箭尖正泛出死亡的氣息。

    “敵襲!”佣兵中有人大聲吼叫了起來。

    整個車隊頓時亂成一片。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二章 匪徒與佣兵

    從樹林里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箭矢的尖嘯聲劃破長空,帶著殺戮的鳴音往車隊聚集的地方拋射而去。

    這些箭矢驚嚇的威力遠遠大于它們本身,大多數是沒有準頭的,紛紛落到了空處,只有幾個胡亂跑動的倒霉鬼運氣很差,硬是撞了上去,不是被扎穿了大腿就是被釘住了腹部,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發出淒慘的哀號,他們的聲音讓車隊更亂了,突如起來的變化讓平時一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根本就不知所措,而那些有過幾次經驗的商人們立刻頭也不回地跑到河邊馬車背後,一邊顫抖,一邊在嘴里喃喃祈禱著。

    因為羅瀾和塞伯丁距離的夠遠,而強盜們只注意人群密集的地方,所以他們這里除了受先前那只箭的照顧外,還沒人搭理。

    塞伯丁非但沒有驚慌失色,反而一把將那只差點射死他的箭支拔下,翻了兩翻,失笑道︰“這些箭頭是劣質的銅箭頭,而且打磨粗糙,制作簡陋,早在百多年前就很難找到了,難道他們是從墳墓里挖出來的嗎?”

    羅瀾覺得非常奇怪,這些襲擊者所選擇襲擊的時間居然挑在傍晚這半死不活的時候,而且不先肅清周圍的巡哨,反而在第一時間就讓人發現了,絲毫沒有目的性,不知搞什麼名堂。

    塞伯丁轉頭看了眼那壺打翻在地泊泊流淌的皮囊,惋惜道︰“可惜了這些好酒了。”

    羅瀾留意著周圍的動靜,淡淡道︰“有命才有酒喝。”

    塞伯丁看著羅瀾,把手放在了胸口上,正容道︰“你救了我性命,我在有生之年一定會答應你任何一個要求,我以月神的名義起誓。”

    “任何要求麼?”作為一個盜賊,羅瀾從不信什麼承諾,他不在意搖了搖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偷偷向伊琳娜所在地方望去,那里幾堆燃燒的篝火旁邊插著凌亂地插著幾只箭矢,他頓時精神一振,往車隊後方望去,卻發現伊琳娜正躲在貴婦人的包圍中,感受到他的目光後轉過頭來沖他嫣然一笑。

    羅瀾心里暗罵︰“靠!怎麼沒把你射死?”

    就在車隊的不遠處,那些受雇于商隊和貴族的佣兵們盡起了自己的職責,一共六十多人佣兵在他們的隊長森普雷的帶領下迅速在車隊前方集結了起來。

    森普雷一個人突出陣列,傲然挺立在車隊最前面,他異常沉穩的神情讓後面驚慌不已的人慢慢定下了神,一些商人面色煞白的安撫著周圍的人,告訴他們不用慌張。

    十名身穿全身重甲劍士帶著鏘鏘的聲音慢慢走了出來,甲冑上斯廷雅圖風格的紋飾說明了他們產自大陸西部的魯伊帝國,這些經驗豐富且意志堅定的人是從佣兵隊伍中精選而出的,個個都修煉了斗氣。

    他們身後是聚攏過來的幾十名普通佣兵守衛,他們沒有盾牌長矛等作戰武器,而是身穿皮甲腰配短劍,相互之間分得極開,與重甲佣兵保持著十步以上距離。

    車隊的面前攔起了一道屏障。

    佣兵們冷酷得望著前方,絲毫不在意那些在耳邊嗖嗖而過的箭矢。

    偷襲者終于從密林中走了出來,他們人數大約有兩百多,這些匪徒們面目畫著五顏六色的油彩,大多衣衫襤褸,發須雜亂,有的甚至像是山野間的獵戶和農夫,手里拿著雜七雜八的武器和農具,而走在前排還算齊整的幾十個人在一聲呼哨下從背後的箭囊里拿出最後一支箭,繼續舉起手中的獵弓,仰起腦袋,在弓身夸張扭曲的吱吱聲中再一次拉開了弓弦,箭矢飛出的同時,他們身邊一隊大約百多個手持武器的人也紛涌而出,嗷嗷叫著向他們眼中的羔羊們沖了過來。

    森普雷從容不迫地放下覆面甲罩,沉聲道︰“準備。”

    重甲劍士將原本下垂的單劍慢慢豎起呈一個上仰的角度,劍尖平視過去恰恰與雙目平行。

    箭雨終于落下,在重甲佣兵們的身上冒出了一陣叮叮當當的亂響,紛紛從上面滑開,他們透過冰冷的面罩冷漠地注視著前方,紋絲不動。

    匪徒們則不管不顧憑著一股被金錢和女人堵滿了腦子的欲望,嚎叫著向他們涌了過來。

    森普雷大聲道︰“走!”一馬當先甩開大步向前走去。

    重甲劍士齊齊怒喝一聲,跟著森普雷的腳步節奏向前邁動著步子。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三十步左右。

    森普雷大吼一聲,猛然從身上爆出了一團青綠色的斗氣,開始跑動了起來。

    緊隨其後的重甲劍士們呈一排十人多寬的橫列向同樣開始發動沖鋒!

    兩只隊伍像潮水一樣撞在了一起!

    一陣骨折肉裂聲傳來,那些沒有任何保護的匪徒被重甲劍士們硬生生撞出來一大缺口,吐著血往後拋跌,後面的皮甲佣兵瞅準機會,邁著輕快的步伐飛速上前,三五成群互相配合著收割生命,只是第一照面的接觸,他們就掀翻了對方十幾個人,短劍在匪徒們的喉嚨和胸腹劃過,灑下大蓬的血雨,車隊後面傳來了幾聲驚叫很快淹沒在了那些匪徒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

    森普雷連連怒喝,以毫不遜色于輕裝部下的速度帶動著手中的泛著斗氣的大劍,接連撕開了幾個不知死活的匪徒的身體。

    正面大隊的強盜們立時崩潰了。

    他們嘶叫著扔下手中的武器,不要命地轉身推動著前後面的伙伴,希望早點脫離這里。

    正在後面的另一隊匪徒馬上止住了沖動的腳步,森普雷冷喝一聲,向這些還在原地躊躇的強盜們一步步地走去,他身後的重甲劍士們也同樣發出了淡淡的斗氣光芒,隨著他們逐漸向前緊迫,皮甲佣兵們也同時發出有節奏的威嚇聲,經驗豐富的佣兵們知道只需用這樣的方法就足以將敵人的精神催垮。

    他們並不士兵,不需要全殲這些匪徒,而只是要將他們嚇跑,靠著他們震懾讓其他地方的匪徒。

    而車隊後一些貴族子弟的膽氣也壯了起來,他們從自己的身邊拿出華而不實的佩劍,遠遠的吊在後面虛張聲勢,一邊還不忘向後面的貴族女子得意得揮舞著。

    匪徒們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恐至極的神色,膽怯地向後面一步步的退去。

    他們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裝備精良的佣兵的對手。

    塞伯丁搖了搖頭,道︰看來這場鬧劇很快就會結束了。”

    羅瀾始終注意著戰局,他摸著下巴道︰“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嗯?”塞伯丁轉過了頭來。

    羅瀾低聲道︰“既然這些人明明很害怕,為什麼還沒有退走呢?究竟是什麼在支撐著他們的神經呢?除非……”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就在眾人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他們的鼻子里忽然聞道了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接著他們就听到了兩聲驚天動地的巨吼聲!

    頓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三章 沼澤族的馭獸師

    那些匪徒擁擠在一起的隊列一陣涌動,推推搡搡的把自己的同伴們分開,讓開了一條通道,他們齊刷刷把頭僵硬地扭了回去,畏懼地看著後方,仿佛根本已經忘了來自正面佣兵的威脅。

    森普雷隊長的表情異常凝重,以他多年的經驗,憑著剛才那聲勢驚人的巨吼他就能分辨出這是一只罕見的魔獸,但他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這頭魔獸居然能混在人群中,這就說明它是被人控制著。

    他凝視著空空蕩蕩的通道盡頭,似乎感覺到了那撲面而來的寒氣,前所未有的壓力籠罩在了他的身上,不由深深吸氣,再次道︰“準備!”

    身後的重甲劍士再次把劍舉了起來,他們的動作仍然整齊劃一,如岩石一般牢固的身形屹立不動,皮甲佣兵們捏緊了手中的短劍,面色略帶緊張,時不時不安地看下身邊的同伴。

    在靜靜等待的過程中,空氣中凝聚著一股化不開的僵悶。

    “ 啪!”

    隨著一聲呼嘯的鞭響,一只渾身有著金色斑紋的虎型魔獸像是從平地冒出一般,猛然闖入了所有人視線內,它擁有矯捷的四肢和鋒利的爪牙,高高弓起的脊背和粗壯脖頸離地足有兩米多高,寬厚的肩膀和到窄細腰腹明顯呈一個優美的倒梯形,鋼鞭似的尾巴向上彎起一個桀驁不馴的弧度,從頭到尾五六米的身長充滿了攝人的壓迫力,綠色的眼瞳中閃動著一條一字型的血線,那藐視一切的神態仿佛沒有把任何東西放在眼中,走到哪里就威嚇似的對準身邊的人咆哮幾聲,那些匪徒不由自主的向後連滾帶爬的倒退,人仰馬翻地讓出一條更為寬敞的大道來。

    冰豹走出隊列後,猛地向前一竄,在森普雷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落下,厚厚的肉墊從高處躍落入地上居然不發出任何聲響,然後用極富人性化的挑釁目光居高留下地看著眼前的人類。

    車隊的後方有人牙關打顫,面色蒼白地哆嗦道︰“是,是,是冰豹!”。

    冰豹,在冰系魔獸中以擁有最為敏捷的速度和驚人的耐力而著稱,同樣出名的還有它們凶殘的習性。

    不遠處的羅瀾吹了聲口哨道︰“麻煩了。”他隨即找了一棵樹爬了上去,又奇怪地朝下看了一眼,道︰“你怎麼不上來?”

    塞伯丁站在樹下,面色古怪地抬頭,道︰“朋友,冰豹是會爬樹的。”

    羅瀾哈哈笑了一聲︰“我只是想看得清楚一點……”他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說,冰豹是喜歡吃男人還是喜歡吃女人?”

    塞伯丁一怔,隨後失笑道︰“恐怕女人比我們好吃多了。”

    羅瀾看著貴婦們聚集的人堆,舒了口氣道︰“那我就我放心了……”

    塞伯丁不知道他什麼放心了,只是現在的局面卻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過去。

    森普雷一聲狂喝,身上的斗氣不要命的釋放了出來,帶著驚人的氣勢向冰豹直撲而去,周圍的草屑被他帶動得一陣飛卷,再劈里啪啦地落下,這股無堅不摧的力量平添了他身後佣兵們幾分勇氣,他們一起怒叫了起來,為自己的隊長助威。

    這並非是他們畏懼不前,而是在行動敏捷,攻擊強悍的魔獸面前,小規模的剿殺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增加額外的變數和傷亡,所以大陸上獵殺魔獸的佣兵隊通常都不超過十五人。

    其實這也源于大陸上的英雄情節,通常在兩只隊伍靠大規模的戰斗無法分出勝負時,就由兩個實力最高的人來進行對決,只不過這種方法在平民化的佣兵身上得到了另一種方式的延續。

    雖然只是一人一獸,但任何一方的倒下對雙方來說都是扭轉戰局的關鍵。

    看著那把鋒利的斬劍逐漸接近,冰豹似是要揚起拍打的爪子突然一收,然後低吼一聲,敏捷地低頭一伏,以極小的距離閃開了攻來的一劍,它的行動大出森普雷的預料之外,魔獸雖然也是有智慧的生物,但是他們一般不會主動躲避來自體型比它們小的多生物的攻擊,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條如鋼鞭一樣尾巴已經在空氣中拉出了一道虛影,伴隨著沉悶的破空聲正正抽在了他的背上,自身的沖力再加上這份力量把他帶的離地而起,向七八米外的樹干拋去,重甲對付刀劍或許有效,但是根本無法抵御這絕強的重擊,眾人看不見他的面貌,只看見他的面甲中有鮮血噴涌了出來,但是還沒有完,冰豹背脊一縮一弓,隨後猛然張開大嘴咆哮著發出了一團冰霧,向身在半空的森普雷噴去,一連竄滋滋嘎嘎的響聲過後,在無數凝固成冰雕的樹葉下,森普雷被散反射著光芒的一塊快凌亂的冰霜凍結在了樹干上,只余一條軟軟垂下的手臂還牢牢抓著著手里的長劍,上面還可以看見被刮碎後又凝結在一起的血污。

    冰豹漫不經心低吼了一聲,仿佛在嘲弄人類的無知。

    所有的佣兵面如死灰,似乎已經失去了斗志。

    車隊後方又開始驚亂了起來。

    羅瀾暗嘆了一聲,可惜,盜賊專用的狙殺弩早在幾百年前就法師會和騎士聯盟聯合廢除了……

    可就在這時,場上的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隨著一聲鞭響,冰豹突然乖順無比地趴伏在了地上,一個身穿著血紅衣服的家伙走了出來,旁邊的匪徒立刻發出了喧鬧的呼叫,他的腦袋與人類不同,是兩根向後彎曲的雄武雙角,脖子下敞開的衣領里露出了健壯的胸肌,淡藍色的皮膚上可見一塊塊細小的鱗片,下身是一條皮裙,矮粗的雙腿裸露在外,甚至能在肘部和腳踝處看見幾片薄薄的蹼翼,腰間是一根盤卷著的金色大腰帶,他嘴里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不停揮舞著手里一根黑色的短鞭。

    車隊里立刻有見聞廣博的人認出這是沼澤族的梅爾人!

    沼澤族其實是數十種種族的統稱,其中又以梅爾人最為出名,因為他們是天生的馭獸師,歷代通過秘法能夠控制不同的魔獸以供驅策,在與人類軍隊對抗的前線中,帶領幾十上百的魔獸大軍的梅爾人是人類軍隊最為畏懼和頭疼的敵人。

    梅爾人先是一揮手,匪徒們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他掃視了一眼車隊,一開口居然是地道的人類語言,只是聲音有些渾濁和粗重︰“商隊的朋友們不要驚慌,我是這片地域的主宰休斯可圖。我不需要傷害你們的性命,我只是要讓你們知道,你們是無法對抗我們的。我們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派兩個使者過來,記住,只有兩個人,並且帶上你們一半的財富,我會讓你們平安通過這里。你們沒有選擇,也不要妄圖逃跑,不然的話你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變成我寵物的食物,”他伸出了一根蘿卜粗的手指晃了晃︰“記住,我只要金幣。”

    他嘴里發出了幾聲呼喝,然後帶著冰豹和所有人就這麼爽快地離開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噩夢才剛剛開始。

    塞伯丁皺眉道︰“他說得不錯,在森林里走夜路是找死,往外走只能沿著有水路和干燥道路的地方,單獨的行動不是被魔獸吞食就是被其他零星的強盜打劫。”

    羅瀾看著他們離去的防線,冷聲道︰“你確定他說得是,每一個人麼?”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四章 決定

    匪徒撤走後,惶恐不安的氣氛籠罩住了整個車隊。

    索蘭不知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安排了一些人將森普雷隊長先解救了下來,堅硬的冰稜不得不用劍柄去逐塊敲打,每一次震動都會從他面罩的隙縫里滲出很多淡紅色的冰渣子,幸好這位頑強的佣兵隊長依然保持著呼吸,可是隊伍里沒有牧師,只能用繃帶將表面的傷口簡單的包扎下,他與那些受到箭支射傷的人被安排到了一起,等十天後到了莫沙教區再進行治療了,希望光明神保佑到時候他們還活著。

    而有頭有臉的貴族們聚集到了一起準備商量交付買路錢和誰去交涉這個問題。

    作為貴族,羅瀾理所當然的在受邀請之列,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即便在這個時候,貴族們仍然在固執維護自己的體面,除了車隊領隊和新任的佣兵隊長外,只讓一兩個商人代表加入這個決定商隊命運的會議。塞伯丁作為一名旅行者,而且還是異族外加異教徒,自然被排斥了出來。

    三十幾輛大車團團圍起了一個大圓圈,在那里中間,新任的佣兵隊長已經立起了一個大帳蓬,除了兩輛車的縫隙之間安排了兩個僕人負責掀帳簾外其他人不許靠近。

    羅瀾進入帳篷的時候,這里已經圍著坐下了十幾個人,大多是一些貴族小團體的代表,還有車隊首領,一個禿頂且老眼昏花的老頭,他說的話除了自己能听見外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純粹是因為他在商隊里的身份特殊才加了進來,而索蘭則坐在一旁,見羅瀾進來,友好地沖他點了點頭。

    但是似乎在他來之前已經發生了一場爭執。

    兩個臉紅脖子粗的貴族青年互相仇視瞪看著對方,手腳被其他人牢牢按住。

    “我也不同意!”一名青年站了起來,他看了周圍一眼,慨然道︰“我是來自威爾克公國的貝拉多奧,因為我是家中的四子,除了一塊貧瘠的土地外什麼都沒有得到,這次我變賣了土地,就是為了前往自由都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如果連這點財產都保不住,難道還要讓我同那些小商販一樣去街頭叫賣,或者學那些奴隸販子做那些骯髒卑鄙的營生嗎?不!絕不!我一分錢也不會出,哪怕被殺,也好過丟到一個貴族的尊嚴!”

    他的話立時引來了一些人的共鳴,他們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事實上,這些人大多是來自沒落的貴族世家或者是家族財產繼承競爭的失敗者,來到了這個商隊里就是想去大陸東部位于奧列維亞大半島上的自由城邦去撞運氣。因為近年來隨著一些東方部族連年交戰,他們逐漸西移到了阿波羅大陸內腹,使得那里的商貿逐漸繁榮了起來,那里的土地更是便宜的驚人,而且沒有人任何勢力能真正控制那里,誰都能看出來其中蘊含著的巨大利益,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必須有足夠的金錢,本來就不怎麼富余的他們自然都不情願把自己的財產交出來,哪怕只是一點。

    “那總得有人出錢吧?”有人提出異議。

    貴族青年哼了一聲,嘴一撇道︰“我提議,讓這些商人支付費用。”

    在座的幾個商人對視了一眼,都互相搖了搖。

    羅瀾差點失笑,他算是說出了真心話,他並是為了貴族的破爛面子,還是不肯拿出自己的那一份而已。

    一個豐滿成熟的貴族婦人站了起來,她是這里唯一的女性,姣好的面容精致耐看,她把金色的頭發盤了起來扎在腦後,顯得爽朗精神,她道︰“先生們,這只佣兵隊是由商人們出錢雇佣的,他們已經保護了我們一次,難道還要我們再剝奪他們的財產麼?我願意拿出自己的一部分,一共是三百金幣。”她將三枚紫金幣扔到了中間空地的地毯上。幾枚錢幣在上面輕輕跳動了幾下,它們在燈燭下光澤似乎有些刺眼,一個年紀稍大的貴族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貴婦人緩緩看了周圍一眼,然後一語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女人都出了頭,那個貴族青年自然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是沒底氣地嘀咕道︰“其實,我們還可以沖出去的。”

    當然,他只是說說而已,誰也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有人忍不住道︰“難道我們就不能求援麼?”

    索蘭站了起來,他的行止在任何情形下都沒有失態過,仍然保持著優雅從容︰“先生們,容我解釋下,近年來因為我們索雅商業聯盟和自由城邦的生意越來越緊密,甚至還和北邊的人做一點生意……”北邊的人?羅瀾心中一動,自由城邦的北方只有荒蕪的土地,再過去就是那些殘忍野蠻的蠻荒世界了。

    “一些處于沿途的領主勒令我們不許販賣貨物給這些異族人,有的甚至則對我們征收重稅,,所以我們商隊選擇的路線是邊緣地帶的通路,沒有人會來救我們。”

    有人叫嚷道︰“我們給了錢的話,誰能保證下一次就不再遇到強盜?”

    索蘭嘆息道︰“先生們,我不得不說明一點,這些強盜的背後都有可能是得到了這些大貴族的默許,他們是在變相得向我們收取路稅,”他在中間緩緩轉了一圈︰“我們等于是在買一張通行證。”

    羅瀾第一次開口道︰“這條路上經常遇到強盜麼?”

    索蘭轉過身來道︰“以前也有,但前幾次路過這里時沒有強盜能對抗佣兵隊,這個梅爾人的馴獸師肯定是近幾個月才來到這里的。”他苦笑了一聲,道︰“只能說我們運氣太差。”

    有人不無擔憂道︰“但是這伙強盜們拿了錢會不會還來找我們麻煩?”

    索蘭擺手道︰“如果是這樣,剛才他們就不會放過我們。”

    這個理由很充分,帳篷里所有人雖然都有些不情願,但是再也沒人反對了,畢竟性命還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們覺得不夠,我們還可以將那些妓女送給他們,”索蘭看向那新任的佣兵隊長道︰“到了前面的城市我們再多買幾個。”

    那名年輕的佣兵隊長默默地點了點頭。

    于是最後商量結果是所有人將手中金幣多多少少都拿了點出來,這些冒險者們身上除了錢幣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好笑的是,即便在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自己的金幣的數目比那名貴族夫人出的低,並且互相攀比較勁,有的人甚至咬著牙向邊上的人寫了下借據也要將超過三百金幣這個數目,真是難以想象他們剛才還在為此而爭論。

    羅瀾走到前面,不動聲色地投下了一枚紫金幣。

    眾人無不將鄙夷的目光投向他,可是有一名年紀較大貴族推了推眼鏡,驚嘆道︰“居然是莫里亞王朝時期的紫金幣,天哪,這種錢幣足以兌換二十枚我們手中的紫金幣了。”他抬起頭激動道︰“先生,您一定是血統純正的奧伯貴族吧?”

    羅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是在眾人眼里看來他無疑變得高貴和神秘起來。

    當索蘭將這些金幣整理完後,最後得出的數字嚇人一跳,一共湊齊了大約700多枚的紫金幣和400多枚的金幣,也就是一共價值七萬余大陸通用金幣的財富,這足以在自由城邦買下小半個城池,或者組建一只兩百人規模的精良重甲步兵隊。

    即便是有些貴族一輩子一也沒見過這麼多錢,都眼楮發直地看前這堆亮燦燦的東西,他們心中又在滴血了和隱隱作痛了。

    只是這些都談妥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有人把頭垂了下來,有人則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言不發。

    場中是異常無言的靜默,就好像將要面臨死刑。

    終于,索蘭清了清嗓子,道︰“我們需要找兩個人去談判。”

    所有人的呼吸粗重了起來,他們將面對的是毫不講理的匪徒,誰知道那群膽大包天的惡棍會如何對待他們?

    “叫他們去。”有個人指了指一個臉色發白的商人,那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後者的反應十分迅速,立刻很及時暈了過去。

    羅瀾不免驚訝了,他不得不佩服對方在這把年紀還有這麼好的神經系統。

    “好了,”索蘭看向眾人,平靜道︰“作為商隊的領隊之一,我願意去。”

    所有人紛紛敬佩的看著他,有的人還上前抓住他的手說一些沒實質意義的話,但是絕對無人提及自己將是另一個人。

    羅瀾眼角一瞥那堆被袋子裝攏起來的金幣,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我願意去。”

    眾人的目光都往他看去,羅瀾看著索蘭道︰“我唯一的要求是,如果我出了事情,我為數不多的財富還必須全部留給我的妻子,請諸位好好保護她。”

    索蘭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道︰“先生們,對于這一點,諸位沒有異議吧?”

    沒人會和一個在他們眼里可能快死的人計較,很多青年貴族的心思活絡了起來,已經在打起了怎麼把伊琳娜弄到手的主意。

    眾人的目光中有不理解,也有同情,甚至還有幸災樂禍。

    當商討結束,索蘭到了外面把這個消息大聲在商隊里宣布後,一條人影飛快地撲到了剛出帳篷的羅瀾懷里,在燦爛的星空下,少女抽泣著把頭慢慢抬起,兩個人站在那里,眼神在無言的交換著,有些年輕的貴族女孩都為這生離死別的一幕不忍地轉過臉去。

    在外人看來他們只是因為分離而傷感激動。只是當事人卻在用唇語說著完全不相干的話。

    “師兄,如果趁這次機會你一個人跑了,後果可是相當嚴重的哦。”

    “怎麼會呢,一想到師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師兄就十分難過……真的很難過……”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五章 揭穿

    第二天清晨,森林和河岸都騰起了淡淡的迷霧,遠處的景象更是朦朧地看不真切。

    等到羅瀾從伊琳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擺脫了出來,塞伯丁走上前來︰“朋友,拿上這個。”他從懷里拿出一把匕首,雪亮的刀身上呈現出金屬剛硬的質感,才一暴露在空氣中,上面便凝結起了一粒粒細密的水珠。

    羅瀾仔細看了眼,驚訝道︰“安蒂廷寒鋼刀?”這種產于東方的鋼刀只在傳聞里听到過,即便是在上層貴族中也是列為藏品,沒想到在這里能親眼看到一把,對方還把它送給自己。

    “只是一把匕首,”塞伯丁微笑地塞到他手里︰“帶上它,你會有用的。”

    羅瀾並不客氣,他很爽快地接過︰“謝謝。”

    沒有告別語,沒有保重之類的話,羅瀾與索蘭牽著一匹馱著錢袋的馬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向未知的密林走去,河岸邊響起了單手鼓有節奏的拍打聲,那是一只送別朋友的曲子,滿是激越的鼓聲中夾雜著一縷豪邁。

    就在匪徒消失的樹林邊,幾棵樹被扒掉了一些樹皮,上面畫著幾道指示路線的深痕。

    “往那里走。”索蘭指了下前方,兩人一馬向著指示的方向走去。

    隨著他們逐漸深入到叢林里,腳下是松軟的泥土,鼻端飄過的是草木的氣息。單手鼓的聲音卻漸不可聞了。

    本已迷蒙的霧氣似乎更加濃郁了。

    大約行進了百米之後,索蘭大聲道︰“在這里。”

    一塊被削尖的木樁子,上面隨便枝條綁著一根樹枝,歪歪斜斜地指著他們前面的路,旁邊還有一些凌亂的腳印。

    幾乎就在他發出聲音的前一刻,羅瀾也同時注意到了這里,但在這樣的大霧中,兩個人身影相隔遠一點看起來都很模糊,而索蘭的目光竟然能在相隔五米多遠的地方看到標記。

    羅瀾玩味地看了下對方,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咳嗽了一聲問道︰“索蘭先生,他們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們,而使用這種麻煩的方法呢?”

    索蘭沉吟了下,解釋道︰“一般情況下,強盜並不知道我們下一步究竟會做怎樣的選擇,所以為了防備我們逃走,他們會把大隊的人拉到前面堵住我們的前進的道路,只留下少數人來和我們做交易。”他頓了頓,道︰“他們也害怕被我們耍弄。”

    “原來是這樣,”羅瀾恍然道︰“看來您對這些強盜很了解。”

    索蘭聞言皺了皺眉,他忍不住了回頭看了下羅瀾,發現對方的表情很隨意,這才放下心來,干咳一聲道︰“我帶領了十多年的商隊了,多少知道一些。”

    兩個人繼續前進,並留意著四周,沒多久,他們便听到了溪水流動的聲音,于是在這里又找了第二個路標。

    羅瀾突然“哎呀”大嚷了一聲道︰“索蘭先生,您不覺得很奇怪麼,他們居然要金幣?”

    索蘭被嚇了一跳,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道︰“蘭蒂斯頓先生,強盜不要金幣,那他們做強盜干什麼?”

    羅瀾重重強調了一句︰“問題是,他們只要金幣!”

    索蘭神色微凜,他牽動了下嘴角。

    這是個被人忽視的細節。

    除了商貿繁榮的城市之外,很多荒僻的鄉野仍然在使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手段,即使用到貨幣,也只用到一些銅幣和銀幣,況且因為由于鑄幣權的不統一,一些金幣還在上面鑄刻了家族徽記,它們一旦大範圍的交易或者使用,一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金幣,只是在上層社會流通的貨幣。

    普通人拿了非但沒用,反而會給自己惹來巨大的麻煩。

    索蘭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神色很鎮定,他沉聲道︰“我曾經說過,他們可能是為貴族服務的。”

    “是啊,您曾經說過的。”羅瀾摸著下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道︰“可是,不單是貴族能這麼干,其他勢力也能做到,比如說商會,又或者說盜賊團,再比如……”

    索蘭冷冷地打斷他道︰“蘭蒂斯頓先生,我很佩服您的想象力,不過這些不是您現在應該關心的事情。”

    羅瀾“啊”了一聲,拍了下腦袋道︰“您說得很對。”

    索蘭哼了一聲,扭轉頭牽著馬沿著溪水向前走去。

    可是這一路上,羅瀾總是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句句都切到了要害,索蘭似乎覺得很熱,他不時地拉著自己的領口,當他很不耐煩的時候,終于又發現了一個標記。于是連續幾步走上了前去,仿佛是要擺脫這個討厭的家伙。

    “是最後一站麼?查農貝爾先生?”

    索蘭不假思索道︰“應該……”他猛地回過頭來,手向自己的腰間摸去,道︰“你說什麼?”

    “您在找這個麼?”羅瀾手上翻動著一把匕首︰“作為一名盜賊,您應該保管好自己的匕首。”

    索蘭急急退後了幾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羅瀾贊嘆道︰“真是非常精妙的演出,作為一名偽裝盜賊,您的演技非常出色,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你的底細,恐怕也被你隱瞞了過去。”他嘖嘖了兩聲,一臉贊嘆道︰“如果這次計劃成功,您非但能獲得一筆大財富,同時還能獲得一個勇于擔當的好名聲,至于被商隊被劫的責任,自然不會落到您這個副領隊身上,真是佩服啊。”

    索蘭面色大變,他一聲不吭地沖了上來,卻被飛過來的一拳迎面打在臉上,頓時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

    羅瀾緩步上前幾下就卸托了他的關節,搖頭嘆道︰“與您的智慧比起來,您的武技實在是太弱了。”他在對方的臉上摸索了片刻,不多時就撕下一張面具假皮,露出來的面孔是一個三十多歲,面色慘白的猥瑣男子。

    羅瀾翻弄了一下,感慨道︰“果然是偽裝面具,我執行了很多次任務都沒有得到它,看來您的貢獻度相當高啊。”

    索蘭已是疼得流汗直流,聞言一震,駭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羅瀾嘿嘿一笑,在索蘭急紅了眼的目光中,將這面具完全收好,他好整以暇道︰“我曾經也是罪惡盜賊團的成員。”

    罪惡盜賊團的成員十分眾多,他們充斥在各個行業之中,索蘭就是其中之一,他明里的身份是一名商隊領隊,但其實他卻是一名三星偽裝盜賊。

    盜賊團中除了一些專門執行任務的成員外,而另一些則是像索蘭這樣的通過繳納一定金錢來獲得貢獻度的成員,他本身並不具備很強的武技,完全是靠上繳的貢獻度多才混到三星盜賊的水平。

    他們通常獨立行動,當達到了一定的星階後,也有資格成為團里某一區域或者分部的負責人。而他們並不需要擔心自身武技的落後,因為在同一個組織內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增加貢獻度來交換一些強大的技能。

    羅瀾把馬牽了過來,嘆道︰“這麼多錢吶。”他好像在為如何花費這些錢而煩惱。

    “啊!”

    索蘭悲怒的大叫了一聲,為了這次計劃籌謀了大半年,耗費了無數心血和精力,做得這麼一票大買賣居然讓對方無恥的剽竊了,不由氣急攻心,嘴角居然溢出了鮮血,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出對方究竟是從什麼渠道得知了他的身份?

    這只能怪他的運氣太差,羅瀾就從“黑影”的記憶中不但找到了一些獨特的修煉方法,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這其中就好死不死的包括活動在通往自由城邦通路上的索蘭的資料,或許“黑影”也對他很感興趣。

    索蘭萬念俱灰,他面色慘白,恨恨道︰“和我合作的梅爾人收不到錢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商隊的死活和我沒有關系。”羅瀾聳聳肩,隨意道︰“不過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暴露出我行動線索的人,他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他用手指彈動了一下匕首刃鋒,慢慢對準了索蘭的心口。

    “不!”明知必死,索蘭仍然驚恐萬狀,不願面對。

    羅瀾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道︰“回答我一個問題,不知道索蘭先生是如何看待盜賊這個職業的?”

    索蘭扭動著身體,喘著氣大吼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羅瀾嘆了口氣道︰“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盜賊是沒有任何公正與邪惡立場的,他們眼中只有利益,利益決定了他們所做的一切,正因為這樣他們才被大陸上的其他職業所唾棄,他們在陰暗的角落里冷眼看著這個世界,隨時準備揮出致命的一擊,幾千年來,這個龐大的地下王國完美的運作著,他們滲透到了世界各個體系之中,盜賊團體之間也進行了無數次的戰爭,大陸上紛爭的幕後無不有著他們的影子。

    誰贏得了這場盜賊戰爭,誰就能在暗中掌握這地下世界的一切!

    匕首重重落下,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索蘭瀕死前的一刻,羅瀾一把拎起對方的頭發,夢囈般說道︰看著我的眼楮,看看你能告訴我點什麼……”

    慢慢放開索蘭的尸體,羅瀾戴上後者的偽裝面具,在迷霧中邁著無聲無息的步伐,向下一個目標一步步地走去。
第二卷 試煉之途 第六章 休斯可圖的天賦(上)

    休斯可圖作為一名沼澤族的異類,他並不喜歡充滿了腐爛氣息的沼澤和池塘,也不喜歡那些神經過于敏感的雙蛇人和那些整天叫喊著肚子餓的蜥蜴人。

    他常常夢到自己躺在一片干燥松軟的土地上,仰望著天空耀眼的太陽,這個夢很讓他困惑,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做到這種夢,他也不知道這個夢的意義,但是每次做這個夢的時候總有一些事情會發生。

    就如上次一般,為了尋找這個夢的由來,他帶著祖父豢養的冰豹離開了世代居住的地方,來到了不受歡迎的人類世界。

    他很快發現,他與這里格格不入,但是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可以幫助自己找到答案。

    因為這個人類並不厭惡自己,所以他很樂意和這個人做朋友。

    在這里,那些匪徒看到自己也充滿了畏懼,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也逐漸將那個夢淡忘了,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例外。

    “老朋友來了麼?”听到外面的聲響,休斯可圖從自己的搭建的樹棚里走了出來,這用樹枝和藤蔓編制的棚屋牢固舒適,他一直對此很滿意。

    他鼓突的眼皮微一張合,詫異道︰“老朋友,你好像瘦了點,而且,你的腳步聲也變得輕了。”

    羅瀾的心里微微一沉。

    好可怕的听力和觀察力,盡管他已經放緩了腳步,沒想到還是讓對方這麼遠就發覺了。

    他原以為這樣的生物是粗魯不堪,甚至是痴呆愚笨的。

    羅瀾呵呵一笑,張開手臂道︰“不會是因為我換了件衣服吧?我們可是有兩個月沒見了。”他眼楮觀察著四周的情形,他並沒有看見那只冰豹,難道潛伏在樹林的某處角落,或者出去覓食了?

    “是六十五天!我的皮膚干澀又濕潤了十三天,老朋友,見到你真好。”他用力拍了拍羅瀾的肩膀,暢快地表示自己的高興。

    羅瀾故作一臉訝異,“你可是第一次對我這麼友好。”

    休斯可圖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地偷眼看著羅瀾道︰“難道是金幣的魔力?”他親熱地捶打了一下羅瀾的胸口,忽然大笑了起來。

    羅瀾暗暗心驚,他居然還會開玩笑?一個看似低級的類人生物?

    “金幣在……”羅瀾剛說到一半就被休息可圖堵住了話頭,他搖晃著只有四只手指的大手,呵呵笑道︰“不急,不急,我們應該把著急留給那些商隊的人類們。”

    羅瀾左右張望了一眼,小心翼翼道︰“你的寵物呢?”

    休斯可圖奇怪道︰“朋友,怎麼了,你平時從來不問我這個的,”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鄭重道︰“他不是我的寵物,他和你一樣,是我的朋友。”

    隨即他揮了揮手,道,“不要管它,來,到我的屋子里來,喝了這杯酒。”

    好狡猾的家伙,什麼都說了,可是也等于什麼都沒有說。

    羅瀾低頭鑽進樹棚,發現它並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麼矮小,里面竟然是異常的寬敞,因為地面被休斯可圖挖下去了將近兩米多。

    棚壁上掛著幾件換洗的衣物還有幾只手工編制的簍子,一只歪歪扭扭的陶罐堆在角落,原先明顯是巨樹的地方被平平截去,只剩下出一個樹樁,上面磨得很光滑,充當了棚內桌子的角色。

    兩個人坐下後,休斯可圖一杯杯地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再仰脖飲盡,卻並不如先前所言般給羅瀾倒上,過了一會兒,他悶聲悶氣地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寵物不在這里,”他伸出食指和拇指做了一個捏扁的作用,神神秘秘地說︰“相信麼?他能把你這麼大的個子一口吞下去。”

    羅瀾不動神色地用手指擦過匕首柄,冰冷的觸踫下,他似乎听到了它正準備伴隨著心髒一起奏動死亡的序曲,他用盜賊獨有的目光在掃視著對方值得下手的部位到底在哪里,他並沒有殺過梅爾人,不知道他們的生理結構,對方魁梧的體型看來也是擁有相當的蠻力的。

    他不知道冰豹在哪里。

    他不知道這個類人生物還有什麼能力。

    所以一定要一擊斃命。

    休斯可圖自顧自地喝了幾杯酒,忽然湊了過來,在羅瀾身上仔細嗅了嗅,盯著他道︰“朋友,我發現你身上有很濃的血腥味。”

    “一個不用在意的人。”羅瀾面不改色地說道。

    “或許對你來說是,”休斯可圖默默喝了下最後一杯酒,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有些悲傷道︰“可他是我的朋友。”

    羅瀾面色一變,寒芒一閃,他的匕首飛快向對方的喉嚨刺去。

    休斯可圖以與他身形極不配合的速度向後仰退,沉穩地說道︰“你沒有機會了。”

    一陣狂嘯聲在木棚外響起。

    唯一的出口被冰豹堵住了。

    羅瀾心中一沉,他身形突然往下一蹲,頓時在休斯可圖的視線中消失。

    休斯可圖猛地搶上幾步,那里已經空空如也,他怒吼道︰“隱遁術對我來說是沒用!”

    他從寬大的腰帶里抽出鞭子,鼻子不停聳動著……突然,他向旁邊一處空空的地方抽去,哪知觸手柔軟,那只是一件被脫下來的衣服!

    他頓時暗叫不妙,胸前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捂著那里痛苦地退開了幾步。

    空氣中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嘆息,一絲淡淡的人影扯回衣服,迅速的移到門口並抓起一只罐頭隨手一裹,呼的一聲扔了出去。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點牽強滯澀的感覺也沒有。

    棚口處的冰豹果然上當,發出一聲咆哮猛撲了過去。

    等到它發現被人愚弄,連連怒吼時,空氣中那條人影已經消失無蹤了。

    休斯可圖緊跟著鑽出木棚,他揮動著黑鞭,褐色的眼楮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鼻子也不停大力抽動著。

    羅瀾躲避在一棵大樹背後,他的匕首雖然很鋒利,但是剛才那絕得大多數的力量卻被那細膩的鱗片滑開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畢竟,他所學習的資料中完全是針對人類的刺殺術,在人類主宰著阿波羅的大陸世界里,那些異人類不是躲藏在茂密的森林中巡獵就是在寒酷的荒原上漫步,或者,在腐爛的泥澤下窺伺陸地上的獵物,再或者,在幽深的峽谷中啃噬死尸。

    他們的身體結構,根本就不為他所知。

    羅瀾的手指輕輕地撥弄著刀鋒,苦苦思索著沼澤生物的弱點。

    一定有弱點,一定有!

    忽然,他腦際靈光一現,陡然想到了圍在休斯可圖腰間那根寬大的腰帶。

    肚臍!

    對,有的沼澤生物依靠肚臍來吸收營養,他的弱點會是那里麼?

    不管是不是,他只有一次機會!

    所以必須是那里!

    冰豹的聲音在林中怒吼,樹葉在簌簌抖動。

    羅瀾在滿是腐葉的松軟泥土上小心地走動著,極有耐心地向目標靠近。

    盜賊並不是需要與人的最強點交鋒,而是要避開可以避開的一切鋒芒,尋求最佳的破壞點,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結束戰斗。

    這可稱之為殺戮的藝術。

    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了。

    忽的,休斯可圖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的腦袋微微一動。

    就是現在!

    羅瀾雙腳一蹬,在空中高高躍起,手中的匕首往休斯可圖直指而去。

    他的速度快如電閃!

    疾刺術!

    就在羅瀾躍起的同時,他的背後瞬時間籠上了一團巨大的陰影。

    梅爾人碩大的身形凝固不動,緊緊盯著對手的動作。

    羅瀾仿佛對背後的威脅也毫無所覺,死死凝視著前方的目標。

    在兩人還有一米開外的距離時,羅瀾做出了一個大出休斯可圖意料之外的動作,他猛地將手中的匕首向對方狠狠擲去。

    梅爾人從胸腔里發出一聲類似獸類的沉悶吼聲,將頭奮力一甩,“乒”的一聲用頭上堅硬的雙角將匕首磕飛,羅瀾的身後,冰豹那鋒利的爪牙堪堪就要搭到他的肩膀,那腥臭的氣息已經噴到了他的頸項,強大的威壓似乎要將他的血液從身體里壓榨出來,相信只要一落地,他就會被這只凶殘的魔獸撲殺在地,然後再被撕扯成無數飛舞的血肉。

    是凍肉麼?

    羅瀾面容上露出自嘲的微笑。

    死神已經靠近。

    不過,那不是來找我的。

    他左手慢慢收縮,那只保持著投出匕首姿勢的右手上猛地爆發出一團驟然亮起的白光。

    那耀眼的白光如憤怒的火焰一般旋動奔竄,散發出灼人的威勢,將周圍一切晦暗的色彩全部摧垮!沖淡!

    數里之外的車隊遠遠地看見一道白金色的焰芒沖上了高空,眾人紛紛站起,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里,猜測這猶如神跡一般的景象究竟是某種不詳的預兆還是光明神降下的怒火?

    雙目一片灼亮後又突然黑暗一片,雙重的刺激讓冰豹痛苦的嗚咽一聲,它的身體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到在地,此刻這只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魔獸已然失去了剛才的那種威勢,急躁的在泥土中翻滾著,並胡亂吐出一團團的冰霧,茫然不知所措。

    而它的主人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嘶鳴,兩頰上的腮孔忽的一下全部張開,痛苦的翕動著。

    生生的刺痛感透過眼球深入腦部,那道光芒已經完全將他的眼楮灼傷。

    與此同時,羅瀾穩穩落地了,他半跪在地上,左手的袖子里伸出一截刀刃。

    安蒂廷寒鋼刀的冷芒似乎仍在白光的余韻下閃動。

    上面並沒有沾染一絲的污跡。

    “吧嗒,吧嗒。”一滴滴的血從休斯可圖的肚腹上滾落,他試圖伸出手堵住那個被切出一道長長豁口的地方,但是他的舉動是徒勞的,無數的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淌而出,最終咕嘟咕嘟冒了出來。

    羅瀾如仿佛頂著無窮的壓力般慢慢站起,他舔了下嘴唇,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道︰“你的生命,該由我來收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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