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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 破碎虛空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二章 紅粉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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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接一隊的蒙古兵馬隊操入杭州城。
  這批蒙古兵最少有二十人以上,人強馬壯,都是百中選一的精銳,兵馬隊護著幾輛馬車,幕低垂,透出幾分神秘。
  兵馬隊行動迅速,轉眼間進入了東城一所高牆圍繞的大宅,宅前站了迎候的一群人,當先一人神采飛揚,正是號稱色目第一高手,現為蒙人駐此最高指揮的卓和,他身後立著一眾色目親信高手和烈日炎,另外還有幾位漢人。
  馬車停在正門前,當下有人上前打開車門,一人大步踏出,風采照人,且有一股帝皇的威嚴,雙目神光如電,竟是當今蒙古大汗之弟思漢飛。其餘幾輛馬車內的人相繼出來,除了顏烈射、赤扎力、崔山鏡外,畢夜驚赫然也在其中,另外還有一個身材高大、面目俊美的年輕漢子,未語先笑,洋洋自得。
  這些人特別乘車而來,當然是想行蹤保密。
  卓和連忙迎上,一番致意後,齊齊進入大廳內。
  大廳排了兩行酸枝椅桌,正中是一張鋪了虎皮的太師椅,思漢飛當中坐定,其他人紛紛分左右坐下,立即有侍女來獻上洗面的毛巾和香茗。
  一番擾攘後,閒雜或身份低微的人,都自動退於廳外。
  思漢飛微微一笑,有種說不出的威風和信心,環視眾人一眼,道:「各位辛苦了,本王特別要感謝座中兩位,第一位是卓和指揮使,他使我們對現今的情勢瞭如指掌,掌握了致勝的契機。」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眾人連忙趁機歌功頌德一番。
  思漢飛續道:「第二位是畢老師,他孤身犯險,與我們的頭號通緝犯傳鷹相遇,讓我們知道此子功力更見精進,得以從容安排,應記一功。」
  那隨思漢飛而來的高大年輕漢子道:「白刃天向皇爺請命,願往取傳鷹首級。」
  一人嘿然冷笑,另一人則冷哼連聲。
  第一個自然是烈日炎,白刃天此舉不啻暗指自己比他師兄畢夜驚更有本領。
  另一冷哼連聲的,是崔山鏡。
  原來這白刃天為少林棄徒,後隨東海派的邪王歷沖習藝,身兼正邪兩派之長,近年聲名鵲起,名震黑白兩道,加入思漢飛旗下只是近月之事,故未能參與驚雁宮之役,為人心高氣傲,與崔山鏡最是不和。
  思漢飛暗中不悅,看了畢夜驚一眼,發覺此公面無表情,絲毫不露喜樂,暗驚此人深沉莫測,由此更推測出傳鷹的可怕。
  思漢飛道:「傳鷹冒犯了畢老師,刃天你急於出手,乃人之常情。但這傳鷹的武功,已到了宗匠的境界,我敢說在座各人,單打獨鬥,都是負方居多。」
  眾人都曾看過畢夜驚的報告,又深悉畢夜驚的蓋世武功,都覺得這是合理的結論,只有白刃天連連搖頭,顯然仍是不服。
  卓和不發一言,完全沒有邀功自誇,頗有修養。
  卓和的漢人高手中,其中一個身形適中,鼻如鷹勾的人道:「未知可有發現傳鷹的行蹤,現在離七月十五,只有十五日,他應該在來此途中。」
  眾人都對他相當注意,連烈日炎這樣狂傲的人,也專心細聽,可見這人的地位非常特別。
  思漢飛道:「程載哀老師問得好,國師和他的四大護法弟子,自從追蹤傳鷹之後,便似在空氣裹消失了,這是非常奇怪,因為他們都衣著怪異,追查起來應相當容易,除非他們蓄意隱瞞行藏,否則定難逃過我們耳目。」
  卓和接道:「本座曾經發動千人,五日前搜遍千里崗,直至目前為止,除了發現有一條索橋被斬斷了一條繩,和在靈山古剎發現了十具男外,再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畢老師提及古廟所遇之西域人,必是赫天魔無疑,可知事情發展的複雜,到了非常離奇的地步。」
  突然間大門打開,一名小將走了入來道:「大汗有急使求見。」
  思漢飛大感愕然。
  一個蒙古壯兵,大步踏入,一面風塵,呈上一封以火漆密封的書函。
  思漢飛親手拆開,轉眼間看完,將信納入懷中,淡淡道:「有了國師的消息。」
  眾人均精神一振。
  思漢飛離座起身,在大廳中間負手來回踱步,眾人心急知道蒙古大汗密函的內容,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思漢飛道:「國師弟子鐵顏,於昨日把國師身穿的紅袍,送回大汗。」
  眾人錯愕之極,對八師巴這一舉動,百思不得其解。思漢飛續道:「鐵顏帶來了幾句口訊給大汗,就是國師等待了六十年的日子,已經來臨,所有俗世之事,一刀斬斷。」
  眾人默然無語。
  事情變化之離奇,超乎常理,這八師巴一向行事出人意表,卻處處露出智慧的極峰,雖然今次在不明不白下,拂袖而去,眾人估計必有深義。
  畢夜驚首次出聲道:「國師可能是因戰果不利,致有此舉。」
  眾蒙人及色目人紛紛反對,要知國師八師巴在他們心目中便如天神,豈有失敗的可能。
  思漢飛道:「鐵顏告訴大汗國師親自出戰傳鷹,他和宋天南兩人在二十里外的一個小山頭遵照國師的指令等候,直至七日後的一個晚上,才見他出現,神采飛揚,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歡欣,把紅袍交給他們後,囑咐了幾句,便飄然而去,一點也沒有透露勝敗的情況。」
  卓和道:「這就奇怪,據我們所得資料,傳鷹三日前在長江出現過一次,瞬即失去影蹤,顯然並沒有被殺,國師與他的一戰,誰勝誰負,耐人尋味。」
  思漢飛道:「中玄虛,現在不必追究,最緊要的是搏殺傳鷹此子。卓指揮由你指派人手,組成一隊最強勁的隊伍,掌握到他的行蹤後,便需不擇手段,務求將他格殺當場。另一方面,我們亦要進行籌備已久的『雷霆行動』,給予眾叛逆嚴重打擊,務使他們潰不成軍。」
  這思漢飛不愧大將之風,幾句話再次把眾手下的士氣提高了不少。
  思漢飛續道:「各位養精蓄銳,務求一擊成功,將來論功行賞,決不食言。」
  眾人散去。
  這時廳內剩下思漢飛和卓和。目下蒙古在杭的最高決策階層。
  思漢飛陷入沉思裡,卓和在旁耐心等候。
  思漢飛道:「蒙赤行將在本月十五日趕來此地。」
  卓和全身一震,目瞪口呆,蒙赤行在他們心目中,不啻天上魔神,兼且一向獨來獨往,即使蒙古大汗,也不敢對他有絲毫約束。
  思漢飛道:「大汗使人把國師的紅袍送到他處,他問明一切後,仰天狂笑起來,同時又流出眼淚,跟著告訴來使,說他將會在七月十五日搏殺傳鷹於長街之上。」
  卓和心神皆震,那一戰必將在江湖上千古流傳。
  思漢飛道:「所以我們定要在蒙赤行之前取得傳鷹首級,否則我們在大汗前,焉還有容身之地。」
  杭州城南的一所小房子裡。
  向無蹤不安地來回踱步,神態有點兒不耐煩,一副等待的神情。
  屋外傳來彈甲的聲音,三長一短。
  向無蹤立時精神奕奕,滿臉歡喜。
  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從窗戶穿了進來,毫不等待,乳燕投懷般撲進了向無蹤的懷裡。
  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熱吻起來。
  良久,那美麗的少婦抬起俏臉,竟然是當日向無蹤仗義出手從烈日炎的魔爪下救出的許夫人。
  許夫人道:「無蹤,你清減了。」
  向無蹤道:「衣帶慚寬終不悔。」
  這一句接著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向無蹤精通文學,借此以喻自己此心不二。
  許夫人俏臉發光,在愛情的滋潤下,散發驚人的艷態,這許夫人身為飛鳳幫的副幫主,芳齡雖已二十五,還是末嫁之身,原名許傲菊,卻臼稱為許大人。
  許夫人道:「無蹤,我很擔心,形勢對我方甚為不利。」
  向無蹤道:「難道我們又折損了很多人手嗎?」
  許夫人道:「不是,所以我們才覺得大為不利。因為蒙人掌握實權的一班人,除了幾個有限的漢人外,清一色是蒙人、色目人和其他西域人,我們的情報網幾乎完全不能打入這內圍的圈子。反觀我們,各家各派的人也有,品流複雜,誰也不敢保證誰不會因要保障龐大的親族財產,甘作鷹犬。就這樣比較敵我形勢,我們實處於有敗無勝的局面。」
  聽了許夫人所說的這番話,向無蹤幾乎立刻升起官捷的面容,此人正符合許夫人所說的,有龐大的親族和財產需他保護,而且此人之所以能積功至復尊旗的副幫主,全仗消息靈通,屢屢立功,既然漢人這樣難打入蒙人的權力中心,消息又是從什麼渠道而來,不問而知內中定有原委,向無蹤決定要仔細調查。
  許夫人見向無蹤陷入沉思裡,續道:「就是因為那次我們除了遇伏外,再沒有其他事故發生,這才顯得事情有點不妥,蒙人必是待最有利的時間,才一舉攻破我們。」
  其實她還懵然不知,卓和指揮的『雷霆行動』,已於當夜的子時開始,情況萬分緊張。
  向無蹤雙手一緊,把許夫人豐滿的肉體緊摟向自己,鼻子同時貪婪地嗅吸許夫人身體發出來的女性幽香,似乎生怕這使自己刻骨銘心的可人兒,一不小心便會隨時失去,真想和她立即遠走高飛,那管他國仇家恨,可是他深悉自己決不會這樣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許夫人俏面緋紅,呼吸急促,不堪肉體接觸的刺激,激發起原始的春情,在這漆黑的平房裡,一時間春色無邊。
  像他們這等久歷人事的男女,思想都傾向實質的收穫,所以幾乎一是沒有動情,否則都必是肉慾的關係,尤其是在這朝不保夕的亂世,情況尤甚。
  許夫人離開了向無蹤,已是次日的清晨,她不敢展開身形,以平常的腳步,走回自己隱跡的平房。
  當她走進大門,一人閃出,原來是武當派夏侯標。
  許夫人面上一紅,作賊心虛,覺得自己的事給他看破似的。
  夏侯標笑道:「許夫人,我有位老朋友要給你引見。」許夫人見他不問自己整夜在外的原因,心中稍定,欣然道:「究竟是誰?」
  夏侯標望望她的後面,她自然地轉頭向後,豈知腰下一麻,一股內力迅速侵入,封閉了自己所有穴道,嬌軀一軟,向後便倒,給一隻粗壯而有力的手,從後緊摟自己的腰部,自己軟綿綿地倒在他懷裡,背臀都給他緊貼無間,跟著是男人熱烘烘的呼吸噴到臉上。
  夏侯標的面孔湊了上來道:「這樣的尤物,真捨不得送出去。」
  許夫人方自盤算這句話的意思,一陣馬蹄聲耳際響起。
  夏侯標把許夫人攔腰抱起,向門外走去,許夫人見到一輛灰色的馬車停在門外,一個馬伕坐在車前馭馬的位置,正在等待。
  馬車的門窗都以布遮蓋,絲毫看不見內中的玄虛。
  夏侯標把許夫人抱至車前,車門打開,一個人伸出手來接。
  許夫人登時整個腦海轟然一震,有如墜入了萬丈深淵、痛苦不復的十八層地獄。
  這人竟是烈日炎。
  許夫人心中狂叫!
  這夏侯標是內奸,怪不得那次圍攻烈日炎,幾乎全軍覆沒,他卻能安然無恙,今次烈日炎大模大樣來接自己,與自己同匿於此的其他八個各派好手,必然凶多吉少,而自己即將遭遇的命運,可能比死還要可怕一百倍。
  烈日炎一把抱住許夫人,放了她在車廂的座椅上,把車門關上後,與這美麗的許夫人相處在這六尺見方的世界,馬蹄的的答答,又開始起行了。
  許夫人閉上雙目,只知烈日炎拍打了自己身上的幾個地方,封閉了自己的幾個穴道,現在就算她欲嚼舌自盡,也是不能辦到。
  烈日炎一隻手急不及待地游進了許夫人的衣服內,肆意活動起來。
  許夫人暗歎一聲,感到這採花老手熟練地挑逗自己,兩行熱淚直流出來,心中喊道:「無蹤,我不能為你保持貞潔了。」通過官捷所留下的暗記,他知道復尊旗第一把交椅的任天文,親率旗中的精銳,抵達此間的一處神秘處所,現時他就是趕往相會,共襄大事。
  他朝目的地趕去,心裡有點焦急,因為與許夫人纏綿,一再延誤,使他遲了兩個多時辰,剛轉過一條街,突然一驚抬頭。
  前方天空上有一股黑煙,散在天空,還有少許白煙冒升正是自己和官捷約好之處。
  向無蹤心中一懍,舉步趕去。
  前面圍滿了人,他擠入人群之中,駭然見到任天文和全幫精銳駐紮的大宅,變成了大火之後的災場。
  一群群的蒙古精兵,不斷從火場拖出焦黑了的體,排滿地上。
  向無蹤略略估計,最少有七十人之多,旁邊有一堆兵器,任天文著名的七尺龍拐,赫然在內。
  向無蹤手腳冰冷,腦中霎時一片混亂,他不斷向自己呼叫,必須冷靜,看來復尊旗已全軍覆沒。
  突然間,他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眼光罩在自己身上,他是老江湖,不敢即時回望,怕敵人見自己反應迅速而起懷疑。
  向無蹤知道自己身在險地,若不立即遠離,定會成為犧牲品。
  他扮成好奇的路人,緩緩轉身,不徐不疾的走向轉角處的一條橫街,幸好大街看熱鬧的人極多,敵人目下不會隨便出手,轉入橫街,就要各展神通了。
  橫街在兩丈外。
  向無蹤已聽到幾個人的腳步聲,從後面不同的角度追上來,只從其步伐的穩定節奏,便知來者都是受過訓練武功高強的硬手。
  向無蹤身形一展,箭似的衝入橫巷,全力逃亡。
  背後衣袂飄飄,敵人御尾追來。
  甫進橫巷,向無蹤心下一寬,估計以自己的輕功,除非追來的是蒙古的一級好手,否則自己逃出的機會很大。
  他展開身法,竄上牆頭.躍入了一戶人家的後院,又再從另一邊院牆躍出,掠高伏低,迅速離去。
  走了約半盞茶的時間,向無蹤竄入了一條窄巷,誰知不單只沒有將敵人甩下,反被敵人愈迫愈近,向無蹤心下大駭,知道遇上勁敵。
  勁風從後迫來。
  向無蹤猛一咬牙,拔出長劍,反手刺去,只見滿天矛影,蓋頭壓來,向無蹤施展從凌渡處學來的手法,拖劍瀉去對方一矛。
  敵人「咦」的一聲,鐵矛再次攻上,每一擊均力逾千斤。
  向無蹤苦苦抵擋,暗幸若非近日功力大進,早已落敗身亡,不過還是處於捱打的局面。
  敵人追來的只有一人,是個身形短小,面目精悍的色目人。向無蹤認得他是卓和座下號稱四大金剛的悍矛斜常,不覺暗暗叫苦。
  這個斜常矛矛殺著,存心置向無蹤於死地。
  斜常予勢忽變,不斷施展精妙的手法,挑往向無蹤持劍的右手。
  在這樣的窄巷之內,長矛擅於長距離的攻堅,自然佔了莫大的便宜,斜常到了這處地方才施展殺手,確是深悉戰術的厲害能手。
  「噹!」的一聲,向無蹤長劍被挑飛。
  斜常面上不露喜樂,一矛當胸搠至。
  向無蹤死中求勝,施展凌渡虛的手法,猛地探手把矛尖抄在手中。
  如果這一下是凌渡虛親力施為,必能弄斷矛頭,將矛反轉利入敵手的胸膛,向無蹤卻是有力未逮,只能借敵矛之力,向後急退。
  斜常見他手法精妙,居然能空手化去他這必殺的一矛,面上初現驚容,不過他仍是穩佔上風。
  第二矛幻出七重矛影,如影附形,緊緊迫上。
  向無蹤面對無數矛影,實難再重施故技,激起凶厲之心,立意拚死與敵偕亡。
  滿天矛影化出十四條矛影,封鎖了向無蹤可以出手的每一個角度。
  這一戰到了生死立決的地步。
  向無蹤一聲悲嘯,正要施展全力的一擊,就在此刻,一道紅影,帶著漫天寒芒,閃電般從向無蹤左後方的高牆,撲進了漫天矛影裡去,連串金鐵交鳴的聲音不住響起,矛影散去。
  斜常眉頭血光暴現,急速倒退。
  紅影現出了一個紅衣女子,長髮垂眉,雙手各持精芒閃射的一長一短兩把利劍,有如仙女下凡。
  向無蹤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驕傲美麗的側面,肌膚勝雪,綽約動人,向無蹤心中閃過一個人,暗忖難道竟是龍尊義手下左右護法之一的左護法紅粉艷後祁碧芍。
  祁碧芍頭也不轉,沉聲道:「走!後面有人接應。」
  陽光從厚厚的窗透了進來。
  車廂內烈日炎急速地呼吸,他並不想立即佔有許夫人這動人的尤物,盡量在滿足自己手足大欲。
  許夫人橫躺在他懷裡,滿佈淚痕的俏臉一片緋紅,一頭秀髮散跌下來,肉體半露。
  烈日炎不斷挑逗著這成熟的美女使她羞愧交集。
  這烈日炎確是摧殘女性的魔鬼。
  突然間全車一震,停了下來。
  烈日炎一生經歷過無數風浪,霎時間從熊熊慾火中驚醒過來,低聲喝道:「陳成。什麼事?」
  車外聲息全無。烈日炎心下嘀咕,將車窗前的通氣口打開一線向外窺視,駕車的陳成已不知去向。烈日炎大感不安,一手抽出仗以橫行的水刺,不捨的看了許夫人一眼,「轟」的一聲大震,車廂後碎木橫飛,烈日炎硬生生撞破車尾而出。
  一股驚人的殺氣迫來。
  烈日炎提著水剌,只見馬車左側一名大漢卓然而立,左右手各握一拐,氣勢沉凝,如高山嶽峙。
  那大漢長笑一聲,氣態豪邁道:「烈兄別來無恙?」
  烈日炎立時魂飛魄散,竟是自驚雁宮一役後失蹤己久的碧空晴。
  烈日炎怒叱一聲,不退反進,手中水刺向碧空晴迅速直刺。
  他這一著非常高明,如果他立即竄逃,氣勢盡失,不出百步,便要血濺當場,他這樣以攻為守,反能爭取苟延殘喘的機會。要知目下杭州儘是蒙人勢力,若有援手,那還怕他碧空晴。
  碧空晴暴喝一聲,他氣功到了以音傷人的地步,可以把聲音凝聚成一股氣流,有如鐵般猛擊敵人,攻入敵人的感官內。
  烈日炎果然窒了一窒,攻勢停頓了半刻。
  碧空晴身子電疾衝前,右手鋼拐重擊在烈日炎的刺上。
  烈日炎怪叫一聲,驚鳥般飛返開去。
  他的水刺以詭奇狠棘為主,絕不適合與以神力驚人著稱的碧空晴那專走剛猛路子的重鋼拐以硬碰硬。
  碧空晴先以暴喝擾其心神,速度和角度又都拿捏得無懈可擊,甫出手更重擊他的水刺,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故打開始烈日炎便落在下風。
  他不是想倒退,而是他血氣翻騰,水刺幾乎脫手墜地,以攻為守的美夢,被碧空晴一拐擊散。
  碧空晴長嘯一聲,遠近皆聞。
  這是杭州熱鬧大街,仇殺在街心公然進行,路人都避在一旁。
  烈日炎迅速與碧空晴的距離拉遠至兩丈、三丈……
  他心中狂喜,不明白碧空晴為什麼不乘勝追擊,緊迫而來。只要距離拉遠至四丈,他便可以轉入橫街逃命。
  四丈!
  遠方的碧空晴這才動作。
  只觀其勢,烈日炎便知道自己完了。
  四丈是碧空晴最佳的攻擊距離。
  碧空晴身子俯前,雙腳一撐,整個人射上半空,炮彈般向烈日炎凌空撲來,一下子便飛臨烈日炎的上空。
  烈日炎尖叫一聲,手中水刺全力迎上,碧空晴雙拐發出龐大的殺氣,籠罩著方圓數丈的地方,使他欲逃不得。
  碧空晴再一聲暴喝,雙拐重擊水刺,跟著運力猛絞,水刺給捲上半空,似乎毫無重量般像根羽毛地在高空中翻滾不休。
  人影乍合又分。
  碧空晴雙拐一先一後,遙指丈許外的烈日炎,笑道:「烈兄上次你我未竟之戰,今日完成,亦屬有緣。」
  烈日炎眼中凶光閃射,狠毒地道:「我們有緣之極,今日小弟先行一步,靜待碧兄來聚。」
  碧空晴嗟道:「烈兄與我道路不同,烈兄作惡多端,歸宿定是那十八層下勾舌刺鼻的地獄,恕小弟不便奉陪。」
  烈日炎忽地大口喘氣,眼中射出恐懼的神色,道:「我師兄一定為我將你碎萬段。」
  碧空晴長笑道:「畢夜驚雖為當代高手,還不放在我碧空睛眼中,看來烈兄要死不瞑目了。」
  烈日炎狂笑起來,眼耳口鼻不斷滲出鮮血,胸前那灘血跡不斷擴大,全身搖晃起來。沙啞聲音笑道:「哈!我是說大師兄厲工,你卻以為是畢師兄,可笑呵可笑……
  蓬一聲向後仰跌。
  一代凶魔,終血曬長街。
  碧空晴喃喃道:「血手厲工,難道他還未死。」臉上閃過一片陰雲,什麼人物能令他也感到驚懼呢?
第三章 杭州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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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篤!」「篤!」「篤!」三下輕響,把傳鷹從龜息大法驚醒過來,這種秘技能把人帶進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口鼻呼吸之氣停止,改以皮膚吸氣,所以當日赫天魔自埋土內,傳鷹在地底的河流內,都因土壤內和水裡的空氣而生存。
  當然,要施展這等秘技,除了氣功精湛,還要有堅定的意志和心,就像冬眠的動物,將生機調節到似有若無間。
  傳鷹是宇內有數的高手,些微異響,也能使他驚醒過來。
  傳鷹緩緩運體內真氣,張開雙眼。
  四週一片漆黑,耳中聽到水底內各種奇怪的聲音,登時記起自己依韓公度當日的安排,找到大江幫幫主飛魚恭慶,在他的秘密安排下,藏身在船底這一個密倉,現在傳來的訊號,表示船抵杭州。
  傳鷹推開關閉密倉的開關,微弱的燭光映照下來。
  傳鷹略一提氣,整個人彈起,站在一個艙底模樣的地方。一個留了八字鬍子,年約五十的瘦削男子,正恭候著他。
  傳鷹認得他是恭慶的親信梁湖,這人既精明又仔細,今趟的事就是他一手安排。
  梁湖道:「傳大俠,這是杭州西北二十里的一個小碼頭,根據我們的資料,蒙人的搜索在這裡並不嚴密,是下船的好地方。幫主發動了所有人手,調查杭州現時的局面。根據最新得來的消息,於我漢方大為不利,復尊旗、存漢會、鐵騎幫和各派眾多精兵高手,超過五百人已於過去十日遭蒙人格殺,首級都被掛在當眼處示眾。」
  頓了一頓,梁湖現出興奮的神色,聲音也因而提高了一點道;「但人人痛恨的惡魔烈日炎,不知被誰所殺,首級也是高掛於城門之上,實在大快人心。」
  傳鷹沉吟不語。梁湖又道:「據說大俠直力行曾現身於西湖湖畔,之後便影蹤全無,已教蒙人大為頭痛。」
  傳鷹思索起來。
  梁湖肅立一旁,不敢打擾,他能為這當世的蓋代高手出力,大感榮幸。
  傳鷹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梁湖答道:「清晨丑時末,離天亮還有個半時辰,船泊在貨倉旁邊,對秘密上岸極為有利。」
  傳鷹點了點頭,表示滿意,說了幾句多謝的話,上岸而去,岸上這時仍是靜悄悄的一片漆黑。
  傳鷹展開身法,向著杭州的方向馳去。
  七月八日晚,杭州著名妓院飄香摟。
  華燈初上,熱鬧更勝平時。
  傳鷹來到飄香樓院前,摸了摸懷中陸蘭亭寫給高典靜的私函,大步踏入門中。
  一個中年美婦迎了出來,見傳鷹長得一表人才,氣度不凡,恭敬地道:「大爺請上雅座奉荼。」
  傳鷹道:「這裡是否有位高典靜姑娘。」
  婦人道:「高小姐的確長駐在此奏琴,卻非本樓姑娘。」
  傳鷹哦了一聲,原來是賣藝不賣身的操琴女子,便道:「在下久聞高姑娘琴藝出眾,不知可否請她來為我奏琴?」
  婦人面現難色道:「公子,對不起,高小姐除非是熟人代約,已沒有再應邀而操琴,況且儘管能通過熟人代約,也須排期,不如讓我介紹一位彈箏的姑娘與你,她也是技藝精湛的能手。」
  傳鷹心想這高典靜可算是紅極一時了,正自盤算應否把這函件要此婦轉交了事。
  一把雄壯的聲音響起道;「原來這位兄台亦是知音人士。」
  傳鷹轉頭一看,說話者神態飛揚,身旁站了幾個人,一看便知是好手。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
  中間那高大商賈打扮的漢子向自己抱拳道;「小弟官捷,我左邊這兩位一位是以詩劍雙絕名動江南的鄭崖公子,另一位是以俠義稱著的馬臨江大俠,右邊這位是當今江湖上的新星白刃天。」
  鄭.馬兩人都向傳鷹恭手為禮,他們見傳鷹人中之龍,氣質尊貴中暗蘊無限瀟,都起了結交之心。
  白刃天狂傲無比,兩眼一翻,一副完全不把傳鷹放在眼內的神態。
  傳鷹當然更不把白刃天放在心上,他乃是武學的宗匠,只一眼就看出白刃天可進入一級高手之列,而且他身上散發殺氣,顯然精通先天真氣那一類奇功,連忙暗自收束本身的真氣,以免白刃天察覺到自己的虛實。
  傳鷹答道;「小弟楚行雨,今日得遇眾位江湖上赫赫名士,至感榮幸。」
  傳鷹說話溫文儒雅,令人生出好感。
  官捷道:「相請不如偶遇,我等今日特地來此聆聽高小姐天下無雙之琴技,楚兄如不嫌棄,請一起湊興熱鬧。」傳鷹正中下懷,豈會推托,幾人隨即登樓進入官捷的包廂。
  眾人坐下閒聊起來,官捷何等樣人,巧妙地探查傳鷹的家世和來此的目的,傳鷹一一應對,官捷也沒有對他虛構出來的身世,起了絲毫懷疑。
  鄭崖道:「高姑娘早應來了,不知何事延遲。」白刃天現出不悅的神色。
  馬臨江較為忠厚,道:「高姑娘從不爽約,必是因事延誤。」
  白刃天一聲冷哼。
  官捷眉頭一皴,對白刃天的神態頗感不滿,但他對這白刃天向有依仗之處,硬生生吞下這口氣。
  馬、鄭兩入對白刃天亦極顧忌,不想惹他。
  一個婦人走了入來道:「官爺還望你多多包涵,高姑娘今日身子不適,不能前來奏琴。」
  白刃天一掌劈在桌上,硬把那堅硬的酸枝台切下一角,霍然站起身來,眾人一齊色變,傳鷹見那台角斷處,平滑整潔,暗忖此人果有驚人絕技。
  白刃天盯緊那幾乎嚇得暈去的婦人道:「如果在一柱香之內,不見高典靜,我就拆了你的飄香樓。」
  官捷等人見他動了真怒,不敢上前勸阻。
  傳鷹推測高典靜有意迴避白刃天,因此人狂傲自大,絕非善類,除了憑仗武功外,必還有所恃,否則絕難在這等京城大邑,橫行如此,心下登時有了計較。
  驀然一個身形優美的絕色麗人,手抱古琴,盈盈走人房中,也不望廳房內眾人,便把古琴放在廳中已佈置好的琴台上,席地坐下,這才抬起頭,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清麗脫俗的臉上,帶著無限的哀怨。
  高典靜眼光掃射到傳鷹的身上,微微停了一停,才轉到白刃天身上道:「白爺平日見你儒雅溫文,善體人意,原來卻是這樣火爆的脾氣,我等弱女子養命之所,竟也難以保存。」
  她聲線極美,語氣中暗含深意,軟硬兼施,就是白刃天再狂傲,也啞口無言。
  官捷何等圓滑,急忙道:「白刃天思念高小姐,脾氣自然變得暴躁。」
  白刃天尷尬一笑道:「白某一時情急,請高小姐原諒。」這樣低聲下氣,對他來說是相當難得,可見高典靜魅力之大。
  傳鷹環顧眾人,感到氣氛僵硬異常。
  鄭崖和馬臨江二人一副袖手旁觀的態度,白刃天愈出洋相,他們兩人愈是心涼,無論外貌武功權勢,他們都遠比不上白刃天,已失去了逐鹿高典靜的資格。而且即使白刃天立即退出,他們懾於白刃天淫威的醜態,亦將永遠印在高典靜芳心上,連他們自己也有自慚形穢的心態。這等心理,微妙非常。
  傳鷹觀察入微,一下子把握了錯綜複雜的關係。
  傳鷹淡淡笑道:「白兄既然出自真情,何需求諒。」
  眾人愕然。
  白刃天面色一變,兩眼射出凌厲的凶光,直射傳鷹。
  傳鷹絲毫不讓,眼中神光暴張,像兩支利箭反刺入白刃天的眼內。
  他為人脫不羈,意之所至,那怕他白刃天。
  眾人包括高典靜在內,無不心下驚懍,知道這俊偉的青年大不簡單。
  首當其衝的白刃天幾乎想閉目垂頭,奇怪的是剛才狂升的怒火,忽地完全消失無蹤。
  這一接觸,無論精神氣勢,白刃天全軍覆沒。
  官捷立時插口道:「楚兄語出驚人,還請解釋一二,否則由我主持公道,罰你三杯。」
  連傳鷹也不禁要讚他老練圓滑,只是輕輕一帶,立時緩和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未待傳鷹回答,官捷轉向高典靜道:「我忘了介紹,這位是楚行雨兄,我們剛才在門前偶遇初識,一見如故,知他是慕小姐大名而來,遂邀他上來。」
  高典靜嗯的應了一聲,眼尾也不望向傳鷹,心中卻在想:楚行雨?楚是楚襄王,行雨是行雲施雨的上下兩宇,那有這樣的怪名,分明指的是巫山雲雨。她人極仔細,想出這是個信手拈來的假名。
  眾人眼光再度集中在傳鷹身上,待他說出個道理來。白刃天一時發作不得,他豈可不待對方說出原委,而這正是官捷高明的地方,真當得上面面俱圓的贊語。
  傳鷹從容不迫,坐在椅上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度,悠悠道;「三年前我路過一座高山,忽然遊興大發,深入山中,見到一道令人觀止的溪流,由山頂奔流而下,形成一道接一道的大小瀑布,直到山腳,才匯入河裡。」
  眾人一齊訝然,不知他為何說起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可是傳鷹用辭精簡生動,所以他們一點煩厭的感覺也沒有。
  白刃天也留心細聽起來。
  高典靜一向對身外事漠不關心,不知怎的也很想聽他說下去。抬起俏臉,第一次真正打量傳鷹。
  傳鷹暗忖,你終於有興趣瞧我了。
  這女子有種幽靜深遠的氣質,動人心弦,難怪陸蘭亭要給她寫信。不過現在仍未有交信給她的機會。
  傳鷹續道:「瀑布衝下,沿途山石層出不窮,千奇百狀,輕重緩急,恰如其分。我沿溪而上,每到一處,必然駐腳細賞,為這天然奇景深深吸引。」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雙眼凝視高典靜,似乎只想說給她一個人聽。
  高典靜一觸傳鷹的目光,芳心忐忑跳躍,垂下頭來,心內亂成一片。
  傳鷹的聲音傳來道:「我忽然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自然』。天地間萬事萬物自有其不變的特性,例如水向下流,所以水由山上衝下,沿途流經之處,無一物的位置形狀,不是反映水流的特性。換句話說,假設水流斷絕,淨是水流所留下的痕跡,一沙一石,莫不反映水流的『真理』,全屬天然,不假人手。」
  眾人聽到這裡,隱約感到傳鷹想說什麼,卻沒有具體的觀念。
  高典靜有悟於心,沉思起來。她浸淫琴道,對這類較不實質的抽像意念,特別敏銳。
  傳鷹微微一笑道:「人之真性情,猶如水流,水過留痕,情過成事,既屬真情,當是天然,豈能假人手加以改變。」
  眾人恍然。
  這楚行雨思想獨特,使人刮目相看。
  白刃天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傳鷹聽到很多輕微的聲響,略一估計,最少有二十個以上的高手,正迅速迫近自己處身的廂房。
  其中有幾個人,步聲若有若無,足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列。
  當來人迫近至三丈許的距離,白刃天才察覺,大喝道:「有人!」
  話猶未已,房門給人一腳踢開,幾道寒芒激射而入,分取房內各人,高典靜也成目標之一。
  白刃天大喝一聲,雙掌劈出,把向他刺來的雙劍迎住,只見一個紅衣美女劍如鳳舞於天,出一片綠瑩瑩的光芒,倏然而來,忽然而去,以白刃天的武功,一時間也被攻個措手不及,身子一退,硬生生撞破板牆,跌出了廂房外的長廊,勁風襲體,一片刀光劍影,突襲過來。
  每一個角落也有敵人出現。
  官捷正坐在窗前,見勢不對欲躍出窗外,勁氣撲面,一把長劍從窗外閃電刺來,官捷側身一避,一人乘機躍了人來,陰惻惻的道:「叛賊!你也有今日!」官捷心中一懍,竟是向無蹤。
  房內兩丈許的空間,一片刀光劍影,勁氣縱橫。
  向傳鷹攻來的是一對判官筆,分取咽喉和下陰,手段毒辣之極,毫不留情。
  在外人看來這對判官筆迅疾之極,但在傳鷹眼中雙筆勁道不足,速度遲緩,兼且來人腰腳配合破綻百出,實在不堪一擊。
  他關心的只是那當胸刺向高典靜的長愴,他還可以看到面色煞白的高典靜,在這生死一刻,仍是那樣出奇的平靜,一副坦然受死的樣子。
  傳鷹虎軀橫移,從一對判官筆中穿過,同時拍中了使判官筆的老者身上最少八個穴道,閃身到丁高典靜旁邊,左手施展他最擅長的慣技,抄起高典靜的小纖腰,只覺入手柔軟之極,右手一把捏著槍尖,略一運力,槍把反撞持槍人兩邊肩井穴,持槍人雙手即時軟垂無力,魂飛魄散下,向後急退。只聽嘩啦一聲,傳鷹摟著高典靜,衝破屋頂,一飛沖天,竟然離開了屋頂有五丈之高。
  屋頂本埋伏了四個黑衣人,一時間都目瞪口呆,目送傳鷹向遠方落下,倏忽隱沒在黑暗裡。
  一聲慘叫從屋中傳來,鄭崖給一個手持雙矛的壯漢當場刺斃。
第四章 勇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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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鷹挾著高典靜,穿房過舍,不一會兒到了天下聞名的西湖湖畔,天上一彎明月高掛,整個湖沐浴在一片金光裡,蟬兒叫唱,大地充滿了生氣。
  傳鷹放下高典靜,貪婪地吸納新鮮空氣,一時間兩人都呆呆地凝視這迷人的夜景。
  還是傳鷹先開口道:「我救了你一命,為什麼竟全無多謝的意思?」別人講求施恩莫望報,傳鷹卻完全不管這一套。
  高典靜道:「如果你把我和的琴一起救出,我或者會多謝你。」
  傳鷹一聲長笑,沖天而去,聲音遠遠傳來道:「這又有何難?」
  過了片刻工夫,傳鷹一躍而下,雙手遞上一個斷裂了的古琴,該是被兵器砸毀。
  高典靜哂道:「還是救不了。」
  傳鷹失笑道:「琴雖毀人卻在,只要琴心未毀,身外之物,何足道哉?.
  高典靜眼中閃過一點光芒,深覺這人處處與別人不同。
  傳鷹從懷裡掏出陸蘭亭寫給她的函件,道,「這是給你的。」語氣態度,都隨便之至。
  高典靜也不以為怪,接過一看,順手便把信函撕個粉碎。
  高典靜見傳鷹頭也不轉過來看,心中有氣,起身道:「大爺,請問我可以回家嗎?」
  傳鷹說道:「讓我送你一程吧!」
  高典靜回復她優雅動人的風姿,淡淡道:「不用了,小女子的蝸居就是前面那座綠色房子,貴客請便吧!」
  傳鷹見她語氣冷淡,也覺沒趣,他為人瀟 之極,並不放在心上,道:「高小姐珍重!」轉頭便去。
  高典靜望著他雄偉的背影,逐漸遠去,心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這時才醒起連他真正的高姓大名,仍是未知。
  傳鷹沿湖緩步而行。
  在月色下,西湖的夜,格外溫柔。
  心中卻在回想剛才為高典靜回飄香樓取琴,鄭崖和馬臨江二人伏房內,其他的人,則不知蹤影,腦海中不由泛起一幅鮮明的圖畫,那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郎,手上一長一短兩把寶劍,迅速移動,手上化出千百道劍光。
  就在那一刻,傳鷹看見在里許外一所大宅屋頂,紅影一閃而沒,若非傳鷹有驚人眼力,如何能在這樣遠的距離察覺。
  傳鷹大喜,全力向紅影出現的方向追去。
  剎那之間,傳鷹站在剛才紅影出沒之處,在視力可見的範圍內,杳無人跡。
  傳鷹推算紅衣女郎出了問題,否則他們謀定而動,若一擊成功,必應迅速退去,怎會還有這點閒情逸致,在此飛簷走壁,欣賞夜月。
  傳鷹仗恃絕世輕功,以立身處為中心點,迅速地繞圈而走,一圈比一圈擴大而去,這方法果然奏效,走到第三圈,離那中心點已有四里之遙,傳鷹聽到東北角傳來幾下金鐵交鳴的聲音。
  傳鷹心中一喜,沖天而起,像夜鷹一樣,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去。
  兵刃聲從一所大廟中傳出,傳鷹認得是著名的關帝古廟,平時香火鼎盛,這時兵刃碰擊之聲倏然停止。
  傳鷹躍落瓦面,潛了入內,緊伏橫樑之上。
  那紅衣女郎已給逼得背脊貼牆,左手短劍不翼而飛,只剩下右手一把長劍,高舉胸前,一雙美目,射出堅定的神色。
  圍攻她的共有四個人,都不是中原人的模樣,一人持矛,兩人持刀,另外那名大漢手持子槍。
  這時眾人都停了手。
  傳鷹一看叫糟,這四人所採的位置角度,均無懈可擊,傳鷹心想即使換了自己落場,也不能於一時三刻內突圍,這紅衣女郎當然更不可和自己相比。
  這時廟內還分散地站了幾個人,一個人鷹鼻深目,正是卓和,他旁邊站的,赫是傳鷹的「老朋友」畢夜駕,他兩人身後另有三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官捷。
  傳鷹頓然明白女郎是反蒙的一路,看她的裝扮風姿,不是龍尊義座下高手紅粉艷後祁碧芍還有誰?
  卓和朗聲道:「祁姑娘,我看你還是放棄負隅頑抗,我們若非不忍傷你,就算你有九條命,亦已盡數貼上,我們思漢飛皇爺,對你心儀已久,若得姑娘大駕光臨,當以禮相待。」
  祁碧芍貼牆俏立,深深調息,神情悲壯,並不答話,不用說是要拚死突圍。
  畢夜驚沉聲道:「此女功力頗高,待老夫出手吧!」
  卓和一聽,心中不滿,暗忖我座下四大金剛,名震天下,豈會錯失於一女子之手,便道;一畢老師德高望重,豈敢有勞!」剛要發出暗號,命四人出手攻擊,那知祁碧芍手上精芒暴現,迅速刺向那持矛的色目人。戰事再起。
  這時長嘯自天而降,一道人影向拚鬥的五人撲去。
  卓和與畢夜驚見這人撲下的聲勢,勝於千軍萬馬,氣勢強大,暗呼不妙,連忙撲前相助,已遲了一步。
  幾顆頭顱隨著鮮血的噴濺滾落地上,那人順道一刀向衝來的畢夜驚和卓和劈去,兩人一齊出手封架,那刀如羚羊掛角,破空而來,使人根本無從捉摸其角度與變化。
  卓和掣出鐵鑒,施出壓箱底的本領,連續變化了數次,才勉強擋了這一刀,噹的一聲大震,傳鷹的內力無邊無際地湧來,卓和向後連退七步,才勉強站得住腳,全身血氣浮動。
  畢夜驚見是傳鷹,乖巧得多,忙縮回雙手,一個倒翻退出丈許開外,同時立即躍出天井,揚手下煙花沖天而起,面對這等大敵,畢夜驚焉敢掉以輕心。
  其他人見卓和站立不動,畢夜驚躍出天井,自己比之這兩人萬萬不及,豈敢輕舉妄動,兼且目睹卓和座下四大金剛,適才還是厲害之極生龍活虎的好手,現在都在傳鷹刀下身首異處,更是噤若寒蟬。
  傳鷹也在暗叫僥倖,這色目人居然能接住自己全力一刀,功力比之畢夜驚是只高不低,因為自己的刀法講求氣勢,勝敗立決於數刀之內,假設這卓和與畢夜驚捨命攻來,自己雖不致落敗,要纏上自己一時三刻,應該絕無問題,現在畢夜驚不戰而退,確是可以還神作福。
  傳鷹朗朗大笑:「各位如不反對,傳某就此告辭。」
  他一邊說,一邊把龐大的刀氣,向卓和催迫過去。
  卓和苦苦運功抵抗,那敢開聲。
  畢夜驚只求己方強援速至,要他入來「挽留」傳鷹,那是休想。
  這兩位絕世高手毫無表示,其他各人更不敢作聲。
  傳鷹向身後的祁碧芍一招手,兩人一先一後,大步走出廟外。
  甫一踏出廟門,長劍當然落地,祁碧芍向地上倒去。
  傳鷹一手抄起這紅衣美女,她已雙目緊閉,昏迷了過去。
  傳鷹估計她損耗過度,剛才在廟內敵人前苦苦支撐,現下心神一鬆,再也支持不住,暈了過去,可見這美麗的女子,內心非常堅強,否則也不能在這男性稱尊的社會,取得這樣的地位。
  傳鷹抱起祁碧芍的同時,箭矢般向前躍出,剛飛過了幾個屋頂,忽然大感不安,原來以大廟為中心點,已經全給包圍丁起來,四方八面里許遠處一排排都是光點,成千上萬的火把,朝自己立身之處迫來。
  能在剎那間調動這樣龐大的人力,除了思漢飛還有誰?此人精於兵法,看來無論向那個方向逃,也將陷入蒙人的重圍之內。兼且自己還要照顧這昏迷的紅衣美女,今晚實是凶險之極。
  傳鷹面對如此場面,反而士氣高昂,探手把祁碧芍移向身後,從懷中抽出一條長索,將祁碧芍緊緊紮縛在背上,抽出長刀,一聲長嘯,直向西湖奔去。
  傳鷹背著祁碧芍,迅速奔上橫跨西湖的白堤。
  這一著大出思漢飛意料之外,這時他正站在一座 於西湖湖畔的高樓上,高樓上又搭起了一座木台,使他踞立其上指揮全局的進退。
  這樣的制高點在杭州市總共有六處,只要敵人在杭州 任何一處地方出現,他也可以因敵人的所在而登臨不同的制高點,指揮己方大軍。
  這等佈置,確是高明。
  思漢飛心下正重新對傳鷹加以估計,因為換了任何人,在這等情形下,都必會試圖往人口密集、屋宇相連處逃走,如果走上白堤那樣一望無際的走道,蒙古人素以騎射名震天下,其衝鋒陷陣之術,更是天下聞之色變,在這等平陽之地,如何能有逃生之理。
  思漢飛的佈置正是針對這種心理而設,假若敵人設法從屋宇密集之地逃走,情形反為更凶險。
  思漢飛打出手勢,高台上的火把應命依某一特定的方式揮動,使思漢飛能調兵遣將,務求取得傳鷹的首級。
  傳鷹奔上白堤的中段。
  前後也有蒙古騎兵追來。
  蹄聲踏在堤上,轟天動地。
  傳鷹抬頭看了天上明月一眼,心想剛才和高典靜一齊看明月的心情,和現在是多麼不同。
  勁風撲面,漫天箭矢疾射而來,煞是好看。
  傳鷹暴喝一聲,衝進箭雨裹,長刀上下封格,射來的長箭全被挑開,他閃高竄低,一忽兒已和蒙人短兵相接。
  前排騎士的滿天長矛,當面刺來。
  傳鷹長刀劃了一道弧旋,七八枝長矛,連著七隻斷了的血手,一齊掉在地上。
  傳鷹跟著閃入馬底,長刀從下向上攻,蒙兵雖大聲呼喝,仍然不斷掉下馬來,數百蒙古鐵騎,亂作一團,蒙兵雖然凶悍之極,但對穿插於馬低的傳鷹,卻是有力難施。
  思漢飛所處的高台上燈火緩緩移動,兩隊步行的蒙兵現身兩端,手上持著鐵斧利刀等攻堅之器,兩邊夾迫而來。把數百蒙古騎兵和傳鷹都圍在中間。同一時間白堤的兩邊出現了無數快艇,艇上佈滿蒙人,彎弓搭箭,聲勢驚人。
  傳鷹竄過了騎兵隊,卻不損一馬。騎兵隊受命不准追擊,只剩下傳鷹二人往蒙古步兵來處奔去。
  傳鷹知道好戲尚在後頭,敵方高手未見一人,顯然要待自己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才出手撿便宜,幸好自巳從戰圖錄悟得陰陽互易之法,氣脈悠長,尚有本錢一拚。只見黑壓壓的蒙古步兵團,千百利斧長刀在月色下閃閃生光,以急速的步伐向自己走來!這些均為蒙軍精銳,步伐一致,生出一股千軍萬馬的氣勢,使人心膽俱喪。
  傳鷹反手輕拍祁碧芍一下,一緊手中厚背刀,亦以穩定的步伐,大步向迫來的蒙軍走去。
  厚背刀發出強大的殺氣,配合腳下堅定的步伐,竟比迫來的千軍萬馬,氣度上有過之而無不及,場面悲壯之極。
  就在這時,背後的人兒呵了聲,緩緩扭轉,動人的肉體和傳鷹的後背磨擦,這真是個要命的時刻。
  同一時間第一排的蒙軍揮斧劈來。
  傳鷹一刀橫掃,寒芒暴閃,蒙人紛紛在血光飛濺中倒跌向後,傳鷹每一刀也貫滿真氣,中刀者必難保命,刀法凶厲絕倫。
  在敵人刀山斧海之內,傳鷹仍以驚人的快速在移動,每一霎間都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位置,一方面使敵手無法傷害背上的祁碧芍,另一方面使面對自己的敵人永遠是一小撮,不能形成圍攻的死局。
  但這也是最耗力的打法。
  傳鷹刀光寒芒到處,蒙人紛紛斃命,可是敵人的援手源源而來,看來傳鷹力盡而亡,乃是遲早之事。
  思漢飛臨高遠望,露出滿意的笑容道:「叫卓和集中高手,在傳鷹衝出白堤時加以攔截。」
  戰況到了最後階段。這時快艇上的蒙兵亮起火把,火光照亮了半邊天,以防止傳鷹躍入湖中遁去。
  思漢飛對傳鷹估計甚高,認為他可殺出重重圍困,衝破這十丈距離,離開長堤,到達沿湖而建的民居,那處才是思漢飛重兵所在。
  傳鷹刀光縱橫開合,他又改了另一種打法,緩緩向前移動,帶起的刀氣,任何人進入了半丈內的範圍,必被他在氣機的牽引下,迅速擊斃,即使凶悍如蒙古人,也在傳鷹不世的刀法之下,心膽俱裂。
  思漢飛站在高台上,遙遙鳥瞰全個戰局,背後一陣腳步聲傳來,赤扎力奔至身旁道;「皇爺,西湖東岸的民居已完成疏散,沿湖東面整個區域均被嚴密封鎖,今次他插翼也難飛。」
  思漢飛道:「給我備馬,你代本王在此主持大局,待我親自領教他的絕藝。」
  在西湖東岸一座平房的樓頂,以卓和為首密密麻麻站了三十多人,遠遠觀看白堤上的戰況,除了畢夜驚.白刃天、程載哀、崔山鏡和其他幾個漢人高手外,還包括蒙人和色目人的高手,陣容強大之極。
  卓和道:「此子功力高絕,刀法自成一家,並不依循已知的成名刀招,每一刀都如妙手天成,似是依從某一天地至理,令人無跡可尋,與天地一體相承,不露絲毫破綻,確已得窺刀道的最高境界。」
  崔山鏡道:「卓兄請勿忘記,我們這裡有一位武林新星,足以與這傳鷹抗手。」
  他語氣尖酸,矛頭指向白刃天。
  白刃天如何不知,冷哼一聲,他也是武學的大行家,見到傳鷹刀法,知自己和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心高氣傲,不堪激將,向卓和恭手道:「卓指揮,請讓在下出戰。」
  卓和道:「白老師務須萬分小心。」
  白刃天狂怒之極,他原意是希望卓和會阻止他出戰,又或會加派高手配合,那知卓和平日也不滿他的狂傲,今番來個順水推舟,他難以下台,惟有硬著頭皮出戰。
  傳鷹在蒙軍的步兵團內,來回衝殺,刀勢如虹,擋者披靡,就在此峙,只覺背後的紅衣美女,手腳一緊,纏了上來,耳邊一把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道:「謝謝!」蚊蚋般的語聲,似乎又帶有無限羞澀。
  傳鷹全身一輕,原來當祁碧芍未醒之時,全身放軟,重量下墜,背負起來極之不便,目下當她雙手雙足一齊纏實傳鷹,傳鷹自然背後一輕,轉動倍增靈活。傳鷹大發戰威,更是將四周的蒙兵劈得血肉橫飛。
  忽然閒,傳鷹在千萬兵馬的 殺聲中,聽到一下細微的破空聲,似是某一種利器從背後刺來,但為祁碧芍身體所隔,所以不能產生感應。
  傳鷹聽覺靈敏之極,這一下偷襲,依然不能逃過他的雙耳,他從破空聲的尖厲和速度,迅速分類,最後把偷襲者歸納入一級好手之列,心下已有計較。
  偷襲者正是白刃天,他自知正面進攻傳鷹,自己落敗的成數極高,惟有利用祁碧芍這弱點,希望一石二鳥,縱使沒有這般理想,若能傷得祁碧芍,再乘機退卻,也不算太失面子。
  白刃天這一劍迅速而無聲,轉瞬刺至離祁碧芍身體尺許之處,剛要再發內勁,加強劍勢,突然跟前一花,傳鷹轉換了位置,只見傳鷹雙目瞪著自己,寒芒一閃,厚背大刀當胸劈來。
  白刃天也是了得,一收長劍,不求有功,但求保命。
  傳鷹長刀一閃而下,劈在白刃天長劍的護手上。
  白刃天全身真氣被傳鷹這無堅不摧的一刀幾乎震散,正要後退,頸項處一涼,全身精血急 ,變成了被割斷了咽喉的 體,被傳鷹順腳踢得倒飛出去,且把後面十來個蒙古兵撞得骨折倒地,其勢才止。可見這一腳的威力。
  卓和等人面色大變,絕估不到白刃天一個照面便當場斃命。
  卓和連忙揮手,身後二十餘名高手,緩緩向傳鷹迫去。
  傳鷹刀勢又變,厚背刀的寒芒在火把光照耀下乳燕翔空,再躍高探足踏在一個蒙古兵頭上,只聽頭骨爆裂一聲,蒙兵七孔流血,這時他又踏上另一蒙兵頭上,該蒙兵雖極力擋架躲避,但傳鷹腳法精妙,踏破該蒙人的刀幕,鞋底硬是踏在他的頭上,蒙兵立時身亡。傳鷹借力一躍,離岸邊更遠。
  剛才白刃天一劍刺來,祁碧芍感覺一股寒風襲體,暗叫:我命休矣,又不想驚擾傳鷹,下意識把身體緊向傳鷹擠去,只覺從傳鷹身體輸入一股真氣,與自己內力融合運行,剎那間體力恢復了大半,鼻中嗅著傳鷹男性的氣味,渾渾沌沌,再也記不起身處險境,就在此時,傳鷹的聲音傳入耳中。
  不知怎的,祁碧芍在這男人的虎威下,高傲頓失,心甘情願地聽他吩咐,誠恐漏了一字。
  卓和見傳鷹似欲逃進民房密集之處,冷笑一聲,揮手命眾高手四散攔截。
  傳鷹自知剛才博殺白刃天那一刀,耗用了極多真力,若不能於短時間內逃出,實是有死無生,敵人高手除了白刃天外,全未現身,自己現在雖然縱橫不可一世,好景卻是難以長存,敵人的戰略實在高明。
  傳鷹身法極快,轉眼間還有四丈便可躍上最接近湖邊的一所民居,待要全力竄上,跟前精芒忽現,三支勁箭,從非常巧妙的角度射來,剛巧把自己所有前進之路封死,而且箭和箭相差的距離,看似無甚道理,但在傳鷹這等高手大行家眼中,便知若避開第一箭,第二箭射至的時間,剛是舊力未消新力未發那剎那的空隙。
  傳鷹暗讚一聲,從蒙兵的頭上倒翻下去,暗忖若不能殺此射箭的好手,今晚休想生離此地。腳剛觸地,一把長槍,兩柄巨斧疾襲而至。
第五章 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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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方的高手親自出擊,傳鷹頓陷險境。
  攻來的長槍在一個色目人手中揮舞,此人五短身材,精悍之極,一支長槍刺掃之間,勁氣飛旋。
  另一蒙古大漢形相威猛,瞧模樣乃勇不畏死之士,兩柄各重上百斤的大斧,在他手中使出來輕如無物,手法細膩之極,使人在心理上已感到難以對抗。
  傳鷹知道這兩人均是敵方好手的頂尖人物,雖未及卓和和畢夜驚之輩,比之白刃天卻是大致相若,容或只差一線,但今次兩人已有白刃天作前車之鑒,自己真力又大為損耗,故兩人雖被自己的刀法攻得左支右絀,一時三刻還未能殺敵脫身。
  突然間殺氣撲面而來,卓和一對鐵 ,迎面攻至,傳鷹頓陷苦戰,剛才一路殺來,祁碧芍並不成為一個問題,在這等高手交鋒下,傳鷹被人利用她來加以牽制,形勢立轉危殆。
  傳鷹肩頭鮮血飛濺,被一個在旁虎硯眈眈的瘦削漢人,一矛建功。
  在場蒙人一齊喝采,這還是傳鷹第一次受傷,傷勢雖無甚大礙,對蒙方士氣,卻有極大激勵作用。
  傳鷹一聲長嘯,決意全力突圍,暗吸口氣,長刀迅速劈出,這幾刀在空中劃出美麗的線條,在旁觀者眼內刀法優美自然,但在場與傳鷹血戰的四大蒙方高手眼中,長刀在兵器的空隙間穿行無阻,自己便像赤手空拳一樣,手中兵器絲毫起不了阻擋的作用。
  首先是那使長矛偷襲的漢人慘叫一聲,胸前鮮血四射,當場倒斃,跟著使雙斧的蒙古大漢右手齊肘而斷,使長槍的色目人的斗大頭顱,整個飛上丈許的高空,斷頸處噴出一股鮮血,直達兩丈開外。只有卓和功力最高,迅速退入蒙軍人叢裡,避過此劫。
  傳鷹再殺入蒙軍中,全身已呈乏力,暗幸方才一刀,鎮住蒙方高手,一時間沒有人敢跟來。
  傳鷹迅速移近最接近的那所民房,心想只要闖入民居,自己雖可利用房屋免受蒙軍波浪式的進攻,但對蒙方高手攻擊自己,反更為有利,況且對方有個技藝驚人的神箭手在高處虎視眈眈,極可能成為致命的因素,形勢於己大為不利。
  傳鷹殺至那民房的大門前,當下使出刀法,迫開身邊蒙兵,一腳震開大門,衝了進去。
  轟天動地的一聲大喝,門內前院的天井站了十數個蒙古大漢,全體精赤上身,運氣揚聲,把手上的鐵矛,像十多道閃電一樣向傳鷹擲來。十多個人動作一致,喝聲一致,便如一人大喝般,同時擲出十多支長矛。
  每一支長矛,貫注了每一名壯漢全身之力,即使以傳鷹的蓋世武功,也不敢硬攖其鋒銳,何況在這力戰身疲之時,他卻又勢不能退後,皆因背後蒙軍如狼似虎,高手如林。
  傳鷹當機立斷,在長矛襲體前一瞬.往橫急移,貼著牆的內圍迅速滑翔,全部長矛均告落空。
  這一下移動純靠一口真氣,傳鷹一陣心跳,知是真氣耗盡的先兆,其實若非他在戰神圖錄悟得陰陽互易.循環不息的大法,早已在白堤處力盡而亡。
  傳鷹本來是要向這十數個矛手進攻,使他們沒有機會作第二輪投擲,但真氣運轉不靈,只好提氣踢開一道側門閃了進去。
  這次反而給了他有喘息的機會。
  原來十幾個矛手後湧出無數手持鐵盾穿有重甲的刀斧手,這等戰士最擅堅守,正是針對傳鷹不能再消耗內力的缺點,但在室內,卻是難以發揮所長。傳鷹這一避,剛好躲過這批重甲手的鋒銳。
  傳鷹穿門入室,門內是個偏廳,佈滿了如狼似虎的蒙古悍兵,見他進來,不顧生死的撲至。
  傳鷹提氣躍上屋樑,嘩啦一聲,撞破屋頂,跳了上去。
  只見一彎明月之下,一人提矛卓立,身穿蒙古皇服,赫然是蒙古三大高手之一的思漢飛。
  思漢飛道:「傳兄今日能闖至此處,足可名留史冊,本人也來湊興,何不先放下背後美人,如此月夜之下,你我一決雌雄,豈不痛快。」
  傳鷹哈哈一笑道:「這又有何不可?」緩緩解開身上長索,一邊運功內視,知道自己接近油盡燈枯的階段,這一戰實是有敗無勝。
  傳鷹將祁碧芍慢慢放好,只見她一雙美目,深如大海,內中貫注深刻無邊的感情,好像要在一注目間,完全傳達給自己。兩人其實整晚共進共退,出生入死,到現在才是第一次正式照面。傳鷹泛起刻骨銘心的感覺,實在不捨得讓這動人的女子離開自己。
  祁碧芍經傳鷹輸入內力,加上自己本人一番調息之後,幾乎盡復過來,她遵照傳鷹吩咐,依然假裝軟弱無力的樣兒。
  她現在成了他最後一著棋子。
  傳鷹提刀立在屋脊上,下面火把密佈,附近幾個屋頂,稀稀疏疏站滿了卓和、畢夜驚等高手級人物。
  整個湖畔民房區域,給照得明如白晝,思漢飛負矛而立,雄偉如山,確是大家風範。
  思漢飛道:「傳兄人中之龍,為我生平僅見,可惜各為其主,不能握手言歡,確乃人間憾事。」
  傳鷹一邊藉機調息,一邊道:「思先生這等情形下,仍給傳某放手一搏的機會,傳某甚為感激。」
  思漢飛道,「若不能與傳兄一較高下,本人豈能心息,誓將成終生憾事。」
  他見傳鷹絕口不提力戰在前,自己挑戰在後,佔了莫大便宜,使自己更有顏面,足見傳鷹廣闊的胸襟。傳鷹雖在這等生死關頭,依然予人滿不在乎的印象。
  思漢飛長矛在頭頂揮舞出萬道光芒,在火光閃耀下,忽又化成一矛,橫在胸前。
  傳鷹放開雜念,輕提厚背力,遙指兩丈外的思漢飛。天地忽然陷入一片肅殺之中,雖是夏末秋初時分,卻仿似嚴冬忽至。
  四周圍著上萬的蒙古精兵,卻聽不到絲毫聲音,只有火把的松油給燒得劈啪作響。
  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把雄壯的聲音在十丈許外一個屋脊響起道:「傳兄弟別來無恙。」
  隨著聲音,一名神熊威猛的壯漢在屋脊出現,展開手中雙 ,擋者披靡,原本佈滿屋頂的蒙兵紛紛跌下街上,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下,一個高大的蒙人在左邊高樓直跌下來,隨他同時下墮的還有一把大弓。然後高樓現出一個高瘦的身形,手執雙尖長矛,竟是矛宗直力行。
  跌下來的,正是顏烈射。
  傳鷹內心歡呼一聲,除去此君,便如去其眼中之刺,此人箭術蓋世,對自己逃走有莫大的威脅。
  直力行立於高樓之上,夜風把他的衣衫刮得獵獵作響,腳下七八丈處顏烈射伏 街頭,心下百感交集。能為好友韓公度報卻一箭之仇,仍是大快。
  「噹!」一聲大震,碧空晴電疾的身形掠空而過,直往傳鷹所立的屋脊撲來,卓和躍上半空迎擊,半空中  相擊,碧空晴繼續撲來,卓和斜向下墮,顯然吃丁暗虧。
  碧空晴的武功比之當日驚雁宮之役時,又更上一層樓。
  蒙方高手,紛紛攔截。
  傳鷹大喝一聲,長刀緩緩向思漢飛畫去,附近的氣流隨刀勢逐漸加強旋轉式的對流,壓力驟增。
  思漢飛長矛虛刺,化去長刀帶起的氣流,心下奇怪,因為傳鷹這種打法最是耗力,以傳鷹目前的狀態,更是不宜,傳鷹此舉,無疑自殺。
  思漢飛感到刀氣愈來愈凝聚,傳鷹這一刀,達到天地人合一的境界,全無痕跡,自己除了後退避其鋒銳外,實再無他法。這後退亦是大有學問,必需封死敵人的下著變化,否則敵人受氣機帶動乘勢前擊,自己勢將難逃即場敗亡的命運。
  傳鷹一刀去勢未盡,突然一聲長嘯。
  躺著不動的祁碧芍從屋邊一躍而前,傳鷹向後急退,剛好退到躍高的祁碧芍腳下,雙掌齊拍,全力擊在祁碧芍腳下。
  祁碧芍像一隻紅色小鳥般沖天飛起,越過蒙軍 成的人牆,直向二十丈外的黑夜投去,轉瞬不見。
  傳鷹橫刀立在屋邊,狀如天神。
  思漢飛正要撲前,剛才傳鷹那一刀帶起的刀氣,有若實質,久久不去,自己便如和一個隱形的刀客決鬥,難作寸進,心下駭然。
  就在這時,碧空晴躍落屋背,雙 橫胸,擋在傳鷹之前,一陣大笑。
  蒙方高手之眾,竟然攔他不住。
  傳鷹暗呼碧空晴你來得及時,原來他油盡燈枯,幾乎連站直身體也感到困難。碧空晴語聲傳來道:「田過客即將出現,你務要隨他而去,這處讓我倆應付。」
  思漢飛正要發言,直力行在高樓上暴喝道:「畢夜驚,你有種便與直某在這樓上決一死戰。」
  畢夜驚一聲長嘯,隔著屋頂向思漢飛躬身道:「思皇爺!畢某受你禮遇一生,無任感激,但望能賜准畢某與此人單打獨鬥,則畢某再無憾事。」
  思漢飛略一沉吟道:「畢老師必能殺敵取勝,謹此先賀。」
  蒙人最重英雄,若畢夜驚縮頭不出,實再無他容身之地,思漢飛不能不答應。
  畢夜驚掠起撲往高樓,眾人一齊喝采,才知此老陰沉之極,平日總收起幾分功夫,保留實力。
  直力行一代宗師,連忙退至一角,絲毫不佔畢夜驚陣腳未穩的便宜。
  畢夜驚展開架式,雙爪遙罩直力行,一時成對峙之局。
  卓和突然厲喝道:「傳鷹!剛才祁碧芍是否帶走了岳冊?」這一句話立時轟動全場,使人覺得路轉峰回,摸不著頭腦。
  傳鷹沉聲道:「一點不錯,傳某終不負韓公度大俠之托,已成功將岳冊由祁女俠交予龍尊義。」
  全場登時嘩然,有人估到傳鷹必已先將岳冊覓地收藏,只要他將藏冊之所,告之祁碧芍,再由祁碧芍告知龍尊義,便大功告成。
  思漢飛仰天長笑道:「儘管有神兵利器,若用者不得其人,施行不得其法,神兵利器,與廢物何異?宋室百年積弱,氣數已盡,我大蒙如日中天,縱橫千萬里,未嘗一敗,亂臣賊子何足道哉?」
  卓和把握時機,將這番話用蒙古話大聲向四周密佈的蒙兵講了一遍,眾蒙人一齊歡呼喝采,聲震屋瓦,天地色變。
  思漢飛寥寥數語,爭回失去岳冊的聲威。
  碧空晴和傳鷹對思漢飛的氣度頗為心折,兩人英雄了得,並不會因與思漢飛對立而故意貶低他。
  這時街上傳來一陣呼喝,蒙人立即亂成一團,原來是十幾隻蠻牛,拖著一輛烈焰沖天的牛車,以驚人的速度,從長街的一端,直向傳鷹和碧空晴立足的屋脊下狂衝而來,牛車上放滿木材,倒滿松油,火勢強猛,聲勢駭人。
  一名胖子執著一柄長約三丈的大旗,在急奔的牛背上來回縱躍,揮舞得虎虎生風,擋路者無不給他撞得東倒西歪。牛身上雖插有長箭,但牛群受傷後更是瘋狂.將蒙人撞得倒飛而起。
  田過客這一手漂亮之極。
  轉瞬間,狂牛和牛車衝破了蒙軍的重圍,來到傳、碧二人腳下。
  碧空晴一掌拍在傳鷹後,跟著反手一 ,把攻來的思漢飛掃開。
  傳鷹只覺碧空晴掌上傳來一股大力,整個人凌空撲出,一直躍至離田過客還有兩丈許遠,其勢已盡,急往下跌,傳鷹渾身乏力,暗叫我命休矣。
  田過客大喝一聲,大旗捲來,接過傳鷹,連旗帶人,衝破了蒙人的鐵筒般的圍困,帶著滿天火焰,望西逃去。
  蒙方高手卓和等紛紛追去。
  田過客把傳鷹放在一隻狂牛的背上,他心知逃過蒙軍容易,要甩掉卓和等高手,卻是絕無可能。
  田過客躍下街心,十多名以卓和為首的高手已在十丈外迅速追來,田過客耳中聽到牛車帶著傳鷹奔去足音,當下稍覺安心,一揮手中大旗,決意死守此地。
  碧空晴和思漢飛兩人的形勢亦是干鈞一發。
  思漢飛似乎半點也不把傳鷹的逸走放在心上,一振手中長矛,長笑道:「能與碧兄一決高下,亦是人生快事。」
  碧空晴髮髯根根直豎,把氣功運至極盡,腰背俯前,雙 反而收後,喝道:「思兄名列蒙古三大高手,不知可有膽量與本人單打獨鬥,否則我將全力突圍。」
  思漢飛暗讚碧空晴,這人看來豪邁不羈,其實思考細密。因為即管他能戰勝思漢飛,亦必然元氣大傷,目下蒙人千軍萬馬,兼之高手如雲,他如何能闖出重圍.所以思漢飛若不許下諾言,碧空晴唯有趁現在的最佳狀態下,拚命逃走。
  思漢飛乃不世之雄,斷然道:「碧兄無論勝敗,只要不是當場敗亡,我以蒙古大汗之名,保證無一人攔阻你。」
  他不說以思漢飛之名,而說蒙古大汗,是怕不幸他落敗身亡,蒙人情急違命,顯示出他的自負和誠意。
  思漢飛又以蒙語向四周的蒙人說了一次。
  碧空晴暗暗心折。
  思漢飛長矛緩緩划動,生出一股股利如刀刃的氣流。
  碧空晴一聲暴喝,轟動全場。
  四周傳來瓦碎的聲音,可見這一喝之威。
  思漢飛在他第二聲暴喝前,長矛飛刺。
  這一矛像波浪般起伏標前,每一次沉下,每一下冒起,矛勢反而更趨緩慢。沒有人再覺得那是一支死物的鋼矛,而是像條有生命的毒龍,隨著無形的滔天巨浪,一起一伏向兩丈外的碧空晴撲攫而去。
  高樓上的直力行和畢夜驚則是全無聲色,便像溶入了黑夜裡。
  遠方傳鷹逸去的方向,隱約傳來激烈的惡鬥聲,田過客已與敵人動上了手。
  思碧兩人立身的屋頂下,站滿手持火把的蒙人,火光劈啪燒閃。碧空晴閉上雙目,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感覺長矛擊來的路線。
  到長矛離開他只有六尺時,矛勢更緩,但帶起的勁風,卻摧得他的頭髮和衣衫向後飄飛,驚人的壓力,更使他呼吸不暢。
  碧空晴又大聲暴喝,名震天下的雙絕 ,趁彈前之勢,幾乎不分先後痛擊在矛尖上,然後整個人借勢彈開。
  思漢飛雙腕一震再震,碧空晴這兩下重擊一剛一柔,恰好把他的力道化去,再向後彈起,避過了他借勢以矛尾揮打的後著變化。這確是了不起的對手。
  思漢飛不進反退,恰好這時碧空晴回撲而來,剎那間, 矛重重互擊了數百下。
  四周旋起激烈的氣流,屋頂上的碎瓦不時激飛半天。
  明月下,龍虎爭鋒。
  高樓上的直力行和畢夜驚,也到了生死立決的邊緣。
  兩人雙目如鷹隼般凝視對方。
  直力行卓立不動,著名的雙尖矛以右手收在身後,一截在頭頂露了出來,另一隻手作刺劈狀,遙指高樓另一邊的畢夜驚。
  畢夜驚不斷運轉體內真氣,兩手屈曲成爪,一上一下,準備全力的一擊。
  這兩人因韓公度的死亡,結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畢夜驚一聲長嘯,終於結束冗長的對峙,作破釜沉舟的一擊。
  他躍往高樓的上空,雙爪化拳,痛擊在下的直力行。
  直力行背後的雙尖矛彈飛半空, 出萬道白光。
  畢夜驚嘿然一笑,拳化為刀,向矛尖削去。他的手上功夫有超過六十年的功力,確是非同小可。
  倏地矛影消去,變成一道白光,向畢夜驚腰腹處插來。
  畢夜驚大奇,直力行這下不是頂門大露嗎?不過此刻豈容多想,腰勁猛運,整個人再凌空彈起,變成頭上腳下,避過矛尖,兩手化拳,向直力行頂門重擊而下。
  直力行仰起長臉,當畢夜驚看到他眼內堅決的神色,心中駭然大震時,已來不及改變即將發生在他兩人身上的命運。
  雙尖矛斷開。
  變成兩支短矛。
  直力行整個人炮彈般躍起,頭頂撞上畢夜驚的鐵拳。
  畢夜驚雙拳痛擊在直力行頭上,聽到他頭骨碎裂的聲音。同一時間他頭顱兩邊椎心鑽肺般狂痛,直力行撞上他雙拳的同時,舉手把雙矛左右插入他的頭內。
  畢夜驚明白了,直力行自知今夜必死,找了他來陪行,那是他一生中最後一個思想。
  高樓上一聲狂嘶兩個人形翻滾而下。
  蓬!蓬!兩人齊齊掉在街心。
  兩大高手同歸於盡。
  碧空晴連歎息思想的時間也沒有,思漢飛的長矛在兩丈外的屋頂幻變無常,準備驚天動地的最後一擊。
  長矛開始向自己推來。
  他又感到長矛帶起的驚人壓力。
  那邊廂的思漢飛收攝心神。
  他就是長矛,長矛就是他。
  再也分不出彼此。
  碧空晴的武技比他想像還要高明強大,絕對可以代替橫刀頭陀的位置。
  他蒙古國勢如 中天,水漲船高,出了魔宗蒙赤行、國師八師巴和他思漢飛,正是上應天理,但不解的是宋朝覆亡在即,居然仍能冒出了像傳鷹和碧空晴這兩位絕世豪雄,令人費解。
  何況尚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上宗師令東來。
  遠方的碧空晴發出一下低吟,初時微細難聞,仿似來自十八層地獄之下,倏忽後佔據了整個天地。
  思漢飛像在狂風呼號中,逆流而上,他知道碧空晴已把他獨門的氣功,溶入嘯聲裡,向自己展開最狂猛的硬攻,自己的心靈稍露空隙,,立時受制,現出破綻。
  兩人到了決一雌雄的最後關頭。
  碧空晴雙 向刺來的長矛緩緩擊出。
  矛和 以奇怪的緩慢速度不斷接近。
  又似乎快若奔雷。
  雙方都清楚對方的意向。
  矛和 都變成了有性格有感情有志向的異物。
  兩人同時發覺了一件事,驚駭莫名。
  就是照目前的發展,當長矛貫穿碧空晴的胸膛時,恰是雙 擊碎思漢飛頭顱的一刻。
  沒有人敢作少許改變,氣勢和速度已伸展到極盡,任何一丁點的變異,只會加速對手的速度,增強敵人的氣勢。
  此消彼長。
  無論願意與否。
  箭已是在弓弦上。
  兩大高手一步一步走向同歸於盡的末路。
  在這生死的邊緣。
  碧空晴悶哼一聲,硬生生把雙 收回,一個倒翻向後。
  在思漢飛的全力攻擊下,這樣化攻為守,不啻自殺。
  思漢飛一聲長嘯,不進反退,把長矛收於身後。
  碧空晴長笑道:「思兄果為真英雄。」
  思漢飛微笑道:「碧兄以身試法,臨崖勒馬,免去我們同歸於盡的絕路,思某豈能負起不義之名,乘危出手。」
  碧空晴道:「這一仗還要繼續否?」
  思漢飛豪情萬丈道:「這一仗作和論,碧兄可隨意離去,不過,下次再見時,思某必然不擇手段,務求置碧兄於死地。」他已知道碧空晴的可怕,再不會給他公平拚鬥的機會。
  碧空晴見他絲毫不虛偽作態,一連叫了幾聲好,眼睛轉往直力行伏 之處,口中卻道:「未知田過客和傳鷹生死如何?」
  卓和的聲音在右手的屋頂響起道:「田兄不幸戰死,傳鷹已經逃去無蹤,碧兄可放下一件心事。」
  碧空晴悲嘯一聲,越過屋頂,消失在黑暗裡,果然沒有一個蒙人攔阻。
  思漢飛仰望天上明月,心想,真正最可怕的敵手,還是要數傳鷹。
第六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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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鷹摟緊其中一頭狂牛,身後是烈焰沖天的牛車,也不知身在何處,狂牛以驚人的速度狂奔,很快遠離戰場。
  經過這一陣調息,傳鷹氣力稍回,雖仍未能提氣動手,但要逃走,還是可以。
  這時轟天動地的蹄聲愈來愈近,大批追兵銜尾追來,傳鷹奮起意念,一躍離開牛背,跌進街角的暗影內。
  高典靜立在窗前;眼看另一邊湖岸上的火把光芒,耳聽那震天的殺聲,心如鹿撞,暗忖不知與那冤家是否關連,驀地傳來拍門聲。
  大門打開,一個血人撲了進來。
  不是傳鷹還有誰人。
  傳鷹道:「快將門外血跡抹去。」
  高典靜急忙遵從。
  傳鷹躺在地上.連動一個指頭的力量都沒有.高典靜的俏臉又轉過來。
  傳鷹微微一笑道:「高小姐,小弟特來聽你彈琴。」
  高典靜秀眉緊蹙道:「你再不休息,那就要待來世才成。」
  傳鷹閉上雙目,從留馬平原山君古廟之會開始,從未試過現在那種平靜。
  岳冊已成功轉交龍尊義,此後的成敗,再不是他傳鷹所能干預,且那是日後的事了。
  傳鷹醒來時,是第二日的中午,睡了足有六個時辰。
  傳鷹借深沉的睡眠,與天地渾然化合,此刻醒來,渾身精力充沛,昨夜浴血苦戰後的力竭精疲,一掃而空。
  傳鷹環顧四周,置身處是一閘小小的靜室,佈置 素,除了淡淡的幽香,便全不能悚人聯想到這是一間女性的閨房,特刖是家高典靜這位色藝雙絕,琴動江南的美女。
  傳鷹離床步出室外,來到一個陳設素簡的廳堂。
  自己昨夜的記憶,就是到此為止,想來高典靜要把自己搬到她的床上去,必然費了一番手腳,以她那樣嬌滴滴的人兒,當時情形之狼狽,傳鷹想起也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意。
  廳堂中間放了個琴幾,幾上是張七弦古琴,日下琴在人不在,照理這仍不應是高典靜回飄香樓工作的時分。
  玉人何在?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飯菜的香味,傳鷹飢腸轆轆,連忙找尋香味的來源。
  猶豫了片刻,推開廳堂右邊閉上的偏門。
  裡面是一個書齋,正中放了張書幾,這時幾面放的卻不是書本,原來是蓋好的飯餛。
  傳鷹毫不客氣,伏案大嚼。
  心中一片溫暖,似乎嗅到高典靜纖手的芳香。
  從書齋的窗往外望,外邊花木繁茂,生機勃發。
  四周圍有丈訐的高牆,把外面的世界封隔開來,清幽雅靜。
  高典靜這所房子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個靜養的好地方。
  這美女自有一極獨特的氣質,迥異流俗,只可遠觀。
  不知陸蘭亭和她是什麼關係,當日自己將陸蘭亭的信交給她,卻給她一把撕了,今人費解。
  便在這時,門聲輕響,高典靜輕盈優雅的身形,飄然而入,俏臉上神情仍是那樣平靜無波。
  傳鷹感激地道:「高小姐琴技無雙,估不到廚藝也是那麼精采。」
  高典靜見他安坐如故,雖然大模 樣,卻語氣真誠,發作不出,沒好氣地說:「像你那樣的狼吞虎 ,便如牛嚼牡丹,怎能知味。」心想這男子總能處處令自己的心田無風起浪,剛才回到飄香樓,正是要推掉今晚的琴約,好得多點時間在家。
  這時一雙蝴蝶在窗前飛舞,雙翅拍動間,不時展示它們背上的美麗圖案,陽光照耀底下,在花草間自由飛翔。
  傅鷹見高典靜呆呆地瞧著那對飛翔的蝴蝶,一副心往神馳的模樣,試探地道:「那雙彩蝶非常美麗。」
  高典靜淡淡道:「我注意的卻非它們美麗的外表。」
  沉思了一會兒,又道:「我很羨慕它們,蝴蝶短促的生命,令它們所度過的每一剎那都是新鮮動人。一般對我們毫無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風晴,對它們來說都是徹底的驚喜,沒有一刻的重複,沒有一刻的白費。」
  傳鷹心中訝然.不禁對她另眼相看,高典靜這個看法隱合哲理,卻又充滿悲哀的味道,心下暗自沉吟。
  高典靜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你那些戰友的遭遇?」聲音細不可聞。
  傳鷹霍地抬頭望來。
  高典靜嚇了一跳,原來她竟然在傳鷹眼裹看到深刻豐滿的感情  這類情緒通常都很難和這個凡事滿不在乎的浪子連在一起。
  高典靜低聲道:「思漢飛已公佈了直力行和田過客的死訊,並將他們的首級示眾,只有碧空晴僥倖逃去。」
  兩大高手,一起命畢當場。
  傳鷹知她與當地權貴非常熟絡,要得到這些消息,自非難事。
  他盡力壓制自己驟聞這兩大高手的噩耗時那種悲痛。
   傳鷹與他們雖不算深交,但各人肝膽相照,幾番出生入死,已建立深厚的感情,幸好碧空晴安全逸去,他對這慷慨激昂、豪邁不羈的好漢,特別有好感。
  高典靜見他垂首不語,安慰他道:「死亡亦未必不好,怎知死者不是在另一世界『醒了過來』呢?」
  傳鷹奇怪地望她一眼,暗忖此妹的語氣怎麼這樣酷似自己。腦筋同時飛快轉動,想到思漢飛居然將這兩人的首級示眾,擺明了必殺自己的決心,以蒙方的龐大勢力,要查到自己隱匿於此,並不太難,況且官捷等還知道自己和高典靜有蓄一定的關係,看來蒙人摸上門來,應是早晚間事。
  怕就怕連累了高典靜。
  當然惟一方法就是即時離去,想到這襄,傳鷹長身而起。
  正不知要怎樣開口。
  高典靜道:「你要走了!」
  傳鷹道:「高小姐之恩,傳某沒齒不忘,他日有緣,再來相會。」
  高典靜緩緩背轉身,平靜地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見與不見,有何分別。」
  傳鷹本想美言兩句,但想起不宜久留,心內暗歎一聲,轉頭而去。
  大街上陽光耀目,天氣良好。
  傳鷹在鬧市大搖大擺地走著,一點也不似蒙軍的頭號敵人。
  據他推算,昨夜參與圍捕他的蒙方高手和精銳,現在必然處於休息的狀態下,尤其是那些曾和自己成碧空晴等搏鬥的高手,更需要避入靜室練功,好恢復損耗的真元,療傷過程的長短,要視乎個人的修為而定,像傳鷹這樣六七個時辰便功力盡復,是絕無僅有的例子。
  現在可以說是蒙人防守最脆弱的時間。
  當然思漢飛老謀深算,一定有所佈置,使敵人難以有機可乘,但無可避免地,必然偏重於防守那一方面。
  街上行人眾多,間中走過一隊隊的蒙軍,都認不出傳鷹,當是未曾參與昨夜之役。
  這些都是戍兵,與昨夜精銳的近衛兵團,各隸屬不同的任務和範圍。
  傳鷹一直向城門走去,心中只想趕快離開此地,此後何去何從,出城後再作打算,心中同時升起了幾個念頭:祝夫人不知怎樣了?祁碧芍又是否隨龍尊安返南方呢?
  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人在後跟蹤。
  傳鷹不動聲色,閃身便轉入一條窄巷,兩邊高牆,整條窄巷一目瞭然,傳鷹正盤算跟蹤者如何仍可尾隨自己而不被發覺,此時有人急步走進窄巷。
  傳鷹手按刀把,一股殺氣衝出,把來人籠罩。
  跟蹤者是個中年漢於,此人面善非常,登時記起那日諷香樓上,龍尊義的部屬以祁碧芍為首,偷襲官捷等人時,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連忙把殺氣收回。
  那中年漢子咕咚一聲,跌坐地上,面色蒼白,不斷喘氣,傳鷹雖未出手,可是他殺氣一沖之威,不啻萬馬千軍,這類好手,何能抗衡,那中年漢子但感一股龐大之極的無情壓力,當胸迫來,這股強大的力量還隱含一種吸拉之力,使他欲退不能,立時呼吸不暢,內臟似欲爆裂,全身有如針刺,若非傳鷹及時收回殺氣,他只怕會當場斃命,縱是如此,亦已吃了很大的苦頭。
  傳鷹站在丈許開外,冷冷看著這個坐在地上的中年漢子,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這態度做成一種莫測高深的心理壓力。故此當中年漢子回過氣來,站直身子,立時開門見山道:「傳大俠請恕小的無禮,鄙人鄭東成,在龍尊義元帥祁碧芍小姐手下任事。今次特奉小姐之命,請傳大俠前往一敘。」
  傳鷹皺眉遁:「祁小姐難道沒有隨龍尊義回廣東去!」
  鄭東成恭聲道:「正是如此,但內中的原因我卻不大清楚。看來必與傳大俠有關,因為祁小姐發散了所有人手,誓要找到大俠。」
  傳鷹暗忖,估量此人亦所知有限,看來只有見到祁碧芍才能得悉中原因。
  傳鷹很快在城東一座小房子見到了祁碧芍。
  她換了一身湖水綠的緊身武士裝束,英氣勃勃,明麗動人,另有一種女性的嫵媚。
  祁碧芍揮手摒退所有手下。
  待整所房子只剩下他們兩人時,這位表面上拒人於千里之外,以艷名冠絕武林的紅粉艷後,宛如一座忽爾融化的冰山,乳燕投懷地撞人傳鷹的懷內。
  傳鷹擁著一團熱火,心中泛起當日在西湖之畔,背負這個美麗的胴體,血戰整夜,頓覺這懷中的美女,已成為了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那的確是難忘的一夜。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祁碧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以她低沉而富於磁性的聲音輕輕道:「傳鷹!傳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在此等兵荒馬亂的時期,要尋獲一個人,若果不是命運的安排,無異大海撈針。
  傳鷹閉目沉思,過去這二十多天的經歷,其豐富幻變處,是那麼多姿多采和不可想像。
  祁碧芍望著這曾托以生死的男於,他便像是一座在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倒的高山,不由心內充滿了激烈的熱情,縱是為他而死,也絕對甘心。
  祁碧芍的語聲傳入傳鷹的耳際道:「傳郎,我們今後何去何從!」
  傳鷹驀地驚覺,答道:「天下名山大川,各具靈秀,何處不可去。」腦海中浮現出塞外壯麗的山川。
  祁碧芍全身一震,似乎甚為錯愕。
  傳鷹不解地低頭細察懷中美女的俏臉,聯想起當日在千里崗的靈山古剎內,也是這樣俯首凝視祝夫人楚楚的俏臉,不由百感交集,想到白雲蒼狗,世事無常,最真切動人的「現在」,轉眼間便已成了過眼雲煙。
  祁碧芍凝望傳鷹的雙目,察覺到到他眼裡的豐富感情,輕輕道:「傳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以你絕世天資,何不隨我等共抗大敵,救萬民於水火之間。」
  傳鷹好像給冷水當頭潑下,一陣心灰意冷,襲上心頭,淡淡道:「傳某胸無大志,實難負重任。」只覺懷中美女,身體忽爾轉硬,兩人雖仍緊緊相擁,但剛才的柔情蜜意,卻是消失無蹤。
  祁碧芍輕輕推開傳鷹,背轉了身,道:「傳郎,你豈是如此只知獨善其身的人,當日你捨身不顧,闖入地下迷宮,把岳冊帶給我們,正是大仁大勇,今日形勢逆轉,反蒙有望,傳郎又豈能袖手旁觀。」
  傳鷹心內-片煩厭,緩步走近一扇窗戶。
  外面陽光普照,大自然仍是如斯美麗。
  但人與人的鬥爭卻永無休止。
  祁碧芍冰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道:「人各有志,我祁碧芍自不能相強。」
  停了一停又道:「我現在即返廣東,如若有緣,或可再有相見之日。」
  說到最後聲音已有點硬咽。
  傳鷹聽到祁碧芍的足音,走到門外,逐漸消失,腦內一片空白。
  轉眼間,整所房於,只剩下他一個人。
  和他那顆冰冷的心。
  傳鷹暗下決心,只想速離杭州,轉身走往大門。
  剛要推門,有人已先他一步,推門而入。
  傳鷹心中一栗,知道剛才自己心情鬱結,功力大打扣,竟然不知有人接近。
  這人身形高大,高勾的鼻樑.使人一見難忘,正是蒙方在這裡的總指揮使,僅次于思漢飛被譽為色目第一高手的卓和。
  兩人雙目互視,精芒暴閃。
  傳鷹手握刀柄,全屋立時殺氣瀰漫。
  卓和也運起功力,與傳鷹強大的氣勢,分庭抗禮。兩人數度交手,惟有這次是兩人相對。
  卓和說道:「傳兄確是高明,居然這麼快回復過來,大出本人意料之外,以致很多佈置,全然用不上來。」這人說話坦白直接,連身為敵人的傳鷹,不期然也對他產生好感。
  傳鷹道:「本人即將離城而去,此後你我各不相干,請長話短說。」
  他受了祁碧芍一事的影響,只願避進深山,探求戰神圖錄上的秘密,一切世俗之事,都不想理會。
  卓和神情驚異,愕然道:「傳兄之話似乎有欠考慮,要知一旦捲入這類人間恩怨,豈能輕易脫身,今日來此自是有要事奉告。」
  傳鷹略一皺眉,一副不耐煩的神色。
  卓和道:「當今蒙古大汗,已頒下聖旨,定下本月十五,把杭州的主街鎮遠大道整條封鎖,是日午時,敝方第一高手蒙赤行,將會與閣下決戰於長街之上,故本人特來邀約。」
  傳鷹微一錯愕,繼而仰天長笑道:「蒙古大汗於我何干,傳某要來要去,豈是他人能加以左右,這等決鬥之事,本人全無興趣。」
  卓和胸有成竹地道:「思漢飛皇爺早有見及此,故特使了一點手段,務使閣下答應這決戰之邀,事非得已,請勿見怪。」跟著一拍手,一個色目高手現身窗外,兩手橫抱一張古琴。
  傳鷹全身一震,心想畢竟還是連累到高典靜。
  卓和又道:「只要傳兄準時赴約,卓某以項上人頭擔保,高小姐必能毫髮無損,繼續她在杭州的生活。」頓了頓又道:「本人同時保證,讓祁碧芍安然離杭,不下任何追殺的命令。」
  傳鷹心下恍然,這思漢飛其實一直掌握著龍尊義等人的行止,但他卻采放任政策,讓他們坐大,甚至帶走「岳冊」,也毫不在乎,其意自然是先讓他們聚集所有漢人反蒙的力量,再一舉擊破,一勞永逸,這思漢飛的壯志雄心,足當不世之傑。
  思漢飛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傳鷹眼中威 迸射,突然拔刀在手,遙指卓和,一股驚天動地的刀氣迫得卓和慌忙掣出雙戩,形勢一髮千鈞。
  傳鷹哈哈一笑,收回長刀,朗聲道:「能與蒙古第一高手,決鬥長街之上,豈不快哉!到時傳某定於午時赴會。但高典靜必須立即放回。」語氣堅決,絕無轉圜餘地。
  卓和何等樣人,當機立斷,肅容道:「傳兄提得起放得下,不愧豪雄之士,卓某萬分佩服。傳兄一諾已足,卓某又豈會枉作小人。」當即傳下命令,釋放高典靜,並下令不得追殺祁碧芍。
  傳鷹下定決心,反拋開一切煩惱,飄然而去。
第七章 萬眾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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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日,杭州蒙方政府在鎮遠大街貼出告示,限令全街兩邊屋宅居民,必須於七月十五日已時前,撤離居地,至另行通告為止,任何人等,都不得在該段時間內,進入該區。屆時蒙軍開至,封鎖該地,擅入者死。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將會與傳鷹決戰於鎮遠大道之中。
  這個消息像瘟疫般蔓延,一剎間傳遍杭州,跟著向各省擴散。此一戰已勢在弦上。
  七月七日晚。
  飄香樓。
  高典靜走進飄香樓內,這時廳內站了一群人,除了官捷外,還有程載哀等幾個漢人高手。
  眾人見到她進來,都躬身為禮,態度尊敬。
  官捷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叛徒的滋味,當然不好受。
  高典靜微笑還禮。
  她一舉一動都是風姿優雅,令人目不暇給。
  她踏上二樓雅座的梯階時,仍隱隱覺得這批蒙方高手的目光,正注視自己的背後。
  這幾位高手當中,以程載哀的眼神最足,據說他的武功與畢夜驚相若,當日田過客力戰而亡,正是以他為主的戰果。
  高典靜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就是這些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的高手之所以特別敬重自己,全因為對傳鷹的敬重而愛屋及烏。他們雖然處對敵的關係,但現在形勢微妙,蒙古大汗已親自批准了蒙赤行和傳鷹的決鬥,無形中承認了傳鷹的身份,所以傳鷹雖然身為蒙人的死敵,可是現在即管他招搖過市,絕對沒有人敢動他分毫。
  一切都有待決鬥的來臨和解決。
  走著走著,來到一間廂房中,房內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專誠相候。此人相貌堂堂、氣度非凡,一點也沒有因久候而有煩躁的表現。
  高典靜踏進房內,他連忙起身讓坐。
  房中照例放了她的古琴,高典靜也不多言,坐在琴前,調音後叮叮咚咚地彈起琴來,她修長而柔軟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奏的是憶故人。
  琴音僕而不華,寧靜致遠。
  一曲既盡,該男子喟然長歎,顯為琴音所動,有感於懷,不能自已。
  高典靜亦是另有懷抱,一時兩人默默無語。
  窗外遙夜微茫,月影凝空。
  男子打破靜默,讚歎道:「典靜的琴技,真當得起天下無雙這個稱許。尤其今夜這一曲憶故人,哀而不傷,已臻琴技的化境,他日我憶起此刻,定難自已。」
  這人措詞優美,表現出個人的學養,含蓄地表達內心的感觸。
  高典靜心想剛才我雖然在此彈琴,心神卻繫於傳鷹身上,你卻如此感動,造化弄人,竟是如斯。
  男子續道:「自去年一別,我奔波各地,每一次憶起你的音容,心中情思難禁。早知這等掛人心,何如當初不相識。」
  高典靜心神一震,抬起頭來,對面這男子,無論人品胸襟,皆是上上之選,雖不能和傳鷹那種獨特的氣質相比,亦是萬中無一的人物,他每一次來都只是靜聽琴音,從未像現在那樣赤裸裸地透露心中之情。
  那男子不再多言,只是雙目中透露出無限深情,使人心悸。
  高典靜心田內浮現出傳鷹的丰姿,今日耳中所聞,都是有關蒙赤行與他決鬥的話題,只想掩耳不聽,她實在難以接受任何有關傳鷹落敗身亡的猜測,但這已成了一致的定論,她只想躲在一處荒野無人之地無論戰果如何,也不想知道。
  男子續道:「如果你肯委身下嫁於我,本人周城宇,願意退出紅塵,和你找一個清靜隱僻的桃源之地,共度此生,終日聽你彈琴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這幾句高典靜聽得極為入耳,茫然抬起頭來。
  兩行清淚,急湧而出。當周城牢一隻手,輕摟她的香肩時,她心中想著的,仍只是傳鷹一個人。
  周城宇聽到高典靜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請即帶我遠離此地。」
  在數丈之外另一間廂房內,聚集了官捷、程載哀等一眾高手,話題正是有關漢蒙兩大頂尖高手的決鬥。
  這是杭州的人目下最熱門的話題,他們談的也不例外。
  官捷道:「程老師,蒙赤行和傳鷹兩人,程老師都已見過,不知你對他們勝負有何見解?」
  各人都露出極有與趣的神色,因為一般人的推測,都是憑空猜想,但程載哀既然分別見過兩人,自己本身亦為有數高手,作出的推測自然權威得多。
  程載哀環視眾人一眼,面容一整道:「坦白來說,程某若遇上這任何一人,落敗身亡,不在話下,但若要我選擇的話,我卻寧願面對傳鷹,而不想對壘蒙赤行。」
  另一漢人高手寧遠奇忙道:「程老師,此話何由?既然都是落敗身亡,死在誰人手上又有何分別?」
  程載哀苦笑道:「當日我在皇爺引見下,得謁魔宗蒙赤行,那經驗實在極為可怕。」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陷進了回憶裡,面上的表情,便似要在一個噩夢裡掙扎醒來。
  眾人大為驚懍,程載哀為黑道頂級高手,一生橫行無忌,居然連回憶起當日與蒙赤行的相見,也驚悸如此,怎不教眾人驚駭莫名。
  程載哀續道:「蒙赤行最驚人處,是他修成了一種以精神力量轉化物質的奇功,那日他只是望了我一眼,我便感全身乏力,完全起不了對抗之念,那感覺就好像在噩夢裡,明明見到毒蛇惡鬼,群起撲噬而來,卻無法抗拒。」
  眾人一想,這確是可怕之極,蒙赤行這種境界,實已到了曠古絕今的地步,試問還有什麼人可以和他對抗?
  官捷道:「我想或只有無上宗師令東來,才能與他匹敵。」
  眾人又繼續談了一會,直至深夜,這才散去。官捷登上駿馬,馳向自己小妾的別宅。
  街道靜寂無人,有如鬼域。
  剛轉出了街角,小妾的別宅已然在望,官捷一抽馬頭,停了下來。街心現出了一個人,正是向無蹤。
  向無蹤沉聲道:「官兄在何處快活回來了?」官捷嘿然一笑道:「龍尊義等已盡離此地,看你還能約些什麼人來?」這幾句話暗諷向無蹤當日聯同祁碧勺等偷襲之事,同時亦試探他是否尚有幫手。
  向無蹤看著這個昔為戰友的叛徒,一股怒氣衝了上來道:「要取你的狗命,我一個人便已足夠有餘。」伸手拔出背後的長劍。
  官捷嘲弄地一笑道:「你向無蹤多少斤兩,我官某豈會不知。那次算你命大,否則早隨任老兒等一齊歸天。」說完躍落馬下,抽出長劍,遙指正向他迫近的向無蹤。
  旋而官捷大為驚駭,幾乎懷疑自己面對的是另有其人。
  原來他發覺向無蹤氣勢龐大,劍尖晃動間,精妙絕倫,將自己的劍勢完全封死,比之自己熟知的向無蹤,功力精進了一倍不止。怎不令他驚駭若絕。
  向無蹤心中怒火狂燃,想起復尊旗因此人之背叛而覆滅,自己尊之若父的任天文,亦因這叛徒而慘死,低叱一聲,全力一劍刺去。
  官捷揮劍抵擋,兩人乍合又分,雙劍互相遙指。
  跟著官捷手中長劍墮地,向後倒下,胸前鮮血狂湧而出。
  向無蹤走前低頭細察,盯視官捷蒼白的臉容。
  官捷道:「這也好,免得我不能安睡。」
  向無蹤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官捷聲音漸趨微弱道:「換了閣下是我,恐怕亦難免走上這條路,其中細節,再不堪提。」跟著道:「傳鷹的處境,已極險惡,陰癸派因畢夜驚和烈日炎的慘死,現在盡起派中精銳,來杭復仇。」
  向無蹤心中一震,陰癸派為魔教的旁支,詭秘莫測,甚至連其所在之地,一樣罕有人知。魔功另闢蹊徑,觀乎畢夜驚和烈日炎的身手,派中其他各人,當亦有驚人絕藝。據說陰癸派的現任掌門厲工,當年為無上宗師令東來所敗,覓地潛修魔功,若今次引得他前來,加上派中其他高手,傳鷹處境,就非是險惡所能形容了。
  官捷續道:「白刃天的師傅邪王歷沖亦在來此途上,傳鷹此戰,縱使勝出,怕也難逃此等惡魔毒手。」說到這裡,突然大口喘氣。
  向無蹤思緒混亂,這歷沖是黑道的有數人物,極不好惹,與其落到他們手中,傳鷹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於蒙赤行手下,反而好過得多。
  官捷全身一陣痙攣。
  向無蹤見他口唇急動,似還有話要說,連忙低頭下去。
  官捷以低不可聞的聲音道:「無蹤,換了是另一個時代,我們或可成為知交朋友。」頭一側,斷氣死去。
  向無蹤站直身子,心中毫無得報大仇的歡欣。
  七月十日
  各地武林人物,開始從四面八方湧入杭州,這一戰成為了江湖上最重要的頭等大事,代表了漢蒙兩方的聲譽,假設任何一方戰敗,勢難再抬起頭來。
  傳鷹卻似在空氣中消失了,無論各方面的人怎麼努力,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離七月十五日決鬥,還有五日。
  七月十日晚。
  蒙古總指揮使卓和的大宅,燈火通明。
  大廳的正中,卓和穩坐主位。右邊一排儘是赤扎力、程載哀、崔山鏡等蒙古領導人物。
  左方一排則坐了十多個形狀怪異的男女。
  為首是一個長髮垂肩的男子,此人面色紫紅,皮膚滑如嬰兒,雙目威電閃,白衣如雪,身材瘦削,卻骨格極大,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只其威勢便知是難惹之極的人物。
  其實這人豈止難惹,卓和離他有丈許的距離,仍然感到一陣陣陰寒之氣,從這人身上發射出來,使他不得不運功抗拒。
  這人正是畢夜驚和烈日炎的師兄,江湖上最神秘的陰癸派掌門血手厲工。厲工當年橫行天下,滿手血腥,後來惹出無上宗師令東來,這才落敗歸隱,今次重出江湖,據說魔功大成,比以前又可怕百倍。
  他左邊是位身穿道袍的女子,外貌三十許人,面目姣好,可惜雙目閃動間予人凶毒狡猾的感覺,是僅次於厲工下陰癸派匹大高手之一的符遙紅,據說其一條軟索,已得窺魔功之秘,武功與同為四大高手之一的畢夜驚相捋。
  依次而來的是陰癸派其他兩大高手,魔影鄧解和鬼刀李開素,這兩人多年沒有出來走動,想亦是因令東來之威,迫得養晦韜光,
  跟著是個妙齡少女,樣貌秀美,雙目艷光流轉,媚骨天生,是符遙紅的徒弟。
  接著是謝沖、凌志遠、康圳、白廣然等一眾陰癸派第二代弟子,觀乎他們的眼神氣度,均是不可輕視的高手,陰癸派的實力,經過一番休養生息,又逐慚強大起來。
  卓和舉杯勸飲,雙方客氣一番後,卓和道:「厲宗主今次重出道山,未知有何大計;可否容我等盡盡心力。」
  厲工望向卓和,卓和登時面上一熱。此人眼神的凌厲,比之傳鷹、蒙赤行、八師巴等,也不遑多讓。
  厲工道;「本人不欲自誇,當日敗在令東來之下,心服口服,這十年來潛修敝派紫血大法,大徹大悟,始明天人之道,全身血液,盡轉紫紅,神功有成,回想當日一敗,致有今日之果,人世間禍福難料,此為一例。」聲線低沉有力,帶有一種使人信服遵從的魔力。
  卓和根據傳聞,知悉以往這魔王的聲線高亢難聽,性情暴躁,可是今次面對此君,卻全無這種感覺,這紫血大法不但給人換血,還有使人轉化氣質的成效。
  厲工續道:「今次厲某率眾出山,主要目的是希望能和令東來再決生死,是成是敗,反為次要。」
  眾高手一齊凜然,一方面佩服這魔君的心胸氣度,另一方面想到居然以這等人物,潛修十年後,又練成傳說中魔教的無上心法,但對於與令東來一戰,依然全無把握,這令東來武功之高,實使人難以想像。
  那身穿道袍的符遙紅尖聲道:「還有就是要為畢夜驚和烈日炎報殺身之恨,割掉碧空晴和傳鷹兩賊的人頭,以祭他們之靈。」
  程載哀不解地道:「符仙姑,請恕在下多言。烈日炎確為碧空晴所殺,你要找他報仇,天公地道,但畢兄當夜與直力行決鬥高樓之上,兩人同歸於盡,又怎能扯得上傳鷹呢?」
  符遙紅冷哼一聲,顯然對程載哀的質詢大為不滿,道:「若無傳鷹此人,怎會有當夜之戰,畢師弟又怎會慘死當場。」
  眾蒙方高手一齊愕然以對,均覺此婦蠻不講理,惹人反感。
  惟有崔山鏡心下竊喜,傳鷹這次惹出陰癸派,若一不小心,落在這等凶人手上,真的生不如死。這崔山鏡心胸極窄,當日傳鷹在他手中逸去,進入秘道,使他恨之刺骨。
  厲工舉手作勢,符遙紅登時住口,這凶狠暴虐的惡婦,顯對厲工極為忌憚。
  厲工道:「敝派與傳鷹之怨,始於當日他在靈山古剎插手破壞敝師弟畢夜驚取得有關令東來資料時起,敝派專講以眼還眼,這個深仇,已難化解,況且我們還要在他身上,追查有關令東來去向的秘密,所以傳鷹此子,我們是志在必得。」
  此人不愧一派之主,說話條理分明,同時劃清界線,表明與傳鷹之怨,沒有轉圜餘地,使其他人不能插手。
  卓和心叫不好,這陰癸派擺明要在蒙傳二人決鬥之前,找到傳鷹,迫問令東來的下落,否則傳鷹命喪蒙赤行之手後,找到他還有何用。心裡急忙籌謀應付之法。
  另一個陰癸派的高手魔影鄧解道:「請卓兄不吝大力幫忙,告知傳鷹的行止,若果我們能先一步將他解決.便不用勞煩貴方的蒙先生了,不正是兩全其美嗎?」
  這人面色青白,乍看有如病君,但雙目開闔間精芒隱露,功力直迫那符遙紅。
  卓和道:「貴派隆情高義,本人僅代表蒙古大汗在此致謝。但蒙傳兩人決鬥一事,為大汗的意旨,事在必行,還望在兩人決鬥之前,貴派網開一面。」
  卓和這幾句話,非常客氣。
  陰癸派眾人嘿嘿冷笑,大是不滿。
  蒙方高手見對方氣迫人,當然不是滋味,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劍拔弩張。
  卓和心中有氣,望向厲工。
  這陰癸派的第一高手,表面上不露半點聲色,只是抬手示意,全廳登時鴉雀無聲。
  這魔教絕頂高手的聲威,不但鎮住己派高手,連蒙方眾人,也懾於其威勢,靜待他發言。
  厲工淡淡道:「貴方為難之處,敝派也不是不知,卓兄可有補救之道?」
  卓和恍然大悟,這厲工確是厲害之極,一步步把自己迫上一個陷阱,但他亦不願在這個時刻,為己方結下這等強仇大敵,無奈道:「厲兄好說,假設傳鷹戰死於此役,敝方便負責找出祝名榭的末亡人蕭楚楚的行蹤,那便直如找到傳鷹一樣,閣下意下如何。」
  厲工點頭道:「這也使得,但時機轉瞬即逝,請卓兄大力幫忙,盡早將蕭楚楚匿藏之地賜告,敝派自然遵從指示。」
  這一番話軟中帶硬,暗示若一日不能得知祝夫人的行止,一日不會放棄找上傳鷹的可能。
  卓和權衡輕重,斷然道;「好!我將在三日之內告知閣下所要資料,若貴派找上祝夫人時,對和她在一起的赫天魔,還請放他一馬。此人為敝國國師八師巴的弟子,若有任何損傷,於我方顏面上極不好看。」卓和也是老謀深算,在這等節骨眼上,才來談條件。要知赫天魔亦為絕代高手,說要不傷他而擒獲祝夫人,正是談何容易。
  厲工略一皺眉,斷然道:「可以!」他心想天下間惟有蒙人的強大力量,才可查探出祝赫兩人藏身之地。些許條件,難以避免。
  這兩人幾句對話,立使祝夫人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同一時間內,在城郊偏僻處一所私人大宅內,江湖上另一股勢力亦正在集結中。
  各幫各派的代表人物,利用種種不同的方法和掩護,秘密地潛來此處。這次發出邀請的,是武林上最負盛名的少林、武當和青城三派。
  三派在武林上均有數百年歷史,源遠流長,弟子遍佈天下,勢力深入社會每一角落,雖然戰亂連年,力量大受打擊,道消魔長,但仍擁有不可輕侮的實力。
  所以雖然時間倉卒,依然能於極短時間內,通過龐大的聯絡系統,邀來各方豪雄。
  向無蹤藉著許夫人的關係,得以前來參予。
  兩人來至大宅,由許夫人出示密件,立即被請入內。
  這時一名中年漢子走前抱拳為禮.客氣幾句後道:「在下武當林賢,還望許副幫主引見這位朋友,今次事關重大,請直言這位朋友來此的理由。」
  向、許二人暗讚對方辦事嚴謹,處處小心,連飛鳳幫的副幫主也不賣賬。
  許夫人道:「這位是魅影向極的公子,曾在任旗主手下辦事,今次前來,將有重大消息,轉告各位。」
  林賢忙道:「原來如此,向兄請恕小弟得罪,各派代表大多抵達,請兩位入席。」隨即引路。
  在大廳上,約五十個席位,都坐滿了人,其中不乏舊識,許夫人一一點頭為禮。
  一把雄壯的聲音響起道:「今日各位前來,在下先代表少林、武當和青城三派,向各位致謝。」
  這人身材頗高,正是有青城第一劍美譽的丁台湃。此人無論身份.武功和品德,均足以勝任這個聚會的主持者。
  他左邊坐的是忘生大師,代表少林。
  右邊是一風度翩翩的青年狄限,這人新近崛起武林,頗具才識,已隱隱成為武當新一代的領導人,今次代表出席,意義深遠。
  這時三人一齊起身抱拳敬禮。
  在座各幫派高手,急忙起身回禮。
  這四十多人雖然一齊站起來,卻絲毫不聞桌椅杯碟碰撞之聲,足見與會者都是高手。
  向無蹤遊目四顧,看到幾個江湖上俠名頗著的人,例如丐幫的遊子升、峨嵋的青蓮道姑.長江幫幫主陳野叟、有嶺南第一高手之稱的方、南宮世家少主南宮亮和他的新婚夫人呂雲媚、長白派的著名高手凌幻影,點蒼的著名女性高手荊紫等,均有出席,這些人代表了現今正派的力量,武林的精英。
  這時丁台湃在主家位坐定,眾人紛紛就座。
  丁台湃遊目四顧,和座中的熟人微笑為禮,這青城第一高手,無論在風度和氣概上,均有大將之風,使人對他充滿信心。
  丁台湃道:「今次邀各位前來,實在事非得已,無庸丁某多言。這一刻無論在武林和國家,均是生死存亡的時間。但令人可恨的是,卻偏又使人無從插手,有力難施,今晚這個聚會,希望能集合大家的意見和力量,作出一點事。」
  山派的梁子放道:「敝掌門巳請出鎮派靈芝,據說有增長功力的神效,可惜敝派動用了所有人手,仍不能找到傳大俠的蹤影,所以丁兄所言無從入手一語,本人至有同感。」梁子放在江湖上輩分頗高,人面又廣,如果連他也找不到傳鷹,這實在耐人尋味。
  眾人紛紛發言,原來各幫各派,都盡力找尋寶刀神劍之類,以增加傳鷹取勝的機會。
  向無蹤一聽心下大為不安,這些人雖一片好意,但正反映他們對傳蒙此戰,早認定了傳鷹必敗,才這樣誠惶誠恐地捨本逐末,希望能逆轉戰局。
  蒙赤行作為一個永遠不會被擊敗的惡魔形象,看來已深深印在各人腦中。
  祁連派的高手坐山掌鐵存義道:「各位請聽本人一言,武功若果到達像傳大俠和蒙赤行等級數的高手,講求的是精神力量、意志和智慧的競賽,這等修養需千錘百煉的長時間刻苦鍛,絕對沒有速成捷徑。取巧的神兵利器,因缺乏培養出來的感情,難生感應,可能弄巧反拙。我不想各位在這方面浪費精神,特大膽提出,請勿見怪。」
  眾人一時默然無語。
  丁台湃注目鐵存義,暗忖此人一向遠處西陲,想不到見解精闢,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向無蹤起身道:「各位前輩,在下向無蹤,為魅影向極的次子,近日因緣巧合,得悉一些重要資料,皆顯示情勢愈趨複雜,不利於傳大俠。」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眾人的眼光全集中於他的身上。
  向無蹤續道:「陰癸派高手盡出,誓殺碧空晴大俠和傳大俠,所以縱使傳大俠決戰勝利,恐怕也難逃此等蓋代凶人的毒手。」
  眾人默然無聲,這陰癸派為凶名最著的邪派,由該派出來的兩個高手畢夜驚和烈日炎,便已弄到雞犬不寧,莫奈他何。
  該派宗主血手厲工,功力更遠勝畢.烈兩人,這等對手,實在可怕。這些年自無上宗師令東來退隱江湖,道消魔長,從這個角度看,益發顯出傳鷹和碧空晴等的重要。
  武當的代表狄限道:「現在惟一對抗這些邪魔的方法,就是結成緊密的聯盟,通過各家各派的團結,去應付當前的艱困,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我等盡力而為,成敗在所不計。」這人年紀輕輕,說話卻極為得體。
  忘生大師發言道:「首先我們推舉一個核心的組織,計劃各種行動,如果真能得到各幫派的一致支持,我們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視。」
  眾人點頭贊成,要如若沒有一個有力的核心組織,便像一個孔武有力的人,卻只是一名白癡,空有一身力量,無從使用。
  眾人當下即商議各項細節。
  傳蒙二人這一次決鬥,成為關係整個武林的大事,除了私人恩怨、門派的恩怨、國家的恩怨,還牽涉到正邪的消長。
  但傳鷹卻似在人間消失了。
第八章 決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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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一日。
  決戰的日子逐漸迫近。
  各大勢力都派出人手,找尋傳鷹,但都是徒勞無功,連碧空晴也不知躲在那一個角落裹去。
  決戰的消息,從水道、陸路等不同的形式擴散出去,使這一戰成了天下人關心的頭等大事。
  一般來說都認為蒙赤行贏面高出很多。
  戰果更成了市井間賭博的對象。
  七月十二日。
  多雲。
  蒙軍開始進駐鎮遠大街,登記居民的戶籍,設置關卡,嚴防有人布下陷阱。
  近衛兵團更從大都運來五十隻犬,準備到時作清場之用。
  很多居民怕事的,巳提早搬往親朋戚友處暫住。
  這類舉動有連鎖的反應。
  在十二日傍晚前,居住於鎮遠大道的居民,遷走的超過了八成,弄至十室九空。
  未遷出的,亦不敢出來走動,氧氛異常緊張。
  武林人物,甚或閒雜人等,因為怕了被蒙兵盤查,也打消了入內闖蕩的念頭。
  整條大道。
  了無生氣。
  七月十三日。
  密雲不雨。
  最後一家人,在黃昏時分離開鎮遠大道的家居,遷往朋友家裹。
  末日好像提早來到這條大街上。
  超過四萬的蒙古兵隊,被調來輪班負責整個區域的巡務,將大道封鎖起來。
  平日車水馬龍的長街,頓成鬼域。
  附近的制高點,都由蒙人箭手把守,任何試圖闖入該匾的人均會遭受被射殺的命運。
  愛傳鷹或恨傳鷹的,想幫助他又或想置他於死地的,都一律被拒於這範圍之外。
  七月十五日的午時。
  天下只有兩個人可以進入鎮遠大街。
  那就是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
  和如彗星般崛起的漢人高手傳鷹。
  七月十四日。
  微雨。
  鎮遠大道。
  宛如在深海的至低處,傳鷹的意識慢慢從無限的深度,浮上水面來。
  水面上就是所謂的現實世界。
  傳鷹從深沉的睡眠中,醒轉過來。
  他的感官立時展開迅速的活動。
  首先他的聽覺告訴他,周圍是出奇的平靜,和十天前他進入這深沉的睡眠前,那嘈吵熱鬧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傳鷹依然保持橫臥的姿勢,開始進行自我檢查的工作。
  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經過了這十日來的睡眠,他並沒有絲毫久睡後那種昏沉,反而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腦筋轉動靈快,功力更見精進。
  傳鷹暗忖,戰神圖錄四十九幅石刻,果然每一幅都有驚人的作用。自己雖然十日未進粒米,水不沾唇,卻不覺絲亳飢渴。
  他醒悟到自己成功地悟出人與大自然的關係,把身體轉化成吸取宇宙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能量的媒介,從而達到古人所說「奪天地之精華」的境地。
  他再不需要從食物水分得到營養供應,天地的精氣,已足夠有餘。這時傳鷹快將到達了古人傳說中「辟榖」的層次,雖然仍未能乘雲氣,御飛龍,但比之餐風飲露的逍遙,又勝一籌。
  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湧上心頭。
  目下雖是置身於一間大戶大家放置廢物的閣樓內,在他的眼裹,卻是勝比皇宮別院。
  每樣東西都出奇地美麗。
  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下,一切事物都光輝閃閃。
  牆角密佈的蜘蛛網,地板上的殘破傢俱,其存在本身,巳隱含至理,帶有某一種超越物質的深義。
  傳鷹環顧四周,看到了平時完全忽略了的事物。
  經過了戰神圖錄心法的十日潛修,他的意識和感官,起了驚人的變化,就好像一條長住深海之下的小魚,第一次浮上水面,接觸到水而上那奇異美麗和動人的世界。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在步聲之中,還夾雜著一種極輊微的聲音,都逃不出傳鷹聽覺的警戒網。
  傳鷹心中一動,心忖那輕微的足聲,必是犬隻踏地的聲音。這時步聲愈來愈大,朝自己的方向迫來。
  他急忙運功收起全身熱力,封閉毛管,阻止體氣外。
  人犬在樓下梭巡了一會,然後離開。
  傳鷹連犬兒靈敏勝人的觸覺,都被他瞞過,即管這個搜索計劃的設計者卓和,也始料不及。
  難怪各方面搜尋傳鷹的努力,均告失敗。
  他其實一直潛伏在鎮遠大道一戶人家廢棄了的閣樓內。
  他十日修行,既不需要一般人家日常飲食起居,自然如在人間消失了那樣哩。
  這時已是午時,離明天的決鬥,剛好是十二個時辰。
  傳鷹盤膝坐起,眼光四圍巡視,見到牆角有件酸枝木的大燈台柱,通體紫紅,木質緊實之極,燈台的柱身粗大,長有五尺,傳鷹大喜,拿到手中一掂,十分沉重。
  傳鷹腦海靈光一現,拔出背上自己名震天下的厚背長刀,仔細打量燈台的柱體,如此好一會兒後,開始批削起來。
  他的精神和刃鋒,結成一體。
  每一落刃的角度、輊重、快慢,無不極為講究,直接影響到他的要求。
  這便如一個寫畫的大師,意到筆到,始能成其無上的作品。何時停,何時止,則乃屬天然之事,時至自知。
  他的現在,他的世界,只騰下手上這條不斷因自己落刀而變化的木棍,他邁進創作的狂熱天地裹。
  與高典靜的愛恨交纏。
  祁碧芍和自己的分歧和矛盾。
  思漢飛那未完成的決鬥。
  田過客為救自己而身亡。
  碧空晴豪情仗義。
  祝夫人雨夜熱戀...
  還有,就是那即將來臨,
  與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的決鬥。
  這一切一切,都不屬於「現在」這一刻。
  都是無關痛癢,不須一顧。
  傳鷹進入了徹底「忘我」的精神境界。
  天地只剩下刀鋒和木柱。
第九章 決戰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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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日。
  巳時。
  烏雲密佈,雷暴將至。
  地慘天愁。
  一隊又一隊蒙古大汗轄下的近衛兵團,步至鎮遠大道的附近,把原本站崗的蒙兵,換了過來,使封鎖更為嚴密。
  巡邏大道上的人犬,陸續撤出。
  站崗於高處的箭手,同時撤離了可俯視大道的要點。
  大道內靜如鬼域。
  思漢飛與卓和兩人,站在鎮遠大道東端的入口,監察蒙人的退
  卓和微笑道:「我特別吩咐了每一個千人隊的負責人,一定要替自己點齊部下,以免有人禁不住好奇,私下匠藏起來,偷窺這使天下動心的龍爭虎鬥。」
  思漢飛不禁莞爾:「卓指揮的顧慮未嘗無理,甚至連本王也心動得很。」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卓和望往這長約兩里的大銜,因中問略呈彎曲,所到里許處時,視線受阻。
  在這可見的距離內,人跡全無,景象詭異之至。
  卓和道:「可惜我們不能親自在旁目睹這場龍爭虎鬥,確屬憾事。」
  思漢飛苦笑道:「今次我上大都,亦曾親自向大汗詢問此事,大汗答這是蒙赤行的要求,他雖然不同意,但只好答應。」
  原來蒙赤行在蒙古帝國地位超然,此人之所以扶助蒙古,建立帝國,全因為當年成吉思汗有大恩於其家族,所以一直以來,蒙赤行都擔任蒙古大汗的貼身護衛,而對一般事務,他完全袖手不理,只有高手來犯,他才挺身殺敵。
  幾十年來,折在他手下的中外高手,難以數計。
  號角聲傳入兩人的耳內,一隊全身黑甲的蒙古騎兵,遠遠走來,後面是一輛黑色大馬車,車邊滾金,甚為惹人注目,再後是一隊騎兵,聲勢浩大,直向思、卓兩人立身處馳來。
  思漢飛道:「蒙赤行來了!」
  時近午時。
  雷暴將至。
  馬隊來到了街口,騎士們一收馬,整隊人馬停了下來。
  眾人眼前一花,一個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人,卓立在思、卓兩人之前。
  四周傅來「噗」、「噗」之聲,原來在附近的蒙古兵,全體俯伏在地,對他們來說,蒙赤行並不是一個人,而是神。
  思漢飛和卓和都是身材高大的壯漢,蒙赤行比他們卻還要高出半個頭,沉穩如高山峻岳。
  他膚色白晰,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眾生的美態,一對眼睛帶善深湖水般的藍色,像是黑夜裹的兩粒寶玉,不勳時,似乎全無生命,閃動時,精光四射,勝過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角分明,顯示出過人的堅毅和決斷。
  黑衣白膚,對比強烈。
  蒙赤行整個人充滿了一種魔異的魅力,使人心膽俱寒。
  卓和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雖然蒙赤行站在他身前六尺之地,他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即是說,假設他閉上了眼睛,會徹底地不知道蒙赤行正在他身旁。.卓和一陣心悸,要知他們這等級數的高手,巳培養出一種接近第六感的觸覺,儘管毫無痕跡,但只須有人接近,心靈即現警兆。
  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蒙赤行的身上。
  這和陰癸派掌門血手厲工剛好強烈的對比,他整個人渾身發射出陰寒之氣,令你不斷去抗拒和驚怕,不斷提醒你他的存在。傳鷹卻又完全不同,靈活變化,無跡可尋,使人無從掌握。
  一把利如刀刃的聲音道:「漢飛、卓兄,別來無恙。」蒙赤行一向被蒙古皇室尊之為師,所以直呼思漢飛之名而不諱。
  思漢飛和卓和齊齊施禮。
  思漢飛道:「蒙老師確是信人,但傳鷹卻仍未抵達此地。」它建立了一個通訊網,籠罩了周圍方圓五十里之地,傳鷹只要出現,他會立即知曉,現在已近午時,如若傳鷹還在五十里外,遲到是必然了。
  蒙赤行抬頭望天道:「雷雨即至,我感覺到空中的電流。」思漢飛和卓和一齊愕然,感到自己在這武道的巨人之前,是那樣的渺少和微不足道。
  豢赤行透明如白玉的瞼龐上,發出一片光輝,在這陰沉的天色下,更覺詭巽。
  蒙赤行緩緩望向整條如同鬼域的長街,眼中精芒暴射,柔聲道:「他早來了!」
  傳鷹停止了批削的動作,木柱變成了一枝似刀非刀,似矛非矛,似劍非劍的奇怪武器,似是依循某一節奏和規律,但變化中包含了變化,直中有曲,彎中有圓,使人完全無法捉摸它的用途。
  傳鷹左看右看,顯得極為滿意。
  就在這時,羊角聲起,剛好是午時了。
  在這決鬥前的一剎那,一種至靜至極的靈覺從他的腦海深處升了上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靜和快樂。
  在這廢置雜物的閣樓內,他首先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血脈流動的聲音、地洞裹老鼠移動的聲音、木樑內的蟲聲。
  靈台清明晶透,四周環境內每一個聲音,由呼吸的風聲,以至微不可聞蟲蟻爬行的響聲,他均在同一時間內感到和聽到。
  通常一般人的感覺,一時間內只可集中在一個目標上。
  例如我們集中精神去聽流水聲時,自然忽略了風聲,反之亦然。
  像傳鷹這樣同一時間內,同時聽到種種不同性質的聲響,已是一種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覺。
  他不止聽到聲音,同時更感到各種不同類形的生命和他們的活力。
  便在這一刻,他接觸到一股龐大無匹的精神力量。
  假設八師巴是一個靜止的深潭,這便是沖天而起、無堅不摧的龍捲風暴,乍看似靜止不動.卻潛藏了驚人的強力。
  蒙赤行逐漸接近。
  傳鷹一緊手上的奇怪武器,長嘯一聲,「轟」然一聲震天巨響,硬生生撞破側牆,帶起漫天碎石塵土,打橫躍落街心,雙手齊胸舉起烏紫色的木器,作三十度傾斜向上,遙指五丈許外的黑衣人。
  蒙赤行孤峰聳峙,負手而立。
  兩人眼中鋒芒畢露,等同神兵寶刃,在虛空中交鋒。
  長空黑雲疾走,地暗天昏。
  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狂風,刮起長街滿天塵土,可是兩人衣衫寂然不動,有如兩尊石製的神人。
  傳鷹一生中,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蒙赤行一半的銳利,驚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實質,像一個千斤重,從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傳鷹心靈的深處。
  他突然呼吸不暢,心內驚悸,全身似欲軟化。
  一種軟弱絕望的感覺蔓延全身,覺得面對的這敵手,是個全無辦法擊倒的巨人。
  天空一下悶雷,響徹遠方的天際。
  傳鷹受自然界的感召,自己便似在宇宙的中心,腦中念頭急轉,勝還是敗,敗亦是勝,兩者渾成一體,無分彼此。
  戰神圖錄一幅一幅呈現前,霎時間整個人的精神,與萬化冥合,重歸自然,剛才被蒙赤行擊開那絲心靈空隙,轉瞬間縫合無間,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蒙赤行心下訝異,剛才他施以精神轉化的力量,令對手心靈深受重壓,在其腦海內種下必敗的種子。但對方卻與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合為一體,竟使自己徒勞無功。
  蒙赤行不懼反喜,這樣的敵手豈是易求。
  蒙赤行道:「傳兄手中之器,方圓曲直尖,生剋相乘,巳盡天地數理,使蒙某不知如何入手,快哉,快哉!」仰天長笑起來。
  大笑聲中,不待傳鷹答話,蒙赤行緩緩左轉,撞破了一道緊閉的大門,走進左側的一所民房去,只留下一個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進一道敞開的大門一樣,行雲流水,沒有絲亳阻延和遲滯。
  傳鷹全神貫注。
  蒙赤行每一個動作,由轉身、破門以至大笑、眼神,腰腳肘膊的配合,都不放過。
  只見其動作與動作間,渾然天成,使人亳無可乘之隙。
  傳鷹運集全身功力,本已如箭在弦,伺機而發,可是蒙赤行全無破綻,那蓄滿的一擊,始終不能擊出,登時心口一片煩躁,難過之極,大喝一聲,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蒙赤行一招未出,傳鷹便先受傷。
  傅鷹鮮血吐出,胸前一鬆,回復暢順。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隱入屋內的蒙赤行下一步的行動。
  傅鷹收攝心神,專心一志,通過心靈感應,搜索魔宗蒙赤行的蹤跡。
  這一專注之下,四週一一十丈方圓內,連蟲蟻觸地的聲音都成網內的魚兒,沒有一點漏出去。
  唯獨感應不到蒙赤行的存在。
  在傳鷹超感官的監察下,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蒙赤行形神俱滅,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間。
  真實的情形當然不會是這樣。
  正如傅鷹閉起全身毛管,收起全身精氣,停止了呼吸,以致蒙軍的巡犬不能發現他的存在一樣。蒙赤行的心靈和精神,亦到了一個可以躲開傳鷹觸感的層次。
  蒙赤行居然徹底消失。
  長街上烈風愈吹愈起勁,漫天塵土飛揚。
  電光不時閃爍天邊。
  天地忽明忽暗。
  無窮無盡的大街,不見一人,似乎只剩下傅鷹一人獨存。
  主動之勢巳失,他站在街心,手上握著那木製的兵器,和那無盡的等待。
  類似龍吟虎嘯的異聲,騫地從四周傳來,初時細不可聞,仿似遙不可及,霎時間已響徹整個空間,震人耳鼓,蓋過了天邊的雷鳴,遮掩了呼呼的強風。
  一時天地間只有這尖銳刺耳的異聲。
  這是敵人出手的先兆。
  周圍十丈內的氣流,急速旋轉,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氣鋒,在這範圍內急速激撞。
  傳鷹若如置身風暴的中心,他不動猶可,一動所有的壓力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捲進急流的氣旋內。
  他巳全無退路。
  蒙赤行究竟在何方?
  氣旋愈轉愈急。
  忽然一股無堅不摧的強大真氣,從右側蓋天覆地,以驚人的高速急撞過來。
  傅鷹那敢遲疑,蓄勢巳久的一擊,側身全力擊出。
  兩大絕頂高手,終於短兵相接。
  蒙赤行在傳鷹的右方撲至,只見傳鷹手中木器,有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間內,畫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線,巧妙地轉個角度,變成迎面向自己刺來。
  木器一邊刺來,一邊變化無方,圓變曲、曲變方、方變尖,相輔相乘,使人無從定下應付之法。
  每一下改變,都令蒙赤行本來覺得無懈可擊的殺著,突變為破綻百出的失策。
  蒙赤行一拳擊出,在空中不斷改變角度,來應付傳鷹這巳得天地神韻的一擊。
  蒙赤行竭盡了渾身解數,終於一拳打在棍尖上。
  傅鷹這一擊,拋棄了以前用刀的積習,變成純粹根據當時當地而創的即興之作,演盡天地五行生剋之理。
  可是蒙赤行果然不負蒙古第一高手之名,仍能著著封死自己的去勢,一拳打在這一擊的鋒端上。
  無邊無際的龐然巨力,如山洪暴發般,從木器身上轉過來,這無可抗拒的力量,撞得傳鷹直向後方倒飛而去。
  轟!轟!
  跟著是一連串嘈吵混亂各種物件器皿的破碎聲音。
  傳鷹的背脊撞破了一堵又一堵的牆壁,壓碎了無數的傢俱,直至又轟然一聲,撞上個硬物,勢子才停下來,滑倒地上。
  他手中的木器,除了手中握著的那短短的一截外,全條巳徹底化成碎粉。
  傳鷹側目一看,原來自己撞到廚房內的大鐵爐去。
  電光暴閃,豐空打下了一個驚雷。醞釀巳久的大雷暴,剎那間充塞了天地。
  蒙赤行凝立傳鷹撞出來的破洞前,欲乘勝追擊,結束這一戰。可是傳鷹向後退飛的同時,手上剩下的半截木器,一邊退,一邊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氣鋒,利比兵刃,把整個空間封閉起來,久久不去。
  蒙赤行欲進不能,坐失良機。
  蒙赤行卓立滂沱大雨之中,雷電交加之下'高大的身形,直如十八層地獄出來的惡魔。
  傳鷹全身乏力,急急調氣。
  蒙赤行這一擊,堪稱奪天地之造化。
  思漢飛和卓和站在三里外的街端,近衛張開了羅傘,為他們遮雨,雨水在傘邊如水般瀉下。
  在這個距離和角度,完全看不到決鬥的情形。
  卓和道:「往昔蒙師斃敵,總立決於瞬息之間,像今次那樣耗時良久,未嘗有也。」面上露出了些許焦慮,這一仗是他們輸不起的。
  思漢飛道:「傳鷹此子,作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難以測度。」
  是時雷電狂作,大雨傾盆,愈趨暴烈。
  思漢飛續道:「當日你同意陰癸派眾凶魔,默許他們於此戰後,如若傳鷹不死,可以布下羅網撲殺傳鷹。」說到這裹,頓了一頓,仰首望天。
  實際上他心裹極為矛盾,他一向最為惜才,對傳鷹頗具好感,但如若讓傳鷹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對他大蒙統治這偌大的一片江山,實是心腹大患。
  思漢飛猛地下了一個決定,斷然道:「假設傳鷹逃過今日大難,又逃過陰癸派眾邪追殺,你立即從漠北盡調我方夠資格的奇人異士前來,務須不擇手段,殺死傳鷹。」
  卓和心中一震,他跟隨了思漢飛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要這樣對忖一個人。
  卓和應諾一聲,似乎這樣便決定了傳鷹的未來命運。
  長街模糊不清,數丈外,視線便為豪雨所,白茫茫一片。
  在這大雨之中,兩大高手,究竟誰勝誰負?
  蒙赤行卓立在長街正中,全身真氣瀰漫。
  大雨來到他頭上五尺處,便向四周激濺,一滴水也不能沾到他的身上。
  無諭在氣勢上和真氣的運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達的顛峰。
  這一戰,到了勝負立決的階段。
  「砰」地一聲震響,傳鷹撞破屋頂的瓦面,帶起了一天碎石斷瓦,直衝上七丈高的天空。長刀高舉過頭,配合背後交加的雷電光閃,仿若雷神降世。
  蒙赤行大惑不解,傅鷹這樣凌空撲下,將身子徹底暴露於自己這蓄勢的一擊下,無疑自殺。
  時間不再容蒙赤行多想,他身子往前微俯,兩手向內盤曲一抱,一股極強大的氣柱,旋轉而起,宜向半空中的傳鷹擊去。
  這是蒙赤行畢生功力所聚,即使無上宗師令東來親臨,也要先避其鋒。
  同一剎那,一道眩人眼目的電光,裂破長空,直擊在傅鷹高舉空中的厚背長刃上。
  厚背長刃立時通體發亮,萬道光芒,繞刃身疾走上高壓的電流,在刀身上吱吱亂響。
  傳鷹厲嘯一聲,手中長刃挾善那道電光,閃電凌空向蒙赤行劈下。
  電光爍閃而下,平地一聲轟雷,蒙赤行被挾帶雷電的一刃,劈得離地倒飛十丈開外,又在地上滾出了三丈許的距離,速度這才停歇下來。
  長街中心裂開了一道長兩丈深約半尺,令人怵目驚心呈長形的淺坑。
  這一刀的威力確是動地驚天。
  蒙赤行一生戰無不勝,還是第一次被人擊倒地上。
  傳鷹一刀擊下,剛碰上蒙赤行全力擊來的氣柱,兩股大力相交,傳鷹整個人倒拋上天。
  傳鷹一聲厲嘯,借勢橫飛出去,高高掠過蒙人的封鎖線,直向遠方的民房投去,一閃不見。
  蒙赤行緩緩立起,全身衣衫盡濕。
  思漢飛和卓和遠在長街之端,連續聽到傳鷹兩聲厲嘯,任他兩人何等喜怒不形於色,也禁不住面面相覬。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形,在暴雨中的鎮遠大道出現,筆直朝兩人走來。
  思漢飛目力較勝,首先全身一震。
  卓和也跟首一聲驚呵,目瞪口呆。
  以這兩人的修養,見蒙赤行現今的模樣,也忍不住大驚失色。蒙赤行走至兩人身前,他那白如水晶的面龐,變成了雷擊後的焦黑。全身衣衫濕透,狼狽非常。
  蒙赤行嘴角一牽,露出一抹苦笑。這時馬車迎了上來,蒙赤行走到門前,便欲登車。
  忽又回過頭來,向兩人道:「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勝是敗。」
  思漢飛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人性化的表情。
  雷雨愈下愈大了。
  破碎虛空中卷(神魔決)終待續……
第三卷

第一章、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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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的一聲巨響。傳鷹撞破屋頂,狠狠的直摔進去,背脊接連壓斷幾條木欄,最後跌在地面的禾草堆上。
  四周登時震天響起一陣馬嘶。
  數十匹健馬受驚下,紛紛踢起前蹄,場面混亂之極,原來這兒是個馬房。
  傳鷹苦笑一下,暗忖剛才蒙赤行那驚天動地的一擊雖經自己凌空飛退,化去大部分的威力,仍然不免受傷,現下提氣困難,渾身乏力,再難與人動手,在這要命的時刻,真使人心焦。
  他自問若有兩炷香的時間,可以恢復大部分的功力,那時最不濟也可落荒而逃。
  望向馬廄外,暴雨收竭,雷聲漸稀。
  對於這自然的現象,傳鷹感到無限親切,便如一個迷路的頑童,重見慈愛的母親一樣。
  思索間,傳鷹心中一懍,原來他心靈間警兆忽現,一股邪惡陰狠的力量,正在探索他的行蹤。
  傳鷹勉強站直身子,一陣暈眩,內傷比自己估計的還重。
  他集中意志,暈眩轉眼消失。
  時機緊迫,傳鷹連忙推門走出馬廄,外面是個大花園,不見一人。
  在這等雷雨之下,所有聲響都被蓋過,撞破馬廄的聲音,這處的人家自然不知。
  傳鷹出了馬廄,向前衝出十丈,直奔到圍繞大花園的圍牆邊。集中起最後的力量,全力往上跳,腳踏牆頂,然後倒翻而回,落到草坪上。
  他一路從馬廄行來,都走在黃泥地上,露出一行腳印,這次回去,卻踏在草上。
  他並不從馬廄的正門入內,反而繞至廄後,再爬窗穿了入去,把身子縮在一堆廢物之後。
  這時他全身力竭,幾乎昏死過去。
  當然這是萬萬不可,連忙集中意念,開始運氣療傷,依隨戰神圖錄的方法盡情吸取天地宇宙的能量。
  寂靜間心靈波動,傳鷹把眼睛打開一縫,從雜物的間隙向外窺 。
  人影一閃,一個身穿道袍年約四十的道姑,掠進馬廄,手執長鞭。
  這道姑面目娟好,可是兩眼閃動不定,不時射出狠毒的神情,凶厲懾人。
  這時她正細察傳鷹掉下來的破洞以及地上的痕跡,她身形飄動,快如鬼魅,給人一種噩夢裡那種疑幻疑真的感受。
  傳鷹心中震駭,看出這道姑難纏非常,自己在短時間內和她動手,必然有死無生,也不知那裡冒出一個這樣的凶婦來,和自己又有何瓜葛。
  傳鷹停止了全身所有的活動,包括睜眼、呼吸等等,以免引起這類特級高手超乎常人的靈敏反應。
  那道姑倏地飄出門去,一聲尖嘯,迅速由近至遠。同一時間,四方八面也傳來不同的呼嘯。
  傳鷹心中大懍,這道姑已是難纏,居然還有同黨,幸而自己沒有試圖逸走,反而布下錯誤痕跡,引得他們摸錯門路,否則貿然逃走,必然落到這些凶人的羅網內。
  這只是拖延的方法,當這些兇徒找不到自己時,很可能會重回此地,那時就萬劫不復了。
  傳鷹再沒有選擇的餘地,收攝心神,運氣靜養,瞬即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只半炷香的時間,一把聲音傳入耳際,登時把他喚醒。
  睜開一雙虎目,這時馬廄的正中有一高瘦的中年男子,正在四圍走動,口中輕呼:「傳鷹大俠,傳先生!」
  傳鷹通過心靈,極快地觸摸了對方的心靈一下,對方全身一震,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色。顯然對自己的傳感,生出反應。
  傳鷹立即作出決定,站起身來道:「閣下何事要找傳某?」
  那中年男子一見他立即大喜,恭敬地道:「在下向無蹤,陰癸派的凶人正四處搜索你的行蹤,幸好我們亦另有安排,請隨我來。」
  傳鷹淡淡的道:「只要不是太遠的距離,便不成問題。」
  向無蹤瞭解地道:「絕對不遠,請隨我來。」掠了出去。
  傳鷹緊跟而去,他發覺自己的復原比想像中快了很多倍,雖仍未能與人動手,但提氣輕身,己無障礙。
  他剛才雖通過心靈的觸覺,判斷出向無蹤並無惡意,但仍說得自己傷勢較重,隱藏起自己的虛實。
  兩人迅即走出街外,一輛牛車徐徐駛來,停在兩人面前,一個農夫模樣的人,坐在趕牛的位置上。
  向無蹤輕聲道:「這位是祈連派的鐵存義。」跟著一手撥開牛車後堆得如小山般高的草糧,拉開車底下的一個暗格道:「傳大俠,事非得已,還請屈就,我們另有人去對付那些凶人。」
  傳鷹苦笑一下,心想估不到自己也有今時今日。他為人靈活變通,並不計較,閃身躲進暗格內。
  向無蹤助他關上暗格,先蓋了一塊木板,再在這塊木板之上一寸的位置,蓋上另一塊,原來是夾心的兩層,所以即使敵人發現了暗格的開關,打開後仍只見寸許下的另一塊木板,設計頗為巧妙。
  向無蹤蓋上了禾草,牛車徐徐前駛。
  牛車行速甚緩,走了一炷香之久,才轉入出城的大道。
  鐵存義手執長鞭,不時輕輕打在牛背上,正是典型的鄉農那種悠閒模樣。
  當城門在望,一道劍氣突從鐵存義後腦的左側刺來,劍未到,冰寒之氣,先凌空襲來。
  現在的鐵存義必須迅速下一個決定,他一是立即反擊,務求在最短時間內擊殺敵人,一是置之不理,以生命去賭博敵人這只是試探性質的一劍,非欲置己於死地。
  他選擇了後者。
  劍尖刺至頸後處,這樣的距離,即使鐵存義改變主意要趨避,亦來不及了。
  劍尖再刺前兩寸,便回劍橫移,跟著如滿天花兩地,刺向放滿禾草的牛車。
  彈指之間,長劍四十次刺中了牛車載草的木板上,如果草內藏了人,身上必然滿是劍孔。
  刺劍者毫無發現,忽又隱去。
  鐵存義始終沒有轉頭,但他眼角的餘光窺視下,出手查車的似乎是個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想來是陰癸派的第二代高手。
  這些凶人果然辦事嚴密,絲毫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目標。
  牛車在鐵存義的駕馭下,緩緩出城。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兩旁屋宇漸疏,遠處有個小亭,亭內生了位五短身材的壯漢,旁邊還站了四名二十許至三十許的年輕人,背負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鐵存義暗叫不好,矮漢正是邪王歷沖,這正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到援手的己方人馬到來。
  邪王歷沖一陣長笑道:「鐵兄近況如何,怎麼當起趕牛車的來了?」
  鐵存義道:「歷兄的情況必遠勝小弟,否則怎會成為此處的亭長?」
  邪王歷沖眼中抹過一絲殺機,此人外貌粗豪,卻是心狠手辣,胸懷狹窄,有仇必報。
  他左邊的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青年道:「大膽!居然敢對師尊無禮。」掣刀在手,大步踏向坐在牛車上的鐵存義。
  邪王歷沖大喝一聲:「衛雄!回來!」
  他知鐵存義雖因遠居邊陲,中原少聞其名,但人既機智,武功亦高,這處除了自己,餘者皆不是他的對手。自己昔日便因與他有過節,才深悉此人之厲害。
  鐵存義橫豎也要手上見真章,豈會放過此等良機,手中長鞭揚起,兜頭向那衛雄揮去。
  衛雄一向仗著這護短的師傅,橫行福建沿海一帶,見敵人出鞭,橫刀而上,試圖削斷長鞭。
  長鞭一下子纏上長刀,衛雄感到一股大力從鞭上傳來,胸口如中重錘,長刀脫手而去,噗!噗!噗!向後連退十步,坐倒地上,鮮血狂噴出來。
  邪王歷沖身形驟閃,來至衛雄身旁,探手按在他的背上,輸入了內力助他療傷,另則一拳凌空向鐵存義擊去。
  幾下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鐵存義大吃一驚,拋去長鞭,運掌封架,蓬的一聲,邪王歷沖這一拳打得他幾乎墮下馬車。
  邪王歷沖分心二用,居然仍有這樣大的威力,只要他和衛雄療傷完畢,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還未定神,邪王歷沖第二拳緊接凌空擊來。
  邪王歷沖低喝道:「搜車!」
  其他三人身形閃動,掠向車後。
  鐵存義心神一震,邪王歷沖一拳重過一拳,自己敗亡正在眼前,那還能分身施援。
  好一會背後仍然聲色全無,邪王歷沖竟收拳後退,一面緊張地瞪著車後。
  鐵存義大惑不解,轉首回望,只見車後一名壯漢如鐵塔般筆直站立,手上各持一 ,歷沖的三個徒弟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當然是絕拐碧空晴。
  碧空晴哈哈一笑道:「歷兄你的徒弟辦事不力,我已代為收拾,送了他們歸西,免得你日後煩惱。」
  歷沖面如鐵鑄,沉聲道:「碧兄手段不嫌過於狠辣嗎?」
  碧空晴一上場便擊殺了自己的愛徒,這樣不留餘地,擺明要和自己判出生死。
  碧空晴啞然失笑道:「彼此彼此!」提起手中雙拐,腳步發出「嚇!嚇!」的聲音,直逼歷沖而去。較之西湖湖畔時,功力又見精進。
  歷沖豈敢托大,掣刀在手,運集全身功力,他知道碧空晴的功夫走剛猛的路子,勝負每在數擊之內。
  鐵存義心懷大快,暗忖歷衝你橫行天下,估不到也有今日之危。
  驀地碧空晴一聲斷喝,宛如平地起了個焦雷,鐵存義耳鼓疼痛,心想自己只個局外人,也有點承受不起,歷沖首當其衝,不知有何感受。
  咕咚一聲,剛才為鐵存義所傷的衛雄,仰倒地上,七孔流血,竟活生生給碧空睛喝聲震死。
  歷沖雖然功力深厚,卻是首當其衝,給他喝得心神大震,手足一滯,碧空晴的雙拐如毒龍般乘虛而入。
  歷沖勉力回刀削拐,拐刀相撞發出一下震耳的激響,歷沖連退數步,長刀施出絕藝,拚命抵抗碧空晴雙拐暴雨狂風的強攻。
  碧空晴氣勢沉凝,口裡不住斷喝,每一喝都如平地焦雷,令歷沖的刀勢出現紊亂,而碧空晴則如驚濤巨浪般重重向他施展壓力。
  這類高手的較量,任何一方佔到優勢,另一方都極難平反,至死方碧空晴覷準時機,連右拐痛擊在歷沖刀背上,另一拐閃電劈入歷沖的空門。
  歷沖驚駭欲絕,他甚至聽到自己全身骨碎的聲音,眼前一黑,一代邪王,就此斃命。
  碧空晴凝立不動,急速運功,這歷沖稱雄黑道,實在非同小可,他全力一擊,耗費了極多真元,必須調息運氣,始能復原。
  鐵存義受了歷沖多拳,也是血氣翻騰,借此良機急忙調息。
  如此半炷香時間。
  首先一聲龍嘯,來自車尾,一個俊偉的身形,彈了出來,雖然滿身泥污,但雙目威稜雷射,面上一片光輝,正是名動天下的傳鷹,這時的他那有半點受傷的模樣。
  碧空晴吁出一口氣,仰天一陣大笑道:「得見傳兄弟安好如昔,老哥快慰之至。
  傳兄弟療傷之速,必有秘技,何礙公諸同好。」兩人目光相觸,深厚的交情,盡在不言中。
  傳鷹道:「天地並歸一元,何來你我之別?」雙目閃動智慧的光芒。
  碧空晴面容一整道:「你說你話,我說我話你我自分,何言本無你我。」兩人話鋒一轉,開始探索哲學上的問題。
  傳鷹道:「所以惟要忘我,始可重歸一元。天地不傷,我自不傷;天地不敗,我自不敗。惟要忘我,天人合一。」
  碧空晴道:「我自長在,縱有片刻忘記,於事何補。」
  傳鷹道:「忘我之先,首要盡我。譬之養牛,首要尋牛,得牛後再加以放牧,牧牛後,牛至精至壯,始能忘牛,忘人,人牛俱忘,才能練虛合道,返本歸原。」
  碧空晴向傳鷹一揖到地道:「與君一席話,勝卻十世修行,異口我若得窺至道,實拜兄弟所賜,先此謝過。」這人直言無諱,毫不掩飾。
  鐵存義聽得兩人對話,若似有悟於心,一時如醉如癡。此人日後繼傳、碧等人,成為一代宗師,種因於此。
  碧空晴續道:「不知兄弟與蒙魔一戰,勝負如何?」
  傳鷹苦笑一聲道:「小弟藉天時之利,險逃大難,何敢言勝。」
  碧空晴道:「是勝是負,日後自有定論。現在陰癸派凶人,肆虐城內,公然四處搜查,額已得蒙人默許,方敢如此猖狂,不如讓你我二人攜手反撲回城,好為世除害。」
  鐵存義在此時插嘴道:「能得二位大俠聯手除魔,實乃萬民福。兼且陰癸派派主厲工,昨天清早率同另兩凶人離城,這時城中除符遙紅外,盡為第二代高手,力量遠較單薄,正是挫其爪牙的好時機。」
  傳鷹道:「鐵兄言之有理,不知厲工向何處去?」
  鐵存義道:「他們由城西出門,據最後消息,應是往金川雲南一帶。」
  傳鷹面色一變道:「不好!」
  碧、鐵兩人訝然。
  傳鷹心念電轉,把整件事迅速理出一個輪廓道:「厲工此去,極有可能是針對在下的一位朋友,我立即要上路,務要在他們之前,先趕往該地,這處之事,有勞兩位了。」
  碧空晴道:「兄弟但去無礙!今次事了,老哥將返山潛修,重過那野民生活,可能與兄弟再無相見之日,萬望珍重。」
  傳鷹仰天長嘯,也不多言,拍拍碧空晴肩頭,飄然而去。
  當日勇闖驚雁宮碩果僅存的兩大高手,到此亦不得不分手。
  二人說分就分,乾脆俐落,毫無世俗不捨之態。
  太陽逐漸西沉,西面紅霞萬道,染得半邊天鮮紅一片,黑夜快要來臨。天地的節奏,一點不因人間的離合有絲毫改變。
第二章、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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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鷹辭別了碧空晴,連夜趕路往成都。
  他體內氣來而復往,去而復還,生生不息,一點疲倦的感覺也沒有。
  心中惦記看祝赫二人,恨不得長出翅膀來。
  他放棄了從官道快馬狂奔的方法,穿山越嶺,專抄最快的山路急行,不到三日三夜的時間,抵達宜昌。
  成都在兩日行程內。
  照他估計,他現在應該比坐馬車的魔教凶人,最少要早到了一天。
  傳鷹豪氣大發,心想不如在這裡待上一日,找血手厲工來試試他的厚背長刀,乾淨利落地解決了整件事,勝似日後糾纏不休,於是找了一間扼守進城要道的客棧,住了入去。
  房間 素整潔。
  傳鷹端坐床上,默想戰神圖錄上的諸般秘景,不一刻進入天人交匯的境界。
  天地重歸寂靜。
  客棧內每一下步聲、談話聲,甚至旅客在床上轉動的聲音,也給接收到傳鷹超人的聽覺內去。
  所有雜念被驅逐出他思想的領域外。
  街上的車馬聲,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發生,叉似近在耳邊。
  傳鷹逐漸收攝心神,整個人的受想意識愈來愈凝 ,逐漸把所有聲音置諸腦後,便儼迅速離開聲音響處,所有聲音從他的靈智淡出。
  無念無想。
  就在這一刻,他被一段對話吸引了他的靈神。
  吸引他的並不是說話的內容,而是說話者的殺氣。
  當日傳鷹受傷躲在馬廄,感到一股邪惡的力量在附近,原來是魔教的凶人在搜索他。
  隨後向無蹤出現,傳鷹的精神有若一個無形的探測工具,感知了向無蹤的善意,便是這類超越日常感官的精神感應。
  傳鷹暫止了精神往更高層次的旅程,集中能力,專心竊聽那段對話,其他的聲音立時變得模糊,只 下那充溢殺意的對話聲音。
  一把沙啞的聲音道:「姓周那小子的路線摸通了沒有?」
  另一把尖銳刺耳的聲音道:「老大留下的記號,指出姓周的可能知道了風聲,將會於今夜趁黑趕路,哼!豈知這正給了我們搏殺他們的最好機會。」
  沙啞聲音道:「只是我們兩人,便足可迅速幹掉他們,何須待至路上才動手。」
  尖刺聲音道。你有所不知了,姓周的也不是易與之輩,雖然從事正行買賣;卻是少林派俗家弟子中的表表者,況且他隨從中還有好幾個硬手,老大不想留下手尾,所以才召集我們七人全體出動要求一擊成功。跟著壓低聲音道:「況且這次的酬勞驚人的優厚,足夠我們兩年花用,老大特別謹慎。跟著發出一下奇怪的聲音,看來是吞了一下口水,道:「那妞兒的確很美,確是我見猶憐。」
  兩人一齊淫笑起來。
  傳鷹聽到這裡,一股怒火升起,這票大盜分明受人主使,要去幹一件害財劫色的滅絕人性惡行,自己豈能坐視不理,看來唯一暫時把厲工的事拋開一邊,因為只有當這批兇徒聚集一起時,他才可以一舉搏殺。
  沙啞聲音忽喝道:「誰?」
  一把沉雄的聲音道:「老五,老七-是我。」
  尖刺聲音釋然道:「是老二。」
  跟著是開門聲。
  傳鷹心中一凜,這老二的腳步聲似有若無,連他也要到他沙啞聲音喝問時,才知他的到達,顯然功力不俗。
  傳鷹立時對他們七人的實力重作評估。
  老二道:「我剛見過老大,決定今夜守候離城的幾個要點,一待姓周的車隊離城,即緊躡其後一到僻靜處便即狙擊,記著,那女的一定要絲毫無損。這交易的主子,連我們也得罪不起。」
  其他兩人默然不語,接著是開門聲。
  三人離房而去。
  傳鷹取了厚背刀,也穿窗而出。
  一輕華麗的馬車,在十多乘騎士的護途下,迅速在黑夜的官道奔馳。
  前面的兩騎提著防風的燈籠,在前路照明開道。
  星月無光。
  風沙呼呼。
  燈火跳動不停。
  淒清荒涼。
  其中一位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的中年大漢,一狹馬腹,從後面趕到馬車旁,隔著低垂的窗 道:「辛苦嗎?」聲音充滿關懷的情意。
  低弱不可聞的女聲在內面「嗯」的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中年大漢道:「很快便到沙縣,我師兄會在那裡接應我。」跟著放緩馬速,又落後入馬車後的隊了。
  他旁邊一位年近四十的騎士道:「周爺?那消息會不會是虛假的。」
  姓周的大漢面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斷然道:「不會,陝北七凶一向在陝西橫行,專幹殺人越貨的勾當,等閒絕不會離開地頭,今次專程東來,又多方設法追躡我們的行蹤,絕非偶然。」
  他身後一位年青精壯的騎士道:「師兄,我們也不是好惹,何況與他們一向河水不犯井水,為何會找上我們?」
  姓周大漢道:「陝北七凶一向認錢不認人,成為了很多有財有勢但又不欲出面的人的行惡工具。我有一個感覺,他們是衝著我這未過門的妻子而來,否則時間上不會這般巧合,我們一接了她上路才七天,這批兇徒便找了上來。」
  眾人一齊沉默。
  陝北七凶,橫行川陝,十多年來從未失手。
  據稱老大鬼斧白無心及老二短刃馬黑手兩人技藝精湛,狡計百出,是非常可怕的殺手。
  他們並沒有分毫勝算,只希望能乘夜逃出,和在沙縣接應的人會合。
  姓周大漢沉聲道:「陳功和何師弟,等會若有危險,你兩人護送馬車先行,由我們在此攔下兇徒。」
  他決意不惜一切,保護馬車內嬌柔的玉人。
  兩名騎士低應一聲。
  此刻各人都心情沉重,只希望快快抵達沙縣。
  風勢愈來愈急。
  他們逆風而行,兼又道路黑暗,使他們的行速不增反減。
  敵人會在任何時刻凶現。
  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在後方響起。聲音迅速增強,顯示追來者以高速從後趕來。
  活像要命的咒聲。
  眾人面色一變,一齊勒停馬頭。
  敵人這樣的速度,再往前逃也只是苟安一時。
  騎士中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躍下馬背,把耳貼在地上。眾人眼光一齊中他身上。
  老者撞起頭,鎮定地道:「是七至八騎。」
  陝北七凶一向七人共進共退,從不准外人加入,看來他們是要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破敵。
  周姓大漢喝道:「陳功何師弟,你兩人立即護送小姐往沙縣,遲些我們再來和你等會合。」
  他神色平靜,一副大將風範。
  兩騎應命而去。
  馬車迅速遠去。
  其他十二騎打橫攔在官道,決意死守。
  蹄聲愈來愈急不一刻後方出現幾點燈火,在夜色中不斷顫震,愈來愈亮。
  周姓大漢外表鎮定從容,心內卻異常緊張,這七凶名震川陝,數十年來仇家遍地,依然莫奈他何,一方面是他們行蹤詭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武功強橫,向他們尋仇者不死即傷。
  太平盛世時他們還不敢公然作惡,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間,各六派自顧不暇,使他們更是變本加厲。
  後方的騎士迅速接近,在燈火下閃現著黑沉沉的外形。
  周姓大漢暴喝一聲,長劍出手。
  其他人紛紛掣出兵器。
  血戰即臨。
  他們這一方的燈籠全部熄滅,黑壓壓十二騎枕戈待旦,等候敵人的短兵相接敵方的燈火向他們不斷接近。
  他們已可以看見敵人詭異的面容。
  周姓大漢的面忽地一下子煞白,叫道:「中計!」迫近的騎士只有五人,卻有七匹馬,其中兩匹是空的。那兩人到了那裡去?
  不過這時已太遲了。
  霎!霎!
  幾技勁箭從迫近的騎士疾射而至,眾人黑夜難以視物,只能憑聽覺擋格,有人立即中箭下馬,其他人陣腳大亂。
  這陝北七凶擅於實戰,經驗比這批騎士勝上千百倍,一上來便搶得先機。
  陝北七凶的五凶,一下子衝入了周姓大漢的陣中,一輪兵刃交鋒的聲音響起,騎士們已潰不成軍。
  這五凶確是凶勇無倫。
  騎士中以周姓大漢武功最高,但敵手持著重矛,迎頭硬給他立下重擊,力量如山洪爆發,他全賴精妙的手法,才接下來,但已是虎口震裂。周姓大漢一邊擋格,一邊喝道:「簡良,面色鐵青的簡良一邊加強攻勢,一邊猙濘狂笑道。」算你記得老子,今晚你們死定了。周城宇,你將是第一名歸天的人。」
  周城宇心中凜然,這簡良在七凶中排名第三。七凶的名次全以武功排列,以老大及老二最是高強,依次是老三、老四現下老二老大尚未出現,分明是去追趕馬車。看來自己不幸言中,敵人的目標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不尤心焦如火。
  其他騎士不斷悶哼,不斷有人濺血受傷,己方雖然人數眾多,但先給敵方射傷兩人,而敵人武功又遠超己方,不一刻便變成苦苦支撐,落敗早晚間事。
  這刻不容他想,展開渾身解數,死命反抗。
  簡良嘿嘿連聲,他不想迫得敵人捨命反撲,所以利用比敵方優勝的馬術和重矛的長處,不斷加強壓力,將敵人的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才一舉從容斃敵。何況老大老二一定已經得手,想到這裡不禁得意狂笑起來,長矛閃電刺劈,把周城宇殺得後退連連。
  周城宇醒悟到他們那邊犯下了一個嚴重錯誤,就是不應該在馬上禦敵。
  他們的馬術和這些精擅馬戰的大盜,相去不可以裡計,假如能下馬應戰,至少不像目下這般不濟。
  兩聲慘叫,又再有人在五凶的攻勢下倒跌下馬。只剩下七個人在支撐殘局。
  跟看要全軍覆沒。
  噹一聲,周城宇長劍被挑飛,中門大開。
  簡良獰笑一聲,長矛閃電直刺。
  周城宇一個倒翻,跌往馬後。
  簡良急追而至,長矛斜指地上,正要予敵人致命一擊。
  這時簡良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像風的呼嘯。
  背後幾下驚呼和慘叫傳來,簡良認得是其他四凶的聲音,待要回頭,一股刀氣破背而至。
  這簡良十分了得,數十年的搏擊經驗使他第一時間從馬頭翻下,藉馬體阻擋敵人的進擊,跟著不進反退,竄入馬腹,長矛由下向上,全力向刀氣方向重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絕無半點停滯。
  一人沉喝道:「好!」一把長刀側劈矛頭。
  簡良順著刀勢劈來的方向運勁猛挑,希望借矛重長的優點,把長刀挑飛。
  豈知刀矛相擊,剎那間長矛的力道完全消失無影無綜,活像簡良只是軟弱無力的把長矛斜舉在半空。
  簡良知道敵刀以一種非常巧妙的勁道,在劈中矛身時,一退一送,恰好把他強勁的力道化去,不多不少。
  簡良醒悟到這道理是一回事,仍然難過得面色煞白,一口鮮血直噴出來,向後一連退了幾步,鐵矛下垂。
  這等力道的轉變,比之用猛力拉空,還要使人難受。
  那人一提長刀,步步緊迫而來。
  簡良這時才有機會望向來者。
  提刀者身材魁梧,年約三十,有種瀟 不滯於物的攝人神采,兩跟有如天上的亮星,光芒凝然有若實質。
  他周圍所有人都停了手,自己其他的兄弟躺了一地,沒有人還能站起來。
  周城宇一眾正在一旁觀看自己的下場。
  簡良一向兇惡之極,不知怎的在這人面前卻一點勇氣也提不起來,在來人驚人的鋒銳下,完全喪失了鬥志。
  噹一聲長矛掉在地下。
  對方一點不放鬆。朗然一笑道:「簡良為何失去鬥志?」
  簡良長聲道:「閣下刀法簡某聞所未聞,自知萬萬不敵,要殺要剮,請賜我個痛快,簡某感激不盡,不過,希望能將大名見告,不用死也只作糊塗之鬼。」
  周城宇等一聲,立峙露出注意的神情,他們也想知道這援手是誰。
  對方道:「本人傳鷹,簡兄不愧是硬漢。」
  眾人一齊心神大震。
  簡良發出淒厲的笑聲,好一會才道:「敗在能與魔宗蒙赤行平起平坐的天下第一刀手下,簡某心服口服,請動手吧。」
  傳鷹淡淡笑道:「簡兄我們來作個交易如何?」
  簡良一呆,雙眼發光,可以不死,誰人想死。
  周城宇等也呆起來。
  傳鷹行事出人意表,一早先斬殺那四凶,手下辣手無情,這刻說話爾雅溫文,處處留有餘地,便縱管是敵對的簡良,也生出合作服從的心態。
  傳鷹道:「只要簡兄能指示在下,如何把你們老大老二劫去的女子尋回,並立下以後洗手江湖的誓言,簡兄就可飄然而去。」
  簡良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內心進行極大掙扎。
  傳鷹說來輕鬆,可是不啻要簡良出賣他的大哥和二哥。
  試問天下有誰能對抗傳鷹?
  簡良長歎一聲道:「你還是殺了我吧!」他想到自己七兄弟截血為盥,多年來對人雖是絕不留情,自己兄第卻真是肝膽相照,否則也不能掙到如今地位,如何可以賣友求生。
  傳鷹仰天長笑,道:「我答應你假如他們肯立誓向善,我便放他們一馬。如何?
  否則即管他們走往天涯底,我也要教他們碎 萬段,曝 荒野!」簡良雙目放光,傳鷹這一著擊中他要害,實在是兩全其美之法,權衡厲害,廢然道:「使得,就此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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