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五十一章 說吧,都想扁誰?

  知客躬身施禮道:“二位公子,若是去六樓的話,小的擅自做主為您打九折。”在萬里樓這種地方,折扣十分之一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這也是知客能做的最大讓步。

  秦雷與小胖子互相挑釁的對視一眼,秦雷轉頭對知客道:“叫你們老闆來。”

  知客陪笑道:“咱們老闆一般晚上才來,現在只有掌櫃的在。”

  小胖子望瞭望大廳裏靠窗坐著的幾個人,小眼睛一轉,把秦雷拉到一邊,小聲道:“咱們打個賭,今天中午若是誰能不表露身份上了七樓,誰就算贏。”

  秦雷笑道:“可有什麼彩頭?”

  小胖子沉吟一會,咬牙道:“誰輸了,以後見了對方都要繞道走。”

  秦雷輕笑道:“那何必呢,玩而已。這樣吧,誰輸了誰會賬吧。”

  小胖子心道,以後還要常相見,確實沒必要鬧僵了,點頭道:“可以。”

  秦雷點點頭,伸手示意他先請。

  小胖子嘿嘿笑道:“你可輸定了。”秦雷朝他擠擠眼,也不答話。

  小胖子上前對知客笑道:“這位小哥,方才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我們是文三公子的朋友。你上去通報一聲,就說劉公子和朱公子來了。”

  知客當然不希望事情鬧大,陪笑道:“原來是劉公子和朱公子,兩位稍候片刻。小二看茶。”說完趕緊上樓,生怕再橫生事端。

  有青衣小帽的小二把秦雷兩個引到偏廳飲茶。小胖子朝秦雷擠眼一笑:“看來你要輸。”

  秦雷皺眉道:“但願我帶的錢夠。”

  小胖子得意的笑道:“願賭服輸。”

  秦雷笑笑不說話。

  小胖子得意了一會,突然明白過來,搖頭晃腦的盯著秦雷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秦雷看見知客已經從樓上下來,笑著拍拍他的肩,輕聲道:“走,我們上去吧。”

  小胖子重重點頭,跟著秦雷走出偏廳。

  知客向兩人行禮道:“文公子請二位上去。”說完讓出樓梯口,有小二帶領兩人上樓。兩人的隨從不能跟著上樓,自有去處。

  順著富麗堂皇的樓梯道,兩人一氣爬上六樓。小胖子扶著欄杆,滿頭大汗道:“每次來都覺得自己犯賤,爬這麼高來吃飯。”

  秦雷笑道:“不知多少人想犯還犯不著呢。你該加強鍛煉了。”

  小胖子怒哼道:“剛原諒了你,又來惹我。”說完頭也不回爬上去。秦雷看著他圓圓的屁股,搖頭笑笑,也跟了上去。

  等到秦雷順著小二所指,進入一個雅間,發現小胖子站在一桌酒席邊,正與一個高瘦的青年鬥雞一樣對視著。

  那高高的青年表情錯愕的盯了小胖子半晌,才譏笑道:“什麼時候四害公子也開始冒充別人吃白食了?”

  酒席上坐著七八個錦衣青年,有男有女,聞言笑作一團。其中一個比小胖子還胖的胖子搖了搖手中啃了一半的骨頭,嬉笑道:“那就快入席吧。這桌上菜還剩很多,夠你還有那位朋友吃的。”

  秦雷上前站到小胖子身邊,低聲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

  小胖子朝他嘿嘿笑,先出去從別處拉過兩把椅子過來,關門後遞給秦雷一把,才惋惜道:“今天有人請客了,倒是便宜你了。”說完一屁股坐下。

  秦雷搖搖頭,也一撩長袍坐下。苦笑道:“我看未必。”他已經從小胖子的眼眸中發現一絲危險的氣息,這說明小胖子準備――發飆了。

  不過秦雷不打算勸架,他也很想活動一下手腳。記得有人說過,若想解氣,金枝玉葉打著才舒服。但是他不能打自己的兄弟,只能退而求其次,準備拿著些公子千金們舒服舒服。

  打定主意,秦雷便老神在在的坐在那,稍微活動活動筋骨。以防拉傷,他對今天石猛的事情記憶猶新。打架前不做熱身是不行的。

  看著小胖子被一桌人說得張口結舌,秦雷知道這小子在醞釀情緒。這通常是不怎麼親自打架的人在動手前的無奈之舉――培養殺氣。只是這小子的法子蠢了點。

  只聽那些挖苦越來越難聽,甚至已經上升到質疑小胖子生育能力的程度了。小胖子的胖臉已經繃得油光可鑒,紅燦燦,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秦雷這才慢悠悠的伸出手,按住小胖子,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不打第一下。”說完又神遊天外去了。

  桌上幾位小姐心中歎息多帥的小哥啊,怎麼會有多動症呢?

  小胖子經秦雷提醒,已經沸騰的大腦奇跡般的重新運轉。他指著那個大胖子,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姐偷漢子。”

  大胖子臉色大變,霍然起身,怒瞪著小胖子咬牙切齒道:“你敢再說一遍?”

  小胖子撇撇嘴表示不屑,輕蔑道:“你娘也偷漢子。”

  大胖子沖上前,一把揪住小胖子的衣領,兩眼通紅,嘶叫道:“你…再…說…一…遍!說呀!”胖胖的拳頭舉在小胖子面前不到一寸處。

  小胖子仿佛沒事人似的,反而怪笑道:“還都偷得一個人。”

  大胖子終於出離憤怒了,拳頭擊出,打上小胖子的左臉頰。小胖子的腦袋晃晃,朝秦雷投去一個得意的目光。側身一肘狠狠頂在大胖子的肚子上,大胖子悶哼一聲,軟軟的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坐席上那瘦高個面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場中的一切,一言不發。邊上一個紮了一頭小辮的紅衣女孩一臉輕蔑的站起來,對小胖子譏諷道:“四害,敢不敢跟本姑娘過幾招?”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根七尺軟鞭,舞了個鞭花,在空中打得劈啪作響。

  小胖子剛想說話,那軟鞭已經朝他的面門呼嘯著飛來,小胖子只好狼狽的就地一滾,才看看躲開。他朝秦雷怒吼道:“還等什麼?難道真要吃飯?”

  秦雷這才站起來,笑道:“說吧,都想打誰?”
第五十二章 女人又怎麼樣?

  小胖子起身站到秦雷旁邊,低聲笑道:“老子打男的,你打女的,全部放倒,怎麼樣?”

  秦雷數了數場中,除了已經躺倒的大胖子,一共四女三男。苦惱道:“一樣一半行不行?”

  小胖子沒有過來:“什麼一樣一半?”

  秦雷不好意思道:“光是女的打的不過癮。分我兩個男的吧。”

  還沒說完,那紮小辮子的紅衣女孩的鞭子,如毒蛇吐信一樣抽過來。秦雷脫下長衫,舞在手中,瞬間與鞭子纏在一起。秦雷抓住鞭頭,往懷中一拉。對面的紅衣女子畢竟身小力虧。一下子被踉蹌著拽了過來,小胖子陰險的伸腳一拌,紅衣女子狠狠的摔了出去。

  摔在地毯上,沒傷到要害,卻傷到了面子。紅衣女子坐起來尖聲道:“姐妹們,並膀子上啊。”

  桌上坐著的男女都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走到場中。那高瘦青年沈默的跟在後面,也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秦雷。

  秦雷有些驚奇的看著三個身著勁裝的女子,一個從頭上拔出峨嵋刺,一個從腰上取下軟劍,還有一個更過分的從桌下拿出一個大錘。

  他艱難的轉過頭,問小胖子道:“這可是什麼武林門派?”

  小胖子嗤笑道:“這些娘們是咱們京都的笑柄,不用理會他們。再說了,咱倆還有什麼好怕的。”

  話音未落,四個女人一齊攻向小胖子。如一群狂蜂浪蝶般圍著他釘刺不已。小胖子似乎沒料到會發展到械鬥,渾身上下除了那裏沒有一處硬的東西。被軟劍,短刺殺的狼狽不堪。好在平日有練過,身手還算敏捷,胖胖的身子滴溜溜的亂轉,一時沒有大礙,卻也被劃了數不清的小口,鮮血流出,看上去很可怕。

  那兩個男的色厲內荏的高叫著攻向秦雷。秦雷看著那四個女孩有模有樣的功夫,心中大大鄙夷小胖子一下,就知道小胖子沒那麼好心,讓自己對付女人。原來是群母老虎。

  秦雷一個側踢,踹在左邊一個的腰眼上,然後順勢在另一個的脖頸上砍了一記手刀,兩個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解脫般的倒在地上,不願起來。

  此時小胖子已經成了個血葫蘆。見這些女子出手狠辣,不知輕重,秦雷心中微微惱怒,上前一把拉下小胖子,自己接下四個女子。

  為首的鞭子女見秦雷出頭,冷哼道:“小白臉,滾到一邊去,擋了咱們京都四女俠的買賣,當心劃花了你的臉。”

  秦雷見她這幅狠戾模樣,心中厭惡。輕聲笑道:“今日就教給各位姐姐怎麼做人。”說著從袖口中滑落一物,握在手中,揉身上前。正撲向鞭子女。長鞭最怕近身,鞭子女連忙後退。另外三女從三個方向來救。

  哪知秦雷閃電般的身形毫無徵兆的止住,也不回頭,一腳後踹,就聽到一聲慘呼,然後是倒地聲。此時另外兩個女子殺到,一個手拿峨嵋刺直刺秦雷前胸,秦雷用手中的物器上撩,那峨嵋刺恰好紮在那東西上。

  秦雷手中的武器竟然是根椅子腿。此時眾人才發現,原本秦雷坐的那把椅子,只剩下兩根腿,靠在另一把椅子上,竟也沒倒下。

  一把椅子四根腿。所以當另一根從秦雷袖口中飛出,狠狠砸在使錘的女人上時,沒有人再感到驚奇。

  一個照面,就倒下兩個。那個拿峨嵋刺的女子鬆開武器,咬牙切齒的一掌摑向秦雷的臉頰。

  秦雷冷笑一聲,出手如電。

  “啪”的一聲脆響,捂著腮幫子的卻是那個女子。她不可置信的望著秦雷又舉起的右手。

  那個使鞭子的女子尖叫道:“你敢!”瘋狂上前。

  秦雷轉頭看向她,反手一巴掌又摑在峨嵋刺女子的另一面腮幫子上。

  使鞭子的女子狀若瘋虎,哭罵著:“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撲倒秦雷面前。

  秦雷面無表情,揚起右手狠狠抽去,正好摑在鞭子女的左邊臉頰上。鞭子女的臉猛地向右甩去,秦雷的右手又反手狠狠的抽在她右邊臉頰上。鞭子女被打懵在當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高瘦的男子終於上前對秦雷抱拳施禮道:“微臣文銘仁拜見五殿下。”

  秦雷眯著眼,冷笑道:“文三公子好耐性啊。”

  文三溫和的笑道:“本來有殿下的地方,哪有銘仁說話的份。只是舍妹她們已經敗了,銘仁只好鬥膽求個情,求殿下放過她們吧。”

  秦雷詫異道:“文丞相竟然有這樣的虎女?哪一個?”

  小胖子指著鞭子女怪笑道:“這位號稱‘一鞭掃京都’的文若彤,文小姐就是。”

  秦雷撇嘴看了看兩面臉都已經腫成發糕的小辮子女孩,對文銘仁笑道:“文兄號稱文明人,那定然是講文明懂禮貌的,怎麼把妹妹教成個母夜叉似的動不動喊打喊殺的?”

  又看了看小胖子,笑道:“若是李兄的妹妹這樣倒不奇怪。”

  小胖子呲牙咧嘴道:“我妹妹可是知書達禮,溫柔美麗型的,少拿來跟這個潑婦比。”

  文三公子的妹妹聽到‘潑婦’兩個字,從懵懂中醒來,憤怒道:“誰是潑婦,你他媽的才是潑婦呢……”

  沒等她說完,在文三的驚呼中,秦雷的右掌又狠狠的揮起,唬的文若彤把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秦雷的手掌輕飄飄的落在她腫得發亮的面頰上,輕揉的摁了摁,柔聲問道:“疼嗎?”

  文若彤自生下來就沒有人敢戳過她一指頭,哪里受過這般傷害,早已經被秦雷嚇傻了,那大嘴巴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啊。她怯懦道:“疼。”

  秦雷微笑著,毫無徵兆的抬起手掌,又一巴掌摑去,冷聲道:“疼就記住了,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守好女人的本分。如果要舞刀弄槍,就不要把自己當成女人。”

  他又揚起手,嚇得鞭子女捂住雙頰蹲在地上。巴掌卻落在背後偷襲的那個峨嵋刺女臉上。秦雷轉過身,冷盯著捂著臉頰,一臉怨毒的盯著他的女子,譏笑道:“那種舞刀弄槍欺負人時叫囂著誰說女子不如男。一旦處於劣勢就哭喊著自己是女人的女人最讓人生厭。”
第五十三章 萬里樓上談公主

  萬里樓七樓的那場莫名其妙的毆打結束了。四個女子兩個昏迷,兩個被打的瑟瑟發抖。秦雷也實在沒有打下去的興致。對文銘仁笑道:“小弟下手沒輕沒重,文兄還是快快去找大夫吧。”文銘仁強笑道:“殿下寬宏大量,銘仁銘感五內,謝過了。”便匆匆下樓,去喚手下不提。

  屋裏這麼大的動靜,號稱無人敢撒野的萬里樓竟然視若無睹,可見文三公子的地位也到了罕有的地步。

  秦雷讓小胖子坐下,看看他的傷,笑道:“傷的很輕,主要是你小子血氣太旺,放放血也好。”

  小胖子見秦雷熟練的為他包紮,呲牙道:“你是不是經常打架?怎麼手法如此熟練,還隨身帶著傷藥。”

  秦雷笑道:“在齊國時經常打,回來後第一次動手。”

  這時候過來幾個,把地上的公子小姐們背起來送出去。文三公子再也沒有出現。

  秦雷叫住一個小二,命他重新擺上一桌酒席。小二見這兩位小爺連宰相的公子小姐都敢欺負,那還不知道兩位鐵板似的背景。乖乖的撤下酒席,重開一桌。不提預訂的事情。

  萬里樓又恢復了安靜。秦雷起身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天空純淨而透明,視野極為遼闊。幾乎大半個中都都落在眼底。

  極目楚天舒。

  秦雷長舒一口氣,似乎要將這些日心中的不快一口吐出。

  小胖子也站在他身邊,望著如畫的中都,呢喃道:“怪不得那些老頭子都喜歡大白天來這裏呢。感覺確實不錯。”

  秦雷斜眼看他,冷哼道:“三個問題,希望你能為我解答。我不希望被人當槍使了還不明不白。”

  小胖子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陪笑道:“殿下,那個時候咱們不是有仇嗎,現在不同了,咱們不是兄弟了嗎。你問你儘管問。”

  秦雷笑笑,拍拍他的肩,輕聲道:“先說說今天的來龍去脈吧。”

  小胖子點點頭,訕訕笑道:“其實今天本來帶著人就是去尋這些人晦氣的,不想碰上你把我的人都打草雞了。”

  秦雷笑道:“原來你是去尋仇,我當你壞事做多,不帶上幾十個保鏢不敢出門呢。”

  小胖子面色一滯,哈哈道:“怎麼可能,我可是良民。”

  秦雷笑笑,知道自己說著了,也不再糾纏,示意他繼續說。

  小胖子接著道:“當時你拉我出來喝酒,我就把這事拋到一邊,誰知冥冥中自有註定,一進萬里樓我就看見這群人的手下正在外廳喝酒。就想作弄作弄你。讓那群人揍你一頓。然後再告訴他們~你的身份,哈哈。”說著說著小胖子哈哈大笑,又牽動傷口,呲牙咧嘴的樣子非常滑稽。

  秦雷看著模樣淒慘的小胖子,奇怪道:“那你怎麼後來改主意了?當時你完全可以躲到我背後,讓那四個女人揍我啊?”

  小胖子苦笑一聲:“還不是你在樓下的一手,把老子折服了嗎?說真的,你這氣度,比你那二哥都強多了。我算是服了。”

  這些貴族子弟最喜歡弄性尚氣,從來不肯吃虧。但是小胖子見秦雷在樓下時不動聲色的讓他小小扳回一局,找回了在大街上丟掉的面子。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能在小小年紀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少之又少。

  但若是秦雷低聲下氣,反而會被小胖子看輕。但秦雷什麼話都沒說,甚至什麼事都沒做,就這麼沒有煙火氣的化解了兩人之間的疙瘩,還絲毫不損顏面。這種胸襟氣度折服了小胖子。也讓小胖子心生愧疚,自己抵擋四個瘋女人的進攻。

  這時候菜已經上齊,秦雷與小胖子入席,這次小胖子乖乖等秦雷坐下後,才在副位坐下,與之前處處故意爭先的態度大相徑庭。

  秦雷先為自己倒上酒,又拿起小胖子的酒杯為他滿上。對他笑駡道:“你也不用這樣,我知道你根本不怕我,在這樣就找打。”

  說著與他輕碰一杯,一飲而盡。

  香醇的佳釀入喉,舒服的秦雷不禁叫道:“爽啊”。這還是那日醉後第一次飲酒。連太子為他擺得接風宴,都因為他的身體原因拖後,後來也就擱下了。

  小胖子也‘滋溜’一聲飲下。咋咋嘴道:“這南楚的瓷杯好看是好看,但太小,喝著不過癮。”說完朝門外吼道:“小二,換大觴。”

  門外的侍者進來為兩人換上大觴,秦雷皺眉道,“身上有傷還要狂飲?”

  小胖子笑道:“俺們老李家從來是拿酒當傷藥,這是祖傳的絕技。”

  秦雷也只是一勸,小胖子不聽,他也不多言。吃了會菜,秦雷又道:“我觀大秦女子,雖然比齊國要豪邁開朗些,但是也沒見過今日這種…彪悍…的女子。這些女子什麼路數?”

  小胖子喝一口酒,怪異的看了秦雷一眼道:“說起這事,你也有牽扯。”

  秦雷訝異道:“此話怎講?”

  小胖子賊笑道:“你知道這些女子的幕後老大是誰?是你的姐姐――河陽公主。”

  秦雷‘啊’了一聲,滿臉的不信。

  小胖子見秦雷難得露出這種表情,嘿嘿笑道:“這裏面還有一段秘辛,河陽公主本來喜歡當時的武狀元,現在的護軍中郎將趙承嗣。起初陛下也是默許的。但不知何故,突然把河陽公主嫁給了肅國公的獨子徐載文,當時河陽公主就尋死覓活,幾乎是被綁著成了親。”

  秦雷對這種老皇帝棒打鴛鴦的故事很感興趣,笑眯眯的喝著小酒,津津有味的聽著。

  有好的聽眾才有好的口才,小胖子也興致勃勃道:“你說這兩口子能過到一塊嗎?”秦雷馬上搖頭,表情惋惜。

  小胖子一拍桌子,歎道:“你這姐姐洞房夜後就不讓徐載文進房。徐載文沒辦法,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外面養個小的。”

  說到這裏,兩人心意相通的一碰杯,敬可憐的徐兄一杯。
第五十四章 彪悍的大秦公主們

  “紙裏保不住火,年前這事被河陽公主知道了,帶著人就把那個小妾抓回來活活打死了。沒想到駙馬爺是個癡情人,竟然抱著小妾的屍首大哭一場,然後上山出家了。”

  秦雷拍案道:“若是上吊自殺,當浮一大白。”

  小胖子眉開眼笑,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當浮一大白。”兩人舉觴碰杯。飲下幾杯後,秦雷果然發現小胖子的氣色好了很多,看來這小子真不是吹牛。

  小胖子吃一筷子菜,咽下去喝口酒,才繼續道:“這樣河陽公主就守了活寡,也沒臉在肅國公府住下去,陛下也覺得虧欠女兒,就把自己當親王時的潛邸賜給了她,自此河陽公主獨佔了山頭,倒也逍遙自在。”

  秦雷頷首道:“原來如此,那又怎麼跟這些女子扯上關係的?”

  小胖子道:“河陽公主自從獨居後越發痛恨男人,再加上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別這麼看我,我怎麼知道你父皇怎麼教得?所以就在宮中成立了個社團叫木蘭社,號稱巾幗不讓鬚眉。還專門聘請了武師,教習武藝。”

  秦雷沒想到這位姐姐還有幫派背景,呻吟道:“加入的人多不多?”

  小胖子鬱悶道:“起初大家湊熱鬧,京裏的官家小姐不少參加的。連我那妹子也一時糊塗加入進去。”

  “這社團教習嚴格,一般千金小姐哪吃得了這種苦。是以不少紛紛退出。我家妹子倒是個堅韌性子,直到今年春裏才堅持不下來。”小胖子一臉得意。

  見秦雷一臉好笑,小胖子怒道:“你知不知道,現在那個百餘人的社團還有幾個?”伸出胖胖的五個指頭叫道:“五個!”

  “除了我姐姐,還有今天這四個。”秦雷恍然道。

  小胖子哈哈笑道:“對。”接著怒道:“剩下的這四個女子自認菁英,號稱京都四女俠。整日裏惹是生非,還自稱打抱不平。但仗著身份顯貴,又有二公主庇佑,中都城裏沒有人敢惹,漸漸的眼睛長到了頭頂上,自認為中都已經容不下她們這幾條母龍了。最近前方大戰,這幾個女土匪又羡慕起了前朝的秀甯公主,想要組什麼娘子軍,去大散關效力。”

  秦雷嘻哈道:“要是去了豈不是一樁好事?”

  小胖子呸道:“要是她們自己,想去就去。偏要拉上別人。今天早上把我妹妹喚去河陽公主府,硬要她簽什麼從軍書。舍妹早就收了心,哪能同意。竟被這些潑婦毒打一頓,現在還躺在府中。哎。”小胖子神情淒苦,似乎傷心萬分。

  秦雷知道這僅是小胖子一家之言,做不得真,但也大體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突然想通一點,幽幽問道:“是不是這四個女人中有比身份文若彤更尊貴的人。所以你才拉上我來給你墊背?”他想明白了,當時就是自己不說萬里樓,小胖子也會把自己拉去的。這小子分明就是直奔萬里樓的。

  小胖子失聲道:“你怎麼知道?”他確實如秦雷所想,雖然他不怕得罪公主,但是總會給家裏帶來一些麻煩,所以一認出秦雷,就有拿他頂包的心思。

  秦雷閉眼道:“文三道破我的身份,他妹妹尚且嚇得瑟瑟發抖,可是我背後那個女人竟然還敢偷襲於我。說,她是誰?”猛睜開眼,怒瞪著小胖子。只是聲音依舊平和。

  小胖子心虛道:“也不是誰,就是個什麼……”

  “什麼?”秦雷逼問道。

  “公主……”

  大秦當今一共四位公主,大公主遠嫁南楚,二公主便是河陽,四公主據說身有沉屙,不能出宮。便只剩下跟河陽公主一母所出的山陽公主,大皇子的親妹。

  秦雷回想起那手持峨嵋刺的女子著急上火就想扇人耳光的樣子,還有那怨毒的眼神,不禁暗爽。原本還為不能打個金枝玉葉而遺憾,這下子終於得償所願了,真是神清氣爽。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打的時候不知情,影響了感官。

  但是他面上卻陰沈似水,一言不發。

  小胖子果然以為他生氣了,站起來深鞠一躬賠罪道:“哥哥,小弟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說小弟若不是心中有愧,能受這一身傷嗎?小弟向上蒼起誓,絕無下次。”態度誠懇萬分。

  秦雷抬抬眼皮,哼道:“下不為例。”

  小胖子喜不自勝,鞠躬作揖,感激不已。

  兩人又喝了會酒,見日以偏西才起身下樓。到了會賬時小胖子搶著把賬結了,還生怕秦雷與他爭搶,把秦雷與櫃檯隔得遠遠的,嘻哈道:“下次哥哥再請,下次哥哥再請。”

  秦雷也不推辭,定定的看了他半天,見他付完賬,才展顏笑道:“其實我身上一個子都沒有。”

  小胖子的笑臉頓時垮下來,無奈道:“好吧,算我們扯平了。”

  秦雷搗搗他的胸,輕笑道:“你不錯,我秦雷認你這個朋友了。”說完也不管他,轉身就走。

  小胖子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撇撇嘴道:“誰稀罕。”說完,拔腿屁顛屁顛跟在秦雷屁股後面大聲道:“哥哥,哥哥,晚上小弟請你去玉帶河玩吧。”

  ~~~~~~~~~~~~~~~~~~~~~~~~~

  秦雷最終沒有去玉帶河,只是與小胖子約定下次同遊玉帶河,就坐上一輛嶄新的馬車回了東宮。

  等回到書香閣,已經日頭偏西,新來的宮女戰戰兢兢的為秦雷脫去常服,換上便裝。然後畢恭畢敬的行禮,逃也似的離去。

  秦雷無奈的笑笑,自己入住書香閣不到八天,原來分配給自己的幾個宮女上吊一人,失蹤兩人。這種傷亡率即使對宮女這個危險的行業來說,也太高了些。是以他在宮女心中的形象已經由白馬王子,迅速墮落成食人魔王。還剩下的幾個在屋裏服侍的也是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厄運輪到自己。

  秦雷站在門口,望著夕陽下撲撲楞楞的一群飛鳥,更高的空中有一支蒼鷹在盤旋。秦雷喃喃道:“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不然一個也活不了。”

  兩邊侍立的宮女齊齊打了個冷戰,惶恐的對視著。

  ~~~~~~~~~~~~~~~~~~~~

  (加長版內容,呵呵)

  晚膳是秦雷自己吃的,太子晚上很晚才回來。他一回來就把秦雷叫到書房中,摒退左右,坐在書桌後惱火的盯著秦雷。

  秦雷知道報應來了,也不著急,上前給太子端茶道:“二哥忙了一天,辛苦辛苦,喝茶喝茶。”

  太子本想狠狠說他一頓,但見他這幅憊懶模樣,知道說了也是白說。接過茶盞重重放回書桌,茶水溢出,打濕了桌上剛寫的幾個大字:戒急用忍。

  秦雷看著墨蹟未乾的幾個字,鬱悶道:“哥哥想罵就罵吧,憋壞了身子就是小弟的罪過了。”

  太子見他一臉委屈的樣子,氣的反而笑出來:“老五啊老五,剛見你時你裝的跟謙謙君子似的,還把二哥好一個高興。還沒幾天這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你比你三哥四哥加一塊都不是東西。”

  秦雷驚訝道:“我有這麼高的水準?”

  太子哼道:“剛到第一天就糟蹋宮女,第二天有宮女上吊,過幾天又有兩個宮女失蹤。今天又當街鬥毆,還跑去萬里樓撒野。最可恨的是竟然打女人。還一打四個。還……還……”

  太子氣的話都說不出。秦雷忙補充道:“還把三妹妹給打了。”

  太子大搖其頭,笑道:“不是不是,這個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二哥心情舒暢啊。哈哈哈……”說著也不生氣了,竟然越想越高興,最後伏案大笑起來。

  秦雷想不到太子居然對山陽公主怨念如此之深。卻知道不能讓太子再失態下去了,於是不情願的問道:“那我還犯了什麼錯。”

  太子支起身子,擦去笑出的淚花,上氣不接下氣道:“本來要罵你結交狐朋狗友,但是一想起今天後晌如貴妃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就一點氣都沒有了。”

  秦雷默然。
第五十五章 紅塵易勘道難悟

  經太子一笑,兩人的氣氛緩和了很多,秦雷也腆著臉拖把椅子坐在太子邊上。

  太子歎道:“看來咱們兄弟確實是投緣,要是三弟四弟如你這般,我早就心中不喜了。”

  秦雷只是笑。又給太子遞茶。太子笑著接過,喝了一口,端在手中輕聲道:“五弟,在哥哥家裏什麼都好說,天捅下來哥哥也能給你補上了。誰叫咱們是兄弟呢?”

  秦雷等著他話鋒一轉,果然太子嚴肅道:“父皇雖然對姐妹們極是溺愛,但對我們幾個向來嚴加管教。你來京後做的這些事,哪件都夠得著二十皮鞭了。”

  秦雷只覺得身上一陣發涼,苦笑道:“若是累加起來,還不把小弟打成爛茄子。”

  太子被他逗笑,安慰道:“卻沒有這種演算法,數罪並罰也就是鞭笞四十,圈禁半年而已。”

  秦雷嘿嘿道:“倒是有養傷的時間了。”然後小聲道:“二哥,問你一事,方便講就告訴小弟吧。”

  太子點頭道:“你倒乖巧,問吧,不能告訴你的事不多。”

  秦雷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咱們皇家與太尉、丞相是不是不太對付呀。”

  太子聽了,搖頭苦笑道:“你才回來幾天,就把咱們大秦朝的最高層機密探聽去了。”

  秦雷瞪大眼睛,無辜道:“不會吧,我看人家文三李四都毫不掩飾,那都是鬼精鬼精的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太子眯眼道:“沒錯。”默認了他的說法,卻不讓他說出口。

  秦雷的這個問題似乎勾起了太子心頭的不快,一直雲淡風輕的太子的眉頭越來越糾結,最後不得不起身在堂中跺了幾步。良久,才下定決心,走到秦雷身邊,輕聲道:“跟我來。”

  卻也沒有像秦雷想像的進入密室,只是拐到書架後的一個小屏風內。這裏有幾把竹椅還有一個小木桌,桌上擺的是一套罕見的茶具,小巧精緻,器具繁多,在秦雷眼中類似後世功夫茶具,只是還有些不同。此時已盛行飲茶,但即使是南方貴族也沒有這麼繁瑣的茶具。

  太子在一個小泥爐上撥了幾下,幽藍的火苗便輕柔的舞蹈起來,這是上好的武陵貢炭才能達到的效果。然後在小爐上坐上一把精緻的小銅壺。望著跳動的火焰,幽幽道:“你知道為什麼是我當上這個太子,而不是老大或老三老四嗎?”

  秦雷聽太子不稱呼大哥,而是老大。心中有數,卻道:“二哥這太子乃是眾望所歸,當然是自然而然的。”

  太子‘哧’一聲輕笑,把藍色的火焰拂的一陣亂舞。悠然道:“那日進京你也看到了,你也算是眾望所歸,但是怎麼樣呢?到現在父皇連一道旨意也沒有來。”

  小銅壺已經開始冒出嫋嫋的熱氣,透過熱氣秦雷望著出神的太子,似乎比任何時候都真實,又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虛幻。

  他靜靜的一言不發,知道兩個‘眾望所歸’並不是指的一件事情。

  太子可能覺得自己方才說得有些過分,直起身子對秦雷抱歉笑道:“方才二哥走神了,若是胡說了什麼你不要在意。”

  秦雷搖搖頭,輕笑道:“我很喜歡聽。這樣的二哥讓我感到更親切。”

  太子溫和的笑笑,這時候水開了,秦雷把茶具端過去,太子打開空茶壺,把沸水倒進去溫溫壺。然後把茶壺的水倒入放茶具的紫砂淺盤中。

  太子從小機下取出一個熟黃色的竹筒,上面簡簡單單的鐫刻著一叢孤竹。太子取下竹蓋,輕嗅一下,遞給秦雷道:“這茶產自福建武夷山,乃是上等的銀針白毫,即使南方貴族也難求一兩。”

  秦雷接過竹筒,只見背面刻著“塵心洗盡興難盡,一樹蟬聲片影斜”。再看裏面的茶葉,果然是極品的銀針白毫。又與常見的白毫有所不同,芽尖肥壯滿披茸毛,竟然是傳說中的老君眉。秦雷心中大叫可惜,竟然用竹筒儲存這萬金不換的名茶,更可惜的是竟然用這種淡雅至極的茶葉沖功夫茶,當真是狗屁不通,暴殄天物。

  但秦雷還是溫和的笑笑,遞還給太子,讓他繼續。

  太子不會知道自己的錯誤,事實上作為茶文化的先驅,他已經做得夠好的了。只見太子把茶葉用銅勺放進一個小茶壺,因為茶葉太珍貴,即使是一國太子也不捨的多放,僅僅一勺。這種以淡雅聞名的茶葉是無論如何也沖不出烏龍茶的味道的。

  但是秦雷見太子按照自己的法子沖水洗碗,斟茶。動作一絲不苟,優雅和諧,樣子寧靜專注,淡泊悠遠。

  秦雷心中讚歎,縱然太子的方法有千般不是,但這種專注、這種寧靜,已得飲茶之精髓。

  他伸出兩手的中指和食指,接過太子遞過來的茶盅,放於鼻翼平心靜氣去嗅那份平和,良久才啜下。

  太子也夾起一盅,置與嘴邊,雙眼微闔,輕輕搖頭感受著那份寧靜。

  不在茶香,不再藝高。寧靜平和,胸納四海。

  秦雷與太子對視一眼,平生第一次有知己感覺。

  兩人就這樣對坐著,一言不發的一盅盅的飲著意境。

  白煙嫋嫋,有兩位公子問道。

  道可道,非常道,紅塵易勘道難悟。名可名,非常名,道是無情卻有情。

  更鼓響起,時間流逝,此刻卻永恆的刻在兩人腦中,

  兩人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到了該走的時候,秦雷起身拱手,然後瀟灑的離去,沒有一絲不舍。

  太子微笑的看著秦雷秦雷離去,直到從視線中消失,然後輕手輕腳的收拾起茶具來……

  …………………………

  從太子那裏出來,一輪彎月已經掛在柳梢。秦雷悠然的沿著鵝卵石小路漫步著,手指偶爾撚過掛滿露水的竹葉。

  老君眉本來就淡,要不劉姥姥也不會不喜。

  當茶香散去,那種拈花一笑的意境也化為烏有。今日與太子的談話給了秦雷很大的衝擊。太子委婉的向他的作風提出了批評。太子明確的把秦雷和自己的處境擺在他的面前。太子隱晦的向自己表達了他的政治抱負,其意不言而喻。還有更多的,卻要等秦雷日後慢慢參詳。

  秦雷望著湖中搖曳的晚荷,突然輕歎一句:“紅塵易勘道難悟……”
第五十六章 打狗棒與馴逆杖
第二天早膳,兄弟二人神色依舊,仿佛昨日的默契已隨那一縷淡淡的茶香散去。

  用完飯,秦雷剛要起身告辭。太子輕聲道:“今天你跟我進宮,可以嗎?”

  秦雷苦笑道:“我說不可以有用嗎?”

  太子微笑道:“我也很想說可以。”

  ~~~~~~~~~~~~

  回書香閣對石猛吩咐幾句,讓他去皇城外接一下二娃。按行程這小子今天就該到了。

  然後換上朝服。便帶著沈青去大廳與太子匯合。

  太子殿下今日穿一身明黃朝服,上衣前襟兩肩領口共繡五條八爪金龍,下裳繡三條。共計八條八爪金龍。昭示著他僅次於皇帝陛下的尊貴。腰挎天子授劍,乃代天子守牧天下的象徵。手中卻拿著一根碧綠的青竹杖。

  秦雷忍不住心中狂叫:莫非監國太子爺兼任丐幫幫主。越想越覺得可樂,滿臉的壞笑傻子都能看出來。

  太子被他看的心中發虛,偷偷檢查自己衣冠是否整齊,襪子是否只穿一隻。什麼異常也沒發現,便瞪秦雷一眼抱著青竹杖先出門去。

  秦雷趕緊跟上。太子對他道:“今日我們共乘一轎。”

  太子只要不是微服出行,儀仗是絲毫不能缺省的。

  好在在內廷活動的儀仗是最簡略的一種。轎子前面有四名身穿明黃太子衛袍的太子導從侍衛,後面是兩名承天門侍衛。邊上跟著兩個內監。

  內庭除了皇宮、東宮就是為皇宮服務的掖庭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已經不能用森嚴形容了。要不當時石猛他們也不會等到那兩個宮女出宮才敢動手綁人。

  兩位龍子面對面坐在大轎中,秦雷把視線偏向一邊,儘量不去看那根讓他浮想聯翩的綠棒子。

  憂心忡忡的太子見秦雷心不在焉的模樣,惱火道:“真是皇子不急,急死太子。你這東西,禍事臨頭怎麼還這般不自覺?”

  秦雷分辯道:“哥哥,小弟我是心裏急,故作鎮定而已。”

  太子也不與他鬥嘴,沉吟道:“待會去了貴妃娘娘那,你卻要忍讓一點。若是她罵你,你只管捱著讓她出氣。”

  秦雷苦著臉道:“那她若是想打我呢?”

  太子冷笑道:“放心,有本宮在,除了皇祖母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汗毛。”

  秦雷卻不見得多高興,苦笑道:“要是太后……”

  太子看他一眼,不負責任道:“若是皇祖母要責罰你,就是父皇求情也沒用。”

  秦雷想想那位與自己最終相交甚歡的老太太,不知那份溫情還有幾許。

  太子想了想,決定給他吃顆定心丸,小聲道:“即使最壞的情況,也能拼個兩敗俱傷!相信如妃會投鼠忌器的。”說著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青竹杖。

  又行片刻,轎子停了。秦雷掀開轎簾,發現轎子停在禁宮大門口,門洞中早停了兩頂小轎,兩個皇族少年正往這邊小跑過來。

  卻是老六老七。

  秦霄秦�先見過太子,後見過秦雷。見禮完畢後兩人朝秦雷擠眉弄眼。

  太子對兩個小傢伙嚴肅道:“秦霄,你兩刻鐘後,若還未得報,便去尋你母親,請瑾娘娘去如蘭宮救你五哥。秦�,你半個時辰後若還未得報,便去坤甯宮尋母后,去慈甯宮救你五哥和二哥。今日之事,事關重大。爾等不得有失。否則定斬不饒。”

  老五老六面色一肅,抱拳道:“定不辱命。”說完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秦雷張大嘴巴道:“沒這麼嚴重吧?還定斬不饒?”

  太子失笑道:“這兩個小子,戲文看得太多。最近迷上了薛仁貴掛帥,入戲太深。若隨著他們,定然辦的分毫不差。”

  秦雷閉上嘴,心道公主組社團,皇子追星族。父皇的教育果真有一套。

  ~~~~~~~~~~~~~

  再不情願,目的地總會到達。

  盞茶功夫後,轎子又落下。太子攥攥手中的青竹杖,對秦雷道:“走吧,不要怕。”

  秦雷心中呻吟,老子本來不怕,也被你弄得神經兮兮了。便先行下轎,等太子下來後,便跟在他後面進了如蘭宮院。

  宮女太監見太子殿下駕到,除了進去通稟的,悉數跪倒參拜。太子仿佛沒有看見一樣,徑直帶著秦雷往正宮走去。

  行進間碰上出來迎接的女官命婦向太子行禮,太子也只是微微頷首,滿臉的矜持自重。哪還有昨夜裏的春風化雨。

  進到金碧輝煌的如蘭宮裏,穿過幾道門,來到正廳。秦雷只見北面正對著他們的鳳棲塌上端莊的坐著一個鳳披霞蔚的風韻婦人。這看不出年齡的婦人面如滿月,皮膚白皙,體態豐盈,倒是比秦雷那戚戚婉婉的母妃更討喜。

  只是此時婦人那修長的鳳目一片冰冷,目不斜視的盯著太子身後的秦雷,看的秦雷通體發涼。可見這位如貴妃怨念之深。太子領著秦雷向如貴妃行後輩禮,秦雷並不知道,若不是為了他,太子是不必向貴妃跪拜的,即使他要拜,貴妃也得趕緊扶起。

  但是太子拜了,貴妃居然也大大方方的受了。良久才冷聲道:“起來吧,本宮哪當得起太子爺的大禮。”秦雷明白太子在為自己受過,心中感激。

  兩人起身後,如貴妃盯著秦雷一字一句道:“誰叫你起來的?”聲音冰冷中帶著濃濃的嘲弄味道。

  秦雷心中的火一下子起來,他本就是個爆脾氣,只是為了重重不得已才時時克制,但是他能忍受別人背後的小動作,不代表他能忍受這種赤裸裸的挑釁。

  他對沈青說過:別人間接傷害你,畢竟臉皮沒撕破,還可以在緩一緩再對付。但是對於赤裸裸的挑釁,必須當面予以回擊,否則還混什麼混。

  當問題上升到還混不混的高度,秦雷便忍不住要反唇相譏。邊上的太子已經有些瞭解他的品性,使勁一拽他,低聲怒道:“她在激怒你。”

  秦雷被拉了一下,清醒了些,便把頭偏向一邊不說話。

  如貴妃見秦雷爆仗似的一點就著,心中不屑。便也懶得理他,對邊上道:“給太子殿下看座。”

  宮娥為太子端來錦墩,太子在秦雷身邊坐下,把那寶貝似的青竹杖抱在懷裏,大拇指反復摩挲著竹節。面色陰沈似水。

  如貴妃這才發現太子手中綠油油的棍子,不悅問道:“殿下,來本宮這裏,拿這杖幹什麼?”

  秦雷心道:“原來叫打狗杖,不叫打狗棒。”他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太子將杖捧在手中,向西面拱拱手道:“既然宗人府授本宮馴逆杖,當然要時刻帶在身邊,遇到我皇族中的忤逆子弟也好打得方便。”

  如貴妃鳳目微眯,指著秦雷冷笑道:“那就請太子殿下管教管教你邊上這個狂妄不悖、冷血殘忍、六親不認、無法無天的東西吧。”

  太子起身拱手道:“正要去。”說完便持那馴逆杖向秦雷走去。
第五十七章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秦雷面色平靜的看著手持馴逆杖向自己走來的太子。太子也面色平靜的看著他。

  屋裏的宮娥女官並命婦們都緊張的盯著越來越近的兩個皇子,目光聚焦在那根碧油油的竹杖上。就連一直端著的如貴妃也神色複雜的盯著兩人。以及那根竹杖。

  竹杖如願舉起,太子雙手持著它到了秦雷面前。兩兄弟依然平靜似水。

  屋裏的人猜中了開頭,沒有猜中結尾。主張沒有落下,太子堅定的從秦雷身邊越過。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秦雷分明看到太子因惡作劇得逞而微微翹起的嘴角。轉瞬又恢復過來。

  屋裏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太子的表演,直到他離秦雷越來越遠,離里間越來越近,如貴妃才醒悟過來,氣急敗壞道:“攔下他。”

  她不怕太子,不代表別人不怕太子。

  即使有借著如貴妃滔天氣焰不懼太子的奴才,也沒有不怕馴逆杖的奴才。

  馴逆杖對皇族有三不打,一不打尊長;二不打耋老;三不打孕婦。除此皆可打。

  皇族的奴才自然可打,而且還會打得更狠。太子捧著馴逆杖,眯眼掃過門口站著的幾個宮女太監。也不廢話,一翻手腕,將碧綠的杖頭輕輕點在兩個壯著膽子想上前攔駕的宮女額頭上後,身著杏黃輕鎧的禁宮侍衛立刻兇神惡煞的上前,連如貴妃都不敢出聲阻攔。

  這些禁宮侍衛本是如蘭宮的衛士,但是在馴逆杖之下,根本不顧平日情分,拽著宮女如雲的秀髮,硬生生的拉到宮門外,木棍入肉聲接連響起,兩個宮女只淒厲的慘叫幾下就沒了聲息。

  其餘的宮娥太監嚇得匍匐在地,再也不敢抬頭。

  太子無視地上瑟瑟發抖的人,用杖頭一挑門簾,就要進屋。

  那位自兩位皇子進屋後連屁股都沒挪窩的如貴妃,終於爆發了。如雌獅般霍然而起,厲聲道:“秦霆,你敢……”尖細的手指顫抖的指著太子的背影。

  太子沒有回頭,冷聲道:“兒臣奉貴妃娘娘玉旨,去杖責那狂妄不悖、冷血殘忍、六親不認、無法無天的東西,有何不敢?”

  如貴妃氣的渾身發抖,白淨的臉龐一陣陣發青,她尖嘯道:“有這樣說自己妹妹的哥哥嗎?你也配當這個太子?”

  最後一句正中太子心窩,他霍然回頭,雙目噴火的盯著如貴妃,冷聲道:“那有這樣說自己孩子的姨娘嗎?”

  秦雷心中了然,昨天夜裏的那番談話,使太子下定了某些決心。今日就是來立威的。於是他安靜的站在一邊,看兩位現階段對他來講無法抗衡的巨頭之間難得一見的短兵相接。

  如貴妃氣極反笑,她冷笑道:“你倒說說你那可憐的妹妹怎麼個不悖,怎麼個殘忍,又怎麼個六親不認無法無天了。”

  太子轉過身,好整以暇的撣撣一角,朗聲對如貴妃道:“敢問娘娘,不守閨德、煽動京都千金非法結社,妄圖離京參軍,算不算狂妄不悖?”

  “一有不快,動輒要人性命。至今身上的血債已十餘條,另有傷者無數。算不算冷血殘忍呢?”

  “前後向自己的三個兄弟拔刀相向,重傷過八位皇親。算不算六親不認呢?”

  “當街鬥毆,私鑄兵器,組建幫派,霸人田產算不算無法無天呢?”

  太子一番言語下來,且不說幾乎昏厥過去的如貴妃。就是秦雷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心中狂叫道:“偶像啊,女英雄,頂禮膜拜啊,女武神。”

  這時一聲怒叱,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里間躥出,一言不發的用手中的一樣東西捅向太子的後背。

  秦雷眼疾手快,揮手一道袖中弩射過去,正好釘住那白玉修長的物件,扎在門框上。

  但那人影去勢未減,猛地撞在太子的背上,把他撞了個趔趄。

  太子穩住身形回身去看地上,那位被他罵的慘絕人寰的三公主正趴在地上,她的兩邊臉都纏著紗布,目光透過布條間的縫隙吃人般的盯著太子。

  而秦雷,心神則全被釘在門框上的物件吸引去了。

  原本尚且保持最後一絲理智的如貴妃,在自己女兒沖出來之後。或者更不給面子的說是,自那個物件被釘在牆上之後,徹底的瘋癲了。也只有這物件才會讓大秦獨一無二的貴妃徹底放棄一切面子、聲譽、尊嚴之類的東西。

  她一把扯下頭上的鳳飾,披頭散髮的尖嘶道:“你們這兩個殺千刀的,扯著我兒和陛下都不在家就上門欺負我們弱女子。老娘跟你們拼了。”說著張牙舞爪的從鳳榻上跳下來,兩步就竄到太子和秦雷面前。

  不愧是孕育出名將大皇子以及兩位黑幫公主的一代悍婦。年逾四旬,依舊健步如飛,身手矯健。

  這時候太子也看到門框上釘的那物件,張大嘴巴看向秦雷。秦雷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地上的三公主,無論如何想像不出這位小妹妹怎麼會想到用如此……獨特的物件行兇。

  太子苦笑一聲:“快跑吧。”說完夾著青竹棒轉身就跑。秦雷也不慢,一�太子起跑,也跟了上去。

  邊上的太子護衛一看瘋了一般沖上來的如貴妃,沒有一個敢阻攔的。

  貴妃,四夫人之首,僅次於皇后的尊崇地位。

  而且是兩位公主以及皇長子的母親。

  這樣的身份,就算這些侍衛看一眼都有罪,若是碰一下,滿門抄斬是必然的。

  同樣的,對於如蘭宮的宮女護衛來說,手持馴逆杖,腰挎天子授劍的監國太子殿下,也是無人敢擋的。

  唯一敢惹得便是還算賤一些秦雷五殿下,於是衛士們呼啦啦朝著秦雷圍上去。眼看就要合圍。

  誰知太子解下腰間佩劍,扔給秦雷。邊跑邊道:“此乃天子授劍,有如父皇親臨,看那個敢動你?”

  果然秦雷一接到佩劍,衛士們的腳步頓時放緩,讓他輕鬆從嚴密的包圍圈中脫離。又跟上太子往院門口跑去。

  後面的如貴妃和已經起身的三公主緊追不輟。事態已經完全失控。

  眼見著四位一個比一個貴的貴人消失在大門口。兩邊的護衛相視苦笑,不約而同的望向仍釘在那裏的物件。心中齊齊大歎皇家彪悍。

  然後齊刷刷跑出這座見鬼的如蘭宮,與裏面死定了的太監宮女們距離拉的要多遠有多遠。

  他們雖然看到了那東西,但是並不害怕。入宮當值的侍衛都是京中勳舊子弟,家族盤根錯節。若是皇家想要滅口,幾乎一定會滅到自己家親戚頭上。

  雖然定要吃些苦頭,但此生能見到那一幕,那物件。侍衛們心中齊道:“死了也值。”

  …………………………

  那一幕的四位主角正在廣闊的禁苑中展開一場生死追逐。秦雷與太子跑在前面,秦雷堅持鍛煉,耐力不錯,還好說些。太子已經被那娘倆攆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又跑了一陣,便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不……行了,跑不動了。”

  秦雷回頭看後面的娘倆奔跑如飛,絲毫不顯疲態,除了心中哀歎小胖子家的變態基因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咬牙道:“不如咱們……”

  說著眼睛瞟向河邊,太子會意,大喜道:“對,跳河。”旋即又苦著臉道:“可我不會游泳啊。”

  秦雷本想說‘把她們推下河去再跑’,但見太子這副模樣。知道他是不能指望了。於是一拍他的肩,道:“二哥,你先跑吧,小弟在這裏拖延一會,反正有天子授劍呢。”

  太子苦笑道:“她們娘倆發起瘋來,父皇親來都不管用。”

  秦雷使勁一推他,嘿嘿道:“丟我的面子總比丟哥哥的面子好,快走吧。”

  太子剛要答話。一個蒼老而憤怒的響起:“你們還知道要臉?”

  兩人轉頭望去,一個身穿團龍盤鳳太后袞服的老太在一位妃子的攙扶下,出現在前面的路口。
第五十八章 若有閒事掛心頭

  大秦朝最尊貴的,不是之一的,那個人出現在了大秦朝最尊貴的幾個人中間。
  這句拗口的話,無非是想說明儘管在場的幾個人都很夠分量,但是在老太太面前還不夠看。

  所有人都跪下了。無論是如顛似狂的貴妃母女,還是狼狽不堪的秦氏兄弟。

  在瑾妃的攙扶下,老太太顫顫巍巍越過跪著的四個人。等走到披頭散髮的如貴妃和腦袋包的像線團一樣的三公主身邊時,冷哼了一聲,駭得兩人噤若寒蟬,在地上瑟瑟發抖。定然是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

  過了許久,秦雷偷偷向太后走去的方向瞄去,已經空無一人。他再去看太子,發現太子雙目緊閉,老老實實的跪在那一動不動。

  發現如貴妃和三公主也是一般模樣,秦雷心中納悶,是什麼樣的威嚴可以讓慣於高高在上的三人如此服帖,甚至人走了還不敢有半分懈怠。

  雖然不明就裏,但是秦雷知道了那夜裏裏慈祥的老太太,只是這位文莊太后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個虛影。

  七月流火,火紅的日頭高高的掛在天上,似乎要把世間的一切全部蒸發掉。水汽從湖中蒸騰而起。沒有一絲風,這水汽便在湖上形成一團薄霧,不肯飄到岸上來。

  在被烤的冒煙的青石路上跪一會就受不了,何況沒有風。汗還沒有出來就被蒸發掉,身體大量缺水。人身體一旦缺水,眩暈、噁心、嘔吐等症狀就會相繼出現。

  有不少人影在遠處晃動,卻沒有一個敢靠近的。

  未曾習武的太子最先堅持不住,半個多時辰後秦雷見他臉色已經如白紙一般,搖搖欲墜,終於直挺挺的向地上伏去。

  秦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太子向他微微搖頭,呻吟道:“別……”

  秦雷笑笑,起身拉起太子,背在背上,在地上兩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搖搖晃晃的往樹蔭走去。

  太子在他背上強撐道:“莫要與奶奶對著幹……”

  秦雷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畏懼那位看上去並不可怕的老太太,托了托背後的太子,輕聲道:“無論如何,今日都是哥哥為我出頭。”

  太子在他背後艱難的搖搖頭。

  秦雷繼續道:“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小弟出頭,真的。”

  太子默然,摟在秦雷脖頸上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老六和一位淚眼婆娑的夫人跑過來,幫著秦雷把太子放到樹蔭下。秦雷見這位夫人身穿鵝黃色翟衣,上面有九條鳳凰。知道這就是皇后娘娘,心中微微訝異,但此時不是敘話的場合。他對皇后躬身施禮後便返回了兩個女人跪的地方,又跪了下去。

  天氣越來越熱,湖邊柳樹上的知了瘋了一樣的嘶叫,吵得秦雷頭疼欲裂。他見兩個女人雖然神色委頓,卻仍然堅持著不倒下。除了再一次佩服小胖子家的優良基因,他也對生出這一群怪物的太尉李渾第一次產生了興趣。

  秦雷前世不知在烈日下站過多少軍姿,來到這裏也每日午後在烈日下苦練。是以此時沒有絲毫不適,方才那搖搖晃晃的樣子倒多半因為跪久了,雙膝無力所致。“莫非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他心中苦笑。

  轉念又想起小胖子,昨日他唆使自己打了公主,也就是他表妹,才有了今日的無妄之災,著實該死。又念起兩人相約五日後玉帶河上尋花問柳,看來是不大現實了。得想個法子讓他折現才行。

  胡思亂想著,身邊傳來‘噗通’一聲,秦雷一看,公主妹妹摔倒了。不過她沒有太子那麼好命,有個不怕死的弟弟給背到樹蔭下,只能趴在炙人的石板上,不舒服的低聲呻吟。

  秦雷看向披頭散髮厲鬼般的如貴妃,發現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根本沒有在意自己女兒的死活。

  既然人家當娘的都不在意,他也打消了當把好人的念頭。這年頭好人難做,不是嗎?

  於是不理會在地上難過的抽搐的三公主,秦雷無聊的與如貴妃對視,沒一會就敗下陣來。這女人眼中怨念太盛,就像被秦雷扒光了遊過街一樣的強烈怨念,世人莫敢攖其鋒。

  秦雷想到了那句見過無數遍的話: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相信他已經死過無數次了。雖然俗套,但此時此刻卻是貼切無比。

  秦雷只好轉過頭,不去看這瘋女人。視線緩緩掃過四周:母親竟然從未出現過,不禁一陣黯然。

  所以說人最怕閒下來,一閑下來就會胡尋思。他也不反思一下,自那晚出宮便整日圍著床上的活死人轉,說好了第二日進宮請安都忘記了。一時沒見著瑾妃卻又開始心裏發酸,雖然大家沒什麼感情,但好歹是你肚子裏掉下的肉,咋不心疼呢?

  虧他昨日還義正言辭的呵斥過女人的雙重標準。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很多,也不知過了多久,日頭偏西,此時湖畔吹來陣陣涼風,大大舒緩了秦雷心頭的燥熱。

  終於,瑾妃出現在湖邊,面色複雜的來到兩人身邊,對如貴妃施禮道:“娘娘,太后有請。”

  如貴妃抬起頭,怨恨的眼神從蓬亂的頭髮中射出,她一字一頓的恨聲道:“你生的……好兒子!”言畢,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但沒有發出聲響,卻是拿已經沒有聲息的三公主當了肉墊。

  這時候幾個太監過來,把已經昏厥過去的兩位女殿下拖麻袋似的往慈甯宮方向拉去。看他們磨磨蹭蹭的樣子,秦雷心道,看來他們也很珍惜這種糟蹋金枝玉葉的機會。

  瑾妃來到秦雷面前,含淚望著地上的兒子,三個時辰過去了,這個孩子除了嘴唇乾裂,臉上有些油光之外,竟然沒有太大的不適。

  這要多大的磨練才能如此?瑾妃只道秦雷在齊國受苦太多才有今日鐵石般的體魄。想到這孩子受得苦,在眼眶打轉的淚終於啪啪掉下來,雙手捧著秦雷發燙的面頰,柔聲道:“孩子,你受苦了。”

  秦雷伸出右手,接住瑾妃的一滴淚,冰涼的感覺令他精神一振。他對瑾妃展顏笑道:“母親……”

  …………

  當秦雷母子來到慈甯宮。見太后仍然坐在上次見他的地方,不同的是面前的地毯上跪著虛弱的太子,還躺著昏迷的兩位女殿下。

  秦雷無奈的跪下,朝文莊太后行禮道:“皇祖母,孫兒又來看你了。”

  文莊太后的臉上皺紋並不多,只是在眼角和嘴角有些細細的紋路。只有在笑起來時,這些潛伏皺紋才明顯的出現,提醒著她已是快要古稀老人。所以老太后下意識很少笑。

  也許不只是這個原因。

  但無論如何秦雷總能令她發笑,這只能用投緣來解釋。緣分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這位秦國最尊貴的婦人笑駡道:“小猢猻,也不知道來看奶奶。非得闖了禍被拿來才甘心?”聲音親切和藹,若不是秦雷剛被她在太陽下烤了三個時辰,定然會產生慕孺之情。

  秦雷撓撓頭,嘿嘿道:“不瞞奶奶說,本來打算從貴妃娘娘那出來就來拜見奶奶的。誰知道……”

  老太太看了眼地上淒慘萬分的母女,對邊上老太監冷哼道:“潑醒她們。”

  老太監顫巍巍的拍拍手,不一會,就有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密封的木桶過來。老太監上前掀開桶蓋,一陣冷氣撲面而來,屋裏的氣溫仿佛降了幾度。這是從窖裏取來的冰水。秦雷甚至清楚的看到桶裏的冰碴子。

  老太監慢悠悠的接過一個木瓢,舀了滿滿一瓢水,顫顫巍巍卻滴水不漏的端到貴妃頭頂。沒有一絲遲疑,手腕一翻,把瓢中的冰水正倒在貴妃亂蓬蓬的腦袋上。
第五十九章 圈禁也是一種愛

  一瓢涼水兜頭澆下,如貴妃悠悠的行來。她雙目無神的環視四周,好一會才恢復神智,看到上首神色冷漠的老太太,如貴妃掙扎著爬起來、跪在地上。

  ‘嘩啦’一聲水響,如貴妃拿眼去偷瞄,只見那老太監剛把一瓢刺骨的冰水澆到昏倒在地的三公主身上,如貴妃打了個哆嗦,怨恨的盯著老太監,卻不敢開口求情。

  老太監微笑看著如貴妃,又一瓢冰水澆在了三公主身上。如貴妃知道這陰人最是歹毒,若還是看,女兒免不了多吃苦頭。被冷水一澆,貴妃娘娘終於從癲狂中醒來,回想起今日噩夢般的一切羞愧欲死,死死地伏在地上,淚流滿面。

  秦雷本來擔心三公主不死,也要昏迷三天三夜,沒想到三瓢水下去,三公主躺在地上的身子便微微抽動,良久竟轉醒過來,只是動不得一根指頭。

  老太監對邊上的兩個小太監吩咐道:“把山陽公主殿下扶起來。”

  趴在地上的如貴妃對太后一下接一下磕頭泣道:“母后,饒了山陽吧,再下去,會要了她的命的。媳婦願替她領罪,放過她吧,母后……”聲如杜鵑泣血,再加上淒慘的外形,著實令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文莊太后‘哼’了一聲,對老太監揮揮手,老太監躬身退回黑暗中。她冷冷的盯著如貴妃:“你可清醒了?”

  如貴妃使勁點頭:“回母后,罪婦已經清醒了。”

  老太太垂下眼皮,便不再理她。轉頭對地上跪著的太子道:“霆兒,你飽讀詩書,通曉古今。可曾在我華夏歷史上見過這等宮闈鬧劇?”

  太子倒是真知道不少,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說:“回皇祖母,孫兒未曾見過。”

  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好,趕明你去太史令那命他秉筆直書,就寫某年某月某日,皇妃公主與太子皇子交惡,太子、皇子被沿太掖湖追殺三哩有餘,幾欲投湖。也算為歷史開一先河,可好?”聲音越來越冷冽。

  太子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太后。

  “抬起頭來!”老太后雙目一瞪,低聲怒吼道。

  太子連忙把頭抬起來,一臉愧疚的看著老太后。老太后眯眼道:“一國儲君就要有一國儲君的樣子,秦霆,你給我記住,永遠不要低頭,永遠!”說完,閉上眼睛。老年人總是容易感到累,老太后已經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她微微抬手,輕哼道:“念。”然後沒了聲響。

  一個女官上前,拿出一道文書,清聲念道:“大秦文莊皇太后懿旨。”

  屋裏原本站著的瑾妃,坐著的皇后娘娘,聞言都到堂中跪下聽旨。

  “今有公主山陽,目無尊長、狂妄不悖,妄圖持械襲擊監國儲君,罪不容疏。若不嚴懲,天地難容。”

  秦雷聽到‘持械’,想起那物件,心中好笑,只得將頭埋得低低的。太后不讓太子低頭,卻沒不讓他低頭。

  “蓋因貴妃劉氏疏於管教、肆意放縱,未盡人母管教之責,未行貴妃垂范之職。其亦有罪。”

  如貴妃那被太后認為‘開歷史之先河’的舉動,竟然隻字未提。

  “太子秦霆、皇子秦雷目無尊長、不敬貴妃,狂妄不悖、咆哮禁宮,其罪之大,不亞于山陽。”

  “天有雨露仁慈,又有霹靂雷霆,今著宗人府收押山陽一載。每季鞭笞四十。期間公主封號暫去,待陛下回宮後定奪。”對於皇家子弟,只要沒有謀反,收押一年已是極重處罰。當時太子說秦雷的罪名也不過是圈禁半年。好在每三個月吃一頓足夠躺仨月的鞭子,也不寂寞。

  “令其母劉氏禁足半載,每日抄《楞嚴經》十遍。其間用度規格減半。”

  秦雷原本遺憾對她的處罰太輕,卻見太子眼角的笑意,知道其中另有門道。

  “太子秦霆應鞭笞二十、羈押半載。皇子秦雷應鞭笞十,羈押一月。然太子身負監國重任,不可上刑、不可離職。宗人府規:兄有罪,弟可替。故判皇子秦雷鞭笞三十,羈押七月。欽此。”

  太子見自己的罪責全被加諸于秦雷身上,驚呼道:“萬萬不可。”對太后叩首道:“皇祖母,宗人府亦有規矩:若因職責無法領罰,可於卸任後補罰。皇祖母。求你了,讓孫兒自己受過吧。”

  老太太沒有睜開眼,也沒有回答太子的請求,揮手道:“自去領罪吧。秦霆,你留一下。”微一沉吟又道:“雷兒,你也留下。”

  秦雷秦霆在皇后和瑾妃擔心的目光中留下了。如貴妃和山陽公主也被抬了出去。

  文莊太后遣散左右,屋裏只剩下祖孫三人。

  她端詳著兩個孫子。兩人一般的白淨帥氣。太子斯文柔和,好在唇上的鬍鬚給他增添幾分厚重氣息。而秦雷英姿勃發,青春洋溢。單從模樣上,老太太更喜歡秦雷一些。

  但這個世界的事情都是有很多方面的。

  文莊太后指著邊上的凳子,對兩個孫子笑道:“坐。”春風又綠江南岸。

  秦雷笑著把太子扶起來,兩人坐下。

  太后笑著問秦雷道:“小猢猻,奶奶這般對你,你怎麼一點不惱?”

  秦雷撓撓頭道:“孫兒感覺奶奶一向對我很好,定然不會害我。”

  老太太啞然失笑,教訓道:“孫兒啊,這世上的人,不是一向對你好就不會害你。”又有些黯然道:“一向只代表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說了這麼多話,老太太依然神采奕奕,渾沒有方才疲累昏聵的樣子。

  老太太又對太子沉聲道:“霆兒,此事你有些孟浪。這並不是翻臉的時候。”

  太子剛要起身,文莊擺手道:“坐著說吧。”

  太子謝恩後,堅定道:“皇祖母,孫兒覺得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撕破臉皮是早晚的事,若是只為了這種虛偽的相安無事,而讓五弟受罪,實在是做哥哥的恥辱。”

  太后想了想,沉吟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沒有錯,這件事情就不要再說了。可是你想過以後如何保護雷兒嗎?難道要奶奶一直把他藏在宗人府裏?”

  太子揉了揉太陽穴,澀聲道:“奶奶,今日之事確實意外迭出,孫兒原本只是想稍加懲戒山陽,再求您給我倆解圍。並未想到會搞成這樣不死不休的局面。”

  秦雷想到那釘在牆上的物件,那物件出現在大庭廣眾下,確實是意外之外。

  太子咬牙道:“無論如何,孫兒都要保五弟周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秦雷好奇道:“二哥,這貴妃娘娘就這麼厲害?”

  太子嗤笑道:“貴婦娘娘?你沒有看見她在皇祖母面前噤若寒蟬的樣子?厲害的不是她,是她的哥哥。”

  秦雷了然道:“太尉李渾。”旋又奇怪問道:“就算是他再不把咱們皇家放在眼裏,也不敢明著把小弟抓走哢嚓了吧?”

  太后和太子被他逗笑,過一會太子才道:“李渾確實不敢明著怎麼地你,但是這個混人有一支秘密部隊,名曰血殺,號稱天下第一殺器。據說只要被他們鎖定的人,幾乎沒有能活過三個月的。”

  秦雷不通道:“既然這麼厲害,那他怎麼不乾脆……”雖沒明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什麼意思。

  老太後面無表情道:“那是因為老身在。”

  秦雷明白了,老太后可以護住一個,但不可以護住兩個。這就好比打牌,自己有一個大王。雖然大王能管的了所有的牌,但是打出就沒有了。原本自己這邊牌面正好,現在多出一張牌,完全有可能被對方悶死。

  正當太后與太子沉思時,突然聽到秦雷一聲輕笑。只見秦雷瀟灑的起身,跪在太后面前,清聲道:“皇祖母不必為孫兒擔心,孫兒擔保七個月訓練出一直不比那勞什子血殺差的隊伍,抵掉他們的牌面。”
【中都雨】 第六十章 《戒絕淫邪楞嚴經》


    太后看他半晌,肅容道:“雷兒,奶奶知道你在齊國用很短的功夫,訓練了些衛士,據說還不錯。但是雖然對方號稱天下第一有些言過其實,但在大秦還是頂尖的。”

  說著憐惜的看了看他,接著道:“奶奶雖沒有親掌過密諜,卻也知道這種較量不同於戰陣之上,數量是沒有意義的。要的是質量,絕對的質量。只要你比別人差一點,一切都沒有意義。”

  秦雷點點頭,沉聲道:“祖母放心,孫兒在齊國已經摸索出一套法子,必不會比那勞什子血殺差。”

  太后看向太子,笑道:“你看奶奶該不該相信你這個兄弟啊?”

  太子也笑道:“既然弟弟想做事,當哥哥的哪有反對的。”言下之意,你搞可以,但我對你的成果持懷疑態度。

  秦雷一聽,轉過臉去朝太子呲牙道:“二哥,你可敢與我在奶奶面前打賭?”

  太子站起來,走到秦雷身邊把他拉起來,輕聲笑道:“什麼內容?”

  秦雷眼珠一轉,也輕笑道:“二哥可以派出最精銳的刺客。”他見太子剛要否認,搶先擺手道:“別說你沒有。”

  太子只好無奈的笑笑,算是默認。

  秦雷繼續道:“今天夜裏讓他們隨便怎麼來,只要能在小弟身上留下個記號,就算小弟輸。自此不提訓練的事。乖乖的等著二哥派人保護我。”

  太子笑道:“若是你贏了,二哥就全力支持你建一支震懾天下的精銳。皇祖母,可以嗎?”最後卻是問的文莊太后。

  文莊太后笑著點點頭。

  兩兄弟伸出右臂,手腕緊緊一碰,算是約定生效。

  為什麼這麼急?因為秦雷最晚明日一早就要去宗人府報到了……

  ………………

  兄弟兩個辭別太后,出了慈寧宮,卻是要各自去坤寧宮和瑾瑜宮安慰各自的老娘。

  分手前,秦雷拉住太子,小聲問道:“方才宣旨,你笑什麼?”

  太子嘿嘿一笑,看看左右,才在秦雷耳邊輕聲道:“你知道太后讓如貴妃抄的那經的全名是什麼嗎?”

  秦雷搖搖頭,太子忍俊道:“叫《戒絕淫邪楞嚴經》,乃是勸人戒色的經。”

  秦雷啞然失笑,原來還是因為那物件。太后娘娘倒是個妙人,絕口不提,卻臊如貴妃半年。

  剛要告辭,太子也拉住他小聲道:“我也有一個問題,你給我說實話。”

  秦雷點點頭,心道能說得一定說。

  太子輕聲問道:“今日在如蘭宮裏,你射出去的那一箭就那麼有把握不傷到山陽?”

  秦雷想了想,最後撓撓下巴道:“只能保證射不到你身上。”

  太子眼睛瞪的老大,半天沒說出話來。他永遠不會知道秦雷連不傷到他的把握都沒有。

  兩人分手後,秦雷去瑾妃那裏,母子相見自有一番話說。陪母親吃過晚飯,秦雷也不等太子,便匆匆出宮準備去了。

  帶著在宮外等候一天的沈青,秦雷回到書香閣。

  此時的書香閣,已經沒有一個宮女內監。秦雷昨夜與太子達成統一戰線後,便讓石猛把書香閣所有的宮人全部驅逐。

  穿過寂靜的院子,兩人悄悄來到門口。

  當沈青推開門,秦雷看見一個半大小子坐在桌子上,周圍十幾個衛士圍著他嘻嘻哈哈。

  聽到推門聲,衛士們同時持弩起身。就見到黑著臉的殿下背著手走進來。

  被閃在桌子的小子也‘哧溜’滑下來,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秦雷走到他身邊,踢了踢他屁股,戲謔道:“二娃,你當本殿下的桌子是你家的炕啊?”

  後晌才到的二娃嚇得哇哇大叫:“殿下啊,俺才知道你是殿下。你可不能趕俺走啊,俺不想回去了。”說著就要去抱秦雷的大腿。

  秦雷左手一撐桌面,從二娃頭頂越過。沈青為他把椅子搬過來。秦雷坐下後看著二娃又想往這邊爬。笑駡道:“你小子再敢進一步,老子就把你叉出去。”

  二娃乖乖的趴在那不敢動。秦雷對他笑笑,道:“滾起來吧,然後出去該幹嘛幹嘛。”

  二娃‘哦’聲起身,卻站在那不動。“殿下,俺也不知道俺該幹嘛。”

  “那就去抓幾隻大公雞來,要活的,滾蛋吧。”秦雷揮揮手。

  二娃知道他們有事要談,雖然很想聽聽,但見殿下不耐煩,只好不情不願的朝門口挪去。

  秦雷一揮手,他嚇得‘刺溜’從門口鑽出去。至於去哪里找雞,就不是秦雷關心的問題了。

  秦雷示意衛士守好門,再看屋裏老老實實站成兩排的衛士。起身巡視兩圈,然後沉聲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到中都了,可以歇歇了?”

  侍衛們拼命搖頭。秦雷見他們堅決否認的樣子,笑了起來,衛士們也跟著笑起來,心道看來殿下不會發火了。

  秦雷突然冷臉道:“虛偽!!”

  一下子鴉雀無聲。秦雷停在衛士們面前,嚴肅道:“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不在院子裏放警戒哨?為什麼門後沒有暗樁?為什麼所有人都聚在一處?”

  三個為什麼把衛士們問的都垂下頭,啞口無言。作為秦雷的貼身侍衛,這些道理怎會不知。

  石猛剛想張嘴,見對面站的沈青狠狠瞪他一眼,趕緊閉上嘴。

  秦雷伸出右手,晃晃食指道:“我很失望,不想聽任何解釋。”

  衛士們惶恐的跪下,齊聲道:“請殿下責罰。”

  秦雷擺擺手,蕭索道:“你們都是我的生死兄弟,與我萬里奔波出生入死。我又怎會輕易責罰你們?”

  說完,他退回椅子邊,頹然坐下,緩緩道:“誰想過安生日子就站到右邊去。雖然眼下咱們景況並不好,但是我還是不會虧待你們的。至少也會讓你們一生衣食無憂。”

  衛士們沒想到殿下竟起了散夥的心思,見他一臉的痛惜,不禁痛哭流涕,紛紛大喊道:“殿下,您可別趕我們走啊!”“殿下,我們該還不行?”“殿下,俺離不開您哪。”最後一句是石猛說的。

  秦雷起身,面色沉重道:“你們十九個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若不是未來實在兇險,不忍害你們性命,我怎麼捨得趕你們呢?”

  他這樣一說,衛士們更激動了,甚至有人已經開始痛哭流涕。

  秦雷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他停頓片刻,裝作萬分為難的樣子,良久才長歎道:“罷了罷了,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起來吧。”

  衛士們大喜,這才一個個紅著眼睛紅著臉站了起來。

  秦雷似笑非笑的哼道:“不過沒那麼容易。我是有條件的。”

  衛士們被他幾番詐唬,早已經成了順毛驢,聞言拱手道:“全聽殿下吩咐。”哪個還敢談條件。

  秦雷不再拖泥帶水,朝房頂指指朗聲道:“今夜,雞叫以前,隨時會有太子府的精銳假扮刺客試圖襲擊我。人數未知,時間未知,次數未知。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我,不要讓我受到攻擊。所有人都用木質武器,擦上白灰。”

  最後想了想,對沈青道:“你用真傢伙。”還覺得不放心,對衛士們笑道:“你們也把真傢伙戴在身上,他媽的,老子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小了。”

  一屋人哄堂大笑,方才的彆扭氣氛一掃而光。秦雷最後鄭重道:“記住,這次贏了,我會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但是輸了,全部滾蛋。解散。”說完轉身進裏屋去了。

  秦雷是住進這裏第二天,也就是念瑤受傷的當天才知道,原來他的房間在裏面,外間由伺候起夜的宮女住。那日他確實是上錯了床。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