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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09-5-27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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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些年布紫陽專注於戰船改良、大海探索還有兵士訓練,在他們決定要出發後,這些都派上了用場。
不想招惹海域上巡邏的海兵注意,於是他打著麒麟的招牌把戰船易容成商船,人仰馬翻的準備後起程了。
幾天的船程,對不常搭船而且有心理陰影的陶步荷來說真是一大考驗,人暈得厲害,別說沒能在第一時間參觀這艘威武雄偉的大船,甚至根本就離不了床鋪,只能睡睡醒醒,醒醒又睡,直到有那麼一天醒過來,咦,頭不暈,人站得穩了,卻已經要靠岸了。
「我們去看滿月夜的錢塘大潮。」布紫陽這麼說,於是他們去看了那一不小心就會濺得全身濕透,捲起千堆雪的大潮。
南下看過大潮,再往北走,這一路比較像在郊遊,海圖上一有什麼景點,布紫陽便要人找碼頭靠岸,兩人悠哉的去逛個半天再上船。
這樣玩下來,陶步荷的暈船居然不藥而癒,接下來可以很自在的穿梭甲板、船艙,甚至可以和水手們閒話家常了。
一個多月後船來到了通州。
「那個就是燃燈塔嗎?」迎風站在甲板上,陶步荷興奮的大叫。
自從穿過海河進了北運河,到處是密密麻麻運糧的漕船跟破冰船,船跟船交會時,可以清楚看到船中人們活動的樣子。
她看得目不轉睛,新鮮到了極點。
布紫陽撈回幾乎把半個身子吊在船舷上的人兒。
「別還沒看見燈塔,人就掉下去餵魚了。」
的確,燃燈塔矗立在大運河北端,是要入京的標的性建築術。
「我要下去看燈塔,我要下去。」
「知道、知道,不過從這裏我們要下船換馬車了。」
「為什麼?」陶步荷轉過俏臉,先是一臉迷惑接著眼珠轉了轉。「哦,我知道了,不招搖對吧?」
「正是。」
他沒懼怕過誰,就算是官府也沒放在眼底,但是多餘的張揚若把貪心的蟑螂招了來總是討厭的事,能夠沒有瓜葛就不需要替自己找麻煩。
民不與官鬥,這也算一種長進吧。
況且,他借了麒麟的商號,不想給他們添亂。
「搭馬車換個新鮮也好,不過為什麼我們要進京?」
「要去見個人。」點了她小巧鼻頭一下,布紫陽把她抱在懷裏。
他們這種摟摟抱抱親熱的場面,水手們自從受過一剛開始的震撼教育後,已經慢慢適應了,現下就算不小心看到也會傻笑混過去。
只是相對於布紫陽的無視,臉皮薄的陶步荷就常常恨不得有洞可以鑽了。
她躲來躲去正中布大爺下懷,乾脆用寬大的外衣遮著兩人,享受兩人的親暱世界。
「去見誰啊……我不是跟妳提過我有個很蠢的姊姊?」
「哪有人家這樣說自己姊姊的。」陶步荷不贊同布紫陽的形容,這次捶他的力道重了許多。
布紫陽也不生氣,「要上女方家提親總不能連個家長也沒有。」
陶步荷微訝。
沒想到布紫陽會有這麼傳統的想法,或者一直以來他都不是個會講好聽話的男人,但是他總是身體力行,說出來的話絕對做到。
她好感動。
「別這麼感動,要是小春連這點剩餘的利用價值也沒有,我才懶得理她。」
「你喔,她是姊姊耶,不可以沒禮貌!」
「妳還沒見過她,就站到小春那邊去,這樣不公平!」幹麼這麼多人喜歡他老姊?他現在改變路線應該還來得及?!
當然來不及,下人來通報,有客。
船才剛剛靠岸,哪個客人這麼迫不及待?
通州除了那只麒麟的分會,並沒有認識的人。
就這瞬間布紫陽已經過濾了所有的名單。
「帖子拿來。」
「沒有帖子,那位大爺說是主子的姊夫還有姊姊。」下人也頗為疑惑,壓根沒聽過主人有親戚。
自家人哪需要什麼拜帖!
說人人到,好快的速度,想必是早就等在通州河岸了。
「知道了,去請他們上船。」
就知道是小春會幹的事。
接到飛鴿傳書不好好在家裏等,這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當然,她的不像話有老公撐腰,無法無天是正常的。
他的手忽地被拍了下,看見陶步荷很不以為然的表情。
「姊夫跟姊姊來了,怎麼是讓他們上來,你應該下去迎接才是。」
眼見陶步荷無視他的媚眼如絲,他只能咳了聲,「規矩真多。」
「不是規矩,這是做人處事很基本的道理,要是沒大沒小,這天下不就會亂成一團……啊……你壞!」她掩嘴,光天化日下被突襲了。
布紫陽滿意地咂咂嘴。無意中發現一種好法子,要封住她的小嘴,以後都用這方式好了。
「走吧!」
「去哪?」
「妳不是要我守規矩?到船橋去吧。」他會不會一輩子都要聽她的話?反正也不壞,加減聽好了。
「嗯。」臉上的紅暈還未褪盡,小手卻落進了布紫陽的大手裏,十指交纏,感情濃郁不言可喻。
在這船上,她大概已經沒有名節清白可言了吧……
止住胡思亂想的念頭,她看見有個玲瓏小個的女子拉著長裙,兩步並成一步的往上直爬,驚得落後她一步的男人一雙手臂沒片刻停歇,左右護衛著她,生怕她那莽撞的舉動會掉進冬天的水裏面洗澡去。
布紫陽冷人的臉抽搐,還沒有其他行動,馬車頭似的女子已經衝了上來,一頭撞進他的懷裏,八爪章魚的攬緊腰身不放了。
她不只抓著不放,還放聲大哭,哭得風雲變色,眼淚跟鼻涕完全不客氣的擦在他身上。
布紫陽臉色鐵青,僵硬的打開雙臂,面向百里雪朔。
「把你的女人拉開,別惹我生氣!」
「她是你老姊,你自己想辦法。」身為京畿最有名的紅頂商人,百里雪朔卻拿他自己的娘子完全沒皮條。
他才不敢去拉,這會兒不讓她淹大水,換家裏淹水,划不來。
「你好沒良心……嗚……嗚……一出去就好多年……也不曾捎個信回來,害我好想你知道嗎?」捶捶捶……很用力、很死命的捶,就怕被捶的「豬肉」不知道痛。
不過,這些話聽在別人耳中,總有那麼些曖昧,姊弟怎麼會是這種情況?
「臭女人,妳膽敢再捶一次……」布紫陽毫不客氣的抓住布小春捶到會令人吐血的拳頭,蛇信伸了出來。
她終於抬起淚眼汪汪卻跟布紫陽一模一樣的臉來。「你還敢跟我大小聲,這幾年你一點消息也沒有,我還以為你自己挖洞鑽進去悶死了。」
陶步荷越聽越驚奇。這是正常人家姊弟該有的對話嗎?
百里雪朔看見她難以掩飾的驚訝,不禁微笑。
「瞧,他們長得很像吧,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個性上也是半斤八兩,姑娘切莫見怪。」
男子斯文爾雅,讓人心生好感,陶步荷大方的回了禮。「怎麼會呢,天倫之樂……不管如何總是叫人看了羨慕。」
只是布紫陽跟布小春這一站,整個甲板上的人幾乎全部靠近了過來。
一個天下無雙的美人就已經很驚世駭俗了,一對,眼珠子不夠用了!
「妳還要趴到什麼時候?百里雪朔,把你的女人拎回去!」布紫陽壓抑又壓抑的火山噴火了,他把布小春推得老遠,還一臉噁心的看著被弄髒的新袍子,一巴掌眼看就要賞過去……
百里雪朔跟陶步荷兩人同步,一個撈回妻子,一個擋住要行兇的手。
「對不起,家教不嚴!」百里雪朔道歉,知道這妻舅的忍耐已經到了頂端。
「這個不要緊,擦擦就好。」陶步荷眼看布紫陽快要「暴走」,上前用帕子替他把胸口的淚漬拭了拭。「你看,沒事了。」
布紫陽扭曲的五官在盯著陶步荷的腦勺半晌後,線條溫軟了下來。「哼!」
這算沒事了嗎?
布小春跟百里雪朔算開了眼界。
「喂,來見一下我姊夫跟姊……姊。」布紫陽有些彆扭。
從小的遭遇讓他跟小春一直有著那時間也難以磨除的距離,儘管他碰到的災難跟這禍水似的姊姊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他就是很壞心的把一切都歸罪於她。
這樣的耍賴或者別人無法明白,可是除了這樣,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唯一的親人相處。
這種情況不曉得有沒有改變的一天,但是他心裏就是很清晰的明白小春這笨蛋會永遠讓他吃定,還吃得死死的,或者也是因為疼惜他吧。
陶步荷斂了禮,書香世家的氣質一覽無遺。
布小春終於把自始至終只看見弟弟的眸子轉到她身上,沾了水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即便已經是婦人的她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奪人心魂。
她踏上前,幾乎是連毛細孔也沒漏的把陶步荷打量個透。
「弟妹,對吧?我可以叫妳弟妹嗎?老公,我終於要有弟妹……老爹,我們布家終於要有後了……」布小春一開口就沒句話是完整的,情緒激動可見一斑。
「語無倫次,亂七八糟。」布紫陽低喃。
「她看到你太興奮,我在馬車上已經吃足了苦頭。」百里雪朔苦笑,一路上聽著妻子嘴裏念著,夢裏想著的都是弟弟,他這碗醋吃得真是辛酸。
沒聽到男人們的竊竊私語,陶步荷又羞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揮手。「我們還不到那個地步。」
「哦,那到哪裡了?」布小春好奇心旺盛,逮到話柄哪肯放過,跟剛才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有如天壤之別。
「這不就要妳到她家提親去了,妳問什麼問,我當年可也沒追著妳問妳跟後面那個男人一天上幾次床!」石破天驚,布紫陽阻斷布小春的追問,用目光宰殺自己的姊姊。
布小春先是愕然,繼而滿面通紅,這一紅如牡丹花綻放,美麗得叫人腿軟。
原來這兩姊弟讓人腿軟是一種遺傳。
「老公!」她不依的叫。
「時間還多得很,有什麼話坐下來慢慢說。」百里雪朔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很快的安撫了妻子,也讓罰站許久的四個人有了坐下來喘息的機會。
* * * *
由於陶家的情況特殊,於是兩個男人商量後決定,邊走邊看。
是的,邊走邊看。
陶向淵身繫牢獄,一切都不明朗,即便他們大張旗鼓的上門提親,家裏沒有主事的人也沒有用。
「要知道陶向淵的死活不難,我的人會負責這件事。」即便魔教的勢力式微,他仍有千百種法子可以探聽出陶向淵的下落來。
百里雪朔點頭,露出算計的微笑。「我相信要把人弄出來對你來說也不難。」
「哼,都推給我,這趟路你就準備當閒人嗎?」兩個男人安靜不到半晌,火花又四射。
沒辦法,這陳年舊穀子事說來,兩人的老鼠冤還不都因為布小春!
「我是讓賢,邀功的事情要都我替你幹了,你拿什麼臉去提親?」
「好,」布紫陽咬牙,「算你狠!」
「不客氣,誰叫咱們關係匪淺。」再喝口茶,這普洱真不錯。
「這事辦完,帶著你那囉哩巴唆的妻子有多遠滾多遠。」
「小春說還要參加你的婚禮,我想,依照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也許她會等到親眼看見你生子才肯離開。」
布紫陽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多難看。
百里雪朔卻在心裏笑了個天翻地覆。
能整到這老沒把姊姊放在眼裏的布紫陽,算是替妻子出了口惡氣!
兩人刀光劍影的來來去去,布紫陽算是小輸一回了。
這一夜,船在通州泊下。
白天淒冷的天氣一到晚上,把碼頭上幹活的工人都趕進了酒館客棧,靠著運河討生活的小屋到處燈火通明,由船上看下去像條閃爍不明的火龍。
正準備回船艙休息的布紫陽,聽見重物墜地的聲響。
他凜然,立即吹滅手上的燈火。
屏息站在黑夜的甲板上,數個黑衣人分別由不同的地方出現包圍了他。
布紫陽不畏不懼,叉著手神態自若。
「哪裡來的小賊?居然摸到我布某人頭上來,想在太歲頭上動土,哼哼,好久沒殺人是有點手癢了。」他環顧,語氣如同談論天氣那般自在,可目光像刀子割人,讓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陣不舒服。
帶頭的黑衣人在暗夜裏只露出一雙目光,他聽完布紫陽的話,喉嚨像是嚥下什麼,那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非常的明顯。
「口氣這般大,那就讓大爺我瞧瞧你的武功是不是還在!」
什麼意思?布紫陽沒能細想,刀鋒已經劈了過來。
他就算不當魔教教主可他一身功夫也沒有放下,不管黑衣人刀勢多麼凌厲,還是遊刃有餘的躲開了那人的刀法。
這種打法,要是當年的他才不會如此拖泥帶水,早一招殺了乾脆。
不殺人,實在是因為陶步荷每天耳提面命的嘮叨,什麼人命珍貴、什麼人命都是該被尊重的,為了不讓她哭,他只好答應妥協。
走了數招後他發現黑衣人沒有取他性命的意圖,他兩指胼伸繳了對方的刀,叮的一聲,那把削鐵如泥的大刀落了地,刀口上有整整齊齊彷彿被利刃剪扁的痕跡。
圍觀的黑衣人見狀,有志一同的丟了攜帶的武器,單膝跪下,就連帶頭的人也在跪下的行列中。
布紫陽冷哂,毫不領情。
眾人看他不為所動,紛紛解開蒙面的黑巾露出真面目。
「教主!」
這一番打鬥,把負責船隻安全的左右護法還有其他人都給引了來。
眾人面面相覷,都大表驚訝。
布紫陽厭惡的揮手。「我又還沒死,跪什麼跪!起來!」
帶領的黑衣人竟是布紫陽在魔教時的刑法堂堂主。
當年魔教被一舉殲滅,倉卒之間許多人流離分散了,他們一直在等,等著布紫陽回來登高一呼,重整大教,可是多少年過去,莫名其妙被滅絕的魔教只剩下一些不成氣候的小角色矇騙混吃,他們的教主到哪兒去了?
妄想復教的人每天都在想,千辛萬苦的打聽,卻都如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探聽到消息,一整批人半個月前就守在通州,沒想到真的是教主本尊。
他們差點想抱教主的大腿了。
「請教主帶我們恢復魔教光榮,我等願意誓死追隨!」十幾個男人喊出來的聲音有多響亮,連酒鬼也被吵醒了。
「走!別來吵我!」這些人哪根筋壞了,他有說要重掌魔教嗎?吃飽閑閑不會回老家耕地種菜喔。
「教主,請你不要拋下我們!」一群棄嬰還在哀哀叫。
「我說的話你們聽不懂嗎?我對教主的位置沒興趣,或者你們誰喜歡誰就去坐,別來找我。」布紫陽撂了話。
「教主,眾家弟兄需要你來領導,讓我們把那些白道殺個乾淨吧,重振我們魔教的雄風。」
「來人,把這些聽不懂人話的丟進海裏,讓他們腦袋清醒清醒!」浪費他睡覺的時間,這些人……
「教主饒命!」
布紫陽煩透了,轉身就走,卻在回頭的同時看見一直倚在木梯子下方的陶步荷。
他在心裏狠咒了聲,大步向前,不過,陶步荷顯然並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一見布紫陽搶步過來,她也轉身離去。
* * * *
布紫陽帶著怒氣還有明顯的垂頭喪氣,走出陶步荷的臥房。
「怎麼,小倆口談得怎樣了?」候在甬道上的布小春一聽見聲響,拉緊身上的大氅,呵著氣過來問。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妳在這裏做什麼?沒妳的事。」
「誰說不幹我的事,這樁婚事要是吹了,看你拿什麼面皮去跟阿爹說。」
「老頭子的骨頭早可以打鼓,少拿他來威脅我,本大爺不吃那一套。」
布小春笑得慧黠。「我知道你只吃小荷弟妹那套對吧?」
「去她的,為什麼不聽我解釋,我講的不是人話嗎?!」他一拳打在船舷上,很是不平。
「求我!」布小春目光閃閃,巴著布紫陽點頭。
「妳神經啊!」
「求我……或是拜託我,我就去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樣小荷弟妹就不會把你拒於門外,你也可以回屋子去睡覺了。」求她啦,就算隨便求一下也好,讓她滿足一下當姊姊的尊嚴啦。
「妳只會壞事,妳能幹什麼!我已經很煩了,妳有多遠滾多遠啦!」
「死小孩!我好聲好氣跟你說,你還跟我結面腔,布紫陽,你是笨蛋!」翻臉、翻臉了。
「信不信我把妳扔下去?」
「不信!」
姊弟槓上了……躲在暗處的百里雪朔好想哭。
「我好苦命,唯一的弟弟難管教又不聽話,我講一句他應十句,阿爹,你回來打他啦……」論氣勢、論個頭都比不過人家的布小春,乾脆一哭二鬧了起來。
布紫陽頭痛不已。「閉嘴,妳到底想怎樣?」
「讓我去跟她說。」說清楚講明白,她相信陶步荷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我警告妳,不該說的話最好一個字都別提,還有,不許在裏面賴太久,夜很深她該上床睡覺了。」
布小春憋著笑。
就知道這招有效。
嘴硬心軟的男人,跟她老公如出一轍。
「那我進去啦。」
「妳想辦法讓她別哭了,那兩隻眼睛已經腫得像牛……」
「停停停……心疼她就去把上頭那些牛鬼蛇神清一清吧,不過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的過去什麼都沒對她說,難怪她會承受不住的鬧性子,所以說,這是你活該!」開了話匣子,還難得有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念一下這桀騖不馴的弟弟,好爽!
布紫陽無話可說。
踩著優雅碎步的美人轉身敲了陶步荷臥房的門。
裏頭的人啞著聲音,幸好還有回應。
「小荷弟妹,讓我進來可好?」
裏頭沉默了很久,久到讓他們以為陶步荷會拒絕。
好一會兒門開了,就一條縫讓布小春進去,至於站在甬道上的布紫陽她則視而不見,可見這次的彆扭是鬧大了。
門迅速攏上。
布紫陽瞪著那道門,很想一拳把它打碎。
居然叫他吃閉門羹。
為什麼他要忍?可不忍又能怎樣?
真的是虎落平陽被女人欺啊!
第九章
船艙裏舒適溫暖,大大的夜明珠鑲在牆壁上,傢俱用器一應俱全,可見布紫陽為了讓陶步荷住得舒適可花費了番心思。
布小春也沒多餘的話,一來就往舒服的床上癱成大字型,懶腰伸完後才搔著臉說:「嘿嘿,差點忘記這裏不是我那間艙房。」
陶步荷忍不住破涕為笑,小臉上還有哭過的淚痕。
布小春把她召到身邊來,完全是大姊姊的樣子,替她攏著秀髮,拉整衣襟,然後握住她略顯微涼的手。
「妹妹瞧我長得怎樣?」
「姊姊很美,美得光鮮奪目,妳一站出來,別說男人就連同為女子的我也不免心動,直想把妳藏起來當作自己的。」陶步荷很老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她有些迷惑小春姊姊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她不像是那種愛炫耀的人。
「生為人,這不是一張好臉皮,像我這種人不管到哪兒都被叫做禍水。」她的人生際遇驚濤駭浪,要不是運氣好遇上她的夫君,下場絕對是難以想像的悲慘。
「不要這麼說,臉是天生父母給的,難道妳能說不要嗎?」
「像妳這麼明理的人真的不多,其實,我不是來找妳吐苦水的,這幾年我過得很幸福,以前的事情不再耿耿於懷。」
「百里大爺對妳好我們都看在眼底,有這樣的丈夫,身為女人的我們又有什麼好奢求的?」陶步荷眼底浮現淺淺的豔羨。
女人的要求真的不多,就一雙強健溫暖的臂膀,可是說到底又有多少女人能得到,當男人不要妳的時候,再多的眼淚也挽不回。
布小春溫柔的拍拍她的手背,歉意很深。
「是我害了紫陽的。」
陶步荷凜然。
布小春苦笑,即便許多年過去,那種苦澀還會在心底盤旋,這輩子大概都很難消除了。「因為我,我爹死於非命,因為我,紫陽有很長一段時間下落不明,等我再度見到他時,他已經成為讓黑白兩道,江湖上人人害怕的魔教教主,妳能想像一個那麼小的孩子落到魔教的遭遇嗎?」
驚人的美貌是把雙面刀,可以殺人,也可以把自己弄得體無完膚,而她的貌美只是一再替家人帶來災禍。
陶步荷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不過濕濡的長睫和微紅的眼眶洩漏了一切。
「他吃了很多苦,能咬牙撐到現在是很不容易的,他在乎妳,所以,妳就別跟他生氣了。」
「我……哪有。」
「既然沒有就趕快言歸於好,妳也知道他那目中無人的爛個性,他一晚沒得睡,整艘船的人我看也難保不受波及了。」果然是阿姊,雖然不常見面聯絡,對弟弟的脾氣卻是知道得很詳細。
「妳不怕他再跟那些人回魔教去嗎?」陶步荷問道。
「妳對紫陽沒有信心嗎?」
「我要是對他沒信心幹麼跟著他走?」只要說到布紫陽,滿心的惻然跟溫柔就排山倒海的衝擊在心頭上,管他脾氣再爛,個性再差,她終究是愛上了。
對於一個自己愛上的男人她有什麼話好說?
只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把自己交給他。
「這就是了,妳要不要去跟他聊聊?可憐的他,可是在外面吹了一晚的夜風呢。」布小春肩上的重擔放了下來。老弟,阿姊幸不辱使命啊!
陶步荷點頭。
要愛上一個人不容易,要全心全意的信任更不簡單,很多話說起來理所當然,可事到臨頭她也沒做到。
「謝謝姊。」她起身,忽然好想趕快見到布紫陽。
布小春笑嘻嘻的也站起來。「我也要回去安撫我家那個愛吃醋的老頭了。」
兩人在甬道上分手,陶步荷看見等在附近的百里雪朔現身把她接走了。
她轉身,緩緩的沿著並不太寬闊的梯子而下。
還沒踏上最後一層階梯,她就看見布紫陽修長的背影。
暗夜裏的他看起來那麼孤單,蒼茫的水在他腳下翻湧著。
她輕盈的靠近,雙手由後面抱住他的腰,臉也一道偎了過去。
「對不起。」她說。
「沒聽到。」
「什麼?」這個人!
「聲音太小,我聽不到。」聲音裏明明就有掩不住的笑意還扮豬吃老虎。
「我說……對不起!」不跟他計較,她的心溫柔得一塌糊塗,就讓他這一回好了。
「妳瘋了,這麼大聲!」他轉過來目露驚詫,摸著她冷涼的小手很習慣的把人摟進懷裏。
兩個人的體溫說什麼也比一個人強。
「真是的,要出來也不會搭件衣服。納福呢?主子還沒睡下,她卻跑得不見人影。」
他的頭一低,陶步荷踮起腳尖親了他的唇一下。
布紫陽的喉結吞嚥,滿心歡喜,剛才吊了老半天的心,這會兒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要!」
「呿。」陶步荷啐他,可神情無限嬌羞。
「不氣了?」
「誰在生氣,我只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任誰一下子看到那麼多青面獠牙的江湖人物都會不自在吧。
「我把他們都攆走了,以後不會再來找麻煩。」無心於江湖,無心於殺戮,他們要個傀儡也沒用。
「不管怎樣,你都要小心。」
那些人願意就這樣放棄嗎?沒有誰能掛保證,或許,這趟中原行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知道,那我們可以睡覺去了嗎?」只要她不生他的氣,天大的事都可以丟一邊。
「想得美!」丟下話,人一溜煙從他的懷裏掙出來,跑了。
布紫陽毫不遲疑的追了過去。
* * * *
到一個港口沒有下去玩玩實在很說不過去,而且此處是京城的大門,等於是龍頭地帶,京城沒時間去,到龍頭逛逛也足以慰藉吧。
自稱識途老馬的布小春舉雙手贊成。
「識途老馬,哼,妳又知道什麼?井底之蛙還比較可能!」布紫陽又澆了她一盆冷水。
「我比你們早來十幾天,該摸熟的都熟了,這不叫老馬要叫什麼?」其實一到冬季,通州大街別說攤位,就連人影也少得可憐,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讓自己的弟弟看衰就是不情願。
「哼!我就不信這麼冷的天氣,妳家那個牢頭捨得讓妳出門。」他一語戳破布小春的謊話。
「嗚……你欺負我。」
布紫陽大翻白眼,每次說輸人家就來這招,他下了通牒,「我最恨女人哭,想去就給我動作快點,逾時不候。」
他不想對這個女人心軟,抵死都不想,這次,是看在她建了小功的份上,算是兩相扯平,誰也不欠誰了。
布小春又想衝過來給弟弟一個擁抱,只可惜布紫陽警覺得快,他一看她要發動攻擊了,連退好幾步。「妳……給我差不多一點,抱來抱去成何體統,真替妳丟臉!」
「你是我弟弟我才要抱,你以為我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嗎?」被罵丟臉的女人叉起腰來。
「妳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不等了。」使出殺手鐧,看她還囉唆什麼!
「去去去,我馬上去準備。」為什麼她碰到的男人都這樣,老愛管東管西,一點自由也沒有。
布小春大歎歹命的準備銀子去。
人馬齊備,馬車在一個時辰後出發。
不過布小春越坐越覺得不對勁,通州大街過了怎麼沒有人來知會她們下車,而且馬匹還一直一直的往前走,壓根兒沒有要停的樣子。
「妹子,我們究竟要到哪兒去?」她忍不住問一臉鎮定如常的陶步荷。
「姊姊不知道我們要直接到終南山嗎?」
「我們不是要去逛街?」布小春不肯接受自己上當受騙的想法。
「好像不是呢,冬天路不好走,男人們決定要提早出發,看看能不能在隆冬之前趕到終南山下。」
難怪他那麼篤定,原來,她真的被布紫陽給誆了。
「姊姊,妳的臉看起來有點猙獰。」雖然說美人就算板起臉來也很好看,可是總覺得不對。
「沒有,我在想晚繕要把那個撒謊的小孩抓起來熬什麼湯才好。」她笑得可甜蜜了。
陶步荷噗哧一笑。「我覺得你們姊弟的感情越來越好,漸入佳境了呢。」
布小春搔臉,有些不好意思。「有嗎?」
「的確是。」
「其實我也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會當我是長輩,我接到信時不知道有多高興,高興得哭了很久。」她一點都不怕別人說她有戀弟情結,是又怎樣?誰敢胡說就是嫉妒她。
「他那個人就是一張嘴壞,心腸其實比誰都軟。」想當初她也是恨死他了,人跟人的第一印象真的不能拿來做準則的。
「我真的很高興他找到幸福。」布小春還在揩淚。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啊,真的是年紀大了。
「謝謝姊姊……我一定會用心照顧他的,妳放心好了。」陶步荷害羞了。
* * * *
馬車一路奔馳,大家有話就說,無話下棋、銅爐添暖,晚上在客棧酒樓打尖,車過周至縣城後繼續南下,終南山蒼黛的遠影逐漸清晰,陶步荷的家在望了。
洋洋秦嶺,巍巍終南。
終南山位在秦嶺的中段,千峰碧屏,深谷優雅令人心曠神怡。
山上出產玉石,金銀銅鐵,地上作物像粳稻梨麻竹筒等皆有,就算貧窮的人也能自給自足,沒有饑寒的憂慮。
京畿居民需要用的薪炭、木材、石材、藥材也大多取自這裏。
不論別的,就說陶向淵選在這終南山下當隱士,就算他有眼光。
馬車轆轆的進了大街,停在一家客棧前。
「我們今晚就住這裏吧。」打開車門的時候,布紫陽這麼說。
家都近在咫尺了,為什麼不能直接回去?
像是看穿陶步荷心裏的疑惑,布紫陽接著解釋──
「陶家產業被充公,一家三口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這種事早就家喻戶曉了,我們要是直接上門,只會打草驚蛇,對拯救妳大哥沒有幫助,晚上我們先住下,大家合計合計再說。」
布紫陽說的通情達理,陶步荷只能點頭。
人家說近鄉情怯,她也是。
連續幾天馬不停蹄的趕路,別說馬睏人乏,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毫無頭緒的營救計畫,這不是辦家家酒,小心是一定要的。
要了兩間上房,把吃食叫到房間,這一夜歇下無語。
* * * *
一道黑影穿過別緻典雅的花園庭院,幾個起落後駐在四面垂花木格的銀紅紗窗前,傾耳聆聽,確定沒有任何聲響後摸進了裏頭。
接著,昏暗房裏燃起了一抹燭光。
「呃,誰?來人吶!」
這裏是水力衙門官老爺的住所,睡到一半被驚醒喊叫的人正是他。
「別出聲,看看你頭頂上是什麼?」
天籟般的聲音,好聽得叫人迷醉,即使命在旦夕,官老爺還是著迷了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抬頭,一綹烏絲在他頭頂上方,頭皮覺得冷涼,順手一摸卻差點屁滾尿流。
那那……那是他的頭髮啊!
他冷汗直流。這黑衣人要取的若是他的人頭,那他大概早已不在了。
「你想做什麼?我可是地方父母官,殺官可是大罪!」
「哼,我要怕你還會來嗎?」黑衣人手上亮晃晃的劍故意誇耀的抵在官老爺脖子上,「你要亂動,到時候脖子掉了可別說是我砍的。」涼涼涼,根本是風涼話了。
「你到底要什麼?!」眼見擺官譜壓迫不了對方,他是碰上什麼殺人不眨眼的江湖逃犯嗎?
「我查過你的底,不好不壞,對這地方沒有任何建樹,也沒太多惡跡的官爺,所以呢,本大爺在來之前曾經考慮過要不要殺了你。」
「當然不殺的好,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
「住嘴,油腔滑調!」
「是,我住嘴。」不敢再打官腔,他老實的窩在床上。「好漢,你就把來意明說了吧,只要是小官能力範圍內的,當無不盡力完成!」
「貪生怕死的小輩!」
官老爺敢怒不敢言,又不能點頭稱是,一張嘴像含了顆苦膽在裏頭,真是委屈極了。
「我要你明天晌午前放了陶向淵。」
「陶向淵……這陶向淵是誰?」他做思索狀,哪知道頸子馬上吃痛。
喔喔,見紅流血了啦。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這刁民欺人太甚,要關十年的苦窯。」他想到還有氣。
「他再刁也比不上你假借名義霸佔他人產業,逐人家人吧?」隨便這兩條罪狀就夠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亂講,我哪有……慢著,你怎麼知道?」有把年紀的官老爺睜大眼皮垂鬆的眼睛,他虧心事做得不少,沒想到真的半路碰到鬼了。
「人,放是不放?」黑衣人不想跟他廢話連篇。
「我放了那混蛋,他又要回來跟我沒完沒了,我不是自找倒楣?」會記得這陶向淵,實在是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看了就有氣。
是平民百姓就要有百姓的樣子,架子擺得比他還要高是什麼東西嘛!
「我保證他不會再回來找你麻煩,你不放我現在就找你麻煩。」
「壯士,你就別為難我了。」他兩手一攤,想擺爛。
「我這次削你幾根頭髮,不知道哪天會來要你腦袋。」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典型人物。「或者你要我在你臉上留下個烏龜記號,好讓大家都看見你曾經幹過的好事?」
這比用刀子砍了他更加惡毒了……
官老爺重重喘息,想抹臉卻發現人家刀子還在脖子上。
「我放,我放就是了……」這些巡邏的兵卒們到底巡到哪裡去了?明早、明早他一定要嚴辦這些吃白米飯摸魚的飯桶們!
「那我就回去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你太囂張了,就不怕我抓你嗎?」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他這位置還坐得住嗎?好苦惱喔。
「憑你米粒大的官也想抓我,有種你就抓抓看!」布紫陽訕笑。
「不敢、不敢,我只是發一下牢騷……」手上握有兇器的人比較大。
布紫陽在收刀的同時,指尖彈出一縷風絲,官老爺應聲倒下,這才翻身跳出窗外,隱遁而去。
這夠他好好睡到天亮了。
官老爺經此一嚇,第二天馬上書寫公文調了大批人馬進駐水力衙門保護他,至於效果如何……
翌日,他的官印赫然吊在城門上供人觀賞。
第三天,城門口吊的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詛咒官老爺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老爺夫人,那殺豬的叫聲轟動了整個縣城的人,傳為笑談。
第四天,卯時不到,衙門的小門走出來個瘦骨嶙峋的男子,他一出來馬上被馬車接走,再也不見蹤影了。
官老爺哪敢再派人跟蹤,送走個瘟神保他一家安寧,烏紗帽又戴得穩,什麼都不求了。
* * * *
經過一番梳洗後的陶向淵坐在客棧的大堂上。
大堂沒有半個客人,很顯然,這間客棧被某人給包了下來。
這些日子牢獄的折磨讓他心如槁灰,形容憔悴像個完全失去志氣的小老頭,莫名被人帶到這裏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能邊看客棧擺設,邊發呆了。
他沒能呆坐多久,首先是陶步荷衝了出來,尾隨她後面的俊男美女他卻一個也不認識。
「哥……」
陶向淵認了好一下才認出來眼前的女子是他妹妹。
「怎麼是妳?」他一點也沒有看見親人的喜悅,牢獄生活早掏空他的身子,視力模糊,他慢慢的瞧,這才發現陶步荷不只氣色甚好,還比以前漂亮許多,完全沒有吃到苦頭的樣子。
「哥,吃點豬腳麵線壓壓驚吧。」放下手中還冒著香氣的碗,她不禁心酸。
陶向淵也不客氣,邊吃邊瞪著所有的人問:「他們都是誰?」
陶步荷很快做了介紹。
「提親?」他堆高眉毛。「不成。」
被潑了桶冷水,她心中難掩失望的囁嚅問:「為什麼?」
「我需要人照顧,妳還不能嫁人。」
陶步荷為之愕然。
大哥不答應居然是因為他需要人照顧……
自私的天性仍舊沒有絲毫改變,原來牛不管牽到哪都還是牛,並不會因為受到教訓變成通情達理或是識大體的牛。
「我來跟他說。」布紫陽站到她身邊,給了她鼓勵的笑。
不管多看幾遍他的笑容都叫人驚豔,陶步荷差點回不過神來。
「要不是地點不對,我真想把妳抱起來好好的吃個乾淨!」布紫陽眼神轉深,毫不介意眾人目光,在她小巧的下巴揩了點油。
古板的陶向淵眼睛幾乎噴出火來,他破口大罵。
陶步荷非常難堪。
布紫陽站出來擋住陶向淵。
他本來就不是普通人,這一站嚇得陶向淵差點嗝屁。
「本大爺不揍你是看在小荷的份上,現在我給你兩條路選,一,答應我們的親事,萬事皆休,要是你願意,逍遙島上會有你住的地方;二,答應我們的婚事,給你一筆錢,你自己過日子去,你要知道我根本可以不理你的,讓你死在監獄不是更省事?」
「你用這種態度想娶我妹妹,你流氓還是土匪?」
「都錯了,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布紫陽不介意多嚇嚇他,不過這也是事實。
「什麼?你殺人?」
「數不清了,要我一一算給你聽嗎?」
「不必……我若是答應把妹子嫁給你,你會給我銀子?」他心中很快做好利害分析的盤算。
「足夠讓你好好用上一輩子了。」
「成交!」想他陶向淵兩手空空,就算得到自由把妹妹留在身邊也沒用,她能值幾個錢,不如就趁她現在有人要的時後討個好價錢,給人了吧。
布紫陽冷冷看他一眼,拉住閉著眼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陶步荷快速走開了。
「別難過,妳有我。」他堅定的說。
陶步荷說不出一句話來,搖頭又點頭,直到他們離開終南山為止,她都不曾再去見陶向淵。
尾聲
通州河岸。
「那就此別過。」百里雪朔作揖。
「後會有期了。」布紫陽拱手道別。
「她……不要緊吧?」百里雪朔望向河中的船。
「我會哄她,倒是你家那個?」上了馬車,抵死不肯出來見人。
「交給我,我相信一下就沒事了。」
這兩個男人在打啞謎嗎?
時間要拉回幾個時辰以前──
「為什麼我們不去逍遙島?我要住到紫陽拜完天地啦!」一聽說兩邊人馬要在通州河畔分手,還沒有玩過癮的布小春第一個不答應。
「婚期還有個把月的時間,到時候我一定會送妳去,我也會出席,還有,妳忘記家裏有三個蘿蔔頭正等著妳,不回去,小鬼們想爹娘的時候怎麼辦?」百里雪朔苦口婆心。這種妻子實在是……出了門就一心想跟別人走,家教、家教,他們家真的沒家教。
「紫陽是我唯一的弟弟,你好硬的心腸,居然要惡狠狠的把我們分開,我不要啦……」
她這性子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活該、自討苦吃的傢伙寵出來的,這會兒嘗到惡果了吧。
百里雪朔難得沉下了臉。
結果就是布小春乾脆把自己鎖在馬車上,準備跟老公冷戰。
兩個男人互道珍重,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布紫陽也返身踏上船橋。
確定他回到船上,船橋收起,錨也在水手的吆喝中歸位,船身緩緩晃動,他們要離開通州了。
布紫陽在甲板上找到陶步荷。
「怎麼不在船艙待著,這邊風大。」兩人憑欄眺望逐漸遠去的風景。
陶步荷握住他的手,眼角嘴邊儘是溫柔。
「在想妳大哥嗎?」
她搖頭。
「好,不想他,以後只能想我。」
這男人!還是一樣德行。
「回逍遙島,妳要再做一次叫化子雞給我吃。」一對璧人迎風站在船頭,完全無視颯颯的冷意。
「叫化子雞……你怎麼知道……慢著,你是?」陶步荷有些懂了。
她的叫化子雞隻做過一次給外人吃,那次,還是為了要保命。
「做不做?」
「我沒有認出你來。」
「有什麼關係,我認得妳就好。」
姻緣就是這麼奇妙,誰跟誰要相遇,誰跟誰可以廝守一生都註定好好的,想逃也逃不掉。
陶步荷偎入她未來夫君的懷抱。
「一輩子,我做一輩子的菜給你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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