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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第七百四十四章 那溫暖的懷抱
面對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幕,慕容復心頭雖駭然,但面上還是保持著充分的冷靜,一個箭步上去把人攙扶了起來,然後把手在那腕脈上輕輕一搭。他並不是什麼精通醫術的杏林國手,但既然在遼東和西北那種生死難測的地方,除了提防刀子之外,更重要的一條就是提防層出不窮的暗算。因此哪怕是半吊子,他也不得不掌握某些必備之術。

    摸到脈象不對,又看見那個小夥計的口中發出陣陣大蒜的惡臭,他頓時心中大凜,一下子把先前的計劃都丟在了一邊,厲聲對那作坊主喝道:「快,趕緊去取鹽水來!」

    「鹽……」那作坊主看見這詭異的一幕就已經愣了,聽說要鹽就更猶豫了。要知道,這鹽他平常一向捨不得放在菜裡,如今又要鹽水,這豈不是要他的命?

    「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趕緊去拿鹽水,他中了砒霜之毒!」

    這時候,那作坊主老徐終於慌了神,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吃官司,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捧著一大缽水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

    慕容復此時已經幫那夥計催吐了好幾次,無奈沒有水作用並不大,此時接過鹽水,立刻死命地叩開那夥計的牙關灌了下去,又用力地用手指按其舌根促其嘔吐,如是重複了許多次,直到那夥計嘔出的都是仿若清水的東西,他這才停止了動作,卻已是滿頭大汗。

    「小……小郎君,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剛剛到……到印書的地方去看過。誰知道……誰知道地上已經趴倒了好幾個人,死活都不知道!我……我招誰惹誰了,怎麼會惹來這樣天大的麻煩!」

    我也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雖說慕容復很想這麼怒吼一聲,但謹慎最後還是佔據了上風,見那老徐滿面惶惑地模樣不似作偽,他便沉下臉道:「這事情非同小可。我現在立刻去報官請大夫,你先在這裡等著……」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袖子,再一看老徐竟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終於詫異了起來。然而,更讓他詫異的還在下頭。

    「小郎君若是報官,我這條命就沒了!千不該萬不該我貪財。收了人家十錠黃金去刊印那本書,肯定是人家想要滅口!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應該認字的,要是不認字我就會老老實實種地,要是種地我就不會和這件事情搭上邊!天哪,那可是四條人命……」

    慕容復被這傢伙的哭天搶地弄得腦袋發昏,但人家擔心的究竟是什麼他算是明白了。這老徐口中說當初那個藉著東宮名義前來印書地人如何如何的和氣。其實還不是因為這十錠黃金的關係。識字的他既然看到了原本,自然也應當明白其中的利害。

    看著地上那個也不知道能否救回來的無辜夥計,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怒喝一聲把老徐喋喋不休的哭訴給截斷了:「這種時候你再哭天搶地也沒用,我家裡頭正好有人在朝廷做官,到時候若是可以少不得拉扯你一把!廢話少說,你先在這裡看著,我出去叫人!」

    撇下那個仍是滿臉沮喪地傢伙,慕容復快步走出房間。到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打唿哨,結果卻看到幾十個騎馬人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情知不對的他立刻退回來關上了門,透過門的縫隙往外看去,見一干人都是滿臉橫肉,不禁愈發驚疑不定。

    這些人想要幹什麼?

    這個答案他很快就知道了。只見那個為首的傢伙一個手勢。身後頓時有十餘個壯漢跳下馬抽出兵器。氣勢洶洶地朝大門這邊來。此時此刻,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過來。迅速後退的同時又把一個哨子塞在了口中,鼓動雙頰使勁吹了幾下。一時間,一種尖厲急促的聲音猛地發散了出去。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事先和李焱娘李令月的約定了,只能使用當初自己常常使用地緊急信號,同時掣出了腰中地短劍往房中疾退。等他退進房中的時候,就只聽前頭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卻是那院門被人踢開,好些人衝了進來。他顧不得其他,連忙關上房門下了門閂,隨後把夠得上的桌椅板凳全都給堆到了門口。

    這動作才剛做完,房門就傳來了巨大的敲打聲,那老徐登時面如土色。而慕容復雖說有膽量有氣魄,但他並不是薛仁貴那樣提著方天畫戟可以在千軍萬馬殺一個七進七出的勇將,所以根本沒奢望能夠敵得住這些志在滅口外加潑髒水的傢伙。

    此時,他再也顧不上地上那個出氣多進氣少的夥計,狠狠心一把拎起了那個老徐,惡狠狠地問道:「你這裡可還有其他出

    「我不知道,我只是收了錢負責印書的,我什麼都不知道……」老徐失魂落魄地冒出一句話,緊跟著便瘋狂了似的抓著慕容復,猶如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嚷嚷道,「我不想死,這些人肯定是來滅口的,我不想死!」

    儘管指望這傢伙肯定白搭,但慕容復卻絕不能讓老徐死在這裡,此時不得已只能手腕一翻亮出了手中的小巧弩弓,繼而把備用的箭支都取了出來。雖說這玩意在戰場上絕不可能洞穿鐵甲,但在戰場外頭洞穿人的胸膛卻沒有問題。唯一可惜地是,此物原本就不是用於大規模廝殺,所以他地備用箭支加上已經上弦的那一支,總共也只有六支。就算箭無虛發,他最多也只能對付六個人。都這節骨眼上了,他那些護衛哪裡去了!哪怕因為喧囂太大這哨聲沒法傳得很遠,可那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總該有人驚覺才是!

    就當大門傳來了不堪重負地嘎吱聲,眼看就要整個垮塌下來的時候,外頭終於傳來了一陣亂哄哄的驚呼聲和嚷嚷聲,彷彿遭到了莫大的變故。儘管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那些護衛造成的戰果,但慕容復那根繃緊的神經終於稍微鬆馳了些許,但手中的弩弓卻依舊不敢放下。

    大門依舊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彷彿下一刻就會無助地傾頹下來,然而終究還是顫顫巍巍地挺在了那裡。那個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似的老徐已經蜷縮在了地上,嘴中不知道在嘰裡咕嚕些什麼。地上還躺著一個死活不知的夥計,使得房間內的氣氛更加陰森可怖。

    外頭忽然也寂靜了下來,剛剛的喧囂喊殺嚷嚷彷彿潮水一般完全退了下去。慕容復只覺得衣服已經完全貼在了身上,額頭甚至還有汗珠滾落下來,彷彿連那水珠子滴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正當他思量著要不要冒險去看看動靜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一個嚷嚷。

    「慕容,慕容,你究竟有事沒有,出個聲啊!聽見沒有,六哥派了金吾衛的人來了!」

    這個平常他曾經覺得麻煩的聲音此時響起來,慕容復不由怔住了,緊跟著不由出了一口大氣。看了地上那個不知道能否挺過去的夥計一眼,他便清了清嗓子喝道:「我在……」

    還不等他來得及說什麼別的,那兩扇嘎吱嘎吱的大門終於停止了那種刺耳的叫嚷,直接被人卸了下來。緊跟著,他便看到了探進來的一個腦袋,腦袋旁邊很快又擠進來一個腦袋。對於前者他並不陌生,那是曾經和他一起共事過的盛允文;而後者他就更加熟悉了,因為那赫然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太好了,慕容你沒事!」

    儘管李令月想做第一個跳進來的人,但她終究沒有那身手,只得眼睜睜看著盛允文三兩下跳了進來,隨即用那種怪物般的力氣把門口所有的障礙物都清理了一個乾淨。當然,盛允文還幫她做了這時候最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把地上那個死活不知的夥計給弄了出去,順便把仍在癡癡呆呆說胡話的老徐也給拉走了。

    儘管自己一根毫毛都沒掉,比起以往的驚險經歷來說連個小指頭都算不上,但是,在李令月歡天喜地衝上來,前前後後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什麼損傷的時候,慕容復仍是感到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垮塌了。

    原來,除了世上那寥寥幾個關心他的人之外,他還是有人關心的。

    周曉在外頭張望了一下,看到那一對年輕男女之間彷彿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緊跟著又看到兩個人忽然抱在了一起,他立刻倒吸一口涼氣,縮了縮脖子就退到了外頭,心想自己跟來是不是錯了。要知道,李賢這唯一一個妹妹可是洛陽城的新大姊頭,他怎麼也使惹不起的。

    於是,他抱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宗旨,三兩步退回了院中,打量著那群束手就擒的大漢,忽然冷笑了一聲----嫁禍的事情好歹也得做利索一點,居然就這麼裝腔作勢演一場就算了?當然,那些傢伙為了不露出半點馬腳,居然連這批人也是找得外鄉人,實在是謹慎得很。

    只不過,他們就真以為靠著謹慎就能逆水行舟?

    他看了看正在忙著指揮屬下清理現場的盛允文,又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雖說不厚道,但這麼一件事情至少撮合了裡頭那一對,還真是很值得。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 捅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
    看著面前的一對年輕人,李賢無疑是哭笑不得。這開口斥貢吧,兩個人好歹是發現了一點線索,繼而幫著堵住了一個可能很大的窟窿;這要是不狠狠罵一頓吧,他心里又覺得憋得慌…這年頭個人英雅主義還真是泛濫了,連李令月那么個小丫頭都不例外!

    看見李令月耷拉著腦袋無比乖巧的模樣,李賢到了嘴邊的痛罵只得吞了回去,于是乎自然而然地把滿腔怒火傾瀉在了慕容復頭上。

    “慕容,這么大的事情你難道不會先稟告一聲,非得自己單槍匹馬的上?別以為你那些護衛都是戰火里頭出來的,這人數的劣勢就是實力的劣勢,要是今兒個人家點火燒房子,你還有命沒有?你的官都已經當那么大了,凡事卻不知道動動腦子,要這樣的話,以后我怎么放心讓你到安北大都護府去獨當一面?”

    慕容復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挨罵的,因此前頭的那些刮斥他都早有准備。然而,當最后一句話鑽入他耳朵的時候,他陡然之間大吃一驚,旋即大喜過望。這么說,他如今在洛陽不過是暫時休息,而不是從今往后就得頂著魯國公這個高爵在洛陽養老?

    李賢看見便宜徒弟猛地抬起頭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心道這果然不是一個閑得下來的主。天知道他這么一個最最好偷懶的怎么會收了這么一個勤快不甘寂寞的徒弟。他正准備開口說什么,誰知道旁邊忽然傳來了一個氣急敗壞的嚷嚷。

    “六哥,你怎么還想讓慕容去那種偏遠地地方!先是安東大都護府。然后是安西大都護府,如今又是安北大都護府,你是不是打算讓他一輩子在這些犄角旮旯轉悠,哪有這么折騰自己徒弟的!大唐朝堂上清閑舒服的職位多了。干嗎就不能留一個給慕容,你這個師侍也當得太不地道了,只知道壓榨徒弟!”

    雖說人家是在罵自己,但李賢還是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下頭的李令月。見她那張俏臉漲得通紅,說話和疾風驟雨似地脫口而出,甚至還揮起了小拳頭。他不禁輕輕捻動著自己的胡須,心中很有些詫異。之前還似乎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人,如今恰真成了一對?

    慕容復眼見李令月和李賢針鋒相對了起來,忍不住有些慌了手腳。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么一個擺脫無所事事生活的機會,這要是被李令月攪和了,那他可就真的虧大了。想到這里,他急忙上前解釋道:“令月,師侍這是為了我好……

    “什么為了你好,我看六哥這是壓榨人成性了。誰都不放過!”李令月怒氣沖沖地截斷了慕容復的話,緊跟著便轉身對著慕容復吼了起來,“你當初在遼東三四年,在西北五六年。几乎最好地年華都丟在了那種荒涼的地方,如今功成身退也該好好享享清福了。你要是再這么往北邊一跑,我……我怎么辦!”

    聽了這句話,李賢不禁呆若木雞,再看看同樣瞠目結舌的慕容復,他忍不住有一種大笑的沖動。好。好,果然是他李賢的妹妹,連這種男女表白的勾當都這么主動!只不過,這兩個人就這些天出去轉悠了一圈,居然都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還真是可喜可賀!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慕容復很有些措手不及。雖說剛剛在外頭這位小公主激動之下直接投入了他的懷中。但他還是本能地認為那只是關切。然而,這一次的“我怎么辦”卻無疑捕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更讓他尷尬的是。李令月說出了這話之后,竟是不閃不避地直視著他,儼然一副不達目地不罷休的態勢。

    面對著這樣的一對,李賢頭痛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如今這情形還真像是一個超級電燈泡。然而,這時候想要抽身已經晚了。他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耐心地等待這一對自己把話全都挑明了。

    看來,慕容復從徒弟升格成妹夫,似乎已經是成為定局了。他可不相信這時候那愣小子心里沒有絲豪情意,否則哪里會開口叫李令月的名字?別小看那區區兩個手,對于情侶來說,這可是最后地一道防線。

    “我……只是單純地不想在洛陽過飽食終日的日子。”慕容復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復李令月的表白,而是很笨拙地先轉移了話題。和他當初在諸部酋長面前侃侃而談揮灑自如的瀟灑比起來,此時此刮他就猶如一個剛剛出道的呆頭鵝,連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

    “留在遼東是我自己愿意的,去西北也是我自動請纓,并不是師侍有意讓我在那些地方磨練。我現在還年輕,不想呆在洛陽混日子,否則別人都會認為我是靠著師侍這一層關系。而且,朝堂上人才濟濟,我區區一個番邦人又能做什么?我終究是草原上地人,如果老了騎不得馬走不動路,我興許會喜歡在洛陽的安逸日子,但決不是現在。我……”

    “好了,你什么都別說了!”

    李令月終于變了臉色,重重一跺腳,一回頭瞧見自己的兄長坐在那里滿臉笑容,仿佛在看熱鬧,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了李賢的袖子:“六哥,你要讓慕容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行,我也要去!”

    “嗯,我說過不讓你跟著一起去么?”李賢不慌不忙,笑瞇瞇地答道,“我早就和父皇母后說過,你的婚事由你自己作主。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妹妹,既不需要讓你和番,也不需要讓你拉攏豪門,只要你喜歡地人能夠入得我法眼,就是天皇老子不答應,我也會幫你地忙。”

    他頓了一頓,見李令月的臉上露出了驚喜地表情,忍不住站起身來輕輕按了按她的頭:“只不過丫頭你可得想好了,北邊可不比中原,突厥雖然四分五裂,其余部卻志在復國,可不是中原這樣的安逸地方。慕容是去做官,不是去游山玩水,他要負責的是一方平安,要保整個北邊的安全,也許會經常忙得顧不上你……”

    “那也總比我在洛陽獨守空房好!”李令月沒好氣地打斷了李賢的話,旋風似的轉身奔到慕容復身邊,笑吟吟地拉起了他的手,“人家都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反正那些紈绔子弟,還有那些只會吟詩作賦的家伙我都看不上,除了慕容我還有別的選擇么?”

    見慕容復呆呆地站在那里,李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年頭的女人一個個比男人還主動,就連他有時候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慕容復這個在某些方面仍有些呆頭呆腦的小子?

    趁著人家還愣著,他就干咳一聲宣布道:“好了,這事情我這里就算通過了,趕明兒我派人飛馬去報父皇母后,還有五哥七弟八弟他們。其他人也就罷了,母后那邊恐怕需要令月你自己多多磨磨,免得到時候雞飛蛋打。好了,你們倆的事情完了,我現在倒要問你們,焱娘究竟哪里去了?”

    問到這個問題,底下一對還沉浸在莫名情緒中的男女頓時雙雙清醒了過來,同時想到和他們一起行動的還有一個人。慕容復本能地轉頭去看李令月,而李令月則是一下子面色通紅,想到自己聽到那莫名的哨聲就覺得不對勁,于是沖了出去,后來更丟臉地當場扑進了這個死家伙的懷中。直到現在她才想起來,回來的時候似乎根本就沒看見李焱娘。

    “六哥,我……我把焱娘姐姐給弄丟了。”

    聽到這么一個回答,李賢自然是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李焱娘不是省油的燈,這一下失蹤多半又是發現了什么線索。然而,這一位大姊頭難道忘了,上回她和蘇毓跑去跟蹤追擊,結果卻掉進了人家的陷阱里頭差點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好勝心太強,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沒看他家的屈突申若如今正在安心待產么?

    于是,他索性把那一對正在胡思亂想的年輕男女留在大殿中,隨便他們互訴衷腸還是互相埋怨,自己則急匆匆地出了門。要說他的當務之急應當是處置這所謂的讖諱案件,而不是去撮合什么姻緣,可事到臨頭他都仍是本末倒置。果然,他一在旁邊的宜秋館冒頭,就迎來了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

    “都什么時候了,六郎你還有時間做什么月老,知不知道我們有多忙!雖說抓到了這些家伙,可他們全都什么都不知道,偏偏那邊還中毒死了四個人,加上一個痴呆的一個中毒昏迷不醒的,要不能至少弄清醒其中一個,麻煩就大了!我已經下令禁宮之內戒嚴,但凡北門屯兵的禁軍,不得東宮親筆詔命不得調動,你這家伙居然還這么懶散!”

    見李敬業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李賢只能縮了縮腦袋,嘿嘿干笑了兩聲:“能者多勞,敬業你就多擔待一些。只不過,羽林軍和金吾衛自始至終我都死死攥著,至于有人那么神通廣大么?”

    李敬業收起了面上怒容,淡淡地說:“所謂軍隊,不單單是看統兵大將,下頭的中層軍官方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人以擁立大功為誘餌,你說他們會不會相信?”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 黃袍加身的誘惑
    這年頭的百姓都淳朴得很,雖說也都喜歡道聽途說傳播一些亂七八糟的消息,但在真正評價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往往仍是沿用一種很簡單很朴素的標准。清廉固然是被人稱頌的一種本事,但要是一個清廉的官員沒有任何政績,百姓體會不到任何好處,照樣會戳著你的脊梁骨暗中大罵。

    李賢在民間的口婢一向不錯。一來是因為他身為皇族卻常常在民間溜達,常常留下無數讓人噴飯或讓人驚嘆的故事。二來是因為她家里頭的好几位嬌妻都曾經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縱使平民百姓也曾經瞻仰過其風采。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位聞名遐邇的皇太弟殿下從來不曾親自或縱容家人作惡,盡管有不少懷春少女翹首盼望著被某人搶回去。

    至于那些打擊不法權貴,打擊地痞流氓,賑災救濟以及如是種種各種策略,則是更深入人心。用一句簡單的話概括說,那就是百姓想干的事情李賢全都代替干了。這么一來,他成為百姓心目中最受歡迎的皇族,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于是,爆發在尚賢坊的滅門慘案雖說傳得沸沸揚揚,也有不少人往某個方面猜測,但大多數人仍是堅定不移地認為,東宮那位儲君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即使有人擺事實講道理振振有詞說了一大堆,最后引來的卻大多是人們不屑的嘲諷。

    “真要是那位皇太弟殿下干的,人家哪里會留下那么多破綻,指不定那家人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呸,要是讓我知道誰栽贓陷害,老子非一刀子捕了那家伙不可,好端端的太平日子不過硬是琢磨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一幫混蛋!”

    當然,名聲太好了也有壞處,私底下只有親近人在場的時候,人們也會神祕兮兮交頭接耳一陣。比如“皇太弟殿下究竟准備什么時候登基”之類的閑話。而之前賣出去的那些剛剛印制好沒多久,還帶著油墨清香的書,則是被官府下令追繳。只不過這其中有關登基后頭的東西固然是胡編亂造,前頭往往都是經過考據,所以不少人還是私底下藏著。

    這收藏禁書固然要掉腦袋地,把后頭那几頁撕了燒了不就得了?于是,最后洛陽令辛辛苦苦收繳上來的書不過寥寥几十本,連那印書作坊所刊印數量的十分之一也沒有。

    上官婉兒抵達洛陽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城門刀兵林立,城內四處都下載美少女是鬼鬼祟祟形色匆匆的人影。她雖然年輕。但從來就是心思深重的人,免不了胡思亂想,更是有些心急火燎了起來。出發的時候一共十二人,如今抵達的就只有她這一撥總共四個人,說好了在這定鼎門會合,可其他人呢?

    情知事情不妙的她趕緊趕往洛陽宮,結果在入宮地時候又大費了周折。看到往日言笑無忌的羽林軍衛士認認真真地查看一應証明文書。她忍不住問道:“這洛陽城戒備如此森嚴,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衛士和几個同僚對視了一眼,隨即兩手一攤苦笑道:“上官大人,不是我瞞著您不說,實在是事關重大,我等奉命嚴查。這事情您還是到了東宮當面去問皇太弟殿下吧。”

    對于這樣的回復。上官婉兒只得作罷,待驗看完畢之后她就馬不停蹄地直奔東宮。然而,極其不巧的是,她這一回再次扑了一個空。留守東宮的周曉同樣兩手一攤極其無奈地表示。李賢剛剛帶著程伯虎茸丁山去左右羽林軍視察。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曉重重嘆了一口氣,想起病情稍微有點起色的老娘,想起自己這些天忙著接待的各家叔伯妁姓,再想想李賢不久前還在大光其火地罵娘,他只覺得腦袋隱隱作痛,一下子竟忘了上官婉兒是女人。徑直在她肩頭拍了兩記。

    “總而言之,一言難盡,我也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六郎和敬業兩個那么聰明地人到現在為止仍只是懷疑上了某些人,沒有真憑生框不好功于,這情形反倒越來越復雜了。婉兒你也不是外人,我不妨且侃。這自古以來還從沒有本朝這種格局的。民心雖不至于思變,但稍稍動一點想頭卻很有可能。只要有人再一撩撥。很可能就是一場大亂子。”

    聽著這話和臨行前武后的交待差不多,上官婉兒一顆心就更加提了起來,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包袱。這時候,她方才感到兩股之間鑽心似的疼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要知道,她雖說比一般閨閣千金身體好,但還是頭一次這么日夜兼程地趕路,此時頗有些吃不消了。

    “太上皇后送來了親筆信,還有捎帶的其他東西,我得及早交給師侍才行!還請周大哥派兩個人給我,我現在就去羽林

    “也好,你既然帶了要緊東西,還是趕緊去交給六郎地好!”

    周曉答應一聲便叫來人去安排,可這一轉身便注意到了稱呼的問題,忍不住苦笑連連。好嘛,李賢是師侍,他這個表哥反而平白無故矮了一輩成了周大哥,還真是笑話。晃了晃頭把這個該死的想法撇開,他便把匆匆趕來的兩個人交給了上官婉兒,同時也沒忘記吩咐兩人盡心竭力保護上官婉兒地安全。

    無論是上官儀的孫女,還是武后的心腹女官,抑或是李賢的便宜徒弟,這三個身份任何一個砸下來,都不是他這個小小的東宮少詹事能夠承受得起的。

    上官婉兒趕到東宮地時候,李賢已經在羽林軍視察了好一會了。作為這支拱衛宮廷的最主要力量,在太平年間,歷來有得羽林軍者得天下的戲稱。后世有槍杆子里頭出政權的俗話,這年頭也是同樣道理,要是能夠發動羽林軍進行斬首行動,隨即占據中樞,再拿一個體面的由頭蒙騙了天下人,這改朝換代就在眨眼之間。

    當然,更可能的是一個王朝由此四分五裂,野心家借勤王之名烽煙四起。畢竟,當一個強大地中央政府威凌四方地時候,這天下就是太平盛世;萬一只要中央政府自身出了任何一點問題,這強大的盛世就有可能轉眼間土崩瓦解。

    秦帝國地覆滅是一個例子,隋朝的滅亡也是同樣道理,至于那還沒有發生,但在歷史教科書上卻赫然記錄著的安史之亂則是更好的例子。像玄武門之變那樣一舉功成的例子太少了,他李賢還不至于和自己的便宜祖父李世民比魄力,所以從來就沒打過這樣的念頭。

    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懶,這是沒有人否認的事實!

    所謂視察,和后世的領導檢閱軍隊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所以李賢無非是走馬觀花看看軍容是否齊整,看看軍械是否整齊,順便更重要的是看看是否有什么別樣的苗頭。他直到現在還記得上回越王李貞掀起的那場動亂,事后羽林軍的大清洗他至今心有余悸,決不希望再來那么一次。他如今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殺就殺大人物,撿小魚小蝦下手有什么意思?

    契何力和周道務一左一右站在李賢身邊。作為如今實質上掌管羽林軍的人物,兩個已經年齡不小的人都感到肩膀上沉甸甸的,尤其是在眼下這節骨眼上。只不過,他們這兩個大將軍之下有將軍,將軍之下有中郎將郎將,還有校尉等等眾多軍官,誰能擔保會不會有人動什么愚蠢的念頭?

    而就在李賢在高台上坐定,以大唐臨時最高統帥的身份審視著這些精銳羽林軍的時候,一個身穿郎將服飾的中年將領忽然脫離隊伍上前,畢恭畢敬地在安全距離以外跪下行禮,然后作為三軍代表似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

    這些話李賢往日都聽多了,此時自然全當做耳旁風忽略了過去。然而,他正暗暗盤算著自己最近是不是要常駐羽林軍,那將領猛地抬起了頭,面上露出了狂熱的表情。

    “皇太弟殿下東征西討,安我大唐國邦,令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富足喜樂,賢孝仁德之名天下皆知。末將不才,謹代表左羽林衛三營進言:當今陛下身體孱弱,正當退位休養,太上皇后一介女流,更不應執掌政事。殿下應以天下為念,早即皇帝之位安撫天下人。

    李賢一直提防的都是暗地里的小動作,萬萬沒想到會有人公然用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口氣勸進,第一時間的反應既不是怒不可遏,也不是大喜找到了由頭,更多的而是茫然。而且,老謀深算的契何力和周道務這時候也愣了一愣,高台之上的大人物竟是集體失聲。

    就是這么一剎那功夫,一個也不知道匯集了多少人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場中響起:“愿殿下以天下為念,早即皇帝之位!”

    終于驚醒過來的李賢霍地站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瞥見身邊一位品級不低的將軍猛地抖開了手中的包袱,赫然是一抹明亮的黃色。

    此時此刮,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黃袍加身的誘惑,天下有几人能夠棚當?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 黃袍=龍袍?
    黃色并不是自古以來就專屬于帝王。在唐朝以前,黃色乃走烘人的通服,隋朝的兵卒就都是一體黃色。而到了大唐,由于君王認為赤黃近似日頭的顏色,而日又象征帝王,于是赤黃變成了皇帝專用,其余人不得僭越。而到了李治登基之后,除了赤黃之外的其他黃色,也同樣不許官民穿著,黃色便真正完全成了帝皇的象征。

    這便是所謂的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然而,此話和如今的天無二日,民有三主這種董謠擱在一起,便有一種極其諷刺的意味。

    所以,當看到那一抹黃色兜頭兜臉地向自己罩下來的時候,李賢的腦海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不但是他,無數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有事先知道而歡喜的,有事先不知道惶惑的,更多的人則是猶如傻瓜似的呆在那里。

    就在這那黃袍要落在李賢肩頭的當口,只聽一聲暴喝,驟然間便猶如平地里炸響了一個驚雷,在旁邊的人看來,站在那里的李賢竟是忽然就不見了。等到老成持重的契何力和周道務驚覺過來時,就只見李賢已經站在了高台左邊的位置,一各大漢正擋在他身前,那猶如銅鈴般的大眼睛里頭盡是怒色。

    程伯虎面相粗豪,一向懶得動腦筋,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呆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自家老爺子程咬金可謂是一個模子里刮出來的,最是相像不過。所以,聰明人剛剛正在發呆驚愕的時候,他卻第一個采取了動作。

    “就憑你們也敢提擁立二字!”他雅赳赳氣昂昂地站在李賢身前,對那個黃袍落空的將領怒目而視,“黃仲勛。別以為我不認得你!這羽林軍中有風里來雨里去戰場上的悍將勇卒,也有憑著世襲勛貴在這里混名頭的紈绔,你有什么資格談擁立二字!要真有膽量,當初太上皇和陛下正在洛陽地時候,你怎么不敢直接上書?就是這几天。你怎么不敢直接上書!”

    比起能說會道的李敬業,程伯虎給人的印象就是勇猛,因此沒人想到他會第一個跳出來,就連李賢也沒想到。此時見他這聲若洪鐘的模樣,李賢忍不住感慨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沒交錯朋友,繼而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此時已經完全看清楚了那襲黃袍地圖案。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倉促,還是因為其他什么原因。那黃袍只是簡簡單單的黃袍,既沒有多余的圖樣,也沒有什么金銀線滾邊的刺繡,看上去反而不如一般的袍服來得華貴。盡管如此,僅僅是這一抹顏色,就已經夠麻煩了。

    那個叫做黃仲勛的羽林郎將好解決。但剛剛異口同聲勸他即皇帝位的那些羽林軍衛士則不好解決。這要是真地追究起來,那得砍多少人頭株連多少人?咳,他這時候考慮什么株連,一個搞不好他自己就得被牽扯進去了。這可是謀逆,謀逆!

    “皇太弟殿下賢孝……”

    這句話剛剛響起,李賢卻沒有給人家在后頭再加上仁德兩個字的機會,忽然撥開了程伯虎,上前朗聲道:“賢孝乃是人臣本分,仁德乃是官員應有的品質。難道個個賢孝仁德的人都足以君臨天下不成?我暫且不管剛剛出言附和的究竟是本心還是別人煽動,也不論這位進言的和這位二話不說直接抖出黃袍地究竟是何用心,我只需提醒各位一句話。”

    見剛剛有些騷動的場面漸漸恢復了平靜,他便陡然之間加重了語音:“求富貴沒錯,求功名前途也沒錯,但各位得記住。下載美少女你們并不是一個人!羽林軍上下從將軍到士卒。家屬基本上都在京畿河南,任何愚蠢的事情都可能牽扯到各位的家屬!至于早即皇帝位這種話……”

    李賢掃了掃高台上表情各異地羽林軍諸將。忽然厲聲說:“我很想知道,是誰告訴你們陛下身體孱弱的,又是誰告訴你們太上皇后檀權的?尤其是想擁立我的各位,倘若我現在說,就算我剛剛受了那一襲黃袍,一轉身首先要殺的就是你們,各位可相信?羽林乃是天子近衛,今日羽林可以擁立我,開口便可以再以兵變擁立他人!”

    “羽林是天子手中震懾京畿的利劍,倘若這利劍居然會為他人所惑,那這羽林軍左右衛干脆裁撤了算了!”

    “我曾經從羽林軍把一批人趕了出去,到西北到遼東打仗,告訴他們用軍功換功勛。這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地功勛,各位若是要冒死賺這一回的功勛,我的回答很簡單……”

    几句話說完之后,李賢忽然抽出了腰刀,皮笑肉不笑地屈指在上頭輕輕一彈。盡下載美少女管沒法出現那種武俠小說中清音鳴越的聲響,但這種舉重若輕的效果讓他相當滿意:“各位之中似乎沒有跟我上過東邊西邊的,不曾看過我殺人。我這口大馬士莘刀正好是今天早上剛剛換上地,不曾厮殺更不曾沾染過獻血。倘若有誰頸項中地血來祭奠一下此

    剛剛齊聲附和的左羽林軍三營士卒中,一多半都是受了主官蠱惑,滿心思都是升官發財,這時候被兜頭涼水一澆都有些清醒了。而那些曾經賣足了氣力准備促成大唐第二次成功政變地軍官們,此時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邊緣。

    這要進吧,人家不配合;要退吧“這種謀逆的大事,天知道會不會因此把一家人的命全都送了!此時此刻,尤其是那個手拿黃袍的黃仲勛最最尷尬,他兩杯烈酒下肚接受了這個最最艱巨,但同樣也是功勞最大的任務,想不到如今這黃袍沒給人披上卻赫然就在他手里,豈不是說他就是替罪羊一口?

    這該怎么辦?究竟該怎么辦?

    契何力和周道務看到李賢如此態度強硬,不由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發生這種事情,他們倆可謂是難辭其咎,然而,從心底里來說,在這種騎虎難下的當口,李賢與其一口拒絕,其實還不如順水推舟,這樣興許從各方面影響來說還好些。

    畢竟,李賢都已經當了那么多年的東宮皇太弟,加上這一次的監國,前后應該至少已經十几次了,正是眾望所歸。這事情遲早是紙包不住火,傳言開來就更難辦,為什么李賢偏偏舍易取難?這至尊的位子天下無數人求之不得,怎么偏偏有人只剩一步還愣是不肯上的?

    站在黃仲勛旁邊的李敬業瞅著那一襲明亮煊赫的黃袍,很覺得那顏色刺眼,心中也不知道痛罵了多少聲。事情來得突然,他剛剛沒有程伯虎反應得快,心里自是惱火。他倒不是覺得這事情棘手,而是尋思著若是由自己來操辦,能夠把整件事完成得怎樣天衣無縫。

    至少,把黃袍直接拿出來顯擺這么一招是絕對不可取的,想當初太宗皇帝玄武門事變之后,還不是曾經假惺惺地入宮痛哭流涕了一番?這搞政變的連個借口都沒有,果然是被人臨時挑唆起來的勾當,一點都不專業!

    至不濟,你也得找一套貨真價實的皇帝袞冕吧?這黃袍又不是龍袍

    就在兩邊陷入了一種極其尷尬的局面時,軍營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不小的喧嘩。緊跟著,就在無數人古怪的目光中,一騎人瀟瀟灑灑越過了事先有人在門口架下的木柵欄,連人帶馬翩然落地。落地的同時,亦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

    “皇帝陛下賜皇太弟殿下黃袍一件!”

    李賢看清了那人是上官婉兒就小吃了一驚,同時明白自己托上官儀送出去的信算是到了老媽手中。然而,當聽見那什么賜黃袍一件的時候,他就著實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這個……難道武后真的能手眼通天到知曉現在的局面?還是上官婉兒只是嚷嚷替他解圍而已?他可不相信他那個五哥會這么未卜先知。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來得突然的上官婉兒并未遭到任何攔阻便縱馬疾馳上來,在高台邊上一躍下馬,手中赫然捧著一個包袱。她鄭而重之地由台階上去,旋即轉身面對著底下黑壓壓的數百號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竟是當眾抖開了包袱。

    比起那一件僅僅是顏色上的黃袍來,這一件無疑是真正意義的黃袍。那不單單是龍,還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虫、火、??八樣紋路,正是數不盡的華美數不盡的尊貴,在那金燦燦的日頭下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至少,李賢的眼睛已經被晃得有些暈了,同時更暈的還是他的腦袋。他甚至在那里猜測,上官婉兒這丫頭是不是從宮里直接把李弘的衣服給隨便拿了一件出來。然而,想想皇帝的衣服都是尚服局管理,他尚且不好隨便去要,更何況原本還在驪山的上官婉兒。

    于是,當那件錦衣貨真價實地呈到了他的面前時,他再一次犯了躊躇。這一回,是接還是不接?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 談笑杯酒,危機灰飛煙滅
    推掉了一件黃袍,可是轉眼間另一件黃袍又放在了眼前,達珂丁李賢來說無疑是新鮮奇特而又令人頭痛的局面。滿腹狐疑的他瞥了一眼上官婉兒,發現這往日時而文靜淑女,時而機靈百變,時而狡黠滑頭的小妮子此時此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兒,忍不住很想揪著她的衣領盤問一番。

    然而,從台面上的道理來說,君有賜臣不敢辭,他只能俯身下拜接了這一件真正的黃袍…盡管那樣式似乎是只有皇帝能穿的,盡管這東西到手不知道有什么其它亂七八糟的意義。可有一個事實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為當上官婉兒“殷勤”地親自將這黃袍披在他的身上時,下頭無數惶惑不安的眼神一瞬間就不見了口

    午后原本就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更何況如今乃是七月,雖說不至于像六月盛夏那樣炎熱,這日頭卻依舊毒辣。由于是正式場合,李賢身上里三層外三層原本就裹得嚴嚴實實,此時再罩上這么一件大衣裳,不用假裝他也是汗如雨下,后背心仿佛已經被捂出了無數痱子。

    而事實証明,上官婉兒在這種大場合的頭一次表演非但沒有結束,此時此刻還只是剛剛開始。在為李賢披上那件御賜黃袍之后,她再次前行一步,站在高台上眾人的最前端,直面底下黑壓壓的羽林軍衛士。

    “這些年來,皇太弟殿下屢次監國,賢孝仁德為天下稱頌,無論太上皇還是太上皇后,抑或是當今陛下,“心中都是極其感念的口諸位身在羽林軍,便是天子禁衛。應該看得更清楚才是!陛下今日特賜下自己往日所穿的便袍,無疑是首肯了殿下監國的功績,更是表明殿下乃國之柱石,無人可以動搖!”

    “陛下在驪山時,殿下曾經呈報了洛陽城紛紛揚揚的童謠和傳言,陛下聽了卻僅僅是置之一笑,道吾弟與朕一心,必不會相負下載美少女適才皇太弟殿下又剖心袒腹。可不是說明我大唐上下同心?各位都是我大唐最最悍勇雄壯的兵卒,是愿意受人蒙蔽株連妻兒家小,還是愿意懸崖勒馬戴罪立功為百姓傳誦?”

    一口氣說了這么一些,上官婉兒的雙頰上便流露出一股艷麗地紅來,光潔的額頭上更顯得油膩膩的。眼見底下已經是起了騷動,她哪里不知道這時候自然是火上澆油的大好時機,遂趁熱打鐵地說:“今日之事,我可代表陛下和太上皇后。只問首惡,絕不罪及他人!只要若是誰第一個將煽動今日之事的人指出來,官升三級,賞爵一級!”

    一旁的李賢看得目瞪口呆,這分明是他往日常常用的丟一根肉骨頭讓狗爭搶的招數,什么時候給這丫頭給學去了?還有。這丫頭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一開口就是官升三級賞爵一級,還說什么代表李弘和武后……這說謊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本事,怎么就和上官儀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時候。底下終于有人嚷嚷了一聲:“你一個女人,如何能替陛下和太上皇后做主!”

    這樣的質疑對于某人來說無疑是更好的亮相機會,因此上官婉兒的回答不但從容不迫,而且那翩翩風度就連真正的中書舍人也不能及:“我乃太上皇后的侍書女官,太子太師楚國公上官儀乃是我祖父,皇帝陛下曾經和我討論過詩文。皇后陛下曾經和我切磋過繡工,皇太弟曾經教導過我武藝,皇太弟妃曾經和我一同賞月賦詩,我此行便是太上皇后和皇帝陛下的特使,如何做不得這個主?”

    造反政變是一件很刺激很冒險,同時可能獲得丰厚回報地勾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忍受這種精神壓力。尤其是在主角不合作的情況下。因此,李賢剛剛當眾表明態度。心里打退堂鼓的人就已經不計其數,這時候上官婉兒再這么一鼓動,頓時有人把滿腹怨氣都撤在了挑唆者的身上…一這樣做倘若不但能夠開脫自己,還能因此加官進爵,傻瓜才不干!

    只不過眨眼間,當初曾經深受士卒愛戴,被稱為愛兵如子的十几個低級軍官就被自己的屬下給丟了出來…在生與死面前,在大義名分和禍亂魁首這兩種截然不同地待遇面前,士卒們能夠做出其他選擇的機會自然不多。甚至,若不是李賢及時喝止,就只怕有更狂熱更狂怒的人當場抽出腰刀把人斬成肉醬。

    李賢清清楚楚地記得,在某段應該不可能再出現的歷史中,几個側霉地想撈取擁立大功的羽林軍將軍,就是這樣被屬下殺死在高高的城樓下””政變帶來的好處和大義名分給與的好處比起來,前者明顯是不可測的未來,而后者便是旱滿保收地承諾!

    被丟出來的基本上都是隊正級別的小軍官,所以間中的兩個小校尉就顯得異常扎眼。而面對四周恨不得把他們吃下去的昔日屬下同僚甚至是上司,某個人終于承受不了壓力瓣白了起來:“我也是聽右郎將黃大人說的!黃大人說,這是一呼百應地事,到時候皇太弟殿下占據宮城登基稱帝,我們就是擁立功臣,就能夠享一輩子榮華富貴!”

    他這一聲落地,痛打落水狗登時成為了人們地共識,大多數人都把矛頭指向了那位現如今還拿著一件黃袍的側霉家伙和那個親自出面勸進地家伙,而其余几個則是把事情推到了几個沒被扔出來的同僚身上。一時間,亂哄哄的場面讓李賢直接聯想到了批斗場。而別人都有人可揭發,那兩位一個是右郎將,一個是郎將,都是四五品的官,算得上是羽林軍中的高級將領,他們找誰去揭發?雖說可以把臟水潑在頭頭身上,但契何力和周道務都不是好欺負的主,再加上李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倆,兩人不禁越來越慌。

    事到如今都已經這樣了,他們與其就這么側霉得充當替罪羊,不如好歹也得拉個墊背的!那個跑來游說他們的人,可不是說這事情是那兩位主兒的策戎1!

    “是江都王和琅王!都是他們指使我們干的!”

    江都王?娘王?這兩個名字讓李賢眉頭大皺,要知道,在和他同輩或者是同年的人當中,這兩個一向算是比較有聲名,比較能干,“,“但同時也比較本分的。所以,當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他原本還有些懶散的目光一下子凝聚了起來,直直瞪向了那兩個將軍。

    雖說江都王李緒是霍王李元軌的兒子,琅王李沖是因為謀逆而被問罪的李貞之子,但前者一向給他的印象很好,后者也是他親自提議免罪召回的,所以他并不認為這兩人會忽然頭殼壞掉了商議這種事””如果是他們兩個的老子那還差不多。

    而他們兩個的老子如今一個在驪山伴駕,據可靠消息安分守己什么都沒干,而另一個已經死了,難道死人還會造反?

    李賢若有所思了一會之后,便意味深長地再次審視了那兩個人一眼,旋即吩咐左右將他們帶了下去。當然,他也不會忘了那十几個低級軍官。雖說抓小蝦米不是他的本意,但既然出了這事情,總不能當著沒出過什么都不追究口

    而那几個首先跳出來檢舉揭發的,他也同樣仔細掃了一眼。盡管承諾就是承諾,他也預備完全兌現,但這并不代表著這些人就會獲得重用””告密者是需要的,但重用告密黨則是愚蠢的。他腦海中飛快地轉動著几個閑散無權的職位,然后按照人頭分派了下去。

    盡管一場鬧劇看似結束了,但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因此當李賢說要在羽林軍中和剩下的軍官共同用餐,激動難耐的是一批,面露反對的又是一批,更多的人則是茫然無措。也不知道是由于能力的關系還是其他關系,并非所有羽林軍都卷入了鬧劇中,但這并不妨礙人人自危這么一種局面。

    當官的比當兵的想得多,誰都擔心自己一不留神成為被清洗的對象,之前畢竟已經有過一回了。

    當李賢親自一桌桌輪番勸酒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暫時算定了心,尤丑當李賢掰著手指頭細數人家的功績時,更有人當場痛哭流涕?起米。這是功臣才有的待遇,若只是因為高門世家出身才坐到達個位置,少不得挨上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訓斥得當場痛哭流涕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即便如此,照樣是人人高興。

    會惦記你的功勞和過失的人,絕對不會下一刻一腳把你踹開!

    而最讓一幫壯漢們欣喜的是,在這個只有大老爺們的地方,今天居然還多了一抹亮麗的顏色。上官婉兒的名字他們都聽說過,但往日最多遠遠看一眼,哪里來這樣直接面對面的機會?更何況,上官婉兒居然是好酒量,一桌桌來者不拒,這無疑讓他們覺得更有面子。

    而最有面子的是李賢。因為到了最后,他有七八分醉意的時候,上官婉兒居然直接代替了他擋在前頭,那通紅的俏臉更顯得嬌艷不可方物。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 奇怪的攤牌
    江都王李緒現年四十歲,垠王李沖現年三十八歲,兩人都任仕浴陽宣人坊,在朝中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雖然年前曾經有外放去大州當刺史的機會,但兩人不知道為何都推辭了,依舊在洛陽當他們的閑官,平日無事的時候碰碰頭喝喝酒,僅此而已。大臣們對宗室向來敬而遠之,他們也沒什么朋友,大門前也是門客羅雀。

    然而,李賢視察羽林軍的這一天,這兩個人卻同時出現在了劉仁軌的宅第前。盡管劉仁軌是尚書左仆射,但按照如今政事堂的格局而言,這位老宰相很可能已經沒了位子,只有一個宰相的榮銜,自是比不上以前的炙手可熱,大門口頗有些冷清。李緒和李沖向門上人表示了身份之后,那中年門子立刮露出了笑容。

    “裴相公州來,我家相爺正在后院陪客,請兩位郡王直接進去就行了。”

    裴相公?李緒和李沖對視一眼,同時有些奇怪。他們這兩個不管事的忽然接到劉仁軌的邀約帖子,這就已經很奇怪了,現如今在里頭的還有一位宰相,這豈不是更加有問題?垠王李沖畢竟年輕些,覷著不對勁便試探著問道:“若是老劉相公不方便,我和緒叔不如改日再來……”

    “相爺早吩咐過,兩位郡王還是里邊請吧。”那門子慌忙搖搖頭,隨即又補上了一句話,“里頭是裴行儉相公,不是裴炎相公,兩位郡王無需有什么狗束。來人,還不快把兩位郡王請進去,都愣在那里干嗎?”

    看人家這吆五喝六的樣子,李緒和李沖不禁更迷惑了,卻不好再打退堂魷只得跟著兩個畢恭畢敬引路的仆役往里頭走。走著走著,又是李沖試探著問了一句,結果方才得知那在門口迎候的中年人根本不是什么門子,而是跟著劉仁軌多年。甚至還在遼東戰場救過劉仁軌一命的大總管。

    這時候,甭說這兩個尚在盛年的皇族子弟不是傻子,縱使是傻子,此時也已經品出了一種不對勁來。趁著前頭的仆役離開得還遠,李沖便低聲對李緒道:“緒叔,老劉頭乃是當初最受太上皇器重地宰相。裴行儉主持選事,亦是曾經煊赫一時。他們倆忽然聯袂邀約我們,不是有什么其他算計吧?”

    李緒神色不定地點了點頭,旋即咬咬牙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雖然品級高,可我們倆畢竟是郡王,諒他們不至于做出什么過分的事。再說,最近那些事……又不是我們做的,怕什么!”

    說話間,兩人已經是隨著那兩個仆役到了一個幽靜的去處。這并不是尋常用來接待賓客地廳堂。而更像是一個花園,可說是花園,這里卻沒有什么鮮花,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綠色,頂上搭著的架子上爬滿了綠油油的藤葉,流露出一種難得的涼意來。在那藤架底下則是擺著四張桌案,其中兩張的后頭坐著人,一眼看去都是白發蒼蒼。

    雖說大唐的郡王大多傲慢,但李緒和李沖都算是待人謙恭地。因此在劉仁軌和裴行儉兩人起身相迎施禮的時候,他們也連忙還禮,互道了几句寒暄客氣話。重新坐下來之后,兩人原以為怎么也得先觥籌交錯一番再談正事,誰知道等仆役一上完酒菜,劉仁軌就突然單刀直入了。

    “如今宗室大多居于長安洛陽。少有在外為官的,我一直很奇怪,江都王垠王可稱得上是一時才俊,為何也愿意在洛陽為一寓公?”

    即使以劉仁軌的身份,問出這樣的問題仍然顯得失禮,更流露出一種咄咄逼人的態勢來。

    因此李緒和李沖的面色都不那么好看。輩分低了一輩又年輕几歲的李沖實在覺得憋氣。便冷冷地放下了手中酒盞。

    “劉相公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既然有一個謀逆的父親,又是得天子憐憫方才封了這么一個郡王。若是在外頭雅心壯志,豈不是自討苦吃自尋死路?我縱有滔天雅心壯志,自從得知我父親謀逆未果丟了性命的時候就沒了。至于緒叔,他尚有父親需要奉養,豈可撇下父親去外頭搏殺?”

    劉仁軌問得不客氣,李沖也回答得不客氣。對于這樣地狀況,旁邊的裴行儉不由苦笑,暗嘆劉仁軌老大一把年紀依舊強勢不知道收斂。于是,他只能輕輕咳嗽了一聲,把話頭引上了正題:“兩位郡王,自從陛下奉太上皇太上皇后幸驪山,洛陽城中就流言蜚語不斷,日前更有滅門大案發生。我和老劉雖然不管事,但有些事情卻比局內人看得更清楚……”

    這話還沒說完,李緒和李沖便齊齊色變。兩人對視一眼后,李緒便霍地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質問道:“莫非老劉相公和裴相公以為這些事情乃是我和沖郎主使?沖郎原本就是獲罪赦免,我父親和我都不是管事的,這些事怎么能和我們倆扯到一起?”

    劉仁軌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這些年已經顯得老眼昏花的眼睛這時候又綻放出了一種懾人的光芒:“剛剛江都王說此事扯不到你們身上,這是真話,卻也是假話。想必以兩位的才能,不會連某些端倪跡象都察覺不到。既然察覺到了卻不曾說明,自是有其他的盤算。”

    自己最大的盤算被人赤裸裸捕出來,縱使兩個在人前揮灑自如溫文爾雅的郡王也有些吃不消了,李沖更是有些惱羞成怒,脫口而出反駁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和緒叔知道劉相公裴相公乃是深得聖望人望之人,但若是想用區區這么一番話定我們地罪,卻難讓人心服!我二人不過是閑散之人,從來不管閑事,什么端倪,什么跡象,我們統統不知道!”

    劉仁軌和裴行儉二人對視了一眼,緊跟著,裴行儉便沉下臉說:“二位郡王還是沒聽明白劉相公的意思。劉公之意并非是說此事和你倆有關,只不過,有人想要讓這事情看上去和你們有關。就在三天前,有人給劉相公和我分別送了一封信,倒是二位結連宗室,暗中煽動羽林軍嘩變,欲以擁立之舉離間君臣兄弟父子。我和劉公都是謹慎之人,所以才有今日之邀。”

    對于原本還有一些綺仗的李緒和李沖來說,這番話無疑是晴天霹靂。他們和那些所圖不小的宗室當然有些不咸不淡的交往,然而在品出一丁點苗頭之后立刮就抽身而退,想要坐山觀虎斗坐得漁翁之利,當然不會輕易對人和盤托出。

    然而,裴行儉這話竟是說,有人先把他們倆反手賣了!准備算計人卻先為人所算,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他們兩個自詡聰明地人身上,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緒終究年長几歲,這些年又有父親看著,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口說無憑,劉相公裴相公可否拿出那書信來讓我和沖郎一觀?”

    他原以為這兩位老謀深算的宰相至少會猶豫一下,豈料下一刮兩封信函便擺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心驚之下,他也顧不得其他,折開之后匆匆一刷覽就遞給了旁邊的李沖,繼而更開始讀下頭一封。兩封信看完,他不禁臉色鐵青。

    “欺人太甚!”李沖惡狠狠地罵了一聲,不等李緒有什么反應便嚷嚷了起來,“這分明是血口噴人,我和緒叔什么時候做過這樣的事!劉相公,裴相公,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說的,摻和這件事地全都是各家宗室地晚輩……”

    “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絢、衛嗣王李誘、蜀嗣王李……林林總總的宗室至少有二三十人,劉相公裴相公,我這可不是什么赤裸裸地構陷,而是真有此事!”

    一想到被人當作障眼法扔出來,李緒就感到胸中一陣氣悶,此時也顧不上其他,竟是一個個把名字統統念了出來,見劉仁軌和裴行儉雙雙色變,他不由覺得暢快了些,遂嘲諷道:“自我大唐立國以來,似乎還是第一次有這么多人圖謀不軌,不知道兩位相公准備如何處置?”

    當初太宗皇帝玄武門事變殺了建成元吉,更几乎將其后嗣誅殺殆盡,長孫無忌曾經借吳王李恪之案罪及宗室無數,可是,那都屬于清除此教像此番這樣株連如此之廣的,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想列乎唐皇族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即使劉仁軌和裴行儉都有心理准介,這心頭也忍不住一陣陣駭然。

    劉仁軌沉吟片刮,正准備開口再問個清楚,頭一轉卻瞥見一個仆役忽然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他心中一動,遂發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外頭,外頭有羽林軍千……宅子外頭被羽林軍千騎給圍住了!”

    一聽這話,劉仁軌和裴行儉頓時失神,而李緒李沖亦是大驚失色。四人心中同時生出了同一個念頭…一莫非人家發動得那么快,一切都已經木已成舟了?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 讓這個大唐天下干淨一些
    雖說一場危機似乎已經瓦解,但既然心中擱了這么兩個人,李xian自然不會就此以為一切圓滿結束。然而,派出去打聽的人居然匯報說,江都王李緒和垠王李沖都正在劉仁軌家里頭作客,他不由吃了一驚,心想這兩個回到洛陽就當了撒手掌柜的人怎么忽然變性子了。

    他有心讓這兩個老當益壯的繼續在政事堂發揮余熱,誰知劉仁軌竟聲稱他年紀比上官儀還大,上官儀都退休了,他更不應該戀棧權位””仿佛完全忘記當初那個高呼“天將富貴此翁耳”的光景。至于裴行儉則是上上下下了好几回,深知自己不招武后待見,所以也不愿意接下燙手的山芋。于是,兩人便好似成了空頭宰相,他這個皇太弟竟是使喚不動他們。

    劉仁軌和裴行儉平日都是不管事的主,這回怎么忽然會邀請兩個宗室郡王,還偏偏是李緒和李沖?

    由于如今事態非常,李賢直接帶上了羽林軍千騎。程務挺雖說如今不在了,但千騎卻依舊是羽林軍最最精銳的力量,而且忠心可以完全保証,他也實在沒了單騎外出行走的耐心和勇氣。這走在路上,他把近來一連串的事情統統串起來想了一回,漸漸生出了某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六郎,已經到地頭了,接下來怎么一個章程?”

    雖說有這羽林軍千騎跟著,和程伯虎這個東宮衛率沒有關系,但他仍然愣是跟了過來,把茸丁山留在了東宮留守。此時到了劉家門前發現李賢在發呆,他只得提醒了一聲:“要說老劉頭和裴公都是大唐瑰寶,一代名將,你可得提防人家狗急跳牆傷了他們。”

    你以為劉仁軌是什么人?做人能像老劉頭那么好運。那么有心計,那么有手段,怎么會被兩個年輕后輩給算計了?再說了,老劉頭之外還有裴行儉,那也同樣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雖說程伯虎的提醒很多余,但李賢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旋即命隨行的羽林軍千騎把整各巷子都封鎖了起來,周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這如臨大敵的模樣立刮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然而這節骨眼上他也沒功夫再理會外人的觀感,直接跨進了劉家大門。

    不得不說,強將手下無弱兵,雖說莫名其妙家門口就被無數全副武裝地羽林軍給堵了,緊跟著就是李賢帶著程伯虎闖進了門,但几個腿上直打哆嗦的下人還是強裝鎮定上來迎候和帶路。當然。李賢也不是沒瞧見,某個機靈的人早就一溜煙往后頭報信去了。

    也難怪,他這個樣子似乎很像上門抄家的……

    由于劉仁軌主要居住在長安,這座地處洛陽的宅子算不上富麗堂皇,一路上李賢經過的几處屋子都顯得很簡朴,就連仆役也并不算多。到了后園看見劉仁軌和裴行儉,再有就是李緒和李沖這一對堂叔侄,他眉頭一挑就笑了起來。

    “我說老劉相公和裴相公,你們真是好雅興啊!這大熱天搭上這么一個花架躲在這種地方喝酒,卻是比躲在放了冰盆地房間中舒坦。你們兩個年紀一大把的還不忘捎帶上緒叔和沖哥。唷唷,真是其樂融融。”

    這話李賢說得漫不經心,聽的人卻各有體會,尤其是聽說外頭圍上了羽林軍千騎的李緒和李沖。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偏偏他們原本就有些虧心,剛剛被劉仁軌和裴行儉那么一教刮,心中早就慌了,李賢這么一說則無疑更是重重的一擊。

    是人家已經知道了,還是事情敗露……要么干脆就是那群笨蛋的計刮已經失敗?

    偏偏這種猜測根本就沒有頭緒。看到李賢轉身和劉仁軌天南地北地閑聊了起來,李緒和李沖只覺得更加忐忑,繼而對李賢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生出了一種沒來由的怨恨。帶著那么多兵找上門來,此刻卻撇下他們兩個不理,他究竟要干什么!

    正當沖動地李沖氣急敗壞要爆發的時候,李賢終于轉過了身。輕描淡寫地道:“對教緒叔和沖哥得知,今兒個羽林軍出了一點狀況,所以這些大羽林軍在洛陽應該會出動得頻繁一些,指不定會騷擾到不少人的生活起居,所以我少不得上門請老劉相公和裴相公多擔待一些。對了,你們可認識羽林軍郎將黃仲勛?”

    這話要是換一個人聽必定覺得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但李緒和李沖全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一時間。兩個人的臉色要多白有多白,那表情就仿佛像見了鬼似的。雖說他倆沒參加密謀。但既然是宗室們謀刮的事情,他們要打聽一點內情還是很簡單的,深知這局雖說不上巧妙,卻可以讓人很難脫身,因此內心深處也寄托了不小的期望。

    李賢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里,還說出這種話問出這種問題,無疑表明一切都已經完了!

    李沖瞥了一眼皺眉不語的劉仁軌,忽然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慌忙開口瓣解道:“那黃仲勛我從來都沒見過,老劉相公和裴相公可以作証,那都是有人誣蔑我和緒叔!自從父王去世之后,我一向安分守己,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我……”

    李緒見李賢笑得詭異,心中猛地一緊,遂一口打斷了李沖地瓣白:“瓣白無用,沖郎還不住口!皇太弟殿下,你我雖差一輩,但君臣之別最大,我也不打什么誑語。不管羽林軍發生過什么事,都和我與沖郎沒有半點關系,要是我策刮,這必定是雷霆萬鈞的死局,決不會如此輕易被你解開!不論你是否相信,你只要給一個准信就好,士可殺不可辱。”

    士可殺不可辱這種名句李賢很清楚,所以他只是端詳著咬牙切齒的李緒,繼而方才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后,他方才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此事不在我信與不信,而在天下人信與不信,在于我上頭那三位信與不信。至于我自個么……在羽林軍的那出鬧劇之后,我就已經豁出去了,所以我根本無所謂。我只是想把該清理的人清理了,讓這個大唐天下干淨一些。至于別人說什么……我管他們去死!”

    這殺氣騰騰的話沖得李緒和李沖雙雙一愣,就連劉仁軌和裴行儉也有些怔忡。兩人一個曾經給李賢使過不少絆子,后來雖然嫌隙盡去,但總還有那么一丁點心結;裴行儉則是和李賢并肩作戰過,一向對其深有好感。可兩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認為某人并不是狠辣耆殺的人。

    李沖壯了壯膽,試探著問道:“皇太弟殿下想怎么清理?”

    “難道清理還有第二個意思?”李賢虛手下切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不勞而獲而且又不知進退不識好歹的人太多了。人都道母后愛殺人,其實比起太宗皇帝早期晚期,母后殺人算不得多,至于我就更是太心善了,所以才會有人肆無忌憚地算計。既然我那皇帝五哥能夠在關鍵時刮派婉兒送來一件黃袍,我當然應該替他把該做地事情做了。他是仁德之君,我可沒有仁義的負擔。”

    此時此刮,不但李緒和李沖覺得面前的李賢仿佛一個陌生人,就連劉仁軌和裴行儉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面對這樣的李賢,李緒心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當下便把剛剛對劉仁軌裴行儉說過一次的話再次重新復述了一遍。這一次他說得詳盡無比,既說了這密謀從何而起,他什么時候退出卻又不忘觀望,還有其中盤根錯節的各種關系等等。

    李賢始終一面聽一面點頭,哪怕聽到那一連串長長地名字也不曾動容,仿佛那些名字僅僅是名字,而不是即將落下來的人頭。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他這個厚道人已經太厚道了,沒看太宗李世民那些功臣有几個好下場?

    他的記性很好,因此這一連串名單很快就記在了心里。最后,看了一眼李緒和李沖,他皮笑肉不笑地對劉仁軌和裴行儉點了點頭:“老劉相公,裴相公,事關重大,外頭興許會亂一陣子,江都王和垠王就這么回去難免會遇到些什么,倘若可以還請容他們在這里住上几天。放心,岩今在外頭派羽林軍晝夜防衛。兩位年年紀大了,這几天無論聽到什么,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這些,他便拱拱手離去。一旁的程伯虎卻沒有立刮跟上,而是認認真真地對劉裴兩人抱了抱拳:“我家老爺子最近精神矍鑠,讓我帶話給劉相公和裴相公,異日有機會還請到山東一聚。六郎今天心里憋著一口氣,我會看著他一點,兩位就放心好了。”

    劉仁軌目送著那兩個人離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旁邊竟也同時響起了一個重重的嘆息聲。他扭過頭看了看眉頭皺成一個疙瘩的裴行儉,忍不住苦笑連連,也懶得理會那兩個呆若木雞地郡王。

    看來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只不過,他為什么會有一種一切都是另一個局地感覺?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 這究竟是准備干什么!
    壬牛年六月辛未。

    這在皇歷上是一個難得的黃道吉日,宜婚嫁宜遷居宜出門訪友宜動土上梁……總而言之,這一天几乎諸事適宜,所以原本應該是一個最熱鬧最喜慶的日子。然而,當大清早人們從睡夢中醒來,忙忙碌碌開始一天生活的時候,一打開門卻發現變天了。

    洛陽雖然只是東都,但由于這么多年來皇帝一家子都駐留此地,中樞機構主要班子也都在這里,因此其實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帝都。既然是帝都,這兵力駐扎自然是非同小可,金吾衛加上羽林軍,再加上各地折沖都尉府上番的軍士,林林總總加起來少說也有上萬人。平時出動的多半是負責維持治安的金吾衛,羽林軍也時不時會出動一遭,百姓們大多習以為常了。

    然而,這一天全副武裝刀槍鮮明的軍士卻是散布在所有大街小巷,正好出門的人們在走上定鼎門大街或長夏門大街這樣的寬闊街道時,甚至能看到那寬闊漫長的大道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無數如同樁子一般的衛士綿延數里,看上去蔚為壯觀。

    莫非那位執掌東宮多年的儲君想通了,這次終于造反了?

    百姓們只是猜測,那些朝廷官員當中卻無疑是炸開了鍋,因為他們的宅第也一夜之間被兵丁給包圍了,雖說并沒有禁止出行,可誰的心中不是惴惴然?于是,在天津橋前等待放行的時候,那最初人聲鼎沸的模樣便好似菜市場。到最后方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文官們不無悲哀地發現,關鍵時刮。他們這些手頭沒兵地什么都做不了。更有甚者想起了太宗皇帝玄武門事變大開殺戒的往事,通身都出了一身大汗,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地頸項,暗自掂量腦袋是否牢靠。等到裴炎李敬玄兩個宰相聯袂趕來的時候,立刮有相熟的人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裴相公,李相公,這滿大街都是兵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到除了羽林衛和金吾衛之外,還有東宮十衛率的人,這事情可是非同小可!”

    “我看到修文坊皇太弟宅第大門緊閉衛士無數。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被人圍困著逼問了這么一大堆問題,裴炎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出事出事……問題是連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來問他,可他去問誰?這一大早他家門前還不是被人圍得嚴嚴實實,家里上下人等慌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此時,他不禁扭頭看著李敬玄,見這一位的臉上也是陰沉沉的,暗想李敬玄也未必知道多少有用的消息。

    果然,李敬玄忽然用力拍了兩下巴掌,隨即沉聲喝道:“這天津橋前雖不是朝堂,但也是上朝官員等候入見地地方。吵吵嚷嚷成什么體統!不管發生什么事,監國皇太弟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各位說家門口被軍士堵了,可既然能夠好端端站在這里,就說明沒出什么大事!身為大臣卻因為這點小事手忙腳亂,仔細犯了失儀之罪!”

    李敬玄已經年過七旬,算是宰相當中資格最老的。如今雖然不設首席宰相,但他的人望聲望擺在那里,故而這么一通聲色俱厲的話呵斥下來。人人都只能唯唯諾諾地聽了。等到周遭人群漸漸散去,他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裴炎心中感佩,忍不住嘆道:“剛剛若不是李公出面,只怕局面就要亂得不可開交。若是換了我出面呵斥,一定不會有如此效果。李公老而彌堅,果然是國之柱石。”

    “什么老而彌堅。我心里頭現在比誰都慌。”這個節骨眼上,李敬玄也懶得擺什么老一輩人的架子,拉著裴炎便走到了一邊,低聲說道,“我和皇太弟殿下共事多年,一向以為摸著了他的心性。但實話實說。今早看到如此光景,我的心都涼了。子隆。你和他也算是頗有交情,你對此事究竟怎么看?”

    李敬玄這么說,裴炎心中也沒來由一緊,對于最初的認知妝就沒了夕y把握。他和李賢認識得早不假,喝酒談天的次數無數也不假,但是對于人家的秉性,他也就是在這些年地相處中摸到的,萬一平日都是假象怎么辦?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兩個宰相你眼望我眼,最后同時嘆了一口氣…之跟著去了驪山,戴至德這些天身體不好在家養病,政事堂只剩下他們倆了。兩人不約而同地懷念起了上官儀郝處俊還在的日子,那時候天塌了也有老上官撐著,哪里用得著他們倆操心?

    忽然,他們聽到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嚷嚷:“快看快看,上官相公郝相公他們來了!嘿,還有老劉相公和裴行儉相公!今兒個人都到齊了!”

    上官儀郝處俊和劉仁軌裴行儉是半路上撞在一起的。前兩者對于這一夜的變天憂心忡忡,后兩者卻是心中有數,彼此一交換情報,上官儀郝處俊登時恍然大悟。雖說心里頭最大的一塊石頭好歹算是落了地,可更深的擔憂卻是鑽了出來。

    這么大的案子,牽連到這么多宗室,這得殺多少人?

    劉仁軌老謀深算,對殺人沒什么顧忌,見上官儀眉頭緊皺便冷笑道:“老上官,這時候就別婦人之仁了,就算殿下這一次不下令殺人,我也會勸諫他大開殺戒。我昨晚都想通了,要不是見血,那些人蠢蠢欲動的心思壓不下來。殺伐決斷地事情就是容不得半點心軟,大唐宗室旁支太多,良莠不齊,若是不整治,以后還不知道長出多少歪枝來。”

    上官儀哪里是真的顧慮殺人,他只是隱隱聽說自己的孫女婉兒已經回來了,可卻不曾回家,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一點。他心目中的大家千金雖不至于一定要是足不出戶的淑女,可絕對不是像孫女那樣不管不顧拋頭露面。可憐地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居然只有正五品下,孫女卻已經赫然是四品女官,一切都亂套了。

    婉兒究竟在這次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六個新老宰相彼此問候了之后,立刻頭碰頭地商量了起來。這下子,裴炎和李敬玄總算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全都長長噓了一口氣,那鐵青的臉上也露出了几許紅光。站在不遠處的官員們看到這變化,心里頭那股緊張感也就漸漸消散了。

    這真要是和玄武門事變一樣的變天,首先得選擇立場地那也是宰相。宰相們看樣子都那么輕松,他們怕什么?

    人群中地氣氛漸漸活絡了起來,甚至有人心情大好開起了玩笑。正當天津橋緩緩落下放行的時候,卻有眼尖地瞧見后頭煙塵滾滾,連忙提醒了大家一聲。于是,無數人都回頭后望,卻見數百人縱馬疾馳而來,那當先的人一身黃袍,那鮮亮的顏色狠狠地刺進了眾人的眼睛。

    黃袍,那可是只有皇帝能穿的黃袍!

    哪怕是了解事端的劉仁軌等人,這時候也不禁悚然動容,而上官儀則是一眼看到了李賢身邊那一抹紅衣身影,那赫然是他的孫女上官婉兒。至于其他的官員則是更驚駭了,一時間,所有人的耳中都只有那急促的馬蹄聲,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疾馳而來的黑壓壓人影,無論是思維或是其他,都一瞬間定格在了原地。

    那馬隊在距離領頭的上官儀等人還有二三十步遠處齊刷刷地停下,緊跟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便率先下馬,一前一后地走了上來。緊跟著就是李敬業,全副甲冑的程伯虎茸丁山,再后頭則是屈突仲翔和周曉,還有姚元之羅處機高政等几個剛剛不見蹤影的東宮官員。

    “老上官,郝老頭,想不到這一趟把你也驚動出來了。別忙著問我,我實在懶得說話,我昨兒個晚上整整忙了一夜,喊了整整一夜,這嗓子如今還是嘶啞的。有什么事情你們直接問婉兒,要是還不明白,待會上朝的時候我自然會交代清楚。”

    聲音嘶啞的李賢只是撂下這么一句話便帶著人通過了天津橋。見到這幅光景,更多的人心中不安了起來。上官儀一個不留神,見人已經走討丰了,免不了一把拽住了孫女的袖子,歷尸質問道:“婉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兒自己也是跟著李賢奔前走后忙活了一夜,此時見李賢把最大的麻煩丟給了自己,那臉色自是比鍋盔還黑。面對上官儀的質問,她只得兩手一攤道:“我只知道黃袍是太上皇后和陛下商量之后,讓我帶來給師侍的。至于其他事情……我只是跟著師侍抓了一夜的人,林林總總總有好几十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黃袍是武后和李弘賜的?這個新奇的說法讓上官儀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至于抓了十几個人的說法他們則是選擇性地忽略了過去。歷經世事几十載,他們見過的事情夠多了,可誰知道到老了居然能見到這么多詭異的情況?

    這究竟是准備干什么!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 殺!
    在李賢心目中,洛陽宮最具特色的建筑不是那高大壯觀的刪里,也不是任何一座殿閣,更不是有百鳥出沒的九洲池,而是輝煌壯麗的則天門。對則天門情有獨鐘,一來是因為他對于歷史上被人稱為武則天的那位人物充滿了敬畏,盡管如今他老媽還不曾被人稱為則天大聖皇后,但他仍然牢牢記著武則天這個名字。

    另外一點重要的事項就是,這則天門是皇權的象征和標志。肆赦、觀(酉甫)、改元、建國、獻俘受降、接見外國使臣要人等重要政治活動皆與此門有不解之緣。他曾經在這里觀看過蘇定方和李績的數次獻俘,也曾經親臨此門接見外國使臣。所以,今天走進這宮城正門的時候,他忍不住瞇起眼睛瞧了那高懸的匿額一眼。

    “則天門……要是我今天在這里殺人,那會如何?”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后頭的李敬業聽得一清二楚,遂低聲嘀咕道:“在哪里殺都是殺,則天門原本是吉祥喜慶的地方,你要殺人也未嘗不可。只不過宮城正門被這血光一沖,你倘若不怕太上皇太上皇后回來找你麻煩,那就盡管殺好了。”

    程伯虎和茸丁山也都是耳朵極其機靈的,聽到兩個人這種肆無忌憚的談話,也只是雙雙聳了聳肩便不再作聲。后頭的屈突仲翔卻沒顧得上前頭這四人的名堂,輕輕拽了拽周曉的袖子:“焱娘姐有下落了嗎?”

    一說起這事,周曉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遂苦著臉搖了搖頭:“我已經讓人几乎把整個洛陽城都翻了過來,愣是沒找到。我娘向來和屈突申若李焱娘交好。這要是她知道焱娘姐失蹤,非得跳腳不可!上次好歹還有小蘇一塊不見了。這回又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盡管料到多半是這么一個回答,但屈突仲翔忍不住還是心中失望,更多的則是一種若有若無地悚然之感。這些天前前后后發生的事情更多,昨天羽林軍劇變地時候。他正好不在,事后聽說仍不免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然而,昨夜他想了整整一晚上,心里卻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程伯虎茸丁山屈突仲翔三人雖然官當得不小,但三人都是武官不是文官,往日常朝向來只有李敬業周曉等人參加,但今天李賢破天荒地把整個東宮班子都帶進了大殿。面對這空前的一幕,群臣雖大多面色劇變,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盤問什么。

    因為他們前面身著紫袍的六個宰相屹立如山巋然不動。

    由于李弘不在,珠帘之后地武后也不在。所以執行監國大權的李賢自然坐在御座下頭屬于自己的座位上,打量著底下那一張張或驚疑或詫異或敬畏或恐懼的臉。他很輕而易舉地就分辨出了几張帶著憎恨的臉孔,卻并不以為意,微微一笑便打開了話匣子。

    “昨日,上官秉筆奉太上皇后和陛下詔偷星夜趕回了洛陽,賜我錦袍一件。也就是我現在身上穿的這個,想必大家剛剛都在心里揣測,所以我自然得解說清楚。昨夜金吾衛羽林軍足足忙了一個晚上,今早為了防止有什么動亂都不曾退回軍營。各位都是朝廷重臣,家門口有衛士站崗也不是為了什么其他目的,只是為了防止宵小作亂。”

    這時候,一向堅定跟著上頭步伐走的魏元忠忽然第一個站了出來。義正詞嚴地問道:“不知道殿下所指宵小,究竟說的是誰?”

    魏元忠打頭炮無疑正中群臣下懷,李賢也瞥了這家伙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贊賞的笑容。這時候好歹是得有人出來問這個問題地,魏元忠官職不高不低,身份不尷不尬。站出來正是剛剛好。

    “昨兒個羽林軍之中有人受這些宗室煽動。很是上演了一出好戲,要不是上官秉筆。只怕是血流成河也鬧不清楚。據指認,准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絢、衛嗣王李誘、蜀嗣王李……一共有二十三位宗室籌刮了這么一件事。”

    一口氣報了二十多個名字之后,他刁恐然笑道:“我這個人一向是最好說話的,只要安分守己,換創話說,哪怕你不那么安分守己,但只要不是天怒人怨,只要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我懶得管那么多閑事。可偏偏這些宗室非得往我的逆鱗上撞,那我也實在沒那么好心。”

    雖然李賢沒有明說,但這濟濟一堂的大臣卻沒有一個省油燈,這當口誰還聽不出檐下之意,那就可以直接去撞南牆了。然而,聽得懂是一回事,裝不懂又是另一回事,當下便有一個年老大臣氣咻咻地站出來質問道:“殿下讓羽林軍金吾衛几乎站滿了洛陽每一各大街小巷,縱使是那些宗室有什么不對,也不用這么大張旗鼓大驚小怪……”

    “你說誰大驚小怪!”

    李賢猛地一拍桌案,霍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道:“倘若說在我大唐律上,謀逆也可以當作是大驚小怪,那是不是天底下人人都能殺人放火?如果說為了滅口,几個宗室可以害死他們的堂叔,那是不是說你家里的兒子也可以隨便弒父?如果說只是為了出一口氣,那些吃著朝廷奉養地宗族就能夠恣意誣陷他人,那是不是說你家里親戚也能夠隨便指斥你大逆不道?”

    這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問題從李賢口中怒不可遏地吐出來,一時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不少人懾于那種暴怒的語氣,甚至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結果從上頭看下去隊形大亂。至于那個首當其沖的老家伙則是額頭油光光的,也不知道是天熱捂出來的油汗,還是剛剛被嚇出的一頭冷汗。

    謀逆兩個字地份量誰都知道。這歷朝歷代也曾經有過所謂的免死鐵券,但所謂鐵券有一樁罪名也是萬萬免不了的,那就是謀逆大罪。所以,這頂帽子扣在任何一個人頭上都是必死無疑,這一招也向來被譽為殺人放火必備的不二利器,正是屢試不爽。

    這個時候,別人不好開口說話,上官儀這樣難得前來上朝的老資格卻不能裝聾作啞了。雖說他已經聽孫女上官婉兒說了個大概,但那畢竟是個大概,如今這几十個名字一出,他便想到那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本著負責任地態度,他總得出來再問清楚一些。

    然而,這回盛怒之下地李賢只看到上官儀上下嘴皮子一動,便冷笑一聲從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舉重若輕地丟在了桌子上:“我知道諸位有什么疑問,也知道諸位想說些什么。天子治天下需得立宗族,這若是對宗室大開殺戒,難免寒了某些人的心。但我要說地是,這是謀逆,弒上!要是這樣大逆不道的罪名還能網開一面,這大唐律干脆就不要算了!他們里頭已經有人供認不諱了,怎么,難道還有人認為我是羅織罪名?”

    上官儀這時候也只得把原本准備敷衍一下的說辭給吞了回去,但茲事體大,他不得不開口問道:“既然罪証確鑿,那是否還交大理寺審理?”

    “讓那些金枝玉葉們蹲大理寺實在是太委屈他們了。”李賢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話,把目光轉向了人群中面如土色的弗王李元嘉,忽然露出了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宗室們原本就歸宗正寺管,讓宗正卿弗王狗管他們正好。至于會審,不如由上官相公親自領銜如何?”

    這個時候,上官儀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一嘴巴子。他都已經是致仕的官員了,管這種閑事干什么,他又和那些宗室沒交情,但也犯不著和人家結冤仇。他連忙轉頭往四周望去,卻只見和他對上目光的每一個人都不自然地往后退,登時明白這次自己是推托不得了。

    憋著一肚子氣的他散朝之后少不得揪住了李賢,氣急敗壞地大罵了一通,最后方才氣呼呼地拂袖而去。而等到晚上回家等來了孫女上官婉兒,他少不得吹胡子瞪眼又埋怨了一通,卻不料她一言不發,只是神祕兮兮地掏出來一個卷軸塞給了他。

    莫名其妙的上官儀沒好氣地展開那卷軸,一看到那朱紅鮮艷的熟悉字跡,再看到那散發出強烈氣場的一個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那赫拙具一個斗大的“殺”字,雖然只是于于常常的飛白體,卻仿佛是那個眼角含威的女人站在面前,審米一種極其強烈的威懾感。想到昔日舊事,白發蒼蒼的上官儀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退休之后還招來這么一檔子事,他真是命不好。

    “爺爺,這東西是太上皇后特意讓我交給你的,她早料准了這件事會交給爺爺。”上官婉兒見上官儀嘆氣,立刮明白了祖父的擔憂,遂笑著打氣道,“爺爺放心,這本就是鐵板釘釘的案子,兩邊都准備借此大開殺戒呢,怪不得你這個拿刀的人!再說了,有我在呢,我們上官家會怕誰來?

    上官儀瞥了一眼神采飛揚的上官婉兒,心中實在有些郁悶。為什么他有好几個孫子,卻沒一個及得上這個孫女?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 真正的主謀
    和某些人擔憂的不同,李焱娘這几天并沒有擔驚受怕,至少比起上次被毒蛇環伺的險境來,現如今她的日子正好比天堂一般了。她是隴西李家的嫡女,尉遲家掌管家事的夫人,過慣了奢華的日子,可還是不得不承認,這里的一應擺設用度比起她在家里都毫不遜色。

    唯一的遺憾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此間的主人是誰。

    那天慕容復先去了那家印書作坊,接著金吾衛的人就來了,太平公主李令月心急如焚也追了上去。而她原本也想跟去看看情況,卻在半道上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結果,她逞強的性子再次占據了上風,考慮到那邊有金吾衛肯定不會出亂子,便放下那一頭追了上去。這一追她追到了某位皇族宗室的家門口,接著又看到正主兒出門,于是繼續跟蹤。當耗費大半天之后她好容易得到了一絲線索,誰知卻再次中伏,被帶到了這么個雖然舒服安逸,卻實在令人心神焦躁的地方。不知不覺,這已經是好几天了。

    在屋子里團團轉了一會,見兩個侍女始終是眼觀鼻鼻觀心,面上帶著恭謹有分寸的笑容,李焱娘就是天大的脾氣也感到有力無處使,只得沒好氣地一甩帘子坐在了床榻上。自己失蹤到現在足足有四五天了,外頭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撇開李賢屈突申若他們不提,這就是尉遲家那些脾氣暴躁的后生們。鬧起事情來也是絕對沒有分寸地。

    唉,早知道如此,她就應該謹慎一些,她怎么就改不掉這個逞強的壞習慣!

    正當她團團轉的時候,忽然只聽帘子一陣響動,竟是有一個侍女掀開帘子進來了。見此情景,她眉頭一挑異常詫異,要知道這几天來,這個綺年玉貌的侍女頭領除非必要,否則就形同啞巴似的。她問什么都沒有結果,偏偏是逆來順受,她也著實沒辦法。

    “我吃也好好吃了,睡也好好睡了。怎么,貴主人終于肯見我了么?”

    那侍女卻不生氣,反而恭敬地施禮道:“尉遲夫人,我家主人回來了,有請你過去一見。”

    她說完便輕輕一拍巴掌,外頭又有四個侍女跟進來,一個人捧著一套衣裳,另三個人手中的銀盤中則是捧著各式各樣的首飾。那衣裳乃是深青色的袍服,看上去內斂華貴,而那些首飾也都是精工雕琢。其中一根束發的白玉簪入手溫潤,顯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

    對于這樣地待遇,李焱娘卻柳眉倒豎憤怒了起來:“你家主人把我軟禁此地,如今還要我打扮好了去見他?他不過是一個宗室郡王而已,將來若是事發,他興許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資格提這種要求?你滾回去告訴他,姑奶奶我沒那么好性子,這一身衣裳都是尉遲家的,我丟不起那個人!”

    饒是那侍女刮練有素,也被李焱娘這么一通爆炭似的話給說得臉色大變,硬是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慌忙解釋道:“尉遲夫人弄錯了。先頭那位并非主人,而只是為主人辦事跑腿的而已。”此時,她總算鎮定了下來,又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尉遲夫人見過多次,若是不沐浴更衣。萬一待會失禮。想必尉遲夫人一定是會懊惱地。”

    雖然李焱娘對什么宗室皇族并不在意,甚至對郡王這個頭銜也未必有多少瞧得起。但一個小小的侍女這么大刺刺地說一個郡王是為主人跑腿的,又說她李焱娘一定認識那個莫名其妙的主人,她頓時心中一凜,迅速在心中把所有熟人快速過了一遍。

    可是,無論她怎么想,也實在難以想到是誰會有這樣的謀刮,反倒是腦袋隱隱作痛了起來。她素來是爽朗的性子,既然想不通也就懶得去想。既然在這里呆了好几天都不曾痛痛快快洗上一個澡,她也就不再反對,在木桶中把自己料理得干干淨淨,只不過在穿上那套衣裳的時候,她微微怔了一怔。

    她早死的丈夫不算是那種奮發向上的男人,因此只是承襲了祖上尉遲恭留下來的鄂國公爵位,從爵位上來侃,她應該算是鄂國夫人。只不過她爽利慣了,鮮有穿著那一身繁復地衣服出去拜客的習慣。然而,她剛剛才發現,人家給她准備的這一身居然是鈾釵禮衣!

    這一身衣服不但看上去麻煩,穿起來也同樣麻煩,三個侍女圍著她團團轉了好一陣子,方才好容易把一身衣服給她穿上去了。而頂著那沉甸甸的九支寶鈾,李焱娘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好似出了問題似的,甚至連人家在她腰里系上了沉甸甸地雙佩和小綬也完全沒感覺。

    穿上這么一身,難道是要去謁見天子不成,這也太奇怪了!

    然而,她很快就不奇怪了,因為當侍女引她進入廳堂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影。她愣了好一會兒,甚至還插了插眼睛,這才慌忙趨前拜見,原本籠罩在心頭的重重迷霧一瞬間煙消云散。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一場謀逆看上去亂七八糟漏洞百出,怪不得那許多事情都找不到解答,敢情這一切都是那些人栓著繩子在上竄下跳而已,卻完全不知道繩子的另一頭掌握在別人手中!一時間,盡管膽大如她,心里頭也不免惴惴然。

    “怎么,如你李焱娘,也會有膽小畏懼的時候?你那么大膽子跟蹤追擊,連一個幫手都不帶就這么跑出來,知不知道這時候外頭有多少人在找你?就算賢兒和申若能夠耐得住性子慢慢尋訪,你尉遲家几個小子已經鬧翻天了!”

    武后的口氣中雖然有些嚴厲,更多地卻是調侃。見李焱娘面露慚愧低下了頭,她便莞爾一笑,點頭示意她在一邊坐下。

    “我也是剛剛回來的,先頭和陛下一同去驪山,我就想到興許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想不到真是如此。你雖是婦人,卻和一般的婦人不一樣,也應該沒有那些婦人之仁。李氏以世族安天下,自然少不得宗室皇族,但如今那些人卻是飽食終日,甚至只會添亂子。若單單是這樣,我還會容忍一二,但他們這次千不該萬不該動那種念頭。”

    李焱娘坐在下頭,表情頗有些局促。她不是屈突申若,和這位至尊至貴的太上皇后沒什么打交道的機會,此時更是后悔得腸子都青了。要知道,她可實在是打心眼里對武后發憷,如今穿著這么繁瑣地衣裳坐在人家對面,那種壓迫感就甭提了。

    她能說什么,難道能拍馬屁說太上皇后英明,那些人該死?雖說她對于某些愚蠢地家伙并沒有好感,可一想到這些人被武后如同玩偶一般玩弄于掌心,心里頭總有些不舒服。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要不是和李賢他們關系兼淺,這時候會不會被滅口。

    盡管李焱娘算是女人之中的強者,但有道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在武后地面前,她這點心思哪里藏得住?武后在上官婉兒出發之后三天起程,把滿心委屈的李治和莫名其妙的李弘丟在了驪山,自己只帶著一百心腹羽林軍衛士連夜趕回,卻沒有著急回洛陽,而是住進了這一處早就准備好的庄園,觀望著洛陽的局勢。

    結果,她還沒有准備好的時候,李焱娘竟然跟蹤追擊跑來了。所以,武后只能讓衛士將她拿下先安置好,等洛陽城中各式各樣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局勢似乎已經大定了之后,她方才現身出來。說來她雖說也見過李焱娘多次,但這樣近距離地審視還是第一回。

    盡管刮意地保持低頭,但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依舊不好受,所以熬了一會,李焱娘終于忍不住抬起了頭。她自幼習武,無論本家還是夫家都是武將世家,就算上頭的是太上皇后,但該問的事情她一定要問清楚!

    “剛剛太上皇后既然說無法容忍那些宗室圖謀不軌,那么我有一句話想要問清楚。先頭那位詢陽郡王既然是為太上皇后辦事,那么這些人之所以會如此信心十足,可是太上皇后刻意讓他們這么想的,為的就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不錯,正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武后叢毫沒有掩藏自己心意的打算,竟是傲然認承了下來:“我只走沿他們留下了一個火種,若是聰明又懂得分寸的人,就該知道冒險有冒險的代價,但他們卻依舊選擇了這各路。縱使李崇儉確確實實教唆過他們,但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所以這都得怪他們自己愚蠢!”

    這要是別人,武后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都出來了,也就順勢偃旗息鼓了。可李焱娘是一根筋到底的脾氣,一想到某人,她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那太上皇后可想過,若是六郎真的被人蠱惑,或是干脆趁此機會登基稱帝,那又如何?”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武后卻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起來:“他若是真的想趁此機會再進一步……你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沒有一點准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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