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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美人咒【東方美人1】 作者:芃羽

[情感] 美人咒【東方美人1】 作者:芃羽

簡介:
該死的,這種衰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她本來還在慶倖自己終於可以擺脫米蟲的惡名到這氣質典雅、充滿中國風情的“東方薑人”上班還慶倖著自己的老闆是個賞心悅目的超級美男子沒想到她才開心了十天,接著卻要面對可怕的命運——
搞了半天,原來美男老闆並不是真要她來當特別助理而是看中她身上獨一無二的皇室血脈要她乖乖奉上自己寶貴的生命,好解除千年的咒語!拜託,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相信“毒咒”這玩意?哼,虧她之前還暗暗對老闆動了心,肖想釣得金龜婿沒想到這只金龜不但有毒,而且心機深重得不得逞了!總之,這個比天仙還美麗的男人太危險又太可怕再不逃開,她恐怕真的會甘心淪為替他解咒的祭品……


楔子

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清/豔雪
第一章

真是的,景氣真的有這麼差嗎?從學校畢業都快一年了,竟讓還找不到工作,丟出的履歷少說也有一百封了,怎麼連個回音都沒有?

她的要求又不高,只要基本薪資,基本福利和基本保障就好,可是居然還是處處碰壁,即使是個小小的總機櫃檯小姐也沒她的份……

“唉!什麼世界哦……”

趙慕賢走在熱得像烤盤的馬路上,汗流浹背地嘀咕著,一張原本就長得不怎麼樣的臉,被太陽曬得更加紅燥濕熱,汗水、髮絲、彩妝全和在一塊兒,讓她看起來更加狼狽落魄。

都是老爸啦!一聽到終於有一家公司叫她去面試,就強迫她穿這種聳到爆的套裝,還逼她得化個妝,整個人簡直老了十歲,才讓面試的主管誤以為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然後半帶著譏笑地對她說,小姐,你真的才二十三歲嗎?

“可惡……”一屁股在人行道的一張椅子坐下,她隨手抓起套裝外套,猛力擦著汗水,順便也把口紅和殘妝全擦掉,然後揉成一團,塞進大背包裡。管他這件什麼老媽年輕時最昂貴的套裝,早知道就別聽老爸的,什麼要打扮得端莊賢淑,才能贏得面試主管的好感……

全市狗屁,那些人要的根本就只是正妹,整個面試過程就是個選美大會,只要漂亮的就錄取,而像她這種長相的,在第一關就被刷掉,叫她往另一個小門離開,連個“謝謝,我們會再通知你”的客套都免了。

打開礦泉水,她一口灌了大半瓶,看看能不能把身體和心裡的火氣全都澆熄。

“呼……”解了渴,喘了一大口氣,她才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對面那棟帶著濃重中國古典風的特別建築。

在這個臺北最新最貴的地區,高樓一棟連著一棟蓋起,大家都在比時髦摩登,唯獨這一棟卻走復古路線,樓頂的琉璃瓦片,飛宇朝天,每層摟之間的間隔還有樑柱的浮雕,窗戶更特製成欞格形狀……

有人說,這棟大樓很美,可是,在她看來,倒像間白色的廟,說不定他們找年輕女孩是進去當尼姑的,所以,她今天等於逃過一劫……

好吧好吧!算她心胸狹窄,沒錄取就酸葡萄,不過這麼一想,心情倒是輕鬆許多。

趙慕賢聳個肩,自嘲地笑了。

但話又說回來,這家公司還真是有點怪,除了外觀奇特,它的名稱也很不尋常,居然叫什麼——東方美人!

唉!光看這種公司名,她就不該來的,人家開宗明義擺明瞭就是要找“美人”嘛!她來湊什麼熱鬧?

倒是,這家“東方美人”到底是家什麼公司呢?

她努力回想當初寄履歷時所看到的征人啟事,可怎麼也記不起來,由於那陣子求職信寄太多了,腦袋早就一片混亂,裡頭沒有一點關於“東方美人”的印象。

“嗯……難道是賣化妝品?還是……中國服飾?還是……”她揪著眉頭,開始猜測,想著想著,陡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喊:“是了,是茶!東方美人茶嘛!”

臺灣的東方美人茶,多有名啊!

連英國女王都說好喝,還親自御賜這個美名——東方美人。

“哦哦,原來是做茶的生意啊……”她點點頭,再看一眼整棟洋溢著濃濃東方調的建築,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不會錯。

既然是賣茶的,那就算了,她只喝咖啡,很少喝茶,要她賣茶,可能會滯銷吧!

習慣性又聳個肩,她起身準備打道回府,繼續找下一個工作去——

“遠山含笑……春水綠波……映……小橋……”一陣黃梅掉突然從她大包包中響起,引得往來行人側目。

這是她的手機鈴聲,從小受老爸影響,超愛聽黃梅調的她,還把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對唱弄成手機鈴聲,常常讓朋友們笑到不行。

她趕緊翻出手機,打開接聽。“喂?”

“趙慕賢小姐?”一個冷冷低沉的女聲。

“我是。”奇了,這是誰?

“趙小姐,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們不是要你在等候室等待嗎?怎麼一轉眼你就走掉了?難道你想棄權嗎?”對方的口氣很不悅。

“啊?棄權?請問你是……”她腦袋還沒轉過來。

“我這裡是‘東方美人’,你剛才不是來應徵嗎?”

“咦?”她呆住了。什麼……什麼什麼啊?

“我們老闆即將做最後面試,第一階段錄取的就缺你一人,如果你沒興趣的話,那我們就……”

“等一下!你是說我被錄取了?”她急喊。

“是的。”

“真的……真的被錄取了?”不會吧?她在做夢吧?

剛剛不是明明叫她走人嗎?怎麼會……

“當然是真的,小姐,我可沒空和你開玩笑,你如果還想繼續,請你在三分鐘之內回到我們公司……”

“一分鐘!請給我一分鐘!只要一分鐘……”她大聲呐喊著,立刻抓起包包,顧不得穿著窄裙,踩著中跟淑女鞋,大步往前橫沖,飛奔過大馬路,如旋風般飄回“東方美人”大樓裡。

賣茶就賣茶吧,只要有工作,只要別再呆在家裡當米蟲被所有人念成枯骨,只要能躲開老爸的嘮叨,要她賣什麼都可以!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趙慕賢發現,眼前被“東方美人”錄取的,竟然都是像她一樣長相普通的應徵者。

那群美得冒泡的正妹呢?之前第一輪面試被叫到名字的那些女孩,都到哪裡去了?

她們不是都被“請”到別的房間去了嗎?怎麼現在看看四周,十個留下來的,全是之前她以為被淘汰了的F咖……

咳,不,她怎麼可以把自己說成F咖?她的意思是,這群入選的,包括她,為什麼對哦只是中等姿色的女孩?

難道“東方美人”要的不是相貌美人?而是要一些有內涵又有能力的……

等等,她得趕快想一想,有什麼內涵和能力可以拿來炫耀的?

趙慕賢咬著下唇,很努力地思索著,然後,左想想,右想想,臉色愈來愈驚慌。

真糟,圖書管理系讀了四年,除了書籍分類,她哪有什麼特殊能力?

至於內涵……又好像從出生就少了那麼一點,然後,一點加一點累積到現在,就變成少了很多點……

“趙慕賢回來了嗎?”一個頭髮高盤,身穿淡紫色唐衫的女子陡地喊問。

“呃,是!我回來了!”一聽到被點名,她嚇了一跳,立刻高舉右手。

打電話給她的,大概就是這個女子了,她想。這個第二階段面試的主管長得還挺像她高中教官……

那女人看她一眼,點點頭,才向在場的十位女孩朗聲道:“很好,那就全部到齊了,現在,請各位在這裡等候,接下來的面試,無論我問什麼問題,你們都得照實回答,如有一點點欺瞞,日後被我們查出來,將追究到底,絕不寬貸。”紫杉女子說得相當嚴厲。

每個女孩都聽得一愣一愣的,趙慕賢也不例外,她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心裡不免嘀咕,有必要這麼嚇人嗎?不過就應徵一個小小的櫃檯小姐……

“好,第一個題目,還是處女的,請你從我右邊的這扇門離開。”紫杉女子語出驚人。

現場一陣譁然,趙慕賢當然傻眼。

哪……哪有這種題目的?處女也有罪嗎?她們不要處女,那是要浪女了?

這算什麼鬼公司?不會是掛羊頭賣狗肉,明著是應徵櫃檯小姐,實際上是要找“坐台小姐”吧?

“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請務必誠實作答。”紫杉女子加重語氣。

要誠實……

好吧!誠實就誠實,反正她就是個處女,又怎樣?

她自愛,她冰清玉潔,她不隨便,這種怪裡怪氣的公司,不待也罷。

正這麼想著,她慢慢移開一步,卻赫然發現,其它女人,竟沒有人要走的意思,只除了她……

不會吧!

她轉頭瞪著周遭這些其實也沒比她美到哪裡去的女孩,竟然……竟然都有過男人了?

一種莫名的挫敗感湧上心頭,腳下不禁頓住。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走出去,實在太丟臉了,雖然,她也不懂這種事有什麼好丟臉的……

“快點回答,我們的時間有限。”紫杉女子催促著。

趙慕賢腦子一轉,暗想,謊稱一下應該沒關係吧?總不會有人來檢查她是不是……呃,是不是還是完璧之身吧?

“請記住,一定要據實回答,必要時,我們會檢查……”

她嚇了一大跳。啊?真的會檢查?這家公司真的有病啊?

暗喘口氣,她幾乎是立刻走向那扇指定的門。

走就走,像這種變態的公司,早走早好。

一打開門,背後傳來其它九位女孩咕咕的輕笑聲,她臉一紅,趕緊把門關上。

“呼……真是莫名其妙……”閉上眼,她有些惱火地嘀咕。

“你是九號趙慕賢小姐嗎?”另一個紫杉女子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她睜開眼,愣愣地點頭,。“我是。”

“恭喜你,你是唯一一個入選者,請跟我來。”紫杉女子說著帶領她往前走。

啊?

她張大嘴,徹底的呆掉了。

她入選了?只有她?!那就表示,門後的那九個“非處女”,全被淘汰?

這到底是……這到底是……

“趙小姐!”紫杉女子在前方的電梯前喊她。

“哦哦。”她傻傻地跟上前,都被搞糊塗了。

結果,這家公司要的是處女……處……處女?

背脊竄起一陣麻冷,這好像更恐怖了耶!怎麼辦?可不可以不要玩了啊?

她緊張又不安地踏進電梯,左右瞄著,最後,忍不住問那位紫杉女子:“請問……你們到底要找什麼職員?”

“這點,等一下大老闆會親自對你解釋。”

紫杉女子回頭對她微微一笑。

“你們大老闆是個怎樣的人啊?”不會是個怪胎?或者,這是家詐騙公司?專門騙些年輕貌美又無知的女孩……

她在這時根本忘了自己與“年輕貌美”很難畫上等號。

“我們老闆……”紫杉女子臉頰突然浮上一抹嫣紅,神情怪異地道:“他是個非常特別的人,你見到就會知道了。”

詭異!大大的詭異!

趙慕賢倒抽一口氣,總覺得自己好像上了賊船,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最好馬上就立刻這個鬼地方!

“那個……我看我還是……”她正想找藉口脫逃,電梯就停住,門緩緩打開。

紫杉女子不等她說完,回頭對她輕笑。“到了,請進。”

她不得已,這能抓緊手機,硬著頭皮踏出電梯。

如果等一下有什麼緊急狀況,她就立刻打一一九求救……

她正如此想著,一抬頭,整個人卻又呆住了。

這裡……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眼前,竟然是個縮小的園林!一個只有在中國庭園裡才會看到的造景!

有假山清池,曲流小徑,還有牡丹綠竹,和不知哪裡引進的天光及徐徐涼風……

她怕是自己的幻覺,揉揉眼睛,再睜大雙眼,景色一樣鮮明在目,甚至,耳邊還傳來淙淙的流水聲。

“趙小姐,請往前。”紫杉女子喊她一聲。

她回過神,呆愣地問:“請問……現在……我們還是在大樓裡吧?”

“是啊!”紫杉女子點頭。

“但……大樓裡怎麼會有這個……”她指指前方,悄聲地問。

“這是我們大老闆親自設計的,他很喜歡中國風的事物,所以才將整棟大樓兩層頂樓挑高打通,打造成這座小園林。”紫杉女子解釋著。

趙慕賢發現,這個女子每次在提到她的老闆時,都會流露出一種類似崇拜的迷醉神情。

“你好像很喜歡你的大老闆?”她忍不住問。

“哎,只要在這裡工作的,都沒有辦法不喜歡他啊!”紫杉女子做夢般的微笑著,然後轉頭又對她道:“等你見到他,你也會和我們一樣。”

不會吧?她心中暗驚,難道那位大老闆專門迷惑女人?

“來,請往這裡走,絕不能讓大老闆等人,他很忙的。”紫杉女子連忙催她。

“哦。”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跟著走向小徑,來到一扇鏤空木雕門前。

“入選的趙小姐已經到了。”紫杉女子對著門輕喊。

門頓時拉開,一位身著黑色半身唐衫的灰發男子乍然出現。

“來了嗎?大老闆已經等可一陣子了,接下來由我來處理的行了。”灰發男子看了趙慕賢一眼。

趙慕賢本來以為他就是大老闆,但聽他口氣才知道不是。

“是,那就交給仇總管了。”紫杉男子向他行個禮,有些黯然地推開。

她偷瞄紫杉女子一眼,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失望。

是怎樣?見不到大老闆,這女子就這麼沮喪嗎?

“趙小姐,請進。”仇總管做了個手勢,要她進門。

她忐忑地吸口氣,走進大門,先看到一個寬敞玄關,一面繡著花鳥圖的蠶絲大型精緻屏風做了區隔,擋住了窺探內室的視線,卻有隱約讓裡頭的情景若隱若現。

換上室內鞋,她走上泛著一陣陣松香的木質地板,繞過屏風,霎時,她渾身一震,只覺得自己好像在轉眼間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古代宋朝……

內室大而空曠,朝外的一整面牆就是一面玻璃,以一排竹簾稍微遮擋日光,屋內沉浸在一抹低調卻又正好看得清清楚楚的柔和光線中。

裝潢清一色的東方調,沒有冗物,只有一張矮腳木雕方桌,一盞從挑高梁上垂吊而下的手繪打燈籠,以及,一個身穿白衣的美人!

美人,正輕鬆寫意地平坐在蒲團上,一手靠在桌面,支著下巴,定定地望著她。

一股奇異的感覺瞬間從她的胸口流竄到四肢,凍結了她的末梢神經,也冰封了她的腦袋。

美人長髮如黑緞,趁著雪白長衫,出塵脫俗得仿若仙人降臨。

在如此麗人面前,凡人如她,只能呆傻鎖喉,無法開口。

然後,在一陣靜默之後,美人說話了。

“你叫趙慕賢嗎?”

低沉優雅的嗓音,把一切幻覺拉回了現實,卻讓她呆上加呆,一整個傻成了木雞。

美人的聲音,很像男人……

“你在那裡發什麼呆?過來坐吧!”美人悴笑一聲,單腳曲起,瀟灑地向她招手。

美人的動作,很像男人……

“趙慕賢小姐?”美人又喊了一聲。

“是……”她僵硬地、同手同腳地走上前,來到矮桌前,發現美人的中式長衫大大地敞著,露出了一大片前胸。

她忍不住偷瞄,大不敬地偷瞄那片美人胸——

是平的……平平……平的!

驚喘一口氣,她還來不及管住她的嘴巴,話就直沖出口!“天啊!你是男的?”

那美得像天仙的男子聞言一怔,隨即在她驚恐掩住嘴的可笑動作下,拉開一道迷人的微笑。

“有誰跟你說我是女的嗎?”他問。

“沒有……可是……不是……我是說,你這樣……我以為……”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美男子笑意加深,看她一眼,直接向仇管家道:“仇總管,給趙小姐一杯茶水,讓她定定神吧!”

“是。”仇總管倒了兩杯香氣逼人的茶水,一杯給美男子,另一杯則放到趙慕賢面前,順勢對她介紹道:“趙小姐,這位是我們[東方美人]的大老闆東方風華,也是你未來的上司。”

東方……風華?未來的上司?

趙慕賢呆愣地盯著美男,一時無法回神。

黑長髮鑲圈著一張俊秀的容顏,眉宇清朗,眼形長而深邃,鼻翼豐挺,雙唇薄而潤澤……這個男人,有張美得令人屏息,連女人都會嫉妒

的容顏。

難道……她以後要和這位美男子一起工作嗎?不會吧?和這種人在一起怎麼工作?光是面對他三分鐘,心臟都要休克,頭都要暈了,哪裡還能做事?

到此,她多少能明白剛才那位紫衫女子的所有奇異行徑,大概整棟大樓裡的女人都成了這位東方大老闆的粉絲了。

“坐吧!別一直站著。”東方風華輕聲道。

“是。”如同收到天命,她咚地一聲,腿軟地跪坐下來。

人長得俊美,連聲音都像清水在玉石上流動般朗朗動聽……

“你籍貫江西,在臺北出生,今年二十三歲,是家中唯一女孩,對吧?”東方風華看著她,美目中盡是審視的意味。

趙慕賢並不漂亮,半長不短的頭髮,搭著平凡無奇的五官,和一身太過老氣的套裝,坦白說,整體看來很……讓人失望。

可是,如果確定了血脈關連,即使她長得如此抱歉,也非她不可。

畢竟,她是唯一一個符合條件的人選……

“呃……是的。”她被她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只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麼,你現在能坐在這裡,就表示你還是個處女了。”東方風華依然盯住她。

“噗—”茶水還沒進入喉嚨,就整個噴了出來。

處女!這字眼從這麼美的男人口中問出,簡直讓她尷尬到北極去了。

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急,急忙伸手去擦噴灑了一桌的水漬,還擔心濺到了美男,惹惱了他。

但東方風華卻沒有不悅,招招手,仇總管自動上前擦試,整理乾淨。

“對不起……”她囁嚅地道。

“你太緊張了,再喝口茶吧!”他說著拿起瓷杯,輕啜著茶水。

她呆呆地望著他握杯的手,分心地想,這男人連手指都這麼纖長秀美,而且動作優雅自然,怎麼看都覺得賞心悅目啊!

帶點暈陶地也端起杯子,再喝一口,頓時,一股清香從舌尖化入心田,消除了一些毛躁不安,讓人沉靜了不少。

“很抱歉我如此直接,但這個工作勢必要由[乾淨]的人來做,因此,我們才會設定[處女]這個條件。”東方風華笑著解釋。

乾淨?這種說詞真奇怪……

趙慕賢不禁問:“請問,你們到底要找什麼職員?”

“雖然對外聲稱是總機櫃檯助理,不過我們真正想要的,是我的特別助理。”東方風華又道。

“特別助理?特別助理有必要是……呃,處女嗎?”她愣頭愣腦地問。

東方風華突然傾向她,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向後移開,但他只是伸手拿起她面前的瓷杯,遞到她眼前。“仔細看看這個杯子,趙小姐,你難道沒有發現什麼不一樣嗎?”

她眨眨眼,第一個看的其實是他漂亮的指尖,橢圓的指甲,修得清潔文雅,甲片上還泛著健康的粉紅光澤,有幾個男人的手能像這樣淨白無瑕的?連她的手指都粗繭一堆。

幾秒的分心,在她發現他的眉輕微的一挑時,趕緊拉回,接過那只青白色瓷杯,看了半晌,也看不出門道。

“這個……這個杯子很漂亮,質地很細緻……”她用她那不及格的藝術內涵怯怯地評鑒著。

東方風華輕輕一笑,不再為難她,直接道:“這是我們東方家出口的[東方瓷]。”

“東方瓷?”

“是的,[東方瓷]最特別之處,是完全仿宋瓷的製造方法,也是目前全球獨一無二的頂級瓷器,讓許多國內外名人富豪搜藏趨之若鶩,爭相搶購,你現在手上這只杯子,市價就高達三百萬。”東方風華笑著道。

三百萬?心追個小杯子?她一聽到這種價格,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那……東方美人就是專門製造這種……這種瓷器的公司?”她這才明白之前自己完全搞錯了,人家根本不是賣茶葉的。

“沒錯,東方美人指的就是這種瓷,瓷質如美人肌膚潤澤如玉,瓷色幾乎與宋代青瓷一模樣,而這瓷的製造過程,非常講究,在成胚之前,不乾淨的人一碰就碎,因此,我才要找一個處女來幫我。”東方風華目光盯著她,緩緩地首道。

“原來是這樣……”她嘴裡理解,心裡可覺得納悶,這是什麼怪瓷?非處女就不能碰?那男人呢?也要處男才能碰嗎?依此類推,難不成這位東方風華也是……哦不,不能再想下去,這樣對美男是種大不敬。

“現在你明白錄取你的原因了吧?”

“是……”明白是明白了,但如果她的朋友知道她被錄取是這個原因,一定會笑死。

“好了,既然你明白了,那麼,請你明天準時上班。”東方風華說著起身,準備結束談話。

“可是……”她也跟著站起,但一靠近才驀地發現,他的個子很高,幾乎比她高出一個頭,而且形體修長逸美,身上的中式長衫上以同色的白絲繡著一些圖案,胸口大敞,只隨興地在腰間系了一條流蘇寬頻,襯著長髮,更顯飄緲仙氣……

“可是什麼?難道你不想接受這個工作?”他回眸看她。

任誰被他這張漂亮的臉看著,都沒有力氣搖頭,她只是覺得自己快被他耀眼的目光給烤融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問清楚……我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她有點窒息,趕忙移開視線,好在被那雙美目烤融前保住一條小命。

“等你明天來了,我會告訴你。”他輕拍她的肩,綻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仙人的手有魔力,輕輕一觸就害她全身輕顫,她忍不住抬起頭,癡傻地望著他,四目相對,一陣酥麻,心從此叛逃到他那裡去,再也不聽使喚。

“好,我明天會報到。”她如夢囈般承諾。

“很好,你現在可以走了,明天見,趙慕賢。”他輕聲道。

於是,在美男磁性的嗓音中,她中邪似地拎起包包,跟在仇總管身後,走出了內室,搭著原來的電梯下樓。

一直到走出[東方美人],她才從恍惚中醒來,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頂樓的最高處,喃喃地自語。

“我不是在做夢吧?”說著,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臉頰,痛得她哇哇大叫。

“啊……好痛!不是夢不是夢,我是真的找到工作了!真的找到工作了……”

她揉著臉,愈想愈是興奮。

雖然是個怪怪的工作,但姨想到要當美如天仙的俊男老闆的特別主力,她就整個熱血沸騰了起來。

“Yes!明天就要來上班了,不用再當米蟲了,我又工作了……”

她欣喜若狂,像個孩子般邊走邊笑,蹦跳地走向隊街的公車站牌,渾然不知,再東方沒人頂樓的那面打玻璃窗內,又四個人,四雙眼睛,正用一種詭奇的眼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就是她嗎?”

“是的。”

“真醜。”

“血緣經過這麼多年的混雜,難免變了樣。”

“不論美醜,只要血緣沒問題就行了。”

“也對。”

“那麼,再等七七四十九天,就行了?”

“沒錯,再等四十九天,我們就有救了……”
第二章

趙慕賢第一天上班,就被抓去[整形]。

一群紫衫女子,也就是[東方美人]的職員們,一見她報到,就將她帶到一間類似更衣間的地方,不停地責備她。

「竟然是你被挑中成為大老闆的特別助理,你這種長相,實在太傷害大老闆的眼睛了……」

「沒錯,天生長得醜無罪,可是不懂得打扮就是罪大惡極了,大老闆的美目,怎能忍受你這張臉?」

「難怪仇總管要我們改造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昨天一看見你雀屏中選,我們都在心裡哀號……」

「就是啊!大老闆是怎麼了?好歹也要挑一個上得了檯面的,怎麼偏偏挑個這麼……唉!」

真是的!她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趙慕賢聽得好氣又好笑,反駁道:「我今天有打扮了才出門的好不好?」

「打扮?天啊!你這叫打扮?牛仔褲,T恤,一頭亂髮?」一名紫衫女子譏諷地大叫。

「別和她囉嗦了,我們得在她去見大老闆之前,把她弄得可以見人才行,立刻動手」昨天負責第一關面試的紫衫女子一聲令下,眾人七手八腳地就開始脫她的衣服。

「哇!你們幹什麼?我是來拉胚的,當然得穿輕便一點啊。。。。。。喂,別脫我褲子啦……哇……」

她驚聲尖叫,卻難敵眾女子的快手,才一下子,就被換上一件白色筒式唐衫,和一條窄管淡紫色長褲。

但這還沒完,才換好衣服,就有另一批人幫她打理門面,二話不說卡際地剪掉她參差不齊的頭髮,硬是將她留了好久的頭髮剪了個齊尾的學生頭。

「你們怎麼可以……哦,天啊!我又變回高中時的髮型了……」她又急又氣地哀號。

「別說話,來,幫她上妝。」

一位最資深的紫衫女子喝令,又有人七手八腳地為她上了薄妝,還抹了一點淡粉的唇膏。

經過一番波折,她終於自由,立刻衝到一面鏡子前,想看看這群女人把她變成了什麼德行。

「哇!我的頭髮……」她瞪著鏡子裡的人,膛目驚呼。

耳下三公分的齊發,連劉海都不放過,短短斜斜地貼在前額,樣子看起來就像個清純女學生!

她辛辛苦苦留長的頭髮……花了不少錢去讓設計師設計的頭髮……嗚……

「大老闆喜歡乾淨清爽,你這樣子比剛才好看了十倍。」

「就是啊!這種髮型搭上這件白衫正好,很有民初女大學生的氣質……」

什麼氣質?她只看得見愚蠢。

趙慕賢哀歎看一聲,覺得這粒配上這身中式服飾的自己很好笑。

及膝開枚的無領白色唐衫,搭著紫色長褲,怎麼看怎麼怪,這一點都不像她嘛!

從小到達,大家眼中的趙慕賢就是個開朗的帥氣女孩,這種秀氣打扮根本不適合她。

「好了,你可以上去見打老闆了。」那位資深紫衫女子滿意地點點頭,終於放行。

她鼓著腮,滿心埋怨地走向電梯,上樓。

來到頂樓,一想到要見到東方風華,她又開始緊張了。

可能是他讓她太震撼,印象太深了,昨夜睡覺時滿腦子都是他,她甚至還夢見他擁著她,深情款款地對她說著話……

咳,只有在這種時候,她覺得做夢其實也挺有益身心的,幻想一下現實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自己窮開心也好。

抿嘴輕笑,她走上小徑,正要走向那扇木雕大門,一個聲音就喚住了她。

「早,趙慕賢小姐。」

她一怔,轉頭一看,只見東方風華從竹林中悠然現身。

他大概很喜歡白色吧?仍是一身飄逸白衣,只不過今天衣襟端莊地合上,不再袒胸惑人,但這樣正正式式的一襲長到腳踝的刺繡長衫,反而更增顯他的風華絕代。

她的呼吸又不順了,忍不住暗忖,什麼樣的女人才能擁有這樣的美男子呢?

男人也許又能力收藏美女,可是大部分女人卻沒勇氣收藏男人。

對女人來說,太美的男人藏不住,收不好,管不了,所以寧可挑個普通一點的,才能安心,才能放心,這也許是每個女人心裡的迷思吧?

「怎麼了?一大早就發呆?」東方風華笑意盎然地來到她面前。

「對不起,我只是……」她尷尬地拚命抓梳著頭髮。

「只是什麼?」他興味地看著她的信造型,發現她變得順眼多了,明明是個帶點稚氣的學生頭,可是卻很適合她。

由於頭髮清爽,原本平凡的五官就變得較突出,他發現,她的眼睛不管笑或不笑,經常會彎彎地瞇起,嘴巴還常常抿著,看起來就像只在笑的貓,挺有趣的。

而且啊,她穿上唐衫竟也又那麼點文雅的味兒,比她昨天穿的那種可怕的套轉好多了。

「哎,都沒有人告訴你,你實在長得太俊美了嗎?一開始我真的以為你是個超級大美女,到現在我看著你都會看得閃神。」她撫著悸動不已的胸口,坦白地道。

他一怔,不禁莞爾。

長這麼打,她好像是第一個敢當著他的面直接說出心裡話的女人。

「沒有,大家都不敢這麼對我說,因為我不喜歡別人討論我的長相,尤其不喜歡別人說我長得像女人。」

「啊?真的非常抱歉……」她吃驚地摀住嘴巴,心想第一天上班就說錯話,簡直找死。

「沒關係,不知者無罪,走吧,進去吧!」他微微一笑,走向大門。

「是。」她不敢再多說,跟著他走進屋內。

屋裡還是充滿著謐靜,只是,在這空曠優雅的地方,她這個特別助理要做什麼呢?

「大老闆,早。」仇總管在已在內室等著,一見到東方風華便恭敬地行李,然後送上一壺泡好的茶。

「趙慕賢,坐吧!」他對著她道。

她乖乖地在他對面跪坐好,等著他指派工作,但是,他卻跟著坐下,優閑地啜著茶水,一副沒事人樣。

她一連灌了五杯茶,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今天我必須做什麼事?」

東方風華抬眼看她,道:「今天,你就先陪我聊聊吧!」

啊?聊天?難道這就是特別助理的工作?

「我……不用去幫忙拉胚嗎?」她以為她得幫忙進工廠做什麼[東方瓷]咧!

「不,不用。」他忍不住笑道:「瓷器的工作是很精密的,有專門的師傅在做,你不需要去拉胚。」

「那我的工作是……」她有點納悶。

「不急,我會慢慢告訴你。」他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微芒。

「哦。」她愣愣的點頭。

老實說,她是不介意天天陪美男子聊天啦,可是,如果工作只是這樣,那她這種口笨又常常踩人家地雷的人,很可能早早就玩完了。

老爸就常說她太耿直,也不會撒嬌,不但沒有女孩子家的溫柔婉約,而且口無遮攔,一根腸子通到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點都不討喜。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也不想想她這種基因是誰傳給她的?始作俑者還敢嗆她沒女人味,嘖!

「聽說你們趙家的祖先最早可追溯到宋代?」東方風華突然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我們家有一本代代相傳的族譜,很舊很古老了,我父親一直以為,我愛最早最早的祖先,還是宋代的王族呢!」有關族譜的事,她已經聽她老爸說了一百遍了。

「是嗎?那你父親還有提過什麼有關你祖先的事嗎?」他又問。

」也沒什麼值得歌頌的大事啦,不過就因為姓趙,和宋朝的王室有點關連,其它都是我父親聽來的一些傳辯。」她對老爸引以為傲的血緣一直只把它當個笑話聽聽而已。

「傳說?我很喜歡聽傳說呢,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他支著下巴,似乎很感興趣。

她看他真想聽,也跟著起了興致,道:「說了你呆別笑,我聽說,我們家宋朝一位公主的後裔呢!」

「公主?」他眸光一閃。

「對一個公主,聽說還是個很美的美人……」她說到這裡,看他直盯著她的臉,頓了一下連忙道:「呃,我知道這些話由我來說沒什麼說服力……」

「不會啊,我覺得你長得滿可愛的。」他笑。

她傻傻地跟著笑,即使知道這只是客套或安慰,但從他口中說出,也是很受用的。

美男連心腸都美啊……她在心裡讚歎著。

「這麼說來,你也算是公主的子孫嘍!」他的笑,突然變得有點詭異。

「啊?這只是傳說,我本身是不太相信的。想想,宋代到現在都過了一千多年了,血緣搞不好早就斷了,我和我媽根本不相信這些。」她搖搖頭。

「那可不一定,血脈這種東西是隨著子孫繁衍而開枝散葉,除了你家,說不定也有其它趙氏繼續傳承……」

「這就是主系和旁系的差別了,我父親驕傲之處,就在於他堅持我家是正統的主系。呵,真是無聊的堅持。」她聳個肩自嘲。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正統啊……」他喃喃說著。

「什麼?」她沒聽清楚。

「不,沒什麼,來吧,我帶你認識一下我們的[東方瓷]。」他起身,走向右方一面彩繪著九條錦鯉的大牆前。

她跟在他身後,正奇怪這面畫牆什麼都沒有哪來的瓷器,只見他輕輕一碰,整面畫牆就緩緩升起,然後,一個寬敞精美的展示間就赫然出現。

「哇!」她驚呼著,怎麼也沒想到牆後別有洞天。

「進來吧,裡頭展示的都是我們手工精製的瓷器。」他領著她進入展示間。

她睜大雙眼,屏息地看著一個個安置在透明玻璃罩內的瓷器,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晶瑩圓潤、溫暖內斂的光芒。

就算她是個門外漢,也明白這些憶不只是瓷器,而是藝術品了。

「東方瓷雖說是仿宋瓷,但是,基本上已就是宋瓷的原形,每一個成品,和目前流傳在世的宋瓷幾乎一模一樣。」東方風華走到一隻灰青色圓形棒槌瓶前,自豪地道。

她也走過去盯著那只樸質的瓶身,歎道:「真是驚人,這個該不會要上百萬吧?」

「這個瓶,底價三千萬,不過在收藏家的競購之下,目前行情已有五千萬了。」

「天啊!五千萬……」她張大嘴,久久合不攏,她肯定十輩子都賺不到這個數目。

「這還只是平常,宋瓷汝窯的成品,尤以天青為貴,粉青為上,天藍彌足珍貴,那才是真正的極品,有[雨過天晴雲破處]之美譽。我們就有一隻天藍手洗東方瓷,目前價碼已高達一億,屬非賣品。」

東方風華說著按下一個遙控器,牆上一個方形部位突然變得透明,秀出裡頭一個方形手洗瓷器,正隔著玻璃,綻放著令人著迷的清朗天藍色澤。

「一億……」她踱近這個極品,眼睛幾乎被它的光彩閃盲,「我不懂不是古董才有這樣的行情嗎?」

「東方瓷最大的賣點,就是我們擁有再造宋瓷的完美能力。」東方風華得意地解釋。

她轉過頭,看著他,直接反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有能力再造宋瓷?這應該是件非常不得了的事吧?」她沒有多想就脫口問道。

他盯著她,神色有一秒的凝結,然後嘴角微微上揚,笑得很冷:「

這是東方家的秘密。」

「呃?」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不過,再過不了多久,你應該也會知道這秘密……」他說著,突然低俯向她,伸手拂了一下她耳邊的頭髮。

一陣酥麻從耳朵嘩地竄遍全身,她呆愕得屏住氣息,不敢呼吸,當然也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懂他這個小動作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直接推開大門,一進來就大聲嚷嚷。

「風華,風華,我聽說你找到了,是真的嗎?」

東方風華微蹙眉,轉身大步走出展示間,趙慕賢也納悶地跟了出去,就看見一個打扮華麗、滿頭銀絲的老夫人一臉歡喜地急著跨進內室。

「奶奶。」東方風華迎上前。

「風華,我聽到消息,說你終於找到了……」老夫人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奶奶,我有客人。」她這才看見躲在一旁的趙慕賢,眼睛驀地睜大。

「她就是……」

老夫從顫抖的聲音、驚喜的表情,都令趙慕賢感到

有點奇怪。

「是,她就是我新聘的特別助理。」東方風華很快的介面。

得知這位就是東方老闆的奶奶,趙慕賢不敢怠慢,趕緊行禮問安:「老夫人,您好,我叫趙慕賢。」

「啊……姓趙嗎?好啊……很好……太好了……」東方老夫人走向她,嘴裡唸唸有詞地繞著她走了一圈,直勾勾打量著。

趙慕賢皮莫名地繃緊,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奶奶,別這樣,您會嚇壞趙小姐的。」東方風華恭敬的話有著淡淡的提醒。

東方老夫人點點頭,吸口氣,慢慢收回迫人的目光,慈祥地看著趙慕賢。

「對不起啊,趙小姐。」

「呃,您叫我慕賢就可以了。」她雖然個性大而化之,但受家族重視輩分的影響,非常敬老尊賢。

「慕賢,慕賢,嗯,好名字,是父親取的嗎?」東方老夫人稱許的笑了。

「是。」

「風華能找到你,真是太幸運了……」東方老夫人抓起她的手,緊緊握住。

她呆了呆,不太明白老夫人為什麼一進門就拚命說她好,偏偏這種讚美實在太詭異,好像她是一塊多麼上等多汁的肥肉……

東方風華俊臉一沉,立刻轉移話題。「奶奶,我和趙小姐正在談公事,您如果沒有別的事……」

東方老夫人終於收回緊黏著招慕賢的目光,放開她,轉頭瞪著他,帶點責備地道:「我當然是有事才來的,上星期的餐會你爽約,害得林家小姐空等,真是太沒禮貌了!」

「奶奶,我說過,我現在沒有心情談婚事。」他蹙起雙眉。

「這事關重大,你已經快三十了,再拖下去恐怕就沒時間了。」老夫人驚怒地板起臉。

「誰說沒時間了?我的時間還很多。」他俊臉陰鶩。

「也許事情已有轉機,但我不想冒險,東方家的傳承……」

「東方家還有其他人可以傳承。」他冷哼。

「但你是長孫哪!你是要讓奶奶和你媽活得提心吊膽嗎?你難道都不曾想過,這幾十年來,奶奶是怎麼熬過來的?」東方老夫人說著拿起手絹試著眼角。

「你是想看我死嗎?如果你要我早點死你就直說……」老夫人連說話都是哭腔。

奶奶這招老套了,可是,一想起她承受了多大的恐懼和壓力,東方風華還是心軟了。

「好了,奶奶,我會再打電話給林小姐,約她見面。」他只能暫時敷衍。

「我已經幫你約好了,就在今天晚上。」東方老夫人馬上換上笑臉。

「今晚?」他眉頭聳了起來。奶奶的手腳還真快。

「對,今晚,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爽約,聽到沒有?青青是個不錯的女孩,家世背景一點都不必咱們東方家遜色,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奶奶……」他瞪著老夫人,很無奈。

「風華,你爸在十八歲就生下你了哪!如果你早聽我的話,早就有個十歲的孩子了。」老夫人略帶責備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早生晚生,還不都逃不過死期。」他冷哼地頂了一句。

東方老夫人臉色驟變,身子晃了一下。

「老夫人!」趙慕賢站得近,立刻伸手扶住她。

「你……你就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不止你,你們四個都一樣,全被你們的母親寵壞了,才會這麼任性……」東方老夫人這次真的氣紅了眼。

「我很抱歉,奶奶,我也知道您受了很多哭,但請您再等一等,事情就要解決,等一切都處理好,我一定什麼都依您。」東方風華自知失禮,上前握住奶奶的手,溫聲道。

「最好是能解決……」東方老夫人說著回頭看了趙慕賢一眼,目光灼灼。「最好是……」

趙慕賢心裡一突,不知是自己多心還是怎地,她總覺得老夫人的眼神有著想將她吃了似的渴望與垂涎……

「好了,奶奶,您回去吧。」東方風華攬住老夫人的肩,半推半勸地帶著她走向大門。

「那你今晚一定得赴約。」老夫人要求。

「知道了。」他也只能應允。

「要好好對待人家……」

「好,我都懂,您別操心,快回去休息吧!」他將老夫人擁出門外,對在門外等待的司機兼保鏢遞了個眼色。

那司機會意,立即攙著東方老夫人搭電梯下樓。

東方風華這才鬆了一口氣,順手撥開長髮,一轉身,正好看見呆愣在他身後的趙慕賢,心思滌地一動。

「趙小姐,你這個也特別助理的第一個任務來了。」

「哦?是什麼?」趙慕賢精神一振。

「今晚,你就陪我一起去約會吧!」他壞壞地笑了。

趙慕賢很不自在,因為,眼下的情況實在是-超尷尬。

東方風華和一個女人在約會,卻要求她作陪,作陪也就罷了,他還命令她得坐在他身邊。

想想,一男一女約會吃飯,她卻坐在男方身邊,這像什麼話?

如果她是女方,一定會叫這個不識相的傢伙立刻滾出去!

所以,當她發現對面這個漂亮的女主角用一種非常非常嫌惡的眼神瞪著她,她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還非常非常的抱歉。

「那個……我想我還是……」她試著想開溜,但屁股才離開椅墊一公分,就被東方風華給按回去。

「坐下。」他的聲音很輕,但力道十足。

「是。」她不敢不從,因為他是老闆。

林青青忍了半晌,終究委屈開口:「風華,你這是什麼意思?故意帶個女人來氣我嗎?」

「如果是,你會怎麼辦?」東方風華微微一笑。

真壞啊!用那美得足以讓人休克的俊臉微笑地挑釁,還有哪個女人能怎麼辦?

更可怕的是,東方風華換上西裝之後,少了飄逸仙氣,但那份溫雅俊秀的帥勁幾乎破表,他一出現,餐廳裡的女人全都變得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幾個能專心吃飯,當然,也包括她。

趙慕賢不禁在心裡開始可憐這位聽說也是什麼名門閨秀的林青青小姐,面對這麼俊美的男人,她要怎麼和他鬥啊?

女人,永遠贏不了心愛的男人,這是她老媽的口頭禪。

「你……」林青青捨不得將目光從東方風華俊美的臉上移開,氣也不是、恨也不是。

「你用盡辦法逼我赴約,這是我小小的抗議。」他也說得直接。

「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而且奶奶也希望我們多相處……」林青青臉微紅,沒否認她私底下積極爭取與東方風華交往的企圖。

自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迷了魂、失了竅,完全不顧自尊,主動向他示好,幾近瘋狂的想得到他、擁有他……

「你就這麼喜歡我?喜歡到想成為我的妻子?」他挑眉,問的直接。

「是的。」林青青篤定地點點頭。

東方風華嘴角一勾,突然語出驚人。

「恕我問一個問題,林小姐,如果我只剩下兩年的壽命,你還想嫁給我嗎?」

不只林青青,趙慕賢也呆住了。

東方風華在說什麼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青青不解。

「如果我只能再活兩年,你,還會想嫁給我嗎?」他在說一次。

「請你別開這種玩笑!」林青青板起明麗的臉龐,微怒。

「我是認真的,請你也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今年二十八,如果我活不過三十歲,你還要嫁給我,然後準備當個寡婦嗎?」他直盯著她。

林青青臉色鐵青,霍地起身。

「你……你故意用這種方法拒絕我,是嗎?實在太過分了……」倍受嬌寵的她,都低聲下氣成這樣了,他還不領情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冷冷地盯著她。

林清其咬著下唇,眼眶微紅,突然瞪向趙慕賢。

「是為了她嗎?你是為了她才用這種無聊的問題刁難我?」

趙慕賢沒事惹得一身腥,連忙搖頭。「不是的,我只是……」

但東方風華卻不讓她否認,伸手將她摟向自己,還將她的頭輕壓在自己的肩上,輕笑:「算是吧!」

趙慕賢瞪大雙眼,整個傻住。

這……這實在是……實在是……太虛榮了!

全餐廳的女人都在看她-不,是瞪她,她生平第一次清楚的嘗到被人嫉妒羨慕……甚至痛恨的滋味。

坦白說,很爽!可是又很恐怖。

因為,她覺得林青青一臉要把她碎屍萬段的表情。

「她到底是誰?她有什麼好?」林青青不懂,這個女人哪一點比得上她?小眼睛下鼻子,看了一百次也記不得的平凡長相,憑什麼獲得東方風華的青睞?

「她是我的特別助理,她……對我非常重要。」東方風華說得意味深長。

「重要?有多重要?」林青青妒火中燒。

「沒有她,我會死。」

趙慕賢呆掉了。

太誇張了!這麼濫情的臺詞,他居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而她,明知道他在開玩笑,心卻還是強烈地撼動著。

林青青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又驚又氣。

「夠了,我不想再聽了,你別想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打發我,反正我是不會放棄你的,永遠都不放棄。」她美豔的臉上流露著誓在必得的狂熱。

趙慕賢有點心驚,林青青對東方風華的癡迷,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了。

但她搞不懂,她迷的是他的美色,還是他這個人?

「你不放棄?你以為感情像你手中的名牌包,想要就能得到嗎?真愚蠢!奶奶竟會看上你這種女人,可見她老人家老眼昏花得真嚴重。」東方風華笑得好冷,口氣也變得刻薄。

「你……」林青青臉色刷白,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被拒絕,甚至被羞辱的一天。

「走吧,慕賢,面對這個女人,我吃飯的興致全沒了。」他說著拉起趙慕賢,丟下林青青,直接走出餐廳。

趙慕賢邊走邊驚慌地回頭看,只見林青青坐在原位,氣得渾身發抖。

那種千金小姐,被拒絕也就罷了,還成為眾人的笑柄,怎麼受得了?

「東方先生,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他不安地問。

「過分?會嗎?」他輕哼著。

「老夫人明明囑咐你要對林小姐好一點……」她話才說一半,東方風華狄地站定,回頭欺近她,兩人的鼻尖幾乎碰上。

她嚇得向後仰,屏住起。

「你的老闆是我,還是我奶奶?」他瞇起眼,在離她的臉不到兩公分前冷哼。

臉上全是他吐出的氣息,她哪裡還說得出話,只能僵著背脊,顫抖的伸出手指,輕輕指著他。

「很好,既然我是你老闆,你就只能聽我的,知道嗎?「他又嗎?逼進一公分。

她不自覺向後再退,睜大雙眼,輕輕點頭,氣,仍緊緊屏著。

東方風華瞧她這模樣,好笑地揚起嘴角。

論美麗,趙慕賢當然比不上林青青,她眼睛不夠大,鼻子不夠挺,身材也稱不上玲瓏有致,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血緣,他絕不可能注意到她。

但是,有一點還值得稱許的,就是她夠真。

從第一眼他就看出,她是那種藏不住心事的人,不耍心機,不懂得討好,腦袋在想什麼,全部赤裸裸攤在臉上,和她相處,不會有絲毫負擔。

「可不可以……請你……離我遠一點……」趙慕賢快誠不住了,緊著喉嚨道。

「為什麼?」他故意問。

「因為我快憋死了。」她的臉色還真的有點鐵青了。

「呵……」他被逗笑了,直起上身,拉開距離。

「呼……呼……呼……」她這才敢用力喘氣。

「你啊,真好笑。」他笑著走向由司機等候的轎車。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的背影,咕噥地跟上。「是,我很好笑,所以你就亂開我玩笑。」

他清楚聽見她的話,轉頭問:「我又開你什麼玩笑嗎?」

「剛才啊,講那種愛情文藝片的爛臺詞……」她現在想起來,還有些臉紅呢!

「也許,我不是在開玩笑,沒有你,我真的會死。」他盯著她,謎樣的笑了。

她愣了一下,搞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又在鬧她。

「好了,你可以下班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指著車子。

讓他這個俊美的不得了的帥哥送她回去?那肯定把她老爸老媽嚇得雞飛狗跳!

「不用了!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搭捷運就行了。」她驚慌地搖頭。

「是嗎?」真難得,竟有女人拒絕搭他的便車。

「是,我習慣搭捷運,很快就能到家,方便得很。」她解釋。

「好吧,那你要小心點。」他順口道。

「是,我知道,那明天見,老闆。」她說著向他行個禮,轉身大步離去。

他則立在轎車旁,一直目送她走向對街,嘴裡喃喃地道:「「沒有你,我會死」,這可不是隨便說說啊,趙慕賢……」
第三章

趙慕賢在「東方美人」上班十天了,可是,每當她老爸老媽或是朋友問起她在這家公司做些什麼,她都答不出來。

月薪三萬五,周休二日,什麼福利都有,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工作,但是,工作的性質卻很另類,因為,她每天到公司,就是陪東方風華下棋,喝茶,聊天……

如果非要把「特別助理」定義的話,那就是「跟在東方風華身邊」,他到哪裡,她就得跟到哪裡。

說出去一定羨慕死一堆女人,就連公司裡的女員工看到她,都會露出一種「你命真好」的醋意。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痛苦。

整天和一個美男子在一起,看著他俊俏的容顏,聽著他優美的聲音,聞著他身上清幽的味道,腎上腺素都處於爆增亢奮的狀態,心臟跳動從沒有低於一百,時時緊繃,很難放鬆,這樣下去,是會死人的。

尤其,東方風華動不動就會碰觸她,有時摸摸她的臉,她的發,有時還會握住她的手,如果她沒有鋼鐵般的意志,和對自己的長相早有自知之明,肯定會誤以為他喜歡她。

當然,這是絕不可能的。

「慕賢,你進來一下。」東方風華在書室裡喚她。

書室,是在瓷器展示間對面的一個房間,一樣以手繪的木牆區隔,裡頭像個小型書庫,有許許多多的書,還有一些放在特製收藏櫃內的古籍,她第一次進來時還興奮得不得了呢!那時,她以為她的工作應該是來管理這間小書庫,可惜,書庫裡的書好像都是寶貝,未經允許,不得擅入。

她踱進書室,聞著她最喜歡的書的氣味,問道:「什麼事?」

「你看,這件瓷器不錯吧?」東方風華倚在書櫃旁,攤開一本厚重的書,一身長衫,長髮隨意紮著,真的有如潘安再世。

她迷眩了好幾秒,連忙拍了一記自己的前額,好讓自己清醒,並且武裝好心靈,才敢走近他。看著他所指的瓷器圖片。

圖中的瓷器是宋代的一隻廣肚瓶,七彩如琉璃般的色澤,美麗極了。

「好漂亮……」她讚歎。

「這是因為瓷器在燒的過程產生窯變,才會有如此美麗的色澤,正因為窯變無法預測,所以每一件作品才會獨一無二。」他解釋。

「真的嗎?好神奇啊!」她低著頭,興味盎然地細看著,沒注意到她和他兩人靠得很近。

「是啊,連現代的科技都還無法做出這麼棒的作品。」

「古代人真的很厲害,你說是不是……」她揚起頭,笑著道,卻赫然發現他根本沒在看書,反而笑吟吟地盯著她,而且,還伸手輕撥弄著她的頭髮。

她心頭一緊,四肢又僵硬了。

瞧,每天得不停接收他有意無意的放電,又要告訴自己別想歪,是件多麼辛苦的事啊!

「呃,老闆……」她不敢動,只能出聲。

「嗯?」輕柔的一聲,充滿了魅惑的力量。

「你都這樣隨便摸女孩子的頭髮嗎?」她不得不問一問。因為,這幾天下來,她發覺他並不常和外人接觸,偶爾和女員工擦身而過,並不會這樣……呃,動手動腳的。

「不會。」他笑。

「那為什麼常常摸我的頭髮?」她不明白。

「因為……你是特別的。」

她愣住了。

從小到大,她長相普通,家境普通,功課普通,統統普通,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她特別。

「為什麼特別?哪裡特別?」

「你的血緣。」他輕聲道。

「我的血緣?我的血緣有什麼特別?」她說著,猛地想起他之前問起她祖先的事,頓了頓,起疑道:「是因為……我家是宋代趙氏王族後裔?」

「是的。」他坦承。

「呃,可是……這可能只是個傳說。」她強調著。

「我相信你是公主的後裔。」他很篤定。

「可是……也許你搞錯了……」她忙道。

「不會錯的,你是。」

「天啊……」她趕緊後退一步,急道:「我知道你沉迷於宋瓷,所以偏愛宋代的一切事物,但是,我真的不是什麼公主後裔,那全是我爸的說法……」

「呵,你這麼緊張幹嘛?」他噗嗤一笑。

「我怕你搞錯了,到時,以為我騙你……」

「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可能搞錯,放心,我真的查過了,你的確是那位公主的後代子孫。」他說著不經意地把玩著手指上一根細柔的頭髮。

為什麼摸她的頭髮?就是為了取得頭髮來做鑒定啊!

結果,基因完全吻合。

她的的確確是他要找的人,是唯一能結束他們東方家噩夢的救星。

「啊?」她愣愣地杵著,不懂他怎能這麼肯定?而且,他的意思是指,她的血緣對他來說很重要?

「呵……你對我來說,是寶呢!」他輕拍她的臉,笑道。

寶?她更加困惑了,而且心底還冒出一點點小疙瘩。

此刻東方風華的表情,竟和東方老夫人一樣,充滿著某種詭異的熱切。

令人不安的熱切……

他對她來說還是充滿了謎,他雖然優雅瀟灑,雖然翩翩斯文,可是,在他那彷彿天塌了也嚇不倒的定靜背後,她常常會覺得他藏著什麼秘密……

正走神,他突然按著胃悶哼一聲,她經驗地扶住他,急道:「老闆,你怎麼了?」

「沒什麼,老毛病了,胃從以前就不舒服……」他眉心擰著,臉色有些蒼白。

「要不要吃點藥?」她擔心地問。

「不用了,讓我靠一下就好。」他順勢將頭輕靠在她肩上。

她的心怦然亂跳,隱約感到有種微妙的東西正在胸腔裡萌生……

不妙……大大的不妙……

「慕賢。」他忽地出聲。

「是。」

「如果一個男人只剩下兩年的生命,你還會愛他,甚至嫁給他嗎?」

她一怔,想起他在餐廳也問過林青青類似的問題。

「如果是在愛上他之前知道,我會趕快逃。」她說得坦白。

「如果是在愛上之後才知道呢?」他輕聲問。

「不知道……也許,會逃得更遠;也許,會不顧一切守在他身邊,直到最後一刻……」她沒談過戀愛,所以,無法肯定回答。

「那,如果是我,你會陪我到最後一刻嗎?」他抬起頭,緊盯住她。

她愣愣地看著他深邃迷人的眼瞳,大腦還沒做出判斷,嘴,卻已早一步說出心聲-

「會。」

他俊臉化為熏陽,微微一笑,然後,毫無預警地,輕啄了一下她的唇。

她驚大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應,仇總管就出現在書室外。

「老闆,美國席特集團總裁在視訊上,他想知道『東方瓷』新一季作品會在什麼日期問世。」

「嗯,我和他談。」東方風華點點頭,徐徐走出書室。

趙慕賢又呆了好幾秒,雙腿驀地無力地跪坐在地板上,臉頰爆紅,胸口,如戰鼓咚咚狂擂。

東方風華……吻……吻吻……吻了她!

呆傻地摸著自己的唇,思緒一片淩亂,有羞,有慌,還有更多的悸動。

他……該不會是……喜歡……

「不可能的!不要胡思亂想!」她拚命搖頭,不准自己隨便去臆測。

像他那種天仙般的美男,怎麼可能看上她?

別自作多情,千萬不能自作多情……

歎了一大口氣讓自己鎮定,她站起身,決定去洗把臉清醒清醒,不經意卻瞥見右手邊的古籍書櫃邊緣有條縫隙,似乎,櫃子後方還有個空間……

一股好奇心油然而生,她慢慢踱過去,往縫隙裡一看,只見裡頭好像掛了一幅圖。

為了看清楚一點,她把眼睛湊近,不料手才碰到書櫃,整個櫃子就緩緩滑開,她頓了頓,偷偷地跨了進去,一抬眼,整個人就被那幅圖給震懾住了。

那是一幅美人圖!

畫裡的女子側身回眸,長髮高盤,巧笑倩兮,美目流盼,一襲王族綢緞包裹著綽約風姿,既尊貴絕麗,又帶著一抹英朗之氣。

這畫看來年代久遠,不僅紙色泛黃破損,連美女身上的衣物都已褪色模糊,因此整幅圖被特殊的透明材質鑲被保護著,但神奇的是,即使畫已班駁,可是畫中美人的臉卻靈動活現,尤其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彷彿正活生生地盯著她……

她心中沒來由地打了個突,急忙垂下眼,不敢繼續直視美人。

而當她目光往下移,便看見圖下方似乎寫了一些字-

擅動美人瓷,

必成美人族,

紅顏易凋卒,

命不過三十。

她怔怔地看著這首像詩又非詩的句子,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因為,字裡行間,好像在警告著什麼……

正怵愣之際,一雙手倏地從後方伸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誰說你可以進來的?」

冰冷凍人的聲音,在她耳邊爆開,她驚駭地回頭,只見東方風華寒著俊顏,惱怒地瞪著她。

沒有剛才的深情溫柔,現在的他,森然得一點都不像他……

「我……」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她嚇得不知所措。

他二話不說,逕自將她拖拉出小小的斗室,並且用力將書櫃拉回原位。

「啊……」被拉扯得腳步微顛,她低呼一聲,差點跌跤。

「你進去幹什麼?」他瞪著她,森然地問。

「對不起,老闆,我……我只是剛好看見書櫃旁有一道縫隙,才會……」她連忙解釋。

他臉色微變,怒氣陡地轉換成猜疑,轉頭看了一眼書櫃。

書櫃要打開,得有搖控鎖,而鎖在他身上,他又不曾開敵,怎麼可能會露出一道小縫?

難道,這是天意?冥冥之中,圖中美人也在召喚著她自己的後代,她也和他一樣,等不及要結束這一切嗎?

他凜然蹙眉,目光又移回趙慕賢的臉上。

「真的很抱歉,但你放心,,我只是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碰。」見他臉色仍不悅,趙慕賢緊接又道。

「算了,或者,時候到了……」他直盯住她,輕喃著。

「什麼?」她呆了呆。什麼時候到了?

「今晚,你陪我回家吧!」他認真地道。

「嘎?」她大吃一驚。陪……陪他回家?哎唷喂呀!不會吧?才吻了她,就要帶她回家,這樣步驟太快了啦……

我想介紹我的家人給你認識,她們都很想見一見我的特別助理。」

她愣一愣,才臉紅尷尬地傻笑。」哦,原來是這樣啊……」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他挑眉一笑。

「沒……沒有啊!我沒有想歪……」她脫口急道,但一說出口,覺得不對勁,又連忙更正。」不是,我是說,我什麼都沒想……」

見她語無論次,他忍俊不禁,楺楺她的頭。」呵……你真是有趣……」

她心跳微頓,一團火猛地從心口燒向雙頰。

比起一個吻,女人對這樣小小的肢體接觸更沒抵抗力,尤其對方又是自己頗為心儀的男人的話,很容易就會陷進去。

天哦,能不能別再考驗她了?她的定力有限,快挺不住了啊……

「我……我去喝口水。」她低下頭,捂著從剛剛就一直滾燙不退的臉,倉皇地衝出書室。

東方風華嘴角上揚,浮起了一抹帶著算計的笑意。

應該快攻陷了吧?只要得到趙慕賢的心,那麼,也許不需再等三十九天,,他們東方家的痛苦,就能徹底消除……

解放的那一天,就快到了。

東方家位於很偏遠的郊區,是一棟很大的獨立別墅。

偏遠,是因為車了開了快兩個小時才到;獨立,是因為周邊竟看不到任何鄰居。

別墅名叫」東方居」,造型大器簡潔,設計感十足,進入木製厚重大門,入眼的就是一片中式園林,而那棟兩層樓的建築,則隱在一片綠林之後,宮燈與別墅內透出柔和的燈光互相輝映,更顯得風雅不俗。

雖然心裡已有了底。但乍見這樣融合東西經典的大宅,趙慕賢還是驚歎連連。不愧是有錢人家!和她家那老舊的透天厝就是不一樣。

進入一道玄關,她又倒抽一口氣,這間別墅竟是仿官家大宅的三進式佈局,玄關後,是一道匡字形的迴廊,繞著一個水藍泳池,綠茵草皮、唐竹,連接到第二進的挑高客廳,完全融合了水榭院落的東方空間佈局,以及西式豪宅的現代機能。

她跟在東方風華身後,看著這美麗精巧的內;部建構,不禁讚歎著設計這間大宅的人創意是多麼驚人。

走過迴廊,接著來到第二道氣派幽靜的玄關,突然間,她有點緊張。

雖說東方風華說這是個簡單的家庭餐會,但她心裡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因為,當她打電話告訴老爸她不回去吃晚餐,要陪老闆回家,識認一下老闆的家人時,她老爸很快地就問了一句」真奇怪,特別助理有必要識認老闆的家人嗎?」

「呃……大概認識了之後,以後比較好辦事……」這是她的想法。

「小賢,你的老闆該不會是對你別有企圖吧?」

「老爸,你別鬧了,我長這個樣子有什麼好讓人」企圖」的?」她苦笑。

「好不懂,有些男人是只要女人就好。」老爸的話很毒。」老爸!」她氣炸了。

「哎,我只是希望你小心點,別傻傻的吃了悶虧,必要時,記得保護自己。」老爸叮嚀著。

「不會有事的啦……」她說完就關上手機。只是,她安撫了老爸,卻安撫不了自己的心。

她很清楚自己在怕什麼,她怕自己在還不太瞭解東方風華這個人之前就傻傻的對他動了心,可她潛意識裡明明就覺得有什麼事不太對勁。

「慕賢,進去吧!」東方風華招呼她進玄關。

「是。」她吸口氣,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一住門,她都還沒看清屋裡的狀況,一個秀氣的中年女子就突然衝了過來,激動地拉往她的手,低喊」你就是趙慕賢嗎?」

她驚愕地睜大雙眼,盯著這位嬌小卻氣質出眾的婦人,囁嚅道」我是……」

「歡迎,歡迎你來!我……一直都想見你……」中車女子說著眼眶竟蓄滿了淚水。除了傻眼,她不知該說什麼……

「媽,冷靜點,慕賢會嚇到的。」東方風華溫柔地攏住中年女子的肩勸道。

「對不起……我……我太失禮了……」中年女子摀住顫抖不止的嘴,向趙慕賢道歉。」沒關係。」我習慣了。趙慕賢在心裡無力地歎忖。

這位東方夫人,見到她的模樣,和老夫人如出一轍,都很奇怪。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兩位夫人一見到她就情緒激動得像遇到幾世大恩人一樣?

「慕賢,這位是我母親,她情緒有點不穩,請見諒。」東方風華轉向她道。

「是,我明白。夫人,你好,打擾了。」她有禮地向東方夫人問安。

「哪裡,我們大家都等著見你,快過來坐……」東方夫人淚中帶笑,拉著她就往客廳裡的米自色沙發走去。

她愣愣地看了東方風華一眼,他只是朝她點點頭,似要她順著他母親的意思,她會意,不敢多吭一句,靜靜地被拉到沙發上坐下。

「讓我看看,你長得不醜啊,我那些兒子真沒眼光……」東方夫人挨著她身邊坐下,一雙大眼像探照燈定在她臉上。

她僵硬得不知該如何回話,這場景簡直就像醜婦見婆婆……

「誰說我們沒眼光的?她本來就很醜。」一個嘲弄的聲音倏地在後方響起。

她愣了一愣,轉頭一看,登時瞠目結舌,嘴大大的張著,完全傻掉了。

一個俊帥如天神的男子緩緩踱入客廳內,正用一種睥睨的眼神鰍著她。

「天驕!不可以無禮!」東方夫人輕斥一聲,隨即對她道歉」對不起,慕賢,我們家老二個性就是這樣,請別見怪。」

她能不」見怪」嗎?這男子的美已超越了凡人了啊!濃眉俊眼,中長髮飛揚淩厲,一身炫亮改良式v領刺繡合腰唐衫,美麗斯文瀟灑,他卻英武驃悍,渾身散發著狂野的陽剛氣息。

「慕賢,這是我二弟,東方天驕。」東方風華紹介道。

她還沒從發怔中回過神,緊接著,又一個」美人」闖進了她的視線之中。

「唷,你終於來啦!趙慕賢。」

美人聲音泠泠清脆,低柔動聽,帶著足以傾國傾城、毀天滅地的笑容,來到她面前。

「這是我三弟,東方傾國。」東方風華又道。

她就像被魔法定住了似的,眼睛無法眨動,呼吸停止,口乾舌燥……這個東方傾國……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瞧瞧他,微鬆的波浪棕髮,鑲出一張堪稱明眸皓齒、美若天仙的朱顏……頓時,她腦中自然出現了曹植的洛神賦……

翻若驚鴻,宛若游龍……彷彿兮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葉出綠波……

以前被老爸強迫背記時,她都認為曹植形容得太誇張,哪有女人長成這樣的?

但現在,眼前這個東方傾國,卻完完全全像是從賦裡走出的洛神……

然而,他卻是一個男人!

「慕賢,你還好吧?」東方夫人見她癡傻不動,輕喚一聲。

「我看她是自慚形穢,嚇傻了。」又一個尖銳嘲諷的聲音加入。

趙慕賢眼睛往右移過去,突然駭楞驚愣。

來人長髮高束,身形細瘦,臉卻戴著一隻猙獰嚇人的鬼面具。

「絕世,我說了幾次了?在家不要戴面具,拿下來!」東方夫人不悅的攢起眉。

「哼!」那人低哼一聲,很不甘心的把面具摘掉。

趙慕賢驚聲抽氣,覺得自己的眼睛一陣錯盲,被眼前這張麗容閃得快瞎了!

這個人……豔美如麗玉,絕色逼人,五官如天工精雕,雙眸明燦若星,小鼻嬌挺唇紅如胭……

她終於明白,原來世上真有如此能沉魚落雁的花容月貌啊!

「你看什麼看?」美人見她瞪眼直視,蹙眉怒道。

她呆了呆,暗想,美人連皺眉都好看的不得了……

「喂,醜女,不准看。」美人再次斥責。

她這才驚覺自己失禮,忙道:「都不起,小姐……」

「你說什麼?」美人陡地暴怒,輪拳站起。

「絕世,坐下。」東方夫人急喝。

趙慕賢還壓根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美人,錯愣之際,東方天驕卻噗哧地笑出聲。

「笨女人,他是男的。」

嘎?男的!趙慕賢睜大眼睛,根本喝不上嘴。

「慕賢,他是我最小的弟弟,東方絕世。」東方風華走到她身邊,笑著道。

這位絕代美女,竟是東方風華的四弟,東方絕世!

老天爺啊!這一家子是怎麼回事?一家四兄弟都俊美無仇到驚死人的地步,太不可思議了……

趙慕賢平息地看著飄逸的東方風華、俊颯的東方天驕、嬌媚的東方傾國,以及豔麗的東方絕世,久久無法喘過氣來,因為,一個晚上連續三個大震撼,她笑笑的心臟實在難以負荷。

「慕賢,你還好吧?」東方夫人關切地問。

「夫人,你的兒子們……都太君俊美了!這……是怎麼生得啊?」她傻傻地回了這一句。

東方夫人臉色突然一變,眼眶微紅。

「啊?對不起,我說錯什麼了嗎?」她驚慌地趕緊道歉,並求救的看了一眼東方風華。

她惶恐不已,明明是在稱讚她的兒子啊,怎麼卻把夫人惹哭了呢?

東方風華搖頭歎氣,走到母親身邊,攬住她的肩,輕聲說:「媽,慕賢沒有惡意,她總是直話直說,你別難過了。」

東方夫人抬起頭,不好意思地對照米線道:「沒事的,慕賢,你沒說錯,是我太敏感了。」

趙慕賢愣愣得杵著,不敢再多說話,少說少錯。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的兒子們不要長得這麼俊美……」東方夫人歎道。

呃……長得俊美有什麼不好?多少人一生就奢望有他們這種臉啊!她在心中暗吋。

「好了,媽,我們用餐吧!慕賢應該餓了。」東方風華適時轉移了話題。

「啊,說得也是。來幕賢,我們到餐廳去。」東方夫人振作起精神,拉著她往餐廳走,並轉頭對東方絕世道:「絕世,去請奶奶出來。」

「奶奶說她不想見到大哥。」東方絕世冷冷地道。

東方風華聽了無奈一笑:「唉,奶奶也真是的,又在鬧情緒了。」

「聽說你吧林家大小姐氣得哭了三天三夜,真狠心。」東方傾國譏笑。

「你心疼?那你和她湊成對好了。」東方風華反譏。

「不行啊,她不是我喜歡的型。」東方傾國聳個肩。

「風華,你就稍微順著奶奶的意思一下……」東方夫人的話裡倒沒有太責備。

「大哥對女人一向沒什麼興趣,奶奶又何必自作主張?」東方絕世冷哼。

趙幕賢心裡陡地一突。東方風華對女人沒興趣?那為什麼老對她動手動腳?

「奶奶有他的憂慮,她一直擔心東方家會……」東方夫人說著眉頭又深鎖。

「媽。」東方風華握了一下母親的手,示意趙幕賢在場。

東方夫人會意,很快打住,但東方天驕卻故意道:「不是有趙幕賢了嗎?怕什麼?」

趙幕賢呆楞了一下。怎麼?為什麼他們聊著聊著會扯上她?

「天驕!」東方風華怒瞪他。

「緊張什麼?她又不懂。」東方天驕帶點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夠了,你別惹她。」東方風華冷言警告。

東方天驕眉微挑,笑了笑,不再多言,直接拉開椅子坐下。

「幕賢,來,快請坐。」東方夫人拉著趙幕賢入座。

趙幕賢心裡的疑慮不斷擴大,卻什麼也不敢問,勉強擠出笑容,坐了下來。

晚餐很快開始了,餐桌上盤盤都是精餿美食,可是,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因為,她忽然有種感覺,這是一場鴻門宴,也許一腳踏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
第四章

趙幕賢想睜開眼,可惜腦袋和眼皮都沉如千斤重擔,想翻身,四肢也都像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她知道,她醉了。

每次陪老爸喝酒聊天,如果喝過頭,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她不會醉太久,托老爸的訓練,她通常很快就會醒,而且,一旦意識清醒了,身體也會在十分鐘內恢復。

所以,她並不擔心,反正只要再等一下子就沒事了……

只是,在老闆的家裡醉倒,會不會太失態了?

唉,誰教老闆一家子全是超級美男子,四個帥哥就坐在她面前盯著她,她哪裡還吃得下?只有拚命飲水酒,來紓解莫名的口乾舌燥,結果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希望她沒有糊里糊塗地說些什麼有的沒的……

「既然她自投羅網,乾脆今天就下手,省的夜長夢多。」東方天驕的聲音從門外面飄了進來。

她一怔,原本還四散紛飛的思緒迅速集中。

「不行啊!大師說了,除非她心甘情願給,否則,就得等做法四十九天,才能起得了作用。」東方傾國道。

「那就請大哥多使點力,把她迷倒,讓她早點替我們解咒。」東方天驕譏諷。

「要大哥犧牲自己去配那個醜女,太委屈了。」東方絕世不屑地道。

「要不,你去,大師可沒指定非大哥不可。」東方天驕又道。

「我才不要,那女人又老又醜。」東方絕世碎道。

又老又醜?他們在說誰啊?趙幕賢眉毛和寒毛全豎了起來。

「在你眼裡,有哪個女人不醜?」東方傾國淡笑一聲。

「好了,都別吵了,她的事我自會處理。」東方風華開口了。

「我發現你對她滿好的嘛!大哥。」東方天驕揶揄著。

「她是能救我們的唯一希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費盡心思把她引進『東方美人』,要是把她嚇跑了,我們每個人都活不過三十。」東方風華冷言。

趙幕賢心驚地聽著,愈聽愈迷糊,也愈聽愈恐怖。

他們在說的「她」,就是她嗎?東方風華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被選上特別助理這個職務,是被設計好的?

「真難以想像,趙幕賢會是趙氏公主的後裔,看看她,哪一點和美人圖相似了?」東方天驕又道。

「重點不在長相,在血緣。」東方風華正色道。

「是啊,管她長相如何,只要她的骨血可以解除我們東方家的詛咒就行了。」東方傾國道。

「反正,就是在殺她之前看好她就對了。」東方絕世冷酷地補上一句。

趙幕賢駭然一震,嚇得睜開雙眼,霍然坐起,殘剩的酒意盡褪。

殺她?他們……要殺她?

「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傷害她……」東方風華的語氣裡有著歉意。

「你可別心軟,大哥,別忘了,如果你放過她,第一個遭殃的是你。想想,你離死期只剩下不到兩年。」東方天驕嚴峻地提醒。

房外一陣靜默,但趙幕賢卻如五雷轟頂、炸得她頭暈目眩,渾身顫抖。

東方風華快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倏地,她想起他口口聲聲他活不過三十歲,難不成,這是真的?

而他的死……竟和她有關嗎?和……和她的什麼公主血統有關?

「我知道,我不會心軟的,奶奶和媽吃的苦已經夠多了,東方家的女人絕不能再守寡下去。」東方風華沉凝地道。

「沒錯,『美人毒咒』一定得在我們手中徹底結束掉,即使得因此犧牲十個女人,也無所謂。」東方天驕憤然道。

趙幕賢聽到此,之前心裡模糊的不安漸漸有了清楚的輪廓。

東方家好像中了什麼可怕的詛咒,而他們卻想用她來解咒……

該死的,這種哀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真是荒謬到極點!都幾世紀了,誰還信什麼咒語的?更誇張的是?他們為瞭解咒還想殺了她!

天啊!她是招誰惹誰了……

「不過,我不太想強迫她,如果能讓她自願犧牲,我會覺得舒坦一點。」東方風華又道。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對她這麼好?你是想引誘她自動為你死,好減輕罪惡感嗎?」東方天驕譏諷著。

東方風華以沉默回答,但她卻聽得怒火飛漲。他……他對她好,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進去看看幕賢好點沒有,她喝了不少,恐怕要醉到天亮了。」東方風華突然道。

她臉色大變,猛抽一口氣,哪裡還敢待下去,來不及穿上鞋子,直接衝向落地窗,用力推開,但往下一探,赫然發現這裡竟是二樓。

「要死了!這麼高……」她低咒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東方風華的腳步聲已來到門外,緊急中,她只好又縮回房裡,跳到床上躺平,拉好薄被裝睡。

就在這時,東方風華推門而入,她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

東方風華踱到她身邊盯著她,突然喃喃地自言自語:「一個晚上什麼都沒吃,一直喝著紅酒,你這個傻瓜不怕把胃弄壞嗎?」

她閉緊眼睛,聽得有氣,要不是知道他心懷不軌,搞不好她還會因為他溫柔的話而感動得要死。怎麼會有這種人?長得這麼俊美,心卻如此歹毒!

可能是太激動了,氣憋不住,她不嗔呼了一大口氣,而這動作引起了東方風華的注意。

他一挑眉,緩緩湊近。

她害怕得睫毛不斷煽動,呼吸也急促起來。

老闆不會是要動手殺她不吧?

他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故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額。「嗯?你好像身體不太舒服哦,趙幕賢。」

「……」忍住,努力忍住。

「而且有點喘。」他的手掩向她的鼻尖。

不好,他要悶死她了!救命啊……

她驚恐地睜開眼,正想坐起抵抗,不料卻被他一手蒙住眼睛,按回床上。

「安靜,繼續裝睡。」他在她耳邊警告。

還沒會意,就聽聞其它三人也踱進房內,東方天驕問道:「怎樣?她還好吧?」

「還好,只是醉得厲害。」東方風華以身子遮擋住趙幕賢,淡淡地說著。

「就直接把她關在這裡,等四十九天期滿,再將她交給大師好了。」東方傾國道。

「乾脆趁現在先剁了她一根手指,給大師先行作法。」東方絕世冷冷地道。

趙幕賢輕抖了一下,幸而東方風華的掩護,所以其它三兄弟並未察覺。

「別急,太急反而會嚇跑她。」東方風華道。

「她還跑得了嗎?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把她抓回來。」東方天驕哼道。

天哪……這東方天驕和東方絕世心腸實在有夠壞!

趙幕賢在心裡哀號。

「我們都回房吧!讓她好好睡,別吵她。」東方風華站起身,要大家都離開。

「哼,她能好好睡的時日也不多了。」東方絕世譏笑地走出去。

「奶奶囑咐要看緊她,要不要加派人手?」東方傾國問。

「不用了,我不想打草驚蛇,她的事,你們都不准插手。」東方風華搖話了。

東方天驕和東方傾國互看一眼,心裡明白,他們這位看似溫和、很少發脾氣的,其實並不像外表那麼好惹,一日一觸犯他的規則和界限,那可就恐怖了。

「知道了。」東方傾國又瞄了趙幕賢一眼,噙著笑意,姍姍走開。

東方天驕則拍拍東方風華的肩,話中有話:「大哥,她交給你可以,但你要記住,不只是你,我們三個的命也都在她手裡,你可得看牢她。」

「放心,她永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東方風華提高音量,帶點恐嚇意味,故意說給趙幕賢聽。

說罷,他偕同東方天驕走出客房,把趙幕賢一個人留在房內。

趙幕賢又忍了五分鐘,確定東方四兄弟都走了,才翻身跳下床,急喘著氣,抖著手找到自己的鞋子和皮包。

「這……這家人都瘋了!什麼詛咒……什麼死不死的……完全都和我無關……」

她嘴裡顫聲碎碎念著,急著想走,腳卻發軟無力,跌了一跤。

痛!痛痛……

她咬緊下唇,就怕自己喊出聲,驚動那四個壞蛋。

又過了三分鐘,確定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她便悄悄推開落地窗,決定從二樓陽臺直接爬下去。

現在也顧不得危不危險了,就算摔斷腿,也要想辦法逃出這個鬼地方。

跨過木欄,她小心踩著別墅花崗石的一塊塊石磚縫隙,借力撲向旁邊的樹幹,可信,黑暗中距離沒算準,只抓住一根細瘦的枝極,完全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整個人就這樣後仰往下摔落。

「啊!」她失聲驚呼,已有摔斷身體某一部位的心裡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她在半空中猛地一震,竟被人攔腰抱住,避免摔得七葷八素。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溫柔的譏笑聲。

「真是的,你以為自己的俠女啊?趙幕賢。」

她驚愕地抬頭看著他,臉色瞬間刷白。

東風風華早就猜到她會逃,所以守在這裡堵她嗎?

「你……你……」太過驚駭恐懼,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緊張,有話慢慢說。」他笑。

「你日…你放開我!」她終於擠出聲音,並且用力掙扎。

「好。」他輕輕將她放下來。

一獲得自由,她立刻像跳豆般跳開,離他遠遠的,像在防備著什麼惡魔般地瞪著他纖細高瘦,竟還能接住從上面摔下來的她,可見他並沒有她想像的柔弱,這就表示,她要打到他逃走可能會有點困難……

她心裡暗暗焦急,神情也很慌亂。「怎麼了?你似乎很害怕。」他向她走近。

「別過來!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詭計了!」她大喝。

「哦?我們有什麼詭計?」他挑眉笑問。

「你……你們想殺了我,好解除你們東方家的什麼詛咒!」她顫聲怒道。

「你果然知道了。」他歎道。

見他坦承不諱,她更加氣憤。「你……你們全家都有問題!管你什麼詛咒,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別把我扯進去!」

「可是,就是和你有關啊!」他徐徐地道。

「那是你搞錯了!你要找的是……什麼公主的後代,對不對?但我不是!」她急嚷著。

「你是。」

「不是不是不是……」她幾乎是用尖叫來反駁。

他倏地一個箭步上前,迅速以手掌摀住她的嘴。「小聲點,你想吵醒我那三個難纏的弟弟嗎?」

吵醒殘酷不仁的東方絕世和冷血無情的東方天驕?不……她立刻嚇得乖乖住嘴。

「走吧,先離開這裡再說。」他順勢拉起她的手,往別墅後方走去。

如果是之前,他握著她的手,走在這月夜下的林間小徑,她一定會覺得浪漫又陶醉,但現在,眼見愈走林木愈濃密,她心中悚然,在半途就甩開他的手。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戒慎地問。

「去看我們東方家的秘密。」他道。

「我對你們家的秘密沒有興趣,我現在只想回家。」她壓低聲音怒道。

「難道你不想弄清楚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嗎?」他盯著她。

「不想!」

「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們全世界這麼多女人誰也不找,偏偏找上你?」他又問。

她怔楞無語。

的確,她是想知道為什麼他們偏偏找上她趙幕賢?為什麼是她?可是,會不會他只是要騙她到一個暗室,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殺了?

「放心,我不會殺你的,因為,時間還未到。」他看出她的畏懼,淡淡一笑。

「時間?什麼時間?難道你們殺人還要看黃曆嗎?」她抖了一下,驚問。他被她的說法逗笑了,故意道:「是啊,總得挑個好日子。」

「你……」她驚恐地瞪大雙眼

「呵……跟我來吧!反正我家四周都有保全守衛,你現在想逃也逃不了,不如來聽聽東方家的故事,以及,我為什麼活不過三十歲。」他說著,雙手背在腰後,閒逸地往前踱走。

她驚凜,心被他最後那一句話螫了一下。

他……真的活不過三十歲?

盯著他順長的背影,好奇心終於戰勝了膽怯,她邁開步伐,跟了過去。

別墅的後方,有個大型工作室,進了層層嚴密保護的大門,就是東方瓷燒製的重要基地,裡頭有原料倉庫,有制胚室,甚至,還有一座仿古的窯洞。

「東方瓷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從這個窯燒出來的,而且,完全遵照宋瓷製作的古法。」東方風華介紹道。

趙慕賢看著考究的每一個作業流程,以及那個耗資不菲的大窯洞,忍不住問:「你們怎麼知道宋瓷製造的「古法」?據我所知,那應該失傳已久……」

東方風華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來到一個像是保險庫的入口,按下電子密碼,再印上指紋,入口的精緻鋼門應聲打開。

「為什麼我們會知道?答案,就在裡頭。」他回頭看她一眼,率先進入。

她遲疑了一下,緩緩踏進去。

保險庫裡溫度很低,濕度也控制得宜,因此空氣幹而偏冷,而就在這個約五公尺立方的空間裡,她看見了一個圓形淺盤。

圓盤直徑約三十公分,盤身呈現著一片令人驚豔的天青湛藍,深深淺淺,如渲染,似潑墨,光彩耀人,明媚剔透。

更驚人的是,在那沁骨的藍調中,隱隱還帶著一縷縷的紅絲,在燈光照映下,如紅色瑪瑙,鮮活閃動。

這絕對是個極世珍品,但,可惜的是,這麼一個極世珍品,卻缺裂了一角。「這……也是東方瓷?」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好怕一用力說話就會把盤子震碎

「不,這是真正的宋瓷,千年前的古物,是我的祖先從一座宋朝王族的墓裡盜出來的。」東方風華站在盤前,低頭盯著它,徐徐地道。

「啊?這是從墓裡盜出來的?」她掩口驚呼。東方家的祖先原來是盜墓者?

「是的,這件瓷盤,是趙氏公主的陪葬品,它的名稱,就叫「美人瓷」。」

「美人瓷?」怎麼:一…這三個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意指「美人如瓷、珍貴易碎」。這盤胎薄質輕,就如同嬌貴美人,只能遠觀,不能褻玩。可是,我的祖先眼光獨到,偏偏在一堆陪葬品中,對這件珍寶愛不釋手,將它盜出。這件古物,讓東方家知道了宋瓷不為人知的一些燒製秘方,東方瓷因此發跡……」

她這才明白,這就是東方家能再造宋瓷的原因……

「但同時,東方家的噩夢也就此開始……」他說到這裡,突然停止不語。

「噩夢?什麼意思?」她呆呆地問。

「這個「美人瓷」,被下了詛咒。」

「詛咒?」她憟然。

「沒錯,而且是個可怕的惡咒,而我們卻一直到後來才明白……」

「是……什麼樣的惡咒?」

「擅動美人瓷,必成美人族,紅顏易凋卒,命不過三十。」他念出一首像詩又非詩的句子。

她驚訝恍然,急道:「咦?這不就是你辦公室裡那幅美人圖上的詩……」

他眼神冷冽,回道:「那幅圖,最初就是和這圓盤一起被放在木盒裡,那時,我的祖先並不明白圖中字句的意思,只覺得圖中美女栩栩如生,以為那首詩是指圖中年輕早夭的公主。」

他說到此,頓了頓,又道:「可是,自從這瓷盤進了東方家之後,東方家就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情況,不僅代代子女皆貌美出奇,更可怕的是,沒有一個活得過三十歲。」

她怔怔地聽著,背脊竄起了一陣寒意。

美女易凋卒,命不過三十……

世上,真有詛咒這種事嗎?

「會不會……只是碰巧?」她喃喃地說。

「碰巧?」他冷笑一聲,咄咄地道:「碰巧我爺爺的爺爺死於二十九歲?碰巧所有姓東方的孩子都在三十歲之前死於非命,無一倖免?你知道從這個圓盤代代相傳到我手中,我們東方家已經死了多少人?」

她驚瞠地望著他,呆住了。

「我爺爺在三十歲生日錢出了車禍,爺爺那一輩的兄妹們也都剛好在三十歲之前喪命,至於我父親,身為獨子,卻在二十九歲又十一個月時,飛機失事身亡……

她沒想到,他們東方家光鮮的背後竟隱藏著這麼可怕的悲歌!

「這是個詛咒,我的曾奶奶後來請人解密,才得知這個結果,但,知道歸知道,卻又無法可解,東方家的子孫還是一個個凋零,他們的配偶,就只能任命當個鰥夫寡婦,送走自己的伴侶,再送走自己的兒女……」東方風華說得悲愴而憤怒。

她聽得心酸之餘,更感到恐怖。是什麼樣的惡咒,竟能在多年後傻人於無形,甚至、永無止境?

「我們四兄弟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你能想像那種恐怖嗎?當每個孩子期盼著快點長大時,我們卻是隨著時間增長而一步步走向死亡,我們的生命,打一出生就已看到了終點,誰也無法改變!」他轉向她,眼眸中僅是深深的痛楚,又道:「而我的死期,就在一年又三個月之後,或者……更早。」

她怔怔地看他,信,一陣陣抽痛。

這麼俊美的人……就要死了?就快要……死了?

「那就趕快那這邪惡的圓盤丟掉啊!為什麼還留著?」她輕喊著。既然這美人瓷不詳,乾脆就不要了。

東方風華重重歎了一口氣。「我的曾祖也曾想把圓盤丟棄損毀,但以為懂風水的大師卻提醒我們,這種詛咒不是丟棄或打破咒物本身就能解除,相反的,如果咒物受損,說不定會招來更大的災害。」

「那……那你們該怎麼辦呢?」她慌道。

「怎麼辦?是啊!從我十二歲開始就不停地在找尋答案,要怎樣才能解開東方家的詛咒?要怎樣才能活下去?最後,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我找到了……」他說著,忽然又盯住她。

她被盯得寒毛全豎了起來,後退一步,真想狠敲自己的腦袋。

真蠢啊!她怎麼會忘了他們真是要拿她來解這個惡咒啊!居然還傻傻地在這裡為他們乾著急!

「我……我和這個詛咒扯不上半點關係……」她連忙想畫清界線。

他微微一笑,問:「你知道這個墓的主人是誰嗎?」

「你剛剛說是以為公主……」她說著陡地驚頓住。

公主?這個公主該不會……該不會剛好就是她老爸說的……他們家的祖先吧?

「沒錯,這位宋朝公主,正好與你又血緣關係,慕羨。」

「就算又血緣關係,我也不懂什麼咒術……」她猛搖頭。

「你不懂也嗚所謂,重點是你的血骨啊!」他走向她,輕撫她的臉。

冰冷的指尖,讓她打了一陣哆嗦。「血……血骨?」

「我找到了以為盜墓者的後代,那位堪輿大師為我解密,他說,要解除咒術的唯一方法,就是完整地把這個咒物送回原來的地方。」東方風華輕聲道。

「呃?」她不懂,既然如此,就把美人瓷盤送回去就好了,為什麼要殺她?

「但現在又個大問題,這美人瓷在被盜出的過程,不慎破了一角,如今,我們得想辦法把這瓷盤修復,才能送回墓的原址。」他又道。

她愣愣地,還是沒聽懂。修復這瓷盤又關她什麼事?

「在那副美人圖後,詳細記載了這瓷盤的燒製方法,它是摻了人的心臟和骨血製成,才能又這種絕不僅有的細緻美麗色澤,而根據其中描述,清楚指出,這是工匠在公主死的那一瞬間,以她的心臟和部分血骨燒製而成,為其陪葬。」

「太誇張了!王族死要全屍,哪有可能會用自己的心臟血骨制瓷盤?」她驚聲駁斥道。

「這位公主癡迷宋瓷,她甚至養了不少天才工匠為她打造最美的瓷器,她會要求工匠在她死後用她的心和血骨製作瓷器,並不誇張。」他解釋。

她睜大雙眼,驚悚不已。那位公主……是不是瘋了?

「所以,我才需要你,慕賢,我需要你來幫我修復這個美人瓷,這個缺角,非你不可。」他捧起她的臉,溫聲地道。

她害怕地打掉他的手,試圖做最後的掙扎。「但我可能並不是這個公主的後裔……」

「你是的,當年美人圖裡包裹著一撮保留得非常完好的黑髮,經過鑒定,那應該是公主的頭髮。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麼能保存千年之久,但和也成了我們追尋她後裔的最重要線索。」

「那又怎能確定是我……」

「之前,我拿了你幾根頭髮去做了基因檢定,結果,和公主的基因完全吻合。」

他說著又想撫梳她的頭髮。

她嚇得趕緊閃到一旁,雙手護住自己的髮絲,這才醒悟,他之前不斷摸她頭髮,原來都是別有居心,原來……都是故意的。

「所以……從一開始你找上我,錄取我,又對我這麼好,全是設計好的?」她忍不住微微顫抖。

「是。」他承認。

「你真可怕……外表看來這麼溫文儒雅,沒想到卻心狠手辣……」她瞪著他,虧她還一直以為他是個人美心也美的人,虧她還對他……

「遇上這種事,誰能不變得可怕?我們整個東方家族,就為了這個圓盤瓷器,痛苦了這麼多粘,這份驚慌無助、生死煎熬,足以將佛變成厲鬼,何況是凡人。」

他踱向玻璃罩,手隔著玻璃輕輕畫著那瓷盤,目光卻直勾勾望著她,一臉冷酷陰鷥。

這是她第一次看清東方風華這個人。

他,是個玉面修羅,在儒美清逸的表相下,靈魂早已被死咒磨成了鬼魅妖魔。

「你死,我和我弟弟們才能活。慕賢,我們需要你……」好聽的嗓音,像惡魔在慫恿祭品自動為她獻上生命。

「那……你……你現在就想殺了我嗎?我……我警告你,這可是違法的,我馬上就可以打電話報警……你你你最好考慮一下,殺人是是是造孽,這會禍及你的子孫……我我……我如果死不瞑目,我也會詛咒你……」她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的殺氣,嚇得伸手進袋子裡拚命翻找手機。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蛋,語無倫次的模樣,突然噗嗤地笑了出來。

她楞了一下,驚問:「你笑什麼?」

「原來你這麼怕死啊,慕賢。」哎,這女人真有趣,真的,很有趣……

「這世上又誰不怕死?」

「也對,這世上又誰不怕死?要怎樣,才能不怕死?」她喃喃自語地問著。

「這我怎麼知道?」她咕噥。

「其實你也不需要緊張,要用你的血骨心臟燒瓷,還得經過大師親自挑選時辰作法,才能開窯,而大師早在之前就挑了個好日子,所以你還又……」他長指輕扳,暗數著,才道:「還又三十九天可以活。」

「什麼?」三十九天!她倒抽了一口起,他竟然說的這麼輕鬆?

真過分,又不是閻羅判生死,他憑什麼判她的死期?

「不過,你有一個辦法可以不死。」他說著緩緩走向她。

她踉蹌後退,惶怒地問:「什……什麼辦法?」

「如果,你能讓我愛上你,愛到捨不得讓你死,或者你就有救了。」他在她面前站定,似笑非笑。

讓他愛上她?真是夠了,天塌了都不可能……

「你在開我玩笑對不對?你連林青青那麼美的人都看不上了,怎麼可能會愛上我?」她氣惱地瞪著他。

「詛咒這種事讓我深刻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可能,但我不相信你會為了愛情而犧牲你的家人,到頭來,我還是得死。」她哼道。

「你就這麼不相信愛情?」他譏諷。

「我是不相信你相信愛情。」她反諷。

他一怔,她還說得真犀利啊!

他是不太相信愛情這種東西,東方家祖訓規定,東方家的男人在婚前絕不向配偶吐露詛咒的事,就是怕對方悔婚而無法延續子嗣。

基本上,母親、奶奶,還有之前的每一位女眷,等同被騙婚而嫁進東方家,成為可憐的寡婦,同時得承受失去丈夫和子女的悲痛。

他相信,她們一定非常後悔,如果一開始就知情,她們也許不會選擇東方家的男人,寧可找個平凡的男子,過著能與夫婿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的幸福日子……

所以,他怎麼可能相信愛情?這種瞬間就會化為烏有的情緒,在時間面前卑微,在詛咒下更顯得渺小而可笑。

「看吧,被我說中了吧?」她悴道。

「也許,正因為我不相信,我才更想證明。」他嘴角微揚。

「沒什麼好證明的,我才不想陪你玩這場毫無勝算的遊戲,你最終目的就是要我死,那我幹嘛浪費時間,」她怒道。

「你不玩都不行啊,慕賢,你忘了你是我的特助嗎?從今天起你就得在這裡住下來,除非我允許,哪裡都去不了。」他笑。

「什麼?你……」她驚然變色。

「對了,順便一提,你的父母和弟弟也都在我的監控下,你一逃,他們就遭殃了。為了他們的性命安全,你還是別輕舉妄動比較好。」他笑得俊美勾魂。

她恐懼駭異地瞪著他,嚇傻了。

這就是真正的東方風華,一個頂著天仙俊貌,心腸卻冷硬惡毒的魔鬼!

這下慘了,完蛋了,[東方美人]要她賣的可不是任何東西,他們在她賣的,是她的命哪!

她死定了。
第五章

趙慕賢此刻很能體會東方四兄弟的心情,因為,她也和他們一樣,一天天數著死亡日子的到來,這種感覺,真的是種可怕的折磨。

偏偏她的恐懼無法向任何人訴說,手機被沒收,她幾乎和外界斷了音訊,而且在東方風華的威脅下,她只能對家裡撒謊說自己太受器重,要隨老闆到中國出差一個月,爸媽還真以為她出運啦,主動幫她打包行李,親自歡送她出門……

嗚,好悲哀,她的命怎麼這麼苦?怎麼會遇上東方風華這種人?

他押著她回她家,用他那俊美無儔的臉蛋迷得她父母弟弟團團轉,又用那假惺惺的斯文多禮騙得她家人一致的好評,誇張的是,她老爸甚至還暗示她如果能釣到這麼棒的金龜婿就太好了……

笨老爸,這隻金龜有毒啊!而且心機深重得不得了,她趁回家,偷查了她的筆記型電腦,才赫然發現她根本沒有寄任何應徵信給[東方美人],什麼她是萬中選一的唯一入選者,還搞了一個很像那麼一回事的生人大會,結果,完全是東方風華的詭計,引她上鉤的詭計。

壞蛋,大壞蛋!

她瞪著走在她前面的東方風華,在心裡暗罵。

他突然站住,轉身看她。「你在罵我嗎?慕賢。」

她瞪大雙眼,嚇得摀住嘴,猛搖頭。這人八成是妖了,連在心裡罵他都聽得見?

東方風華看她那不打自招的動作,不禁發噱。

真好玩,戳一下就有反應,簡直就像只小寵物狗。

「兩星期後魯默大師會到臺灣,你得和我一起去機場接機,他說他想第一眼就看看你。」東方風華忍住笑,預告行程。

「魯默大師?誰啊?」她愣了愣。

「是我們找到的一個堪輿大師,他懂得解咒。」

「哦哦,就是峻使你們殺我的主謀者,怎麼?他要來觀賞你們殺我的過程嗎?」她氣憤地道。

「呵……也許哦。」他輕笑。

她皺著臉,沒想到他連一點點的慈悲心都沒有,這樣諷嘲他還能笑得出來,真過分。

「別皺著眉,來,清晨的空氣好,我們到庭園走走。」和她的臭臉相反,他輕鬆寫意地邀請她走向屋外平臺。

她咕噥著走出落地窗外的木製平臺,平臺和外面的草地劑平,正好可以覽盡東方家的綠意園景。

「風華,魯默大師就要來了嗎?」東方夫人和老夫人正好在庭園裡散步,看見他們兩人走出來,出聲詢問。

「是。」

「讓慕賢出去會不會太危險了?」老夫人一臉關切。

「是啊,慕賢對我們這麼重要,我看還是讓她留在家裡等……」東方夫人也道。

趙慕賢臉上佈滿黑線條,真是百感交集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兩位夫人多麼寶貝她呢,但事實上她們只是怕她這塊制窯的材料跑了。

「別擔心,奶奶、媽,為了她的家人,她一定會乖乖的。」東方風華笑著摸摸她的頭,還故意問她「對吧?慕賢。|

這個大魔頭!竟用她的家人要脅……她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非想辦法逃走不可,一定得逃出這個魔窟……

這時,游泳池裡突然冒出一條美人魚,嫣然巧笑地向她招招手。

「嗨,趙慕賢,早啊,你的臉色很難看哦!」東方傾國說著嘩地一聲從水裡撐起,走出泳池。

她當場兩眼發直,嘴巴張得奇大。他……他他他……全裸!

媽呀!她要瞎了!她要暈了!一團火轟地在她臉上炸開,燒得她滿臉通紅。

「傾國,把衣服穿上。」東方風華很快地伸手遮住趙慕賢的眼睛,輕斥道。

「怎麼,趙慕賢沒見過男人的裸體嗎?」東方傾國笑著拿起池邊的浴巾圍在腰上。

「她是個處女啊,去哪裡見男人裸體?」東方天驕一身筆挺西裝,從客廳裡走出,見到這一幕,冷譏地補上一句。

「也對,看她的樣子就很純情。」東方傾國風情萬種地梳理著長髮,姿態撩人。

「什麼純情?我看是沒有男人看得上她吧!」東方天驕又道。

她氣得推開東方風華的手,狠瞪著東方天驕,暗暗咬牙。

東方家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混蛋!

「幸好是這樣,她才會還是處女,魯默大師不是說過,不是處女就不行……」東方傾國輕喃。

不是處女就不行?趙慕賢的怒氣中斷了幾秒,愣了愣,總覺得這句話別有玄機。

「好了,別說了,你們都去忙吧!近來的拍賣會都不太平靜,似乎是衝著我們來的,天驕,你可要好好處理。」東方風華提醒道。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壞了拍賣會的規矩的。」東方天驕俊臉一沉。負責東方瓷海內外銷售事宜的他,行事向來強勢驃悍,連拍賣會主辦單位都得禮讓他三分。

「對方是什麼來路最好查清楚,我不喜歡有人來陰的。」東方風華看似優閑,但對各種訊息可掌握得非常迅速。

「要不要出去[狼群]?」東方傾國忽道。

「不,不需要,暫時低調點比較好,眼下先把我們家族的難題解決再說。」東方風華勸誡。

「唉,真可惜哪,這樣就無法看熱鬧了。」

「別去想些有的沒的,你就好好地設計下一期的東方瓷作品就行了。」東方天驕輕悴。

趙幕賢在東方家住了幾天,大概也摸清了東方四兄弟在「東方美人」的職務,東方風華身為大老闆,掌理「東方美人」的生產過程和財務,東方天驕是業務副總,東方傾國則是藝術總監,至於東方絕世,似乎閑著沒事……

不過她對他們誰管什麼都沒興趣,一個快被殺死的人,哪裡還有心情理這些?

因此,他們談他們的,她則逕自往前,想從迴廊繞回房間,不料,才剛要轉過彎道,就差點和迎面而來的東方絕世撞個正著。

「小心點,三十五天。」東方絕世冷斥。

她瞪著他,一股氣又往上冒。

這個聽說比她小兩歲的大男生,真的是東方家最最惡劣的人了。

他不是喊她醜女,就是用她所剩無幾的生命時間來稱呼她,昨天叫她「三十六天」,今天叫她「三十五天」,天天在替她倒數,天天在提醒她再也活不了多久,實在有夠可惡。

「我叫趙慕賢,你要用我的心臟救命,最好記住我的名字。」她氣罵。

「太俗的名字我記不住。」東方絕世豔眸一瞇,一臉輕蔑。

「你……」一陣氣急攻心,她差點吐血。

空有張美得驚人的臉有什麼用?根本是只蛇蠍啊!

「絕世,別惹慕賢,她最近情緒夠差了。」東方風華笑著緩緩走了過來。

「哼,我每天得看著她這張醜臉,情緒更差。」東方絕世嫌惡地瞪她一眼,傲然大步走開。

「你……你這小鬼,漂亮就了不起啊?長得像女人一樣,有什麼好驕傲的?男子漢大丈夫,卻沒個男人樣,實在太……」她忍不住了,指著他的背大罵。

她話未說完,就突然看見原本離她十步之遙的東方絕世,竟在眨眼間撲到她面前,手裡變出一支細刃,朝她的臉殺來。

「絕世,不可以!」

一陣怒斥齊響,她只覺得眼前一花,東方絕世那股暴戾之氣被三股力量同時攔下。

四股氣勢互相撞擊,強大得令她呼吸微滯,她暗喘一口氣,定眼一瞧,赫然發現東方傾國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前,扣住東方絕世的右手;東方天驕出現在東方絕世背後,勾住他的腋肩;而東方風華則在她身旁,伸手護住她的臉,他的手掌,就離東方絕世的刀尖不到一公分。

這一幕像電影畫面定格似的,給了她強大的震撼。才短短幾秒,怎麼原本離她都有段距離的四個人,會像鬼魅一樣來到她身邊?

他們……都有超能力嗎?

「你如果想多活幾天,就少惹我。」東方絕世掙開哥哥們的扣制,殺氣騰騰地瞪著她。

她驚駭地啞口噤聲,乖乖閉上嘴巴,因為她很清楚,東方絕世的警告絕非危言聳聽,他是真的想殺她。

「絕世,你怎麼都不能改改你的壞脾氣啊?」東方夫人歎道。

「哼。」東方絕世甩開長髮,轉身走進屋內。

「趙慕賢,你膽子真不小,絕世可是我們家最兇狠的,惹毛他,當心你的頭哪天在半夜就落地了」東方天驕悴道。

她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半夜……頭落地?她現在是在演什麼驚悚恐怖片嗎?

「勸你最好安分點,逞一時之氣不但沒用,反而更危險哪。」東方傾國嘲諷地瞄她一眼。

「你們別嚇她了,瞧她臉色全白了。」東方風華瞧她滿臉蒼白,笑著拍拍她的背,柔聲道:「慕賢,別怕,在開窖『挖出你的心臟和骨血』修補沒人瓷之前,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一根寒毛的。」

她的臉更加悚然慘白了,比起其它人直接的兇惡桐嚇,東方風華這種笑著說狠話的口氣更讓人害怕啊!

老天爺,她是走什麼噩運,竟會遇上這群一個比一個還恐怖的魔鬼?

「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你昨晚似乎沒睡好。」東方風華建議。

對,回房間去,省得見著這些可惡卻又美得讓人心亂如麻的傢伙,內傷慘重。

她點點頭,身子僵硬,雙腿發軟,一步步往房間走,可是,因太過失神,沒注意到臺階,腳下一扭,整個人向前摔倒。

「啊……」她驚呼一聲。

「小心!」東方風華及時伸手扶抱住她。

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她之前聞得太過安心太習慣,以至於不自覺就想靠向他,但在下一秒卻又突然驚悟,他可是想殺她的壞蛋哪!她竟然還不知死活地想依賴他?

「你會冷嗎?慕賢,怎麼抖成這樣?要不要加件外套?」他柔聲詢問。

她猛地推開他,顛躓地後退,瞪大雙眼。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明知道他壞,但之前有關他一切的好,卻已深刻地植在她的大腦裡,害她常常會錯亂,一個不注意就會以為他還是那個溫柔又令她愛慕的美男子……

「怎麼了?」他挑眉,盈盈一笑。

她背脊寒意又亂竄了。

他知道她的感覺!知道她處於什麼樣的混亂之中,知道她無法從先前戀慕他的那份情緒裡拉回來,而他,不但不澄清,卻更樂於玩弄她於這個迷惑混亂之中。

「你這個混蛋……」她咬牙恨道。

「真難得,第一次有女人這樣罵我。」他笑意更深,風致更添俊秀。

「告訴你,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一定會活到一百歲!」她氣惱極了,氣自己到現在還被他的一顰一笑牽動神經。

「很好,你就盡力抵抗吧!看最後是你贏還是我贏。」

「你等著瞧。」她痛惡地擰著臉,微跛地邁向前。

「扭傷了嗎?我扶你吧!」他好心的拉起她的手。

「別碰我的手!」她像燙著似的甩開他。

「那這樣可以吧?」他說著攬著她的肩。

「肩膀也不行!全身上下都不可以碰!」她怒叫地掙開他,張牙舞爪。

「好,知道了,那你自己走吧!」他掩嘴一笑。她愈氣急,他愈覺得好玩。

她暴怒,一拐一拐走開,小臉臭到發黑。

「呵……」他掩嘴一笑,終究不放心她的腳,還是跟上。

在中式庭院裡,看著他們打打鬧鬧的其他人都一臉若有所思。

「我從來沒見過大哥這麼開心。」東方傾國瞇起美目。

「他對趙慕賢這個女人是不太一樣。」東方天驕皺起劍眉。

「風華不會玩過頭了吧?」東方老夫人嚴肅地問。

「不會得,媽,風華一向理智又懂得分寸。」東方夫人忙道。

「最好是這樣……」東方老夫人說著又轉向東方天驕,囑咐道:「盯著你大哥點,如果到時候他猶豫了,就由你出手。」

「是,奶奶。」東方天驕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事關東方家的未來,和他們四兄弟的性命,他可不會讓大哥有猶豫的機會,慕賢在三十五天後絕對得死,這件事,誰也不能改變。

人啊,只要意志堅定,是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趙慕賢成功地爬過東方家後面靠山的圍牆之後,在心裡得意地想著。

終於,還是讓她逃了出來了,多虧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才偷聽到東方風華提起後方這面圍牆的遠紅外線似乎有問題,叫警衛請人來修理。

這天大的好機會她怎能放過,於是刻意安分了幾天讓東方風華不起疑心,再趁著今天夜裡逃離。

被軟禁了將近十天,她暫時自由了,雖不儘然能從此安全無慮,但起碼可以回家看看老爸老媽是否安好,再和他們一起想辦法解決這個荒唐的事件。

擦掉臉上的汗水,她迫不及待地抓起皮包,渾然忘了腳踝的疼痛,一跛一跛地沿著小徑繞到山下的道路。

半夜三更地要走到有車可搭的地方可不容易,除了偏僻漆黑,還得擔心會不會有什麼怪人出現,但她只顧著逃命,早就把恐懼置之度外。

一個鐘頭之後,她氣喘吁吁地走到了山下的聯外道路,才稍微慶倖沒人追來,就赫然發現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前方不遠處。

她心中一動,總覺得轎車很眼熟,非常非常眼熟……

車門緩緩打開,東方風華一身便服跨下車,斜倚在車旁笑看著她。

「半夜還出來運動,不累嗎?慕賢。」

見鬼了!東方風華竟然在這裡等她?她臉色刷白,倒抽一口氣,掉頭就跑。

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上車,車上迅速回轉,緩緩地駛向她身邊,配合她的龜速。

「慕賢,你的腳在痛。」他坐在車內,撐著頭看她,好心提醒。

「走開!我的腳一點都不痛,完全不痛。」她說著愈走愈急愈快。

「可是你跛得很厲害。」

「沒有。」她倔強死撐。

「上車吧!再走下去,腳要斷了。」

「我寧可斷腳,也不要被你們東方家給弄死。」她瞪著前方,大聲怒道。

「何苦呢?你就算斷了腳,三十天後還是得死啊!」他半譏笑著道。

她聽得驚怒交加,一股氣提不上來,腿一軟,整個人向前跪倒。

就算斷了腳斷了手,他們還是要她死?這一家人全是黑心肝……

「哎呀!你看你……」他急忙停車,下來扶她。

「別碰我!你這個壞蛋,我怎麼會遇上你這種人?無端端地把我關起來,還要挖我心臟,把我燒死……什麼詛咒,都幾世紀了,誰會相信那些鬼話……嗚……你這個殺人魔……」她推開他,嘶聲咆哮,終於忍不住地哭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大半夜的,一身狼狽髒汙地在路邊哭泣,怎麼看都像只被欺侮得很慘的流浪小狗。

「唉!」不忍地歎口氣,他上前,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不要!我不要回去!放開我!我要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她驚恐地拚命掙扎。

「你冷靜點,慕賢。」他勸道。

「我不要冷靜,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我才不要回去!」她激動地狂喊著。

他眉峰輕蹙,直接將她丟進前座,彎身按住她的肩膀,冷哼:「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以為你逃出東方家了嗎?」

「什麼意思?」她呆了呆,用泡在淚水裡的眼珠子瞪他。

他沒回答,拿出手機撥通,道:「好了,你們都出來吧!」

語畢,只見原本靜悄悄的僻靜山林間突然冒出無數個黑衣人,有近有遠,看起來像是在監視著誰……

趙慕賢看得呆愕傻眼,心裡直發毛。

難道……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實際上一舉一動卻早在他們的監視之中?

「沒事了,你們可以回去了。」東方風華透過手機下。

那群人於是又像鬼影般悄悄隱入了黑暗之中。

東方風華轉頭睨一臉慘白的趙慕賢,輕譏:「這片山頭都是東方家的私有土地,每個地方都有我們的人盯梢,你以為你能逃到哪裡去?」

整片山林……都是東方家的?

她無力地癱在座椅上,整個人軟弱而絕望。

看來,她是註定了得死在這個男人手掌心……

他看她一眼,不再多說,踩下油門,載她回東方居。

一路上,她變得安靜頹然,像是放棄做無謂的掙抗,認命地坐著,連一句話都懶得再說。

「怎麼不說話了?」吱喳習慣的人突然變這麼安靜還真奇怪。

她沒理他,忿忿地轉向一旁。

知道她在盛怒之中,他淡淡一笑:「累了吧?那就先睡一下。」

「我精神好得很,一點都不累,也不想睡。」她大聲強調。

「好,那就別睡啊。」他笑了笑,專心開車。

車子平穩地在夜色裡蜿蜒行進,沒多久,才喊著精神很好的人卻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打起瞌睡,頭像在釣魚似的不停地點來晃去,他看得好笑,騰出一隻手將她的頭拉向自己的肩膀。

有了依靠,她睡得更沉了,一直到回到東方居都還醒不過來。

他停好車,低頭盯著她那毫無防備的放鬆睡臉,笑了笑,也不忍心吵她,下車繞過去,將她抱回她的房間。

行經客廳,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

「你對她太溫柔了吧?大哥。」

他轉頭一看,東方天驕正坐在沙發邊盯著他。

「會嗎?」他輕哼。

「別對她太好,那會變成習慣。」東方天驕冷冷地道。

「如果變成了習慣,再戒掉就好了。」他看著他。

「偏偏,有些心慣很難戒掉,這就是習慣可怕之處,它會在無形中影響一個人的行為和判斷。」

「放心,天驕,時間一到,我會殺了她了。」

「我並不擔心,因為,你如果下不了手,我會代勞。」東方天驕陰惻一笑。

他又看他一眼,沒吭聲,靜靜地抱著趙慕賢上樓,雙手卻下意識地將她摟得更緊。

殺趙慕賢這件事,只有他能做,他絕不會讓任何人代勞。

因為,他不確定別人能否一刀讓她斷氣,只有由他下手,他才能確保她在死亡的瞬間,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和恐懼。

這是他在抱歉之餘,唯一能為她做的小小體貼。
第六章

回到房內,東方風華把趙慕賢放到床上,才發現她的樣子還真是糟透了,頭髮淩亂又夾雜著樹葉,臉頰和手臂都有刮傷的痕跡,大概是急著穿越樹叢林徑,才會搞成這樣。

「真是傻瓜,早就警告過你,你永遠也逃不了,你偏不信。」坐在訂沿,盯著她委頓的小臉,他不禁輕斥。

她皺了一下眉頭,嘴裡嘟嚷了幾句,似乎睡得不太安穩,可是,他看她這副髒德行,終於還是決定將她叫醒。

「慕賢,醒來,洗個澡再睡。」他拍著她的臉。

「嗯……爸……救救我……」她不安且無助地夢囈著。

他怔了怔。

原來她這以怕啊!白天累積的壓力,都像這樣在夜裡夢裡釋放嗎?

「爸,媽救救我……我、我好餓……水餃……十粒……」她又說了一串夢話。

他又呆住,噗啡一笑。

「你到底作的是什麼夢啊?」搖搖頭,他忍不住輕梳她的劉海,順手摘除發上的枯葉,只是,這動做到一半就猛然停下。

是習慣了嗎?當然不是。

他是故意的,會常常梳攏她的頭髮,逗她,鬧她,目的就只有一個——他要她愛上他,愛得可以為他死,而無憾,無怨,無悔。

這樣,東方家的罪孽就會減輕一些,麻煩也會少一點。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在愛情方面卻不開竅,明明對他動了心,卻未醒悟察覺。

嘖,反應遲鈍的笨丫頭,也許,他得用另一種方式催化她的感情才行。在心裡嘀咕著,他順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臉頰。

她反射性地打掉打擾她睡眠的手,翻身還想繼續睡,他眉心蹙了蹙,用力拍打她的臉頰。「喂,慕賢,起來!你全身髒透了!」

「啊……好痛……」趙慕賢痛得睜開惺忪睡眼。

「起來,去洗個澡。」他板著俊臉。

「洗澡?」她揉著酸澀的眼睛坐起身,意識混沌,搞不清此刻是什麼時間。

「對,去洗乾淨了再睡,快點。」他說著強拉她下床。「啊啊……我的腳……痛……」她右腳一下地,就痛得坐倒。他一驚,蹲下身抓起她的右腳,經過她一夜的操磨,原本扭傷的右腳踝腫的更厲害了。

「好痛啊……」她哀嚎。

「之前不是說不痛嗎?還一直跑。」他譏諷道。

疼痛把她的睡蟲趕走了大半,她稍微清醒了,見他握著自己的腳踝,隨即縮回,驚愕地鼓著臉頰瞪他。「等等,你……你在我房間幹什麼?」

「當然是送你回來啊!你剛才誰死了,我不得不抱你上樓。」

「你……你抱我上來?」她驚呼,直覺地檢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完整。

「幹嘛?你這一臉警戒是什麼意思?怕我侵犯你嗎?你以為你這副糟糕的樣子還引得起男人的興趣?」他挑眉冷笑。

她臉一紅,急道:「我……我又沒說什麼……」

「放心,不會有男人敢碰你的,因為必須是處女,才能把美人瓷補得完美無瑕,所以,你在死之前安全得很,不用窮操心了。」他嘲弄地盯著她。

「必須……是處女?」她愣了愣。對了,上次東方傾國也提到,只有處女才能燒瓷。那麼,只要她不是處女……

她眼睛骨碌碌地轉著,若有所思。乾脆找個男人上床,好救自己一命……

「喂喂,你在想什麼?」他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圖。

「沒什麼。」

「你想找個男人胡搞毀了貞操嗎?真可笑,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接觸男人?」他雙手環抱在胸前譏笑。

「誰說沒機會?我可以隨便找一個你家的司機或是園丁僕人。」她隨口道。

「你敢?」他的笑容消失,變得冷肅。

奇了,他幹嘛變臉啊?她不爽地又道:「我為什麼不敢?除非你二十四小時盯死我,不然我有的是機會。」

「那我就盯你二十四小時。」他冷哼。她想和其他男人胡搞,十輩子都別想。

「你……」她本想再反擊,可一對上他冷照如寶石的眼瞳,突然心中一動。等等,她何必找別人呢?眼前就有一個「男人」啊!而且還是個不得了的帥哥。

只要她想辦法誘惑東方風華……嗯,雖然有點丟臉,成功率也不高,不過,為了逃過死劫,她說什麼都得試試,最重要的是,如果她能成功勾引他,她並不在意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他……

瞧她眼神不正,他瞇起俊眸,暗暗好笑。

「慕賢,你該不會在打我的主意吧?」

她臉頰燒紅,坦誠不諱。「對,不行嗎?」

「就憑你這個模樣,你以為你能打動我嗎?」他忍住笑,輕蔑地問。

「你覺得我沒有勝算,是吧?」她有點氣餒,也有點氣悶。

「對,一丁點都沒有。」他譏哼一聲。

他的小看把她惹得火大,她賭著氣,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T恤,牛仔褲……

他眉一挑,沒想到她來真的,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很快的,她脫得只剩胸罩和內褲,但在他揶揄的目光下,卻不敢再脫下去。

「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繼續啊!」他瞇起眼,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這男人眼裡沒有火苗,更沒有悸動,活像把她當成了小丑。

「好……好好像沒什麼看頭……算了吧。」她突然覺得好羞,懊惱的撿起地上的衣服,轉身衝向浴室,但她忘了她的腳傷,跨一步就痛得打跌,蜷住身子抱住腳踝悶哼。

「噢Shit!痛死了……我的腳……」

唉!簡直是個活寶!他嘴角不停的抽動,胸腔裡一股笑氣鼓蕩,但又不便笑出聲,忍得好辛苦。

「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啊?」走過去,他伸手要扶她,但她卻像烏龜似的拱著背跪著,埋頭不動。「慕賢?」

「你心裡一定在恥笑我,對吧?」她悶聲問。

「是的,誰教你要做這種好笑的蠢事。」他笑得燦爛,一排牙齒燦白如雪。

「蠢事?攸關我生命的事你認為是蠢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引起的,如果不是你,我幹嘛得為了自救在這裡搞個丟死人的脫衣秀?」她直起上身,大聲怒喊。

「知道丟入,就不要做啊!」他還是笑。

「你……」她真的氣到了,他就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嗎?可惡的傢伙,小看人也該有個限度。

「好了,別鬧了,去洗--」他正想勸她快點去洗個澡休息,她卻突然撲向他,將他壓倒,低頭就是一陣狂吻。

他有些吃驚,但是,卻沒有推開她,倒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做。

趙慕賢是豁出去了,什麼面子裡子都顧不了,她只是想試試,自己對東方風華是否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不過,對於勾引男人這種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高難度,她也只知道「突襲嘴唇」這一招,這還是她從電影裡學來的,反正就是閉上眼放膽激吻,最後男主角通常會就此被女主角融化,然後兩人天雷勾動地火……

只是,她吻了半天,天雷沒響,地火也沒動,東方風華的唇依然冷靜地閉著,呼吸也非常的平穩,她愈吻心愈虛,只好睜開眼睛,瞪著他。

「你……沒有任何感覺嗎?」她氣惱地問。

「好像沒有。」他盯著她,似笑非笑。

「為什麼?」她不懂,不是嘴對嘴就行了嗎?

「因為你的吻像在做人工呼吸。」他譏諷道。

人……人工呼吸?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吻一個男人,居然被當成人工呼吸?她呆了呆,受到了強烈打擊,像只戰敗的母雞,懊悔又尷尬的要死。這根本是自取其辱啊!

「是啊,那還真抱歉吶,我的吻很糟,讓你受苦了。」她嘴裡咕噥著,有氣無力地從他身上滾開。

他眼中閃過一抹謎樣的火花,忽地拉住她,惡劣一笑。「你的技巧太爛,得有人教教你才行。」

「什麼?」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一扯,跌進他的胸膛,接著,一個大翻轉,換她仰倒在地板上,而他則俯身貼壓,給她一記貨真價實的熱吻。

咦?咦咦咦?她驚愣著,大腦在瞬間癱瘓。

但這狀態並未持續太久,因為,東方風華熟練地在她的唇瓣遊移,或吸或吮或舔或噬,一下子就挑逗得她臉紅心跳,全身無力,氣喘吁吁。

這才叫吻嗎?同樣是兩片嘴唇,為什麼他就能把她吻得暈頭轉向,血脈噴張?他有什麼特別的魔法嗎?

在她糊里糊塗之際,他更是挑開她的唇,舌尖如靈蛇般探入,卷弄撩撥著她,她渾身一顫,輕吟一聲,只覺得自己就要化為一灘春水,再也還原不了人形……

好半晌,他才放開她,眼中火苗閃動,聲音如魔魅地問道:「喜歡我的吻嗎?」

她睜著迷濛雙眼,微喘而失魂,悸動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是免費示範教學,還要再多學一點嗎?」他的唇貼在她嘴角輕吻。

多學一點什麼?迷糊中,她只來得及瞥見他嘴角的詭笑,另一波狂吻又再次來襲。

於是,她又跌入他炙熱滾燙的氣息裡,完全臣服在他的雙唇之間,被他恣意吮弄,毫無抵抗力,甚至,她懷疑自己並不想抵抗,因為,他的吻是如此的香醇,他的味道是如此的好聞,就算他要這樣一直吻下去,她也願意……

漸漸的,他的吻愈來愈激狂,她的身體也愈來愈燥熱,整個人又脹又虛,意亂情迷中,她感覺他緩緩拉下她的胸罩,揉撫著她的乳房。

不該這樣的,好女孩不能隨便讓男人恣意碰觸啊!

可是……可是……在她潛意識裡卻認為,是他的話就沒關係,只有他可以……他的

他的手輕柔又有力,揉捏著她的雙峰,直到乳尖因激情而變得粉紅。

「嗯……」她扭動著身體,不太明白那種強烈的酥麻為何而來。

指尖忙著撫摸她,他的唇也沒讓她閑著,一下子吻她的耳,一下子又吻她的雪頸,每一個吻都像烙印一樣燒灼著她的肌膚,惹得她頻頻嬌喘。

就在她以為這已死極限了,他的指尖卻一路往下滑,沿著她的小腹,伸入了底褲探尋,在她明白他的企圖之前,他的手已侵入她的雙腿間,挑弄著她最脆弱敏感的花心。

「啊!不……」她驚慌地睜開眼,抓住他的手。

「你的感覺很強烈呢,慕賢」他反扣住她的手腕,以另一隻手繼續在她最柔嫩的嬌弱處興風作浪。

「你……」她倒抽一口氣,因太過亢奮而微微輕顫。

「我怎樣?要我停下來嗎?還是更進一步?」他誘哄地問。

「我……啊啊……」她本來想叫他停止的,可是一開口,卻是銷魂的吟哦。

他迅速以火辣的吻封住她的嘴,阻止她的嬌吟傳出,無聲地,用他的指尖愛撫她,引燃她。

那是怎麼回事?那種拉扯和癲狂,那團在她小腹竄燒的火,那種快要爆開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隨著他手指的撩撥,激漲的慾望終於到達臨界點,她在他的唇裡逸出了呻吟,紅潤的嬌軀開始不停抽搐。

「嗯……」她無助地散亂著頭髮,像被拋進了虛無,高飛,再失重墜落……

狂潮過去,他才慢慢放開她的唇,抬起頭盯住她。她神魂迷亂的看著他不興波瀾的俊顏,虛軟的說不出話來。他……他對她做了什麼?剛才的她,到底怎麼了?

「只是前戲,你就這麼投入,怎麼還有力氣接下去呢?」他撫摸著她緋紅的臉頰,嗓音因某種不明原因而低沉沙啞。

她像被抽了一記,血色迅速從臉上消失。她……剛剛在他面前……

「你啊,要誘惑男人還差得遠呢,以後可別再做這種蠢事了。」他諷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天哪!她又羞,又氣,又恨,用力推開他,轉身就衝進浴室,重重將門甩上,貼在門板上懊悔不已。

笨蛋,傻瓜,她到底在幹什麼啊?誘人不成,反被人家給……給……

停停停!不要再想了!一想到她在他挑逗的指尖下輕易的就激奮不已,,她就好想死。沒格,沒品,沒用!她在心裡自我唾棄,不停地捶著自己的頭,恨不能讓時光倒流,恨不得一切都沒發生過……

外頭的房間內,東方風華的臉上笑意已斂去,甚至變得深沉陰鬱。他是怎麼了?連趙慕賢這樣的女孩也能讓他失控?本來只想逗逗她,不想做到這種地步的卻……到底是誰誘惑了誰?

她的唇意外的柔嫩溫潤,觸感極好,加上那份青澀的滋味,彷彿甜中帶酸的莓果,讓人恨不能一口吃下。更要命的是她那修長勻稱的身體,大小適中的酥胸,以及那可以溺死人的溫潤秘蕊,和火辣嬌吟……

胸口裡,那搏動過快的心臟節奏,透露了他不尋常的情緒,他承讓他剛才情難自禁,尤其她在他手裡著火顫抖的瞬間,他清楚地感到他體內焚燒的慾望,想要她的慾望……

真是糟糕,這可不行!這世間任何女人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伸手攏了攏長髮,他冷厲著臉,轉身走出趙慕賢的房間。或者,天驕說得沒錯,他最好和她保持距離,一旦習慣養成,要戒就難了……

在往機場的路上,趙慕賢一直不敢看東方風華,事實上,從那天晚上在她房裡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就無法直視他的臉。因為看到他的臉,就會想起他的吻,他的撫摸,他的……可惡。是啊,他很可惡,那天他根本是存心的,存心要惡整她,羞辱她,才對她做那件事。但她更無法原諒自己,沒用抵抗也就罷了,心裡還對他……

對他……其實事後回想,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女人會任由一個男人親吻愛撫,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

她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

明知他想殺她,明知他骨子裡有多壞,但她還是不可自拔地陷了進去,就連現在坐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散發的氣息,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她都會臉紅心跳,呼吸困難。

你真是沒救了,趙慕賢!她暗喘著氣,在心裡哀鳴著。

之前混沌迷濛的感情,都在那一夜的近距離接觸中覺醒,也許,從見到東方風華的第一眼,她就已迷失,迷失在他的美貌,他的微笑裡,他用特有的方式困住她,不只要擄獲她的人,也要她自動獻上她的心。這男人危險又可怕,再不逃開,她恐怕真的會甘心淪為他的祭口物……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東方風華轉頭看她。

「沒用……」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你還在介意那天的事嗎?」他忽然提起。

他一驚,小臉爆紅地抬頭,強力否認。「那天的事我什麼也不記得。」

「那就好,只不過是個意外的小插曲,沒必要放在心上。」他淡淡地道。

小插曲?他的回答微微刺痛她的心,她咬牙,脫口道:「對你來說也許是個小插曲,但對我來說卻是第一次……」

「啊?原來你很在意啊?」他眼眸輕睨。

「沒用,我不是在意,我只是……只是……」她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矛盾,既希望他忘了,又不希望他每當一回事。

「只是這樣?很遺憾我沒有做完嗎?」他陡地傾向她,惡劣地朝她的臉吹氣。她嚇了一大跳,彈縮到後座的門邊,氣急敗壞。「才不是……你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你不是急著拋棄處女之身,才主動誘惑我的嗎?」他更向她湊近。

「我……」她一陣啞口。

「雖然你失敗了,但還是嘗到了快感,你又有什麼好生氣的?那天,你明明感覺就很強烈……」他故意在她耳邊低聲道。

她驚瞪著眼睛,緊張的瞥了前方開車的死機一眼,閃開一寸,慌張結巴地低斥:「你……你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不懂?怎麼會不懂?是誰在我懷裡滿足地呻吟—」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她雙頰火紅地摀住耳朵。

他見她羞怒得受不了,輕笑一聲,退回原位,對自己的惡行暗歎一口氣。

唉!才說要和她保持距離,但看到她那種圓圓的臉和細細瞇瞇的眼睛,就忍不住想逗鬧她,看樣子,這真的變成他的壞習慣了。

接下來,她氣得不理他,兩人就這麼僵著,一路來到機場航廈,車一停穩,東方風華就率先下車,並要求司機待命。

「慕賢,你也下車和我一起進去接魯默大師。」他向她道。

她瞪他一眼,還是得乖乖跟在他身後,進航廈接人。

照例,一身筆挺西裝,長髮飄逸的東方風華立即就引起了眾人的矚目,但又何必說別人?她自己也同樣看得整顆心揪在一起,移不開視線。

在東方家整天看著四個風華絕代的美男,眼睛被他們的美色慣壞了,可是一到外頭,和週遭的凡夫俗子一比,東方風華的超凡俊逸就立刻突顯出來。

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修長身高,走路姿態優雅,舉手投足自然流露的貴族氣息,都讓周圍的人目不轉睛。

她怦然地想,誰能不喜歡他呢?要喜歡上他就和呼吸一樣容易啊!

即使知道在這身天仙俊貌的外表下,包藏了一副多麼可惡的壞心腸,大概也沒有女人能拒絕得了他……

所以,她才更要逃!再不逃她真的就死定了。

暗暗吸口氣,用力收回粘在他身上的目光,她左右觀察著往來人群和環境。

這次是她被軟禁後第一次能來到外面,機不可失,她得好好利用……

「大師!」東方風華喊了一聲,迎上前去。

她趕緊抬頭看著前方,只見一個穿著灰布衫、乾癟枯瘦的老人拄著枴杖,搖搖晃晃又慢吞吞地渡了過來。

瞪著眼前的魯默大師,她腦中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老得快入土的老頭根本就像個老乞丐,這種人說的話能信嗎?

萬一什麼挖心臟、截血骨制瓷的說法只是他隨便亂講,那她不就白白犧牲了?

「東方,你找到的女孩在哪裡?」魯默問。

「就是她,她叫趙慕賢。」東方風華側身將她攬了過來。

魯默大師用他那雙快睜不開的昏花老眼看著她好半晌,就在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睡著時,他才終於點頭出聲。「嗯,面入朗月,貫氣如虹,果然是王族之後,你沒找錯人,東方老闆。」

貴氣個鬼啦!拜你所賜,我現在明明走衰運,臉肯定看起來「青損損」

她氣得顧不得敬老尊賢的家訓,指著他就大嚷:「這位老先生,做人要憑良、心,你隨便一句話就要害死我,你都不會心虛嗎?你自己活了七老八十,卻讓我在二十三歲就慘遭殺害,你就不怕造孽嗎?」

「噢哦!不錯,聲音洪亮,眉目清秀,照東方老闆給我的生辰八字,我就在猜你可能是趙氏公主千年後的輪迴轉世……」魯默壓根沒在聽她說什麼,驚喜地又道。

「真的嗎?」東方風華一怔。

「夠了!不要再說了!」她不想再聽這些有的沒的了。

「嗯,這就更好了,東方老闆,由千年轉世的公主親身解咒,你們東方家就一定有救。」魯默激動地道。

「嗯……希望如此。」東方風華瞄她一眼,淡淡一笑。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說什麼你都相信?你就不擔心這老頭胡編亂扯,讓你錯殺了我?你看起來這麼聰明,怎麼還會迷信這種虛無得毫無根據的一派胡言?」

「慕賢,不得無禮,魯默大師可不是平常人,他有通靈慧眼。」東方風華冷斥。

「還通靈慧眼咧!那我說我有陰陽眼,你信不信?」她誇張地拍著額頭怪叫。

「呵……公主真有趣。」魯默嘻嘻笑了。

東方風華睨著她,無奈一笑。「我說了,別叫我公主,你這老頭怎麼-唔哇……」她驚恐地跺腳,不料沒站穩,腳滑了一下。

東方風華很快地伸手拉抱住她,沒好氣地念著,「你啊,就不能定靜一點嗎?」

再度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檀香味,腦袋又閃過那夜火辣的畫面,她的臉轟然飄紅,羞急敗壞地推開他,更跨開一大步,與他保持距離。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對她的動作有些不快。

魯默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互相,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唉!」

「怎麼了?大師。」東方風華一怔,轉頭問。

「東方,還記得我前幾年初見面時就告訴過你,東方家能不能救,都在於你吧?」魯默道。

「記得,所以慕賢是由我找到……」

「是啊,你是找到她了,但,最終能不能達成目的,關鍵在於你啊!」魯默意味深長道。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懂了魯默的暗示,他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別擔心,大師,我心意很堅定,再也沒有任何事比東方家的詛咒重要。」

「是嗎?那就好。」魯默很快地瞥了趙慕賢一眼。

趙慕賢並不笨,她隱隱聽出東方風華口氣裡的殺氣,心頭泛起一股酸澀。

就算前一秒和她嬉鬧調笑,下一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殺她……

東方風華就是這種人。

偏偏,她氣他,罵他,念他,就是無法討厭他,或者,當他用刀挖出她的心臟時,她也恨不了他。

「我的命不會操控在你們手裡的,我爸從以前就說我不是短命相……」她鬱悶的嗆他們。

魯默看著她,道:「公主前世三十而忘,此世雖有福相,但命中有禍,禍不單行,能避其一,難避其二……」

「行了,從你口中說出的就是沒好話,我看你根本是個騙子。」她立刻打斷他的鐵口,阻止他唱衰她的命。

「禍不單行是指什麼?」東方風華聽出了語病。

「嗯,這次我來,除了親眼看看她,最主要是要警告你,最近似乎有人在打聽東方家的事。」魯默說著白眉擰了起來。

「哦?」他凜然。

「我甚至感覺有人在跟蹤我。」魯默說著,左右張望了一下。

東方風華沉下俊臉,向四周掃了一眼,隨即道:「是嗎?那我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裡,回去再談。」

趙慕賢一聽要回去,心裡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她怎能再被帶回去,不行,她說什麼也要想辦法逃走。

「等一下,我想要上廁所。」她趕緊出招。

東方風華看她一眼,道:「好吧,我跟你去。」

「嘎?我上廁所你也要跟?」她瞪大雙眼。

「是啊,免得有人天真的想學電視劇裡的劇情來個尿遁。」他冷笑。

被說中想法,她支支吾吾地道:「什……什麼尿遁?你在說什麼啊……」

「算了,你去吧,反正我在你身上裝了追蹤器,你不可能逃得了的。」他賊賊一笑。

真的假的?她身上有追蹤器?他幾時裝的?

他呆了呆,立刻摸索著領口和衣服,完全忘了這樣等於招人自己想逃。

「別找了,快去快回吧!」他悴笑著,隨口嚇唬她她也信。

她臉一紅,偷偷瞪他,一臉悻悻然地走向洗手間,但可能心不在焉,走著走著竟撞上了人。

「啊!對不起!」她低呼。

那人晃了一下,低聲道:「沒關係」

低柔的嗓音,讓她忍不住抬頭。

對方是個削瘦的男子,身高大概只比她高一點點,穿著窄版黑西裝,短髮,但長長的劉海卻斜斜地覆蓋了大半張臉,加上一副大墨鏡,幾乎看不出長相。

她愣了愣,總覺得這個人有點怪,但哪裡怪卻又說不上來。

男子卻在這時嘴角一勾,突然湊近她,「你想逃嗎?要不要我幫你?」

她驚異得還沒來得及反應,男子就伸手扣住她。「來吧!我帶你走。」

一道白影閃了過來,她眼一花,人已被用力拉回一雙熟悉的臂膀中。

「你想幹什麼?」東方風華擁著趙慕賢,冰冷的瞪著那男子。

「沒什麼,只是剛好聽見這位小姐想離開你,於是想幫幫她。」男子譏笑。

東方風華心中微凜,這人來意不善。「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該問的,是我為何而來。」男子說著轉向趙慕賢。

趙慕賢雖然看不見他的目光,可卻清楚地感覺他正在打量她,打量得她全身疙瘩直竄。

她不自覺地向東方風華靠得更緊,渾然忘了剛才才氣他氣得要死,忘了她在一分鐘前才想逃離他身邊。

東方風華眉頭微蹙,這男子目標是慕賢?為什麼?

「我要她,把她給我。」男子指著趙慕賢,無禮地要求。

趙慕賢又驚又怕,這怪怪的男人……是衝著她來的?

「想都別想。」東方風華冷哼。

「你不給,我只好搶了。」男子說完,一個示意,突然間,周圍看似路人甲乙的人群中冒出了六名高壯大漢,同時朝東方風華攻擊。

趙慕賢兼職嚇得臉色發白,完全傻眼。

她是不是流年不利啊?好端端的來機場街機也會遇上流氓?

東方風華將她推開,一人迎戰那六個人,她見對方手粗拳重,深怕斯文的東方風華會手上,焦急地驚聲大喊:「喂,你們幹什麼達人—」

但她話未說完,就看見東方風華俐落地將兩個人打到在地,而她卻完全沒看清他是如何出售。

她奇愣地住了口,募地想起那次他從東方絕世刀下就她時的情景,那種身手,絕非等閒,根本就不需要她擔心……

打鬥很快就引起人群的恐慌,一片驚嘩中,大家避的避、逃的逃,場面瞬間變得混亂。

她瞄了四周跑動的人們一眼,魯默正盯著那怪男子,東方風華則專注地對付剩下的四人,突然間,腦袋裡響起了一個聲音—趁現在,塊逃!

對,這是個逃走的好時機,東方風華正忙著打架,沒空理她,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慢慢地,她向後退開,一步,兩步,離東方風華愈來愈遠,然後,轉身就跑。

「哎呀呀,她好像真的急著逃離你呢,東方風華。」男子看著她倉皇而逃的身影,譏笑一聲。

東方風華回頭一看,驚喝:「慕賢!回來!」

這笨蛋,她竟然挑這種時候逃走?一離開他身邊,他就保護不了她了啊!

「呵……那麼,公主就由我接收了。」那男子笑著像箭一樣追過去。

東方風華著急萬分,但四個壯漢卻困住他,他揚腿踢到三人,再揮拳擊退礙事的最後一人,疾步直追,同時拿起手機呼叫司機。「十三,慕賢被一名男子狂追,已出了七號大門,去堵他們。」

「是。」十三應了一聲,立即行動。

只是,當東方風華追出航廈大門外時,正好進來一大群旅行團,他左閃右鑽,就這麼一耽擱,好不容易穿過人陣,卻已看不見趙慕賢的人影。

「大少爺!」十三的聲音在遠方響起。

他轉身,赫然發現在右前方兩百公尺處,趙慕賢正軟軟地倒在那男子懷裡,那男子緊緊抱住她,回頭對他挑釁一笑,便閃進一輛接應的銀色休旅車內,疾馳離去,把狂追不放的十三遠遠拋在後面。

他陰狠地瞪著休旅車消失的方向,俊逸的臉龐正狂燒著怒火。

追不到人的十三回身衝刺到他身旁,憂心地問:「大少爺,要不要我去追?」

「不用了,你去把魯默大師帶上車,千萬別讓他也走丟了。」他冷譏地道。

那男子竟喊趙慕賢「公主」,這就表示,東方家的秘密可能已經曝了光,而唯一有可能的洩密者,就只有魯默這個老傢伙。

更有甚者,說不定魯默要求趙慕賢一起來接機,也是個早就設好的陷阱……

「是。」十三頭皮一麻,他太清楚,總是俊雅雍容又悠閒的大少爺不怒則以,一旦暴怒,天很可能就要塌了。

「還有,通知仇總管,『狼群』該出動了。」他又下令。

像是被解開了封印,十三一改原本耿直樸實的僕役姿態,神情立即變得淩厲興奮。「是。」

「我要在一個小時內知道他的身份,來歷,目的,還有行蹤。」他又道。

「是,十三收到。」

東方風華的臉龐也同樣變得不太一樣了,原有的溫和面具卸掉,此刻的他,眼神狂野陰狠,閃著淩烈冰芒。

就像……一隻狼!
第七章

趙慕賢對自己眼前的窘境,實在欲哭無淚。

有誰像她這麼倒楣的?才剛要從一個魔鬼手中逃脫,卻馬上又落入另一個魔鬼手裡……這衰運怎麼沒完沒了啊!

「你醒啦,公主。」男子用那會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聲調問她。

「真是夠了,能不能別再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她生氣地嗆聲。

「但你真的就是啊,是東方家用來救命的公主。」男子雙手交疊在胸前,笑容轉成譏諷。

她瞪大雙眼,這個人……知道東方家的秘密?

「呵……誰會知道,在古董瓷界能呼風喚雨的東方家,竟有個這麼大的弱點,四兄弟都活不過三十歲……噗哈哈……太可笑了,他們居然遭受詛咒……真是報應,這就是盜墓者的下場啊!」男子笑得甚是誇張。

「你……你到底是誰?」她更驚駭了,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些年,東方家複製宋瓷的能力一直是個謎,早先有人傳言他們手中有燒瓷秘譜,原以為只是流言,沒想到是真的!哼哼,盜墓者的後代,偷盜了古墓裡的宋瓷,難怪件件作品令人驚豔,原來是要付出代價的啊……」男子不答,逕自自言自語著。

「喂!你沒聽見我在問你嗎?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大聲怒問。

「放肆!不准對我們少當家無禮!」男子身後一名光頭壯漢向她厲斥。

她一驚,立刻閉嘴,心裡卻暗想,少當家?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稱謂?

「沒關係,劉金,她對我們來說可是貴客啊!」男子揮揮手,要手下退開,然後,噙著邪邪的笑容,慢慢走向她,貼著她坐下,活似把她當成酒家小姐似的伸手一摟,冷笑道:「只要你在我手裡,東方家肯定會乖乖聽話。」

「別碰我!」她驚怒地甩開他,向一旁挪開。

這男子古里古怪的,怎麼看怎麼詭異,他一靠近,她就全身緊繃。

「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趙幕賢,是我吧你從東方風華手中救出來,現在,你就不用再擔心會成為他們東方家詛咒下的犧牲品了。」男子輕佻地捏住她的下巴。

她害怕地揮開他的手,瞪著他:「感謝你?感謝你把我抓來當成威脅東方風華的籌碼?」

「哎,怎麼聽你的口氣好像是站在東方風華那一邊?那傢伙是要殺你的人耶!難不成……你喜歡上他了?」男子揶揄地問。

她心口猛然一跳,急忙否認。「才……才沒有!你、你別亂說……」

男子盯著她結巴的墨陽,搖頭歎氣。「唉!真蠢,竟然愛上了要殺自己的人,你的、心情一定很懊惱又複雜吧?」

被說中心事,她一陣呆愕,竟說不出話來。

「別傻了,趙幕賢,東方風華根本不會把你放在眼裡的,也許他這段時間對你很好,但這只不過是在殺你之前的安撫手段而已,或者,他是希望你無怨無悔為他獻上生命,省得他親自動手。」男子譏笑著。

她聽得心一陣陣抽疼,臉色也微微發白。

是啊!這人說得沒錯,東方風華就是抱持著這種心態,他……就是這麼希望,希望她愛上他而甘願為他死,那他就可以不必負任何責任……

「可憐啊!被人家玩弄於鼓掌之間,還傻傻地付出生命,何苦呢?不如我們來聯手修理他們,只要你配合我,我們就能高高興興地在一旁看著他們東方家四兄弟一個個在三十歲之前死掉。」男子低聲慫恿,聲音像來自地獄的惡魔。

看著東方風華在三十歲之前……死掉?

不!

光想到他會死,她的心就驚慄不安,一陣陣楸扯痛悶。

她不希望他死啊!應該說,她無法想像他死去的情景,無法接受俊美無侍的他再也不能對她說話,對她微笑……

她陡地顫聲急道:「我不要!」

男子愣了愣,隨即拉下臉?扣住她的手腕冷斥:「你這個笨女人,他不死,就是你死,你到底有沒有腦筋啊?」

「放開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管,你這個居心不良的混蛋,快放開我—」她憤然地掙扎怒叫。

「給我安靜點!」他曆喝,用力想壓制她。

「你這混蛋,滾開—」她氣得更加奮力反擊,忙亂之中,手一揮,竟將他的墨鏡打掉。

頓時,她呆住了。

他……有一張……非常漂亮的……女人的臉!細長的眉,璀璨的眼,鋌而尖潤的鼻,優美而波潤的唇……

難道……這個人是女的?

不,等一下,她的腦袋快打結了!是她眼睛有問題嗎?曾把東方風華當女人,現在又把這個男人當成了女人……

「你……你……」她驚喘著,揉揉眼睛,看看對方的臉,再看看那細白的手,滿臉都是困惑。「你……是女的吧?」

突然,一記耳光毫無預警地使勁揮來,「啪」地一聲,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向一旁。

「賤人!誰允許你胡說的?」「她」美眸閃著如刀的鋒芒,冷冷地瞪視著她。

趙幕賢摀住左臉,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還搞不清楚怎麼會無緣無故挨打,領口又被勒緊揪起。

「我堂堂黑月堂少當家黑靖,怎麼可能會是女人?你這雙眼睛是瞎了嗎?」黑靖美豔的臉孔貼逼向她,用一種幾乎將人凍結的聲音怒責。

她睜大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蛋,那美得無暇的肌膚和精緻五官,要說不是女人,誰會相信?

「可是……明明就很像女人……」她納悶地嘀咕著。

黑靖豔容一變,更加火大,陰狠地道:「看來,你是真的瞎了,留著這兩隻眼睛也沒用了!」

說罷,他的手上倏地多了一把刀,直接就刺向她的眼睛。

「不—」她嚇得趕緊摀住整張臉,驚恐地大喊。

那光頭男急忙攔下黑靖,提醒道:「少當家,她是我們用來和東方家交換宋瓷燒製秘法的重要人質,千萬不能傷她!」

黑靖動作一頓,狠笑道:「就算瞎了,殘了,瘸了,只要是活的趙幕賢,對東方風華來說,都還是有用的,不是嗎?」

趙幕賢聽得全身直打哆嗦,沒想到這個長得俊俏英美的黑靖本性會這麼殘酷,比起東方風華有過之而無不及。

「到時,還給東方風華一個斷手斷腳又毀了臉的趙幕賢,他會有什麼表情呢?我真想看看……」黑靖說著拉下趙幕賢的手,將刀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不要!」她駭然抽氣。

見她嚇得像只小老鼠,黑靖稍微消氣,用力推開她,將刀子收起,嘲弄地恫嚇:「哼,沒用的女人,你再胡亂猜測,我就吧你筋骨全廢了,再把半死不活的你丟回去給東方風華。」

她屏住氣,識時務地噤聲不敢再亂說話,這個黑靖個性陰晴難測,她還是閉緊嘴巴才能活的久一點。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終於明白,她老覺得他怪的原因,正式因為他骨架太過纖細,雖然一襲純男性的陽剛西裝打扮,但那股女性特質卻仍難以掩蓋,怎麼看都像是個男裝麗人。

不過,仔細瞄了瞄他的胸部,倒是平的……

「苗武,東方家的『狼群』沒有動靜嗎?」黑靖轉頭問著光頭男。

「沒有,『東方狼』至今仍很安靜。」苗武報告道。

「安靜?太安靜反而奇怪……」黑靖沉吟著。

「我們得小心點,少當家,聽說,『狼群』在撲殺獵物前都是無聲無息,讓人防不勝防。」苗武戒備地道。

「沒錯,『東方狼』總是隱身在暗處,從未曝光,他們怎麼行動,怎麼出手,沒有人知道,我猜想,現在他們大概正忙著探查我們的身份……」雙手紋腰,低頭思索。

趙幕賢聽他們左一句「東方狼」,右一句「東方狼」,不禁問道:「你們說的『東方狼』是什麼?」

黑靖睨她一眼,譏諷地道:「怎麼,你在東方家住了一段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與『狼』為伍嗎?」

「什麼意思?」她一怔。

「你一定和外界大眾一樣,以為東方四兄弟都是俊美的斯文人吧?告訴你,他們全是披著人皮的狼!」黑靖冷哼。

狼?她想起東方家四兄弟的性子,突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

那四個「美人」,美的只有表相,骨子裡可都是惡魔啊!

「『東方美人』從最早開始燒製販賣高價的『東方瓷』時,就養了一批專門保護瓷器的保鏢,以防黑道竊賊搶奪偷取,這批保鏢當年就稱為『東方狼』……」

「咦?」黑靖說到這,她心中一突,記起那天她逃走時看見的無數個盯梢的人影,那些人,敢情就是東方家的「狼」?

「『東方狼』人數聽說約五十,精悍過人,冷血無情,他們個個經過特種部隊訓練,獨立不馴,唯一能號令得了他們的,就只有東方家的主人。」苗武接著說下去。

趙幕賢怔怔地想著東方風華有時不經意流露出的狠勁和冷鷥,總認為他本身也像極了一隻狼……

「不過,在得知東方家的秘密之後,我倒覺得,也許當初東方家飼養『東方狼』真正要保護的,並不是『東方瓷』,而是每一代會在三十歲之前早夭的子孫們。」

黑靖沉聲一笑。

早夭的子孫們?她聽得心中沉甸甸又微微刺痛。

這建達的詞語背後,有著多少東方家不問人知的辛酸和血淚?那些從一出生就被死亡威脅的孩子們,在短暫的一生中,活得一點也不快樂……

那東方風華呢?他快樂嘛?如果,他也挨不過三十,如果,他真的就要死了,她真狠得下心,見死不救嗎?她能嗎?

「可惜啊,『東方狼』再怎麼厲害,也無法阻止『狼王』的死亡,唯有你,才能解開這無止無盡的詛咒,只要你在我手中,再厲害的狼王,也會乖乖就範,任我擺佈。」黑靖冷笑著,盯住她。

「東方風華才不會任你擺佈!」她厭惡地回瞪著他,咬牙道。

「為了你這個祭品,他會的,你等著瞧,我一定要把高高在上的東方大老闆踩在腳底下,叫他向我求饒!呵呵呵……」黑靖得意地大笑。

就在這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接聽。

「喂?哪位?」

「黑靖少當家,我是東方風華,我來接幕賢了,請開門吧!」東方風華低沉好聽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進他耳中。

黑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淩然變色。

才短短不到三個小時,東方風華居然已經查出他的來歷,手機號碼,甚至&

找上門來了!

真是厲害啊……

同一時間,外頭傳來一陣騷動,一名大漢急忙衝了進來,道:「少當家,東方風華來了!」

趙幕賢驚楞著,情緒在剎那間複雜糾團,酸澀鬱悶,不知該喜,還是該優。

東方風華來了,來救她了,可是,她很清楚,他不是為她而來,他是為了「祭品」而來,他來,是因為她的「身份血統」,而非她這個人……

「天啊!來得這麼快?他一個人來嗎?」苗武也驚愕不已。

「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別墅外求見。」大漢又道。

「他絕不可能單獨前來,別忘了,狼群總是集體行動。」黑靖用力合上手機,瞪著外頭。

「那現在該怎麼辦?」大漢詢問。

「怎麼辦?當然是開門迎接貴客啊!」黑靖陰沉地笑了。

「這樣好嗎?」苗武總覺得不妥,畢竟,對方可不是泛泛之輩。

「放心,有她在,狼群不敢輕舉妄動的。把她也帶出去吧,這位『公主』將會是我們很好的武器。」黑靖瞥了趙幕賢一眼,戴上墨鏡,大步邁向大廳。

「是。」苗武押起趙幕賢,隨著黑靖走出房門。

「幕賢,你沒事吧?」

東方風華身上仍是他貫穿的一襲白麻衫,不帶一絲火氣,立在黑靖的別墅大廳裡,一見到趙幕賢,一如往常地以悠然俊美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趙幕賢怔怔地望著他,突然感到一陣緊窒,胸腔內,泛起了一股有如思念和愛戀的強烈悸動,久久平息不了。

還以為逃開他了,可是,見到他的這一刻,她才明白,再逃也沒有用,因為她的心,早就被他囚禁虜獲,永遠無法自由……

「怎麼了?不高興見到我嗎?」東方風華見她不語,正想調侃她一番,卻猛地發現她左臉頰上紅腫的五條指印,俊臉上的悅色如遭風雲乍掩,瞬間驟變。

「呵……趙幕賢當然不高興見到你,你要殺她,她躲你都來不及呢!」黑靖冷笑地道。

「你……打她?」東方風華目光掃向黑靖,聲音輕而冰寒。

「怎麼?你心疼嗎?這還只是小小的教訓,如何你不把東方瓷的燒製秘法交出來,她還有更大的苦頭要吃呢!」黑靖說著,突然伸手揪住趙幕賢的頭髮,將她扯到他身前。

「啊……」趙幕賢按住頭皮痛呼,心裡不停咒罵這怪胎最好有一天變成女的。嘖!娘娘腔的傢伙!

東方風華的眉峰冷蹩,瞳孔中火光閃了一下,卻沒動怒。

「前陣子東方瓷的拍賣會一直倍受干擾,不是遭搶標,就是被聯手抵制,看來,就是你們黑月堂搞的鬼。」他清淡地說著。

「你們東方家壟斷宋瓷市場很久了,獨佔了幾十年的利益,總得讓別人也沾點好處吧?」黑靖哼道。

「不愧是黑道出身的收藏家,想要就搶,老是垂涎別人的優勢,你們玩得不累嗎?回去勸勸令尊黑福澤,知足惜福,才能活得長久、活得快樂,不然,令尊前年因得罪了其他道上幫派被阻擊而身受重傷的事只怕還會重演。」他侃侃地說著。

黑靖臉一沉,沒想到東方風華還真的把他們黑家的事打聽得一清二楚。

「你和你姐姐勸勸令尊,還是乾乾淨淨地做生意吧!藝術品的收藏和買賣靠的是緣分,強求來的就沒意思了。」東方風華微諷著。

黑月堂是拍賣界惡名昭彰的收藏家族,創立者黑福澤曾是黑道大老,因醉心於藝術品收藏而轉行,十多年來靠著不錯的眼光和炒作,賺進大把鈔票,更讓黑月堂日益壯大,在香港和中國的藝術品拍賣市場具有不小的影響力。

可是,黑月堂畢竟脫不了黑道習性,買賣過程不乏坑髒見不得光的手段,他們相中的作品,無所不用其極也要得手,甚至有不少藝術創作者都遭到他們的威脅,被迫與他們合作。

黑福澤育有一女一子,最近幾年,黑月堂由女兒掌權經營,做得有聲有色,反倒是這位黑家少爺相當低調,很少有關於他的消息,若不是這次他卯上東方家,他恐怕還不知道黑月堂有這號人物。

「緣分?哼,真好笑,做生意哪能只靠緣分?市場競爭激烈,想要的,如果不積極去取得,又怎麼能到手?」黑靖反譏。

「那你這次還真積極哪!連魯默都被你給收買了。」東方風華已從魯默口中問出來龍去脈。

那怕死的老傢伙為求自保,竟出賣東方家,把一切全抖了出來,更幫黑靖設局騙他帶趙幕賢到機場……

真該死!此刻只能先將他關在東方居,再想辦法進一步討論解咒的事了。

「誰教東方瓷這麼美麗又搶手呢?你們推出的成品,價格一再翻漲,連國外買家也瘋狂收購,這幾年我父親也深深沉迷於東方瓷的魅力,偏偏,你們不肯和外人合作,獨享豐厚的利益,看了就令人眼紅,我為了我父親,也只能不擇手段。」黑靖坦誠不諱,隨即又詭笑:「不過,我等於幫你一個忙,讓你知道魯默這老傢伙口風不緊,最好放著他一點。」

「是,感激不盡。」他冷哼。魯默既然不能信,就麻煩了,因為要再找一個能作法解咒的人實在太困難了……

「不過,聽到你活不過三十歲,還真令人感到震驚啊。想想,媒體應該會很喜歡這則爆點十足的新聞吧。」黑靖幸災樂禍道。

「你在威脅我?」東方風華挑眉。

「是啊,如果不想讓東方家的秘密曝光,最好乖乖告訴我宋瓷燒製的方法,啊,最好連『美人瓷』也一併交出來。」黑經冷笑。

「太貪心了吧?」

「會嗎?我倒覺得還不夠呢!想想,趙幕賢還在我手上,她對你們多重要啊!既要封住我的口,又想換回她,總得付出更大的代價。」

「要封住一個人的口,方法多的是。至於幕賢……誰說我要換回她了?」他瞇起長眸。「什麼?」黑靖一怔。

趙幕賢也愣住了。

「用換的,太麻煩。再說,我從不和人談條件。」他嘴角一勾,向前走一步。

「別動!」黑靖怒哼一聲,將趙幕賢向後拉,拔出一把槍,抵住她的後腦。

他站定,靜靜地看著他。

「你不會想看到她腦袋開花吧?」黑靖陰狠地道。

「是很不想。」他歎口氣。

「那就別亂來。」

「好吧!」他還真聽話地將雙手背在腰後。

黑靖見自己穩居上風,邪惡地湊近趙幕賢的耳邊,笑著問:「趙幕賢,要不要看看高高在上的東方風華跪在我面前的樣子?」

趙慕賢噁心地偏開頭,怒喝:「不要!」

「你不看也得看。」黑靖說著將手上的槍交給苗武,然後伸出雙手按住她的手臂,再挑釁地看著東方風華,問:「東方老闆,要是她的手斷了,你會怎樣?」

「我會很生氣。」

「腳斷了呢?」

「我會更生氣。」

「是吧?太好了,我偏偏就喜歡看人生氣。」說著,黑靖反折趙慕賢的手臂。

「啊——」她痛得大叫。

「別碰她,黑靖。」東方風華的眼神變了。

「可以啊,只要你跪下,我就不整她。」黑靖笑得森然。

「好吧!」東方風華答得乾脆,作勢要跪。

「別跪!不要聽他的……我……我一點都不痛……」趙慕賢氣急地大吼。

東方風華看著她,臉上飄過一抹溫寵的歎笑。

不痛才怪,看她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

「閉嘴,再多話我就把你的手廢了。」黑靖暴怒,更加使勁。

「唔……」好痛好痛,痛得她冷汗直流,但她卻不敢叫出聲,深怕讓東方風華太為難。

可是,突然間,一陣勁風撲來,她聞到了東方風華的氣味,接著,手上的痛乍然消失,箝制著她的手也鬆開了,她抬頭一看,赫然看見東方風華已來到她身邊,而黑靖則揉著他的手腕,退到苗武身旁,臉上佈滿驚駭。

甚至,苗武手中的槍,不知何時已在東方風華的手裡。

「慕賢,沒事吧?手有沒有怎樣?」他擁住她,低頭撫著她的臉,柔聲問。

她呆呆地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東方大少爺的身手這麼好。」黑靖怒火中燒地瞪著他,心裡不免驚凜,剛才,東方風華快如閃電地出手,眨眼間就將趙慕賢從他手中救回,並奪下苗武的槍……

這驚人的武技,實在很難和總是悠悠哉哉又清朗飄逸的東方風華聯想在一起,外界對東方四兄弟的認知,除了「俊美」,還是「俊美」,藝術拍賣界還給了他們「東方四美人」的封號,也因此,鮮少有人知道,在美形的表相下,他們四兄弟都是身懷絕技的狠角色。

但即使他已事先調查過,東方風華的功夫之好,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還好,我算是我家身手最差的了。」東方風華淡笑著,看著黑靖的眼睛卻沒有笑意。

近看趙慕賢,才發現她臉上的掌印又紅又腫,頓時,心微微抽疼,胸口那把從機場就一直悶燒的火整個暴燃,再也無法壓抑。

「哼,別謙虛了,你算是我見過的高手。」黑靖惡狠的笑著,又道:「不過,你再厲害也走不出我的別墅。」

「哦?是嗎?」東方風華俊眉輕揚。

黑靖一彈手指,一瞬間,二十多名大漢團團將整個大廳圍住,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槍,對準他和趙慕賢兩人。

「你只要一動,就會變成蜂窩,當然趙慕賢也一樣。」黑靖笑著退開,似乎打算好好欣賞他們如何做困獸之鬥。

趙慕賢驚恐地看著四周,嚇傻了。當一個人被二十多把槍瞄準,再多膽子也沒用。

「慕賢,你怕嗎?」東方風華低頭問。

「當然怕,被這麼多槍打死,會很醜,也很痛。」她縮著身子,顫聲道。

「呵……」他被逗笑了?她怎麼會這麼有趣啊?

「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她沒好氣地抬眼瞪他。

「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忍不住想笑。」他輕撫著她的頭髮,想起這三個小時她不在他身邊時,他有多麼不習慣。

她的心微微悸蕩著,同時也無奈地哀鳴著。

她已經中了他的毒了,否則不會才離開他短短三個小時,就好想念他的溫柔的指尖和美麗的笑顏。

「拜託你先想辦法逃出這裡吧!有話……回去再說。」她好困難才能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逃?我們何必逃?我們要光明正大地「走」出這裡。」他話聲剛落,忽然,別墅內燈光全來,陷入一片黑暗。

趙慕賢只聽得一陣陣悶哼聲此起彼落,然後,約莫十幾秒後,燈又亮了起來。

刺眼的燈光讓她眼睛眩盲了一下,揉揉眼,赫然發現客廳內多了十個黑衣人,黑靖那二十多名手下竟然全被擺平,而黑靖和苗武則反過來被十三及另外兩名黑衣人拿槍指著,苗武身上還中了一槍。

更令她驚訝的是,仇總管居然也在場,一反平常的恭謹和順,一身黑衣武裝地護衛在她和東方風華身前,看來驍勇懾人。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黑少當家。」東方風華笑吟吟地看向黑靖。黑靖滿臉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太驚人了!這就是「東方狼」的實力嗎?才一轉眼,就將他的手下全數擊潰,甚至連受過特訓的苗武都難以與之抗衡……

「那麼,慕賢我也一併帶走了,至於有關東方家的秘密,我想,你應該會鎖緊你的嘴才對,否則,下一次被我的狼群們咬死的,就會是你了。」東方風華語帶警告。

黑靖忿忿地瞪著他,陰沉地道:「滾吧!」

東方風華於是攬著趙慕賢的肩,往外走去,仇總管緊跟在後,直到確定主人平安上了車,才下令撒退。

不久,東方狼們又無聲無息地消失,當真來無影,去無蹤。

黑靖冷冷地看著這群人在他的地盤上放肆之後離去,卻沒有狂怒,反而慢慢摘下眼鏡,臉上露出了謎樣的冷笑。

「別以為你已經贏了,東方風華,我們的仗還沒打完呢!」
第八章

再度回到東方居,趙慕賢的心情非常複雜,東方家所有的人像在迎接一個歷劫歸來的家人似的,為她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晚餐,大家開心地吃著,喝著,笑著……

但她吃不下,笑不出來,因為,東方家才是她真正的劫難,回到這裡,不但不安全,反而更危險。

說起來實在很諷刺,東方風華把她從黑靖手中救出來,是為了要殺她,這種邏輯,完全不全邏輯,可偏偏就是她要面對的事實,一個令人綵帶的事實。

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撕扯著,即使現在他正坐在她面前,溫柔地為她的臉上藥,看來像是充滿憐惜的樣子,但她心裡明白,他只是怕「祭品」受損,只是這樣而已。

「黑靖下手真重……痛嗎?」東方風華蹙著眉,以家傳藥膏輕輕塗抹她的臉。

她怔怔地看著他,好想告訴他,她的心比臉還痛。

尤其,在發現自己愛上了他之後,心痛,就一直沒停過。

「怎麼了?你從一回來就變得很安靜。」他盯住她,輕笑。

「晚餐時,傾國說,我被黑靖抓走後,你暴怒得像個大魔王……」如果不是有自知之明,她還真的會以為他是為她擔心。

「我只是太生氣……」他撫著她的臉,哼道:「因為你居然想從我身邊逃走。」

「所以,你只是生氣?」她忍不住想再確認一下。

「不然呢?你以為還有其它原因嗎?」他挑眉。

「不……我想沒有。」她心一緊,悵悵地道。

「怎麼,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是啊!有點失望……」

「為什麼?」他的手停住,看著她眼瞳深沉。

「我想,我跟黑靖那傢伙在一起,也許活命的機會還大一點。」她嘲弄地道。

他眉鋒輕輕皺起,,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寧可我沒去救你?」

她深深看他一眼,酸澀地反問:「我到底是被你「救」了回來,還是「抓」回來?到底,是脫離險境,還是……還接近地獄?」

他臉色冷肅。

「看著你們全家歡慶著我的歸來,我就哭笑不得,更覺得很荒謬,好像有多麼高興我還活著,只是……你們愈開心,我就愈難過,因為,你們要我活著,只是為了要我為你們而死……黑靖說得沒錯,你們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狼,你們在乎的只是你們家族的詛咒,根本不管我的生死。」她略微激動。

「黑靖說的話,你記得這麼熟?」他眼睛微瞇,聲音裡隱隱有了火氣。

「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我瞎了,殘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對你們來說都還有利用價值,所以,別說被打了一巴掌,就算我真的被折斷手臂,你也不會有感覺,何必還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幫我上藥?」

「哦?看來你們聊了不少,那他還說了什麼?」他俊臉一沉,冷冷地問。

「他還說,你不會把我放在眼裡,你對我的好,只是要我自願為你犧牲,你根本只是……」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臉突然湊到她面前,靠得好近好近……

「說啊?只是怎樣?」他語氣輕柔得嚇人。

她怔了怔,向後退縮了一下。

「怎麼不說話了?說啊!」他更咄咄進逼。

一股怒氣陡地升起,她不想再被他的氣勢壓倒,吸口氣,大聲道:「我為什麼要把和黑靖說的話都告訴你?我和他聊了多少與你無關,我和他談什麼也與你無關!」

她的話陡地中止,因為,她的唇毫無預警地被他封住。

緊緊的,狂霸的,不留一絲空隙,彷彿要用這個吻悶死她,不再讓她有機會頂嘴……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眼睛圓睜,驚愕,喘不過氣——

他擰著眉,帶著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妒意,攫吮著她那口口聲聲說著黑靖名字的嘴,阻止她再在他面前提起別的男人。

太不小心了,她明明知道,東方風華看似斯文俊雅,事實上也是有脾氣的,而且發狠起來還很可怕,為什麼還傻傻地想挑釁他?

她的驚慌很快就被他熟練的唇舌給淹沒,在他灼熱的攻擊下,氣勢不但被徹底壓倒,還糊里糊塗地跌進她迷魅的氣息中,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念,甚至,她的心還為此亂顫悸動,好希望他能就這樣吻她千年萬年。

雙唇緊密交纏,呼吸急促而紊亂,一團火苗在兩人之間迸燃,焚燒著彼此的心跳和脈搏,焚燒著僅存的理智……

倏地,他像是驚覺了自己內心某種情素,猛然突兀地又推開她,暗喘一口氣,揶揄地盯著她道:「你好像很喜歡我吻你,慕賢。」

她呆了呆,睜大眼,臉頰迅速著火。

「你愛上我了,是吧?」他笑問。

「才沒沒沒……有,我一點也不愛你……」她的胸前強烈起伏著,慌張結巴地否認。

「撒謊!你明明就對我有感覺。」他伸手撫著她滾燙的臉,心裡的妒火瞬間全熄,對黑靖這個人也不再介意。

看他一臉斷定的自信,她就有點生氣,打掉他的手,紅著臉撂話:「沒有,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即使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死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真的嗎?」他眉輕輕一挑。

「對,我更不會管你家的什麼詛咒,那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故意裝得冷漠。

「唔……」他突然按住胃,向前倒下。

她驚呼,急忙扶住他:「啊?你怎麼了?」

「我的胃……」他悶聲道。「胃怎麼了?又痛了嗎?」

「嗯……」

「要不要吃藥?我馬上去拿!」她一臉擔憂,著急地正轉身想衝下樓去幫他拿藥,就聽見他的笑聲。

「呵……」

她一愣,回頭瞪他,立刻恍然自己又被耍了。

「慕賢,你其實很在乎我嘛。」他笑得俊美迷人。

「東方風華,你……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她火冒三丈。

「可惡,卻又讓你心動,不是嗎?」他揶揄。

「鬼才會對你這種壞傢伙動心,如果被我逮到機會,我一定要逃得遠遠的,讓你永遠找不到我——」她氣得大聲喊話。

「你逃得再遠也一樣,「東方狼」沒有找不到人的,不論是活人,還是死人。」他輕哼。

「你……」她一陣氣結,坦白說,見識過東方狼的能力之後,她明白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大。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因為,沒有你,我會死啊!」他似正經又帶點輕佻地道。

她一愣。

沒有她,他會死……這句明明就像情侶間生死相許的情話,此刻從他口中說出,卻充滿了諷刺,紮得她整顆心驚顫刺痛,水氣忍不住漫上了眼眶。

「慕賢?」他看她神情霎變,收起玩鬧的心,胸口頓時為之窒息。

「不要老是用這種話誤導我!你只把我當成修補美人瓷的材料而已,我對你來說就只有這個意義,對吧?」她心痛地低語。

在他心裡,她的存在,也許還不如那個美人瓷盤,她的價值,就和堆在工作室裡那一箱箱「高嶺土」和「松材」一樣,只等著被丟進高溫的窯洞燒焚……

他怔了一秒,不自學地想揉撫她的頭髮,但一伸出手,卻握拳收回,起身走向落地窗,背對著她。

她對他,真的只有這個意義嗎?

她被黑靖帶走的那一刻,他反常地大發雷霆,反常進狂怒暴躁,那時,天驕就曾問他——

「你真正擔心的是什麼?是「解咒的祭品」,還是「趙慕賢」這個女人?」

天驕的問題,挑起了他內心那一個他總是刻意去忽略的點,那個正在他心裡慢慢擴大的點,那個……他想盡辦法也除不去、壓不下的點……

那個點如果是名詞,它就叫「趙慕賢」;如果是動詞,那它……

也許就是「愛」

他騙不了自己,其實他很早就發現,他喜歡慕賢,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被她的率真爽朗吸引,才會喜歡鬧她,逗她,對她好……

但,在「家族詛咒」的前提下,他不會讓個人的小小愛情破壞了讓整個東方家重生的機會,相對的,他也不會讓她動搖他的心志。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死,而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即使知道,她也愛著他。

趙慕賢望著他順長的背影,心裡比誰都明白他沉默的意思。

這樣也好,他不愛她,那她就不會有想為他死的笨念頭,不會傻傻地真想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

兩人之間一陣無言,各有各的心思,這時,東方風華的手機卻響了。

他蹙了蹙眉,打開接聽。「什麼事?仇總管。」

「大少爺,有人闖進了工作室!」

「什麼?」他俊臉乍變。「別驚動其它人,我馬上過去。」

「是。」

關上手機,他轉頭對她道:「你先休息,我有事要處理。」

「等——」她還沒問也發生什麼事,他已匆匆離開,往後園走去。

到底是什麼事讓向來冷靜的東方風華急成這樣?她莫名地有些忐忑不安,偷偷溜出房間,跟了出去。

樓上樓下都一片安靜,夫人們早已就寢,其它人似乎各有各的事,東方天驕出差香港,東方傾國用過晚餐就回房間去了,至於東方絕世,那小子像鬼一樣,似乎常常夜遊,她從來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她小心地穿過客廳,走向後園,正納悶東方風華跑哪裡去了,就看見他和仇總管急忙走進上次她進去過的那間大型燒製東方瓷的工作室。

工作室裡……出了什麼事嗎?

她不由得往前,趁著門自動關上前,悄悄地閃了進去。

工作室佔地不小,就像個大型倉庫,她躺在燒瓷的材料架後方,看著東方風華站在那個放著「美人瓷」的保險庫前。

她睜大雙眼,驚愕地發現,保險庫竟然開著。

「大少爺,「美人瓷」……」仇總管驚呼。

東方風華舉起手要他噤聲,然後,他的目光轉向進入窯洞的那扇門。

仇總管會意,拔出槍,閃到門邊。

東方風華按下遙控開關,突然間,整個窯洞燈光乍亮,裡頭躲藏的人頓時無所遁形。

「魯默大師,是你!」仇總管驚訝地大喊。

魯默佝僂地站起身,瞇起眼睛,桀桀怪笑。「嘿……真是的,來得真快啊!害我來不及離開……」

東方風華冷凝著臉,瞪著他,以及他手中抱著的一個大木盒。

「魯默,把「美人瓷」還來。」他伸出手,森然地道。

聽見有人闖入工作室,他就在懷疑會不會是魯默,因為除了東方家的人,知道大門和保險庫密碼的,就只有這老傢伙。

只是,親眼看見他偷了「美人瓷」,他還是相當震驚。

以前的魯默,明明不是這樣……

「大師,你竟然想偷走「美人瓷」?」仇總管簡直難以置信,這個和東方家熟識了好幾年的堪輿大師,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美人瓷」是傳世極品,價值不菲,人人皆想得到啊!嘿嘿……」魯默緊抱住木盒一步步走出窯洞,笑得非常詭邪。

趙慕賢偷看著這一幕,驚駭不已。怎麼魯默大師竟會想偷走美人瓷?他和東方家不是朋友嗎?

東方風華見他眉心佈滿黑氣,眼睛也閃著妖氣,心一凜。

不對,魯默的模樣有點奇怪,似乎不像原來的他。

「魯默大師,你到底是怎麼了?」仇總管怒喝。

「我要這個「美人瓷」啊!我必須把「美人瓷」帶回去……帶回去……」魯默嘴裡碎念著。

「帶回去?帶回去哪裡?」仇總管愕然。

「帶回黑靖那裡去嗎?」東方風華冷冷地道。

魯默聽到黑靖的名字,全身抖了一下,突然狂笑。「哈……東方大老闆好聰明啊!只可惜,太聰明的人都不長命!哈哈……」

躲在遠處的趙慕賢看得也是驚疑不定,魯默這老頭是生病了嗎?變得好古怪……

「我真是太小看黑靖了,他居然會從你身上下手……」東方風華哼道。也許,魯默在飛抵臺灣之前就已被黑靖盯上,並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少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魯默大師人……」仇總管驚問。

「我想,他被人下了「鬼降頭」了!」東方風華沉吟推測。

「鬼降頭?」

「那是一種苗疆的蠱術,厲害的,甚至可以用來操控人,致人於死。」看來,黑靖身邊也有個麻煩人物。

「什麼?」仇總管臉色微變。

「魯默之前就提到這種邪術,他比誰都知道這種東西的可怕,沒想到,真的遇到了,他也無法防範。」東方風華看著魯默邪氣的臉,心頭猛地一突。

嗯?魯默是在三個月前莫名其妙地向他提起「鬼降頭」,而且說得很詳細……

這麼巧?魯默才提過,就發生這種事?

難道魯默早就知道他自己會遭到侵襲,才特地告訴他?

「有什麼辦法解開這種降頭?」仇總管又問。

辦法?有,魯默說了——

「鬼降頭是個極陰狠的蠱術,中蠱的人會成為人偶,被操控,被附身,甚至發狂,很難再回復自我,要除去這種妖術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施降頭的人,或者,直接殺了中降頭的……如果哪天我中了這種可怕的降頭,變得不再像我,東方,你就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活夠了……」

魯默啊魯默,你這老傢伙早就算到這一步了,是吧?

回想起魯默有哪遺言的叮囑,他不由得為之肅然。

「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殺了他!」他在心裡感歎,他誤會了魯默,這老傢伙早已替他想好對策了……

趙慕賢聽不太清楚他們的對話,她沿著一箱箱剛從中國進口的「高嶺土」木櫃後方,慢慢地靠近。

「殺了魯默大師?怎麼可以?大師一死,你怎麼辦?再說,萬一傷了瓷盤……」仇總管急道。

「比起魯默,資盤更重要。」他也知道魯默不能死,但他必須做選擇。

「嘿……你們再討論也沒用,這「美人瓷」我說什麼都不會還你們!」魯默猙獰地笑道。

「不交出「美人瓷」,你也一樣走不出東方居。」東方風華冷峻地盯著他。

「我也不一定得走出這裡。」魯默賊笑著,打開木盒,將美人瓷拿了出來,缺了一角的美麗圓盤,在燈光下閃闃晶瑩剔透,卻又帶點不祥的血紅色澤。

東方風華臉色一變,仇總管則驚喝:「魯默,你想幹什麼?」

「這個瓷盤,等於是東方家的命哪!如果我一不小心……」魯默說著故意惡劣地手滑了一下。

「魯默!」仇總管嚇得大喊。

趙慕賢也嚇出一身冷汗,差點叫出聲,趕緊摀住自己的嘴。魯默是在幹什麼啊?要是美人瓷破了,東方家的詛咒就真的無解了!

魯默看著東方風華鐵青的臉,桀桀怪笑。「嘿嘿……東方風華,這瓷盤害你們不淺,想必你非常痛恨它吧?不如,就讓我幫你們把它處理掉……」

「少演戲了,黑靖,你捨得弄壞它嗎?」東方風華直接喊著黑靖的姓名。魯默的身體抽震了一下,神情扭曲,臉色忽黑忽紅,然後,從他口中發出的,變成了黑靖陰柔的嗓音。

「哎呀,被你看穿啦,東方風華。」

「你沒本事打贏我,就只能利用邪術嗎?」他譏諷道,心裡對他只會耍陰招更加不屑與厭惡。

「我為了達到目的,向來不擇手段,如果還是得不到,我就毀了它!這是我的習慣哪。哈哈……」黑靖利用魯默說話,感覺詭異極了。

「那我今天就幫你改掉這不良惡習!」他說著向仇總管遞了個眼色,兩人同時閃身欺近魯默。

不料黑靖早有預謀,竟突然將圓盤用力拋向遠處,大吼:「看我把它摔個粉碎!」

「不!」仇總管驚駭地抬頭看著圓盤呈拋物線落下,衝了過去。

東方風華的動作更快,他反身如箭一船竄向圓盤,伸手要接,就在此時,魯默卻倏地拔出手槍,對準他的背心發射。

「大少爺!」仇總管眼尾瞥見,轉身厲吼,緊急拔槍,卻已慢了一秒。

而東方風華明智魯默從背後暗算,也無法閃躲,因為,即使挨一槍,他也得先搶到美人瓷。

就在他抱住美人瓷的瞬間,兩聲槍響前後發出——

「呯!呯!」

仇總管的子彈準確地貫穿魯默的心臟:至於魯默的子彈,並未擊中東方風華,中彈的竟是趙慕賢!。

她在這危急關頭,飛奔出來替他擋下了這一槍……

「趙小姐-」,仇總管大喊。

東方風華心頭大震,猛然回頭,正好看見她中彈後仰--

時間似科在這一秒凝結了!

整個世界,連同他的心,他的腦,都停止了運轉達,他只感到空洞,冰冷……

趙慕賢其實並沒有想太多,看見魯默拔槍,她的身體已先動了,像是出自於一種本能,一種不需要思考就自動自發的行為,一種寧可為他奉獻一切,也不希望他受任何傷害的……愛。

所以,她不覺得痛,一點都不痛……「少爺!」

仇總管的呼喊讓發愣的東方風華回神,他將美人瓷往旁邊一丟,急忙伸出手抱舉住她。

「慕賢!」看著她胸前迅速漫開的血紅,他臉色蒼白地按住傷口,手,微微顫抖。

「呼……呼……你……沒事吧?」趙慕賢抬頭看著他,不停地喘氣詢問。

「你這個傻瓜!你衝出來幹什麼?」他嘶聲怒斥。

「我……我、我救了你……你為什麼……生氣?」她臉色慘白,愈來愈吸不到空氣。

「你救我?誰叫你救我了?你不是說我死了你也不會管的嗎?你有沒有大腦啊?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嗎?你……」他憂急得一陣狂罵,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減輕胸口那一陣陣擠迫的窒息。

仇總管衝過來,對著狂亂的東方風華道:「大少爺,別再罵趙小姐了,得快點將她送醫!」

他一呆,才驚覺她快失去意識了,而她的血沾滿了他的雙手,看起來就好像是-

他殺了她!

他悚然變色,血液瞬間逆流。

原來,殺她的感覺是這麼的……痛!

「大少爺,你冷靜點,趙小姐中槍的部位應該不是要害。」仇總管按住他的肩安撫。從小到大,很少有什麼事能讓東方風華發狂。但最近他兩次發為暴躁,都是因為趙慕賢。

他怔愕了一秒,隨即抽氣急吼:「對,得送醫,得快點……叫救護車!快聯絡「十一」!」

「你別急,「十一」就快到了……」

「東方狼」中排行第十一的專屬醫生「十一」是東方家的家庭醫生,平時都駐守在東方居外的守衛別墅中,隨時待命。

「不太慢了,我送她過去!」東方風華等不及十一的到來,一把將趙慕賢橫抱而起,往外邁步,但腳才跨出,卻踢到了東西,他低頭一看,竟是「美人瓷」!

這個剛才令他奮不顧身,捨命也要保全,東方家最重要、最珍貴的物品,居然被他像雜物般丟在一旁,而且,圓盤缺口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道裂痕……

他心頭巨震,緊緊抽疼著、糾結著,只是這份抽疼,這團糾結,並不是為了這個瓷盤,而是為了他懷中的趙慕賢!

她對他的意義,非比尋常,他終於領悟,比起家族的詛咒,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在乎她的。

他……無法讓她死!捨不得她死…………

但這樣他等於慈善了東方家……

他該怎麼辦?

身為長子,從小就把解除東方家詛咒當成畢生責任的他,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最愛,同時又守護東方家的未來?

這是個難題,痛苦的難題……
第九章

黑靖的挑釁,早就惹火了東方家,而「鬼降頭」的事件,黑月堂和東方家算是正式結下了樑子,平常就負責香港方面事宜的東方天驕,已率領一部分東方狼向黑月堂展開了反擊。

趙慕賢的槍傷雖未中要害,但也驚險萬分,差點把東方老夫人和東方夫人嚇去了半條命,為此她們下令將她軟禁在東方居內的一間獨棟別居,除了派人手看護,也不准她再任意走動。

至於魯默,他的心臟中彈,送醫之後仍拖了好一陣才斷氣,但他在死前突然從蠱術中清醒了過來,清晰地告訴東方一些話……

「如果……解咒有問題,去找我師叔……他……比我厲害,說不定……能幫你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的師叔又是誰?人在哪裡?

魯默說完就合眼逝去,留給東方風華一堆無解的疑問,也引起東方家一陣不小的騷動和恐慌。

「魯默死了,除咒的細節該找誰去問?」東方傾國攏著長松發,輕輕一歎。

「他不是叫我們去找他的師叔嗎?」東方絕世冷著豔容道。

「但他師步是誰?人在何處誰又知道?再說,魯默已經八十歲了,他的師叔會不會早就已經作古了?搞不好那老傢伙死前又耍我們一記。」東方傾國哼道。

「沒有魯默也無所謂,幸好這次趙慕賢沒事,我們家的詛咒還算有救……」東方天驕說著冷瞄了東方風華一眼。

驚聞魯默的事,他特地從香港趕回,卻發現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

壞習慣,果然難戒……

東方風華眉峰累蹙,沉默著。

「的確,大哥,不能再對她太放縱了,你可不能因為她幫你擋了一槍就心軟哪!」東方傾國提醒

「為免夜長夢多,我認為最好早點下手殺了她!」東方絕世哼道。

東方風華心抽了一下,胃一陣緊縮。

「但日期未到……」東方傾國道。

「日期可以改,奶奶已交代我再去找個堪輿大師,儘快找個適當的日期,早點的馬這件事做個了結。」東方天驕又道。

東方風華臉色微變,天驕這句話的意思是奶奶已把這件事的主導權交給他了!那麼趙慕賢必死無疑了……

「那樣最好,我也沒耐性再等二十三天了」東方絕世不耐地附和。

「看來奶奶也急了……」東方傾國看著東方風華。

「好吵!」東方風公款突然迸出這句話,寒著臉站起,轉身走開。

最近他的心很吵,吵得他心煩意亂,吵得他焦躁不安,兩股力量不斷地在他心中拔河,撕扯著他,要他做決定,然而,真正的痛楚,是他其實早已做了選擇……

「大哥,你要去哪裡?」東方絕世喊住他。

「我想休息了。」他們丟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東方天驕盯著他的背景,俊目微沉,忽道:「絕世,我去香港的這陣子,你可要盯緊大哥

。」

「我知道」東方絕世跳下沙發,跟上樓。

「這樣好嗎?」東方傾國歎道。

他只是一時糊塗,我們就得阻止他才對,不是嗎?」東方天驕嚴峻地道。

如果一個人無法自己戒掉壞習慣,那只好由旁人來幫他戒了。

「我們阻止得了他嗎?」東方傾國不以為然地聳個肩。人哪,一日一把愛情看得比生命力還重要,就很難回頭了。

「會的,我說什麼都會阻止他的」東方天驕強悍地道。

一股不尋常的火藥味悄然而成,向來平和的東方家怕是要起紛爭了……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東方風華立在黑暗的角落,冷冷地道。

「你……說什麼?」趙慕賢以為她聽錯了,呆愕地望著他。

中彈之後,從昏迷中醒來,她才發現自己被隔離,關在東方居後園的一間小屋裡,成了真正的囚犯,但這些驚慌,都遠遠比不上東方風華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等了十天,他一直沒來看她,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卻完全像個陌生人……

「聽不懂嗎?我要放你自由,你可以不用死了,趙慕賢。」他又說了一次。

「可是……為什麼……」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冷漠,不懂為何她在覺悟自己可以為他死之後,他卻反而不需要她了?

「是我搞錯了,我要的,不是你。」他的美眸寒如冰霜。

她呆震著,傻住了。

他說……搞錯了?他要的不是她?在她倍受折騰之後,在她……深深愛上他之後?

那……這段時間的種種,算什麼?

「魯默死前說了,我們搞錯了物件,所以,你沒有理由再留下,走吧!」他說著上前將她拉下病床。

「啊……」她按住右胸的傷口痛呼,蹣跚地跌撞到門上。

這個人想盡辦法把她誘捕到東方家,最後才說他們搞錯了對象……

怎麼會有這麼可笑荒謬的事?

「你害我浪費太多時間,現在,我得去找真正的解咒者,沒空再理會你了,你快滾吧!」他森然而不耐地攆人。

「你……是說真的?」她想再確認一次,他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對我來說,沒用的就該丟棄,現在既然確認你沒用處,我也懶得再理你,你可以走了。」他冷哼。

一股酸楚侵蝕著她的胸腔,她怔怔地看著他,心想,失去利用的價值,他就迫不及待地趕她走嗎?沒有一點點的不捨和留戀,連一個起碼的歉意都不給……

右胸的傷口,好痛,全身都在痛……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頭熱地為他擋那一槍真不值。

「幹嘛那樣看我?難道你捨不得走?」他譏諷著。

捨不得?

她心一抽,痛得無法喘息。

之前,她拚命想從他身邊逃開求生,現在,他趕她走,放她自由了,為什麼她心裡卻沒有一絲的喜悅和解脫?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我……才沒有捨不得……我巴不得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怎麼可能捨不得……」她嘶聲低喊。

「那就好,等我帶你走出東方居,你就走得遠遠的,愈遠愈好,最好連你的家人一起,全部離開臺灣。」他臉色陰鷥地道。

她一聽,悶燒的氣和痛一古腦兒地爆發出來。

「為什麼我和我的家人得離開臺灣?既然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和你們之間就不再有瓜葛,我回去當我的趙慕賢,就當我從來沒見過你,沒進過東方家,這樣不就好了?」她氣得聲音直發抖。

「你知道太多東方家的事了,留你在臺灣我不放心。」他睨著她,又殘忍地補上一句,「再說,我看你這張臉已經膩了,現在連多看一眼都覺得不舒服,之前為了詛咒的事,我才勉強自己和你相處,沒想到全是一場誤會,害我白費心思……」

這話……夠傷人!

她像是被狠狠甩了一記巴掌,早已沒有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我真傻,竟然會喜歡上你這種人……竟然會笨得想要用自己的命,換你的命……」她瞪著他,像是在這一刻才真正認清他的為人。

他眉峰冷蹙,牙要緊繃了一下,才嗤笑道:「你的確笨,做什麼事都憑直覺,從不經大腦,實在讓人受不了,那天我本來可以避開的,你卻突然跑出來幫我擋子彈,真是礙事。」

「你……好過分!」她的真心真意,竟換來一頭奚落嘲弄……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圓臉,他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上揚。

「怎麼?你哭什麼?應該很高興的,不是嗎?我放你走,就表示你安全了,可以不必死了……」

「我沒哭,我是太高興了,這叫喜極而泣,因為我終於可以回家了,終於……可以離開你了……」她用力抹去不爭氣的眼淚,拚命穩住顫抖的聲音。

他移開目光,喉結輕輕滑動彷彿在冰冷的面孔下,心思也在激盪。

「真是太好了,能和你們東方家劃清界線……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笑啊!趙慕賢,笑啊!千萬別在這時讓人看扁……

看不下她那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蛋,他吸口氣,徒地發起脾氣。

「好了,別蘑菇了,快走!」說著,他陰沉著臉,不耐煩地扣住她的手,推門而出。

她虛弱而踉蹌地被他拉著走出小屋,赫然看見小屋,赫然看見小屋外倒下好幾名黑衣人,心裡不免暗暗心驚。

是東方風華下的手嗎?他為什麼要打倒自己人?

正納悶不解,一個熟悉的身影倏地出現在前方,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大少爺,請三思。」仇總管恭敬地向東方風華彎腰行禮。

「讓開,仇總管。」東方風華冷斥。

「我不能。」仇總管盯著一臉冷肅的東方風華,神色和他一樣堅決。

「你想犯上?」

「仇義不敢。」

「那就別擋我的路,回你的房間去。」東方風華捺住最後一點性子警告。

仇總管當然明白東方風華為何會這麼做,但這樣只會讓東方家禍起蕭牆,他怎能答應?

「大少爺,你以為你放過她,其它三位少爺會就此善罷甘休嗎?」仇總管好意提醒。

「他們那方面,我會處理。」他道。

「恕我直言,事關東方家的命脈,這事,你不能,也無權做主。」身為東方家的總管,他有權利和義務糾正主人錯誤的決定。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聽我的命令?」東方風華眼中飄過一道怒火。

「大少爺,老爺死前囑咐仇義,務必保住四位少爺的命,仇義當時就發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少爺們在三十歲之前死去。」仇總管義正詞嚴地道。

「我的命,我自己有打算。」

「你的命,早已和東方家息息相關,請原諒仇義不能任你胡來。」

「你……」他深知仇總管忠心耿耿,但此時此刻,他的忠心卻令他大為光火。

趙慕賢呆愕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跳愈來愈快,整個人輕輕戰慄著。

難道……東方風華他……

「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阻止得了我胡來!」他說著突然將趙慕賢推開,白影飛拳,直擊仇義。

仇義也不客氣,迎上前與他過招,一陣急攻猛打,兩人動作都快如閃電,淩厲逼人,一時之間竟難分軒輊。

「你打不贏我的,大少爺,你們四兄弟的功夫都是我教出來的……」仇義抬腿攻他下盤。

他輕輕一躍,回以一記旋踢,冷譏:「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哪!師父。」

「你文質太重,下手總是少了一份霸氣。」仇義一個旋身,改以鶴拳啄其眼。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打架,但把我逼急了,我也是會傷人的。」他側身一閃,手中已多了一個武器,直指著仇義的眉心。

仇義一怔,動作乍歇,眼底閃過讚許。

「沉穩卻擅謀略,補足了功夫上的弱勢,不魄是東方家的長子。」

「謝謝師父誇獎,風華得罪了。」他挑眉,慢慢後移,伸手向趙慕賢。「過來,我們走。」

趙慕賢愣了一下,走向他,顫聲問:「如果我不是你們要的人,為什麼仇總管不讓我走?」

他冷蹙不答,緊握她的手,轉身就走。

「大少爺,你走不了的。」仇義在他身後歎道。

隨著他的一聲輕歎,後園中出現了十個黑影,其中一人紮著公主頭,臉上畫著詭奇圖騰,雙手環胸地把玩著手中的蝴蝶刀。

「她不能走。」

東方風華盯著自己最小,也最狠的弟弟,輕聲道:「絕世,別逼我。」

「我才想叫你別逼我,大哥,你不要命,但我可不想早死。」東方絕世美絕的臉因圖騰而顯得陰沉。

淚水迅速漫進了趙慕賢的眼眶,到此,她幾乎可以肯定,東方風華之前所說的全是謊話,他之所以故意傷她激她,只不過是想救她一命。

這個男人……為了她,他竟想背叛家族,放棄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機會嗎?

「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解咒。」東方風華淡淡地道。

「不可能再有其它辦法了!」東方絕世怒道。

「誰說的?也許魯默說的不一定是真的。」東方風華的確開始質疑魯默的解咒之說了。

「你忘了,我們從小就說好,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任何機會。」東方絕世眼中沒有溫度。

「我沒忘,但這一次,我想保住我愛的女人。」東方風華道。

趙慕賢心中大震,愕然地看著他。

他……說愛嗎?說他……愛她!

「你想保住她,那你自己呢?你能愛她多久?等你死了,她變成寡婦,然後像媽和奶奶一樣在痛苦的思念中度過殘生,或者,生了孩子之後,又在孩子活不過三十歲的恐懼中危危度日,這就是你對她的愛?」東方絕世譏諷地道。

東方風華俊臉森冷,無言以對。

絕世點中了他的心事,他遲遲不婚不愛的原因,就是不想再讓任何女人步母親和奶奶的後塵,不想只為了傳宗接代而誤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喂,十三天,你該滿足了,我大哥為了你,竟然願意放棄解咒的唯一機會……那你呢?你會怎麼做?」東方絕世轉而向趙慕賢喊話。

「我不要他死……我不要……」趙慕賢淚眼婆娑,緊緊抓著東方風華的手。

「既然這樣,你就乖乖留下來。」

「不!她已經救過我一次了,一次,就夠了。」東方風華厲聲道。

「二哥和三哥要是聽到了,一定會很生氣,你在乎這個女人,卻不在乎我們的死活,兄弟一場,竟比不過一個認識才一個月的女人?」東方絕世怒火狂燒,手中的蝴蝶刀旋得更快了。

「絕世,你想太多了,只要讓她平安離開,我會再找魯默的師叔想辦法。」

「不!我沒耐性再等其它辦法,我要她留下,絕不放她走。」東方絕世擺明瞭沒有商量餘地。

「那我們沒話好說了,我非帶她走不可。」東方風華也拗了起來,擁著趙慕賢往前走。

「我倒要看你走不走得了!」東方絕世一躍上前,手中蝴蝶刀銀光乍閃,甩向趙慕賢的臉。

東方風華臉色微變,將她推開,長袖一伸,將蝴蝶刀揮開,但蝴蝶刀像長了眼睛似的,劃破他的白袖,又飛回到東方絕世的手中。

東方風華化被動為主動,身形一晃,隨後而至,雙拳同時出擊。

東方絕世翻身如飛燕,反手回擋相抗。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飄逸沉穩,一個輕盈跳脫,一白一黑,在半夜的東方居後園打得激烈懾人,毫不留情。

其它東方狼在仇義的指示下都按兵不動,畢竟兩人都是主子,幫誰都為難。

反倒是趙慕賢看得驚心動魄,眼見東方兄弟為她相殘,不禁急得嘶聲大喊。

「不要打了……我拜託你們,別打了!我願意留下來,我不走了!不走了……」

但東方風華和東方絕世彷彿打上了火,根本停不下來,兩人像仇敵般廝殺,招招驚險致命,看得旁觀的人都捏把冷汗。

這時,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趙慕賢身後,伸出纖白的手指,直掐住她的脖子。

「唔……」她驚恐地發出一聲。

「唉!為了你,我們兄弟閱牆,真是可悲啊。」東方傾國貼在她耳邊埋怨,指尖和聲音一樣冰冷。

東方風華瞥見這一幕,驚怒地大喝:「傾國,別碰她!」

就這麼一走神,東方絕世的刀已割破他的前襟。

「不……」趙慕賢以為他受了傷,嚇得想喊,卻喊不出聲,只急出一串眼淚。

「依我看,趙慕賢是個禍害,就讓我解決她,省得麻煩。」說著,東方傾國十指用力。

趙慕賢吸不到空氣,痛苦地扭動著,臉色發黑。

東方風華心急如焚,顧不得東方絕世的淩厲刀技,疾奔過去,一手砍向東方傾國。

東方傾國輕笑,立刻放開手,向後退了三步,他正要拉回趙慕賢,東方絕世卻趁著這一空隙來襲,刀旋出手,刺的卻是趙慕賢的腿部。

他的企圖很明顯,只要傷了她,要走就更困難了。

但,就在這一剎那,東方風華及時伸手擋護,那尖銳的刀,直接刺入了他的手掌心!

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趙慕賢,她駭然地瞪大雙眼,呼吸凍結。

東方風華的手……他那漂亮的手……

「大哥,你……」東方絕世瞪著他,始終冰狠的俊臉終於動容。

「你就這麼愛她啊?」東方傾國也一臉驚詫,喃喃地道。

東方風華用力拔出蝴蝶刀丟在地上,冷鷥地宣稱:「誰動她,就是與我為敵!」

每個人都被他的氣勢震住了,總是斯文清逸淡泊的他,雖偶有暴怒,但從未像此刻這樣狂霸強勢。

四周靜悄得沒人敢出聲,就在這時,東方老夫人一聲爆喝:「還杵著發什麼呆?一起上前把這個東方家的不肖子孫給我綁起來!」

「奶奶……」東方風華一驚,看向立在別墅二樓陽臺的東方老夫人。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個胳膊往外彎的孫子!動手!」

東方狼得令,再也不能不動,在場的八人,連同東方傾國,東方絕世,還有仇義,同一時間出手。

東方風華面不改色,似乎胸有成竹,但趙慕賢卻受不了了,她著急痛心地衝到東方風華面前護著他,哭嚷:「不要傷他!不要再打了!我留下!我願意用我的心臟、我的血骨幫你們解咒,求求你們,不要對他出手……」

「慕賢,讓開!」他厲斥一聲,一把將她拉開,以鮮血淋漓的右手擋住仇義和東方絕世的重拳,隨即大喊:「十三!」

頓時,六名身著黑衣的東方狼從暗處現身,加入戰局,一時之間,七人對十一人,局面立刻陷入激戰。

趙慕賢無力地倒坐在一旁,手足無措地望著這場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謬劇,內心慌亂無章,又撕痛欲裂。

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搞到這種地步……

眼見情況即將不可收拾,一陣警鈴突然響起,那是東方居的保全系統遭人入侵的警訊,所有人都驚愕地停滯了一下,同時納悶,這時候,有誰膽敢進犯東方居?

仇義反應很快,招了四名手下立刻衝向前方大門,在場人數成了七比七,勢均力敵,但東方風華受了傷,要應付東方絕世顯得有點吃力,趙慕賢見他被逼得汗流浹背,愈看愈急。也愈看愈氣。

她得幫幫東方風華,只會坐在這裡哭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用手臂擦掉眼淚,她吸口氣,抓起地上的一根樹枝,起身衝上,猛力打向東方絕世的臉。

「你這個小鬼,目無尊長,沒大沒小,竟敢打你大哥,可惡!」她大罵。

「哎!趙慕賢!你幹什麼……」東方絕世沒想到她會打人,急退怒喊。

同一時間,東方傾國也被十二踢中肩膀,痛得跌了過來,正巧壓住了東方絕世,兩人撞成一團。

「三哥!」

「絕世……哇噢-」

東方風華暗喘一口氣,趁此良機,伸手摟住趙慕賢,在十三等人的掩護下,衝出重圍,躍出了圍牆,火速離開了東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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