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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一百二十一章 操心薛丁山的終身大事

    月盛夏,即使是清晨,陽光也已經是火辣辣的,只消就會帶來陣陣燥熱。坊間大道兩旁的槐樹下,不少行人都會駐足休息,但大多數人都頂著酷烈的日頭揮汗如雨地趕路。這時節,東西兩市的鋪子中已經漸漸有人貨賣冰食,但也只有有錢人家才能買得起,至于普通百姓,望著那價比金玉的冰食,唯有望而興嘆的份。

    雖說天氣熱,但李宅演武場中依舊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以往最會偷懶的李賢今天大殺四方,不但只用了不到一刻鐘打得李敬業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而且還壓制住了李敬業和薛丁山,頭一次和這兩位打了個平手。

    連番大戰下來,眾人全都是汗流浹背。好容易捱到蔭涼的地方,李敬業就四肢大開癱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而程伯虎則是痛痛快快喝了一氣涼水,卻猶嫌不足,干脆把整個大瓢從頭澆下,這才暢快地長長噓了一口氣。倒是薛丁山看著旁邊不時發愣的李賢,忽然開口問道:“六郎,今兒個你遇到什么喜事了,看你剛剛精神百倍的模樣!”

    精神百倍……李賢自己明白,他根本是窩了一肚子氣!早知道醉酒后會惹出那么多麻煩,他哪里會喝那么多。好嘛,一場醉劍之后,他發酒瘋賦詩的事情沸沸揚揚傳遍了整個長安城,累得他被李治武后盤問了好一陣子。雖說兩人全都對那首將進酒贊不絕口,也沒有他地說辭生疑,但是,他還是被狠狠訓了一頓,差點被下了禁酒令!

    “什么喜事,全都是倒霉事!”

    李賢沒好氣地答了一句,這才感到喉嚨口冒煙,正在這個時候。卻有兩個仆人端著兩個木盤子匆匆而來,里頭正是四個冒著冷氣的盞子。

    “冰鎮葡萄酒!”

    李敬業几乎是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搶過一個盞子便一仰脖子往嘴里送。而程伯虎的動作也沒比他慢多少,眼疾手快地拿過一盞。李賢則干脆連同木盤子一起接了過來,然后才遞給了薛丁山一盞。

    外頭雖然也有冰食,但是。葡萄酒本就價值不菲,再加上冰鎮則更是金貴,自然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能承受得起。他卻不像李敬業程伯虎那般牛飲,一口一口慢慢呷著,那股冰涼的酒味在口中回蕩,暑意仿佛一瞬間就消了。

    “真爽快!”薛丁山意猶未盡地放下了杯子,瞥了一眼旁邊的李敬業程伯虎,他忽然往李賢身邊挪了挪,然后低聲提醒道,“六郎。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事你還記得么?”

    上次的事,什么事?

    李賢一時犯了糊涂。見薛丁山臉色微紅,他頓時恍然大悟——上次那件事。不就是薛丁山在背地里嘀咕他老爹薛仁貴老牛吃嫩草那段故事么?想到這里,他立刻笑嘻嘻地點了點頭:“怎么,莫非是你和她有什么進展了?”

    他這本是戲謔,誰料薛丁山臉上那股子紅潮竟一下子沖到了耳根。看到這情景,他差點沒笑出聲來,面上卻不得不輕咳了一聲:“我問你,你爹……嗯,是否曾經在她那里過夜?”

    這句話其實等于沒問。在李賢看來,薛仁貴既然大老遠把人家從鐵勒帶回來。那么總歸是有些感情地,那么有過肌膚之親也很正常。這年頭兒子看上老子的姬妾很常見,比如說他自己的那位父皇看上他那位母后……咳咳,子不談父過……所以,這事情并非完全沒有法子可想,最簡單的方法是,老薛主動把人讓給小薛,但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我……我不知道。”說起男女之事,薛丁山頓時顯得有些狼狽,見李賢一動不動地瞪著他,他只得更加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只知道,爹……爹對她很好,她……她這几天一直在東西市里逛,爹還派了四個家丁護持著。”

    這小子怎么一點都不知道主動出擊!

    李賢心中來氣,一口把剩余的葡萄酒喝了個干淨,隨即朝旁邊的李敬業程伯虎吆喝道:“喂,休息好了趕緊起來,有活干了!”

    “什么事那么急?”

    程伯虎和李敬業不情愿地先后爬了起來,待聽得李賢說要去逛東西市,他們立刻露出了極度懷疑和警覺地神情。李敬業更是退后了一步:“東西市那些胡商的東西可是貴得讓人難以下手,六郎你若是准備敲我和伯虎一筆,那就免了!”

    “誰看得上你們那點小錢!”李敬業冷哼一聲,見薛丁山在那里朝自己連連使眼色,他也不好直接揭穿對方的心事,干脆另找了個借口,“這大熱天的,去東西市看看有什么生意好做,回頭帶你們兩個一把!”

    這帶兩個字一出口,程伯虎和李敬業立刻換了一幅歡天喜地的笑臉。自從李賢某次良心發現,帶他們在賀蘭周的生意當中入了一小股,兩人的財產很快有了飛速增長,眼看有了脫離負債的希望,他們怎能不喜?雖說不知道李賢的錢投給了誰,但這種不要自己費腦子的事,兩人誰都不愿意多管。

    “來人,趕緊去備馬!”

    “嗨,去把小黑叫上,順便把我那兩把斧子拿過來!”

    看到李賢為了自己地事情如此賣力,薛丁山心中自然感激。而李賢則趁機搭著他的肩膀低聲提醒道:“這男女之間地事也跟你和人過招一個樣,講究一個穩、准、狠!要是該出手的時候不出手,煮熟地鴨子也會飛了,你明不明白?”

    “我……可是她畢竟……”

    “所以說,要先把事情查清楚,否則你難道准備一直這么單相思下去?”李賢沒好氣地瞪過去一個白眼,惡狠狠地道,“情場如戰場,你要是在這上頭那么被動挨打,以后上了戰場也是個沒擔當的將軍,至不濟把事情弄清楚,該死心的你就能死心了!”

    發覺薛丁山如同小雞啄米地在那里連連點頭,李賢不得不在心里哀嘆了一聲——當這個沛王還得操心薛丁山的終身大事,他管事的范圍也太寬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阿梨=樊梨花?

    說東西市的店鋪有多少,李賢著實沒有計算過。他f回到長安已經好几個月了,逛西市的次數超過二十回,東市也去過好几回,至今愣是沒進過一家相同的鋪子。事實上,他雖然和薛丁山說了大話,但是否能夠在這么大的一片地方找到人,他著實沒有把握。

    食肆、酒肆、衣行、鐵鋪、珠寶古玩……在西市,四處可以看到衣著奇特高鼻深眼的胡商,也有來自新羅和日本的商人。道路兩旁都是鱗次櫛比的鋪子,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盡管不是第一回來,但在轉了几個圈子之后,李賢還是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盡管兩旁有樹蔭遮陽,但是,這一日的天氣異常燥熱,就連他的絲綢衣衫都濕透了緊緊貼在了身上,汗更是不知道出了多少。而李敬業三人也同樣好不到哪里去,四處張望著找尋賣冰食的鋪子。至于陸黑倒還耐得住熱,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人群。

    “六郎,看那邊!”

    李賢循著程伯虎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看到一個冰字,立刻叫上其他人策馬上前。而一到門口,立刻就有伙計上來迎候,兩個人上前牽了馬,另一人則笑吟吟地道了一聲安。

    跟著那伙計上了樓,李賢隨便一張望,卻只見諾大的二樓已經是坐了不少人,個個都是衣衫光鮮。顯而易見都是貴人子弟。而當他地目光看到東頭的時候,忍不住便微笑了起來——那五六個正在喝冰水的年輕人,可不是屈突仲翔那幫“惡少”?

    他看見了別人,別人當然也看見了他。屈突仲翔乍一看見這上樓的几人,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一條路溜下去。只可惜這二樓只有那邊一個出入口,因此發覺李賢等人朝這邊而來,他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打招呼。

    “六公子!”

    李賢笑嘻嘻地朝在座的其他惡少打了個招呼,見旁邊仍有空位。便絲毫不客氣地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依樣畫葫蘆地叫了五份冰水。不等屈突仲翔開口,他便指著一群惡少又吩咐了一句:“他們的那份一并算在我帳上!”

    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帶來了良好的效果,周曉第一個站起來稱謝,而程伯方程伯獻兩兄弟看到程伯虎本來就怕,聞聽李賢請客。連忙奉上了一筐地感謝。有這仨人帶頭,其他人紛紛加入了巴結的行列——不是為了那小小一杯冰水,而是因為誰都知道,李賢是大姊頭屈突申若青眼相加的人。

    “多謝六公子盛情了!”

    平白無故欠了一個人情,屈突仲翔很是不忿,無奈不管是身份還是其他,他都及不上李賢,只得在心里生悶氣。等到冰水上來,李賢喝了一大口,一身暑意一退。他卻覺得其淡無比。這外頭賣的都只是純粹的冰水,自然不比家里能夠自己取了冰DIY過癮。

    等等。DIY……他如果能夠在這時代弄出冰淇淋來,豈不是一樣很過癮?咳。這年頭似乎沒有牛奶……但就算做不出冰淇淋,什么酸梅湯什錦冰盤花式刨冰之類的東西,也許還是有可能地!不過要真正推廣的前提是,這冰的價格得降下來才行。

    思考著這些事,對于其他人的談話,他也就只是嗯啊敷衍兩聲。正當他算計著如何找賀蘭周那老頭好好謀划一下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在他大腿上拍了兩下。

    “六郎,是她。她來了!”

    誰來了?

    李賢莫名其妙地抬頭看去,這才看到樓梯口站著四男一女。那少女的臉型輪廓和中原人稍稍有些不同,但單單論容貌,卻依舊顯得極其美艷。這時,他自然恍然大悟,來人必定是薛丁山的心上人了。只是,看那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他怎么都無法相信,她真的像薛丁山所說那樣只有十四五歲。

    大約是他的目光太專注了一些,那少女終于注意到了這邊地几人,竟是毫不猶豫地朝這邊大步走來。見到這個架勢,李賢不禁吃了一驚,轉頭去看薛丁山的時候,卻只見這一位一下子低下了頭,一幅恨不得找條縫鑽下去地架勢。

    這小子真沒出息,敢情他剛剛的鼓勵都白費了!

    看到一個美貌少女朝這邊走來,上至李敬業程伯虎,下至屈突仲翔等豪門大少,全都露出了驚艷之色,只是礙于李賢在場,誰都不敢像往日那樣大呼小叫。然而,等那少女走近之后,卻壓根不理會朝著她地臉直瞅的眾人,徑直來到了薛丁山的跟前。而這個節骨眼上,薛丁山卻依舊低著頭在那里拼命喝冰水,完全沒看見面前有人。

    最后,實在忍無可忍的李賢搶過了薛丁山面前的那個盞子,自個站起來讓開了座位,順帶把薛丁山拖了起來。直到這時,薛丁山方才看清了那少女赫然站在自己眼前,旋即呆若木雞。

    少女落落大方地點點頭笑道:“薛大哥,真巧啊!”

    薛丁山的反應卻顯得極其笨拙:“呃,阿梨……真巧……”

    聽到這句沒有任何技朮含量的回答,李賢登時氣急敗壞,差點沒將那個空盞子直接朝薛丁山的后腦勺扔去。而旁邊地其他人也全都被這句話給嗆著了,一時間咳嗽聲此起彼伏。

    “聽說這里的冰食不錯,你剛剛嘗過,究竟怎么樣?”

    “不錯,挺好喝地。”

    這下子,李賢完全對薛丁山的木訥無語了。人家都給了這么好的借口,這小子居然愣是不接話茬,天底下有這么笨的家伙么?就算學不會李敬業程伯虎的花言巧語,至少跟了他李賢這么久,也該精明一下子了!

    看到那少女明顯露出了一絲惱色,李賢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一把將薛丁山拉到了后頭,然后笑道:“這里的冰食單調了些,丁山剛剛還說過自己會調更好的。阿梨姑娘就請在這里先稍等一會,我讓他去做!”

    言罷他不由分說地拉起薛丁山,又朝李敬業程伯虎丟了個眼色,隨即拎了一個伙計直接下樓。一下了樓梯,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地罵了薛丁山沒出息,隨即不耐煩地問道:“對了,她叫什么名字?”

    薛丁山早就沒了脾氣,此時連忙解釋道:“她叫阿梨,聽我爹說,她來到中原后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姓氏,大名叫樊梨。”

    阿梨——樊梨——等等,難不成赫赫有名的樊梨花就是這么來的?可問題如今沒有西涼國啊!用五雷轟頂來形容李賢此時的心情,真真是一點不錯。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鮮冰鎮果汁,美女人人愛

    這位公子,我們這沒有這樣的規矩。”

    “五十貫!”

    “可是……”

    “一百貫!”

    俗話說錢能通神,在李賢巨大的金錢攻勢下,掌柜非但滿口答應讓李賢用冰,而且還特意辟出了一塊地方供他們使用,又找來兩個伙計當下手。除此之外,面對李賢那張長長的清單,他又立刻讓人出去采買。然而,看到最終台子上琳琅滿目的一大堆,薛丁山的臉色卻極其難看。

    “六郎,可是,我不會調什么冰水啊!”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小子不會!”

    李賢惡狠狠地瞪了薛丁山一眼,隨后看了看剛剛買來的几種新鮮瓜果,立刻滿意地點了點頭。調酒他不會,但是做個冰鎮果汁之類的他總還能勝任。再說,對于時下的女人而言,好喝只是次要的,樣式漂亮新穎,到時再宣傳一下美容功效,這才是最最有效的。

    話說回來,如今既然能夠釀葡萄酒,他是不是可以去試試釀一下果酒?花式果酒也許不討男人的喜歡,但是對于屈突申若那些娘子軍來說,果酒應該更合脾胃吧?

    一堆五顏六色的瓜果看上去和他當年吃過的沒什么兩樣,所以,他隨手挑了一個西瓜,可還沒有等他動手,旁邊的一個伙計便滿臉堆笑地發話了。

    “公子。這是寒瓜,原本就是性寒解熱,時下解暑正是最好!”

    寒瓜……不就是西瓜么,這名字怎么這么古怪!李賢見那伙計三下五除二地切瓜取出了瓜瓤,便隨手取了一塊嘗了,那滋味雖然比不上他曾經吃過地那些優質品種,但也差不離了。

    取汁、加冰、放蜂蜜、調薄荷汁,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三大工序。但是,對于榨汁條件相對簡陋的情況來說,兩個伙計還是忙活了老半天。等到用了好几樣瓜果大功告成,卻不過只得區區六個盞子。而在李賢指手畫腳的時候,薛丁山就只能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

    李賢示意那兩個伙計將東西裝盤,回頭見薛丁山傻呆呆地站在那兒。只得把人拉到一邊提醒道:“上去之后就告訴人家,這是你親手做的果汁,能夠活膚養顏。記住,這些東西都是給她一個人的,別讓那些小子沾光。別忘了甜言蜜語,你都和敬業伯虎混那么久了,也該學會他們那一招了!”

    “我……”薛丁山猶豫著還想再解釋什么,見李賢雙眼似乎要冒火,連忙搶過盤子急匆匆地沖了出去。即使如此,他心里依舊是亂糟糟的。甜言蜜語……他該怎么甜言蜜語?

    眼看著薛丁山走了,李賢這才吁了一口氣。轉頭見兩個伙計還在那里忙活著收拾,他卻不走剛剛那道門。而是掀開了旁邊側門的門帘。果不其然,只見那掌柜赫然站在后頭,一見到他立刻滿臉尷尬。

    “你在這兒看什么?”

    那掌柜見李賢滿臉不善,慌忙賠笑道:“呃……我只是怕公子忙不過來,所以在這兒候著,看看能幫什么忙。”

    “是么?”李賢自剛才起就覺得有人窺視,起先還以為是自己多疑,眼下哪里會不明白這家伙地目的。此刻見那掌柜滿臉局促地站在那里。他忽然促狹地一笑,“我問你。這西市賣冰的鋪子有几家?你可算是生意好的?”

    “這……”掌柜聞言頓時不安了起來,隨即朝那邊目瞪口呆的兩個伙計打了個眼色,直到兩人走了,他方才不安地搓著雙手道,“公子,我這不過是小本生意,也就是暑日里各戶人家要買不少冰,至于冬天只有藏冰,卻是賣不出去的。就是這冰水,平時客人也不多,所以……”

    這家伙打什么誑語呢,這長安城愿意為解暑一擲千金地貴冑子弟多了,但凡這盛夏之日請客,家里藏冰不夠的富貴人家哪個不是成筐成筐地往家里拉?

    “好了好了,誰耐煩聽你訴苦。你且等著,三日之內自有人來和你商量!”

    李賢冷冷撂下一句話,便不再搭理那掌柜,自顧自地上樓而去。到時候找賀蘭周好好商議,把果酒外加簡易榨汁裝置之類的東西弄出來才好。話說回來,他那母后的生日可是說到就到,到時候要是送不出什么好禮物,這牛皮可是立馬吹破了。送禮送禮,真是讓人抓狂!

    緩步上了二樓,他就覺得氣氛不對,定睛再看時,他差點沒立馬逃下樓去。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剛剛坐的那塊地方赫然又多了一批人——不是別人,正是屈突申若那群娘子軍。只見除了那個樊梨之外,五個女人每人手中都拿著一個盞子,正與薛丁山和阿梨談笑風生,至于其他男人則全都一聲不吭當起了啞巴。

    屈突申若一面品著那清涼蜜甜的果汁,一面取笑道:“小薛,看不出來,你平常不怎么言語,居然還有這種本事!”

    她這一說,其他女人哪里會落后,紛紛七嘴八舌地盤問起來,氣氛一時極其熱烈。而薛丁山平日最怕的就是這種場面,此時此刻更是臉色通紅,正當他暗自盼望李賢趕緊回來替他解圍的時候,耳邊忽然鑽進了一句話。

    “薛大哥,等到回家之后,你也依樣畫葫蘆做果汁給我喝好不好?”

    薛丁山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張笑盈盈的俏臉,心頭登時一熱,几乎沒有任何猶豫便點點頭道:“行,阿梨你若是喜歡,要我做多少都沒問題!”

    這小子居然開竅了!

    正好走近的李賢剛剛暗贊了薛丁山一句,便感到面上投來了兩道火辣辣地目光,定睛一看,那似笑非笑盯著他的不是屈突申若又是誰?還沒等他開口招呼,那火紅地人影就忽然到了他身前,緊接著,一句猶帶著熱氣和芳香的話飄進了他地耳中。

    “六郎,小薛斷然不會有這種哄女人的心思,一定是你教他的!我可和你說好了,待會把法子老老實實傳了我們姐妹,我們打完馬球也好有東西解暑!話說回來,就知道數你鬼主意多!”

    大姊頭發話,這還有推托的余地么?

    李賢當下自然笑嘻嘻地應了,一抬頭見對面人人面露異樣,他只得裝作沒看見。等屈突申若閃開,他走過去甫一落座,李敬業程伯虎就左右夾了過來。

    “你小子就是重色輕友,這樣的好東西,就不知道讓我們兄弟先享用一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紅萬艷共求詩

    突通雖然早逝,但由于其忠良向來為太宗皇帝所敬,以來,和其他的開國功臣一樣,屈突家自然是榮華富貴。如今屈突通的兩個兒子都外放為刺史,家里留著的除了屈突申若和屈突仲翔姊弟,另外就是几個年長姬妾。自然,這家事全都是屈突申若一人掌管。

    雖說沒有長輩,但屈突家位于安定坊的大宅一向都分外熱鬧,進進出出全都是騎著高頭大馬的豪門仕女,甚至一度引得無數登徒子觀看。直到屈突申若某次大發神威,這才使得整條巷子為之一肅,沒人再敢冒著鼻青臉腫的危險窺人美色。

    由于屈突申若的邀請,因此這一日一大早,李賢便帶著兩個隨從來到了安定坊。對于這片他翌日即將建宅的地方,他自然是很感興趣,一路走走停停,要不是各處都是坊牆高豎,他倒想進去好好看個究竟。要說這長安城的規制自然是第一流的,無奈除了東西兩市和少數几個里坊,几乎全都是住宅區而沒有商業區,要想尋歡作樂就必得出門,實在很令他頭痛。

    他正在那里緩緩而行,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頭一看,卻只見一騎淡藍色的身影飛也似地從身邊馳過。見道上無人,又忖度身下這匹追風乃是西域名種,他一瞬間起了興致,連招呼也不和那兩個隨從打,猛地一夾馬腹,抽了一鞭子便立刻追了上去。

    這既然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良馬,速度自然非同小可,只消一會兒,李賢便只覺耳邊風聲大起,整個人便如同騰云駕霧一般。經過一道坊門的時候,他甚至還聽到那几個守門人咋咋呼呼地嚷嚷著什么。正在興頭上的他哪里理會這些,只顧一個勁地追趕著前頭的人影。

    風馳電掣跑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漸漸縮短了和那人的距離,前后不過數丈。忽然,前頭那馬的速度猛地降了下來,他不由心頭大喜,立刻策馬超了過去。側身而過的一剎那,他這才發現馬上的騎手竟然是自己見過的,一時間呆了一呆,但身下的馬絲毫不停,仍然疾馳著把他往前方帶去。

    那是蘇定方的孫女蘇毓!

    待到他漸漸放慢了馬速往四周一瞧,這才發現自己跑過了頭,至于那兩個隨從則早就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現在回憶起來,剛剛蘇毓停下的地方,可不應該是屈突家的宅子?怪只怪他只知道一個勁地和人賽馬,竟是全然忘了今天的目的。

    重新回轉門口,李賢還沒來得及下馬,一句火辣辣的話便迎面沖來:“我說六郎,我這里你也不是來一兩回了,居然會走錯了路,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定睛看去,他見大門口赫然是好几個女人,而一身絳紅長裙的屈突申若最為醒目,至于身著淡藍騎裝的蘇毓則恰恰站在她旁邊。見此架勢,他只得干笑著下馬,一一打過招呼之后便拍了拍自己那匹追風的頸子。

    “誰要剛剛蘇姑娘從我身邊那么快地跑過,這馬就動了烈性,一路追著追著,我也就跑過頭了!”

    “就知道你最會胡說八道!”屈突申若沒好氣地丟了個白眼,卻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李賢的愛馬,還伸出手來撫摸了兩下馬頸,“怪不得人說好馬還得出自西域,這么一大圈跑下來,愣是和沒跑過一樣,不愧是六郎你靠著一首詩叢皇后娘娘那里贏來的!”

    李賢一時捉摸不透屈突申若究竟是贊揚還是諷刺,索性打了個哈哈

    去。等到仆人上來牽了那馬過去,他便和一群女人I門。穿過青石小路到了一個大園子。

    要說這園子四處全都是高聳的大樹,雖然夏日炎炎,那茂密的樹葉卻把下頭掩得嚴嚴實實,只有一星半點的陽光如漏網之魚一般落在了地上。四周散坐著十几個女人,其中好些都是李賢平時沒見過的,個個都是粉臂酥胸半露,輕紗長裙曳地。那些高高的發髻上,各色花釵玉樹熠熠生輝,別顯尊貴雍容。

    起初他還嘀咕怎生那么多人,而李敬業程伯虎等人怎么都沒看到,莫不是遲到了,結果聽得李焱娘的一句嚷嚷后頓時大吃一驚。

    “喂,各位姐妹們,今天申若大姐可是幫忙大家把六郎給弄來了,他也沒有援兵可以指望。大家求詩的趕緊,省得他在我們姐妹面前成天藏拙,到外頭卻四處賣弄!”

    這是咋回事?

    措手不及的李賢見自己一下子成了四周目光的焦點,不由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待他回頭去找屈突申若的時候,卻只見自己身旁三尺之內沒有一個人。人說萬綠叢中一點紅,而他如今身處千紅萬艷之中,滋味卻更不好受。

    屈突申若此時在上首主位站定,見李賢滿臉不得勁,她愈發笑得燦爛:“六郎,這些都是我的昔日姐妹,如今有的已經嫁人,要集齊這么多人也不容易。今天邀你來,一來是為了你上次給我們嘗過的冰鎮果汁,至于另一項,則是大家全都為了扇面而來!”

    她這話音剛落,眾女就紛紛掣起了扇子,只見清一色的白色絹質宮扇上,全都是空空如也。而這個時候,屈突申若便笑著解釋道:“這扇子上畫來畫去不過是山水花鳥美人,就算題詩,也不過翻來覆去那么几句古詩。六郎你既然醉酒都能賦詩,那么今天就麻煩給我們這么多姐妹齊齊題上一首,以后大伙還能順帶為你揚名,何樂而不為?”

    這足足十几二十號人,真要一個個寫過來,干脆殺了他來得干淨!

    此時此刻,李賢簡直是欲哭無淚。倘若是赴京趕考的士子,遇到這種好事只怕是喜之唯恐不及,但他不是,他可是堂堂的沛王!這文采風流的名聲固然沒什么不好,可若是人人都這樣趕鴨子上架,他豈不是立馬就得江郎才盡?

    他還在猶豫,忽然看到屈突申若向自己走來,他立馬連連后退了好几步——此時此刻,這個女人在他眼中簡直成了可怕的代名詞——然而,在發現后背靠上了花園的院牆之后,他終于明白,自己無路可退了。

    就在這時,屈突申若終于迫了上來,笑吟吟地在他耳邊低語道:“六郎,今天只要幫我們姐妹這個忙,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大家一定出手相助。對了,眼下我就有一個消息可以告訴你,李義府指使了好些人彈劾劉仁愿將軍貽誤戰事,擁兵自重謀據海東。劉將軍那晚和你分手之后,回到寓所還遭了高麗刺客。后一件事被捂住了,如今沒几個人知道。”

    一句話讓李賢渾身一僵,被酷熱和眾女弄得昏昏沉沉的腦袋終于清醒了過來。
一百二十五章 且聽急鼓,且看寒光,且書狂詞

    對于肚子里那一點貨色而言,李賢對自己的書法沒有。要真是往那雪白的絹扇上一題,以后人家出去說這是沛王寫的,再來几個書法名家品頭論足,那么,他的臉就全都丟盡了!

    所以,提著蘸滿濃墨的毛筆,他最終還是干笑著轉頭對屈突申若道:“申若姐,這絹上頭直接題詩,只怕全都會化開來,不若先寫在紙上,到時候請名家……”

    “什么名家,我們姐妹就是厭了那些名家,所以才來找你的!”

    李焱娘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朝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拿來好几把絹扇,只見上頭濃墨山水,花鳥人物,至于題詩則大多是文采華麗之作,要說格調也就那么回事。在他這個外行人看來,那兩筆字甚至還不如當日劉仁愿的字精神。

    “我們姐妹雖然都是女流,但卻看不得這種表面文章,否則怎么會找你六郎?”屈突申若笑著用扇柄在李賢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睛,“所以,別拿那種濃詞艷賦來敷衍大家,我們這些可都是上得馬拉得弓的女人,不是那種深閨怨婦,要的就是六郎你詩中那種氣勢。至于這些絹扇,全都是特質的,你盡管寫,要是出差錯,我哪里還有几百把備著呢!”

    李賢面上微笑,心中卻哀嚎了起來。几百把,要是他待會寫錯一個字。那就有得返工了!他剛剛還想拿李太白地清平調來敷衍一下,敢情這些娘子軍還不要華詞艷賦,居然要狂放的,這還是女人么?

    冥思苦想搜腸刮肚了一會,他最終不得不求告道:“申若姐,這狂放的詩不是說寫就寫的,眼下沒有意境,再說。那么多人……”

    “唔,人多確實不好辦,那你就能題几首就几首吧,其他的就先欠在賬上!”屈突申若仿佛沒看見李賢的苦惱臉色,朝四邊的眾女點了點頭,“諸位姐妹放心。以后只要六郎完成了,我親自給你們送到家里去。至于意境……來人,取劍鼓,再搬几壇子酒過來!”

    劍、鼓、酒……敢情在這群姑奶奶眼里,這就是意境!

    眼看著旁邊擺好了鼓架子,兩個侍女捧來了一把寶劍,而另一批身強力壯的仆人則搬來了好些酒壇子,正在一個個裝滿酒壺,李賢已經徹徹底底沒有了說辭。當屈突申若把一個大酒壺送到他面前地時候,滿肚子不得勁的他毫不猶豫地掀開了蓋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大灌了几口。這酒入口倒還香醇,但不一會兒。一股子火辣之意就立刻沖了上來。

    “好,不愧是如今坊間人人稱道的豪氣李六郎!”

    李焱娘當先撫掌大贊。而其他眾女也連連喝起好來。那殷秀寧更是朝屈突申若打了個眼色,隨即撩起袖子取過鼓槌,狠狠擊在了鼓上。那鼓聲最初只是一下一下很是緩慢沉重,到后來忽然急促了起來,咚咚咚的聲音仿佛砸在人心頭,除了心悸之外更帶來陣陣震蕩。

    屈突申若端起一個酒盞一飲而盡,右手在寶劍機簧上輕輕一按,只聽一聲清響。一抹寒光驟然亮起。緊接著,她便一個錯步下場。合著激烈的鼓點聲舞起了劍。一瞬間,除了那一陣急似一陣的鼓點以及利劍地破空聲和腳步聲,四周聽不見其他聲音,仿佛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凝神屏息了一般。

    李賢得李績傳授劍朮,又曾經和李敬業等人交手多次,那一回更在麟德殿上看契苾何力舞劍,對于劍朮精髓自然有些認識。此時此刻,見場中那個絳紅人影如蛟龍出海一般催動劍勢,漸漸竟是只見寒光鐵影不見人,一時間竟看住了。

    這哪里是劍舞,分明是真正的殺人劍朮!巾幗英豪,竟至于斯!

    “好!”

    他再也忍不住心頭那股子震撼,猛地大喝一聲,隨手拿起酒壺欲飲,卻發現里頭不知何時已經完全空了。興頭上的他立刻另取了一壺,痛喝一氣之后,他便抓起旁邊蘸滿濃墨的筆,在手中絹扇上重重題了下去。

    他這邊廂奮筆疾書,那邊廂鼓聲似乎已經到了極致,就是場中上下翻飛的那團寒光也似乎更添几分威勢。最后,只聽一聲如同雷鳴般的巨響,擊鼓的殷秀寧滿頭大汗地丟下鼓槌坐倒在地,而屈突申若便在這個時候嬌斥一聲,脫手擲出了手中寶劍。

    眾目睽睽之下,那寶劍深深扎進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中,劍柄仍舊顫顫巍巍地抖動著,那數縷長長的劍穗隨著微風陣陣飄拂,看上去既動且靜。

    “成了!”

    李賢猛地一扔那筆,忽然大笑了起來,少不得拿起酒壺痛喝了三大口。而此時此刻,一群女子方才從剛剛的極度震撼中回過了神,紛紛聚到了李賢身邊觀瞻,几個心急地竟念出了聲。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屈突申若念著念著眼睛大亮,最后忍不住驚呼道:“這是……這似乎能夠配上……”

    “不錯,它能配上《秦王破陣樂》!”李賢此時酒意上涌,當下便笑吟吟地解釋道,“申若姐如此劍舞,若是能夠配上賁張地曲調和這詞,定然能夠平添風采!”

    彼時雖然重詩輕詞,但由于屈突申若剛剛的劍舞配上殷秀寧地鼓聲實在太精彩,再加上李賢這首詞字里行間戰意盎然,一時間眾女全都覺得痴了。許久,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李焱娘方才一把拽住了李賢的袖子,喜不自勝地嚷嚷道:“六郎好急才,古今那些所謂神童天才莫過如是!”

    燥熱和酒意一起上來,再加上李賢和這些娘子軍混在一起甚覺無拘無束,此時此刻干脆就把謙遜全都丟在了腦后。管他什么千古名篇,且看他信手拈來!

    “好詞,六郎這醉酒草書,也有那么几分氣勢,配這絹扇終究可惜了!”屈突申若望著那墨跡淋漓的絹扇,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此等媚物,著實配不上如此豪詞草書!”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醉入佳人閨室

    突申若一說絹扇配不上這好詞,眾女細看之下都皺起薄薄的扇面再加上四周精致的竹絲,配合兩邊優美的圓弧,怎么都流露出一股奢華濃艷的味道。一旁的李賢看眾女紛紛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冷不丁笑道:“這絹扇不行,何不用紙做的折扇?”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自己面上多了几道熱辣的目光,這才想起現如今市面上的扇子大多是團扇鵝毛扇,后世廣為流傳的折扇似乎基本上看不到,想來又是一時口快說漏了。正當他准備把話題重新岔回去的時候,卻只見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用扇子在他臉上一划。

    “既然六郎你這么能干,那這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們可指望著你的折扇呢!”

    酒也喝了,劍也舞了,詞也吟了,字也寫了……接下來眾女一個個酒意上涌面紅耳赤,紛紛嚷嚷著要喝冰鎮果汁。而苦命的李賢還來不及分說什么,就被屈突申若一把拉了下去。這一回給他打下手的不是什么仆從婢女,而是屈突申若本人!

    由于適才舞劍,屈突申若那身絳紅的絲袍上隱現汗跡,就連頭上也是大汗淋漓。盡管如此,她卻依舊在那里忙著取冰塊打果汁,一幅樂此不疲的模樣。

    旁邊的李賢一面裝模作樣地忙活著,一面偷眼去看她,一時只覺得這時候她一點都不像那個呼風喚雨的大姊頭,倒是像一個尋常人家的賢妻良母。除了陣陣瓜果的清香甜蜜之外,每逢那個絳紅人影從身旁飄過,他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今天的屈突申若沒有濃妝艷抹,而是淡掃娥眉輕敷鉛粉,別有一番清新天然的風情。她起初還沒有注意李賢的目光,只是自顧自地忙活,待到取蜂蜜的時候方才看見李賢的眼神有些不對勁,略一思忖便輕笑了起來。

    望見屈突申若朝這邊走來,李賢連忙定了定神,趕緊搗鼓碗里那一大塊冰,但沒過多久,他就感到身后有些異樣。緊接著,后背猛地傳來了一陣火熱的感覺,他心頭大震之余,忍不住更覺得口干舌燥了起來。

    “六郎,你剛剛在看什么來著?”

    李賢哪里肯承認自己的眼睛不老實,連忙敷衍道:“我只是看到申若姐還會這些廚間事,有些奇怪而已……”話音剛落,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只滑膩的手,一時間后頭那些話全都咽了回去。這種情形太曖昧了,這位大姐可是出名的彪悍,不會真的准備做什么吧?

    仿佛是察覺到了李賢的緊張,那只玉手碰觸到了李賢的下巴,終于縮了回去。還不等李賢松一口氣,屈突申若忽然旋風一般地轉到了他的跟前,似笑非笑地戲謔道:“小小年紀就這般不老實,賀蘭看上了你這個花心郎君,以后只怕多長十雙眼睛都不夠!”

    我花心?還不是姑奶奶你故意挑逗惹的禍!

    李賢竭力低頭避免去看那一抹白皙的雙峰,腳下悄悄朝旁邊邁出去了一步。誰知還沒等他腳底抹油,他的臉頰就又被人掐了一下。緊接著,屈突申若便不緊不慢地道:“東西都做完了,趕緊拿出去讓她們嘗嘗。我剛剛出了一身大汗,得回去好好洗洗換一身衣裳。你且先去,我待會就來!”

    李賢巴不得離這位大姊頭遠些,當下連連點頭,端起那滿滿當當一盤子便慌慌張張地沖了出去。走得急的他壓根沒有注意,那一頭的屈突申若望著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

    十几盞冰鎮果汁几乎被眾女一搶而空,而松了一口氣的李賢端著自己那一盞西瓜……不,應該是寒瓜汁,坐在石凳上慢慢地啜著,腦海中還在思考剛剛屈突申若說過的事。

    上回李義府寫給劉仁愿的信讓燕三給截了,最后到了李治手上。但是,他絕對不信李義府就寫過這么一封信,之前只怕還有。就他和劉仁愿見面的情況來看,這是一位相當爽直的武將,必定不會因為李義府的威逼而做出暗害劉仁軌的事。既然如此,此番回來遭到攻擊就很正常了。話說回來,所謂的高麗刺客是怎么回事?

    “六郎!”

    猛聽得耳邊大喝,李賢一抬頭便發覺身前圍了好些人,為首的李焱娘和殷秀寧正用一種相當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大約是天熱,盡管一盞冰鎮果汁下肚,這些女人的臉上卻仍舊帶著嬌艷的紅色,此番個個挺胸含笑看著他,頗有一種讓人矮半截的味道。

    “各位……”

    李焱娘輕輕拍了拍巴掌,很快,旁邊的兩個女子便讓出了一個位置,后頭赫然是兩個手捧酒瓮的仆人。她仿佛

    李賢的勃然色變,仍舊一臉笑意。

    “今天那果汁讓我們大家好生爽快了一回,原本該好好謝你的,只是六郎你上次喝倒了我們諸多姐妹,讓我們在佩服之外還都有些不服氣,今天正好又多了小蘇和几位姐妹。大家也不和你拼酒,我們人人敬你一杯,你喝了我們就不再糾纏,如何?”

    還要喝酒!他如今仿佛是成了酒鬼,走到哪里就是喝喝喝,仿佛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還沒到法定喝酒的年齡呢!

    話雖如此,眼見眾女在敬他之前當先一飲而盡,他也實在不好推托,只得一杯杯取來飲了。等到一圈喝下來,他腦袋倒還清醒,只是這肚子卻吃不消了,連忙借腹痛先遁了。

    在一個仆人的引導下找到了那傳說中的五谷輪回之所,出來之后他頓時覺得爽快了許多。被那清風一吹,他方才感到腦袋一陣發暈,一股子倦意几乎不可抑制地沖了上來。四下張望了一會,他竟記不起剛剛來時走的哪條路,干脆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轉了好几個圈,他看到前面赫然是鐵將軍把門,似乎是花園的盡頭。他原本想原路返回,才轉身走了一步,忽然玩興大起地上去拍了兩下,又拽了拽上面的鎖,結果紋絲不動。意興闌珊的他沒好氣地望了望那一人來高的院牆,看到旁邊栽著一片竹子,心中頓時一動。

    偷雞摸狗的事情做過一次,下一次做起來自然是無比嫻熟。有了先前探賀蘭別庄的經歷,他三下五除二就翻過了那堵牆,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此地顯然已經是內宅的范圍,但看景致卻不像是他上次呆過的屈突仲翔那個院子。瞥見綠樹掩映中有一座小樓,他几乎想都沒想就闖了進去。

    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他先是進了正堂,只見中間的牆壁上赫然挂著一把大弓和一把寶劍,而兩邊則是兩幅筆法蒼勁有力的大字。昏昏沉沉的他分辨了半天也沒看懂,索性也懶得再看,一頭扎進了左邊的一個房間,結果讓他嘆為觀止——諾大的空間中除了書還是書,案桌上甚至堆著高高的竹簡,這几乎讓他頭皮發麻,本能地退了出來。

    進了左邊的房間,他便發覺這是一間普通的寢室,除了靠牆的床榻之外,便只有案几胡凳等物。此時,他的倦意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大小姐今天似乎高興得很呢!”

    “可不是么,你是沒看見,大小姐舞劍的時候,著實是滴水不漏精彩極了!”

    “話說那位沛王殿下的叫好聲真大,我隔著老遠都聽見了!”

    “嘻嘻,那么俊俏,又能文能武的一個人兒,就連那么挑剔的大小姐都動了心,小丫頭你是不是思春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賢迷迷糊糊地聽見耳邊隱約傳來兩個嘰嘰喳喳的聲音,但耳朵聽見了,他的腦子卻不能分辨出半點含義,最后連最后一點意識都消失了。

    此時,終于有一個婢女進入了寢室,一聽見里頭的鼾聲如雷就嚇了一跳,等到小心翼翼進去看了個究竟之后,她立馬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對著正堂那邊忙活的兩個同伴連連搖手。

    “里頭……里頭有人!”

    “胡說八道,大小姐剛出了浴池,眼下還在更衣呢!”

    “誰胡說八道!”那雙鬟小婢狠狠一跺腳,提高了聲音道,“里頭確實有人,還是一個男人!”

    這下子另一個小婢頓時驚了,三兩步沖進去一看,她很快便哭喪著臉奔了出來:“這是怎么回事,那好像是沛王殿下!”

    沛王殿下!

    唯一一個沒進去看過的婢女頓時傻了眼,自個進去轉悠了一圈,出來的時候便有些失神。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臉上同時露出了几許紅暈。這內外院子原本就是分開的,若不是屈突申若的允許,那便是李賢費盡心機自己找了進來。而無論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她們都管不得。

    “好了好了,這里該收拾的我們都收拾好了,這院子還真安靜,外頭一有人她們就知道去看熱鬧偷懶!”

    “沒錯沒錯,真安靜啊!”

    看到那雙鬟小婢面露茫然,其他兩個婢女便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了出去。很快,整個院子便再度變得空蕩蕩的,只能聽到李賢的陣陣鼾聲。
第一百二十七章

    浴過后,屈突申若換上了一條白色長裙,只在外面罩薄的粉色紗衣,任由一頭青絲傾瀉似的落在雙肩上。懶洋洋地取了一杯薄荷水飲了,她卻依舊覺得人提不起精神,遂對兩個侍女吩咐了一聲,讓她們出去讓其他人隨意,自己便打算回房好好睡一覺。

    雖然內宅中四處都是槐樹,但盛夏的酷熱豈是等閑,四處都能聽見此起彼伏的蟬虫鳴聲。往日這聲音聽來還算悅耳,可眼下這時候卻不免討人嫌了。屈突申若抬頭望了一眼和樹上那綠油油的葉子混在一起的蟬虫,心里著實生出一股子厭惡。

    “吵死了,真該把這些虫子都弄走了干淨!”

    嘴上這么說,她便干脆把身后亦步亦趨的几個侍女給一并遣退了,自己慢悠悠地進了院子,又在葡萄架下轉了一圈,這才跨進了屋子。這不進去不打緊,一進去她便立刻皺起了眉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酒味,甚至還能隱約聽到陣陣鼾聲——哪個腦袋太硬的家伙居然偷懶偷到她這里來了?

    她大為光火地沖進書房,見里頭空無一人,她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既然正堂和這里都是空的,那么,那個家伙所在的地方便只可能是她的寢室。好嘛,她掌管屈突家已經這么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膽大妄為的家伙!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便走入了自己的寢室,目光從靠牆的兩張胡凳胡床一直轉到了內里,見自己的床榻上赫然伏著一個人,她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腦際,立刻沖回正堂取下了寶劍。這劍才出鞘,她冷不丁瞧見門口有一個鬼鬼樂樂的人影,頓時大喝了一聲。

    “誰!”

    在這一聲大喝下,一個婢女很快跌跌撞撞地現出了身形,正是剛剛那個雙鬟小婢。見自己的主子提著寶劍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她頓時嚇得渾身哆嗦,几乎本能地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

    屈突申若這才認出來人是自己的婢女,臉色稍稍緩和了下來,卻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寶劍。良久,她方才冷冷地問道:“這院子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全都死到哪里去了?”

    “這……”那雙鬟小婢著實被自家主子的態度嚇住了,期期艾艾老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好容易鎮定了些,卻又在那雙充滿了怒火中的眸子下敗退了下來,最后結結巴巴地道,“她……她們興許是去看……看了熱鬧……”

    “看熱鬧?好啊,我真是養了一群只會吃飯的人,連我房間里頭進了人都沒人管!”屈突申若此刻終于再也忍不住心頭怒火,聲音几近咆哮,“那我養著你們這些飯桶有什么用!”

    雙鬟小婢終于驚慌了起來,剛剛兩個同伴分明是說,沛王殿下能夠進到這里有所緣由,如今看屈突申若氣急敗壞的樣子,顯然不是這么回事。可是,里頭既然是那樣的人物,她能夠怎么辦?要是自家主子到時候行家法,所有人非得脫一層皮不可!

    想到這里,她不禁帶著哭腔連連叩頭道:“大小姐,并非奴婢等人故意偷懶,只是,只是這房間中的人實在大有緣故,奴婢,奴婢……”

    見小婢語意含糊神態慌張,屈突申若頓時疑竇大起。她剛剛一時情急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人形貌,難不成真有什么隱衷?但轉念一想,她登時又氣怒了起來,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緣由,怎可輕闖她的閨室!

    她再次挾怒一陣風似的沖進寢室,到了床前定睛一看,滿腔的怒火頓時化作了無窮無盡的驚愕——那個抱著一床錦被睡得正香,口中還發出陣陣鼾聲的家伙,不是李賢還有誰?問題是,這家伙剛剛明明是在外院,怎么忽然跑到自己的小樓來了,還在這里呼呼大睡?

    那雙鬟小婢瑟縮地跪在地上,見自家小姐滿臉陰沉地回轉了來,不覺更加害怕。正當她預備著一頓責罵的時候,卻只聽上頭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他在這里的?”

    抬頭偷覷上頭屈突申若的臉色,見不似剛剛那么可怕,小婢頓時松了一口氣:“回稟大小姐,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前,奴婢和紫閣姐姐她們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在寢室里頭。”

    小半個時辰以前?

    屈突申若頓時更加疑惑了——難不成自己還在浴池沐浴更衣的時候,這小子就跑過來了?可他究竟是怎么進來的,有人放他進來的?不可能,她治家一向還算嚴謹,那些奴仆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膽子。那么,是他自己爬牆進了院子?可是,他怎么知道這里是她的房間?

    想著想著,她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

    婢依舊在下面簌簌發抖,她便沉聲吩咐道:“今天的任何人提起,這話你也同樣告訴另外的人。倘若以后讓我在宅子里聽到什么閑言碎語,你自己清楚下場!”

    “是,奴婢明白!”雙鬟小婢如蒙大赦,叩了一個頭便慌忙退出。待到看不到屈突申若了,她方才用右手在胸口死命撫摸了几下。好險,若是再差一點就真的沒命了!

    挂好寶劍,屈突申若又回到了寢室,見李賢仍舊睡得香甜,她便在床榻邊上坐了下來。細細端詳著那不同于白日里的憊懶模樣,她冷不丁想起了那時賀蘭煙在她面前炫耀時的興高采烈。她當初還笑賀蘭太痴心,如今看來,小丫頭的運氣還真是不錯!

    年少尊貴而又囊中多金,偏生還能文能武鬼主意一大把,又不像那些沒出息的男人一樣成天只知道圍著女人轉,只要隨隨便便一現身便自然有蜂蝶圍著,說來上天對他還真是得天獨厚。上次聽蘇毓說,似乎連許敬宗的孫女似乎都對他有那么一點心意。

    嘆只嘆她和他的年紀相差太大了,倘若只是個尋常貴冑少年,她指不定就按捺不住和賀蘭搶了,老妻少夫也沒什么要緊。只可惜這是沛王,是帝后最寵愛的兒子,她要是晚生十年還有機會,現在……

    看著那張睡中猶帶著笑容的臉,她終于長長嘆了一口氣,隨即干脆在旁邊仰面躺了下來,自顧自地想心事。夏日的空氣悶得讓人呼吸沉重,那股子燥熱更是讓人困倦無比,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也難以抵擋一陣強似一陣的倦意,沉沉睡了過去。

    雖然只是短短一個午覺,但李賢一連做了好几個夢,一直到感覺鼻子一陣癢癢,這才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這種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只有小丫頭才會和他玩這種花招。躲了兩下不見成效,他只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隨口嘟囓了一句:“賀蘭,別鬧了!”

    然而,入目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身旁的一大捧青絲下,赫然躺著一個熟睡的佳人,而那張臉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大姊頭屈突申若!

    嚇出一身冷汗的他登時連動也不敢動,定睛細看了好一會兒,他方才斷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不得不在心中連連叫苦。偏生這一次不比上一次醉酒,醉酒之后的經歷他記得清清楚楚,怎么翻牆,怎么進了這小樓,怎么在人家的床上睡下,這仿佛是放電影似的在他腦海中放了一遍,根本沒法用醉酒糊涂來解釋過去。

    既然不能亂動,他只能好生打量旁邊的佳人。和往日出現在人前的精明干練不同,此時熟睡的屈突申若顯得文靜嫻雅,粉黛不施的臉頰光潔滑膩,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瑕疵。淡淡的雙眉下,修長的睫毛正隨著呼吸聲微微顫動。優美的臉型輪廓配上那恰到好處的五官,竟給人一種寧靜的味道。

    他的眼睛不自覺地往下掃了一眼,而這一回看到的情景頓時讓他血脈賁張,差點沒有叫出聲來。大約是剛剛沐浴完畢的緣故,屈突申若只穿了一身最簡單的紗袍,不但難以掩飾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那份朦朦朧朧的感覺反而讓人更有恣意的愿望,尤其是高聳的玉峰若隱若現,帶來無窮無盡的誘惑。

    他几乎用最強的自制力收回了目光,背過身竭力往另一個方向看去。然而,一個念頭在心里警告他克制收斂,另外一個念頭卻在那里高呼著另兩個字——推倒!

    正當他在那里天人交戰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后一陣異動,緊接著,右肩忽然一重,等他轉頭看去,恰是佳人一只手臂。那陣陣若有若無的芳香直沖他的鼻翼,萬般難耐之下,他終于一個轉身,而首先入目的則是那一抹丰潤的紅色,而他此時情難自禁,几乎本能地低頭俯身下去吻住了那溫軟的雙唇。

    下一刻等他醒悟的時候,眼睛看到的卻是對面那雙略帶戲謔的眸子。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几乎一個激靈蹦了起來,三兩下跳下了床,然后不安地撓了撓頭,卻不知該從何處解釋。

    此時,屈突申若終于半支著身體坐了起來,右肩的紗衣忽然滑落,頓時露出了右肩的大片如雪肌膚。她笑吟吟地看了李賢一陣,輕輕眨了眨眼睛:“六郎可知道何謂不請自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鮮出爐的素面妝,美女踴躍入股

    當午后,外頭艷陽高照酷熱無比,而這房間中同樣是。在屈突申若火辣辣的目光下,李賢只覺得強壓下去的心火又被吊了起來,那股蠢蠢欲動的沖動一陣接一陣地撩動著他的心懷。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既然敢在我的閨房里睡覺,又敢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揩油,還有什么好怕的?”

    被屈突申若兩句話這么一激,李賢頓時忘記了自己剛剛睡下的時候她根本不在身邊,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我自己翻牆進來的,只不過剛剛我可是光明正大,申若姐你不是已經醒了么?”

    “就你小子會鑽空子!”屈突申若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那衣衫不整的模樣配合著這嬌嗔,看上去格外動人。她懶洋洋地把紗衣拉了上去,似乎對李賢惋惜的目光渾然未覺。等到把隨隨便便挽好了披散的頭發,她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

    不知是天熱還是剛剛那一吻的緣故,她的臉上蕩漾著動人心魄的艷光,一顰一笑更是風情萬種。走到妝台前坐下,她望著鏡中那個眼角含春的人影,竟是有些認不出來了——只是這么一會兒,又不曾有過多激烈的肌膚之親,她的媚態就全都遮掩不住了么?

    “六郎,你給賀蘭掃過眉么?”

    聽得這么一句,略有些渾渾噩噩的李賢這才清醒了過來,轉頭見屈突申若正在對鏡理紅妝,便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后。銅鏡上已經隱約有些斑駁的痕跡,因此映出的那張臉看上去比實質上的人遜色了很多。

    此時此刻,他頭一次感到,自己不會做玻璃鏡子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沒有那種可以完美映照出人臉的玻璃鏡子,所謂美人也只能在銅鏡抑或是水中看到自己的形貌。

    屈突申若透過鏡子,見李賢似乎還在那里想心事,不禁有些惱了,嗔怒著又叫了一聲:“六郎!”

    這下子李賢不敢再怠慢,連忙答道:“我當年給賀蘭掃過眉,只是我這手藝,只怕不入申若姐法眼!”

    “什么手藝不手藝,賀蘭既然使得,我又有什么使不得?”

    屈突申若說著便轉過了身子,笑意盈盈地遞過一顆螺子黛:“你既然曾經為賀蘭掃過眉,這螺子黛該怎么用,應該就不用我教你了!”

    李賢苦笑著接過那顆精致的螺子黛,忍不住想到了昔日給賀蘭畫眉的情景。那時候,似乎小丫頭也是炫耀似的拿出這么一顆螺子黛,然后讓他蘸水給她畫眉。誰能想到,這么小小一顆東西,價值便要十金,也就只有豪門仕女才能用得起。

    話說回來,這年頭那些眉形還真是難看,他當初為小丫頭畫的那種淡眉,居然還被斥以不懂化妝,真是費盡心機反而不討好。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他卻依舊輕輕在旁邊的妝盆中蘸了一點水,在那張玉臉上輕輕勾勒起了眉形。畫眉之后,他見旁邊口脂面脂一應俱全,忽然玩興大發,索性做起了全套。只顧著自己忙活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屈突申若正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的一應動作。

    “成了!”李賢隨手丟下所有的東西,為了避免屈突申若照了鏡子之后不滿意,他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是頭一次給女人化妝,申若姐若是不滿意,那就自個重新畫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到李賢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過了半晌,屈突申若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個家伙如此猴急,只怕是要重施故技翻牆出去。堂堂一個沛王居然如此偷雞摸狗,傳揚出去又有誰信?話說回來,剛剛他那細心的樣子還真是有趣,等等,他剛剛還說是頭一次給女人化妝!

    屈突申若立刻轉頭去照鏡子,里頭的人影頓時讓她呆了一呆。無論怎么看,這都像是沒畫過妝似的,難道他剛剛是在裝模作樣?不對,她明明記得他用過口脂面脂鉛粉這些所有東西!帶著種種的疑慮,她不禁坐在妝台前一動不動地發起了呆。

    而另一頭,在几個女人的連番盤問下,溜出去的李賢也同樣是招架乏力,恨不得立刻長出翅膀飛出去。直到他爽快地自罰三大杯,眾女的鼓噪方才漸漸止歇了下來,少不得又是一陣取笑。見她們的話頭漸漸轉到了久久不見的屈突申若身上,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

    今天的他實在是太反常了,他明明一直本著對屈突申若敬而遠之的心理,怎么會一下子有那樣的沖動?難道他真的對那個彪悍的大姊頭有些動心,這怎么可能!

    然而,想到那個慵懶地躺在床上的倩影,他的心又情不自禁地跳動了起來。好容易安撫了自己這種躁動不安的情緒,

    找到了此次失態的緣由——喝酒自然是一樁,至于另這該死的夏日!要不是這悶熱令人困倦的天氣,他怎么也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倒頭就睡!

    他這邊用冰水冷卻自己的燥熱,那邊李焱娘殷秀寧則在那里竊竊私語,一時爭執不下。見旁邊的蘇坐著正發呆,兩人相視一笑便湊了過去。

    李焱娘唯恐天下不亂地問道:“小蘇,你說這六郎剛剛到哪里去了?”

    蘇毓自然是覺得莫名其妙:“這我怎么知道?”

    殷秀寧搖頭嘆息,隨即在蘇毓身側坐了下來:“小蘇,我問你。你有沒有覺得申若姐對六郎特別不同?”見對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只得索性點明,“我的意思是說,申若姐看上六郎了!”

    “這……這不可能吧?”蘇毓想起兩人年齡之間的差別,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申若姐可是比六郎大了十歲!”

    “這有什么打緊的。”李焱娘神祕兮兮地一笑,悄悄指了指那邊無精打采的李賢,“六郎剛剛可不是失蹤了一小會,我敢打賭,他肯定是暗中和申若……”她輕輕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了說不盡的戲謔,“要不,怎么這時候申若還不出來!”

    “都在這里編排我什么呢,說給我聽聽!”

    冷不丁飄來的一句話讓三女同時嚇了一跳,李焱娘和殷秀寧回頭一看是屈突申若,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而蘇毓卻沒有那種自覺,打量了一下屈突申若的裝扮,立刻開口問道:“申若姐,你這妝?”

    這一次,屈突申若換了一身朱紫衣裙,頭上青絲只是輕挽在兩邊,看上去格外慵懶。然而,對于她的登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的面妝上。

    李賢壓根沒想到屈突申若真的會就這樣出來,見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妝容直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祈禱這位大姊頭不要一倒手又把他賣了。好在這一回他著實心想事成,只見屈突申若揮了揮袖子,沒好氣地斥道:“這是從波斯剛剛傳來的素面妝,有什么好驚奇的!我們原本就不是丑女,成天濃妝艷抹的出去,還不如這樣素面朝天的好!”

    波斯傳來的素面妝……這位大姐還真的是吹牛不打草稿!

    見屈突申若旁邊一下子聚集了好几位嘰嘰喳喳盤問著什么,李賢暗自松了一口氣。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不一會兒,他的身邊很快便圍了一大批人。

    “六郎,你今天說過折扇,我們姐妹就把這任務交給你了!”屈突申若笑嘻嘻地站在李賢面前,哪里看得出剛剛半點旖旎的痕跡,“既然要做,索性就把生意做得大些,我出本錢五十萬,諸位姐妹們再添一些脂粉錢,今后若是賺了錢,大家一起分成,如何?”

    李賢聞言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他哪里想得到,這大姊頭不僅平日生猛,居然連商機也能夠一眼看穿。即使她們不說,他回去也確實准備找賀蘭周這老頭好好商量,把一系列發明創造弄出來,結果居然引來了一群入股的娘子軍!

    “申若姐出五十萬,那我出三十萬!”

    “我私房不多了,我出二十萬!”

    “我也出五十萬!”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李賢一陣發愣,耳邊隨即鑽進了一個聲音:“怎么,看不上我們這些小錢?”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不到各位這么信我!”李賢連忙站起來團團行了一禮,一副八面玲瓏的模樣。天知道,他就是看不起誰也不會看不起這幫娘子軍,誰知道她們在京城有多大能量!而正當他思量著怎么用好這么一大筆投資的時候,屈突申若又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這扇子只能在夏季用,若是讓其成為文人雅士的一大裝飾,以后必定會更加生意紅火!”

    這位大姊頭的腦子實在太好使了!面對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李賢只得發出一陣干笑,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而在好一陣喧囂過去之后,一大群女人又圍著屈突申若再次請教起那所謂的素面妝來。

    可以肯定,只要這么一大群豪門貴女一推廣,這素面妝必定會風靡一時——天可憐見,他只不過是隨手畫了几筆而已!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創意層出不窮,路見巾幗擒凶徒

    這……這么多!”

    饒是賀蘭周自詡為天下第一愛財之人,看到李賢那張長長的清單也忍不住瞠目結舌。生意做得大了,自然免不了和長安城中那些頂級富貴人家打交道,也知道那些仕女的大手筆。只不過,為了李賢一句話就肯出這許多錢,他這個見多識廣的人也感到一陣暈眩。

    然而,當看到李賢拿出來的几張簡易圖紙,他立刻就把其他所有念頭拋在了腦后,眼睛瞪得如同看見了美食的惡狼,就差沒有放出陣陣綠光。詳細詢問了此中細節,他立刻猛地一拍巴掌,露出了喜不自勝的笑容。

    “如今文人雅士但求瀟灑風流,只不過拿著羽扇招搖過市卻稍嫌招搖,若是用這折扇,必然風靡一時。這廉價的扇骨可以用竹子,若是供那些達官貴人所用,則可用金、玉、象牙或是各種名貴木材,妙,果然妙!不單單這扇子,僅僅是扇墜,也是老大一筆生意!”

    李賢一面點頭一面在心中連連稱許,這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根本不用費心解釋這么多。這種生意自然不可避免別人仿造,爭的就是起步快,到時候他給他父皇母后送上几把珍品,再加上屈突申若那一批人,廣告效應立刻就出來了。至于今后自然有賀蘭周這個商場老狐狸去管,才不用他操心!

    “對了,還有另一件事,我看時下所賣的新鮮果子不少,既然葡萄可以釀酒,那么這些新鮮果子也必定可以釀酒。換句話說,其實只是換湯不換藥,只要讓以前那些酒有些果子的清香,必定能夠討女子喜歡。你在這方面辦法多,不妨好好琢磨一下。”

    賀蘭周還在那里琢磨扇骨的造型以及設計等等,聽到這句不過是嗯了一聲。及至回過神來,他不禁站直了身子呆呆地看著李賢,好半天才迸出了一句話:“我一向認為自個主意多,想不到沛王殿下這隨便一個主意,就要勝似別人一生的苦心!”

    對于這種夸獎,李賢自然是豪不謙遜全盤照收。對賀蘭周又交待了几句,他方才想起自己上次在那個鋪子中做新鮮果汁的勾當,少不得分說一下。

    “像申若姐那樣的人都喜歡喝果汁,更不用說其他仕女。雖說成本高,但能吃得起冰食的,必定不是尋常人家,未必在乎那么一點錢。只是這榨汁的法子,你得好好想想,純粹靠搗捏未免太沒效率了!就是那冰塊,倘若能夠弄成碎屑,然后再澆上蜂蜜果汁亦或是薄荷汁,也比單純的冰水強!我和那家冰鋪的掌柜提過,你找個人和他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鋪子弄過來。”

    李賢說一句,賀蘭周就點一下頭,等到李賢全部說完,他的脖子都已經酸了,但臉上卻又驚又喜。這邊送走了李賢,那邊他立刻差遣伙計去請自己當初高價雇來的那批能工巧匠,少不得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自己只需出創意,具體施行全有別人操心,在李賢看來,這種日子真是神仙不換。此時此刻,他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路上,心里盤算著該找個什么法子去會會劉仁愿,以便能夠有更大的把握在和裴炎的賭約中勝出。正當這時,他忽然瞥見了前邊的兩個人影。

    這不是薛丁山,還有那個阿梨么?話說回來,那天在冰鋪給兩個人創造了莫大的機會之后,第二天他就被屈突申若等娘子軍給拖住了,沒來得及去問薛丁山結果如何,看如今這架勢,似乎進展不錯啊!

    這

    薛丁山一身的寶藍長袍,卻沒有一如往日那樣背負長在腰中挎了佩劍,看上去頗有些斯文氣。至于旁邊的阿梨則是緊身胡裝,青絲照男子式樣高高束起,在滿街人流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策馬遠遠吊在兩人后頭的李賢赫然發現,不少男子在和這一對擦身而過的時候,都會拿眼睛去瞟阿梨,不少人甚至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欲望之色。

    年齡雖然差不多,但如果說薛丁山還是一顆青澀的果子,那么阿梨早已經是可供采擷的熟透果實,這人人覬覦也是很正常的事。話說回來,這一回兩人能夠名正言順地雙雙出來閑逛,薛仁貴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似乎應該不存在吧?

    哪個當老子的肯讓自己的姬妾和兒子同游,除非是腦袋生鏽了!不過,也不排除是兩人私下里偷偷溜出來逛街。

    正當他准備繼續跟下去的時候,前面兩個人忽然毫無預兆地齊齊轉身,登時和他這個高坐馬上的打了個照面。見薛丁山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原本還有些尷尬的李賢心中不覺好笑,立刻理所當然地上得前去。

    “丁山,真巧啊!”無疑,這句話和上次阿梨巧遇薛丁山時說的話如出一轍。

    “呃……”這回薛丁山沒有再答什么確實很巧之類的傻話,而是斜睨了旁邊的阿梨一眼,見其依舊笑吟吟的,這才賠笑道,“六郎你怎么又到西市來逛了?”

    許你們兩個情侶逛街,就不許我四下走走?

    李賢翻了個白眼,正想取笑兩句,忽然只聽得人群中響起了一聲嚷嚷:“殺人了!”

    一句話頓時讓三個人全都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只見一個黑衣漢子飛一般地朝這邊沖了過來,手上甚至隱約可見血跡。而他后面還追著好几個彪形大漢,雖說全都是便服打扮,卻似乎更像是軍中勇士。

    還不等李賢跳下馬,薛丁山拔出劍,阿梨便一聲嬌斥沖了上去。那黑衣人沒料到攔截的竟是一個如花少女,愣了一愣之后立刻露出了滿臉凶光,右手寒光一閃,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沖阿梨當胸扎去。而這個時候,拔出長劍的薛丁山剛剛沖上前,卻離著兩人卻還有數步,而李賢則干脆不下馬了,直接策馬上前攔截。

    卻只見阿梨不慌不忙,利落地側身閃過搠胸一刀,右腳猛地高高撩起,狠狠地踢在了那人手腕上。那匕首落地不提,旁人便聽得咔嚓一聲,就看見那個黑衣漢子捂著手腕滿臉痛苦,而下一刻,他的小腹又中了重重兩下,一時倒地不提。

    這不過是几息的功夫,等到薛丁山上前,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看到滿臉緊張的薛丁山站在阿梨旁邊連聲盤問,李賢卻不由得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敢情又是一位巾幗英豪,這年頭的女人真是太彪悍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不解少女心,木訥本心性

    個彪形大漢此時終于齊齊圍了上來,見那黑衣人如此由得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不免將目光全都投在了阿梨身上。待到看見后來的李賢和薛丁山,其中一人忽然驚呼了一聲,慌忙上前深深施禮。

    “某是劉仁愿劉將軍麾下護衛,今日之事多謝沛……六公子相助!”

    李賢剛剛還在思量自己似乎見過這人,聽他這么一說不覺大感巧合——自己剛剛還在想怎么去會會劉仁愿,這時候就偏偏讓他遇到了對方的屬下。他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才准備客氣兩句,忽見那黑衣人抬起頭來,滿臉怨毒地往這邊掃了一眼,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軟倒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一遭讓他大吃一驚,而那几個護衛也同樣大感意外。

    “這是……”

    那領頭的護衛恨恨地一跺腳,聽到李賢發問,他略一猶豫便拱拱手道:“六公子,此地乃是萬年縣管轄范圍,這出了命案不是小事。此人先頭重傷了我一個兄弟,如今雖然已經自殺,但某不得不先把人送去縣衙。我家將軍一直想要前去拜訪公子,卻為諸事所阻,如今正在永安坊寓所養息。”

    這話雖然沒說明白,但是李賢原本就經屈突申若暗示,怎會聽不出名堂,遂笑著點頭。見四周人日漸圍得多了,他便招呼了薛丁山和阿梨一聲,趁著萬年縣地差役還沒來之前溜之大吉。尋了一個少人問津的酒肆。三人便進去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不等李賢開口,阿梨便忽然問道:“剛剛那人看上去不是中原人物,看手法,似乎也不是我們西邊的。”

    此時,仍舊一頭霧水的薛丁山也忍不住問道:“六郎,剛剛那個人自稱是劉仁愿劉將軍的屬下,難不成剛剛那個黑衣人是高句麗刺客?”

    李賢知道阿梨是鐵勒人。又懂得武藝,自然了解西邊那些部族。聽得這一句,見四周沒有外人,他便聳聳肩道:“刺客是刺客,但究竟是哪里來的只怕就難說了。為了混淆視聽,只要收買几個亡命之徒。誰都能做得和刺客一個樣子。”

    薛丁山此時立刻回想起當日李義府的那封信,臉色一時變得很難看。而旁邊地阿梨看看薛丁山,又瞟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李賢,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有什么好擔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拳頭大,怕什么這些鬼鬼樂樂的人!想當初薛延陀勢力那么大,最后還不是沒了?對了,薛大哥,上次我就想問了。他到底是誰?”

    李賢見薛丁山有些猶豫,想到老薛能夠將這鐵勒少女留在家里。又能夠放任她在外面閑逛,他便斷定其身份應該是可靠的。當下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丁山的朋友。姓李,阿梨姑娘不妨跟著他叫我六郎就行了!”

    “六郎?”阿梨好奇地打量了李賢一會,忽然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薛將軍曾經說過,薛大哥跟地是那位就是……你膽子真大,居然不帶一個隨從四處亂跑。話說回來,你就不怕我是鐵勒人。也像剛剛那個黑衣人一樣圖謀不軌?”

    見這美艷少女刻意收起笑容,裝出了一幅凶相。再看看旁邊目瞪口呆的薛丁山,李賢不覺心情大好,忽然一下子踢開凳子站了起來,順便把手擱在了劍柄上:“美人有愿,我自當就在此奉陪!”

    “喂,你們兩個……”薛丁山一時大急,剛剛站起來就看見自己左右兩邊的人哈哈大笑,一時間更覺摸不著頭腦。見李賢笑吟吟地重新落座,他便感到自己這樣站著頗顯鶴立雞群,便只得怏怏坐下。

    不同于薛丁山的木訥,李賢向來極善言辭,尤其是面對女孩子更是如此。坐下來三兩句花言巧語,阿梨的話匣子就完全打開了。

    原來,她的部族昔日親大唐,所以在鐵勒諸姓叛唐的時候首當其沖,几乎被屠殺得干干淨淨。在西征軍抵達之后,出于為父兄復仇的愿望,她便投入了薛仁貴麾下,有了這么一個識途的向導,唐軍一路戰事自然更加順遂。之后西征軍劫掠鐵勒諸部,一些高級將領更是強擄了不少鐵勒貴族女子,而薛仁貴為了避免麻煩,干脆就讓她以同樣的名義回了長安。一心好強地她不愿意去投靠母族,其實她母親的家族,無論是在鐵勒還是吐蕃吐谷渾等都還有不少勢力。

    聽完阿梨這長長一段故事,見薛丁山還在張大著嘴巴出神,李賢哪里不知道這個小子肯定也是第一回聽到,不由在暗地里連連哀嘆。要追女孩子,怎么也得先上去表白了,哪怕人家直截了當拒絕了,也比薛丁山自己長吁短嘆沒轍得好,這種事也不會讓他這個外人先知道原委。

    話說回來,要是老薛知道自個地兒子背地里誹謗他老牛吃嫩草,不知道是不是會氣得吐血?

    人家明顯是一對,李賢自然很不想留在這里當電燈泡,無奈薛丁山屬于笨嘴笨舌的悶葫蘆,而阿梨則是一個極會說話地,死死纏著李賢盤問薛丁山的那些舊事。本著促進兩人相互了解的原則,他只得搜腸刮肚變著法子逗人開心,結果看見一旁的薛丁山仿佛是聽別人的事似的,只知道往阿梨臉上瞧,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娘的,又不是他李賢追女孩子,這叫什么事!

    借著上廚房催酒菜的名義,他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出門地時候隨便拎了個伙計關照了一番,隨即立刻上馬走人。馳出街角的時候,他回頭一看,只見那邊窗口地阿梨笑如花,而旁邊的薛丁山則一臉茫然的模樣,顯然沒料到他會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走了。

    這小子的運氣真好,就這木訥的性子還有這個美艷的阿梨肯倒貼,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出了西市,李賢便停住了馬——今天正好李績放他們的假,李敬業程伯虎兩個人自然是去尋歡作樂了,薛丁山如今也是美人相伴,他這么一個平時最有女人緣的怎么忽然變得冷冷清清無人理睬?

    站了老半天,直到發覺太陽晒得頭皮發麻,他方才沒好氣地啐了一口。既然剛剛都撞見劉仁愿那批護衛了,干脆去看看老劉算了,反正他眼下孤身一人,也不怕太過招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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