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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南疆飛龍記 作者:司馬紫煙 (已完成)

第三十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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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玉一沉臉道:「現在你是否還要我立即實施制蠱的手術呢?」
  吳文桂忙道:「末將只是關心元帥而已,因為金花聖母向末將保證過,制蠱絕無危險!」
  「她敢向你保證,何以不敢向我保證。」
  「這個……元帥要的是絕對保證,末將想,世上沒有一件事是能絕對保證的,百密或有一疏,金花聖母只是較為謹慎,怕出萬一而已……」
  「我顧慮的也是萬一,征討安南,勢在必行,我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是!是!元帥考慮周詳,既是元帥有此顧慮,又何必多此一行呢?」
  梅玉緊盯著他道:「我自己不急,但我是為你急,你身中了紅絲血蠱,只有七天的壽命,若不趕快來解除禁制,就將性命難保了!」
  吳文桂臉色大變道:「末將中了紅絲血蠱?」
  「我不清楚,是韓玉玲告訴我的,她說在你身上種下了一種叫紅絲血蠱,又說若是你在三天後仍無發覺,就要我通知你一聲,算來今天正好是第三天,難道金花聖母沒有為你檢查一下?」
  吳文佳日視金花聖母,段金花也惶急地道:「吳將軍,紅絲血蠱是掌門人所獨有的三大神蠱之一,老身對之毫無所知,是以無法檢驗出來,不過這種蠱的使用限制頗嚴,非生死大敵不得施用,她們用在吳將軍身上實為不當。」
  梅玉忽然插口道:「聖母是否可以向萬蠱門的長老大會提出控告,濫施神蠱是很嚴重的過失,雖然是掌門人,也一樣要受到懲罰的。文桂,你如果蠱發身死,相信聖母可以為你討回公道的。
  金花聖母也憤然道:「是的,只要證據確鑿,老身絕對不會放過那兩個丫頭,要她們付出代價。」
  吳文桂臉色如土,乞憐地望著梅玉道:「元帥!她們既然在元帥身上種下了同命鴛鴦蠱,誓以終身相托。可見對元帥寄情極深,只要元帥開口請她們為末將解除一下……」
  「那我們就要走回頭路,而且跟大軍也脫了節,耽誤了戰機,那可關係匪淺。」
  「元帥是三軍之主,大軍行動全由元帥做主,所謂戰機全操於元帥之手。」
  梅玉很平靜地道:「你要我將大軍停留下五六天,等於我們趕回萬蠱門一個來回?」
  吳文桂怔住了,不知要將如何回答才好,梅玉冷笑一聲又道:「僅只救你一個人的性命,就要耽擱大軍六天行程,而且還要我這個元帥陪你跑一趟。文桂,你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點。」
  吳文桂神色如土,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但他卻不住地用眼睛看向金花聖母,段金花漠然無動於衷,吳文桂又等了一下才咬咬牙道:「元帥!這一去不但關係著末將生死,也關係著元帥自己的安危。」
  「我?沒有什麼呀,韓玉玲說過了,我身上的情蠱在一年之內不會發作,而她們在一年之內,也一定會跟我再見面為我安撫蠱母的……」
  吳文桂頓了一頓才道:「可是剛才金花聖母給元帥服下一劑催蠱的藥,大概兩個時辰後就會發作了。u
  梅玉似乎無動於衷,只是冷冷地道:「是嗎?難怪我剛才喝下那碗茶後,就感到有點異狀,原來是茶中有鬼,聖母!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段金花微微一笑道:「元帥,請恕老身放肆,老身也是不得已、老身姊妹被人從萬蠱門中趕出來,心中十分不甘願,難得遇上這麼好機會……」
  「梅某不太明白聖母所說的機會何指?」
  「元帥身中的同命鴛鴦蠱性質很特別,元師如有不測,種蠱的人也會受到感應而身死。」
  「這個韓家姊妹說了,她們姊妹二人同時以情蠱相付,我們三個人的命都拴在一起了,所以我們三個人都會好好保護自己,才可以白頭到老。」
  段金花笑笑道:「不錯,如果老身此刻催發蠱母發作,元帥就會毒發身死,元帥一死,她們嬸妹也活不成了。」
  梅玉淡淡地道:「這麼做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好處太大了,韓家姊妹尚無後人,門主繼統無人,勢將另立門主,老身是資格最老的長老,也是最有資格接替門主的人選。」
  梅玉哼了一聲道:「可是你們害死了本帥卻聞下了大禍,本帥所領的大軍能把你們殺得雞犬不留!」
  段金花道:「有吳將軍做證,可以把責任全推到韓家妹妹頭上去,老身只有把算盤重新撥打一下,將軍去解勸一下,叫韓氏抹妹交出萬蠱門就算了。」
  梅五很沉靜地思索了一陣,才平靜地問道:「這樣子本帥又有什麼好處?」
  段金花得意地道:「老身當然送上解藥,解除你們生命的威脅,當然她們也得為吳將軍解除紅絲血蠱。」
  梅玉微微一笑道:「吳文桂是本帥的人,倒是要聖母來操心了!」
  段金花道:「相信元帥已經看出來了,吳將軍乃我金花門的客座護法,對他的生死,老身自是應該關心!」
  梅玉心中的確早已有了點底子,聽見這話,居然毫無詫色,淡然一笑道:「本帥一直在納悶,吳文桂步步設阱,設計本帥,到底是為了什麼?現在總算明白了。文桂,你可要明白,你這種做法會獲多大的罪行嗎?陣前謀害主帥,不但你本人是立即正法,而且你在金陵的家人也都將受到牽連,你的父母妻子兒子都將發配為奴……」
  吳文栓一震道:「元帥!末將怎敢如此大膽……」
  梅玉冷笑道:「你擔任嚮導,自然熟悉路途,你身為金花門護法,自然知道蠱門所在,你卻故意將本帥領到韓氏姐妹的地方,原是想要她們算計本帥的,但你沒想到她們只對本帥下了同命鴛鴦蠱,那對你們的計劃有害而無利,所以你又改變了計劃,把本帥引到金花門來,讓段金花對本帥再度下手!」
  吳文桂張口欲辯,梅玉神色一莊道:「文桂!你不必強辯,你在金花門擔任客座護法之事,韓家姊妹早已得知也通知了我,要我提防你的詭計,同時也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來防範你。文桂,我實在不明白,你已經身為三品參將,前程似錦,為什麼要自甘下流……」
  吳文桂痛苦地道:「末將自知此舉不當,怎奈早年著了一個苗女的算計,被她種下致命的蠱,不得已求助於金花聖母……」
  「她解了你的蠱,卻又另外加了一種禁制?」
  吳文桂低下了頭,金花聖母道:「他欺負了我們苗疆的一個女孩子,不但始亂終棄,而且還殺了那個女孩子,卻沒想到那個女孩子早就對他下了毒蠱,那是苗疆女子保護自己感情的傳統手段,吳文桂的手段太狠了,老身不能讓那個女孩子屈死,所以他找老身為他解蠱時留了一手。」
  吳文栓乞憐地道:「元師,不是末將貪生怕死,實在是蠱發時那種痛苦難以忍受,那能叫人發瘋,求死不能。」
  梅玉冷哼一聲道:「沒那麼嚴重,不管多痛苦,你拉刀自刎的力氣總有的,你根本是捨不得死,你在這兒置了四處外室。養了七名姬妾。」
  吳文桂愕然不語,倒是段金花詫然道:「他會有這麼多的女人?」
  梅玉道:「你也別裝了,這些女子都是你金花門下的弟子,你故意安排到他身邊去,用來控制他。」
  「韓家姐妹告訴我的,你以為控制住吳文桂是很秘密的事,但她們早知道了,你與萬蠱門是對立的,一直想對付她們,人家自然也會注意到你們的一切。」
  段金花看看吳文掛,然後才道:「元帥!不管你是如何的前知前覺,你卻不該到我金花谷來的,尤其是不該喝下那杯茶的。」
  梅玉微笑道:「本帥早已知道你們的底細,特地來看看,你們鬧什麼鬼,又豈有那麼容易上當的?」
  「可是你喝下了那杯茶,裡面有催發蠱毒的藥物,你們三個人的生死俱操縱於老身之手!」
  梅玉神色一傻道:「段金花!本帥不願意介入你們的奪權之爭,也不能成為你害人的工具,現在本帥正式地警告你,從速獻上解藥,本帥念你等蠻夷之人無知,不予追究,如果你執迷不悟,本帥立即下令,叫所屬對金花門展開清剿,此地將雞犬不留。」
  梅玉的態度使得諸人都怔住了,吳文桂囁囁地道:「元帥,您難道不顧慮自己的安危了?」
  梅玉冷笑道:「文掛,你在錦衣衛中任密探多年,對本帥的性情該有個瞭解,本帥幾曾被人威脅過……」
  吳文桂道:「早年元帥身處逆境,自然不惜冒險,而今身膺重寄,肩負朝廷和聖光寺兩重責任,凡事應該多加慎重,不能率性而行了。」
  梅玉道:「可是要我去危害兩個女子來換取安全,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只是要她們交出萬蠱門而已,而且這也關係到她們的安危生死……」
  梅玉搖搖頭道:「不僅是萬蠱門的門戶,而且還兼苗疆七十二峒總降頭師,進而可以號令到上百萬的苗人,把這麼大的一股權力交在段金花這樣一個人的手上,我認為不適合!因此本帥絕不考慮作任何妥協。」
  段金花道:「元帥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梅玉沉聲道:「本帥不在乎,現在是看你們在不在乎了。若你們不立即悔悟,本帥一出此谷,立即召集大軍攻殺進來,屆時將玉石俱焚,死無瞧類!」
  說完他起身欲行,段金花連忙做了個手勢,段金蓮率了七八個女孩子,各執兵刃,擋住了門口。
  梅玉悅然道:「你們想動硬的?」
  段金花道:「是元帥不給我們留活路。」
  梅玉冷笑道:「你別顛倒是非了,本帥並未惹你們,是你們惹到本帥身上采的了,而且本帥還特別聲明,不介入你們的奪權之爭,要你們立即獻出解藥,是你們執迷不悟。」
  段金花冷笑道:「元帥分明是幫著韓家姊妹來打擊我金花門,還說什麼不介入奪權之爭。」
  梅玉冷冷地道:「本帥都護西南夷,言出如山,不必向你作太多的解釋,現在本帥給你最後一次的機會,你肯不肯獻出解藥?」
  段金花道:「除非元帥肯勸告韓家姐妹交出萬蠱門,否則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梅玉一點頭道:「好!這是你們自找的,可怨不得本帥了,本帥立即發兵進剿金花谷。」
  段金花頗為著急地道:「元帥,在你身上下蠱的是韓家姐妹,你可不能怪於我們身上!」
  「但你們投藥意圖催發蠱母,加害本帥,罪不容恕!」
  段金花臉色一沉道:「元帥如果不肯合作,就休想安然離開本谷了。」
  「那你們會更慘,本帥前來金花谷,部屬們都知道,只要本帥逾時不回,大軍立將發至!」
  段金花看看吳文桂,想是也得到了證實,不禁臉色一變,再看到梅玉起身欲行,連忙一揮手,她身前的侍女們立即一列排開,手握苗刀攔阻。
  梅玉神色如慍,以平靜的聲音道:「文桂,本帥也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命你即時為本帥開路衝出去。」
  吳文桂不禁猶豫,梅玉沉聲道:「文桂!本帥對你的一切早已前知,這是你惟一為自己贖罪的機會。」
  吳文桂再無遲疑,拔出腰中長劍,向門外衝去,那些侍女們,似乎沒準備與他為敵,但吳文桂卻毫無憐香借玉之心,長劍橫掃就砍倒了兩名侍女。
  段金花變色怒叫道:「吳文桂,你要反了2」
  吳文桂繼續攻擊,跟那些侍女們殺成一團,梅玉也及時跟進,他的長劍威力極強,那些侍女們碰上了無不兵折人倒,看來就是吳文桂不幫忙,也攔阻不了他。
  兩個人殺到門外,已有五六名侍女傷亡,其餘的侍女雖然作勢追趕,卻並不積極,她們大概也明白,追上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兩個人搶到谷口,馬匹還拴在那兒,才掠身上馬。段金花拄著枴杖,風也似的趕到,擋在前路,厲聲喝道:「吳文掛,你當真不要命了,別忘了你身上中有金蛇蠱,本門隨時可以要你的命。」
  吳文桂歎了口氣道:「門主,你只是控制了我個人的生死而已,朝廷卻能抄我的家,滅我的族,我在家鄉還有父母妻子兒女,我不能害他們!」
  「你在這兒也有妻子,而且是好幾個妻子。」
  吳文桂突然憤怒地道:「門主,那幾個女的都是你的弟子,你故意安排她們在我身邊,在我身上種下蠱,好進一步控制我,為你們賣命,現在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放棄這條性命,卻再也不受你們的威脅了!」
  段金花怪叫一聲,舞動枴杖衝上來,舉校直砸,但是吳文桂揮動長劍格去,辨的一聲,就把她的右邊杖削斷了,而且也把段金花震到一邊,吳文桂這才沉聲道:「段門主,你除了能弄蠱之外,論武功可差得太遠了,你別忙著拚命了,還是想一下如何應付大軍吧!」
  兩個人拍馬外行,卻沒有人再來追逐或攔阻了,一直等出了山口,離開金花谷很遠了,他們才緩轡而行,吳文桂一直顯得很惶恐,但梅玉不開口,他也不敢說話,直到梅玉停馬道:「文桂,我們該好好談一下了。」
  吳文桂跟著停馬道:「是的!元帥,末將很後悔,但末將只是一時糊塗,萬乞元帥大量寬恕!」
  梅玉沉聲道:「你身為大明將軍,受重任而撫邊,鄭總監又因為你熟知邊情而再度調用,可知對你是多麼的器重,你要知道,一身得兼錦衣衛及現職軍官,在軍旅中的前途是何等輝煌,不出十年,必能獨當一面,你卻辜負了朝廷和主帥的期望。
  吳文桂痛苦地道:「是!末將該死,末將一時不慎,為那老婆子所乘,中了蠱毒,生死為人所制……」
  「在此之前,你為她們盡了多少力?」
  「那倒沒有,她們在邊境的勢力頗大,反倒幫了末將很多的忙,末將在搜集當地情報消息時,借助她們不少。」
  「她們把幾個花不溜丟的弟子塞在你身邊為姬妄,又幫你出力搜集情報,居然會對你毫無所求?」
  「這也不是,她們的目的是在跟萬蠱門爭權,因為萬蠱門又須身兼苗強的總降頭師,與苗疆各部族的巫師關係密切,恐怕不易為她們收服,所以她們希望末將屆時能順利用官方的身份,幫助她們一下。」
  「西南夷各有藩土,你的官方身份又是暗的,能起得了作用嗎?」
  「各國藩土都是天朝的附庸,如果末將用錦衣衛的身份,請他們支持真壓幾個苗部,倒是行得通的。」
  梅玉道:「這倒奇怪了,她們既然想取得官方的支持,何以要對本帥下手呢?」
  「這是因為她們沒想到韓氏姐妹會在元帥身上下了情蠱,惟恐元帥為她們所制,反而對金花門不利,所以也想在元帥身上設禁制!」
  「所以才要你把本帥引了去。」
  「末將不該一時貪生怕死,為其所屈,後來見到元帥不畏威脅,不計生死的大勇大義,末將萬分慚愧,立時改悔,誓死追隨元帥了。」
  梅玉一歎道:「可是你我都身中蠱毒,保不住性命了!逞狠也沒有用……」
  吳文桂道:「大軍即日可達,蠱毒要三日內才會發作,我們只要率同大軍,衝殺進來,擒下她們,可以逼出解藥也未可知!」
  梅玉歎了口氣道:「只怕她們橫起來,寧死不獻出解藥,或是逃逸潛藏,叫我們找不到呢?」
  吳文桂呆了一呆才道:「末將想她們不敢吧!如此一來,她們在苗疆就沒有立足之地了,金花門與我們沒有私仇,只是想取得一點便宜而已,她們不會做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的!」
  梅玉冷笑道:「可是她們的手段用得太離譜了,居然動腦筋到本帥身上來了,本帥又豈是能威脅的!」
  吳文桂又低下頭,囁囁地道:「這是末將罪該萬死!」
  梅玉始終沒有再理他,兩人等大軍來到後,進入到紮營的地方,直赴中軍大寨,梅玉坐上了元帥的虎皮交椅,才再度召來吳文桂。
  吳文桂以為梅玉要治他的罪了,進帳前已經把頭盔取下,見到梅玉,立即屈膝跪下,一副等罪之狀。;
  哪知梅玉竟然執了一支令箭,丟在他的面前道:「文桂,限你在一個時辰內,選齊你自己標下精兵五百人,於今晚裝備定當,明晨出發,直進金花谷,將金花門中一應徒眾,擒處論罪。
  記住,對一應人等,盡量以生擒為主,除非對方冥頑抗拒,才准予格殺!」
  吳文桂見梅玉竟然又派他使命,就是要他將功折罪之意,不禁喜出望外,拾起令箭躬身道:「末將遵命,不過元帥,兵貴神速,何不即時進軍!」
  「不必!大軍也是經過一天行軍,必須要休息……」
  「元帥!若經一天的休息,恐怕會耽誤元帥的時限,因為元帥的蠱發時間只有三十六個時辰……」
  梅玉微笑道:「這個無須擔心,本帥所中的情蠱乃萬蠱之王,可克一切的蠱毒,不僅如此,你身上有了金絲血蠱之後,也把你以前所中的蠱毒消除掉了,今後除了韓家姐妹之外,別人都無法要你的命了,至於這金絲血蠱,本帥也會在適當時機為你請求消除了,你好好去辦事吧!」
  吳文桂這下子才真正的呆住了,難怪梅玉一直表現得不在乎,不為威屈,原來早已有所仗持,倒是把自己給耍得團團轉……
  梅玉又笑道:「文桂,韓家的姐妹早已知道你跟金花門勾結的底細,你把我帶到她們那兒去,本就心懷鬼胎,她們卻將計就計,取得我的諒解,而且進一步對你考驗,幸好你臨危勒馬,尚知悔改,否則你就落入萬劫不復了。」
  吳文桂不禁又是一身冷汗,惶恐地道:「末將愚昧,末將該死!」
  「文桂!這些廢話不必說了,本帥也不是幫著韓氏妹妹,不過本帥認為金花門的目的,不僅在奪權而已,假如只為了打擊萬蠱門而刻意地把本帥牽進去,實在太笨了,所以本帥要你切實地調查一下,她們的真正目的何在。」
  吳文桂也躬身道:「元帥指示極是,末將也感覺到段金花這老婆子有點問題了,她平白無故地冒犯元帥虎威,不惜為門戶招來毀滅的命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末將一定將內情查清具報。」
  大軍停駐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吳文桂就率軍出發了,每隔一個時辰,都有軍情報回大帳。
  吳文桂這次是稟承了指示,決心犁庭掃穴,五百大軍進入金花谷之前,他已叫人將那一大片迷神的金花放火燒掉了,然後揮軍直入,谷中的金花門弟子只有四五十人,自然無法抵擋,小作接觸後就全部被擒,連總管段金蓮都被捉住了,卻只有段金花不知下落。
  據審問俘虜的口供,段金花在梅玉走後,帶了兩個人也離開了金花谷,去向不明。
  吳文佳在谷中仔細地搜查了一遍,把凡是文書札件等物,一起搜了,還回大營詳細分類檢查。
  回到大營繳令後,梅玉吩咐把段金蓮帶了上來,很客氣地為她除了刑具,她倒是很老實地道:「梅元帥,你對我客氣沒有用,我姐姐把解藥帶走了,你除了妥協,再也無法換回你的生命。」
  梅玉笑笑道:「段金蓮,你實在想得太天真了,本帥身上雖有情蠱,卻對本帥有利無害,它能使本帥萬毒不侵,百蠱不傷,你們想另外用蠱來制服我是不可能的……」
  段金蓮不禁為之一震,梅玉又道:「你姐姐在苗疆故設美人局,誘我大明軍官入毅,進一步加以控制,甚至於主動加害到本帥,她的目的究竟何在?」
  段金蓮顫聲道:「這個……老婦不知道!」
  「段金蓮!這時候你再不說實話,似乎太笨了,本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招供一切,本帥就赦過你們已往的罪,釋放你及門下的弟子,繼續金花門的門戶……」
  「門戶執掌在老婦姐姐之手。」
  「段金花已經沒有機會了,自即時起,本帥已下達追殺令,通令西南夷屬各邦君主,對她展開追緝圍堵,她已經沒有活命了,現在你只有救你自己……」
  「老婦實在不知道姐姐的目的何在!」
  「你也不知道她藏身在何地了?」
  「老婦的確不知道。」
  「好!你身為總管,竟然什麼都不知道,活著實屬多餘,文桂,即時處決。」
  帳下的吳文桂答應了一聲,拔出腰劍,踏前幾步,手起劍落,將段金蓮揮成兩截。
  金花門的那些弟子們嚇得腿都軟了,驚呼癱倒在地,吳文桂卻對她們很熟,伸手抓住一個女郎的頭髮,擲在梅玉的案前道:「啟稟元帥,此女名叫文賽花,是段金花的大弟子,專司文札和聯絡事項……」
  梅玉點點頭道:「很好,文賽花,你是段金花的心腹弟子,想必知道她的行蹤和金花門的機密的,現在本帥給你一個機會,你是要像段金蓮一樣地被處死,還是招供一切後去掌理金花門的門戶。」
  文賽花嚇得瑟瑟直抖,顫聲道:「元帥饒命,元帥饒命,民女實在是不知道段金花到哪兒去了。那天元帥和吳將軍衝出去後,她就失蹤了!」
  「你!這一部分不問你,但金花門的目的何在!你總知道p巴?」
  「這個倒是知道一二,段金花一直想獨霸苗疆,因為顧慮到萬蠱門的存在,所以才一心想對付萬蠱門,她甚至於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送到安南去,給安南王當姬妄……」
  梅玉心中一動道:「這跟她獨霸苗疆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安南王也是個不安分的人,她的兩個女兒很得寵,她們互相合作利用,安南王答應用武力幫助她,代替韓家姊妹成為苗疆各族的總降頭師,她則在達成目的後,號令苗族子民,幫助安南王一統西南夷!」
  梅玉冷笑一聲道:「他們的胃口倒是不小。」
  文賽花道:「段金花在苗疆問已經布下了很多暗中勢力,如果有安南王的幫助,對付萬蠱門主,倒是頗有把握,她卻已經籌劃好了,偏偏不巧的是元帥在此時來到……」
  梅玉道:「本帥對她有什麼妨礙呢?」、
  文賽花道:「安南王在目的未達前,不敢明目張膽地派遣大軍前來助陣的,他只能派遣一些宮中的武士,喬裝成苗人,先在苗疆奪權,而元帥則經過西南夷,如若境內發生較大規模的武鬥,一定會加以干預的,所以她才要對付元帥!」
  「那又為什麼要把本帥引去見韓家姐妹呢?」
  「韓家姐妹祖先跟大明皇帝是世仇,她們對大明派來的軍官也深惡痛絕,段金花原是想利用一石二鳥之計,叫她們去對元帥的……」
  梅玉哈哈大笑道:「這一點她可打錯主意了……」
  「是的,她也沒想到韓氏姊妹反而會托身元帥,一計不成,只有再度對元帥下手了!」
  梅玉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前些日子,是不是有安南的使者來到?」
  「是的,段彩雲和段彩霞派遣了一個人來到,她們就是段金花的女兒,在安南王身邊當妃子的,她們經常遣人來跟段金花商計事情,那些事情十分機密,我們都不知道內容,只有那個被殺的段金蓮較為清楚。」
  梅玉冷哼一聲道:「那麼她死得一點都不冤枉了,文賽花,現在由你來執掌金花門……」
  「元帥,民女實在沒這麼大的本事,而且那些弟子也不會聽民女的!」
  「她們聽誰的?」
  「只有段金花和段金蓮才能號令門下弟子。」
  「若是本帥對你全力支持呢?」
  「這個……民女還是沒辦法,民女保管的只有一份名單,既無掌門令符,又不懂得禁制方法,實在無力去約束門下弟子。」
  「每個弟子身上都有禁制嗎?」
  「不是每一個,重要弟子身上才有,他們分散在很多地方,自行召集門人,招收弟子,接受總壇的命令。」
  梅玉想了一下道:「那就沒有辦法了,你把名單交給萬蠱門吧,由韓家姊妹來接手,這並不是我干預到民間的幫派門戶內務,而是你們都懂得施放蠱術,若沒有個管制,流毒人間,問題可大了!」
  韓玉玲和韓金玲姐妹被召了前來,當下就由梅玉指定了韓金玲攝令金花門主,總算把苗疆兩個施蠱煉蠱的門戶合而為一了,段金花仍然流落不知何方,梅玉相信她多半是逃到了安南去奔她女兒了。
  大軍繼續向西南進發,而暹羅王夫兼聖光寺護法大元帥方天傑也在暹羅挑選了五千名精軍,隨後也跟上來支援,安南和交趾女王心中有數,梅玉和方天傑的大軍是開去征伐他們的,尤其是交趾王夫藍紹光,心中特別明白,梅玉是為了他而來的,因此那兩處地方,幾乎是集中了全力來備戰,他們所能召集的兵員,居然有十萬之眾。
  其中安南八萬,交趾兩萬,這十萬都是久經訓練的精兵,概由藍紹光統一指揮,明白地表示了抗拒之意。
  以十萬大軍來抵擋一萬人的戰事,擺明是大吃小的情勢。梅玉似乎沒有勝算可言,但梅玉卻悍然無懼,陣兵邊界,等候方天傑率逞羅軍前來會合,然後準備揮師直進。
  而交趾的大軍也開進安南的都城西貢,準備在西貢城外的那片大平原上,與梅玉決一死戰。
  聯軍統帥藍紹光本身雖然不懂得用兵,他的帳下謀士倒頗有人才,這是個佔盡優勢的謀略。
  陣兵城中,利於固守,給養補充無虞,戰場遼闊而平坦,不怕對方用險奇襲,敵寡我眾,這是穩贏不輸的戰局,相反的,對安南有利的條件,對梅玉就大大的不利。
  但梅玉也不外行,他同樣地看出了敵我之間的強弱之勢,他的兵能征慣戰,但不能夠以一當十,何況就只能以一當十,也只是個平手之局。
  所以,他把大軍駐紮在一個山頭上,離預定的戰場有二十多里之遙,山勢很險,只有一路可通,安南的大軍無法由這一條路猛撲,就在這兒等機會,等到方天傑的兵到了之後,守勢更穩固了。他打的竟是個耗的主意。
  由於他據的那座山後是豐饒的平原,城鎮很多,他也不怕補給中斷。
  這一手倒反而使城中的藍紹光感到不安了。他沒有想到梅玉在迢迢千里行軍遠征之後,居然能定了下來。
  預期在梅玉的軍隊進入平原後,揮眾猛撲的計劃受阻不說,那些優勢條件也漸漸消失了。
  他帶了兩萬人來,卻成了十萬人的統帥,結構上就顯得矛盾,安南將領多半驕悍桀驁,眼中沒把這個元帥看得有多了不起。
  再加上安南國王胡奇天天催他揮軍出戰,他也試過,派出了一千人的突襲隊想搶攻上山,結果在山路上就被滾石急管打得落花流水,潰散逃命,回來的不到二百人,這一千人是他自己交趾的子弟兵。
  審度一下情勢,搶攻非為不可,但至少要發動兩萬人,一半由山路上不惜犧牲,源源不絕地猛攻,另一半人則要冒險由山巖絕壁處攀緣進擊才有機會。
  安南國王胡奇也同意這個作戰計劃,卻不同意由安南的士卒來擔任,意思是要由交趾的兩萬人全部出動,擔任第一戰線。
  交趾軍負責第一線,這原是議定的,梅玉此來主要是為要擒殺藍紹光,讓藍紹光多出點力也很公平,也因此才讓他擔任了聯軍統帥。可是此刻情況不同,叫他的兩萬人去冒險搶攻,無異是送死。
  搶攻的結果勝負尚難預料,而這兩萬人則想得到的是所剩無幾了,藍紹光自然不幹,他對胡奇道:「胡王兄!這一來兄弟手中這點實力就要全部犧牲了。」
  胡奇冷笑道:「人是交趾的,又不是你老弟的,你又心痛什麼?」
  「這是拙荊全國惟一的軍力了,拙荊再三懇囑小弟要予以愛護,因為交趾國內人口本少,這幾乎是全國一大半的壯丁……」
  胡奇神色更冷地道:「藍老弟,梅玉真正要對付的人是你,安南只是在幫你的忙而已,你不肯去打頭陣,我們又為什麼要替你去拚命。」
  藍紹光卻不領這份情,也板起臉孔道:「胡王兄,是你自己有意雄圖,才拖我下水,我在鎮南關時,也是得到了你的請求行刺梅玉,結果反而害死了我的姐姐……」
  「哈……那怎麼能怪愚兄呢?是你說有把握,可以控制雲南的,結果沐家的勢力仍然不減,你吹了半天牛,事情發作了卻不是那回事,你手中的那些人不堪一擊,狼狽地跑到交趾投靠老婆去……」
  大家互挖底細的後果是不歡而散。但是藍紹光持不肯出動交趾的部隊去硬攻,胡奇自然也不肯讓安南的士卒去送死硬拚,局面就這麼僵持著。
  但是胡奇使出了殺手鑭,他中止了交趾軍的給養補充,想以絕糧為手段強迫藍紹光一拼,藍紹光手下的謀士有不少是跟隨他的先人藍玉大將軍打江山的,哪裡會被這一手給吃住了。
  安南城不發給養,他們就動手槍老百姓,甚至於不惜火拚,搶安南軍中的糧秣,在安南的城中先鬧開來,藍紹光更放出了話,胡奇如果不好好合作,恢復補給,他就要向明軍投降,裡應外合,共謀安南。
  這一手還真厲害,整得胡奇乖乖地遣人出來跟他講和,不但恢復了補給,而且真正地著實了他聯軍統帥的主權,保證安南的將領毫無異議地聽他指揮。
  因為藍紹光手下確有將才,特善用兵。
  真正不安分的是安南王胡奇,在敵軍壓境之際,他不但需要個好的統帥,也不敢在家中惹下這麼一個難惹的敵人,只有採取安撫的方法了。
  梅玉仍然按兵不動,可是局勢卻對安南愈來愈不利了,首先是韓玉玲姐妹倆,統了萬蠱門和金花門,以苗疆總降頭師的身份,號召了苗疆九十六個部族,集中了兩萬苗人軍兵,支援大明西南都護府梅元帥。
  這個消息還只是引起安南的震驚而已,還不足以構成太大的威脅,苗人悍勇不畏死,但是粗蠢無知,不易號令,尤其是幾個部族的聯合部隊,更是難以統率,相對的戰力也打個折扣了。
  不過另一個消息卻令安南王和藍紹光大大的不安,那就是世鎮雲南的沐王爺將部下精銳六萬,進兵邊境。
  沐王沐榮本是藍紹光的姐夫,但是藍紹光卻偏偏要搗自己人的蛋,首先是派出細作,放在姐姐沐王妃那兒,弄出了行刺梅玉那一手,結果行刺失手不成,他興兵逼宮又被梅玉的部屬擊敗,逃到交趾的妻子那兒,最怕的也就是沐王來報復,才跟安南合作。
  現在沐王府的兵果然來了,看樣子是要配合迎頭進擊,這個情況就嚴重了,他們的聯軍有十萬,但梅玉和沐王的精兵加起來也有九萬,人數上的差距極微。
  更糟的是梅玉和沐王的聯部也不急於作戰,他們守住陣腳,似乎還在等待,等一個更有利的時機。
第三十一章 佛光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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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紹光實在無法理解梅玉在做什麼,這一切似乎都與兵法不合,梅玉似乎是準備利用長圍的策略來困死安南,不過這卻不是一個聰明的策略,西貢四周都是肥沃的農田,尤其是米稻的收成,年可二熟,自給自足尚有餘,反倒是梅玉自己的那些部隊,要扼守山顛,補充給食沒那麼方便,這種戰法分明是倒持太阿,授人以柄,用兵精如梅玉和方天傑為什麼做這種傻事呢?
  這不僅藍紹光不明白,安南國王胡奇也同樣不明白,但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認識,那就是梅玉一定在搗鬼。
  明知敵人在搗鬼,卻又不知道是搗什麼鬼,這是很令人氣喪的事,然而卻毫無辦法。
  因為梅玉把三萬苗軍和自己五千名勁卒都扼住了四周的山路,據高守險,不作拚死的準備,西貢城郊空有十萬大軍,卻是一無作用。山路險隘,只要來個人和足夠的擂木、滾石、弓弩,就可以阻住十萬大軍。
  在另外一邊的冰王府軍卒,也是採取同樣的步驟守住陣角,只據一個有利的地勢後,就按兵不動,倒是把藍紹光弄得緊張萬分,每天都把一大半的軍力放在這一邊,防止沐軍突然進攻。
  就這樣維持了一個多月,西貢的安南朝廷中充滿了不安,長時期被圍縱然不虞饑困,但在精神上所造成焦慮和不安卻比飢餓更擾人。
  尤其是城中不住地出現一些傳單。
  傳單上說西南都護元帥梅玉和沐王府此次的目的只在兩個人:藍紹光是沐府叛亂家臣,安南國王胡奇野心勃勃,此二人罪大惡極,殺不容赦,但安南國中其他人等卻俱為無辜者,不應受到牽連……
  從逆者殺,助逆者滅族!
  相反的另一種條件卻十分巨厚,降者不究其罪,陣前起義者,加倍升賞。
  這些傳單是木刻印的,散佈貼在城中每一個地方,差不多人人都知道,這就夠使藍紹光頭痛了。
  這種攻心策略是密探間諜的手法,藍紹光手下有不少軍事人材,卻沒有精擅於搞密謀的,無形中已相形見細了。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陸陸續續地將近有一萬安南的士卒投降到梅玉那邊去了,梅玉都收編在西南都護軍編制內,而且也確如所言的升了官職或給了重賞,這一來使得人心更亂,藍紹光嚇得連巡邏隊都不敢派出去了,因為每派出一批,就失蹤了一批。
  不是投降了梅玉,就是被他們降明的密探同僚給摸掉了,這一連串的損失又是幾千人。
  然後,更大的恐慌來了。
  營中的士卒有一大半腹痛如絞,口中吐出了像蛆般的小蟲,梅玉用箭射了近百封信進去,自稱在他們飲水的上游布下了蠱母。這種叫嚙心蠱的毒蟲所產卵極小,肉眼不辨,生命力極強,火攻水淹都不怕。
  而且繁殖極快,人只要吞了一些蟲卵人腹,孵化成蟲,專營嚙食內臟,三天內必將穿腹而死!
  這是苗疆萬蠱門主韓玉玲、金玲姐妹親手布的毒,也只有她們可解,降者可免死。
  這一來又有萬餘人投降了梅玉。
  藍紹光沒辦法,只有把大軍撤人了城中,十萬大軍只剩下六萬多了,在城裡面,食用的是井水,不怕降毒,安全上可以元後慮
  可是如此一折騰,他在人數上的優勢就失去了,梅玉的兵源增加到七萬人,加上六萬名休王府的大軍,反而多出安南的一倍了。
  優劣勢易,梅玉邀了沐家軍分向並進,反而把西貢城圍了起來。
  這下子使安南的朝廷更恐慌了,朝議時胡奇公開的責問藍紹光道:「藍元帥,上次鎮南關失敗,你說是士卒不聽指揮,兵員過少所致,這次卻沒有那些因素了,你的兵比別人多,而且你有全權指揮,可是未經一戰,卻損失了三萬人,你這大元帥是怎麼當的!」
  藍紹光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話了,胡奇的話卻更難聽:「你損失了三萬人。敵人反而增加了三萬人,你這個大元帥領兵都變成支敵了!」
  藍紹光一直都少年氣盛,哪裡聽得下這種話,當時氣沖沖地反駁道:「國君,投降過去的都是安南的兵,小弟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胡奇勃然震怒道:「大元帥是說我安南的兵靠不住了,那好!
  從現在起,安南的兵由孤家自行帶領,你領著你那二萬多的交趾兵出城去吧!」
  「什麼?這時候要我們出城?」
  「不錯,孤家發現你是個惹禍精,自從跟你合作以來,一切都在倒霉,而且現在西貢已成孤城,糧草給養徵收不易,我們也無法再供給你了,你立即出城去吧!」
  「國君,西貢城外一共才兩條路,一條路上是梅玉,另一條是沐家的人,你要我從哪一條路出去?」
  「隨便你,你認為哪一條路走得通就走哪一條,這一次出去是戰是降,都是由你自決,反正安南是絕不收容你了。」
  胡奇打的是準備議和的算盤,因為原先只打算跟梅玉對抗,不叫西南都護府成立,沒想到連沐王府的人也惹上了,胡奇知道沐王府的目的在於藍紹光,所以才絕了藍紹光,憑持著以前跟沐王府的關係不錯,相信不難央求沐府議和的。
  最主要的是安南現在雖然只剩四萬多軍隊,但這四萬多人都是精選的正規步卒,而投降到梅玉那邊去的三萬人,只是由四周召來的苗徭等的支援部隊而已,安南的實力絲毫未受影響,尚堪一戰,有本錢在手,他也有了和作的價碼,所以他要把藍紹光趕走。
  藍紹光原是胡奇邀來的,本來為著重藍氏手下的軍事指揮作戰能力,想造成西南夷的優勢,現在看看苗頭不對,又想撇開藍氏了。
  藍紹光不是笨蛋,立即就明白了胡奇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敢多發脾氣,因為情勢對他太不利。安南那一支四萬多人的精銳步卒以前也只是名義上歸他轄制而已,事實上調動指揮仍要胡奇的符令,現在退回進了西貢城內,符令早為胡奇收回,不歸他指揮了。
  胡奇現在翻了臉,他只有乖乖地走。
  胡奇還可能有議和的本錢,他卻除去一戰外,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梅玉和沐王府都對他恨之入骨,甚至他想投降都沒人接受。
  戰是惟一的出路,當然不是拚命,他領出來的這兩萬多交趾戰士是手中惟一的實力了,如果這些精銳受了折損,他連交趾也無法回去了。
  召集了全體交趾士卒,在安南兵的監視下出了西貢的城門,還好不十分狼狽,因為胡奇對他也頗為顧忌,這兩萬多人有一半是漢人的僱傭兵,是交趾女王以高於他國數倍的軍餉雇來的,的確能征慣戰,胡奇的兵員雖然多出一倍,卻也不敢硬吃他們。
  出城之後,梅玉倒是遣軍出來阻戰了一陣,但不是梅玉率來的步卒,也不是方天傑所訓練的逞羅鐵衛隊,而是韓氏姐妹召來的苗人部隊,一半則是安南新降的雜牌部隊,這批人加起來數量固然不少,卻不耐拼戰。
  幸好藍紹光也不想死拼,雙方就這樣進進退退,小作接觸地纏戰一陣,苗人損失了近萬,而交趾軍也折了三四千人。
  這種戰爭是無法以損失來定勝負的,苗人雖然死傷得多,但他們的人多,仍然佔著絕對優勢。
  藍紹光折損了一成半的部隊,尚未影響到元氣,仍然保持著戰鬥力,他就這樣且戰且退地往海邊走。
  到海中去原是絕路,但藍紹光似乎存心往絕路上走,所以梅玉也不迫他太急,準備慢慢地困死他。
  海邊有個小港,只停了些小商船和漁船,靠這種船是無法出遠海的,也載不了兩萬人,所以梅玉很放心。
  藍紹光背海屯兵,大家都據險紮營,互相監視著,也都沒準備作進一步拼戰的準備。
  梅玉扼險而守,除非藍紹光逃下海去,但是靠那幾十條小船行嗎?
  兩萬人靠海而棲,糧食就成了大問題,除非是吃魚,但他們能光靠吃魚過日子嗎?
  僵持了兩三天,忽然有一天凌晨,梅玉接報說藍紹光的前哨在撤退,連忙親率大部追上去,果然看見藍紹光的人在撤退,而港中卻不知何時,泊進了四五十條大船。
  藍紹光的大部分人都已上了大船,藍紹光向梅玉呼叫答話,梅玉倒是很從容,只帶了他的妻子姚秀姑和兩名侍妾,四個人策馬近前。
  藍紹光已經登上了一條小船離開了碼頭,駛進了海中十幾丈處,才仁立船頭,按劍笑道:「梅玉,你想不到吧,我會在海上安排了這一批大船撤退?」
  梅玉問了一句很傻的話:「你從哪兒找來的?」
  藍紹光的笑聲響亮地從海上飄來:「梅玉,你的話實在很天真,四十幾條大船,從哪兒可以輕易找到,我處是早有準備的了。」
  「你早就準備要從海上撤退了?」
  「是的,當胡奇邀我共圖西南夷霸業時,我就準備了,萬一所圖不成,必須從容撤退,不能孤注一擲,硬把本錢砸在安南。」
  「你靠著這兩萬人能成什麼事,沐王府謀你必得,現在大明朝廷也容不得你的,你一逃回交趾立刻就會發兵征討你,你抵擋得了嗎?」
  藍紹光哈哈大笑道:「我不會回交趾去的,我以這兩萬之眾,四十五條大船隊,縱橫西洋,何處不能容身,到哪兒都能稱霸,以前的虯髯客在海外所建的扶余國,應該也就是蘇門答臘那一帶,我可以在那邊再建一個王國去。」
  「那你就丟掉交趾女王不管了?」
  「那個彈丸之地離中原太近,不是可發展的地方,我早就準備好了,叫我的老婆能守則守,不能守就放棄,帶上國內財富,飄洋出海跟我新建天地去。」
  「海外不毛之地,建國豈有那麼容易?」
  「我有人有錢,還怕成不了事嗎?這四五十條大船是我在多年前就秘密著人造妥了,一直以商船的身份往來於西洋各島,在哪兒立足生根,我也早計劃好了。」
  梅玉看看他掛在船桅上的旗幟道:「黑龍旗。你的船上怎麼扯著黑龍旗的,難道你跟橫行七海的大海賊黑龍會也勾結在一起了?7」
  藍紹光狂笑道:「黑龍會根本就是我創立的,交趾國中怎麼能付出兩萬僱傭兵的費用,這都是我黑龍會中的成員,名馳七海的神秘人物黑龍,也就是我的化身。」
  梅玉的確是相當震驚的,詫然發問道:「你是說你這四十多條船都是海盜船?」
  「不錯。反正我也不會再回交趾了,借你的口宣揚一下,黑龍會今後將在海上討生活,我們是一個四五十條船的大船隊,有兩萬名水上健兒,這股勢力誰能抗拒,今後誰要是遇上我們的黑『龍船,還是乖乖投降的好。」
  梅玉也朗聲道:「藍紹光,原來在海上殘殺無辜,洗劫商船的黑龍黨魁就是你,你知道你的罪孽有多大,從廣東到遼東,沿海所有的州府都在通緝你,懸賞萬金,要取你的首級。」
  藍紹光傲然道:「那有什麼?印度,天方,還有更西的一些國家,也都在懸賞要我的頭,可是誰又有這個本事?他們只知道我的黑龍船時東時西,出沒無常,卻想不到我摩下的戰船會有四五十條之多,縱橫七海。」
  他揮揮手,小舟靠上了一條大船,然後整個船隊揚帆緩緩出海而去。
  韓玉玲忍不住罵道:「早知道這個畜生如此混賬,該弄蛆蠱在他身上,活活整死他2」
  姚秀姑笑笑道:「現在沒機會了。」
  韓玉玲道:「還是有機會的,他遲早還是會去找他老婆的,我把蠱下在交趾女王的身上,只要他們一交合,蠱就能種過去要他的命。」
  梅玉一歎道:「殺了藍紹光沒有什麼用的,他只是一個狂妄自大的草包而已,不安分的是他的手下,也就是以前藍玉大將軍手下的那些親信、舊部,這批人才是禍害之源,軍事、謀略,什麼壞主意都是他們興出來的,除掉那批人才能使天下太平。」
  韓玉玲道:「爵爺為什麼不早說,他們在平地上,我們還有辦法。」
  梅玉笑笑道:「你們的辦法是用蠱,那要一對一,你們上哪兒去找這麼多苗女去。」
  「也不是非要女人不可,像我們對付另一批人,在食水中下了禁制,不是弄過來一萬多人!」
  「但是對藍紹光的手下沒有用,他們中頗有能者,他們也喝同樣的水,卻沒有中毒,可知早有了準備。」
  韓家姐妹卻略見沮喪,但是梅玉卻興致勃勃地吩咐沿海紮營佈陣,密密地封鎖了海岸,而且加緊地製造彎箭,使得大家都很奇怪。
  姚秀姑問道:「元帥,藍紹光已經遠去,我們現在應全力對付西貢城中的胡奇才是。」
  「胡奇是捨不得離開西貢的,他如離城遠去,沐王就正好佔據西貢,絕了他的歸路,我跟沐王早就約好了,一人堵一邊,活活地堵死他。」
  「可是我們移師海邊,他就可以全力去撲攻沐王了。」
  「他不敢也不會的,他的人手跟沐王大軍差不多,力攻未必討好,而且他跟沐王還有點交情,不會死拼的。」
  「元帥,既是沐王跟他有交情,為什麼又要出兵夾攻安南呢?」
  「那是出於我的請求,安南已數歲不朝,有了不臣之心,而且公開支持藍紹光,違抗我這西南夷都護使,那就是公開違抗我大明,沐王身為明臣,自然要支持我。」
  姚秀姑道:「他可以不理的,朝廷也沒有要他出兵。」
  梅玉一笑道:「他當然可以不理,朝廷也怪不到他,可是就得罪我了,他身旁天南離朝廷很遠,皇帝要對付他不容易,我對付他就容易多了。」「
  姚秀姑還想問,梅玉一歎道:「朝廷給我都護西南,就是想利用我們之間的矛盾,互相牽制而制衡,我們就必須互相合作而安於所居,這是一種攻防上的互相依賴,你們一時不會明白的。」
  姚秀姑道:「朝廷大事,妾身是不明白,也不敢饒舌,可是元帥此刻列陣海邊,好像藍紹光會去而復返似的?」
  「不錯,我就是防他這一著。」
  姚秀姑不解道:「他還回來幹嗎?明知道安南大軍雲集,他來了也討不得好去的。」
  梅玉笑道:「戰陣上的情勢,有時可由不得人的,他並不想回來,但卻非回來不可,因為他以為我必然移師去攻安南,他還可以登陸突圍,我卻要堵絕他的去路,非要他們全軍覆沒不可。」
  梅玉常常用兵如神,所以大家也不敢多問了。
  而且梅玉也沒有要大家多等,當天晚上就聽到遠處傳來海上隱約隆隆的炮聲,也隱約可見天際的閃光。
  將近天明之際,探測的小舟已經來報有二十多條大船接近了,梅玉立即下令佈陣監守海岸,嚴令不准敵人登陸,就在海中予以消滅。
  這倒並不難,因為這是小港口,大船吃水深,無法直接駛入,要靠小船接駁,所以當十幾艘扯著黑龍旗的大船入港後,放下了小船,想強行登灘時,遭受到最猛烈的攻擊,形成一片人間地獄。
  用地獄來形容當時的情景並不過分,每條大船上都有三四條小船,每隻小船上擠得滿滿的,總有四五十人,船舷已壓著水面,一個弄不好就會翻掉。
  梅玉的士卒們在岸邊卻遙遠用火箭攻擊,箭尾上綁了棉絮,沾滿了桐油,射在船上立刻起火燃燒,落在人堆裡更糟,桐油沾上人身也開始燒起來,混亂中船立刻翻了,人落在水中,就成了弓箭手的活靶。
  有人舉手高呼著投降,但梅玉卻下令不接受,殺無赦,那才是一場最慘烈的屠殺,海面上浮滿了人屍,有些小船看見不對勁,又劃回大船去了。
  但是他們沒來得及攀回大船,港外海面上一片帆影蔽空,近百條巨艦上懸著大明的旗幟。船上的炮火猛烈,一片硝煙中,十幾條黑龍船都化為碎片。
  藍紹光的部下們在海中哭叫著求饒,但外面趕來的大軍艦上的明軍跟梅玉一般的無情。
  直到海上浮著全是不能動的屍體了,港口也排滿了旗幟鮮明的巨艦。
  主艦上扯起了大鄭字的帥旗。
  是鄭和,三寶太監鄭和,他又第三度的出海巡弋而降了,而且恰好地在海上截住了黑龍船,來個一舉而殲!
  經過一陣連擊之後,鄭和甲冑鮮明地乘著小舟登岸,梅玉親率妻妄部屬,在岸邊接迎。
  鄭和一見面就哈哈大笑道:「恭喜國公,聽說國公身邊又添了一雙玉人。」
  梅玉介紹了韓家姐妹,鄭和笑著打趣道:「難得二位還是苗疆的總降頭師,咱家以後倒是對二位要十分恭敬,若是惹惱了二位,隨便弄點零碎放在咱家身上,咱家可就慘了,好在咱家是個寺人不近女色,最多是不舒服而已,大概不會要命。」
  他很風趣既調侃別人,也打趣自己,所以使得氣氛立刻很融和。
  談話中,大家才知道梅玉跟鄭和是約好了共謀安南的,梅玉這邊發兵,鄭和也出海而行,原本是想三面夾攻平定安南跟交趾之亂的,想不到意外地把為患海上的黑龍海盜船也消滅了,昨夜海上一番遭遇,藍紹光一半的船就被消滅了,逃到港中來,又被梅玉截殺了另一半人。
  藍紹光在小船上中了亂箭而身死,屍體已尋獲,他的部屬十之八九被殺死,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被俘請降,梅玉本來不想接受的,還是姚秀姑勸他為人不要太狠,不要造太多的殺孽,他才勉強地接受下來,編為部屬,也有近兩千人,使他的都護府聲勢又壯了。
  這時陸上的大軍又增加了鄭和的三萬多西征軍,這支部隊可不得了,水陸兩棲,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選戰士,安南王胡奇不敢再頑抗,只有率眾投降了。
  鄭和做主受降,因為他是大明朝廷的代表,他在受降之後,以雷霆萬鈞的手法與作風,廢掉了安南王胡奇以及他治下的文武大臣等十多人也都加以罷黜,然後在胡奇的侄兒中,挑選了一個精明能幹的年輕人,立之為王,請鎮南王沐榮和汝國公梅玉擔任監國,督察國政。
  新君登位,大赦全國,政風一新,革除了不少先前害民的規章,贏得了民眾一致的稱頌。
  新立的安南王胡祿除了上表歸順大明外,還在佛前盟誓,訂佛教為國教,建聖光寺分寺,由聖光總寺派遣高僧來住持,封為國師,以表示對聖光寺的服膺。
  這一切都弄定妥後,鄭和又再度揚帆西進,巡視西洋各邦去了。梅玉知道鄭和是去搬銀子,前兩度西征時,在馬來西亞發現了不少的銀礦和錫礦,當時就留下了技師,指導當地土番開採冶煉。
  這是朝廷的一項秘密收入,永樂帝自奉雖儉,但是他勵精圖治,修城、治河、興修水利、廣開大道以修商旅交通,這些措施都要錢,雖然可取之地方,但是永樂帝體恤百姓,不願把稅賦加得太高,所以動用了這批海外的財源。
  梅玉和方天傑也都班師回到了暹羅,他的都護府就建在此間,那是他的私心,他想為建文帝把聖光寺遷到此間來,他自己是明朝的西南都護使,方天傑又是暹羅的王夫,每個人的手中都有著一股雄厚的武力,足可保護這位結義大哥的安全,也可以保證聖光寺的崇高地位。
  建文帝和李珠也同意了,他們在緬甸固然不錯,大緬君對聖光寺也頗為尊敬,可是聖光寺除了一些近侍外,不能設太多的武力,那也是跟永樂帝之間的一項密約,永樂帝可以支持建文帝在西南立腳,卻不答應聖光寺建軍。
  永樂帝寧可撥軍隊給梅玉,建立都護府來護衛聖光寺,卻不准聖光寺自己建軍。
  所以建文本人也同意遷寺到暹羅,那兒不但有龐大的軍隊保護,而且三兄弟也可以經常見面。
  建寺工程進行很快,因為梅玉還著令韓氏姐妹,發動了近萬苗人幫忙,他們的工資要求低,又乖又聽話,韓玉玲以總降頭師的身份下命令,他們更聽話了。
  西南各大邦都貢獻了建材和金銀,尤其是交趾,王夫藍紹光戰死,梅玉遣回了部分降卒,女王嚇破了膽,派了四位朝中元老,帶了難以計數的明珠珍玩,上獻給梅玉,請梅玉饒恕他們。
  信中說得十分可憐,藍紹光之所以成為交趾王夫也是強行為之的,藍氏挾祖上之餘威,手下兵勇將廣,而且早得在交趾下功夫,使交趾國內間諜充斥,早已是藍家的天下了。這次藍紹光出征,把他的勢力全帶走了,又全部為梅玉所滅,女王才得以整頓朝內,重定天下,驅除藍氏勢力,這都是拜梅玉所賜,所以特致無上謝意。
  信上如是說,那四位元老也是如是說,梅玉也就算了。他相信這也是事實,否則以交趾那等小國,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量,敢與天朝抗拒。
  因為梅玉此刻的身份是大明朝的西南都護使,交趾女王居然遣侍女行刺梅玉,那可不是私人的行為而是向大明朝廷挑釁了。
  那一筆貴重的禮物,他倒是全數收下,放在聖光寺的大殿中,益發襯托出金碧輝煌的莊嚴氣象。
  聖光寺聖僧入駐是苗南的一大盛事,各國的國君和西南大小一百多個夷邦酋長都來祝賀叩詣了,一方面是進聖憎,另一方面也來進詣梅玉,向大明朝廷表示效忠。
  就這麼熱熱鬧鬧地過了十來天,各邦各國的君王和夷酋們也都分別回去了。
  聖光寺中卻出了一件大事。
  供奉在大殿中的一尊綠玉佛像卻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這尊佛像雕成於隋代。系名匠選取了極品翠玉,刻意精心雕鑿而成。通體翠綠,高二尺四寸,寬一尺六寸,重約五十斤,晶瑩奪目,價值連城。
  這尊佛像是聖光寺初建時,由太祖洪武帝所賜,一直被視為鎮寺之寶,也是聖光寺榮耀之象徵。前些日子各邦君王來儀,都是先禮佛祖,後參聖僧,禮的就是這尊綠玉佛。
  偏偏就是這尊佛像失蹤了,是誰拿走了呢?
  佛像是在嚴密地保護中的,從緬甸請到暹羅,是由李珠親自乘象蠻陪著,前後有百名甲士護衛,比聖僧建文的護衛還多出了一倍,到了新的聖光寺後,立刻被安放在大殿中,有四班會武的僧侶,不分日夜的誦經保護,也差不多是一直在目光注視下,怎麼會失蹤呢?
  那經過也十分離奇。首先是在前三天的一個夜晚,那尊玉佛常會由身上冒出彩霞,凝結在頭上,形成一圈佛光,使得值夜誦經的僧人們見了,以為是佛祖顯聖,大家一齊跪在地上膜拜不止。
  第二天,他們將此事票告聖僧過,建文帝半信半疑,卻沒有太在意,他在意識中,總沒忘記自己是中原天子,是天生的聖人,佛祖顯聖,也稱不了什麼了不起的神跡,據說太祖皇帝朱元璋,少年時曾流落在報皇覺寺裡做小沙彌,每天凌晨,要掃大雄寶殿,佛祖兩旁,有許多泥塑的金身羅漢,每當太祖掃到那兒,那些羅漢們都會自動地走過一邊,以方便他打掃角落的所在。
  這故事是國師劉伯溫所創,故意著人在市井茶坊中廣為流傳,來表示太祖的與人不同處,以掩飾太子的出身寒賤,因為在那個時候,人們的思想還是很封建的,雖然有英雄不論出身之說,但貴為天子,仍然不能太將就的,像太祖幼時,與人牧豬為奴,入寺為僧等,都是有失尊嚴的。
  建文帝在幼時也聽說過那些傳說,當時並不相信,也認為是人為的渲染,現在聽得那些僧侶們如此傳說,心中有點歡喜,但也有點懷疑是不是那些僧侶們故意說出來,使百姓們加重尊敬,也使他們的地位重要一點。
  因為有四班高僧們輪流誦經,就是他們這一班有所見,豈不是他們特別有佛緣,得蒙佛祖慈航呢!
  如是喧騰了三天,並無異征再出現,大家也就冷了下去時,卻又再現,還是在半夜裡,據一個高僧說,他看見有一朵祥雲,由玉佛頭上冉冉升起,升到大殿正樑上時,爆開成為一朵金色蓮花,懸在半空。
  這時金光大盛,眾僧一齊跪倒,合十口頌佛號,而空中的金蓮也發出了撲鼻的異香,他們都看見了那尊玉佛化成一丈二尺高的法身,朗聲道:「吾佛為宏揚佛法,乃自降法身,結緣人間,歷時千載,而今功德圓滿,吾佛當西歸,爾等諸比丘僧,諸善男女,有緣目睹,速面向西方下跪,口誦佛號,閉目送吾佛而去……」
  法身四周仍有祥雲繚繞,就這麼冉冉出殿而去。
  殿中的僧侶,殿外的武土都目睹了此一神跡。
  玉佛丟了,府下的檀木蓮座還在,蓮座旁還留有一些黃色的粉末。」
  李珠倒是很有見地,她吩咐將這一批僧侶們和武士全部置留一室,看管起來,然後迅速著人到都護府把梅玉夫婦請來,同時也把韓氏姐妹請了來。
  姚秀姑聞訊之後立刻趕來了,梅玉和韓玉玲晚一步到達,因為當時梅玉是歇在韓玉玲屋中的。
  韓金玲也先開始偵察了,她是白蓮教祖師韓山童的後人,還存著一套祖傳的法籍和符咒。
  她聽了報告後,直覺的就判斷是人為的手法,因為白蓮教最專長裝神弄鬼,那些神跡異征,她也全可以用白蓮教的手法弄出來。
  接著再檢查一下那些殘留的粉末,就更證實這是人為的了。
  那些粉末是一種很厲害的迷香,點燃了之後,人嗅了會全身疲軟無力,不能動彈而神智卻在半醒半睡之間,本身沒有意志,可以隨人誘導擺佈。
  本來這是一種誘惑女子的淫藥,男人若是看中一個女子,只要能有機會,悄悄地接近她,點上這種香,對方嗅了就會神志迷糊而體弱無力,那時再施以甜言蜜語的誘導,不管對方多貞烈,也難以抗拒了,這是一種極為邪惡的藥,想不到競被人用到聖光寺中來了。
  既然發現了這種藥物,先前的那種神跡自然也是由人故意造成的幻覺了。
  賊人們之所以要偽造跡象,就是想盜走這一尊玉佛。而且這賊人很狡猾,他第一次不下手,先造成一點小神跡,在大家的心中造成印象,然後再施為,使每個人都以為佛祖再度顯聖,取了佛像,可以在重重警衛中從容離去。
  梅玉一決定這是人為的,便做了一項措施,他立刻就發出了通令,要四外的警衛立刻加強盤查,嚴格檢查每一個經過的人,凡是有兩尺來高的包裹箱子等行李,一定要打開來檢查,以免佛像被運出去。
  案發到現在,不會超過四個時辰,賊人們想要離開,也不會超出一百五十里去,而他所佈的崗哨遍佈在兩百里外每一條對外通路上。
  通令是用一種特別訓練的鷗鷹來傳遞的,這種猛禽飛行極速,目力銳利,夜可見物,它們在空中直線飛行,不受任何阻礙,百里之遙,片時可抵達,是一種最快的通信方法。它們沒有鴿子的耐力,可飛行迢迢萬里,但數百里的短程,它們卻可靠迅速多了。
  梅玉發出通令後,才開始審訊那些僧人。
  一切神跡俱為人為,就必然要有內應,這個內應一定是能出入逗留在大殿中的人,才能在玉佛身上弄手腳。
  他查出這一批人,正好是三天前夜間發現聖跡的那一批,嫌疑又大了一點。
  他又挑出一名坐在近玉佛邊的高僧,法號叫釋智空,於是他問道:「大師是第一個見到玉佛頂上冒出佛光的?」
  「是的,當時已為深夜,眾僧友都極感疲倦,只有貧僧較為清醒,故而最先得見,發聲喚醒諸友。」
  「你看到的是一朵五色樣雲冉冉上升,有多大?」
  「開始時只有拳頭大小,越升高越大,升到正梁時,已有籮蓋大小了,隨後一聲輕爆,變成一朵金蓮。」
  「大師見過民間在慶典時所制的煙火嗎?」
  「見過,每逢過年時,皇宮中都放煙火的。」
  「那樣雲變化為金蓮,像不像是放的煙火?」
  「這個……僧家不敢打談話,的確是有點像。」
  「你有沒有見到玉佛長大成為丈二法身呢?」
  「這個也沒人見到,因為大家都抬頭去看那朵金蓮了,直到耳畔有聲音,大家才低頭來看玉佛,見到的已是法身了,全身也是碧綠,周圍有香煙繚繞。」
  「是坐著還是站著的?」
  「應該是站著的,但是下半身為煙霧所遮,不見雙足,一直到出殿而去……」
  「你看到佛祖的面目了嗎?」
  「隱約的看到了一些,與一般所見的佛像並無差異,只不過臉上是青綠色的,看來有些猙獰。」
  「猙獰?這對佛祖可是大大的不敬1」
  「貧僧只是說出心中的感覺,佛祖要見怪也沒辦法。」
  「釋智空。你說一句老實話,你認為這一次佛祖顯靈西歸,是真的嗎?」
  釋智空沉思片刻才道:「元帥問起了,僧人也不敢胡言,僧人也懷疑這是一次人為的,只是如何施為,僧人可說不上來。」
  「何以你認定是人為的呢?」
  「因為佛祖如現法身,應該是金光燦爛,不會是綠色,那是妖異之色。再者,經佛光普照之後,應該是通體舒坦無比,如沐春陽,如熏和風,而僧家卻感到頭痛骨酸,這都不是正道。」
  梅玉點點頭道:「你既有這種感覺,為什麼不告訴聖僧呢?
  還要跟著大家一起胡說?」
  「元帥,僧家是現在才清醒一點,先前糊里糊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梅玉一歎道:「大師既然如此明白,本爵也告訴你實情好了,小妾是白蓮教主的後人,據她偵查判斷,這完全是一種白蓮教的障眼法和迷魂手法,大師可知道各位貴友中,有誰是習過法術的?」
  釋智空道:「有一位釋智安師兄,他是密宗出身,精擅各種法術,不過他應該沒嫌疑,因為第一次佛祖顯聖,他就立斥此說,說佛祖大如來法身,應是萬輪金光,佛光也是金色的,不會有什麼五色樣雲,那是妖孽化幻來迷惑世人,他正準備行法降妖呢!」
  「喂!這位智安大師在何處?」
  「應該就在寺中吧,寺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說不定正在展開調查。」
  梅玉連忙著人去找釋智安,卻在後園中找到了他的屍體,喉問有兩個深洞,似為一種歹毒的指力穿透而死,兇手指力能夠透喉而殺人,可見武功很高。
  也可知釋智安必然是有所發現,才被人殺害的。
  知道寺中必有內奸,卻苦於找不到線索,那些高僧們對佛祖顯聖之事,有一半相信,一半不信,但不管信與不信,他們都沒有嫌疑,因為他們的來歷都很可靠,大都是自幼出家,在聖光寺學習各種事務和精修佛法,不可能跟白蓮邪教發生關係。
  再清查那些侍衛們,也找不出可疑之處,這些侍衛是梅玉和方天傑親自召募訓練的,事前對於身家已經做過詳細的調查,個個都是忠貞可靠,才被派為聖僧建文的貼身侍衛。他們的忠心絕無問題。
  不過玉佛卻是失竊了,被一個或是幾個裝神弄鬼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弄走了。
  調查沒有結果,大家都很沮喪,齊聚在一起磋商,連建文自己也參加了。
  他的反應倒是比較輕鬆地道:「我不明白,賊人費了這麼大的手腳,僅盜去這麼一尊玉佛的目的是什麼,它雖然價值連城,卻不是最珍貴的,在聖光寺中,至少還有五六件寶物。價值在玉佛之上,比如說那柄昆吾寶刀,就供在神桌上,他卻沒有拿走。」
  昆吾寶刀是建文出亡時,自己從大內攜出,刀為西洋名匠所鑄,能削鐵如泥,刀柄上的名珠寶石,每一顆都價值連城,較之玉佛猶為名貴,它的體積小,份量輕,攜之方便,卻安然無恙,未被竊走!
  李珠道:「竊走玉佛的人,顯然不是為了它的價值,而在打擊聖光寺的威望,因為前些日子,諸王入覲,都向玉佛禮拜,認定是鎮寺之寶,現在玉佛失蹤,豈不顯示聖光寺之無能。」
  姚秀姑道:「玉佛是現法相而去的,寺中僧人都可以作證,這事渲染開了,反而會增加聖光寺的聲望。」
  李珠一笑道:「秀姐,寺中的高僧也說過,玉佛法相乃妖異之氣,如果我們信以為真,足以惹人恥笑,對方故意留此敗筆,正是要我們去大肆宣揚的,等我們把此事曉遍西南時,他們再出來以妖異為斥,甚至於出示玉佛來作為證明,那時聖光寺就無地自容了。」
  梅玉火大了道:「那我們就等著瞧好了,聖光寺的神威不完全是靠著民眾的信仰而建立的。」:
  韓玉玲婉言解勸道:「爺!不能這樣子說,服人以威,遠不如服人以德,聖光寺之所以能居於萬邦之上,就因為聖僧是佛祖代表,大家心甘情願地臣服其下,人不敢跟神佛去爭,卻絕不怕跟人爭,宗教化服之力,還是大於一切的,我們絕不可小看了信仰的力量。」
  梅玉道:「那要怎麼辦呢?」
  李珠道:「目前只能不動聲色,慢慢地偵查。」
  梅玉急了道:「這可拖不得,玉佛失蹤已經封住消息了,若是有人間起來,聖光寺的威嚴即將受挫。」
  韓玉玲忽然道:「能不能找到一尊差不多的?」
  「恐怕不太容易。」
  韓金玲道:「不必去找,姐姐就有一尊,是先母留給她做陪嫁的,現在她已經嫁人了……」
  韓玉玲道:「我那尊翠玉佛像的色澤倒是差不多,只是小了一點,只有一尺多高,比那一尊差了一大截呢。」
  韓金玲笑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再把我的水晶屏放在前面,那是能放大的,看來能比原來的還大。」
  韓玉玲道:「我那尊是坐像,原來的那尊是立像。」
  韓金玲笑著道:「佛祖去而復返,出去到了西天又轉了一圈回頭,總要有些改變的,這還能難住我們了嗎?」
  梅玉一怔道:「你們要使玉佛回來?」
  韓金玲道:「賤人能叫玉佛去,我們自然也能叫玉佛回來,這不過是白蓮教的手法重演一次而已,這次我要使它更為轟動,再過幾天就是浴佛節了,這在我們西南夷方是一個大節日,我們就選在那一天讓玉佛回寺。」
  接下來的幾天,聖光寺有意無意將寺中玉佛化丈二法身像的事洩了出去。
  於是遠近的民眾都知道了玉佛西去。寺中把留下來的蓮座視同佛祖般的高高供起,希望有一天,佛祖法身能變化再度來歸,所以到了浴佛節的那一天,聖光寺外,聚集數近十萬的信徒,頂禮膜拜,叩參佛祖蓮座。
第三十二章 白蓮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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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萬頭攢動,頂禮參拜之際,忽而半空一聲霹靂,不遠處的寺院中,耀起萬道金光,慌亂中有人叫道:「佛祖顯聖了,快進去參佛去。」
  於是大群的人都擁進了聖光寺,進了大殿,門上的警衛攔不住,只有步步退守,直到進人大殿,到了供奉佛祖蓮座前一丈之處,就再也不准前進了ˍ
  那些擠進來的民眾都是虔誠的善男信女,對佛祖自然也不敢冒瀆。他們看到蓮座正在大放金光,也自然而然地跪了下來,不敢再靠近。
  他們的耳中只聽得馨鼓經唱之聲,鼻中嗅到一種異香,矇矓中似乎見到金身的佛祖,在耀目的金光中冉冉登座盤腿坐下,作扯花微笑狀,然後啟口以莊嚴隆重的聲音道:「爾等眾善男信女聽著,吾佛念爾等禮佛虔誠,特從西天再降法身,永領聖光寺,以庇福爾等,今特賜爾等聖水一缽,有緣者服下,得祛病去禍延壽,希望爾等今後當更加虔誠禮佛,服膺聖教……」
  於是眾信徒全體都低首觸地,日宣佛號,等他們耳中的經唱聲漸漸地微弱下去,才慢慢地抬頭,但見佛祖法身已渺,而蓮座上卻跌坐一尊綠玉佛像,身披黃金袈裟,容貌頗似前一尊玉佛,只是已由立而改為坐姿。
  由於大家是親眼看見佛祖走進來坐下後再消失的,跌坐的姿勢與現在的玉佛一般無二,他們也相信這真是佛祖再度重返了。
  而且每一個人也領到了聖水,那是在聖僧的座前的一口玉缽中盛出,那口玉缽只有尋常的飯碗大小,用玉勺舀出一盅盅的聖水,居然能源源不絕,這也是使人衷心信服的原因。
  聖水有一股檀香的香味,人口清甜,服下後使人精神立爽,通體舒坦,據說有不少人身有痼疾,也經此一劑而愈的,那天有幾萬人領受到了聖水,沒去的人真是跳腳後悔,痛失佛緣,因為到了最後一個人時,缽中的聖水恰好舀盡,這證明了佛法是萬能的。
  於是聖光寺的玉佛失蹤與復現。形成了兩樁神跡,使得聖光寺的聲譽更隆了。而玉佛換了個樣子,也就成了另一項奇跡,眾人都當做故事在說著。
  這件事在梅玉等人是十分清楚內情的,玉佛已經換了一尊,那尊立像是被人用妖術手法偷走的,這尊坐像也由韓玉玲用白蓮教的手法安放回去,施障眼法時用了迷香,但立刻再把解藥和一些補氣的藥散化在聖水中,給那些信徒們服下,使他們沒有受迷後不適的現象。
  這一切都是人為的,但是做得很機密,連一些寺內的高僧都瞞過了,因為這一次佛祖顯聖,把氣氛培養得莊嚴肅穆,使人不得不相信。
  只有幾個人知道是假的,但是其中的一個卻引起了梅玉等人的注意。
  那是寺中的雜工道人梅山。
  梅山是漢人,早年經商來此,在此地成了家,就一直留了下來,他本來家道小康,做著生意,可是因為好賭,又因為手氣不佳,把一份家當輸掉了,老婆也死了,落得替人幫傭為生。
  因為他既通漢語,又通暹、苗語,人又靈活,所以被聖光寺雇來打雜,雖是雜工道人,卻是個領班頭兒,管理著百來名火工、道人。
  第一次佛像失蹤,他極力向人鼓吹神跡,但是這一次佛像神歸,他卻四處向人說是假的,是人為的騙局!
  梅玉早就在注意寺內各種人等,布下了廣大的眼線,梅山還沒有向幾個人道及,梅玉已經找到了他,派了幾個親兵把他架來衙門中,開口向他笑著道:「本帥十分失禮,竟然還有一位本家的江湖前輩在此,一向有失問候,請前輩多擔待。」
  話說得十分客氣,禮貌上也不差,居然還拱手作禮,梅山慌忙跪下道:「元帥,不敢當,折殺小人了,小人只是一個粗使工人,當不起元帥的稱呼。」
  梅玉笑道:「梅山爺,我如此以禮相待,你再要裝蒜,可是太不自惜身份了。」
  梅山連連叩頭道:「元帥,小的實在不明白元帥是什麼意思……」
  梅玉神色一寒道:「梅山,你能說了這番話,可見你早已明白本帥的意思,不過你既然要裝,本帥也不在乎,這是你自己給臉不要臉,來人哪!好好地款待他一下。」
  一名親兵上前,劈頭先淋下一碗狗血,另外兩人上前,一人一隻腳踩住了他的兩邊肩膀,跟著一人上前,壓坐在他雙腿上,將他緊緊地俯貼在地上,第四人卻突地抽出了一支匕首,深深的一刀插人了他的大腿,翻手一挑,一塊肉已剜了出來,血湧如泉。
  梅山像殺豬般地叫了起來,可是一個布團放進他的口中,梅玉冷冷地道:「梅山,本帥知道你會行法熬刑,所以先用黑狗血破了你的法,你有本事能撐到一條腿上的肉剮完,本帥就相信你是冤枉的,你若是想招,就把頭點幾下,否則你就咬牙熬下去好了。」
  梅山熬到第三片肉被挑起時,將頭連點,梅玉吩咐停刑,而且立刻為他止血鎮痛,然後才道:「梅山,本帥絕不會冤枉你,甚至於已經抓到你昨夜偷偷與人約會,所以你在招供時,最好不要再有所隱瞞,否則本帥會一直剮下去,割光你身上最後一塊肉。」
  梅山像一灘爛泥般地癱在地上,終於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他的確是白蓮教徒,不過目前已改稱為萬方教,教主叫易天方,是白蓮傳人,早年就來西南夷境,深居在三花苗洞之中,聚集了一大批的人,準備有所作為。
  聖光寺的玉佛是梅山設計弄走的,聖光寺中,他還有幾個同黨,大部分是他所屬下的火工、道人。
  萬方教原本在暹羅已經有了些地盤,像以花腳苗為主的三花苗洞,已經全是他們的勢力。
  沒想到聖光寺總寺會遷來此地,限制了他們的發展,所以才玩出了那一手,使玉佛遁形,原意是想讓玉佛在萬方教中再神跡般地出現,此舉必可打擊聖光寺的威望,增加萬方教的聲勢。
  哪知道聖光寺棋高一著,搶先來了一著玉佛返寺。梅山因為尚未得到教主易天方的進一步指示,所以只能在私下散佈傳言,說重返的玉佛是假的。
  他昨夜確曾跟幾個人偷偷地聚會,商討如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哪知已被梅玉派人看在眼中,而且先期把幾個同黨都抓住了,那些人也都已招供了,只不過他們的地位沒他重要,知道的沒他多而已。
  梅山招得雖然不少,但仍是不夠詳細,韓玉玲姐妹是白蓮教的嫡系遺傳,但是久已停止活動,也不知道有易天方這樣一位同門。因為她們的祖父韓山重授徒很多,到她們父親韓林兒手上時,偏重於召集人馬,擴充武力,把教務給放棄了。她們後來接手萬蠱門,成為苗疆的總降頭師,也沒有在白蓮教方面多作發展,只不過她們手中還有著正籍符錄和鎮教符令玉蓮令而已。
  關於花腳苗,她們也不太清楚,因為這一支苗人從不練蠱,沒有降頭師,也不服她們管轄,族長應瓊花是傳統的女性首領,聽說招了個漢人,在她那一族中行漢化,十分文明,族人也有數萬人,是苗疆一個大族。他們生活在暹羅北部的山區中,佔地很大,自成一片勢力,連暹羅王都管不到他們去。
  萬方教的總壇萬方山莊,就在花腳苗之中,易天方的兒子易小甫就被族長應瓊花招贅為夫,雙方關係十分密切,花腳苗能有今日的文明,萬方教出力不少,而萬方教的實力也因花腳苗而壯大。
  梅玉問知了詳情之後,倒是著實傷了一番腦筋,他為建文帝著想,以為暹羅便於控制,哪知道這裡竟然存在著一股強大的對手勢力。
  為了使這個結義大哥能安穩地坐鎮西南,萬方教自然是必須敉平的,但是用什麼名義呢?
  白蓮教餘孽是必須消除的,這對朝廷是可以交代了,但是韓家姐妹與白蓮教的關係更深,不能在這方面做文章。其次是他們盜去王佛,也是一項罪名,但是梅玉自作聰明,安排了一手王佛歸寺的公開神跡,現在玉佛已安然地在聖光寺中享受香火了,總不能打自己嘴巴再以玉佛被竊的理由去追究了。
  一切公開派兵征討的原因都不存在,但又不能白白地放過萬方教,最後還是韓家姐妹來解決問題。
  她們是白蓮教正宗,卻有人以白蓮教的手法來惹是生非,她們倒是名正言順的可以清理門戶,追究叛徒。
  於是一群人在韓氏姐妹的率領下出發了。
  韓氏姐妹是原來面目,梅玉與方天傑則化裝成兩個粗漢,姚秀姑和李珠則裝得年紀稍大,稱是白蓮教中的護法,他們是以白蓮教正統的身份去登門興師問罪。
  當然前後明暗,梅玉還派了一些呼應的人,聖光寺和暹羅王室也都派了一些護衛的人,喬裝前往接應,這一批明著的人在整個西南夷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
  花腳苗對外開放的一個市鎮叫花鎮,人口約莫有三百多,密密地集中在兩條街,一條東街,一條西街,鎮上有個小鎮官兒,是逼羅工委派的,專管地方一應事務。
  不過花鎮上經常有著上千的流動人口,大部分是做生意的,有運東西來賣的,也有收購山地土產的,使得這個市鎮很熱鬧,鎮口居然有了二十幾家客棧兼飯館。
  韓氏姐妹落腳在一家最大的客棧中,隨即四下打聽萬方山莊的情形,那自然是很引人注目的。
  可是先頭的人員已把萬方山莊的情形探清楚了,韓玉玲只是故作姿態而已,不過這番做作倒還是引起了迴響,立刻就有人前來探聽了。
  來人是個老婦人,帶了四名大漢,韓玉玲認得居然是前次漏網的金花門主段金花,立刻冷笑道:「好哇!你這老婆子原來逃到這裡來了,我們正在抓你呢!」
  段金花也頗為吃驚地道:「怎麼會是你們呢?你們來幹什麼?」
  韓金玲道:「聖光寺中玉佛失蹤,是有人用白蓮教手法搗鬼,我們當然要來查看一下。」
  「那又關你們什麼事?」
  「段老婆子,你少孤陋寡聞了,白蓮教的第七世主韓山童是我們祖父,我們姐妹倆是正宗白蓮教傳人,現在有人用本教手法在外惹事,我們該不該問?」
  「你胡說,易教主才是白蓮教正統,他是上代教主劉福通的嫡傳大弟子。」
  「什麼上代教主?那應該是我們的父親韓林,劉福通只是我父親的部屬而已,居然敢潛位稱教主。」
  「你們家的這本賬我理不清,我只問你們的來意,你們可是來討取玉佛的?」
  「討取玉佛只是一部分任務,我們主要是來找易天方。」
  「易教主有諭,要討取玉佛,除非是梅玉親自前來談判,否則一概不見。」
  韓玉玲臉色一沉道:「易天方敢對我搭這種臭架子,他是不要命了,你去告訴他,說王蓮神符在我手中,叫他來跪接神符。」
  「什麼是玉蓮神符?」
  「告訴你不會懂的,那是我白蓮教中最高鎮教符,就像帝皇的傳國玉璽一樣,沒有這個,他還稱什麼教主?」
  段金花一臉疑惑地走了,大概又過了兩個時辰,又有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來了,一抱拳道:「屬下易小甫,參見兩位公主。」
  韓金玲道:「你叫我什麼?」
  「公主,這是以舊日的關係而言,其實韓教主早已兵敗身故,二位的這個公主也不過是口頭上稱呼而已。」
  「混賬東西!居然敢如此反上,告訴你,我們擁有玉蓮符令,就是正統的教主。」
  她招招手,韓金玲取出一個錦盒,打開蓋子,裡面是一朵玉雕的蓮花。
  易小南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東西,我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可是你父親見過,他應該告訴你。」
  「家父說了,本教有一株鎮教之寶玉蓮花,久年失落在外,要本教子弟全心尋找,務必要收回來,既然在公主手中,即請賜還吧!」
  「什麼?易小甫,你要弄清楚,這是我家的傳家之寶,為什麼要還給你們?」
  「家父說了,兩位公主現在已經歸於梅國公,身為一品命婦,也不會對教務關心了,如果王蓮符令在二位手中,就請二位擲下,家父就把玉佛作為交換,家父有了符令之後,自當號召同
  門,光大本教。」
  「他當真以教主自居了?」
  「這倒不假,家父說了,二位雖是韓教主後人,但教主卻不是世襲的,敝師祖劉福通已是六傳教主,傳到家父則是七傳了。」
  「誰准許你們私相傳授的?」
  「這個就不清楚了,反正這也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你不是白蓮弟子?」
  「我不是,我已人贅應氏為婿,現在是花腳苗的大祭師,是三花苗峒的九峒總護法,這次來只是代表家父來跟你們談談條件。」
  韓玉玲成竹在胸,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們的目的只是要收回玉蓮符令?」
  「是的,家父願意用玉佛來交換。」
  「聖光寺中已經有玉佛坐鎮了,我還要這尊玉佛幹嗎?」
  「公主,玉佛歸寺的手法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可是我們如果把這一尊玉佛公開在人間展示,那又如何呢?」
  韓玉玲道:「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最多說跟聖光寺的前一尊玉佛很像而已,世上的佛像很多,每一尊都差不多的,你們能拿出一尊來,聖光寺就能拿出十尊來。」
  「哪有這麼多?」
  「聖光寺鑒於前失,已經著人前往中原,聘請巧匠搜求美玉,雕刻大大小小,各式的佛像多座,將來如果再遺失一尊,就搬一尊出來代替。」
  「這跟原來那一尊會相像嗎?」
  「為什麼要相像,佛祖如來法身千萬,並沒有固定於一相,所以你們拿去那一尊玉佛毫無用處,你想我會用玉蓮符令換回來嗎?」
  易小甫不由得呆了,他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的,頓了頓才道:「你們不肯交換也沒關係,反正我也見過玉蓮花是什麼樣子了,回去叫人照樣雕一朵就成了。」
  韓玉玲冷笑一聲道:「沒這麼容易,玉蓮符令為白蓮教鎮教之寶,豈是可以隨便偽造的?它有許多異征,你聽說過沒有?」
  「它有什麼異處?」
  「它能自動懲戒徒叛,為本教的家法之一。」
  捧著錦盒的韓金玲口中喃喃念了幾句咒語,那朵玉蓮忽地自動離盒飛起,發出五彩光華,罩向易小甫。
  易小市大驚失色,雙腳一頓,身上也湧出五色光霧,將人掩了起來,韓玉玲冷笑道:「這是本教最粗淺的遁法,想能逃過玉蓮符令中的誅血神刀,豈不是做夢嗎?只是要你回去通知你老子,才饒你一命,取你一臂為懲,你注意聽著,叫易天方從速前來領罪。」
  彩霧中聽得一聲痛呼,一條人影沖天而去,霧氣隨之消散,玉蓮花已安然飛返盒中,地上留著一條手臂,外面還裹著衣袖,正是易小甫身上穿著的,可知那條手臂也是他所留下的。
  方天傑詫然驚呼道:「真有這麼靈異嗎?」
  韓金玲笑道:「方兄太易受騙了,這不過是一點機巧,加上聯眼法而已,砍他手臂的是我袖中的飛力,不過混在一起施用,的確能使人防不勝防而已。」
  梅玉拍拍頸子笑道:「原來是唬人的,卻真把我給嚇著了,我還以為你們真有那個寶貝,隨時能取人腦袋呢,我以後可不敢惹你們生氣了。」
  大家調笑了一陣,專心等待易天方前來了,哪知道等了半天之後,卻見幾個官兵匆匆來了,那是暹羅王室派駐在此地的守軍,不過才幾十個人,領頭的那名軍官要請見王夫,方天傑只有挺身而出道:「什麼事?」
  那位軍官忙躬身道:「王夫!請快點退走吧,易小甫點齊了大批的苗兵,要來殺害各位!」
  方天傑一聽勃然大怒道:「什麼?他敢點苗人來殺我們,那不是要造反了,你們是幹什麼的!」
  「王夫請息怒,小的們仍在此真壓,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小人這一標才四十五人,如何鎮得住數萬苗人,平時他們還守法,尚能圖個相安無事,現在鎮官正在交涉想壓住他們,不過易小甫是他們的總護法和大祭司,大概是擋不住的。」
  「他們想利用苗人作亂,那不是螳臂擋車嗎?」
  「是的,但是易小甫不會在乎的,死的是苗人,跟他沒有關係,萬方教的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王夫還是躲一下。」
  梅玉也道:「他們鼓動苗人起來倒是很討厭,我們先避一下吧,我不願意把軍隊開來,也是為了避免引起戰事。」
  大家急忙收拾了一下,正待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前前後後,都被手握短刀的苗人圍住了,足足有幾百人之多,那名軍官連忙率同部屬前去交涉,片刻後回來道:「王夫,他們要抓走兩位公主。」
  方天傑怒道:「這還成話,殺!突圍出去。」
  那位軍官道:「王夫,他們的人太多……」
  「別怕人多,我們自然會有人接應的,立即突圍!」
  這些軍隊都是經過方天傑訓練的,也都知道方天傑治軍之嚴,軍令一下,不敢有違,領先殺了上去。
  這邊六個人也各執兵器隨上,展開了廝殺,這些苗人們武藝並不高,卻一個個悍不畏死,身受重傷了還死戰不退,倒是頗為討厭,幸好他們是在鬧市之中,兩邊都是房屋,苗人無法大批擁集,所以還能邊戰邊退,不過退出街口後,地方寬廣了,苗人也多了,密密重重地包圍住他們。
  抵擋不了多久,那三十多官兵已經被殺死了、大半,梅玉與方天傑和韓氏姐妹等人則因為身手矯疾,還能維持住不受傷而已。
  梅玉急道:「二位娘子,你們說有辦法對付群毆的,那就快拿出辦法來吧,再拖下去,大家都沒命了。」
  韓玉玲、金玲姐妹都嬌叱了一聲,把滿頭長髮搖散了開來,仗劍了幾下,然後張口一噴,一片血霧罩出,血霧只聞到腥風刺鼻,立見鬼影幢幢,瞅瞅撲人,那些鬼都是青面獠牙的惡鬼,惡鬼之後,則是大群的虎豹豺狼等惡獸吼聲連連,向著苗人衝撲而去。
  梅玉等人明知這是眼前的幻象,卻也嚇了一大跳,那些苗人則更不用說了,呼天號地,急奔著向後退去,在後面的人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攔住去路不放,可是這批嚇昏了頭的苗人居然紅了眼,擺開兵器硬砍硬殺,變成了自相殘殺,糾纏了一刻時分,數千名包圍的苗人都退去了,卻遺下了數以百計的屍體,那都是被自己人殺死的。
  重圍退了,梅玉等人回到鎮上客棧中休息,韓氏姐妹卻是臉色蒼白,一進門就坐倒了下來。
  梅玉關心地道:「二位娘子施術很辛苦嗎?」
  韓金玲道:「這不是普通的障眼法,而是令我姐妹舌尖鮮血的化血神兵大法,那些虎豹惡鬼看似虛影,但卻真有傷人的能力,而且不畏雞狗等破解,乃我白蓮教最精華大法之一,施時十分耗人心力,所以能者無多,而且也不能輕易施術。」
  「有這麼神奇,難怪剛才有人在呼叫要快噴黑狗血,然後又有人叫狗血失效。」
  「我知道對方也是白蓮弟子,必擅破法之術,所以施出去的法,一定要他們破不了,叫他們知道誰才是白蓮正統,這易家父子簡直該死,竟然敢跟我來爭正。」
  韓金玲輕歎道:「姐姐,本教本無嫡庶之分,我們的先父韓林兒就有自稱教主過。」
  「可是傳教玉蓮符在我們手中,就輪不到這些雜種來稱尊,尤其是把花樣耍到我跟前來了。」
  「姐姐,傳教玉符雖然在我們手中,可是我們自己不去開展教務,倒是不能禁止別人去開展。」
  韓玉玲莊容道:「妹妹,當初我也問過你,要不要把白蓮教發展開來,你自己也拒絕了,情願棲身在苗疆擔任總降頭師和萬蠱門主,那是為了什麼?」
  韓金玲結結巴巴的無法回答,韓玉玲卻坦然地道:「在爺面前,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們都不願將白蓮教發展下去,就是因為我們知道白蓮教的一切都很邪惡,都是違背正理人道的。」
  韓金玲道:「那可是我們祖上所遺……」
  「祖上所遺未必就是好的,對的,我們既已知道它的邪惡而鄙棄它,就該阻止別的人也去利用它。」
  韓金玲終於在姐姐的正言下低了頭,倒是梅玉鼓掌道:「說得好,大義凜然,擲地有聲。玉玲,你若是立朝為言官,必然會使奸佞絕跡,朝堂為之一清。」
  韓玉玲笑笑道:「永樂帝察事聖明,再加上鄭三寶兼了錦衣衛,專事肅清吏治,朝上已經沒有一個奸臣了。」
  梅玉一歎道:「這倒也說得是,我在邊廷多年,聽說朝中的情形,無權臣,無桀臣,無佞臣,吏治大清,一片昇平氣象,的確是比大哥理國時強得多了。」
  韓玉玲道:「無權臣,無佞臣是可以說的,無桀臣卻還難說,國公親王中身擁重兵的,對皇帝老子還是不太買賬,皇帝也不敢過於刺激他們,像雲南的沐王爺,還有爺這位汝國公,西南都護使,皇帝可不是真心的信賴你們,喜歡你們,只不過在無可奈何之下討好你們而已。」
  說得梅玉哈哈大笑起來,他的身世特殊,遭遇特殊,所以地位也特殊,對皇帝是沒有多少敬意,所以也不在意這種大不敬的言詞,這也不是自今日開始,遠在建文為帝王時,他對大哥雖然尊敬和忠心,卻只是一種手足般的感情,始終沒把建文當皇帝。
  話題再回到目前的難題上,梅玉歎了口氣道:「那個易小甫居然敢用苗人來對付我們,倒是大出我意外,看樣子我是該把部隊開來了。」
  韓玉玲道:「爺若是用武力去殺,未免太傷天和了,九黎峒的花腳苗有幾萬人呢,爺難道能把他們都殺光。」
  「沒有這麼嚴重吧,今天才殺了幾個人,就把上千人都嚇跑了。」
  韓玉玲輕歎道:「爺,花腳苗悍勇好鬥,泯不畏死,今天是利用鬼神才把他們嚇退的,若是對面交鋒,他們每人都能拼戰到死,連十歲以上的小童都不會例外。」
  梅玉皺眉道:「那不是很討厭嘛!在大哥的治下有這麼一股生苗,豈不是十分危險的事。娘子,你能不能再施幾次法,把他們徹底收眼下來。」
  韓玉玲苦笑道:「我的法施為一次,需要歇息七天才能復原,何況還不一定真能見效,因為對方也是白蓮教弟子,一樣會施法行術,驅他們拚命的。」
  「那要怎麼辦呢?除了硬殺硬砍之外,幾乎別無他策了。對了,我可以用火藥,鄭和從船上卸了幾門大炮給我,架起炮來轟,不怕他們頑抗了。」
  韓玉玲一笑道:「那固然是個辦法,但是殺孽太重,不若妾身的辦法好。」
  「娘子要採用什麼手段?」
  「爺別忘了,妾身姐妹苗疆降頭師和萬蠱門主。」
  「你的意思是用蠱?花腳苗中無人練蠱,不是你們的治下,對他們用蠱有用嗎?」
  「花腳苗不練蠱,並不表示不怕蠱,蠱術的施為是不限對象的,妾身只要弄點蠱去治治他們,管保他們會乖乖就範。」
  「那就請娘子大小施為吧!」
  「不勞爺的吩咐,妾身已經施為了,剛才在決鬥時,我們已經放出了金花蠱。」
  「什麼是金花蠱?」
  「金花蠱是妾身最新研製的蠱,專門對付花門人之用,也是段金花解不了的蠱,上次進剿金花門,段金花逃逸無蹤,妾身想到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特地練了這種蠱,準備她哪一天死灰復燃,想東山再起時,就用來對付她。因此,前天看到她之後,妾身已準備妥當了。」
  「這金花蠱很厲害嗎?」
  「很厲害,蠱蟲很小,很能隨風擴散,為人呼吸人肺後,潛伏髒內,當時毫無感覺,但只要妾身吹起一種特製的蘆竹哨聲,立刻發作,嚙食內腑,使人疼痛難熬。」
  「這太厲害了,一次可以散播多少?」
  「一次可及十里範圍。」
  「那不是每個人都要波及了?」
  「是的,不過我們自己備有解藥,把藥散化在水中,立即飲下即止,妾身這就去準備解藥,叫人傳話出去,只要感到胸腹疼痛者,立刻來飲水止痛,可是那些苗人可沒有這麼幸運了,可以逼他們投降。」
  梅玉聽說有如此神效,倒是興奮無比,立刻叫方天傑命人去準備了。
  兩個時辰後,韓玉玲和韓金玲吹起了蘆笛,其聲清悅,傳佈很遠,沒有多久,就聽得了一片呻吟喊痛之聲,方天傑早已命店家和士兵們四出通知,而且也備妥了兩缸藥水,來人就灌下一碗,疼痛立止,叩拜而去。
  來求治的也有一些花腳苗人,為數不多,是花腳族苗在鎮上作耳目的。
  這些人能說漢語,在鎮上作各種營生,兼為族中通消息,他們的身份其實早已暴露了,可是梅玉和方天傑裝做不知道,照樣給她們治療,而且借他們的口,把消息傳到苗寨,說那天來犯的苗人,都中了這種金花蠱,而且這種蠱還會擴散傳染,一天之內,就能染及身邊的人。
  沒有多久,苗寨中已經動盪不安了,他們雖然還沒有感到內臟疼痛,都已開始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開來了兩標軍隊,一支是暹宮的御林軍,那是女王萬麗妹心繫王夫方天傑的安全,派了一標人馬前來接應護衛,另一標人馬則是聖僧朱允炊派來的衛隊,由李珠率領,進剿方山莊。
  這兩標人合起來約有兩千人,雖然並不多,但是甲冑鮮明,訓練有素,武器精良,堪稱鐵甲雄獅。
  有了這兩標人馬,軍容更盛,於是擊鼓出發,直搗苗寨而去,前面則是韓氏姐妹,吹奏著那種追魂的蘆笛,一直來到苗寨前停下了。
  苗寨在山上,山路口通道上建了一座石堡,扼守山道,倒是十分險要。
  可是此刻堡門緊閉,堡上卻一個人都沒有,梅玉著人喊了一陣話,仍然沒有回應,梅玉火了,吩咐架起炮轟門。
  那是幾門用馬匹拖拉的小鋼炮,射程並不遠,可是爆炸力很大,專門對付敵方的衝鋒騎陣之用,此刻用來轟炸堡門立威,倒是十分見效,轟轟轟幾聲之後,木條密排成的厚門上已經被轟穿了幾個大洞。
第三十三章 直搗魔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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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打穿後,城中一聲發喊,好像有很多人要衝出來,可是韓氏姐妹的蘆笛聲轉為響亮,沒有多久,那股怒吼已變為痛苦的呻吟,而且愈來愈烈。
  這邊的軍士們已經衝開了殘破的堡門,進入堡中,裡面卻是一片廣場,那是花腳苗平時與外人做交易的市集之用,花腳苗平素分居山中,遇到市集之日,才把山中所產的土產拿到這兒來換取所需的日用品。
  九黎峒的總峒主在此地專設有平價估價調停的人員,以免老實的苗人會在交易中吃虧,這也是九黎峒女王應氏一族能深受苗人愛戴的原因。
  但是今天這些凶悍的苗人卻慘了,一個個抱著肚子滿地亂滾,口中呻吟出聲,手中的武器都丟開一邊,當然也無戰鬥了。
  方天傑帶來的御林軍可省事了,他們不經戰鬥,只管困人,把滿地的俘虜一個個都困了起來,每人灌上一湯匙的解藥,這能暫時遏止一下他們的痛苦,卻不能解蠱,只要再聞蘆笛,立刻又會再痛起來。
  就這麼浩浩蕩蕩地擁向了王城。
  所謂王城,就是九黎峒總峒主應氏的住所,此刻也只剩下了倒地哀吟的悲鳴了。
  宮門是關著的,用力撞了幾下,宮門自動地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帶著十幾名健漢迎了出來,對著領先的梅玉躬身道:「罪女應瓊花叩見元帥,並請元帥寬恕冒犯之罪,罪婦並不想委過給誰,但目前冒元帥之舉,罪婦並不知情,完全是拙夫易小甫膽大妄為……」
  聽說這個婦人就是九黎峒主應瓊花,梅玉倒是很客氣地一拱手道:「峒主請見諒,梅某並無意掀起干戈,所以初來時,未攜一兵一卒,這是在前日受到貴族人攻擊後才召來的部隊。」
  應瓊花低下頭道:「罪婦知道,這都是拙夫易小甫魯莽行事招致來的災禍,可是拙夫跟家翁易天方利用法術,騙得敝族部分峒主的信任,罪婦已無力干預。」
  梅玉一怔道:「總峒主已無力約束貴屬下?」
  應瓊花哽咽道:「是的,罪婦雖身為總峒主,卻只是一個名義而已,九黎苗峒,有七個峒都是聽他們父子的,不過罪婦本身。
  所領的兩個峒,還能加以號令。」
  梅玉頓了一頓才道:「目前所有的人是哪一峒的?」
  「是罪婦本身的族人,他們為兩位夫人的法術所制,還望元帥能原諒他們。」
  梅玉道:「這沒問題,只要他們不再與本帥作對,本帥立即就為他們診治。」
  「多謝元帥,罪婦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再有異動了,事實上他們被兩位夫人的仙法所鎮,嚇破了膽,本也不敢胡鬧了。」
  梅玉很大方,立刻命人為大批的俘虜灌下解藥,消除疼痛,並且由應瓊花出去曉諭他們一番,那些苗人都向韓氏姐妹和梅玉叩拜後才離去。
  這也是一種保證,苗人性情憨直,一旦表示臣服,終身不會再來侵犯。
  梅玉這才向應瓊花詢及易小甫的去處,應瓊花道:「他見大家中蠱之後,立召段金花前來治蠱,段金花一連試了幾種方法都沒有效,拙夫一氣之下,當場拔劍殺了段金花,大罵了一陣,然後逃到萬方山莊去了。」
  梅玉道:「他逃到那兒去有用嗎?」
  「他說伯父親有三顆保命金丹,專制萬毒萬蠱,他自己也中了蠱,急忙地用金丹治蠱去了。」
  韓玉玲笑道:「這倒的確不錯,白蓮教的保命丹確有那種神效,那是我祖父韓山童所煉,一爐百粒,早已用完了,想不到易天方還存有三粒,不過這金丹一粒只能救得一個人、三粒又能救得幾人呢?:
  應瓊花一歎道:「他們父子都是那種只顧自己的人,拙夫走時是單身一人走的,他的親信心腹有十幾個。都還留在屋裡呻吟痛呼呢!夫人是否也能救他們一下?」
  「他們是白蓮教徒嗎?」
  「應該是的,他們和拙夫都是師兄弟相稱,聽說都是易天方的弟子。」
  韓玉玲神色一寒道:「那就讓他們痛死活該,我們姐妹是白蓮教正統傳人,就是因為白蓮教太邪惡,才不願繼續下去,凡是遇上以白蓮教法術危害世人者,殺無赦。」
  應瓊花囁囁地道:「不過易天方倒沒有害人,像我母親患了必死之症,易天方用了三劑藥,把我母親又救活了,再活了十年才壽終正初,也因為這原故,易小甫才得以入贅我家。」
  韓玉玲冷笑道:「我知道那種藥,稱為天方神丹,是一種粉紅色藥丸,有乳香味,用臘殼封制。」
  「是的,據說這種藥十分名貴,要有仙緣的人,才得服用,一丸能生死人肉白骨。」
  「這些都不錯,這種神丹一丸可延壽五歲,卻是用七七四十九名成形未足月的胎兒煉製而成,一丸神丹,母子共計九十八條生命,這是救人呢?還是害人?」
  應瓊花臉色一變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族中常有懷胎女子失蹤,大概都是被他們秘密擄去了。」
  韓玉玲怒聲道:「一定是的,白蓮教打著救人的招牌,暗中卻害死了無辜的大批人命,所以我們姐妹才放棄它,而且對白蓮教徒,迫殺不赦,蛔主,萬方山莊可是在你的苗山之內。」
  應瓊花道:「是的,山莊在苗區孤筆峰上,峰高百仞,四壁如削,只有一條棧道上通,峰頂廣有萬坪,易天方要了去,在上面蓋起了莊院。」
  「總峒主去過沒有?」
  「沒有,那是他們白蓮教的總壇,十分秘密,除了他們教中弟子外,任何外人都不准前往。」
  「形勢很險要嗎?」
  「險要極了,整座山峰四周都是深谷,只有一條索橋可渡,只要有一夫守住索橋,千萬軍馬也無可奈何。」
  方天傑怒道:「難怪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為,原來是仗著有此一重天險可守。」
  梅玉一歎道:「老三,你別不服氣,人家憑此一重天險,的確能難住你,他只要把索橋一斷,就跟塵世隔絕,你縱有人多,又能奈何他。」
  方天傑道:「我也活活困死他們。」
  應瓊花道:「王夫,困不死他們的,他們在山莊中推備了一兩年的糧食,山莊中不過百來人,過日子容易,你卻無法在外面守上一兩年的。」
  方天傑怒道:「總有辦法的,我們試著瞧好了。」
  他人雖急躁,卻是個將才,通曉兵法,帶著人到了山莊下的索橋處一看,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孤筆峰的情勢果然極險,四周俱是絕谷,谷底還有很深的澗水,壁高百仍,滑不留手,想從谷底上攀是不可能的,只有離岸最近處,有一道四十來丈的索橋,用十幾條粗麻繩絞成一股由對岸懸掛過來,雙雙平行,中間橫鋪木板,上面再連以較細的繩欄,以為扶手,這一道索橋工程頗大,但也最多只能容一架獨輪車通行。
  方天傑第一件事就是砍斷了索橋,阻止了對方外出,然後在岸邊排好了炮,加勁猛轟。
  「
  梅玉道:「老三,你這樣子轟有效嗎?」
  「怎麼沒用,每發炮彈的爆炸範圍是一丈見方,我拼著上萬發炮彈,把峰頭整個翻過來。」
  「上萬發炮彈,你有這麼多彈藥,而且你只有十門火炮,每門最多放到百發,火炮就會過熱而爆炸了。」
  方天傑笑道:「二哥,你在用兵方面可不如我,你瞧著吧,小弟自有法子的。」
  他的法子卻是很絕的,那就是十門火炮輪次發射,每次一發,因為時間從容,他可以慢慢地瞄準發射,更因為有著西方所制的千里眼為助,鉅細無遺。
  火炮的最大射程是一百五十丈,剛好把全峰包涵在內,他的火炮專揀有建築的地方打,一個時辰放二十炮左右,一點點地看準了放,這樣炮彈既不至於亂放,炮管也有充分的時間冷卻。
  一天下來,目中能見的屋子已被轟坍了一半,而且還熊熊火起,入夜不息。
  這些火光幫助了這邊的官軍,仍然可以往人多有屋處瞄準發炮,直打得對方鬼哭神號。
  他這一套戰術果然見了效,因為他忽遠忽近,不知道下一發炮擊何處,而對岸的人只有睜著眼睛挨打,一天一夜被鬧得無法合睫。
  第二天凌晨,守駐在岸邊的兵士叫道:「有人飛過來了!有人飛過來了!」
  飛過來的人是易小甫,他一臂已殘,但是身手不減矯捷,身穿寬大的白色衣服,展開如同鳥翅,由對岸一徑飄射過來,梅玉見了道:「這傢伙的輕功倒是了得。」
  韓玉玲笑道:「沒什麼了不起,那邊用根大竹竿,扳彎了一進彈送過來,再加上輕功身法而已。--
  梅玉忍不住讚佩地道:「我不能不承認,白蓮教中的確有些人才。像如此巧思,一般人是想不出來的。」
  韓玉玲頗為感慨地道:「巨奸大惡之人都是絕頂聰明的,白蓮教中確實有很多入才,只是這些人都不肯把聰明用於正途,反而想出不少害人的點子,就為了這個原故,我們姐妹才不想將它延展下去,萬沒有想到易天方……」
  韓金玲道:「聽說先祖曾收了十二門徒,因此恐怕還不止一個易天方呢2」
  易小甫落地之後,單手中舉著一面白旗,高聲喊叫道:「請上報梅元帥,敝人是來談判的。」
  韓玉玲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沉聲道:「把來人綁上,押到本帥面前來。」
  易小甫忙叫道:「梅元帥,敝人是代表家父來談判的。」
  梅玉冷笑道:「在本帥眼中,你只是叛逆之徒,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綁上!」
  韓氏姐妹和姚秀姑三人掩近過去,姚秀姑拋出一卷軟索,在丈許外就將易小甫套住卸倒,韓氏姐妹則左右按住,將他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易小甫大叫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我?」
  梅玉冷笑道:「因為你們萬方山莊之內,全是一批詐奸犯科之輩,個個萬死莫贖,你也不配稱什麼來使,本帥更不接受什麼談判。來人,先拖下去打四十軍棍再說。」
  過來四名軍漢,三人按住了易小甫的手腳,一人舉起木棍,用力地打了十幾棍,易小甫若無其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韓玉玲喝住了軍漢道:「元帥,這賊子行法護身,不畏棍打,且容妾身破了他的法再說。」
  她命人取來雄雞一頭,殺了將血滴在易小甫的頭上,使雞血深入髮根,易小甫變色道:「公主!彼此同根,奈何相煎。」
  韓玉玲冷笑道:「你我雖然同根,卻不同枝,一棵樹上若是有的枝上長了蟲,就必須及早剪除,免得他把其他的枝葉也染壞了。」
  說完右手駢指,點在易小甫的氣海穴上,易小甫痛叫一聲,口中噴出了鮮血。
  韓玉玲道:「爺,現在可以施刑了,妾身不但破了他的護身法,連他的護體氣功也破了。」
  軍漢繼續施刑,易小甫就熬不住了,一棍下去就痛呼一聲,二十棍打完,早已皮開肉綻,痛昏了過去。
  梅玉這才命人將他噴醒了過來,在他身上綁了一幅綢帛,上面是招降文書,然後在岸邊豎了一根竹竿將易小甫綁在上頭,用繩子將竹竿拉彎,易小甫忙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梅玉道:「送你回去,你不是這樣過來的嗎?」
  易小甫驚道:「那時我武功在身,可以運氣施展輕功,現在我被破了氣功,雙股又被打傷,無法施展輕功,這一飛過去,必然會活活摔死。」
  梅玉怒聲道:「你若摔死了也是活該,你鼓動無知苗人來送死又怎麼說,難道他們的命不是命,易小甫,本帥並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是要借你的身體把招降文書送過去。」
  竹竿彎到極點時,梅玉喝令鬆手,呼的一聲,易小甫直向對岸彈去,只見他在對岸手舞足蹈;最後還是摔倒在地上,滾了幾滾,仍能瞞跚爬起,被人扶走了。
  梅玉道:「這傢伙倒是命長,居然沒摔死。」
  韓玉玲道:「妾身只是戳破他的氣海穴,壞了他的護體氣功而已,他的武功仍然能保持五成左右,不過這一摔又將摔去他的兩成武功,這傢伙就再也作不成怪了。對了,爺,你連他的來意都沒問,就把他送回去了。」
  「我不準備跟他們談任何條件。」
  「那麼爺送過去的招降文書上又寫的是什麼呢?」
  「我是招降他們的門下弟子,對易天方則是必殺無赦,我要他們的弟子殺掉易天方,把首級送過來,檢驗無誤後,才放他們一條生路,否則我就用火炮將萬方山莊夷為平地。」
  「爺,這麼大的地方,夷不平的。」
  「轟掉所有的房屋,使他們無所棲身,然後再斷絕他們的糧食,不怕他們不降。」
  .
  「那恐怕很難,他們此刻,一定把糧食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轟倒了房屋,還有不少洞壁。」
  梅玉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你不會明白,你看吧,兩三天內,我一定要他們好看。」
  其實,在當天晚上,梅玉已經有行動了,這行動是他與姚秀姑兩人擔任的。
  當夜,夫婦兩人穿了黑色的夜行裝,帶好了兵刃,來到岸邊,那兒已有軍士們豎好了竹竿,準備用同樣的方式彈射過去,然而他們都意外地發現韓氏姐妹已等在那兒。
  梅玉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韓玉玲道:「爺,我們可不是來勸阻你跟大姐的,要想在短日內擊破萬方山莊,一定要深入突襲,裡外夾攻,爺的戰術十分正確,只是不該親身冒險。」
  梅玉笑笑道:「我這個元帥跟人不同,我是生性喜愛冒險,越危險的事我越感興趣。」
  「那也該多帶些人手,只憑你跟大姐兩個人,不覺實在太單薄了嗎?」
  「我們只是去觀察瞭解一下敵情,我已經知會了李珠大嫂,叫她等候信號,看見我們發出流星火炮,立刻率領五十名健軍撲攻,易小甫提供的這個過河飛渡的方法還真不錯,解決了懸崖阻隔的難題。」
  韓玉玲笑道:「我們就是李珠大嫂遣來的,她認為對方既是白蓮術士,不可以力敵,一定要有懂法術的人同行。」
  梅玉笑道:「李珠大嫂是專攻密探策劃事宜的,她既然認為你們姐妹也該同行,那就一起去吧。」
  於是軍士們又豎起兩枝竹竿,用繩子套住竿頭,用力拉成半圓弓形,等四人在竿上抓好後,猛地斬斷繩子,竿子一彈,把四個人如同回頭飛烏般地彈過對岸而去。
  由於他們在空中施展手腳,施展輕功提氣配合,落地時還超過岸邊兩丈多。
  這一陣子炮彈都是轟在離岸不遠的地方,所以這一帶的敵人早已躲得遠遠的,沒人知道他們早已飛了過來。
  再者山莊的人也怕火光洩露了蹤跡,不敢舉火,他們都穿了黑衣,在夜色中倒是絕佳的掩護。
  四個人先在隱蔽處躲了一下,觀察環境,約莫一盞茶後,對岸的炮火熄寂,這是梅玉在事先指令時間停止的。為的也是方便自己活動,免得在搜索中自己挨上一炮。
  韓玉玲在那段躲藏的時間內,已經看準了位置,低聲分析道:「這座山莊是朱雀的形勢建造的,入口處當在雀曝,過去是鳶肩,重心則在鳶尾,我看另間的屋宇俱已崩塌,也不可能容人了,我們到後面去吧!」
  梅玉和姚秀姑對於陣圖門戶的學問一無所知,難得韓玉玲懂,就乾脆由她領路了。
  韓玉玲又在每人的胸口貼了一張符錄,吩咐一定要珍視密藏,特別吩咐道:「這是潛形符,我作法之後,大家的身形都能隱蔽起來,只是不能持久,半個時辰後法力就消失了,還有不能碰到水。」
  語畢開始作法,梅玉見每人身上一層淡的霧影,形像模糊不清,忙問道:「這就隱形了?」、
  「是的,我們是自己人,才朦朧得見,別人看我們,則是一團霧氣而已。」
  她領先在前走,由於黑暗中也有霧氣氤氳,大家必須十分注意,才能互相辨見,一不留神,入影就像是融化在霧氣中了。
  走了一陣,經過了很多倒塌的房屋,來到一處地方,則見地上開了個口,口中有燈光射出。
  韓玉玲在洞口停下了身形,梅玉也移過來一看道:「原來他們在地下還有住所,幸虧過來看了,否則炮火轟他一年半載也沒有用。」
  韓玉玲道:「潛形符還有一刻工夫的效力,大家快下去看一遍,很快退上來再作去處。」
  入口有石級,一路都燃著銅燎,也有幾個身穿白衣頭纏白布的漢子經過他們附近,居然真的看不清他們。
  梅玉忍不住道:「娘子,你這潛形符還真有效。怎麼身外的霧氣都沒有了?」
  「這是五行潛形,依木肖木,依石肖石,處在什麼地方就像那個地方,此類術法乃旁門中之至邪,易遭鬼嫉天怒,行之且折陽壽,所以輕易不施。」
  「那我們這一次不是要害你早死了。」
  「沒關係的,事後我可以借修煉補回來的。」
  四人繼續前進,有時他們經過一些人的身前,那些人似乎略有感覺而現疑色,那是他們身上總帶有一些陌生的氣息,尤其是三個女的,都略施脂粉,氣味較重。
  幸好那些人也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而已,沒有進一步地查究,所以他們還能安然通過。
  這條地道是天然形成的,大概是地震造成的一條地縫。
  在地道的兩邊,鑿了許多山洞,有的堆放著糧食,有的則闢為人的居室,梅玉低聲道:「難怪他們不怕炮轟,原來有這樣隱蔽的藏身地,回頭我們得想個法子,破壞那些糧食,他們不耐飢餓。就守不久了。」
  姚秀姑笑道:「元帥何必那麼費事呢?用我們的方法一下子放兩百人過來,就足夠雷霞掃穴了,我估計了一下,這裡面的人不會超過一百個。」
  韓金玲道:「那還是太費事了,叫姐姐放些蠱蟲出去,一下子就可以制住他們了,那豈不簡單得多!」
  梅玉神色一動道:「玉玲,你看可行嗎?」
  「當然可行,這是最省事的方法,可以兵不血刃地一舉殲滅萬方山莊,清理門戶;我早已下手了。」
  梅玉一怔道:「你早已下手了?」
  「是的,而且我施的是金絲血蠱,那是我萬蠱門的三大絕蠱之一,中者無救。」
  「這百來人都要殺死?」
  「是的,一個也不能輕饒!爺,不是我的心狠手辣,實在是這些人太惡毒,絕不可輕恕。」
  「為什麼?他們好像沒有什麼惡跡。」
  「爺,你有沒有注意到每個屋子裡都有一批壇罐水缸?」
  「我看到了,那是儲放糧食的。」
  「爺看過裡面了嗎?」
  「沒有,但是我嗅到一股藥味,大概是泡的藥材。」
  「爺如果打開看了,就知道他們何以該死了。」
  「裡面究竟是什麼?」
  「人肉,人的肢體內臟,孕婦的胎盤紫河車,這都是他們把人活活殺死了,取下來泡製的,可以合成延年益壽的靈藥,這是他們傷天害理的證據。」
  「那也許是易天方要他們做的,罪魁不容赦,必死。」
  韓玉玲憤然道:「屋子裡的罈子多少不均,罈子上還貼著各人的名條,這證明是各有所屬,都是他們各自下手做的,這些畜生一個也不能饒!爺,這是我白蓮教清理門戶,請你不必干擾了。」
  梅玉也沒話說了,他是韓玉玲的丈夫,也是西南都護使大元帥,這裡的每一件事他都管得了,如果他認真干預。韓玉玲還是會聽他的,可是他不想這麼做,大概也的確認為這些白蓮教徒該死了。
  一直來到後進,只見燈光煥然,雖然還是山洞,但裝演得略為秀麗,大家想到這必然是易天方的地方了,一個個都提高了警覺。
  一扇門關著,有一個漢子提著刀站在門口,姚秀姑解下彈弓,哩的一彈射去,彈丸從咽喉射人,那漢子張口己喊不出聲,拋手把刀丟出去,韓玉玲上前接住了,梅玉則托住他的身子,不使發出聲音。慢慢地放倒下來。
  姚秀姑迅速上前推開門一看,裡面有一老一少,少者躺在床上,老者執著刀走向一旁,柱子上還綁著一名漢子,赤縛垂頭,已經昏迷了。
  老者仔細地用力割下了那漢子的一條手臂,拿著到床前安裝在少者的斷臂處,少者問道:「爹,這條胳臂能像孩兒以前的一樣順利使用嗎?」
  老者搖搖頭道:「恐怕要差一點,接上去的手臂,只能發揮八成功效,而你黃師兄的功力又只得你八成,所以這條手臂,大致只能施展六成功力。」
  「那太差了,爹,你不能找條好一點的嗎?」
  老者一歎道:「甫兒,你黃師兄是山莊中武功最高的人,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了,他是為父的最心愛的弟子,為了你,為父的只有犧牲他了。」
  「犧牲?爹是說黃師兄活不成了嗎?他不過是斷了一條胳臂而已,爹的靈藥連死人都可以救活。」
  「為父的當然可以,甚至為父的還可以為他另外安裝一條手臂,使他不致殘廢。」
  「那又何必要犧牲他呢?」
  老者一歎道:「甫兒,你要知道他的手臂是被移到你身上去了,縱然為父的再給他一條手臂,也必將大不如前,那時他心中必存怨恨之念,把這樣的一個人留在身邊是很危險的事,為父寧可犧牲他的好。」
  少者一歎道:「孩兒覺得對他很抱歉。」
  老者道:「千萬不可有這種心,甫兒,無毒不丈夫,只要事情對我有利,任何代價都不惜求之,而且也不可存婦人之仁,歉疚之心,否則你就不夠資格成為白蓮教傳人。」
  「是的,爹,孩兒不過說說罷了,不會真放在心上的,對了,爹,外面的炮聲好像停了。」
  老者道:「停了有一陣子了,當初我選這個地方建為總壇,就是防到有今天,那一道懸崖天險,可以阻隔干軍萬馬,梅玉縱然人多,又能奈我何?」
  「爹,梅玉不是個輕易肯罷手的人,他有大軍,有大炮,我們實在不該去惹他的。」
  老者道:「我是上了段金花那老梆子的當,以為她能夠制蠱,我們掌握了幾萬苗人,足可跟他碰一碰,哪知段金花儘是在說大話,弄得我們處境如此狼狽。」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呢?」
  老者道:「撐一天算一天,只要有個三五天,你的胳膊能運用自如了,我們再求脫身了。」
  「脫得了身嗎?我們是身在絕地。」
  老者微微一笑道:「絕地不會絕我們父子的,就在這屋子裡,有一條暗道直通地下,有一條皮筏在那兒,可以用來過激流逃去,只是這皮筏只能載兩個人。」
  「那其他的人只有捨棄不管了?」
  「小甫,你又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這邊夷也沒什麼混頭了,我們還是回中原去發展了。」
  「中原還有什麼好發展的?」
  「小子,你不知道,為父的並不想在海外立足,早就在中原設好了基礎了,我在海外的歷年積蓄,也陸續運回中原了,江南江北二十四個州府,我都設有大生意,召集了一批弟子,趕快把手養好,咱們回中原去吧!」
  韓玉玲聽得忍無可忍,突地現身喝道:「老賊,你打得好如意算盤,想抽身一定了之,把命留下來吧!」
  她這一收法,梅玉等人的身法也現出了,一腳踢開了門,衝入屋中。
  屋中這老少二人正是易天方和易小甫父子,見了梅玉等四人,不由臉現驚容,易小甫的斷臂處雖然新裝了一條手臂,卻還不能使用,用布條困束在身上,坐了起來,用左手指著他們訥訥地道:「你……你們怎麼來的?」
  梅玉笑道:「易小甫,你用竹竿彈射飛過來,我又用竹竿把你彈送過來,高來高去,這二十多丈的懸崖,可不是什麼絕路,難不倒人的。」
  易天方已經收起了驚慌之色,一拱手道:「梅元帥,冒犯聖光寺之舉,實在是老朽誤聽段金花那老婆子之言,現在小兒已經殺死了段金花,玉佛也就在那邊的神壇上供著,我白蓮乃佛門弟子,對菩薩很尊敬的。」
  屋子的一角設有一處神壇,聖光寺的玉佛果然供在上面,可是梅玉也看見了壇房柱子上綁著的那名血淋淋的漢子,不由己泛怒色。
  易天方道:「盜竊玉佛,是老朽這大弟子黃再興膽大妄為,老朽也將他處死了。」
  韓玉玲怒聲道:「老賊,你還敢狡辯,告訴你,我們是用木石潛形術進來的,而且已經進來多時,你的一切罪行,剛才都在你們父子的談話中自行招供了,因此你不必再費心辯解了,乖乖地伏法吧。」
  易天方苦笑一聲道:「公主聽見了也好,你是白蓮正統傳人,就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祖師爺傳了來的,並沒有違反道統之處。」
  梅玉道:「胡說!你以邪法蠱惑無知苗人,還在這兒殺人製藥,殘害孕婦,剖腹取胎,種種邪惡的手段,簡直令人髮指。」
  易天方苦笑道:「梅元帥,白蓮教的一切本是邪惡的,那要怪你的岳父大人,可不能怪我。」
  韓玉玲怒聲道:「掌教令符在我手中,我已經傳令所有弟子,不准再行使那些邪惡的行為,你卻依然故我。」
  易天方道:「公主,老朽是令祖的直傳弟子,與令尊同輩,大家不相隸屬。」
  「可是你們總在白蓮玉符的管轄之下吧!」
  「令尊在接任教法,並沒有正式召集弟子,宣告視事,所以凡教祖之下的弟子,人人皆可自立為主。」
  韓玉玲臉泛殺機道:「易天方,我不跟你多說廢話,我只是來執法清理門戶。」
  易天方也冷笑道:「那就鬥鬥看,誰怕誰了。」。
  說著急走到易小甫的身後,伸手一拍他的頭項,但聞一聲輕爆,易小甫的頭上衝起一蓬血雨,血雨中有四條人形的鬼影,分別向著四個人撲去。
  韓氏姐妹見狀大驚,雙雙搶身護住了梅玉和姚秀姑。而且也同時咬破了舌尖,噴出兩蓬血雨,裹向那四條鬼影,鬼影在血雨中掙扎了半天,才慢慢委地而滅。
  梅玉一直在旁邊靜觀其變,不過也相當震驚於術法之可怕,他起初以為所謂術法,只是一種迷惑神智或神覺的障眼術而已,只要採取不理不睬的方法。自能不受其影響和傷害,直到此刻,他才改變了觀念。
  那幾道鬼影伸爪撲來之際,他曾不自而然地舉起武器去格架過,在感覺上,那鬼影好像不是虛幻的,而是真正的實體,一種兵刃不傷的實體,他的劍曾經砍在鬼影的手臂上,就像是砍在一根粗麻繩上一般,有一股柔韌的勁力將他的劍反彈回來,而鬼影只發出一聲痛嗥而已,沒什麼受傷的樣子。
  他的肩頭曾經為鬼影擊中一拳,感覺上很痛,他解開衣服一看,被擊處已一片淤青,可見那一擊之重。
  這些鬼影已經到達能直接傷人而不自傷的境界,由肩頭的那一擊的勁力看來,若是擊在要害之處,被擊者必死無疑,而自己砍出的那一劍卻無法傷得了對方分毫。
  這是何等可怕的對手,何況易小甫還能以一化四,若非韓氏姐妹也跟來化解了,單憑這手,他與姚秀姑就無法抵擋了。
  易小甫的身軀已砰然倒下,頭頂上有一個洞,看樣子似乎很深,奇怪的是既無血漬流出,也沒有腦漿流出,好像他整個身子是干空了。
  韓氏姐妹都是十分委頹,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下喘息不止,姚秀姑上前扶住了韓玉玲道:「妹子,你怎麼啦,不要緊吧!」
  韓玉玲低聲道:「不要緊,易天方太狠毒了,居然犧牲了他的兒子,施展了血魂魔煞宏大法,要跟我們同歸於盡,我們迫不得已,只得施展追魂血羅,那是我們修道者精魂之所聚,雖然消滅了魔煞,我們自己也元氣大傷。」
  說著慢慢地站起來,在屋中展開了搜索,易天方已經走得不知蹤影,梅玉和姚秀!」守在門口,只能肯定他不是從門口溜走的,卻也說不出他是由何處離開的。
  那時大家都忙著應付血魂煞的侵襲,誰都無暇他顧。
  屋中放著很多東西,有些是價值連城的奇異珍寶,連那尊被竊的綠玉佛也在內,也有很多小瓶小罐,韓玉玲拉開檢查過後,就連聲地歎息咒罵。
  梅玉問道:「瓶子裡是什麼東西?」
  「藥,生死人,肉白骨的稀世靈藥,不過這些藥的製成,卻傷天害理之極,那是傷害了無數人的性命,取其器官合成的,對這些藥,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是留下來呢?還是毀了的好。」
  梅玉道:「自然是毀了的好,那是罪惡的東西。」
  朝玉玲道:「爺,它們只是在製煉時罪惡,製成之後,卻成為救人的聖藥了,每一顆藥都能救活一條人命呢!毀了不是太可惜了嗎?那些被害者已經死了,用來救人,也使他們死得有價值一點。」
  梅玉怔了怔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自己看著辦呢。」
  屋後還有一個小間,放了兩口水缸,缸中全是用藥水泡製的成形男女嬰兒,有幾十具之多。
  梅玉咬牙切齒地道:「易天方這老賊,簡直罪該萬死,單憑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他。」
  韓玉玲一歎道:「這就是妾身為什麼不將白蓮教統延續下去的原因,它在醫典在內外科的醫理而言,該是一部濟世救人的寶典,但是在倫理的觀點而言,它卻是萬惡之源,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難以取捨。」
  梅玉問道:「娘子,你有什麼難取捨的?」
  「就是我祖上傳下來的那些符錄和秘籍,毀了,那是前入無數的心血和智慧結晶,也可以說是窮宇宙自動化之運通奧秘,留下又只怕會流入奸徒之手。」
  梅玉想了一下道:「還是留下吧,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砒霜是眾所周知的毒藥,但是它也能治某些絕症,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用之於善則善,用之於惡才惡,將來交給一個絕大智慧的人,去把它發揮善的功用。」
  韓玉玲點點頭,又找了一瓶藥,自己倒出一顆服下,又倒了一顆給韓金玲,笑笑道:「這種藥倒是人參、首烏、松苓、雪參等靈藥合成,功能補虛增元,一丸干金不易呢,我們目前正用得著。」
  姚秀姑的江湖經驗足,她在屋中找了一陣,終於發現了一個按鈕,按了一下,兩口水缸自動移開,底下居然有一個深洞,吊著一根粗繩,可以直線下去。
  梅玉道:「這下面必然是那老賊所說的地下通道,他從這兒溜走了。」
  韓玉玲一歎道:「狡兔三窟,一個如此狡猾的人,絕不會把自己置於絕地的,下面既然有皮筏可由激流中逃走,追是追不上了,只有以後再想法子找他了。」
  梅玉沉思片刻才道:「玉玲,你應該可以控制此地的局面了,就麻煩你們姐妹處理一下,我跟秀姑要追下去,這個老賊一定不能放過,如果讓他喘口氣,他又會作怪的。」
  姚秀姑笑笑道:「爺,我不是怕辛苦,也不怕危險,而是我們無法追下去,他乘著皮筏走了,我們都無法從急流中追蹤。」
  一句話把梅玉說怔住了,只有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但是他並沒有耽擱多久,很快地放出了信號,把對岸的人召來了,這邊山莊中的白蓮教徒,由於為金煞血蠱所制,個個都失去了抗拒之力,一個個乖乖地就擒。
  梅玉迅速地拘審了那些徒眾,終於問出了幾個易天方可能借腳的所在。夫婦四人把善後交給了方天傑處理,立刻循跡追了下去。
  那些地方都在沿河的市鎮,而且是在苗集中,居人大都以苗人為主。但是也有些漢人,所以還能形聚於市。
  第一站,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叫普安的小集,這兒是一半苗人,一半保保人的雜居市集,但是有幾十戶漢人匯聚開設了各種店舖的一條街,普安之名。也是漢人所命。
  漢人雖佔少數,卻是最具權威的,因為他們掌握著腹地山區數百里的經濟。
  山民們把獵得的野物,採得的藥材,淘得的金砂和寶石玉坯等物,拿到集上換取生活必需的鹽、布匹、弓箭、刀矢、器皿等;漢人在這兒的獲利是很厚的,所以個個都發了財,他們變成了特權人物。
  特權之中,又有特權,那就是集中的萬大戶,萬大戶叫萬財寶,生意做得很大,家中雇了兩名漢人武師,養著一二十個苗人夥計,家大業大。
  萬財寶早年在中原也是江湖人,十年前攜眷來此立足,慢慢就發跡起來了。
  梅玉等四人是騎著馬來的,這在集上倒是不少見,因為很多做生意的漢客都是趕著驢馬隊,載著貨物前來,又載著貨物離去。
  集上有一家客棧,就專為來往客商而開設,客棧叫萬記。很明顯的也是萬大記的行業。
  梅玉等四人一住下來,要了兩問上房,才洗了把臉,還沒有開始喝茶呢,居然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來人是個中年漢子,武師打扮,逕自推開了梅玉的房門,梅玉沒等他開口,就沉聲喝道:「滾出去!」
  來人一怔,似乎為梅玉的威儀所攝,一拱手道:「兄弟叫吳三彪,是本店店東萬大先生的教師。」
  梅玉道:「不管你是誰,先給我滾出去!」
  吳三彪的臉上掛不下來了,道:「朋友,你要弄清楚,這是我們東家的店,我是代表東家來……」
  梅玉沉聲道:「秀姑,打出去!」
  上房分裡外兩間,內間是臥房,外間供起坐,梅玉和姚秀姑共一室,姚秀姑正在內間,梅玉的話才完,裡面喚的一聲,已經一彈飛出。
  吳三彪的反應居然不慢,舉掌把彈子封偏出去,但姚秀姑打的是連珠彈,接二連三的彈子不住地追出去,吳三彪臉色一變,連跳帶翻,手腳並用,總算把一輪的急攻都閃擋過去,可是他的身子也退出了門外。而且閃到門的一邊去,使彈子無法直接攻擊了,他才舒了一口氣。
  可是當他站定身軀時,脖子左右各感到;涼,那是住在對室的韓氏姐妹不知在何時已掠了出來,一左一右,兩支長劍貼在他的脖子上。
  韓玉玲道:「爺,這傢伙已經被制住了,要如何發落?」
  「把他押進來。」
  韓氏姐妹兩支劍仍是貼在他脖子上把他向前推,使他不得不走,因為銳利的劍峰割得他的脖子隱隱生疼,只要走得慢一點,利鋒就會切進肉裡去了。
  梅玉已經在桌旁坐定,冷冷地道:「叫他跪下來說話。」
  吳三彪正待昂頭反抗,韓玉玲忽地抽劍,迅速無比地橫敲在他的腿彎上,吳三彪身不由主跪了下來,兩支劍又左右地架在他肩上,叫他起不來,可是他口中仍凶狠狠地道:「你憑什麼叫我跪下。」
  「憑我是天朝的西南都護使。」
  「啊!你是都護使,汝國公梅玉梅大元帥。」
  「不錯!夠資格叫你跪下吧?」
第三十四章 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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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三彪仍然昂著頭叫道:「就算你是元帥,也不能隨便欺負良民。」
  梅玉冷笑一聲道:「很好,你知道自己是良民,民見了官,自然就該跪著說話。」
  吳三彪頓了一頓才道:「你是明朝官吏,我是暹羅的百姓,我幹嘛要對你下跪。」
  梅玉道:「我雖然是大明的官兒,卻是大明派駐西南諸夷的都護使,西南諸夷番邦,都受我的管轄,你是暹羅的百姓,自然也受我的管轄。」
  吳三彪為之語塞,片刻才道:「梅元帥,聽說你以前也是江湖人,對江湖朋友十分客氣,沒有一點官架子,哪知見面不如聞名。」
  梅玉一笑道:「本帥一向敬重江湖朋友,現在也是一樣,那是對一些自尊自重的江湖人而言,如若是江湖強梁惡霸,碰在梅某手上,梅某也一定會施以懲戒。」
  「我怎麼是強梁惡霸了?」
  「你的行為就像,你一聲不響,逕自闖進了我的住房。」
  「這……我沒看見有人,門又是虛掩著。」
  「門虛掩著就可以直闖而入了嗎?你明知道屋中有人,而且還有女眷,你這種行為,殺之也不為過!」
  吳三彪叫道:「這就犯死罪了?這是我們東家的店。」
  「店是你們東家的,但租給了我,就是我的了,現在講,你要來做什麼?」
  「不做什麼,凡是有陌生客人來住店,我都要來問問。」
  「這是官府規定的?」
  「不是,是我們東家萬寶財老爺子規定的,他是普安集上的最大富戶,集上的生計,有一半是他的。」
  梅玉冷笑道:「只有官府才有盤查過往客商的權利,這萬大戶既非官吏,管得未免太多了。」
  「店是萬老爺子的,對住進來的人,他總有權利問問清楚的,萬老爺子雖非官府,可是這地方沒有官人,萬老爺子憑他的聲望多費點心,維持地方安寧,這總是好事吧?」
  梅玉一笑道:「不錯,這的確是好事,可是你不會辦事,把事情辦砸了,你若要來詢問我們的底細,應該先在門外敲門打招呼,取得允許後才進屋子,這不但是江湖禮數,也是做人最起碼的禮貌。」
  吳三彪低頭不響了,梅玉又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對待別的客人嗎?」
  「以前來住店的都是一些熟的客商,根本無須盤問。而且都是店中掌櫃的事,也不歸我管,今天因為你們較為特別,所以我才來問一問,因為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如何問,請元帥原諒。」
  他的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梅玉微笑道:「原來你是第一次幹這種工作,而且也不是你本分的工作,那本帥就略施懲戒,給你一個教訓吧,玉玲,施刑。」
  梅玉比一下手勢,韓玉玲劍光輕掠,韓金玲則一腳踢出,吳三彪的身子被踢起半空四五丈高,等他翻了幾個勁鬥,雙腳落地時,卻又痛得啊呀一聲,坐倒在地。
  他的一雙腳跟處,被鋒利的劍刃各劃過一道口子,流血倒是不多,可是已無法站立了,最狠的是韓金玲的那一腳,驟然踢出,吳三彪的武功造詣很高,那一腳沾體時,他已運了氣,不僅沒受傷,還穩住了身形,但就是這一穩,使得斷了的腳筋縮入了體內,再也無法拉出來。
  換言之,他這一生也無法施展輕功提縱,而且也將比平常人更加辛苦困難地走路了。
  吳三彪一知道自己受的是什麼傷時,臉色騾變,脫口罵道:「梅玉,你這匹夫,好惡毒的手段。」
  梅玉神色一莊,嚴聲道:「住口!吳三彪,本帥剛破了萬方山莊,對白蓮門下弟子,都是殺無赦,本帥只要了你一雙腿,已經是特別寬宏了,本帥絕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也絕不姑息為非作歹之徒,你現在去告訴萬寶財,限他半個時辰來向本帥報到,若是他敢不來,本帥立將率軍,蕩平普安集,雞犬不留。」
  吳三彪還要開口,梅玉又沉聲道:「快滾!你只要再說一個字,本帥立刻要你身首異處!」
  這下子算是嚇住了吳三彪,手足並用,爬著走了。
  姚秀姑這才由內間出來,吁了一口氣道:「爺,你知道他是白蓮門下?」
  「我不知道,口供中只供出萬寶財是易天方的弟子,沒有帶上別人,可是我的推斷也不會錯,這傢伙能夠躲過你一連串的流星彈,功夫的確紮實。」
  「功夫好未必就是白蓮教門下。」
  梅玉笑道:「這個吳三彪以身手而言,放之中原,足可列為一流高手,如果沒有特殊的目的,絕不可能留在窮鄉僻野,當一個教師打手,除非他是白蓮門中弟子。」
  姚秀姑道:「爺說的這個道理,仍是太牽強了。」
  梅玉道:「我還有一個理由,就這吳三彪進來的態度,他既不敲門,又不通告,直闖而人,似乎是把我們當做好吃的果子了。」
  「萬寶財在此地坐尊獨大,他門下的教師爺自然也蠻橫一點,這倒不足為奇。」
  「假如他的武功平平,如此囂張倒也不足為奇,但他是個一流高手,就不該如此了,能具有此等身手、修為,見識都有火候了,我們鮮衣駑馬,腰懸刀劍,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頗有來頭的,他實在不該如此莽撞。」
  姚秀姑這才一怔道:「不錯,還是爺細心,這個吳三彪果然是有問題了。」
  梅玉道:「吳三彪故做粗莽無知狀,實足以表示他們做賊心虛,想掩飾一些事。」
  「有什麼好掩飾呢?」
  「自然是易天方的行蹤了,他一定是來過此地了,我們一到,萬寶財已經知道了,卻故意來上這一手,想表示他們不認識我,也與易天方無關。」
  韓玉玲笑道:「爺還真不錯,見微知著,從一點小事,居然能想出這麼多來,回頭那個萬寶財來了……」
  「他自然會矢口否認的,可是在我面前玩花樣,卻不是簡單的事,我會叫他無所遁形的。」
  他又跟三個女的商量一下,作了一些指示。
  可是這些指示卻無所發揮作用,他們等了半個時辰,甚至於一個時辰過去了,萬寶財仍然沒有來。
  這下子梅玉倒沒轍了,雖然他發下了雞犬不留的狠話,卻沒有帶人來,光憑他們四人,要血洗普安集,可沒有那麼容易,再說也沒有道理,普安集上,未必人人是白蓮教中弟子,在未經調查屬實前,也不能見人就殺。
  想了一下,梅玉終於有了計較,他帶了三員女將,直接就向萬家大院行去。
  萬家大院是萬寶財的住宅,很大的一片院,裡面都是木架的平房,在夷區苗寨之中,建材都是以竹木為主,就地取材,到山上砍伐即得。
  萬寶財的家宅起得比人家氣派一點,一樣是木屋,他還是蓋起了兩層。
  他和老妻,一子一女住在後進,前進則是他家中的聘雇司賬,教師與夥計長工的住宅,有的也是拖家帶眷的,所以萬家大院,倒是名副其實的大院子。
  梅玉到了那兒,院子裡的人大概也從吳三彪的口中知道了經過,對梅玉不敢再發橫了,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的,可是卻問不出什麼消息,所有的人,幾乎都是一個答案--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萬寶財在不在家,也不知道易天方有沒有來,甚至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梅玉卻毫不在乎,他似乎對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一路找了進去,直到後進,才看見吳三彪可憐今今地迎了出來,一見梅玉就跪下了道:「罪民叩見元帥!」
  梅玉冷冷地道:「吳三彪,我叫你來通知萬寶財的!」
  吳三彪叩了個頭道:「罪民通知了師兄,師兄不敢見元帥,聞訊立刻溜了。」
  「他是你的師兄?」
  「元帥既來到此地,想必已經對這兒的情形很熟悉了,罪民與萬寶財師兄,還有一名霍恩魁,都是易教主的門下弟子,不過我們在此地,都是靠努力經營起來的事業,並沒有動用到教中勢力,也沒有在此地推展教務。」
  梅玉冷笑道:「這個本帥很容易查問出來的,你想狡賴也不行,我問你,易天方是否來到了此地?」
  吳三彪頓了一頓才道:「師尊確實逃來了此地,他說萬方山莊已為元帥所破,他也很後悔,不該自不量力去惹上聖光寺的,聽說元帥追到了,他嚇得帶了萬師兄和霍師弟,匆匆地跑了。」
  「跑了?他跑到哪裡去?」
  「他們是從後面山間小路走的,大概會躲到鳳凰山去,鳳凰山上有一批人在那兒集居,狩獵採藥和搜集燕窩,為首的兩個人也是我們的師兄弟。」
  梅玉道:「本帥知道那兩個人,叫曹如龍、曹如虎。」
  梅玉又道:「這兩個人是兄弟,都是身高力強,精擅氣功,全身刀槍不入,力大無窮,是白蓮教中左右護法。」
  吳三彪的臉色一動,說不上是驚是怒還是喜,因為他不自而然地露出一點笑意,詭異地道:「元帥明鑒,元帥一定在萬方山莊中,把本教的底細問清楚了,因此當能知道,罪民所述的一切都是實話。」
  梅玉一笑道:「最好你說的都是實話,否則你就會很後悔了,你知不知道,我身邊這兩個人是誰?」
  他的手指著韓氏姐妹,吳三彪忙道:「知道!知道!她們不但是元帥的夫人,而且還是本教的兩位長老公主。」
  「她們是教祖韓山童的孫女兒,也是白蓮教的正宗嫡傳教主傳人,易天方只是擅立門戶,自稱教主而已。」
  「這個罪民不清楚,罪民為師尊收錄門下,卻不知道祖師爺另有淵源。」
  梅玉笑笑道:「這倒也說得過去,不過她們姐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苗疆的萬蠱門主和總降頭師,苗疆的所有神巫蠱師,都在她們姐妹的管轄之下。」
  吳三彪神色微變道:「罪民知道有總降頭師,在苗疆權威很大,超越於各酋長之上,卻不知道由本門長老公主接任,實在太失敬了。」『
  梅玉道:「易天方的兒子易小甫,入贅到九黎響主應家為夫婿,陰謀對抗本帥,已被誅戮,九黎峒主應瓊花也向本帥乞求協助,說易小甫完全是欺騙她:利用她,殺死易小甫,就是出之於她的請求,你知道本帥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內情嗎?」
  「罪民愚昧,尚乞元帥明示。」
  「本帥是要你知道,整個苗疆已經沒有你們可容身之地,應瓊花即將通令九黎峒各屬,盡驅白蓮教勢力,易天方已經沒得混了,你再跟著他,只會自找苦吃。」
  「罪民明白,罪民不敢,但師尊的確是跟萬師兄走了。」
  「萬寶財的妻子兒女呢?」
  「他們……還留居在此地,元帥,罪不及妻子,你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吧?」
  「自然不會怎麼樣,只不過要他們作為人質,叫萬寶財盡速縛了易天方來本帥處投案,如果他執迷不悟,那是他自己對不起他的家人,怪不了本帥,你們姐妹到後面去一趟,在萬家那三個人身上施點禁制。」
  韓玉玲答應著向後行去,吳三彪搶著要擋住她們,雙手連搖道:「元帥!使不得,使不得!」
  韓金玲對他一指,冷笑道:「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吳三彪,我在你身上種下了七日斷魂蠱,萬寶財的家人也是一樣,若是萬寶財他們不在七天後來投案,你們就別想再活命了。」
  吳三彪苦著臉道:「他們已經到鳳凰山去了,此去不過兩日途程,元帥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梅玉哈哈一笑道:「本帥不必去找他們,要他們自己來找本帥,你去通知他們好了,記住!你們只有七天的時間,否則蠱毒發作,萬蠱嚙心,那滋味可不好受。」
  韓玉玲早已脫身到後宅施法去了,完了之後,他們一行四人離開了萬家大院,卻沒有回到客棧,他們來到集子外面的一片木屋中,那是一家苗人族長的屋子,這族長是九黎峒主應瓊花的部屬,韓金玲通解苗語,到那兒亮示應瓊花的信物,並說明了身份。
  天朝貴賓,總降頭師,再加以峒主的特殊信物,他們立即受到天神般的款待。
  梅玉的條件是要他們保持秘密,不得宣洩,並做好某些行動的配合。
  就這樣住了一天一夜,派出埋伏等候的苗人回報說,東行往鳳凰山方向的路上,迄未有人通過,守那條路很容易,東行路上有一道斷崖,架了一根三十來丈的獨橋,那是由一株長在岸邊的千年古杉,被人順勢推倒而架成,守在橋頭,看有沒有人過去,一點也不費事,卻又確實可靠。
  姚秀姑忍不住道:「還是爺的推斷正確,萬寶財他們根本就沒有走,只是躲了起來,不知易天方是否也在一起。」
  梅玉笑笑道:「應該是在一起,否則萬寶財就不必躲藏,直接出來見我了,今天晚上我們再悄悄溜過去,希望能見到他們。」
  當天晚間,天色很暗,月隱無光,星星也被雲層所掩,倒是個行事的好天氣,惟一的缺點是太黑暗了,辨物很難,集子上的人大都習慣於早眠,只有幾家人點了油燈。
  萬家大院是惟一的例外,很多地方都燈火通明,老遠就可以看見。
  姚秀姑道:「爺,萬寶財與易天方似乎不可能留在屋中,否則如此燈火通明,不是太招搖了嗎?」
  梅玉道:「這情形是很令人起疑,我也說不上是為了什麼,但我們必須去一看究竟。」
  慢慢地接近後,才發現他們的光亮不是發自燈火,而是院子裡燃點著的上百文火炬,苗疆的火炬是用飯碗粗細的茅竹,截四寸來長的竹筒,筒中塞滿了浸透桐油的棉紗,火勢又大又烈,照光尤亮,上百文火巨圍留在院子裡的地上,頗為壯觀。
  院子正中,卻是一座兩尺多高的祭臺,用茅竹搭成,台上設了香燭和整只的豬羊。
  吳三彪身披道袍,頭頂梁冠,手中執著桃木劍,口中唸唸有詞,好像正在舉行祭典。
  周圍則有二十多名身穿白袍的男女跪著,吳三彪念一句經咒,他們便和一聲。
  梅玉低聲道:「他們在鬧什麼鬼?」
  韓玉玲卻神色凝重地道:「不好,這批該死的賊人,正在舉行神王移煞大法!」
  「這是什麼法術?」
  「這是一種很邪惡的法術,可以將一個垂死病人身上致死的病由,移到另一個健康的人身上去,也就是說可以將兩個人健康的情形互換。」『
  「能有如此神奇嗎?」
  「我在祖上所遺的秘籍上看到過這種法術,卻沒有施行過,據我所知,這是真實的。」
  「那你們白蓮教人豈非可以長生不死?」
  「倒也不盡然,神王移煞,一人一生中只可以進行一次,而且必須要找同年同月生的同性別的人,如果一人活到百歲以上,要想找同齡同月生的同性別之人,就十分困難,就算找到了,也活不了多久,仍須衰老而死。」
  「你們不是還有不少更換人體器官的手術嗎?」
  「不錯!但也只能更換肢體等外科手術,肺心肝腸等內臟還是無法換移的,白蓮教一直在研討人的生死之秘,但必競突不破生死之大限。」
  梅玉用手指著道:「那吳三彪在替誰施術?」
  韓玉玲道:「這倒不知道,他現在剛開始行法,等一下會把接神的爐鼎移出來的,那時就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了。」
  四人又屏息地觀看下去,只見吳三彪在台上喃喃有詞,約莫念了有半個時辰後,才以木劍穿了四道符咒,移在火上燒了,然後道:「神王移煞大法開始,把神王人和犧牲人移上來。」
  底下的弟子應了一聲後,有幾個人離開,去抬出四個半裸上身的犧牲人來了。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一名中年婦人,一名二十來歲的少女和一名十五六歲的少男,每人都是手上反縛,困在一根大木柱上。
  台前地下已挖好了四個圓洞,那些人將犧牲的人木柱頭下足上,倒插進圓洞中,成為倒立狀態。
  然後又有人引出了三個人,兩女一男,年齡一如犧牲入,同樣地赤了上身,只著了一條底褲。
  韓玉玲怒道:「該死的東西,那是萬寶財的妻子兒女,昨天為我的煞蠱所制,他們居然想將禁制轉到別人的身上。」
  梅玉問道:「能轉移?」
  韓玉玲道:「應該可以,秘籍上記載有人服下了致命的毒藥,結果在一時三刻之內施術,救活了這個人。」
  梅玉道:「可也毒死了另外三個人?」
  韓玉玲道:「不錯!因此我不能讓他們害人,我要去阻止他們。」
  他們是藏身在一所屋頂上,韓金玲拉住道:「姐姐,等一下,替身中有吳三彪一份,他不能替自己施術,看看是誰替他施術再說。」
  韓玉玲這才安定了下來,這時三名神王人都已站到相對的犧牲人旁邊,吳三彪也步行到那三十多歲的犧牲人旁邊,脫去道袍,裡面也是只有一條底褲,只見他朝正廳方向一躬身道:「弟子已演法完畢,敬請師尊施行大法。」
  一聲鑼響後,廳中出來了三個人,正中那人臉如滿月,三綹長髯,倒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
  右邊的是個中年胖子,左邊則是三十上下的精壯漢子。
  韓玉玲道:「中間的是易天方,胖子是萬寶財,另一個必然是霍思魁了,他們果然還留在這兒;等一下他們施法時,大姐最好用神彈先破了他的法,讓他們引煞上身,我再來制住他們,叫他們作法自斃。」
  易天方的確有一派宗主的樣子,往台上一站,那些弟子們不自而然地跪了下去:「參見教主,恭祝教主幹秋。」
  易天方徐步登壇,由案上取起了桃木劍,旁邊的萬寶財搖著鈴,口中低唸咒語,霍恩魁則雙手捧起金盤,盤中有一口玉碗,滿儲著清水。
  易天方執劍作法,比畫了一陣之後,先拿起玉碗,喝了一口法水後,就噴向了吳三彪等四個神王人身上,一起噴完之後,他再執劍一比,由那四個人逼出了一頓暗紅色的光霧,約莫有拳頭大小,懸空飛舞不定,但卻又在那支桃木劍的控制之下。
  韓玉玲輕觸一下姚秀姑,示意時機成熟,姚秀姑早已準備妥當,嗖嗖連聲,射出了一連串的飛彈。
  這些彈子是特製的,外面是黏土,裡面是硝石雜硃砂,專為辟邪破法之用,硝彈觸物即炸,爆出團團紅色煙霧,瀰漫在台上。
  韓玉玲道:「快下去,捉住他們。」
  飛身飄落,雙手連掃,紅霧中傳出了痛呼之聲,有幾名白衣弟子還想上來阻擋,梅玉大喝一聲:「西南夷都護府大元帥梅玉在此捉拿白蓮妖孽,違抗者死!」
  那些弟子們才上來幾個,被梅玉揮劍砍倒了下去,其餘的嚇得一哄而散。
  台上的萬寶財和霍恩魁都手捧胸口倒在地上,原來是七日追魂蠱毒被術法提聚出來後,未及種入四名犧牲人體內,就被姚秀姑一陣硃砂硝烴彈給破了法,益蟲失了控制,循氣息歸竇,侵入到三個作法者身上。
  易天方似乎還撐得住,手執木劍,待向台上逃去。
  梅五自然不能容他逃走,厲聲喝道:「老妖怪,往哪裡走!
  留下命來。」
  易天方怒聲道:「梅玉小兒,你欺人太甚,老夫在夷邦設教又沒惹你,你居然趕盡殺絕!」
  梅玉冷笑道:「易天方,本來我並不知道你在這兒作怪,是你自己不好,要潛入聖光寺,作怪盜走玉佛。」
  「那與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聖光寺中聖僧是我結義兄弟,再說我都護西南,也容不得邪道魔教在此妖言惑眾,肆行不法!」
  「什麼叫妖魔邪教?你的兩個老婆也是白蓮教門下。」
  「不錯!她們姓韓,還是教主的正宗傳人呢,但她們知道白蓮教的一切過於邪毒,早已收起教幟了,只有你們惡性不改,我破了你的萬方山莊後,已經搜到多項惡證明據,發誓要誅絕你們,不讓你們流毒人間。」
  易天方冷笑一聲道:「笑話,本教主神通廣大,功參造化,又豈是你殺得了的?」
  說著仗劍來砍梅玉,梅玉挺劍相鬥,兩人交手了十幾個回合,易天方又唸唸有詞,左手伸入懷中。
  韓玉玲見狀急叫道:「老妖怪要作怪了,殺!」
  脫手兩柄飛刀,韓金玲也急舞雙刀,滾了進來,姚秀姑更是一連串的流星飛彈。
  三處攻擊都沒落空,易天方肩頭中了飛刀,兩隻腳被韓金玲的雙刀砍斷,姚秀姑的十幾顆彈鋼彈全部射進了易天方的身上,但是這老兒仍然能縱起身來,揮劍砍向梅玉。
  梅玉這幾年來歷劫生死,官越做越大,武功也漸趨沉穩,功力日深,對這種拚命的戰法應付得特別順手。
  韓玉玲招呼了:「爺,小心,快退兩步:「
  梅玉卻不退反進,避過了那搏命的一砍,反劍上撩,劍鋒由腰下切入,一直到左邊的肩膀,把上半身斜切成兩截,灑了一大蓬的血雨。
  兩片殘屍砰然倒地,梅玉用手一摸臉上的血漬道:「這老怪物真夠頑強的,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夠拚命。」
  韓玉玲也趕了過來,見梅玉無恙,才吁了口氣道:「你也是的,像這種亡命之徒,也值得以性命相拼嗎?」
  梅玉笑道:「我可不是拚命,我是看準了,等他那一砍招式用盡,避開鋒頭才蹈隙進招的。」
  「對這種凶頑的邪惡之徒卻不行,他若使用元神解體化血大法,將元神分散於全身,使身體爆射開來,使每一塊血肉中都附有元神,賊人立死。」
  「哪有這麼嚴重,我的臉上灑滿了他的血,卻一點事都沒有。」
  一言驚醒了韓氏姐妹,她們雙雙在梅玉的臉上看了半天,那上面還沾著血跡,但梅玉的確是安好無恙。
  韓金玲道:「奇怪了,莫非他的元神被蠱毒制住了?」
  「蠱毒只能侵及他的軀體,卻害不了元神的。」
  「也許他是把元神逸走了,所以才沒有拚命。」
  大家朝地下的屍體看去,易天方的殘屍仍是依舊,腔中的心肺俱殘碎擠出,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韓金玲端起一旁神案上的那碗清水,喝了一大口後,朝地上的兩截殘屍噴去,那屍體的形狀立刻變了,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赤了上身,死狀極慘。
  再看看那地下,原來充當神王人的四人中卻少了一個,而且少的就是萬寶財的兒子。
  韓玉玲狠狠地將那隻玉碗摔在地下道:「這老賊太狡猾了,我就知道得手不可能太容易的,果然又被他溜了,而且還拖了個小孩子做替死鬼。」
  這的萬寶財的妻子也發現了殘屍的真面目,顧不得赤裸上身,過來抱屍痛哭。
  萬寶財與霍恩魁俱為蠱毒所侵。而蠱蟲又為韓玉玲發動,倒在地上亂滾亂翻,吳三彪則漠然不知所以。
  梅玉愕然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易天方,怎麼會換了別人?」
  韓玉玲一歎道:「這是白蓮九大脫身保命大法之一,在緊急時,可以將另外一人幻化成自己的形象,亂敵之耳目,本身則趁機潛逃。」
  梅玉驚歎道:「若非親眼看見,我實在難以相信,白蓮教的術法實在太神奇了,簡直是奪造化之天。」
  韓玉玲道:「是的,有些法術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但是這些法術都是邪惡的,因為它施為時,都只為了害人,極少是能救人濟世的,所以才不能昌行,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後,嚴旨搜殺白蓮教徒,焚燬一切符籍法術,也是這個原故,我保存的符籍雖是白蓮正宗,卻並不完全,這個易天方的道行比我還高,認真要鬥起法來,我是鬥不過他的,幸好他未戰先怯,膽小跑掉了,否則他憑仗法力在此堅守,我們四個還不是敵手呢〔」
  韓金玲卻笑笑道:「不!姐姐,我們是恰好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趁好他施行神王移煞大法,轉移蠱毒的當兒下手,他怕蠱毒人體,才急急地跑了。」
  梅玉道:「不管怎麼說,這老賊跑了總是麻煩,不能任由他再作怪去,必須早日把他誅絕。」
  「西南夷區這麼大,他這麼一跑要如何去找呢?」
  梅玉道:「他在暹羅的藏身之地,只有一個鳳凰山了,他也一定投到那兒去了。」
  姚秀姑搖頭道:「易天方狡猾勝狐,我們想得到的地方,他絕不會去自投羅網的。」
  「那要怎麼去找他呢?」
  「找他是不容易的,但這個人極不安分,絕不可能就此沉默無聞了,他一定會再圖振作,也一定會再來召集一些弟子,到那個時候,就能找到他了。」
  梅玉點點頭,幾個人作了一番商量,又作了一番措施,他們沒有留難萬寶財和霍恩魁,替他們解了身上的蠱毒,嚴詞告誡了一番,就開始回程了。
  他們把線索寄托在這些白蓮教弟子的身上,最主要是易天方用萬寶財兒子作替身脫逃的這件事,充分地顯示了易天方心狠手辣自私的一面,使每個人都認清他的真面目,瞭解他不是個可依靠的人,讓大家知所選擇。
  當然,梅玉的身份、地位以及在暹羅的勢力,也是幫助大家作選擇的有力因素,在暹羅,要想與梅玉作對,那是毫無希望的事,他們在這兒已經建下了家業基礎,梅玉允許他們保有家業,他們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梅玉。
  梅玉回到曼谷的兩個月,聖光寺又降祥瑞,最早的那尊綠玉佛又回來了,佛有諸天法相,有各種姿態,這也不會使信徒們懷疑,他們反正是有佛即拜的。
  都護府也建造修繕竣工,氣派威嚴,雖然他從中原帶來的軍隊只有五千人,可是這一次征苗,使他收服了九黎峒苗,峒主應瓊花輸誠投順,拔了五千名苗兵來聽候指揮,而暹羅國的數十萬大軍全屬王夫方天傑指揮,也等於是他能調動的武力。
  梅玉把新來的苗兵編入聖光寺的護衛軍,由馬大江、馬大海兄弟擔任統領,他們是鄭和的本家侄子,又兼了錦衣衛外駐人員的身份,直接能得到朝中錦衣衛的支持。
  這幾項勢力的結合,使得他們在西南夷圍成了鐵桶般的江山,這其中最關鍵的人物,自然是梅玉。
  他的都護府中有一個特別的部門,專事情報的搜集和各地線民耳目的捎息會報。
  這個部門是韓氏姐妹負責的,她們以白蓮教公主,萬蠱門主,苗疆總降頭師等綜合身份,本身就有完整而靈通的情報系統。現在又跟錦衣衛掛鉤搭線,使得觸角更能深人西南夷各地。
  目前,她們正全力追查易天方的下落,足足兩個月過後,消息來了。
  消息還是由萬寶財傳來的,這個人自從易天方為求脫身,殺了他的獨子後,對白蓮教已經深惡痛絕,發誓協助追殺易天方,為他的兒子復仇。
  在白蓮教中,師徒的關係本就十分淡薄,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經常有師父殺徒弟或徒兒弒師的事情發生,大部分都是為了利害的衝突。而其他的人也不以為怪,沒什麼人會來主持整正門規。
  白蓮教中只有一項大罪,那就是叛教,可是韓氏姐妹擁有玉蓮符令,是教中最高的正統宣令,有了她們的指示,萬寶財的背師之舉,便算不得叛教。
  易天方自己沒有去,派了一個叫余覺生的弟子前往聯絡,先向萬寶財表示歉意,說上次脫身,萬不得已借了他的兒子作為替身,只要本教得以光大,必然會對萬寶財優厚補償的,隨後又說為發展教務,極需一批資金,要萬寶財結束本地的生意,變賣一切,湊足百萬兩銀子。
  萬寶財早已得到了指示,對余覺生的要求一口答應:「余師弟,犬子能代師尊而死,是愚兄的光榮,哪裡會怨恨師尊呢?師尊要銀子擴展教務,弟子自當盡力籌備,只是變賣此地生計一事,是師尊對此地的情況不太瞭解了,這個集子上有一大半的生計都是愚兄的,另外一小半,也是倚仗著愚兄維持的,愚兄縱然有意脫售,卻也找不到一個買主啊!」
  余覺生在此已經住了兩天,對集上的情形也有個大致的瞭解,萬寶財是此間獨一無二的大戶,他如果變賣生計,的確沒有人有力承購。
  因此他點點頭道:「小弟在此二日,對集上大致也有個瞭解,師兄說的是沒有錯,可是師尊他老人家的確是需款銀。」
  「師尊到底要銀做什麼,這西南夷不比中原,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的。」
  「他老人家記萬方山莊覆亡的教訓,深深認識到火器的厲害,剛好有一條荷蘭的海盜船停泊在蜆港。」
  「啊!師尊原來藏身到安南去了。」
  「是的,在暹羅,梅玉的勢力太大了,官民兩方面都是他的天下,師尊很後悔不該去惹上聖光寺的,而且也太相信本身的實力,以為足夠與聖光寺一決上下了,哪知道一發動,許多有聯絡的地方都打了退堂鼓,才至於一敗塗地,所以師尊決定換地方再起爐灶,而且也認定了火器的威力,那條海盜船上有十門火炮,對方討價百萬兩銀子,師尊要你籌措一下。」
  萬寶財考慮了一下道:「百萬兩銀子不算多,只是一時湊不齊,這兒不大用銀子,跟苗人們的生意大都是以物易金砂或貨物。」
  「師尊知道,說是用金砂折抵也可以。」
  萬寶財道:「我的金砂也沒在這兒,都運到清邁去提煉純金了。」
  余覺生道:「砂中淘出的余粒難道還不是純金嗎?」
  「不,那種金塊是自然形成的,仍然含有雜質,差不多十五兩金砂,可以提成十兩純金,可是金砂的價格,卻只有純金的一半,差距太大,為了不吃虧,我們收來的金砂,都送到清邁的煉金場去提煉成純金。」
  「那些純金不送回此地嗎?」
  「不!財富要活用才能變得更多,那些純金,愚兄拿去購買貨物,或是開闢其他生意了,目前這兒只有十萬兩左右的現銀只供周轉。」
  「十萬兩,那差得太多了。」
  「這個愚兄知道,愚弟可將此十萬兩先拿去作為定金,愚兄和霍師弟立即赴清邁等各地生意上,提取現銀,大約一個月後,親自送赴蜆港交付。」『
  「這……不知道對方肯不肯等待。」
  「應該沒問題的,火炮生意並不容易找到買主,何況賢弟此去蜆港,也要將近半個月工夫,不過是多等半月。」
  「我只用了五天的工夫就趕到此地了。」.
  「那是賢弟單身一人,自然走得輕快,回程時帶了十萬兩銀子,那將近有八百多斤,一輛驢車。」
  「什麼?你那十萬兩都是現銀。」
  「是的,都是五十兩重的官銀,每箱百錠,足足兩大箱,拿起來十分費事。」
  「不能換成銀票嗎?」
  「開玩笑,這兒是暹羅,又不是中原,沒有角號經營銀票業務,中原的銀票在此間也不通用。」
  余覺生苦著臉道:「那我只有自己趕車子走了。」
  「那倒不必,愚兄可以派個人替賢弟送了去,而且後面還可以帶上兩頭替換腳力的驢子,這樣走得快一點。」
  餘黨生大喜道:「這樣好,這樣好。」
  「一個月後,我們把銀子送到蜆港,卻又交給誰來,師弟留下個聯絡地點。」
  餘黨生沉吟了片刻才道:「這個小弟也不知如何聯絡,因為師尊並不住在蜆港。這樣吧,在蜆港的碼頭上,有一家阮氏客棧,二位師兄住進去,小弟再來聯絡。」
  事情決定後,萬寶財派了個人,趕了一輛驢車,裝了兩箱銀子,帶了兩頭驢子走了。
  接著,他跟霍恩魁兩人也隨後離去籌措銀兩去了,這兩個人都是老江湖,隱約之間,卻發現有人在身後跟蹤,知道是易天方不放心他們,仍然派了人監視他們。
  師徒之間,居然如此猜忌,未免使他們感到心寒,因此也就沖淡了他背師的歉意,同時他們也更佩服梅玉的安排,梅玉只留下了一個人擔任聯繫工作,那個人叫李玉樓,就是他們派去給余覺生的車伕。
  一切的經過都告訴了李玉樓,相信他有辦法去通知梅玉的,所以兩個人上路後,不跟人作任何聯繫。
  在清邁連借帶提,居然湊足了九十萬兩銀子,這些銀子再折價換成了金塊,也滿滿地裝了兩大箱,雇了一輛車子,向蜆港進發。
  蜆港是安南境內的一個沿海港口,這個港口未經開發,卻是天然形成的,有一處天然巖岸,長有里許,水深十尋,形成一個天然的碼頭,也有許多大船可同時停泊。
  他們遵約住進了阮氏客棧,那也是蜆港最大的客棧,正是和余覺生分手後的第二十九天,比一個月的期限還早了一天。
  萬寶財和霍恩魁心中著急,因為他們把消息托李玉樓傳出去後,梅玉確始終沒有進一步指示。
  一直到萬寶財和霍恩魁要登廁時,侍奉的店小二帶他到公廁前,遞給他一疊手紙時才算安了心。
  因為他瞥見了手紙上寫了字,進了廁所,他才仔細的看紙上的字:
  一切悉,玉已乘海鱉號於三日前抵蜆港,現泊於荷蘭船之右側二十丈處,該船已在嚴密監視中。
  易天方未見蹤跡,君等可堅持見其一面,方允交割銀兩,有急事可聯繫小二李四。
  余覺生為橫行東南之大海盜,阮氏客棧為其陸上機構,店中爪牙眾多,君等宜且小心為要。
  知名不具
  看完後萬寶財把紙張揉成一團,丟進了糞坑,然後噓了一口氣,心中又是百感交集。
  他是易天方的第四個弟子,然而卻不知道易天方究竟有多少弟子,分散在何處,像這個余覺生,他來了之後,出示易天方的親筆函件,才知道是師弟。
  對易天方的事,他幾乎完全不知道,然而卻賠上了一個兒子,這實在太冤枉了。另一方面,不管易天方佈置多周密,然而梅玉的耳目線人,仍然能伸了進來,在阮氏客棧中的這個眼線李四,應該是屬於錦衣衛的體系,同樣的也歸梅玉所管制。
  這是鄭和私底下跟梅玉所交換的條件,把錦衣衛外圍布設在西南夷的線人名單交給梅玉節制,托梅玉就近監督照護一下,但真正的的意思,還是幫助梅玉瞭解西南夷的一切動靜而已。
  果然到了第二天,余覺生帶了一個人,來到客棧中求見,在客房中相見後,余覺生介紹那個人道:「這是陳大旺英雄,是荷蘭船長虎克先生的代表,二位師兄將金子交給他就行了。」
  萬寶財道:「師尊在哪裡?」
  「師尊自然在這裡,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他老人家不便露面,等交易完成後,小弟自會帶二位師兄晉渴。」
  萬寶財又問道:「那些火炮又在哪裡呢?」。
  陳大旺道:「都在浪花號上,只等交割了款項,浪花號就會駛到指定的地點卸貨,十門火炮,千發彈丸。五十捅火藥,一點都不缺。」
  萬寶財卻沉下了臉道:「余師弟,這些銀子是愚兄全部資財所聚,為了本教,愚兄可以毫無條件地交出來,卻不能就這樣地交給了你。」
  余覺生一怔道:「不是交給小弟,而是用來購買火炮。」
  萬寶財沉聲道:「到現在為止,只憑師尊的一紙諭命和師弟的幾句話,人未見人,貨未見貨,就要愚兄把百萬兩銀子交出來,似乎太草率了一點吧。」
  「師尊的信上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
  「尊師的信上是要我們親交他老人家。」
第三十五章 作法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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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覺生頗感意外地道:「師兄可是不信任小弟?」
  萬寶財道:「也可以這麼說,我們以前根本沒見過面,全憑師尊的一封信,我交上十萬兩銀子,已是相當地冒險了,不過那是我負擔得起的,這個可是九十萬兩,我若不見師尊面,斷然不會交付。」
  余覺生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師尊現在就在虎克船長的流花號上,二位師兄隨同小弟把銀兩送到船上,就可以當面交給他老人家了。」
  萬寶財道:「還是請師弟上告師尊,麻煩他老人家移駕到這兒來一下,帶著一大筆銀子上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為江湖之大忌,愚兄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餘黨生道:「師兄的意思是要師尊來看你們?」
  萬寶財一笑道:「那倒不敢當,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屈勞師尊的大駕,但是點交銀兩,卻必須由他老人家親自出面,麻煩師弟回去說一聲。」
  余覺生悻悻然地道:「師兄實在謹慎過度了,師父好容易才接洽好這筆買賣,如果弄砸了,你們可要負責。」
  萬寶財道:「這個當然,有錢不怕買不到東西,我也打聽了一下價格,覺得這筆軍火買賣,師尊給價太高了,貴出了一倍都不止。」
  陳大旺道:「閣下說的是一般的小土炮,我們賣給令師的都是船上的座炮,每門的口徑大出一倍,炮身重達千斤,這樣的巨炮,你們有錢都沒處買。」
  萬寶財道:「陳英雄,你也是江湖上闖的,移地而處,你是否也會像兄弟一般謹慎呢?」
  陳大旺道:「兄弟是向萬兄解釋火炮的事。」
  「那件事是家師直接交易的,兄弟管不到,剛才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兄弟在西南夷邦從事各種交易,對軍火一項,並非全部陌生,如閣下所言的那大炮,倒也不是有錢買不到,找上幾位設計師,雇上幾個工人,鑄也鑄出來了,據兄弟所知,有幾個小島上,就有鑄造火器的私梟工廠。」
  陳大旺臉色一變道:「閣下如是說,這樁交易就吹了?」
  「談交易的是家師,買不買的權利在他,兄弟只管支付銀子,兄弟只是告訴閣下,軍火在西南海上,並非是奇貨可居,也沒什麼好拿蹺的。」
  陳大旺氣沖沖地拖了余覺生走了。
  坐在一邊從不開口的霍恩魁這才道:「師兄,這件事好像有問題,這麼多的錢,師尊竟不親來提取,只憑余覺生一人出面,他好像不是這樣糊塗的人。」
  萬寶財道:「是的,從這個余覺生第一次來取銀子,我就覺得不對勁,師尊行事一向獨斷獨行,要錢就直接吩咐,從不會說明理由,所以那封信的口氣筆跡俱出自師草的不會錯,上有一個漏洞。」
  「什麼漏洞?」
  「師尊的開口太大,他在我們那兒,曾經問過我,若是緊急需要,一次可以籌出多少錢,我告訴師尊是二十萬兩,當時師尊還頗感驚訝,他以為我能籌出十萬兩,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霍恩魁道:「師尊對師兄的估計太低了。」
  「也不算很低,在別處另設生計是我秘密而行之的,光是我們安樂集的那點行業,十萬兩是最大的估計,可是師尊信上開口就要一百萬,實在太離譜了。」
  「是啊!當師兄答應下來時,我嚇了一大跳,以為你們都瘋了,師尊是獅子大開口,而你答應下來也是開玩笑。」
  「事實證明我並不是開玩笑,我也的確籌到了。」
  「那是梅元帥的幫忙,在西南夷邦,除了幾家王室外,誰也無法在一兩個月內立籌百萬兩。」
  「正因為師尊開口太大,我才覺得奇怪,信函為師尊親筆無誤,他卻提出一個我辦不到的要求,就表示他一定出了問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類問題,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傾吾所有,先弄了十萬兩給余覺生,先穩住他們,然後再請梅元帥設法幫助,愚兄已經決心脫離白蓮教了,可是師尊的問題不解決,我們總是難以安居下來的。」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呢?」
  「梅元帥已經跟我取得聯繫,他已帶人在此地監視一切,以後的事情,我們不必操心,靜候其變就是了。」
  「小弟的意思是說,如若師尊果真來了,師兄是否要把那九十萬兩銀子交出來?」
  「九十萬兩銀子,折成黃金也有近十萬兩,我們是用兩輛大車運來的,師尊即使是親自來了,也不可能輕輕易易地就領走了。」
  霍思魁怔然地道:「師兄,你這是怎麼說呢?難道師尊來了,你也把著不交嗎?」
  萬寶財歎了口氣道:「是的,師弟,我們雖經收錄為門下,卻沒有學到過什麼法術,也沒得到過什麼好處,安樂集的那片基業,也大部分是我們靠自己的力量建下的,我之所以投靠門下,只是免於被白蓮教侵吞而已,但我卻賠進了我惟一的兒子,對於師尊。我實在提不起感恩之心,對於背叛師門,我也沒有什麼愧疚之心。」
  霍思魁一歎道:「小弟的情形差不多,小弟是被吳三彪拖著入門,他才是易老兒的親傳弟子,吳三彪是我的同鄉,都是雲南昆明人,我們是鄰居,他很早就離開家鄉了,我在昆明因殺了人,流浪江湖,碰上他,拉到西南來,投入白蓮教,名義上是白蓮門下,其實跟師兄一樣,還是被他們視作外人,沾不上邊兒。」
  兩個人又談了一陣,卻談不出什麼結果,他們只是棋盤上的兩顆棋子兒,雖然他們關係著棋局的勝負,但他們卻只能由著人擺佈,本身不能採取任何主動。
  第二天上午,陳大旺和余覺生終於簇擁著易天方來了,同來的還有兩個彪形大漢,黃發碧目,一望而知是西方的夷人,兩個人的腰間還佩著一支掌心雷,那是西方的一種短的火槍,在短距離內對人擊發,槍彈由火藥爆發摧送,疾如電火,百發百中,十分厲害。
  易天方顯得略為憔悴,那兩名夷人在他身後緊緊相隨,情勢相當曖昧。
  萬寶財和霍恩魁見禮已畢後,易天方僵硬地笑了一笑道:「寶財,聽說你真把百萬兩銀子湊齊了?」
  「是的,師尊,弟子竭盡所能,總算是湊齊了師尊所要的項款,除了上次付的十萬兩外,餘下的九十萬兩,俱是折成金塊,計七萬五千兩。」
  他的屋中堆著五大木箱,打開其中一口,裡面是黃澄澄的金塊,燦然奪目,萬寶財拿起一塊道:「這一塊重百兩,一箱放了一百五十塊,計重一萬五千兩。」
  余覺生與陳大旺的目中都出現了貪色,只有易天方仍是很淡漠地道:「徒兒,難為你了,為師雖然寫了信給你,卻沒指望你真能籌出這麼多來的,謝謝你了!」
  萬寶財心思玲瓏,早已看出了情形有點不太對勁,但是仍然微笑著道:「師尊說哪裡話來,弟子身為白蓮教門下,對於復興教務,弟子自當不遺餘力,只是師尊說要用來購買火炮,弟子深惑不解,目前當務之急,應是召集人手,覓妥一處安身地點。」
  易天方道:「這個都已有了著落,為師數十名及門弟子與幾百名寄名弟子,為師的已分別讓他們來報到,至於教壇,為師的己選妥一處海島,可容萬人,我們在那兒可以徐圖建設,以謀東山再起。」
  萬寶財道:「那好極了,島在哪裡?」
  易天方道:「等我們購下這批軍火後,就可以運了去,武裝起來,為師的萬方山莊固若金湯,就是被梅玉的一陣火炮給轟垮的,使為師深深體會到火器的重要。」
  「師尊,火炮燃料固然重要,可是你買的這一批價格實在太貴了,幾乎是超出了兩三倍。」
  「喂!有這麼多嗎?」
  「弟子還是作最高的估計,如果自己雇集工匠鑄制,最少可以製出四倍的成品,所以弟子覺得向他們購買這批火炮,實在太貴了。」
  易天方沉吟片刻才道:「可是為師的已經跟他們談妥了交易,不能再反悔了。」
  「那沒關係,最多認虧那十萬訂金不要好了,也總比繼續交易上算。」
  陳大旺冷笑道:「只可惜現在己不容後悔了,那批火炮雖是貴了一點,但我們還白送了一劑解藥。」
  「解藥?什麼解藥?」
  「解一種西方劇毒的解藥,令師已經服下了那種劇毒,如果沒有解藥,明天就將毒發身死。」
  萬寶財移眼看向易天方,他低下了頭,萬寶財又對餘黨生道:「余師弟,你是師尊的弟子,怎麼……」
  余覺生微微一笑道:「師兄,白蓮教中可沒有師徒恩情那一套,告訴你一句老實話,易天方中毒,就是我促成的,本來我以為他自己有錢,想把他的錢搾出來,哪知道他的錢都化在萬方山莊了,我只有再找他有錢的徒弟了。」
  萬寶財也冷笑一聲道:「余覺生,你既然知道本教沒有師徒恩情那一套,你想我會拿錢出來買易老兒的命嗎?」
  除了霍恩魁之外。每個人都怔住了,良久後,易天方才幹咳了一聲道:「寶財,老夫臨走之際,還害了你兒子的性命,因此老夫也知道對你無恩可言,所以他們說你把錢籌來了,老夫倒是嚇了一跳,既然你心上不在乎老夫,為什麼又要籌措銀子呢?」
  「我籌措銀子是為了發展教務,既然火炮是如此重要,我認為此事尚可一行。」
  陳大旺立刻道:「很好,你把銀子交給我好了。」
  「陳兄,你要弄清楚,現在是我跟你們交易,不是易天方了,你們的火炮該交給我。」
  陳大旺道:「交給誰都一樣,我們是認錢不認人的。」
  「還有,那批火炮的價格也太高,我要重新議價。」
  陳大旺沉思片刻後才道:「也行,你到船上去看貨,看完後,我們再議價好了。」
  「貨不必看了,船上的火炮都是一款型式,我們就直接議價好了,照以前所說的數量,我出四十萬兩。」
  陳大旺叫道:「什麼?四十萬,連一半都不到!」
  萬寶財冷笑道:「陳兄,你自己也明白,四十萬兩我已經出多了,你們的那票貨色,最多只值三十萬,你要明白,我可沒中毒,不需要你們附帶送解藥。」
  陳大旺沉吟了片刻才道:「好吧!四十萬就四十萬。」
  「陳兄可以全權做主嗎?」
  「可以,這批軍火是我們俘虜了幾條別的商船上接收而來,帶在船上壓艙,根本沒多大用處,虎克船長不懂得中國話,也不曉得行情。兄弟可以全權做主,萬兄要把貨交在什麼地方?」
  「就在蜆港好了,你們把貨卸在碼頭上,我帶人前來驗收交款。」
  陳大旺大驚道:「那怎麼行,軍械火藥都是違禁品,怎麼可以公開交易呢?」
  「你們船上帶著武裝,怎麼可以入港停泊呢?」
  「這……個因為兄弟跟本港的守備大人頗有交情,在瞞上不瞞下的情況下徇私放行停泊的。」
  萬寶財一笑道:「我們也走了門路,我們持有沐王府護衛的身份,代表休王府購買火器,安南朝廷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更不敢於涉了。」
  「沐王府護衛,可不能冒充的,尤其是公開索購軍火,這關係太大了,兄弟可不敢做這筆交易。」
  「關係再大,也是沐王府的,跟你們沒有關係。」
  「這麼說來,二位真是沐王府的護衛了?」
  「不錯,我們是新補的名字,職司就是代表沐王府買軍火,金子也是沐王府拿出來的,否則以我這一介平民,上哪兒找這麼多金子去。」
  陳大旺臉色大變道:「對不起,湖海中人不與官方人員交易,尤其是將火器賣給官方,為江湖之大忌,兄弟不敢接受這筆交易。」
  萬寶財冷笑一聲道:「陳兄,你別忘了,你已經收了訂金,而且這是筆無法更改的交易,如果你認為可以漠視沐王府,你不妨試試看,你的船是否能離開蜆港。」
  陳大旺又是一怔道:「沐王府的人已經來了?」
  「不僅來了,而且先一腳來到了,牢牢地盯死了你們那條船,沐王府的銀子豈是那麼容易吞沒的1」
  陳大旺急得用夷語跟那兩名持掌心雷的夷人嘰嘰哇哇地叫了一陣,那兩名夷人也十分憤怒,一面哇哇大吼,斥罵陳大旺,一面把掌心雷移向萬寶財和霍恩魁,頗有動蠻之意,哪知窗外嗖嗖兩聲,兩名夷漢都痛叫著仰身倒下,每人額上都露出了個龍眼大的洞,腦漿鮮血,紅紅白白地向外直冒。
  萬寶財這時才把一顆懸起的心放了下來,他知道梅玉已經安排好接應了,而且剛才那兩發飛彈,恐怕就是名震中原的國公夫人神彈姚秀姑的傑作。
  萬寶財冷笑一聲道:「陳兄,你看見了,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你想在此地耍橫,可是打錯了主意,沐王府中高手如林,拿出了這麼多的黃金在此,豈會毫無準備的!」
  陳大旺臉色如土,汗珠涔涔滴下,連聲地道:「誤會,誤會!
  在下已經把利害情形說了,可是那兩個傢伙不肯聽,他們一個是船上的大副,一個是水手長,平時就蠻橫跋扈,連船長都要讓他們幾分。」
  萬寶財冷冷地道:「我不管那麼多,我是問你,這筆交易怎麼樣?」
  「當然是維持前議,在下一回到船上,就通知虎克船長,遵照分吩咐卸下火炮,只是很抱歉的,火炮只得八門,不足十門之數,彈藥也沒有那麼多。」
  「那怎麼行,把你們船上的卸下來交貨,誰叫你先收了我們的訂金的?陳兄,這是沐王府不願意仗勢吃人,若是你敢耍賴皮,我們會殺上船去,來個雞犬不留的,在安南有誰敢侵吞沐王府的錢!」
  陳大旺苦著臉道:「這八門大炮都是要從船上卸下來的,也都是船上原先所有的,我們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炮。」
  萬寶財哩了一聲道:「那你怎麼跟我師父談生意的?」
  陳大旺看看餘黨生道:「這是令師弟拉的線,他以購買火炮為由,將易老兒騙到船上,讓他喝下一杯毒酒,然後再以生命相脅,要搾出他的財富。」
  余覺生聳聳肩膀道:「萬師兄,這可不能怪我沒有師徒之情,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我的祖上三代就在蜆港落腳,跟土人做生意,已經賺下了上萬兩金子,正準備返故里去安居樂業,就碰上了易老鬼,他先在我父母身上下了慢性的毒藥,然後假借神跡為他們治病,直等把先父的辛苦積蓄騙完之後,又秘密將他殺死,棄屍海上。」
  易天方忙道:「你胡說,你的父母是被海盜殺死的。」
  「那些海盜根本就是你的弟子所喬裝,後來我也進了白蓮教,成為你的弟子,對這種手段很清楚,我也曾冒充海盜,替你殺死過別人,易老兒,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替父母報仇,讓你也嘗嘗毒藥的滋味,果然天從人願,賜給我這個機會,老鬼!告訴你一個讓你傷心的消息,我把十萬兩金子交給虎克船長後,他就把解藥給了我,我卻把它倒進海裡去了,這是惟一的一瓶解藥,所以你在六個時辰後,一定會毒發身死,任何人都救不了你的。」
  易天方臉色突變,叫了一聲:「畜生!」
  一口鮮血噴出,衝上前要打餘黨生,但只跨出一步就撲倒在地,暈了過去,萬寶財道:「他是怎麼了?你還給他服了什麼東西?」
  「沒有,就是那種毒藥,十二個時辰內,若沒有解藥,必然穿腸裂膛,服下一滴解藥,可以將毒藥延緩二十個時辰,只是毒未全解時,四肢無力,不能過度亢奮。」
  萬寶財問道:「你真把解藥全倒了?」
  「不錯,這老賊對我有毀家殺父之恨,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拿到了解藥之後,我當時就倒了,只留下幾滴,為他苟延殘喘之用,現在我那兒還剩一滴,最多還能維持他一天的壽命。」
  萬寶財只有歎息地道:「多行不義者必自斃,看看易天方的例子,我們以後為人處世,當知所選擇了,陳大旺,你可以先回去,兩個時辰後,再回來消息。」
  陳大旺連連答應著,招呼了余覺生,一人抗起一具屍體,匆匆地走了。
  這時那個店小二又來了,朝暈倒在地上的易天方看了一眼,立刻著人來抬了出去,跟著一身勁裝的梅玉和姚秀姑進來,萬、霍兩人連忙上前道謝,霍恩魁道:「久聞國公夫人神射無雙,今天算是領教了,實在佩服!」
  梅玉卻在地下拾起那兩支掌心雷笑道:「就是這麼一枝傢伙,在一丈距離內,手指一按,能把人打個對穿,西方人的鬼才的確不要輕視,這東西若是普遍使用,就沒人會去練武功了。」
  霍恩魁道:「元帥,那還是武功著實,草民曾經見過一名喇嘛,精擅橫練功夫,他由人用五枝掌心雷在他胸前轟擊,結果只有一點紅印而已。」
  萬寶財也道:「是啊!草民也聽說有一個叫草上飛的武師,跟批夷人水手在岸上衝突打架,那些夷人們有七八枝掌心雷,那名武師施展燕青十八翻的小巧功夫,躲過了他們一連串的追射,把他們全打倒在地下。」
  梅玉一笑道:「很好,一個用輕功,一個用橫練功夫,都可以抵擋火槍的射擊,那我就可以安排一下,把那條荷蘭船活捉過來。」
  萬寶財道:「元帥要活捉他們?」
  「是的,他們是通緝在案的海盜,你們剛才冒充沐王府的門下,身份選得很好,回頭繼續逼問他們一下,務必要他們把火炮卸下。」
  「元帥,既然決定要活捉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直接把他們一舉擒了。」
  「不行,本帥行事,必須計出萬全,萬一不能得手,被他們逃了出去,架起火炮來一陣猛射,我們豈不要吃足大虧,所以必須先要解除他們的火器裝備。」
  萬寶財和霍恩魁來到了岸邊,浪花號上正在卸下火炮和彈藥,梅玉摩下的精兵都是民夫水手打扮,每四個人駕一條小船,足有五六十條小船,圍成一個半圓,把浪花號包圍在中間。
  每條小船上都燃了幾支火把,而且除了一名搖槳的操作手之外,其餘三人手中都執著長弓,背著長箭,腰下則別著水戰的兵器和鑿船的工具,證明這批夫子都是水中的好手,先以火箭攻擊,繼之以破壞大船,然後再登船廝殺。
  這擺出來的人數,已經比浪花號上多一倍,何況在遙遠的地方,還有幾條安南的水師船也在巡卞,無疑是作為沐王府的支援。
  大概是這個陣勢唬住了虎克船長,使他不敢再逞強,乖乖地接受條件卸下火炮。
  萬寶財到達岸邊後,陳大旺和余覺生很快地就乘了小船趕到岸邊。
  陳大旺拱手賠笑道:「萬兄、霍兄,兄弟把情形對船長說了,浪花號上一共有十六門炮,他同意賣出一半八門,彈藥賣出五十桶,因為我們還要留下一半的自衛火力,至於價格,他只收二十萬兩銀子。
  萬寶財冷笑道:「他還在做大頭夢呢,八門舊火炮,五十捅彈藥,連十萬兩銀子都不值,他想賣我二十萬兩銀子,他當真還以為他是海大王,可以漫天要價。」
  陳大旺苦笑臉道:「萬兄,你說的價格是零售價碼,一次整批的價碼,自然要另計的,而且根本也沒人有這麼多的貨,所以……」
  萬寶財道:「十門火炮減到八門,勉強還可以說得過去,三千桶彈藥減到五十,那不是開玩笑嘛!這玩意兒等安裝好之後,還要定位試射,才能保持火炮性能,這五十桶火藥,不到兩個月就折騰光了,我們買了八門火炮,難道是做擺設的?」
  陳大旺苦著臉道:「三千桶之數,早先是哄著易老頭兒外行的,萬兄內行,自然知道一條船上也不可能載著那麼多的彈藥的。」
  「怎麼不可能,我在暹羅曾經經手一筆彈藥交易,一條船上載了萬桶彈藥。」
  陳大旺苦笑道:「萬兄,那是貨船,載重吃水都大,我們這條卻是海盜船,講究輕巧靈活速度快,才能在海上追逐別的商船,所以我們載得絕不會太重。」
  萬寶財用手一指那四周的小船道:「陳兄,沐王府這次出動的人不少,我只是負責接洽買賣、驗收、點貨,甚至於負責戰鬥警戒的都不是我,彈藥的數量相差太大了,兄弟根本無法交代。」
  陳大旺急了道:「整條船上也不過才兩百桶左右的彈藥,我們最大的載量也不過才五百桶,萬兄,你從吃水量上也可以明白的。」
  萬寶財冷冷地道:「我明不明白沒有用,問題在於接貨驗收的人,他們發現到貨的數量不足,不肯接下來,通知戰鬥營的人……」
  陳大旺苦笑道:「萬大兄,能否請你上大船去跟虎克船長說個明白。」
  「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以為作這個讓步,貴方一定會接受的,這些紅毛鬼子一向以為中華人都很好說話,請二位跟他去當面說個清楚,一切也由他決定。」
  萬寶財冷笑道:「把我們弄上船去,再灌我們一杯毒酒,陳老哥,你未免把我們看得太幼稚了吧!」
  「不!不!在下絕無此心,只是……」
  萬寶財冷冷地道:「如果你們船上只有兩百桶彈藥,那就不必談了,因為你們全數拿了出來,也不是早先約定的數額。」
  「那時是騙騙易老兒的。」
  「騙他有屁用,他一兩銀子都沒有,錢是我交出來的,生意是跟我談的。」
  「可是我們不知道你們是沐王府的代表。」
  萬寶財冷笑道:「姓陳的,我交出了十萬兩銀子訂金,連收據都沒要你開一張,你不覺奇怪嗎?」
  「我們在外面跑的,講究的是信用和義氣。」
  「不是那麼簡單,你們也可以來個矢口否認的,元憑無據,我想找你們打官司都沒門路,可是我就有那麼大的魄力,讓你們帶著銀子走了,那就是告訴你們,我有不怕你們賴賬的把握,那也等於是向你們暗示了。」
  陳大旺開口欲辯,萬寶財伸手一攔道:「陳兄,你不必說了,沐王府是不會吃人耍的,我們勞師動眾,出動了這麼多人,絕不可能接受你們賴皮或妥協的,船上沒有足夠的貨,違約已形成了事實,你們只有承認違約賠償損失。」
  「你們要什麼賠償?」
  「這個……陳兄,你還不能做主,必須要你們船長當面來洽談,不過,我是不會上船去的,你叫他下來。」
  「船長是絕不會下來的。」
  「這可由不得他,陳兄,你們回去告訴他,立即下船,到碼頭邊的客棧裡來談判,若是過了今夜子時他還不下來,你叫他就等著看沐王府的懲戒手段吧,沐王府不想依勢欺人,但是誰要吃到沐王府頭上,那可是自尋晦氣。」
  說完招呼了霍恩魁回頭就走,對陳大旺的連聲招呼,根本置之不理。
  陳大旺與余覺生垂頭喪氣地上了小船回到大船上去了。
  梅玉和姚秀姑、韓氏姐妹躲在一家民房的樓上,用千里鏡觀察情勢,片刻後,萬寶財和霍恩魁也來了,報告不久前在碼頭上的談話經過。
  梅玉笑道:「很好,這樣子擠他一下,虎克一定會下船的,只要他一離船,我就有把握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萬寶財道:「元帥,虎克不會下船的。」
  「他的大船已經被困死了,我估計他非下來不可。」
  「其實我們的人力足夠搶舟而上,俘虜他們的。」
  「我知道,不過大船上有一種特別裝置,在彈藥船艙中,有一根引線直通船長室,在必要時他只要點上火,就可以同歸於盡,我不想手下的弟兄作此犧牲,必須在萬全的情形下生擒他們。」
  「元帥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西方的海盜船,多半是受到他們的朝廷支持的,或是由他們的皇室私家經營的,這些海盜回到本國,又儼然是正規的軍人了,船長也多半有爵位,他們的船長室中有許多官方文件,那是不能落入外人手中的。」
  「那不是官匪不分了?」
  「是的,他們的朝廷中,皇帝多半鬧窮,而私人開銷又大,但他們國家的政治制度比我們好,皇帝不能動用國庫來作私人開銷,所以只有私下設法賺錢來供揮霍,當海盜是最簡捷的路子,像這位虎克船長,就是荷蘭的一位伯爵,而且還是皇帝的表弟。」
  萬寶財和霍恩魁聽了只有咋舌,這是他們再也無法想像的事,梅玉若非官方的身份,相信也無法知道這些朝廷國家之間的絕頂秘密。
  浪花號上有了動靜,不但停止了卸貨的工作,而且還派了空船來,想把碼頭上的貨再裝回去。
  那可沒這麼容易了,立刻有人發出了警告:「這是中原雲南冰王府所購物資,不得輕動!」
  自然有人不聽警告,逞強還要去搬,立刻就有一批長箭射到,將人射殺當場。
  死了兩三個人,自然沒有人敢動了,那些人又倉惶地乘了小船回到大船。
  碼頭上留下了四門火炮和三十來桶火藥,孤零零地堆放著,沒人敢再去接近了。
  梅玉冷笑道:「他們想把東西搬回去呢!這條路走不通,一定會想突圍衝出海港去。」
  萬寶財道:「元帥,此刻風勢正吹向外海,他們若是一下子掛足了帆,速度會很快的。」
  梅玉微笑道:「我的水鬼早已在船底做好了手腳,拖上了四支小鐵錨,他連動都動不了。」
  大船上果然又動作了,首先是拉上了大錨,可是還沒有行動,那片舵葉卻在咯咯聲中,斷落在海面,顯見得又被做了手腳。
  但浪花號倒是訓練有素,居然從兩邊的船腹中各伸出了八支長槳,他們想以木槳來控制方向,企圖突圍了。
  外圍的小船立刻在吟啤的戰鼓聲中,慢慢靠近,大船也急速地升起了帆,可是船身卻像是被定住了,一點也動彈不得。
  劃得快的小船上已經開始射發火箭了,箭都是射向布帆的,沒多久,十多片風帆都起火燃燒了。
  大船上的水手忙成了一團,急急地斬斷帆索,把帆降落下來,而且也很快地把燃著的火帆推落海中。
  忙了好久,總算把船上著火的地方都撲滅了,大船仍然是被釘死在海中原來的地方。
  沒多久,只是一個人高舉著白旗,在船頭上用力地揮動著,正是陳大旺。
  仍然是萬寶財和霍恩魁乘了一條快舟,慢慢地接近了大船,陳大旺在船頭上見了忙叫道:「萬兄,霍兄,二位來得好極了,快請上大船來。」
  萬寶財卻在小船上叫罵道:「陳大旺,你真不是東西,居然想拐了我們的訂金開溜。」
  陳大旺叫道:「天大的冤枉,我們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那為什麼要把卸下的貨物又裝回去,而且還要放船開溜,要不是我們防備得法,豈不叫你們溜掉了,吃了我們十萬兩銀子的訂金想溜……」
  陳大旺道:「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願抓破臉。」
  萬寶財冷笑道:「你敢嗎?原先你們以為憑著大船的速度和體軀龐大,可以衝破小舟的圍困,現在發現走不動了,才又來示和,那已經太遲了,現在只有乖乖地叫你們船長下來,接受條件。」
  陳大旺道:「什麼條件?」
  「不管什麼條件,我們開出什麼,你們就得接受什麼?」
  「那太不公平了!」
  「你們現在已經沒有公平淡條件的資格了。」
  「船長絕不離船,要談條件在船上談。」
  萬寶財冷笑道:「那就等著吧,回頭百舟齊發,用火箭集中進攻,足可活活地燒死他們,陳老兄,船上有火藥,等燒到了火藥,就什麼都完了,所以我們的人不會上大船,小船也不會太靠近,我給你一個忠告,這次你們的虎克船長是輸定了,他若不投降,也是死定了,你若不想死,就趁早先跳船逃命吧。」
  說完他回頭要走,陳大旺大急道:「你們究竟要什麼?」
  萬寶財道:「要你們履行合約交貨,假如沒有那麼多,就把船上所有的火炮與彈藥全部留下,寫下欠據,留下抵押,回去裝滿了貨再來贖取。」
  「哪有這樣子做買賣的?」
  「一般交易是沒有這個樣子,這次卻要怪你們,不該存心耍賴,想施欺詐的結果。」
  「我們可不是想騙沐王府,只是騙易老頭兒。」
  「在商言商,你想騙任何人都是存心不善!」
  小船回頭走了,這表示了這一邊的決心,陳大旺沒轍兒了,外面的小船暫時停止了攻擊,仍然保持包圍的形勢,海面上暫時維持了平靜。
  萬寶財又回到了觀察的民房,梅玉笑道:「這個虎克船長倒是足夠頑強的,他居然派水鬼下水去察看情況了。」
  「他們若是清除了船底的暗錨呢?」
  「我在水中布下了三十名水性絕佳的水鬼,他的人下來多少,我就宰多少。」
  他吩咐遞了另一具千里眼給萬寶財,笑著道:「看好了,我的水手是穿青藍色水靠,浪花號的水鬼則是穿黑色的,海底的戰鬥開始了。」
  海水中開始冒上紅色,那是鮮血的顏色,證明海底下已經開始了戰鬥。
第三十六章 賞寶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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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之後,海上浮起一具屍體,是穿黑色水靠的,大船上又是一陣慌亂,但接著不久,大船上又換成了歡呼,因為以後一連三具屍體浮上來,都是青藍色的水靠。
  梅玉憤然地道:「這些混賬東西,居然害我損失了三個英勇的弟兄,我非要他們付出代價不可。」
  姚秀姑歎了一聲道:「元帥,臨陣征戰,總難免會有死傷的,對方也死了好幾個人了。」
  梅玉有點黯然地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把虎克調下船,再出奇襲去佔領那條船,我就是想避免雙方的死亡,否則我可以下令火攻,可以把對方一網打盡,全軍覆沒。」
  萬寶財道:「元帥打算如何處理他們呢?」
  「虎克船長是兇手,我手上已經有好幾張的狀子告他劫財殺人了,我一定要強之以法,船上的財富用來償還那些苦主,水手中惡性重大的,極以應得的刑罰,不牽涉到罪刑的從犯,等候別的商船來,遣送回去。」
  「這個很難認定的。」
  「不難,有很多苦主都在,他們可以指認罪犯的,我既然負責經略都護西南夷,就有責任保護商民。」
  海面上又陸續浮起了七八具屍體,卻全都是穿黑色水靠的海寇了。
  大船上的歡呼變為沉默了,梅玉哼了一聲道:「這個虎克船長太頑固了,我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他再度發出一個命令,沒有多久,大船上開始鼓躁了,顯得十分慌亂,而且有人開始跳水逃生。
  只見陳大旺瘋狂般地揮動著白旗,大聲喊道:「不要鑿船,不要鑿船,我們船長上岸投降。」
  梅玉這才哼了一聲道:「萬寶財,你們可以去把那個虎克船長帶到客棧裡去了,帶十幾個人去,暫時先別說破,我會在客棧中佈置好的。」
  萬寶財和霍恩魁再度來到海邊時,虎克船長的小船也跟著到了,他穿著西方的船長裝,佩著劍,十分神氣,腰中還別著一支短槍。
  萬寶財很神氣地道:「這位是虎克船長吧!請他先把身上的武裝解除。」
  陳大旺用夷語說了一陣,那兩個夷人隨員都表示反對,倒是虎克船長自己把短槍交了出來,又說了一陣,陳大旺翻譯道:「船長說繳械可以,但是佩劍一定要見到你們的司令官才肯解下,這是國際規矩。」
  「什麼是司令官?我們沒有個官名。」
  「就是你們那邊的最高負責人。」
  「那是一位將軍。」
  「那就見那位將軍,我們的船長在本國也是一位伯爵,他是貴族,只跟貴族談判。」
  萬寶財冷笑道:「你最好提醒他,他現在是去投降不是去談判。」
  陳大旺自然不敢直譯,但總算讓虎克船長他們向前走動了,萬寶財帶去的十幾個人,都是明朝的軍士打扮,執著長矛,甲冑鮮明,格外顯得神氣。
  來到一家客棧前,那兒站著兩排甲冑鮮明的軍士,一起興矛喊威,喊聲停止後,梅玉全身甲冑,卻在二位女將的簇擁下出來了。
  萬寶財道:「大明欽封一等汝國公,兼西南夷都護使梅玉大元帥暨三位人親出主持受降。」
  陳大旺嚇了一大跳道:「不是沐王府的將軍嗎?怎麼會變成梅元帥了呢?」
  萬寶財笑道:「你最好通知虎克船長一聲,受降的主顧換了,現在的梅元帥可以說是西南夷最高級的司令官,每一個國君都要受到他的節制,而且還是一位公爵,他應該感到很有面子了。」
  陳大旺蒼白了臉,顫抖地把消息通知了虎克船長,他先是呆了一陣,然後極有風度地脫下了飾有鴕鳥毛的帽子,鞠了一個躬道:「原來我是栽在中原第一大英雄的手中,那就不算冤枉了。」
  他的華語雖然不算流利,但吐字清晰,倒是把大家都驚得愣住了,只有梅玉很從容地道:「原來閣下能說華語?」
  虎克船長道:「能說一點,雖然不十分好,但是一般的交談是夠了,敝人是被敝國朝廷選做出使中華特使的人選,所以必須先練習華語。」
  梅玉也是一驚道:「閣下是特使?」
  「現在還不是,只是預定的人選,因為敝國的女王凱塞玲一世覺得時機尚未成熟,對中華尚未完全瞭解,刻下正在派敝人前來觀察研究中。」
  梅玉冷笑一聲道:「只不過閣下研究的方法用錯了,敝人一共接到了十四份狀子控告浪花號,你們搶劫了十四條中國商船,殺死了九十五條人命。」
  虎克船長道:「那只是收集資料,敝人要瞭解中國,自然必須與中國人接觸,敝人在浪花號上航行海中,有接觸中國商船的機會,殺傷是接觸時難免的,事成之後,敝人都把他們放走了。」
  「可是閣下把財富都留下了,還留下了四十六名女子,這一點閣下又如何解釋?」
  虎克船長道:「那是當做資料,獻給敝國女皇陛下的,留下的那些婦女也一樣,都已送回到敝國的都城阿姆斯特丹了。」
  梅玉聽了哈哈一陣大笑道:「說得好,虎克船長,我得到的消息卻是你犯了海盜行為,要緝捕你治罪。」
  虎克朝海中看了一眼,臉色又是大變,因為他看見那些小船已經圍攏,船長的箭手不用火箭,卻用長箭攻擊,而且海中有許多著青藍色水靠的水鬼向上攀升。
  底下水船上的箭手太凶悍了,只要有人一冒頭,長箭立至,一箭貫穿,因此無人去阻止水鬼的登舟。
  虎克臉上泛起一陣悲色,他知道浪花號一定會被俘虜,而自己也深入敵陣,這一仗輸得永劫不復了,所以他悲嘯一聲道:「梅元帥,我知道我輸定了,現下什麼言詞都是多餘的,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希望能與你用劍一決。」
  到這步田地了,居然向對方的主帥要求決鬥,這必然是個瘋子或白癡。但梅玉居然答應了,點頭道:「可以。」
  萬寶財立刻道:「元帥,你現在已穩操勝算,似乎犯不著以身試險來接受這種挑戰吧!」
  梅玉一笑道:「這位虎克爵士敗得有點不服氣,他以為我始終是靠著計謀勝過他的,現在我要他們明白,即使斗實力,他也是個大輸家。」
  他從容地除去了甲胃,只著了一套便裝,虎克則脫去了他的外套,也是一身便裝,手握夷劍道:「梅元帥,我的劍是軟劍,我們西方的招式與東方的完全不同。」
  梅玉道:「沒關係,劍在我們東方,被尊為兵甲之聖,這表示他有無所不克的力量,涵蓋於眾兵之上。」
  虎克道:「今天敝人冒昧請教,輸了自然沒話說,萬一勝個一招半式,還請元帥海涵。」
  梅玉笑道:「你如勝了,你和你的隨員都可以無條件地離開,這是你要求決鬥的目的,對嗎?」
  「不!我若僥倖獲勝,還請元帥把浪花號一併賜還。」
  「爵士,你的要求太多了,浪花號先後洗劫了我中華數十條商船,殺死擄劫我良民幾百人,這筆賬還沒算呢?因為你具有官方的身份,我準備申報中華朝廷後,由朝廷派人去向你們皇帝交涉,浪花號本身就是罪證,那是絕不可能發還的。」
  虎克船長咬咬牙道:「好吧,那就只要求人員的安全離去好了,不過敝人要提醒閣下一聲,我們雖具有官方的身份,但我們的行為卻全出於私人意旨,與敝國女皇陛下無關,如果大明朝廷想以此作為交涉的理由,那是沒有用的,我們都會矢口否認。」
  梅玉笑笑道:「你必須勝過我,才有機會否認,如果你落敗成了俘虜,我有很多方法叫你承認的。」
  虎克欲言又止,因為他看出梅玉的態度從容,劍雖是隨便握在手中,但已經自然而然地守緊了門戶,這是一個十分老練的劍手才具有的表現。如果這一次挑戰不勝,一切都完了,說再多的話都沒有用。
  他小心翼翼地圍著梅玉繞圈子,找尋著可以出手搶得先機的優勢,但梅玉偏不讓他如意,等雙方距離到差不多時,就跨步一劍直刺中門。招式是俗之又俗的「毒蛇出洞」。
  但是虎克卻慘了,這一式攻勢的解法很簡單,只要往旁邊一封就行了,而且立刻還可以還擊,是個爭先手的好機會。
  可是虎克卻佔不到這種便宜,他的西洋佩劍是軟的,劍身柔韌而鋒利,可就是使不上大勁兒。
  第一刺,他拔劍去擋時柔軟的劍身架不住梅玉凌利的攻擊力量,逼得他只有狼狽地跳開。以後幾次他不敢再去招架了,都是老早就跳開了。梅玉如果連逼幾步,他往往要連跳十幾步,才能到達安全的距離。
  這種戰法自然很耗體力,還沒有多久,他已開始喘息了,好容易等到一個機會,他避開劍勢,然後一劍抵在梅玉的胸前,得意地道:「元帥,承讓!承讓!」
  梅玉卻含笑問道:「你這就算勝了?」
  虎克微喘著道:「我的劍只要再推進一寸……」
  「我國古人有句話--行百里者半九十--那是說如果你要到一個距離百里的地方去走到九十里的地方,只能算是走了一半,那是說越到後來越辛苦艱難。」
  虎克道:「敝人對中國的文化有研究,這句話本人也聽過,卻不知與今日的決鬥有何關係?」
  梅玉笑道:「我們以劍互鬥,爭得就是徑寸之機,你的劍頂在我胸前,再進一寸就能使我受傷,殊不知這一寸正是最艱難推進的距離。」
  虎克聽得莫名其妙地道:「元帥是說現在這個樣子,還不足以成為你的威脅?」
  「自然不能,你也知道我在中原已是個小有名氣的劍客,像胸前這種易受攻擊的地方,如無充分把握,怎麼會讓你的劍招攻進來;所以你最好把你的劍收回重新來過,我不願意利用這種機會勝過你。」
  虎克的確難以相信,他實在捨不得放棄已經到手的優勢,於是一咬牙,將劍又推進去,劍尖抵在梅玉的胸前,劍身整個地彎了起來,卻就是刺不進去,他的臉色一變,急忙收劍退後,手腕處卻微微一震,被梅玉用劍身輕輕地拍了一下。
  梅玉哈哈大笑道:「你還不信我的話,如果這一拍我不平過劍身而用劍鋒,你的手不就完了。」
  虎克又驚以怒地道:「你……你裡面穿了軟甲?」
  梅玉一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身為防統帥,臨陣指揮作戰,自然要將自己保護得周密一點。」
  「可是這對我們的決鬥就不太公平了。」
  「公平?虎克,我准你決鬥已經很公平了,要知道你是海盜,我是官方統帥,我現在是在捉拿罪犯。」
  虎克憤極無語,舉劍拚命進攻,但是因為知道梅玉胸背之處都有軟甲保護,不畏刺砍,所以受攻擊的地方便減少了很多,也使得出招時困難很多。
  梅玉大部分都是在採取守勢,他好像在研究這種西洋劍的劍路,直到八十招之後,他看對方已無精招,這才奮起神威,鏘鏘兩聲後,第三劍已經刺在虎克的有助。
  虎克負痛而呼,手中的劍也握不住了,梅玉跟著一腳把虎克踢翻在地,喝道:「捆上!」
  那些軍漢們動作很快,立刻就上前綁人,虎克的隨員們想上前解救,其餘的軍士立刻上前挺矛阻止,而且虎克也發聲喝阻了,叫他們投降受縛。
  港中的浪花號也結束了戰鬥,升上了大明的旗幟,虎克船上算是全軍覆沒了。
  梅玉的都護府遍及全中南北島的西南夷,那也全是大明的附庸國,尤其是安南,不久以前才因叛亂而被梅玉枚平,王室也換了人,新王是梅玉一手扶植的,對梅玉是萬分恭敬。
  梅玉在蜆港設了個都護營,留下了三百名軍卒,由一位參將率領駐紮當地。
  他本人則帶了一批水手,押著一干人犯,駕著浪花號回到了暹羅本府,又著實地忙了一陣。
  易天方已經毒發身死,西南夷區的白蓮教患總算全部根絕了,然而浪花號的案子卻拖了很久。
  梅玉手中的確有幾件是控告浪花號的案子,原告卻是中國的商家,在海上被浪花號洗劫過,所以梅玉一聽有浪花號牽連其中時,才極力吩咐萬寶財設法守牢他們,終於一舉成擒。
  浪花號上的船員水手個個都被關了起來,公告各地,要受害人赴都護府指認罪犯,認領被劫財產。
  只有兩個人沒有人獄,那就是陳大旺和余覺生,他們都是被虎克招人伙的中國人,梅玉准許他們將功折罪,繼續留船服役。
  把浪花號改為神龍號,隸屬於西南都護府,算是水上的武力,訓練了一批精壯的軍卒擔任水手。
  這艘船經常巡弋中南半島各海域,目的就是在緝海盜,遇到普通商船,都是查問一番後,仍予放行,只要遇上了海盜船,則一律予以擊沉或俘獲。
  因為浪花號本身就是西方海盜船中最大的一艘戰艦,性能好,速度快,操作靈活不說,它的火力還是最強大的,再加上水手又出色,所以這條神龍號在西南海面上也出足了風頭,前後又俘獲了三條較小的海盜船,兩條是西班牙的,一條是英格蘭的。
  梅玉問了之後很發火,他先前由虎克那兒得來的消息和口供沒有錯,他們居然都是由皇室或貴族私人出資支持的,目的也是在為他們私人斂財,而且這些皇室或貴族私人也擁有船家營商。
  他們以商船做生意賺外國人的錢,再以海盜船搶劫別國的商船,互通聲息,互為支援,倒真是一本萬利。
  梅玉把擄來的三條海盜船都改頭換面,船頭換為龍形,以神龍號為主力戰艦,也算自己的座艦,另外則編為神龍一號,神龍二號和神龍三號,伊然是一支艦隊了。」
  他把萬寶財和霍恩魁都征來做神龍一號和神龍二號的船長,余覺生是神龍三號的船長,陳大旺則是神龍號的副長,他自己不在船上的時候,則由陳大旺代理司令。
  船上的水手一小半是在土著中徵募,大半則是由他的征西軍中選拔的,除了水性好之外,搏鬥技能和火炮操作技能也是一等一的。
  因為梅玉不惜工本,讓他們有充分的機會練習,摸清火炮的性能.自然發無不中了。
  那些船上的船長和水手都被梅玉囚禁在都護使的監獄中,問清了口供,證實了罪行。
  這時恰逢鄭和第四度放洋前來,這次的規模較小,只有一百餘條船和兩萬人左右。
  梅玉親自到海口去迎接,也陪他去謹見了聖光寺的聖僧建文,然後才談到他的來意。
  此行的來意有四:
  一、觀察聖寺中的建文帝近況。
  二、朝中國庫要錢,他來收取開採鑄煉的黃金,以支付龐大的國庫所需。
  三、風聞梅玉自建水師,特來一觀究竟。
  四、有數國西洋使者,控告梅玉搶劫商船,殺害人員。
  前兩項事務與梅玉關係不大,只是協辦而已。
  後兩項則是直接指控梅玉,還好,永樂帝對梅玉十分客氣,沒有直接降旨前來責詢,只是要鄭和代為瞭解一下。
  梅玉自然有備無患,從容地提出一切證據,以及一干犯人的口供,船上搜出的文件賬冊,還有就是中國商船受害者的投訴狀等等。
  鄭和看了欣然道:「國公有了這些證據太好了。好在咱家在皇帝面前還能說幾句話,一力擔保元帥,因此主上才叫咱家來查訪一下。」
  梅玉道:「這個林子龍御史又是怎麼來的資料呢?」
  「自然是有人供給的了,皇帝現在又設了東廠,專門偵司官吏不法情事,實際上等於是另一個密探組織。」
  「那錦衣衛呢?」
  「錦衣衛只管皇城的禁衛,也兼領密探,反正是多建一個密探系統有益無害。」
  「有什麼益處呢?」
  「這位皇帝猜忌之心很重,總是怕哪一個人攬權過重後對他有二心,也怕有人蒙蔽他,所以他要廣設耳目,尤其是他自奉儉約,就怕官吏中有人貪奢,所以設立東廠,來禁治貪污。東廠的權利很大,抓到二品以下官員貪贓枉法的,可以不經審判,直接抓人,然後再把證據送交刑部,現在京人人都對他們畏之如龍。」
  梅玉笑道:「說起來倒也是好事,那批官兒們也該有人好好地整整他們,以前貪瀆之風太盛,幾乎是無官不貪,國事如何能辦得好呢?」
  鄭和也一歎道:「這一點咱家有同感,這也都是建文皇帝所留下來的弊端,他心腸太軟,對前朝老臣都有所顧惜,結果是京中大官大貪,地方小官小貪,兵鎮將帥,文武兩科,人人好利,今上登基後,雖然整了幾個京官,但到底難以及得太多,所以又加設東廠,咱家是十分贊成的。」
  「只不過總監的權限又被分散了。」
  鄭和也笑笑道:「廠衛的編制是在咱家之下,統領汪振也是內侍中的後進,目前對咱家尚知恭敬,不過這小子不太安分,頗有跟咱家別別苗頭之意,像元帥在西南夷的動靜,原該是由咱家呈現報的,可是他們偷偷搜集了資料自己不敢報,找個御史奏上去。」
  「那對總監有不利嗎?」
  鄭和笑道:「那怎麼會呢?爵爺在這兒的行動,咱家一直就很詳細的報告了朝廷,像殲滅白蓮教匪等,皇帝都很清楚,不是還降旨褒獎的嗎?只有搶劫國商船一節,因為還有那些國家的代表向奧海道申訴,皇帝才要咱家來調查一下。」
  梅玉也笑道:「搶劫這四條船我問心無愧,擄獲物除部分償還商家外,還多下來的東西我都編列在冊,裝箱封存,原想找個靠得住的人專送京師的,總監來得正好,可以把東西帶回去了。」
  鄭和道:「大概價值有多少?」
  「我沒有詳細估計,因為有些東西是寶石機械珍玩,時計,那是沒有定坐的,在燕京,可能就值錢一點,我的初步估計,大概是兩億之數。」
  「兩億,是金子還是銀子?」
  「自然是銀兩,假如是金子,豈不是連整個大明江山都可以買下來了?」
  鄭和長長的吁了口氣道:「是!是!咱家實在是太吃驚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高的代價。」
  「一艘盜船由西到東,見船就搶,每次收穫,總是幾百萬兩,得手之後,他們把笨重的貨物在就近的港口賣出,換成珠寶細軟,經年累月下來,收穫自然可觀,我擊沉了六條船,俘獲了十條船,收穫自然不少,這還只是一半,還有一半被我發還給民眾了。」
  鄭和道:「不得了,國庫一年收入,也不過是億兩左右,你竟然有國家兩年的收入,太不可思議了。」
  「這筆東西現在還不是錢,要等賣掉之後才是銀子。」
  鄭和想了一下道:「這倒也是,光是把這批珠寶珍玩呈給宮中,皇帝不識貨,也顯不出元帥的功勞了。
  「不!元帥是當仁不讓,而且這次的功勞也必須爭取,潞王朱槿對你這西南夷都護府很感興趣。」
  「他有意思就讓他來幹兩年看看。」
  「元帥,這不是賭氣的事,潞王手下將兵九萬,食邑有六個州,以前因為擁立今上,現在有點恃功而驕,皇帝對這個老弟很頭疼,倒並不反對把他調遠一點,免得放在跟前作怪。」
  「這麼說朝廷也有此意了?」
  梅玉口中說得輕鬆,心中還是緊張的,最主要的還是為了他的大哥--聖僧建文帝。
  若是西南都護易人,聖光寺在這裡就岌岌可危了。
  鄭和歎了口氣道:「皇帝是有這個意思,這是一舉數得的:
  「第一,調開一支重兵遠離中原,減輕朝廷的壓力。
  「第二,潞王與沐王府素來不和,置重兵於西南夷,可以相互制衡之效。
  「第三,朝廷可以收回那六個州,每年又多了幾十萬兩的稅收納貢。」
  梅玉歎了口氣道:「皇帝倒真會打算盤。」
  鄭和道:「是的,皇帝計算很精明,不過卻不是為了他自己,而真心是為充裕國庫,他在該花的地方很大方,例如修長城、浚江、淮河、黃河,開水渠等國防民生大計,動支幾千萬,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也難怪他的錢老是不夠。」
  「所以你這兩億銀子人庫,他會高興得從夢裡也笑醒過來,不過這些珠玩若是人了庫,就不能變賣了,否則傳出皇帝賣東西,帝家威嚴何在?」
  梅玉笑道:「這倒也是,有幾件值錢的玩意兒,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在延上公開展示之後,以後連偷偷地賣掉都不行,看來還是必須先脫手才行,總監可以……」
  鄭和連忙道:「咱家不能經這個手,因為咱家職司密探,皇帝最忌密探人員插手財務,因為那樣最易生弊端,咱家也深以為然,所以咱家想還是元帥自己經手的好。」
  「我自己去?」
  「是的?這麼一大筆銀子,元帥還是自己跑一趟的好,那是打消潞王野心最好的方法。」
  「這個我又不懂了。」
  「光是海上就有這麼好的收入,皇帝如何捨得交給別人呢?
  潞王那人極不安分,絕不會像元帥這樣涓滴歸公的,如果他在邊夷而手中又有了大批金銀,必然會更不安分,所以皇帝絕不會考慮他出任西南夷了。再者,此行還有一個好處,潞王謀元帥甚力,京中同文館中,住了幾個外國人,在他的支使下,投告元帥的劫財殺人,皇帝是派咱家來瞭解一下,元帥正好親自去辯解一番。」
  梅玉深思片刻後才道:「好!看樣子我也是非跑一趟不可了,就等總監公畢,總監的便船回來。」
  鄭和此來的主要目的為裝取藏金,然後有幾個地方尚未臣服拜貢,以天朝雄大的軍力,倒是不能克服這些問題,很快就公妥回程了。
  梅玉也搭乘了便舟東旋,船隊在天津衛入港,但梅玉的那條船卻在東海就折向,在連雲登陸,然後一直車馬陸行,直抵揚州。
  綠楊城郭,十里珠簾,這座歷史古城一直就是繁華的代表,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掌握了全國最重要的民生必需品的運匯中心--鹽。
  不吃飯會餓死,不吃鹽也會病死,而不吃飯還可以用雜糧代替,不吃鹽卻無物可代。
  揚州不產鹽,然而它卻是鹽的轉運中心,所有的大鹽商都集中此地,而鹽商們個個都富可敵國。
  揚州有全國最豪華的宅第園林,也有著數不盡的大富翁,正因為有錢人多,那些專為有錢人辟設的行業也應勢而生,珠寶業便是其中之一,有錢人身上如果沒珠光寶氣,那就等於是讀書人不著青神頭巾,襯托不出身份了。
  揚州有很多家很有名的珠寶號,賺了揚州人不少的錢,可是這一天,獅子林卻讓所有的珠寶者黯然失色。
  獅子林不是珠寶號,它只是一所很有名的園林,以前是一位大官所有,那位大官後代子孫不肖,保不住家宅,所以這園林已數易其主了。
  現在的主人姓梅,字雪雨,是位世家公子,也是揚州一位名士,詩書畫都很有造詣,家世豐厚,祖籍金陵,梅公子在鄉試高中會元之後,就無意仕進,心慕揚州風月,買下了獅子林,住在裡面過他的悠遊歲月。
  他平素就交遊廣闊,家中請了最好的廚司,賞梅、賞雪、賞菊、賞桃柳,經常客不斷。
  這一天,他忽然廣發柬帖,不管認不認識,凡是富戶都有一張,邀請他們到獅子林園中參加賞寶大會。
  帖子上說,他有位族兄,剛從海外域異歸來,攜有珍奇異寶萬件,在獅子林中公開展示,若有人看得喜歡,也可以議價買走。
  梅雪雨公子是維揚名人,自然具有相當的號召力,但吸引人的還是所謂萬寶展示會,揚州的那些富戶們喜歡爭奇鬥勝,也喜歡較量財富,家裡有了一樣新奇東西,一定大宴親友,公開炫示一番。
  而這時候,正值西洋的巧技引人中國,有許多機巧或雕刻製品,巧奪天工,成為家家爭相珍藏的珍品,這次的帖子上竟有萬件之多,怎麼不吸引人呢?
  到了那一天,他們才發現這次盛會更難得了,在發出帖子時,帖子上已經聲明是憑帖參加,每份帖子招待兩人。
  有些不以為意,自以為財大氣粗,攜家帶眷,帶了一大批的人到獅子林,結果硬是受了擋駕。
  看門的是揚州總督府的副帥帶領了標下親兵,由總督府的老夫子親自審驗帖子放人。
  總督府的副帥,此人在揚州府已是大人物,居然落得來守門,那些客人也傲不起來了,乖乖地遵守秩序,沒帶帖子的立刻叫人回家去拿帖子、帶人太多的也乖乖地把多餘的眷口帶回去。
  其實,以這些大老爺的脾氣應該是回頭拂袖而去,但人有時就這麼賤,規定越嚴,越是想進去瞧瞧。
  能夠得到副帥前來站門,可以想像得到主人的身份,這種大盛會如果不參加,豈非遺憾終生。
  等他們進入到裡面之後,才真的是眼花繚亂,有許多東西簡直是見未所見,聞所未聞。
  陳列室有幾十間,每間都擠滿了人,也都有人在那兒說明講解,讚歎之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價錢當然驚人,但嚇不倒這些揚州富戶,他們反正有的是錢,只要擁有的東西能壓倒別人,多花些錢可不在乎,何況那些東西也的確珍貴迷人。
  梅玉是梅雪雨的族兄,兩個人是從小在一起的玩伴,性情也差不多,梅玉後來一連串冒險傳奇的經歷,使得梅雪雨萬分欽折羨慕,所以梅玉這次上門要求幫忙,他真是喜出望外地答應了。
  而梅玉後半段的舉動,卻更令他驚異莫名,因為梅玉又召來了揚州總督,江南巡撫和揚州知府,當面下了許多指示,叫他們立刻遵行,看到那些軍政首長唯唯諾諾之態,梅雪雨才知道這位國公族兄權勢之盛,所以對梅玉後來的要求也毫不考慮地答應,否則就是發帖子一事就得多加考慮,帖子上規定嚴對主人倒沒什麼,但發出帖子後沒人來,顏面上未免就難看了。
  約令除了展示室之外,還有一間貴賓室,只有六七位客人被邀請進了貴賓室。
  這六七個人,自然是揚州地面上的風雲人物,他們也感到了很有面子,還著自己的夫人進了貴賓室。
  他們的夫人自然也經過刻意的打扮和裝飾,每個人都是珠光寶氣的,但進入室內,他們就驕傲不起來了。
  首先是看到總督大人和巡撫大人落座下首,陪著一位三十多的魁偉丈夫,做主人的梅雪雨在主位上起立相迎。
  介紹到那位貴客時,才使他們肅然起敬。
  一等汝國公的頭銜唬不住人,朝廷封的國公太多,有的已經沒落了,西南夷都護使的官有多大,一般人也不清楚,但元帥兩字卻不是隨便可稱呼的,這些都不如梅玉兩個字來得響亮。
  梅玉是個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他的故事已經被大家像講故事一樣地傳誦著,現在看到了真人,立刻使人與有榮焉的感覺。
  然後梅玉介紹了他的兩位夫人韓氏姐妹,兩個人身上所佩的寶石立刻也令那些富婆們黯然失色。一顆顆大如鴿卵的紅寶石,平時一顆已屬難見,而韓玉玲項下所掛的那一串竟然有三十六顆之多。用白金的底座嵌好,再襯以黃金的鏈子,使人眼花繚亂。
  介紹了各人身份後,梅玉談到主題,他說這些都是從海盜處擄獲的戰利品,本來想歸獻朝廷,但皇帝的意思卻希望它能轉換成現銀,因為朝廷為充實國防,開浚運河,極需款項,朝廷不便把寶物拍賣,因此要他以私下的身份拍賣,揚州是天下首富之地,所以他打算在此地拋售,請大家多多捧場,以利國利民。
  一番話說得大家暈淘淘的不說,梅玉還公開的表示,出力多的人,他會奏請朝廷,予以表揚。
  買進來的東西也是稀世奇珍,何況還可以得到朝廷的明賞,弄塊御筆親題的匠額懸在大廳中,那又是何等的風光體面,這是花錢都買不到的殊榮。
  梅玉第一項競賞的就是韓玉玲項上的紅寶石項鏈,結果被一位富豪以三千萬兩高價購入,由韓玉玲親自除下,戴在那個婦人勁上時,那位婦人差點樂昏過去。
  以後幾樣奇珍也紛紛被高價購去了,梅玉留下的這二十件奇珍很絕,種類、品質、性能完全不同,每件都是天下獨一無雙,使擁有者心理獲得滿足,所以七位貴賓、至少每人都搶購得一件。
  梅玉的生意眼很夠,他先造成喧赫的聲勢,以人們愛慕虛榮的心理來推出那批珍寶,果然十分成功,原本他估計能值兩億的珍奇,結果多賣了七千多萬。
  假如由一般的珠寶行來承銷的話,最多只能賣到一半的價格,而梅玉的這一次獅子林盛會,給揚州城帶來了兩個大影響,一是揚州的珠寶號,在兩年內幾乎沒生意可做,因為梅玉一次就吸盡了揚州富戶的購買力。二是獅子林成了貴重物品的代名詞,獅子林不是珠寶號,但是一件珠寶古玩,如果說成是獅子林出來的,身份就不同些。
第三十七章 欲擒故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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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玉這次進京,只帶了三十名親兵和韓氏姐妹,本來還打算留一些珠寶珍玩到京都再脫售的,哪知道在揚州就被搶購一空,他只帶了一大批的黃金和飛錢上路。
  飛錢也就是所謂的銀票,由殷實的銀號或錢莊開出,在各地分號都可以兌換現銀。
  但是梅玉這次所有的金額太大了,哪一家銀號都無法調度出那麼多的現銀來開付銀票,只有以黃金支付,所以梅玉收到了將近四百萬兩的黃金,在他全部的資財中,只佔了三分之一而已,然後卻是揚州城中一半的藏金,無怪有人說梅玉帶走了半個揚州。
  這麼一大堆的黃金,分裝了一千隻箱子,每箱足有四千兩,約合七百多斤,一輛車子只能載四隻箱子,就得兩匹騾子來拖,那是個驚人的行列。
  揚州總督吳瑞,戰戰兢兢,派了五百名官兵護送軍隊進京,仍然派了副帥袁克章率領。
  袁克章雖是領軍的司令,但行止仍是要聽梅玉的,不過他放心的是這一趟任務十分安全,由揚州到京都,沿途都是廣衡大道,如此龐大的行列,也沒有哪一夥強人敢來討野火,而到了京師之後,最少是大功一件,所以他一路上十分盡心,把五百人調度得井井有序,來展現他的軍事才能。
  但是梅玉卻未能安心,他接獲的秘密情報來源指出,朝中有人對他這次返京十分不滿,有人竟想阻撓,而且身懷巨金也令人心動。
  銀票體積小,而且掛了號,損失可以註銷,被人搶去了不必擔心,這批現金卻是人見人愛的寶貝。
  梅玉得到的消息是路上有人會動手腳染指這批黃金,鄭和已經回到京師,這是錦衣衛的密探傳來的消息。
  梅玉卻一點也不緊張,也沒有加強防衛,兩百五十輛車子,一千箱的黃金,加起來是龐然巨物,誰也無法輕輕鬆鬆地帶走的,鄭和派來的密使向梅玉提出請求,最好是先讓這批黃金失劫被人搶去,然後盯牢去向,再設法找回來。
  造成事實後,擒獲為首者,抓出主使者。這是鄭和的請求,因為偵知主使者正是潞王朱槿。
  對鄭和的請求,自然是不容拒絕的,因為鄭和幫過梅玉太多的忙,何況這不是為了大家相互的利益,潞王也在動西南夷的腦筋。
  大軍一天只能走個百來里,計算一下全程須經山東西抵達直隸,全程約三千多里,足足要走一個多月。
  在山東要經過山區,大路由泰山下經過,那是古封禪的大道,道路雖平穩,但人跡則稀少得多了。
  走了將近一個月,人馬俱疲,過曲阜的時候,梅玉下令休息一天,自己還到孔廟去瞻仰了一番,最主要的是讓韓氏姐妹去開開眼界。
  過曲阜,在距濟南還有兩百里,他們夜宿在一個叫濟平的小村。
  那是個百來戶的小村,人口也只有四百不到,本來是無法容納上千人住宿的,好在這次行車準備得充足,給養自備,都是先一兩天在大鎮阜採購好的。
  除了借了村長的屋子招待了梅玉夫婦外,其餘的人一概露宿,軍隊紮營,車伕睡在車旁,大車則停在村口的一塊大空地上,那是一片麥田,這時大麥已收,新麥禾種,正好用來圍放車輛,麥秸也可以墊著睡覺。
  等一覺醒過來,看到天已大亮,大家都軟綿綿地不起勁兒,有人甚至尚無法動彈,兩百多輛車子還在,那一千箱的金子卻已不翼而飛了。
  毋庸置疑,這是有人動了手腳,迷昏了守軍,劫走了黃金,而且,這是一次大規模的有組織的行動。因為要搬走一千箱的黃金絕非個人的力量可以完成了。
  每箱淨重三千兩,約當二百五十斤,必須一名壯漢才能抱得動,再者運金的車子也被留下了,劫金者以別種交通工具將金運走,這是一支起碼百人以上的車騎隊。
  領軍司令袁克章嚇得全身發抖,面無人色,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反倒要梅玉安慰他道:「袁將軍,不要緊的,這批黃金的數額太大,賊人劫了去也不易潛形,一定可以找回來的,何況這又怪不得你。」
  袁克章面無人色地道:「國公大人,末將身為主帥,負責護送黃金進京,黃金被劫,自然是責在末將,就算能找回來,末將也是難逃其責。」
  梅玉安慰他道:「本爵與內廷總監鄭和公公力保,應該可以為你擔起責任了,所以你不必著急,還是定下心來,冷靜指揮偵察捉賊捕盜為上。」
  「末將對這一套完全不懂,還求國公多加指點。」
  梅玉一笑道:「那你不如求求我的這兩位夫人了,她們才是真正的行家,手下也有的是人才,跟鄭公公更有密切的聯繫,互通消息,你向他們問計吧!」
  他手指著韓氏姐妹,袁克章只差沒跪下請求了,韓玉玲笑著將他領到另一邊帳筵中,那本是袁克章的帥營,是他處理軍務用的。
  現在主帥座上坐了韓玉玲。韓玉玲和袁克章在帥案兩首各設一座為副,那些副將老夫子等,只有在旁邊擺張小桌子了。
  韓金玲處事老練冷靜,首先傳來了主管伙食的伙頭軍官,問清昨夜埋鍋造飯情形,而且立刻斷定是食用的水出了問題。因為不但人中了迷藥,連馬匹牲口也都有萎靡不起的情形,而人馬都喝了同一水源的水,而燒飯煮菜的水,也是來自同一水源。
  韓金玲立刻取來了昨夜未曾用完的水,她自己是個很優秀的藥濟師,略加化驗,就驗出了食水中被下了一種叫迷倒仙的迷藥。
  這種藥性能強烈,服用後人會陷人昏迷,四肢軟弱無力,失去知覺,四個時辰後,藥性才會漸漸減退。
  這種藥無色無味,可溶於水茶酒中,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飲下,有些歹徒用來作騙財騙色的工具,雖然不會傷人性命,卻能陷害人,故而被列為禁藥,只有下五門的江湖人才會偷偷煉來害人。而配製這種藥散,成本高昂,賣得很貴,沒有門路的人,化費千金求之不得,因為查出買賣使用這種藥的,被查獲的都將判重罪。
  這是一種極為邪惡的藥,根據市價,每錢應在百兩銀子上下,那就要十萬兩銀子,本錢相當驚人,但是以盜賊所獲的黃金而言,那倒是相當值得了。
  食水是取自兩里外的一個水槽。
  這水槽是用石塊堆砌起來的,約有三丈見方,上有竹管積山泉為注,鄰近兩個山村的人都取此水為飲,韓玉玲調查了那兩個村的居民,他們也飲了水,卻沒有異狀,證明水是到了軍營之中才出問題的。
  軍營中的儲水池是在廚房附近,用一個大皮袋子,鋪在木架上,造成一個大水池,不用時可以拆掉折疊帶走,用時架設好,再由軍漢們擔水來注滿,用水時由此汲取,十分便利,昨天飲馬煮炊由此汲取。
  很多人都會靠近它,要想追查誰在水中下藥已是不可能了,韓玉玲放棄這項努力。
  她派出許多幹練人才,到四鄉去查各種異狀,最主要是查車痕馬跡。
  結果在北邊的路旁找到了一些大塊的棉絮,那些棉絮上還有細繩,似乎是捆綁什麼東西用的。
  棉絮上有尿騷味,經判斷是駱駝尿。
  韓玉玲很興奮,這是最有力的線索。
  一千箱金子不可能用人背走的,而放在駱駝背上運走倒很理想,她再仔細一調查。
  昨天有一隊胡商過境,拉了幾百頭駱駝。
  山東省境,常有駱駝客過境,但是一次幾百頭過境,倒是罕
  見,所以才引起注意。
  那些棉絮是駱駝腳上掉下來的,為的是避兔留下足印,可見賊人已十分小心了,但百密總不免一疏的,所以有些棉絮掉了下來,留下了破綻。
  繼續派快馬追查,發現那些駱駝隊居然是跟他們走的是同一上京的路線。
  只不過,到了濟南府就分散了。
  追著一個駱駝隊,找到了領隊的王吉祥,他是個回回,有著九十幾頭駱駝,專門靠著載貨為生,他說曾經受雇在一小山村中,休息了兩天,在一天夜鳥有一隊大漢們背來了許多木箱,每頭駱駝載了兩隻箱子,在碼頭邊上卸下了箱子。
  這是一趟很輕鬆的生意,代價很高,是一般的兩倍,王吉祥還說他還碰到了好幾個同行,都在一起工作,好像濟南府中的駱駝隊都被雇了,他也承認在離開那個小山村的前五十里,駱駝的腳趾都用棉絮包起來。
  韓玉玲連續找到了七八個駱駝隊的主人,他們的規模大小不一,有幾十頭者,有十幾頭者,也有百餘頭的,總計動用了六百來頭駱駝,可見規模的龐大。
  僱傭他們的是一個叫蔣玉和的人,這人據說是一個官兒,因為他帶的人都稱他為大人,但究竟是什麼官兒卻沒人清楚,因為蔣大人脾氣很大,動不動就要罵人,好在他出手大方,也就沒人去追究了。
  箱子運到濟南黃河畔,上了一條大商船,已經啟程出航了,船名叫海安號,是一條海船。
  金箱被劫,由駱駝載到濟南而裝上了船,應該是毫無疑問了。
  韓玉玲當機立斷,立刻請梅玉會同濟南將軍,發出了緊急羽遞,那是在公文上加一根燒焦了的羽毛,表示十萬火急的意思,又名飛遞。
  公文中要求沿岸官兵駐軍,扣下海安號商船。
  羽遞發出了第六天,才接到飛遞回報,海安號在渤海出海口被截獲,但是船上並沒有所謂的木箱藏金,只載了不少箱的瓷器和陶器,據說是要載往高麗去販賣的。
  梅玉還立刻派了韓金玲去證實一遍,結果發現船上的確是裝載了那些貨物,她沒有留難船隻,道歉了一番即予放行了。
  她本人則回到濟南,向梅玉報告道:「金箱的確被裝上海安號過,只是又被移走了,我在船上找到了一絲殘留的金線蠱,也證明箱子有幾隻被打開過。」
  梅玉道:「你能確定嗎?」
  「能!這種蠱的生命力最強,不畏寒冷,而且細若金絲,長才盈寸,極難為人發現,尤其是放置在黃金一起,更是肉眼難辨,船上的人俱受了蠱母人侵,妾身也已遵照指示,把警告信悄悄地放在船上,相信他們遲早會發現的,信中叫他們一月之內到京師求救。
  梅玉道:「好極了,我相信其餘的黃金被換了船,也是運往京師,這必然是潞王搞的鬼,那些黃金也一定會運往京師,我們到京師去人贓俱獲吧!」
  韓玉玲歎道:「這明明是潞王和鄭監事爭權,卻把我們牽進去,實在太沒道理了。」
  「他把我們和鄭和看成是一黨的了。」
  「但我們實際並不是。」
  「這個恐怕很難撇清了,大哥能夠在西南夷安頓,鄭和的幫忙很大,就是我這個國公,也全仗他一力支持。」
  「那倒不見得吧,爺晉封國公是因為取得忽必烈藏珍進獻國家之功,這個皇帝最重經濟,誰能幫他發一筆財,誰就能有功。」
  梅玉笑道:「雖然我們對鄭和的掌權也有很大的影響,但無可否認,他的確對我們照顧不少,所以我們要幫他掌權,那也是幫我們自己,只有為他出力了,假如黃金到了京師,你們找出來該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箱中我們都放下了金線蠱,打開箱子就會中蠱,在方圓五十里內,我們必會有聲氣感應,只不過黃金丟失了一段時間,我們沒有責任嗎?」
  梅玉一笑道:「有什麼責任,我沒有向朝廷開列清單,也沒有報獻上的黃金多少,這些東西是我劫自海盜,又不是朝廷公帑,即使那批黃金找不回來,我把身邊的銀票稟上去,也足可交差,一億八千萬兩,是朝廷兩年各地稅收的總和,皇帝還能對我作多少要求。」
  「話不能這麼說……」
  「還要怎麼說呢?我若是把藏珍獻出,連一億兩都湊不齊,變成兩億多兩,是我的本事,只要我全部獻出,不落人私囊,皇帝就怪不到我身上,畢竟這筆錢是我赤手空拳賺來的,這個你們放心好了,這筆黃金,在我跟鄭和的計劃中,原是準備丟掉的。」
  韓玉玲笑道:「要是我們不能在金箱中布蠱,用來尋線追索的話,爺難道也敢讓它們丟失?」
  梅玉笑道:「循蠱索蹤,到底只是一項嘗試,中原氣候水土,能否讓蠱母生存下去還是個問題,再說萬一對方也有練蠱的高手,可以加以制住呢!」
  韓玉玲道:「制金線蠱不太可能,那是我萬蠱門三大神蠱之一,是否能服水土我不得而知,但被人制住的可能卻絕無僅有。」
  「玉玲,記得前一陣子,在暹羅就未能制住易天方父子,他們父子靠著制蠱金丸就逃過了一劫,還有!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大哥身邊有一塊琥珀,玦中嵌著一條怪蟲,據說是遠古的毒蟲,在火山爆發時被埋人地底溶化的樹脂中,千萬年後,又被採出,那塊琥珀不但能驅百毒,而且也能制蠱,不管什麼蠱,見了他都會僵臥不動。」
  韓玉玲頓了一頓道:「這個我相信,即使我的本命神蠱也不見得就是天下第一,無物可制了,不過那究竟只是少數的奇珍異寶,而我這次在金箱中所佈的蠱,多達千尾之巨,我想總有一些回應的,我們只要盯緊了金箱的下落就行了。」
  「這個倒不必擔心,鄭和做事一向十分小心,他也不知道我們會布蠱,既然建議我們故意失金,當然一定會安排好追蹤的人手的。」
  「怎麼一直沒見回報呢?」
  「那必然是金箱尚在流動中,沒有定向,他來報告了也沒有用,我們要扳倒潞王,一定要拿住他的真實罪證,否則仍是徒勞。」
  韓玉玲歎了一口氣道:「這個死太監,彷彿吃定了我們似的,弄得我們非跟他合作不可。」
  梅玉道:「是的!因為他是非跟我們合作不可,尤其是這個潞王,跟大哥的怨結得很深,大哥在位時,曾給過他一次大難堪,他的兒子小潞王有年來京,在八大胡同與人爭風打架,打輸了要發動眾將上門殺上去,被大哥知道了,派御林軍拿了下來,就在南京夫子廟前,當眾打了一百棍子,把兩條腿都打爛了,又把他叫來痛斥一頓,把世子交付領回管教。」
  韓玉玲笑道:「你怎麼那麼清楚?」
  梅玉笑道:「他爭風打架的對象是三弟方天傑,那次打架時,我跟大哥都有份,在八大胡同裡揍了那個小霸王一頓,他不服氣,去點齊了家將,殺上方家去要把三弟帶走,三弟的父親方孝儒是道學先生,倒是不護短,但也不服威屈,他自己捆上了三弟,同意送到國子監明倫堂上交給學師處分,那個小霸王不肯,正在鬧得不可開交,大哥已經聞訊,派了御林軍去了。」
  「打架時人家沒認出你大哥來?」
  「沒有!大哥經常微服出遊,每次差不多都是找我跟三弟陪同,其實那次打架也是大哥先惹起來的,小霸王在欺凌一個歌女,拳打腳踢的,大哥看不過意,上去解勸了一下,小霸王伸手給大哥一巴掌,三弟自然忍不住,上前拳打正面,一擊就打落了四顆門牙。」
  韓玉玲笑道:「誰叫他先伸手打皇帝的,這是有眼不識泰山。」
  梅玉道:「小霸王回去後,不但被打瘸了雙腿,也被革掉了世子的身份,由他弟弟遞補,這對潞王而言,倒是沒什麼,反正總是他的兒子接替,只是夫子廟前,王子被當眾答責,這面子上太難看,如果他當了權,大哥在西南夷就不得安身了,所以幫鄭和,等於是幫自己。」
  韓玉玲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事實上她也明白,鄭和與他們的關係極深,幾若唇齒之相依,誰也不能折損的。
  大隊繼續北行,袁克章終日憂心沖忡,只有梅玉若無其事,他的囊中還有價值一億八千萬兩的銀票,就拿這個呈獻廷上也足夠銷案了,只是那筆金子丟得不甘心而已。
  進了京師之後,先到樞密院去投了奏章掛了號,等候晉見。
  鄭和也悄悄地來見了他,告訴他一個消息,那批箱子果然是由兩條小型海船,由天津口登岸,又由京華鏢局出面承運到了長辛店總局,推進了庫房。
  京華鏢局是最近新開的,總縹頭八方游龍華千切是北六省列名第一的大劍客,身兼了東廠的大擋頭,也是潞王手下的第一員大將,開鏢局只是個幌子,他的鏢局包辦了各省的軍需餉銀的承運,完全做官方的生意,長辛店的總局更是東廠的秘密辦事處。
  別說京兆尹衙門的人進不了鏢局,就是九城兵馬司也一樣。
  箱子進了京華鏢局很頭大,除非是出動大軍包圍了村局,否則是很難人贓俱獲的。
  鄭和來見梅玉,就是要商議出一個辦法來,看看要不要由他安排一下,秘密人覲永樂帝,當面請求發兵,包圍京華村局,起出被劫黃金。
  以鄭和的力量,也只能安排到此為止了,這事情還不能洩露風聲,否則對方把黃金換了個地方,就拿他沒轍兒了。
  鄭和還一再表示歉意道:「公爺!咱家實在很抱歉,失金之舉,乃出之咱家請求,而且咱家也力保會盯緊對方行蹤的,哪知道對方大狡猾了,居然在海安號上玩了一手,金蟬脫殼,暗度陳倉,悄悄轉移到別的船上去了,幸好發現得早,而且判斷正確,總算是在天津又盯住了失金。」
  梅玉笑道:「總座,你只能說又找到了箱子,卻未必是失金了。」
  「哪些金箱都十分沉重,一輛車上才裝了四五箱,輪印已吃進了地面。」
  梅玉道:「那也未必一定是黃金,假如我們去面聖之後,請得准許之後,卻只搜出一批木箱,箱中藏的只是鉛塊,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鄭和一怔道:「會有這個可能嗎?」
  「非常可能,假如我是劫金者,我也知道錦衣衛耳目遍佈天下,大批的搬運活動,一定逃不過你的耳目,我定然會佈置這一手的,讓你上個當,使你在皇帝面前犯錯,漸漸失去信任。」
  鄭和憬然道:「不錯!假如咱家真的叫人擺了一道,皇帝一定會認為咱家的辦事能力不如從前了,咱家的確是較前差多了,竟然想不到這一點。」
  梅玉道:「那批金子既然已在海安號上斷了線,卻又在天津街露了面,這實在令人費解,想來想去,只有對方故意露相以引我們人歧途而已。」
  鄭和連連點頭道:「是,大有可能,國公之意,是黃金在黃河中就離了箱子。」
  「只有一部分,絕大部分還是藏在箱中,不過離開海安號之後,又會有什麼變故,就不得而知了。」
  「那怎麼辦呢?如果他們把黃金移到了別處。」
  「我想還是會送到京裡來,因為劫金的人已肯定是潞王的手下無疑,潞王的根在京師,黃金也一定會送到京師來的,只不知用什麼方式而已。」
  鄭和道:「不管用什麼方式,只要斷了線,就是咱家害了公爺了,因為這是咱家自作聰明。」
  梅玉一笑道:「沒關係,不過才四百萬兩,合成白銀才八千萬兩,這筆錢本是我多賺的,原來我給皇帝的估計,不過是一億六千萬左右,現在我帶了一億八千萬的銀票,應可交差而余!何況,我這筆錢不是公帑,沒有賬據,完全是由我報銷,我就告訴皇帝,黃金被人劫了,有護送的官兵做證,他也不會治我的罪,而且我還可以推薦東廠查案去,叫皇帝限他們剋日破案追贓。」
  鄭和眼光一亮道:「國公這一著極高。」
  梅玉笑道:「不過這一來總座面子上可就難看了,誰都知道我們的交情莫逆,這應該是請求由總座辦案的。」
  鄭和道:「咱家倒不在乎這虛名,何況這幾年咱家專責海外勤務,返國內查緝盜案的事,本也由他負責。」
  梅玉道:「等我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再用這一著也還不遲,目前還是我們自己多出點力,查出是他們,人贓俱獲,知法犯法,豈不更好,也別讓他們藉機會出風頭去。」
  鄭和自然也希望案子由自己破了最好,他對梅玉是十分尊重和信任的,叫自己的侄子鄭文龍率著錦衣衛全部的幹探,聽從梅玉的指揮。
  梅玉卻另有安排,他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一個遊方郎中,在街上吊鈴賣藥治病,而且專治疑難雜症。
  在京師走動了兩天,倒是創下了幾項奇跡,好幾個群醫束手的怪病,到了他的手中都霍然而愈。
  那不是他的本事大,而是他的助手妙,韓玉玲扮成了他的小跟班和副手,管拿藥和配藥,大夫只管口授處方而已,病是韓玉玲治的,她是白蓮教正宗的傳人,本有一手神奇醫術,囊中也有不少靈丹,再加上在逞羅破了天方山莊,把易天方所藏的那些靈丹沒收了不少,這些藥的練成是邪惡的,但已經煉成了,倒是不必浪費毀棄,暴殄天物,用來濟世救人最合適。
  白梅居士的大名在京師傳開了,但白梅居士的毛病很怪,非疑難雜症不治,也就是說,一般醫生能看的病,他謝絕診治,他的醫術是用來向一般的大夫示威的。
  白梅居士包下了京師一家最大客棧的一進院子,他也找了三位頗有名氣的醫生做初診的工作,因為來求診的病人太多了,先由那三位醫師把脈初診,若是尋常症候,那三位醫生開張方子就打發了。
  若是積年沉痾,略為棘手的病,則由他的助手看看批的醫案,加上一兩味藥,再給一付自煉的神丸,居然也能藥到回春,所以白先生的醫術雖是才只有五六天的診治紀錄,卻已經是京師最有名的大夫了。
  有幾位名醫不服氣,故意找了一些奇怪的病例去為難他,但白梅居士卻毫不在乎,閉上眼,搭了一陣子脈,等一下開出醫案來,已足令人傾倒,分析病情,絲絲人微,開的方子,入情入理不說,他另外給的神九,幾乎有起死回生的靈效。
  終於在第六天頭上,有兩個漢子,扶了一個面色蒼白的漢子前來求治,這個患者也姓白,叫白安國,是京華鏢局的趟子手,在半個月前,就不知得了什麼怪病,每天定時心痛如絞,卻查不出是什麼原因。
  每次一發作,人痛得在地上打滾,總要痛上一刻工夫才好,以前是一天發作一次,現在則是每天發作兩次,發作的時間也延長為半個時辰了。
  醫生瞧不出是什麼病,既不是受傷,又不是中毒,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聽說白梅居士專治疑難雜症,所以才來請大夫瞧一瞧。
  門上的三位大夫先加診治,望聞問切之後,仍然只有搖頭,經過第二道小林先生的診治後,總算有點眉目了,因為小林先生以十幾根金針止住了患者的疼痛,但沒有進一步的方法了。
  他的判斷是中了蠱,卻不知道是什麼蠱。
  終於白梅居士出馬了,他的醫術不愧高明,在患者心頭的地方割破了一個小口,給患者服下一劑他自製的藥丸後,就在患者身上又推又擠的,由患者被割破的傷口處蠕蠕爬出了幾條金黃色,細若絲線,長約寸許的小蟲。
  他用銀針挑起一條,輕輕地拋在空中,那條小蟲居然能浮游空中,久久不墜,然後他告訴陪伴來的人道:「二位看見了,這叫金絲蠱,是苗疆的一種極為毒的蟲豸,身輕如絮,所以雖沒有翅膀,卻能飄浮在空中,它的尾部彈性極佳,屈尾一彈,能使身如飛矢,身堅如鐵,一下子就能透過肌膚,鑽人人體,嚙食心臟,它們繁殖極快,一對蠱子進入人體後,只要十天時間,就能繁殖幾百倍,把心臟吃掉大半而致人於死,這位朋友是運氣好,恰巧本山人有幾丸治蠱的藥,能使成蠱迫出,而且把幼卵封閉在裡面不孵化,以後這位朋友只要不喝酒去解除藥性,蠱卵永不會孵化,就沒有危險了。」
  一個漢子忙道:「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白梅居士道:「有的,把他體內的血放光,再用殺蟲藥灌進血管,也可以把蟲卵衝出來。」
  「這一來人不是死了?」
  「本山人只會這一種笨方法,如若閣下另有更高明的指教,本山人願意虛心求教,這金絲蠱在苗疆被稱為隱形的殺手之王,被練成蠱之後,更是厲害非凡,本山人能保住患者之命,已經自認為很了不起。」
  那人忙賠罪道:「是!是!在下不會說話,請先生別生氣,我這同伴今後不飲酒,是否就沒關係了。」
  白梅先生道:「本山人的藥只能暫時壓住一下蠱性,卻無法殺死它們,除了飲酒之外,還有就是那個施蠱的人再以聲氣引發蠱孵化,那就無可救藥了。」
  那人氣沮地道:「先生,我們還有不少同伴也得了同樣的病,是否能麻煩先生一併救治。」
  白梅先生道:「可以,本山人的藥尚有十幾丸,以每人兩丸計,還可以治八個人。」
  那人為難道:「這恐怕不夠,中蠱的人有四五十個。」
  白梅先生道:「哪有這麼多的人,放蠱對像所施,每次最多幾個人而已,尤其是這種毒蠱,尋常人等不會去飼練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不會錯!每個人的症狀都差不多,心口絞痛,發高燒,痛得滿地打滾。」
  「把他們都送來給本山人瞧瞧。」
  「先生,四五十個病人,一起抬到您這兒來,那未免太驚奇駭俗了一點,現在病人都在市郊的一所莊院中,能否麻煩先生移玉去看一下。」
  「這個……好吧,那麼多的病人,自然是山人出診方便,假如他們真是中了金絲蠱,倒是麻煩了,山人還得重新煉藥,有幾味藥材十分冷僻,還不知道是否買得到呢!」
  「這個先生倒不必擔慮,敝上會想辦法的,大內的藥庫各物俱全。」
  「大內藥庫?貴上莫非是在宮內任職?」
  「實不相瞞,我們都是東廠人員,敝上江振江公公,是宮中司禮監,所以能向大內藥局支取藥物。」
  「原來各位是東廠的大人。」
  「先生別客氣,我們只是番子而已,但受傷的人,有一位大檔頭,先生若是治好了他們,一定會重重酬謝先生的。」
  白梅先生苦笑著搖頭道:「山人倒不是擔心這個,這麼多人集體中蠱,施蠱的人一定在附近監視著你們,他只要一施術,利用聲氣的感應,山人就毫無辦法了。」
  「這個……但請先生盡力而為吧!其他方面,我們會再設法的。」
  白梅先生問了地址,大概耽擱了兩個時辰,就帶了他的助手小林和另一個叫小金的助手,乘了一輛車子,到西城外的王府別墅來了。
  這是潞王爺的避暑山莊,但地很大,屋子也多,潞王爺也常來,幾乎是不分寒暑,莊中一直有很多人,都是身佩武器,身穿廠衛制服的大漢。
  這是東廠的一個辦事處,東廠名義上由汪振統領,但潞王爺才是他們真正的頭兒。
  白梅先生來到之後,由一位大檔頭盧全接待他,倒是非常客氣,白梅先生被領到了室,診看了一排排躺著哼哼的人,竟有五十九人之多,每個人都是受到了金絲蠱侵害,有些較為嚴重,已經奄奄一息了。
  白梅先生利用手頭的藥丸,先救了幾個最嚴重的人,然後才吩咐兩名助手,著手準備製藥,他向盧全道:「盧先生,這是集體中蠱,此類蠱蟲是經由器皿的傳遞,因此山人斗膽,要求瞭解一下實在情形。」
  盧全立刻面現難色,白梅先生道:「盧大人,不是山人好管閒事,實在是此事非同小可,如果這些毒蟲在後停過的地方產下卵來,不久即會孵化,凡是接近的人,立刻又有危險,一波波傳下去,其災害不下於瘟疫,這其中利害之處,望大人三思。」
  盧全在他危言聳聽之下,萬分無奈地把他帶到一個密閉的地室中,裡面重重疊疊放著一塊塊的金磚,然後道:「那些人都是搬運這些東西後才生病的,先生請檢查一下,是否還有病源留下?」
  白梅先生從身上掏出一塊絹帕,在一方金磚上抹了一下,然後請盧全觀看,上面沾了些金色的粉狀物,盧全道:「這是黃金的碎屑。」
  白梅先生冷笑道:「我們放在火上一燒就知道了。」
  說著把絹帕放在火把上,只聽得一陣劈啪的聲響,而且發出一股青色的煙霧,並有股濃重的桂花香味。
  而那些生病的患者,口中呼出的氣味,也含有桂花香,無可置疑,這是金絲蠱的卵。」
  盧全驚道:「這上面已有蠱卵了?」
  白梅先生道:「幸好只是出卵,若是孵化成蠱,不知又要害死多少人了,這個施術的人心腸太壞了,你們東廠不是專門捉姦除宄的嗎?該把這個人好好懲戒一番!」
  盧全道:「先生放心好了,我們絕不會放過這個人。」
  「就憑他在這些金磚上施放毒蠱一事,罪名就不小,盧大人捉到他,山人可以挺身指證。」
  「這個……我們以後再對付他好了,目前是如何設法清除掉這些蠱卵。」
  「最好的方法是把這些金磚回爐重新段燒一遍。」
  盧全道:「那要驚動許多工匠,而且工程頗大,這批黃金必須保密,先生另有妥策沒有?」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把這間地室密閉,裡面燒上一爐山人特裝的藥物,足足熏上它七天七夜。」
  「需要那麼久嗎?」
  「為了安全起見,最好還是多熏它一兩天,蠱卵遇溫就會孵化,大概不出七天七夜,出殼的幼蠱,熏上那種藥味必死,這個方法雖是久一點,卻較為安全。」
  「那就麻煩先生了,七天七夜還可以,再久恐怕就不行了,因為敝上要等著用這些黃金,還有就是請先生對此地的一切嚴加保密。」
  白梅一笑道:「山人的嘴是靠得住的,不過山人製藥,治病除蠱卵,這一筆費用恐怕不小……」
第三十八章 妙手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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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全滿口答應道:「沒問題,先生只管開出價來,只要問題能圓滿解決,酬金立即奉上。」
  「盧大人能全權做主嗎?」
  盧全毫不考慮地道:「能,我們這個部門,花錢無須請示,實報實銷,先生要多少酬金都沒問題。」
  白梅道:「好,我要十萬兩。」
  盧全略頓一頓才咬牙道:「『行!十萬兩,事成立付。」
  白梅冷笑道:「盧大人,若你是普通人家,山人倒是不怕你賴賬,不過要跟人怕鬼愁的廠衛打交道,山人不得不小心一點,事成付款的事免談。」
  「什麼?你說我們會賴你的賬?」
  「不客氣說是有一點兒,尤其是山人接觸了一點秘密,光是賴賬倒還好說,山人是怕到時候被你們滅了口,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盧全悻然變色道:「豈有此理,你欺人太甚廣」
  白梅一搖手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們既是談不攏,這筆交易就作罷,告辭。」
  盧全冷笑道:『你想走?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告訴你這是東廠秘密辦事處,未得本座同意前,你想離開?」
  「盧大人是非想強留不成?」
  盧全冷笑道:「當然是強留,你乖乖地替我們把事情辦妥了再說,否則……」
  白梅冷冷地道:「山人還沒開始辦事呢,盧大人這副強梁嘴臉就出來了,可見山人的顧慮有其必要。」
  盧全怒喝道:「少囉嗦!你……」
  才說到這兒,他的臉色忽地一變,急忙衝到痰盂面前,張口嘔吐起來,吐了很久,把腹中的綠汁水都吐出來了,才勉強地止住嘔吐。
  白梅笑吟吟地在一邊道:「山人忘記提醒大人,方才火化蠱卵時,那種氣味是有劇毒的,這種劇毒吸入一絲,就能把內臟都腐蝕掉,等到再次發作,就會嘔吐到血中有小肉塊時,就是內臟蝕落,無藥可求了。」
  盧全喘息著道:「現在還有藥可救?」
  「當然!像本山人就沒中毒,我們是一起聞到那氣味,但是本山人做了預防。」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盧大人,因為貴衙門的名聲太壞,成立未久,就已經人怕鬼愁,山人不得不防一手。」
  「好!好!白先生,算是我對不起你,快給解藥。」
  「我們的條件還沒談妥呢!」
  「你要什麼條件?」
  「十萬兩報酬先惠,要常厚號通用的銀票,今天付錢,明天山人開始煉藥治人殺蠱,七天後完工,各走各路。」
  「還……我得先去請示,你先為我解蠱。」
  「可以,我先為你把毒暫時壓一壓,給你一丸藥,可以壓住毒性兩個時辰,讓你向上官請示去。」
  「若是上官不答應呢?」
  「那也沒關係,你趕快回來,我已經治了十個人,付我一千兩銀子,送我離開後,我為你祛毒,不過我想你的上官會答應的。若是不把蠱卵清除,那批金子誰沾上誰送命,人命關天,他總要考慮一下的。」
  盧全胸前作嘔的感覺已止,倒是匆匆地去了,只有一刻工夫,他就回來了,帶來了一疊銀票,每張一千兩,足足一百張,交給白梅。
  然後道:「白先生,你真厲害,錢都付清了,你快幫我解毒吧!」
  白梅收點銀票後,放人懷中道:「山人要出去一下,明天早上必回,我要去處理一下私人事務,也要採辦一下藥材,明天開始製藥。」
  「那我的毒呢?」
  「也是明天來解,今天我給你六顆藥丸,兩個時辰服一顆,足夠你等到明天,山人離去的這段時間,你不可以派人跟蹤,不准有人到我身邊二十丈附近,否則休怪我不信用,而且我整起人來,也相當夠嗆的。」
  「先生若是一去不回又怎麼辦?」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兩個徒弟助手,留在這兒作抵押,而且你也不見得真放心叫我一個人離開,跟蹤是難兔的,只是不准靠近二十丈之內罷了,我一介平民,想跟你們廠衛作對,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先生明白就好,這次若是合作愉快,敝上可能還要繼續借重先生呢!那可是一條平步青雲的富貴之途。」
  「喔!山人只懂得粗淺的拳腳功夫,略通謀略,可不懂得做官。」
  「要懂得做官幹嗎?咱們這圈子裡的人誰也沒學過做官,可是跑出去,見官大一級,神氣得很,聽說你能治病,又能治蠱,敝上是要借重你這方面的才能。」
  「治病還可以,治蠱倒的確是獨門秘技,不過沒多大用處,蠱術盛行西南,一到中原,就因為水土氣候關係而不靈了,一般的蠱,進中原就死了。」
  「可是金塊上的那些呢?」
  「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懂得豢養的只有萬蠱門的長老或門主,而且最多也只能到兩傳為止,不會有第三代了,除非是施蠱人跟著施法催生。」
  盧全神色一動,道:「先生可以勝過施蠱人嗎?」
  白梅搖頭道:「這個無所謂勝負了,山人只善治蠱,卻不善養蠱,別人放任何蠱蟲過來,我都可以保住不受害,卻無法養蠱反擊回去。」
  「好極了,只要先生能治蠱就行了。」
  白梅道:「合作之議,現在言之過早,山人閒雲野鶴之身,挾技雲遊天下,到處受人尊敬,何等自在,加人了貴部固然神氣,但是卻有了拘束。」
  盧全道:「其實敝上所借重先生的,只是治蠱之術,只要先生能提供一些防治蠱毒的藥物就行了。」
  「那倒是可以商議,山人煉製的防蠱之藥,效果特強,一劑服後,終生百蠱不侵,只是那價格……」
  他現出一副敲竹槓的樣子。
  盧全忙道:「好商量,好商量,先生把眼前的事辦好,以後敝人自會當面跟先生談進一步合作的事。」
  白梅山人點點頭,一搖三擺地走了。
  東廠的眼線自然沒放鬆,遙遙地跟著,看他先到了常厚號總店,大概是去處理銀票問題,然後又跑了五六家大藥材行,分別買了幾大包藥材,吩咐送到西山腳下的那家別墅中去。
  最後他老先生居然一腳到了風月勝地八大胡同,原來夫子雅好此道,眼線暗中跟去一調查,知道白梅在紅妓月仙的房中擺了酒,而且老先生早已是月仙的人幕之賓,眼線放了心,回去報告了。
  盧全接到了報告也很放心,藥材在第一天下午就送到了。
  那兩名助手接下後立刻著手製藥,這份工作他們似乎很內行,言下表示跟隨白梅山人有十來年了,醫治疑難雜症的本事學會不多,製藥的本事已學得九成多了,可以不用師父指點了。
  當夜,他們制的藥丸就給那些中蠱的人吃下,打下了一堆金絲線蟲,都已僵直死去,而中蠱者也霍然而愈,這使盧全十分放心,就是白梅先生溜掉不來了,他的兩名弟子也足可完成交易了。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白梅才柵珊來遲。
  盧全接著他笑道:「先生昨夜愉快否?」
  白梅先生道:「我在八胡同月仙那兒過的夜,妮子長得不錯,人也妖饒多情,不過我明白,她是為了錢才巴結我這個老頭子,完全是虛情假意,所以我也不自作多情。」
  「先生是否有意金屋藏嬌呢?」
  「算了,偶而逢場做戲則可,真要弄到身邊就沒意思了。
  「第一,她不會中意我,用勢好也,用錢也好,逞強弄來就沒意思了。
  「第二,我老頭子手中有錢,想要女人時環肥燕瘦任挑,何等瀟灑愉快,何必弄了個固定戶頭受罪。」
  「哈!哈!妙極了,想不到先生如此瀟灑豁達,不知道先生藥材採辦齊全了嗎?」
  「全了,今天就可以開始殺蟲滅卵。」
  他吩咐把藥搬到地窯附近,然後把閒雜人等趕走,然後用一口大缸把研碎的藥末放進缸中,底下用火架起干焙,藥末開始散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他再用蓋子把缸蓋緊,蓋上開了個洞,接起一根根的竹管,通到藏金的地窯,使裡面佈滿了氣味。
  盧全在旁邊看著,倒是十分放心,因為竹管是從地窯的通氣口中輸人,鐵門還是重鎖,依然十分安全。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就欲哭無淚了,將近千名的錦衣衛突然包圍了那座別墅,見人就抓。
  雖然同具有官方身份,但是這次的錦衣衛由內廷總監鄭和親自率領不說,還帶了永樂皇帝的手諭,特准抓人,連親王都照抓不誤。
  大批的病者尚未痊癒,軟弱無力,毫無反抗地被捆了起來,然後他們又尋著那股異香找到了地窖,破門發現那些金磚後,盧全就知道自己完了。
  汝國公梅玉具本上奏,進京繳納擄獲的海盜戰利品。
  他帶了很多證據,包括了賬冊以及那些海盜跟各國朝廷貴族的往來文書,有用外國方正字書寫的俱找通譯譯成中文。
  這些文件都證明活躍於西南及中國沿海的海盜,都是各國朝廷或貴族暗中支持的。
  這些證據以及俘虜的口供-一攤開在朝廷上,永樂帝悖然大怒,把在同文館中的各國使臣立即召來,叫他們自己看證據去。
  這些使臣都是由西南各國派來的,他們來向中國皇帝抗議控告大明派駐西南夷的都護使兵馬大元帥搶掠了他們的商船,殺死了他們的海員。
  哪知道梅玉留下了一些重要的俘虜,先一腳交給第四次下西洋的三寶太監帶回了京師,密禁在錦衣衛,這時連同各項證據一併呈上。
  永樂大帝痛罵他們自己做賊,還敢有臉來告狀。
  那些使者個個臉色大變,當初只以為船隻被搶,人員都死光了,只是梅玉的黑吃黑,所以才敢來告狀。而且也是潞王朱槿的支持,策動他們想扳倒梅玉,削弱鄭和的外援勢力。
  沒想到梅玉還留下了證人證物。
  他們不敢說知情,只能辯說是奉了本國王旨意前來控告,其他情形一概不知,只有把這些情形回稟國王后,再對大明作一個交代。
  事實上也只有如此。因為雙方距離都太遠,相去不下萬里,想打仗都不可能,當然也談不到誰征服誰的問題。
  有邦交,最多允許商船靠個岸,沒交情,最多不做生意,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永樂皇帝自然瞭解到這一點,再者,這些使者們是走通了兩位御史的門路,上表彈勁梅玉,他才問一問。
  看到梅玉進獻的巨大金額的戰利品,那兩位御史已經知道不妙了。
  他們同樣地瞭解到皇帝用錢心切的脾氣,梅玉能提供這麼大的一筆財源,哪怕他真的是劫了外國商船,皇帝也不會怪罪的。
  更何況梅玉提出了證據,證明只是清剿海盜呢!
  還沒等那些使者退出去,兩位御史已經惶恐萬狀地上階請罪,說他們受了蒙蔽,不明內情,誤提劾章。
  皇帝也很絕,聽他們自承該死,立刻就下旨,當廷摘去了冠帶,下在天牢,等候秋決,連大理寺審訊的那一道手續都免了。
  這是皇帝萬分震怒的表示,當皇帝作此決定時。就是鐵了心,再也無可改變了,因此,也沒有人敢上去為那兩位御史求情了。
  最難堪的自然是潞王朱槿了,這兩名御史大人都是他的死黨,東廠查到的案子,都是交給他們去彈勁,他們也擺明了是東廠的打手。
  彈劾梅玉,也是東廠的授意,否則他們在京中,如何能知聞外間的事。
  可是這次彈劾錯了人,東廠卻不敢為他們出頭了。
  這使得東廠那一黨的人很洩氣,他們依附朱槿,無非也是攀緣權勢,求個靠山的。
  但是出了事,朱槿卻無力擔待,使他們看出朱槿的軟弱自私之處。
  使他們都寒了心。
  正當他們想法子要脫離朱槿的圈子之際,京師又傳出了另一件大事,那就是潞王的被執下獄。
  潞王是在他的王府中被鄭和帶兵包圍,當堂被抓,下在獄中的,而且也當堂被抄了家,家人全部被扣。
  同時潞王所轄的東廠,有三位大檔頭和七位二檔頭被同時扣押入了獄,再加上三檔頭和番子等,大大小小有百餘人入獄,使得東廠的人有一大半入了監。
  皇帝特下旨令,讓內廷總監鄭和為主審,另外指定了兩位親王,兩位國老為陪審,審判東廠劫盜西南夷都護使梅玉解送呈獻給朝廷巨額黃金的案子。
  由於劫盜的數額高達黃金一千萬兩之巨,案子實在太大。
  而鄭和已經把一干有關人犯,全部逮捕在案,黃金也在潞王的別墅中取出,證據確實。
  黃金還由揚州總督衙門派了一員副帥護送,在濟南附近被劫,梅玉事前即已聲明這批黃金將進獻朝廷。
  動手的是東廠的人員,雖然那幾位主事的大檔頭都說是自作主張,沒有得到潞王的指示。
  但這番供詞太牽強了,東廠有大半人都參與了。
  而且劫走的黃金,又藏在潞王私宅,說他不知情,恐怕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皇帝自然不是三歲小孩子,何況搜查東廠的辦事處和審訊有關人員後,又查到潞王打擊異己,捏造證據,陷害無辜的許多情節,至少有六名官員,是因為與潞王不和,被他指示手下,興起冤獄而整垮了下去。
  那六個人還都在獄中,家產被抄,只有一小部分入了官,大部分被潞王和東廠的人入了私囊。
  這使得永樂皇帝更為憤怒了,立時下旨將在獄中的潞王賜藥自盡。
  三位大檔頭流放邊站服苦役,終身不得赦回,其餘大大小小牽連在案者達到兩百多人。
  梅玉的官又加品了,由三等公晉封為一等汝國公,榮耀也到了極點。
  鄭和又打贏了一仗,在奪權的戰爭中,他再次地把對頭扳倒了下去。
  不過,很洩氣的是永樂帝並沒有把密探的大權全部交給他,東廠的系統又另外指派了河間王朱撲來領軍,內廷也另外撥了一名宦官來監軍,那是原司起居注的洪士禮,這兩個人以前跟鄭和沒有什麼過節,但以後為爭權,可想而知的,一定處不好。
  鄭和對這件事的反應很平淡,僅一笑付之。
  倒是梅玉為他生氣道:「鄭老,皇帝太不夠意思了,他一連派了幾任的人來跟你分庭抗禮,結果都犯事查辦了,這已經夠證明你的忠心和能力了,他為什麼還是不放心把全部的事務交給你呢?」
  鄭和一笑道:「國公的關心,咱家十分感激,但皇帝的措施是十分正確的,而且還是咱家建議的。」
  梅玉笑歎了一聲道:「鄭老真是應了一句作法自斃了。」
  鄭和也笑道:「咱家是咎由自取,惹麻煩也是活該,國公才叫冤枉呢?像潞王這次對付國公,完全是受到咱家之累,他是因為見到我們走得太近,以為我們是一黨,所以才找機會要打擊國公。」
  梅玉也只有付之苦笑,鄭和明白他的意思。
  正色道:「其實,我們並不算是結黨,咱家以寺人的身份而掌大權,本身並無營私結黨之心,皇帝對咱家的忠心是十分瞭解的,咱家本姓是馬,但是我馬家的子弟,在密探圈子裡並沒有居於高位,目前掌權的是鄭家的人,但這門親戚是皇帝幫我找的,他們才是皇帝的自己人。」
  梅玉不禁一怔,現在才想起來,錦衣衛指揮使鄭文龍名義上是鄭和的侄子,但鄭氏一族,早年就是燕王的死黨,他們才是皇帝的親信。
  鄭和歎了一口氣道:「咱家跟國公交好,跟沐王府來往頻頻,每一個人都以為咱家在結交外鎮,壯大自己,其實國公也明白,咱家實在無求於國公,是皇帝要我們多熱絡一點。」
  梅玉更為詫然地道:「會是皇帝要我們交往?」
  「不錯,皇帝從建文皇帝手中取來了天下,心下對這個老侄兒是頗為抱歉的,但不能表現在臉上,所以才命咱家在私下多作照拂。」
  「他是一國之君,又何必要偷偷摸摸地表現關切。」
  「國公,他要是明白的表示了,就無法禁止臣下去接近了,也就會有些不安分的人去唆使建文皇帝東山再起。」
  「我大哥不會有這個意思的。」
  鄭和一歎道:「國公,建文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軟,定力不足,假如有十幾個人天天在他面前說話,而且又提出種種有利的條件,難保他不會改變的。」
  梅玉剛要開口。
  鄭和已搶著道:「真要有利於復辟,放棄良機自是可惜,但今上是個極端聰明的人,他不會讓那種情形出現的,今上怕的是建文帝不明時勢,輕易地相信了那些好事者的話,輕舉妄動,不但使無辜生靈塗炭,也傷害了彼此的叔侄之情。」
  梅玉長歎無語,他不能說沒有那種人。
  像把建文帝在緬甸捧起來的李至善就是一例,而建文帝實在不是一個有主張的人,在緬甸受制於李至善,要不是方天傑和自己全力支持,出死力幫助他擺脫打垮了李至善,後果實不堪設想。
  一等汝國公,西南夷都護使又要返任所了。
  錦衣衛派出了五十人的衛隊,浩浩蕩蕩地送他回任,另外還有一千名由禁軍中挑選徵募的精銳,是派去增防擴充他的編制的,這是朝廷對他表示的支持,尤其是那千名的禁軍,完全是精銳中的精銳。
  由鄭和透過密探的過濾幫他挑選的,戰技精良,武功出眾不說,還具有各種的軍事技能和特長。
  這些人拔過去,是幫助他在西南夷建軍,朝廷有意在西南夷邦間,發展一支十萬人的精銳大軍,軍士在各夷邦就地徵召。
  那一千人是去負責訓練軍隊的,永樂帝的意思是在西南夷設立一支足以真壓諸邦的武力:
  第一,是防止別的大國勢力入侵。
  第二,也防止該地區的夷人有所蠢動。
  第三,是朝廷也多一支外圍的兵鎮,成為鞏固朝廷勢力的一個支持!
  這一段時間正值海上多風,航行不夠安全,所以要從陸路行進,本來,帶著兵和侍衛,走在路上該是十分威風的行列。
  但是梅玉卻不習慣,他從來也不是個喜歡搭架子,擺排場的人,如果他領著兵一路行去,沿途必將受到地方官的迎送,若有地位相等的人,還必須前去拜會,而迎來送往,卻是梅玉最討厭的事。
  所以他跟部隊脫了節,帶了韓氏姐妹,三人三騎,各背了一個簡單的行囊,一身江湖客打扮,走在部隊的前面,而且聲明到雲南沐王府,再與大隊會合,連五十名侍衛都丟下了。
  韓氏姐妹沒到過中原,自然希望好好遊歷一下,梅玉也是幾年沒來中原了,也很想重溫一下縱馬江湖的舊夢。
  出了京師,就不再有人認識他們了,雖然,帶著兩個美麗女伴的江湖客不多,他們仍是很受人注目,但是沒有人把他當成國公或大元帥看待,也就輕鬆自在多了。
  這一趟的行程也十分自由,哪兒好玩,就多玩兩天,進人江南後,那秀麗的江南風光,也著實使他們流連了一陣,不過看多了小橋流水,也漸漸地膩了,他們一腳來到了江西的九江。
  這地方是姚秀姑的家,姚家的鏢局還在開著,由一位老鏢師七星刀計全擔任總鏢頭,計全是七星門中的長老,一手刀法沉穩凝練,火候十足,很少有人比得了。
  這家廣源鏢局,因為梅玉在擔任總鏢頭期間,弄得有聲有色,連挑了幾處綠林大堂口,已經成了南七省鏢局的盟主。
  名氣太大,責任也重,鏢局中有了擺不平的事,都會來求援,所以想停也停不了,只有繼續開下去。
  好在他們財務狀況十分良好,收入也高,得以聘請江湖上最有名氣,最具實力的武師來加盟做鏢頭,也使得鏢局的陣容更堅強,實力更不可輕侮。
  姚秀姑還是店東。鏢局的賬目財務仍是她派人在管。
  梅玉經過這兒,倒是不能不去看看,因為繼續鏢行業務,就是出之他的要求,跟江湖人保持良好的關係,也是梅玉的腹案,他知道自己因緣際會,雖然在南洋群島和中南半島上創下了一片天下,但是上了建文遜帝的關係,未來的事仍是很難捉摸。
  由於路途遙遠,山海阻隔,朝廷派大軍來征伐的可能是微乎其微了。
  不過利用江湖人做刺客殺手的可能性還非常之大,所以梅玉必須要保持江湖消息的暢通。
  而搜集江湖消息,以鏢行的名義公開行之是最好的事,也是名正而言順的。
  廣源的消息網布得既深且遠,平常都有專人跟西南聯絡,但梅玉自己來了,總也該去接觸一下,再者,有幾個昔日局中的同事,跟梅玉的交情都不錯,也可以說是梅玉的患難之交,梅玉也該去看看他們。
  梅玉的到來,倒是給大家帶來了一陣驚喜,廣源現在可以說是全國最大的一所鏢局了,它雖然吸收了最好的人才,但江湖人也以能臍身廣源為榮,廣源出來的鏢頭,到哪兒都受人尊敬。
  廣源的光榮是梅玉創下的,所以他的到來,無疑是十分轟動的,因為他既是東家,又是貴賓。
  韓氏姐妹的身份也很受尊敬,她們是苗疆的萬蠱門主,又是正統白蓮教主傳人,白蓮教雖為官府所禁絕,但在江湖人心目中,仍然是個大門戶。
  何況這兩個女郎又謙虛,她們雖是一品貴婦,卻仍是以江湖人身份,鏢師中人人都比她們年長,每個人都是她們的大哥。
  梅玉也恢復了昔日的豪情,跟大家一起歡敘,老朋友談談前幾年共保建文帝人緬的往事,新朋友則談談近來江湖發生的大事,也談到最近在海外破白蓮教異端及海盜的事跡。
  那聽來幾乎像神話,贏得了交相爭贊。
  晚間,大家在九江最大的酒樓天外天設宴款待,鏢局裡人雖多,夠資格上桌的縹師只得二十來人,剛好坐了兩桌。
  席間大家都以梅公子相稱,對韓氏姐妹,則稱以大小姐和二小姐。
  這是為了避免驚世駭俗,因為要稱夫人、國公,那勢必又要引起一陣轟動,地方縣令府台都要趕來請安遞手本,不勝麻煩。
  江湖人聚會自然不會是安靜的,兩個女的便成為大家敬酒的中心,而韓氏姐妹的酒量也大,來者不拒,而且還能回敬,這一頓酒喝得熱鬧萬分。
  熱鬧是容易傳染的,就有人想上來湊熱鬧了。
  當然,這邊桌上不是等閒人物,敢來湊熱鬧的也不會是簡單人物,首先過來的是本縣的捕頭,他磨磨蹭蹭地把總鏢頭計全拉到一邊,低語了一陣,計全立刻發了脾氣罵人了,那位捕頭賠盡小心是了。
  梅玉問道:「計老頭,什麼事?」
  計全笑道:「沒事,沒事,那傢伙是本縣的捕頭,來向我調查公子的身份。」
  梅玉喔了一聲道:「是不是本地發生了什麼大案子?」
  計全道:「哪有什麼大案子,是他們吃飽了閒得發慌,問人問到我頭上來了,憑我們廣源這塊招牌也不能吃他這一套,所以我把他訓回去了,來,我們繼續喝酒,別為此壞了我們酒興。」
  他舉杯相邀,似乎不願深談,梅玉也就算了。
  才乾了一杯酒,那個挨罵的傢伙又來了,這次又帶了三個人過來,一個是年輕公子,兩個是勁裝的中年人。
  縣衙捕頭可憐兮兮地道:「計老英雄,這是梁子少爺,是本地梁府台的少爺。」
  梁子友上前一拱手道:「計總鏢頭,是這樣子的,敝人今夜也恰好在此招待一位貴賓,那位貴賓對這兩位小娘子的花容月貌十分傾倒,故而要敝人過來,請這兩位小娘子過去喝一杯酒」
  話一出口,這邊桌上的一干鏢師都鼓噪起來,有人叫罵,有人則喊揍,梁子友有點害怕,退了兩步。
  梁子友變色道:「敝人是好言前來相請,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得罪了那位貴賓,管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計全忍無可忍,他離得最近,飛步進去,一拳擊出,口中還喝道:「混賬東西,欺人太甚!」
  眼看著拳頭只差三四寸就要擊中梁子友了,斜裡推過一隻手,只輕輕一碰,就把他的拳頭撞歪了。
  「計老頭兒,你的七星刀還像回事兒,論拳頭上功夫,你可差遠了,我家小王爺不過請她們去喝兩杯酒,事後還會重重打賞。」
  計全的拳被推空了,看見出手的是同來的兩個中年人之一,再聽他說到什麼小王爺,倒是一怔:「請教閣下……」
  「兄弟胡本立,匪號千臂千手,這是敞同僚冷面刀客辛十一,刻下我們都在南昌寧邸,被聘為殿護衛,目前隨小王爺到九江遊歷,在梁府台家做客。」
  計全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寧王雖然節略南昌,但周圍幾個州縣都是他的封地,九江府倒是不歸他管,但在軍事上仍歸寧邸節制。
  廣源鏢局的底子硬,後台也夠,但是否能跟寧王邸對立呢?
  梅玉就在一側,他不能自作主張為梅玉惹禍,因此把眼光看向了梅玉。
  梅玉笑嘻嘻地走向前面道:「兄弟姓梅,梅山白,南下遊歷,計總鏢頭是我朋友,今天是他為我接風,這兩個是小妾,沒想到居然被小王爺看中了,這倒沒關係,她們是我買來的,小王爺喜歡,何妨也出個價買了去。」
  梁子友這下子又神氣起來了,挺起胸膛道:「有價錢就好辦,再貴小王爺也買得起。梅老大,你出個價好了。」
  梅玉道:「我買她們時,身價是黃金一千萬兩,念在她們跟了我兩年,打個六折好了,黃金六百萬兩。」
  梁子友愕了一愕叫道:「去你媽的!用黃金照著她們兩個人打造,也不用六百萬兩,你想訛人也得看看對象,瞎了你的眼珠子。」
  梅玉沉聲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嫌貴可以不買,開口傷人就過分了!金玲,要他一隻眼珠子。」
  韓金玲素手輕招,唆的一聲,一枝袖箭已射進了樑子友的左眼,奪眶而人,鮮血直濺,痛得他哇哇直吼。
  梅玉一笑道:「我這侍兒身手不凡,能文能武,還有許多特別本事,六百萬黃金一對,我已經是十分優待了,你居然還嫌貴,當真是有眼無珠。」
  這時胡本立和辛十一都逼近過來。
第三十九章 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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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全和幾個鏢師忙圍了上來,這些鏢師都是四方名家,使得那兩個人也有些膽怯道:「你們當真敢與寧邸作對?」
  計全怒道:「寧王府的人也不能仗勢凌人,我們規規矩矩地保鏢,行得正,立得穩,就不怕任何強權,你唬唬一般老百姓還可以,想欺壓江湖人還沒有這麼容易。」
  梁子友還疼得滿地亂滾。
  旁邊又過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年輕人,二十來歲,穿了一身錦服,胡本立和辛十一都躬身叫了一聲:「小王爺!」
  小王爺哼了一聲道:「你們可真有本事,叫你們跟來是要你們照料一下梁少爺,你們卻讓人戳瞎他一隻眼睛!」
  胡立本急忙道:「小王爺!他們是突然偷襲下手,屬下來不及防備。」
  才說到這兒,那個小王爺像旋風似的捲了過去,劈啪兩響,胡本立已翻跌了出去,兩頰立刻紅腫,口角也流下了鮮血。
  小王爺這才指胡立本罵道:「沒用的奴才,我在一邊瞧得很仔細,人家明明已經先打了招呼,你居然敢說人家是偷襲出手。」
  胡本立不敢再開口了。
  辛十一才道:「小王爺!屬下等是沒想到對方會用暗器傷人。」
  小王爺冷笑道:「你們過來的時候,已經知道這邊全是江湖人。」
  「但鏢行是白道俠義,廣源鏢局又是全國最大的一所,他們的鏢師應該是俠義表率,誰想到他們會使暗器呢!」
  那些鏢師們都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只有韓金玲笑道:「各位達官老爺們是俠義英雄,不屑於用暗器的,但奴家卻不是,人是奴家射傷的,扯不到廣源的各位英雄身上去,至於我射傷他,是得到我家公子的吩咐。」
  梅玉傲然地道:「我梅山白的侍兒,他竟然有眼無珠,當做一般市井歌妓,豈非是空長了一對眼珠!何況那位捕頭兒第一次前來,計老英雄已經告訴明白了,他偏偏還要再來糾纏,分明是想著他府台公子的身份凌人,我就給他點顏色看看。」
  小王爺點點頭道:「好!不畏權勢,梅公子端的好擔當,但不知梅公子府上是哪裡?」
  梅玉一昂頭道:「別盤家世,我們講的是理,比的是氣,梅某理直氣壯,見了皇帝也不怕。」
  小王爺的臉上沉下了怒色,冷笑一聲道:「你有理,我也有理,咱們講道理也講不清的。」
  「閣下有什麼理?」
  「冒犯令寵固為不當,但你們出手叫人傷殘也太過分了,所以我也要討回公道。」
  梅玉笑道:「閣下要怎麼討回公道?」
  「比人多勢眾,你們差得太遠了,本小王爺不願意倚仗勢力來壓你們。」
  梅玉一笑道:「小王爺,你錯了,你王府裡最多不過幾名家將而已.要講人多勢眾,廣源鏢局為南七省鏢局總盟主,交情通到黑白兩道,一張武林怗撒出去,可以把南昌城擠破,這一點你可嚇不了人。」
  小王爺沒想到梅玉會冒出這一番府,梗了一梗道:「反正我無意用權勢壓人.但是也不甘心受辱,子友兄的一隻眼睛不能白瞎,各位都是江湖人,我們也用江湖手段術解決,明天下午,我帶人到貴局拜訪。」
  「小王爺是什麼意思呢?
  「沒什麼意思,我會帶十個人來,連我是十一場,領教一下天下第一鏢局的雄風,如果十一場內我們勝了六場,請廣源鏢局卸下招牌。」
  梅玉笑笑道:「這個要求太莫名其妙了,射瞎梁子友的是小妾,發出命令的是我,不能扯到鏢局頭上去,而且閣下太自說自話了,你們勝了要鏢局關門,你若是輸了呢?是不是也要南昌的寧王府關門。」
  「你太放肆了!」
  「我倒不以為我放肆,因為我們都知道,關閉王府,只有皇帝才有權力,連你也做了不主,但你卻是代表王府來向我們挑戰,要提勝負條件,最好是提出一些你能做得到的事。」
  小王爺的怒氣居然消沉了下去,點點頭道:「不錯!這是我缺乏處事經驗,說話不得體,以閣下看,我們該如何定勝負的注子呢?」
  梅玉想想道:「我們若是輸了,我自剜一目,當眾置酒向梁子友道歉,你們若是輸了,梁子友受傷的事算他自認倒霉,由王府置酒向廣源道歉。」
  小王爺想了一下道:「可以,明日午後未正,我準時帶人候教!」
  他拱拱手,帶著人退走了,這邊桌上立刻議論紛紛。
  計全道:「沒想到王府世子,居然會是位技擊高手,看他今天掌摑胡本立的身手,動作快,出手准,而且還看不出門路家數。」
  梅玉笑笑道:「他們王府自然有能力聘請高手任教,也不會固定由一人任教,所以看不出來路的,貴族世家的武技多半融合各家,這位小王爺由我來應付好了。」
  計全道:「公子又何必要冒險了,可以動手的人太多了。」
  梅玉道:「不然,你們日後還要在江湖上走動,得罪豪門殊為不值,他們的報復行動會無休無止,明槍暗箭一起來,使你防不勝防,不若由我來應付,必要時我亮明身份,諒他也不敢惹我。」
  韓金玲道:「爺,人家是王府世子,不怕你這一等公的,人家到底是皇帝的手足親人。」
  梅玉笑道:「現在這位皇帝,最不講手足親情的,我已經整倒了兩位親王,都是皇帝的手足兄弟呢!這一次我佔住了理,是他們先欺到我頭上的,玉玲和金玲兩姐妹這次在京中由皇帝親封為國公夫人,還由皇后認了親,收做乾女兒,算來都是公主,他要欺到她們姐妹頭上,是他自己找霉倒,必要時,我就一狀告到宮裡去。」
  計全道:「那究竟不太好。」
  梅玉道:「我知道各位在江湖上身份清高,不願扯進宦海恩怨,我只是告訴大家一聲,不必顧慮他們在官方的勢力,好好應付一下明天的挑戰,選出八位應戰者。」
  計全道:「不是有十一場嗎?」
  「我跟她們姐妹各接一場。」
  「公子,你接下小王爺,同樣都是世家武學,旗鼓相當,但是大小姐和二小姐……」
  「你別替她們姐妹擔心,她們雖是女流,卻身兼兩大門戶的龍頭,功夫扎實,比我還強一點。」
  計全就不開口了,梅玉的武功他是清楚的,當年保著建文帝南下時,一支劍已使盡威風,連連闖關,建下了赫赫盛名。
  韓氏姐妹身掌萬蠱門和白蓮教兩大門戶,想得到不會差。
  只是梅玉一皺眉頭道:「這位小王爺的用心難測,他對廣源的情況應該很清楚,為什麼偏要來找這個麻煩,難道是想在江湖立威嗎?江西大半是寧王采邑,這王府的威風已經夠了,難道還需要進一步吃到江湖上嗎?」
  這個問題自然無人解答,到了第二天午後,小王爺帶了人來到鏢局裡的時候,大家就更驚詫了,小王爺帶了十幾名家將,不過那些人只是站在背後撐場子而已,他出戰的代表都是穿著便服,男女老少都有,有些是陌生面孔,有些卻是極負盛名的獨行大盜或黑道梟雄。
  看來他是真心想踢場子來立威了。
  比賽場地是鏢局的練武場,地方很寬大,計全還請了幾位地方上知名人士前來作為仲裁。
  小王爺今天一反常態,對那些仲裁人十分客氣謙虛,擔任主裁的八卦門掌門徐俊達表示希望這只是一場武技切磋,大家最好點到為止時,小王爺立刻接口道:「當然,當然,兄弟就是怕家將們手腳控制不住,特地將王府幾位供奉老師請來助陣,他們都是在江湖上闖蕩有年的武林大師,手底下絕對能控制分寸,今日純為以武會友。」
  對他態度的改變,眾人都感到很納悶,但又猜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有看了再說吧!
  徐俊達交代了一下門面話,雙方各推出第一位代表,鏢局方面為慎重,第一個推出的是少林門下弟子林惟善,他藝出少林嵩山本院,十五歲上山,二十五出師,十年苦修,拳、掌、棍都具有了十足火候,是正式由木人巷打出來的名門高弟,磨練江湖十年,今年三十五歲,正是一個武人的巔峰狀態。
  王府推出來的卻是一個妖饒女子,身穿彩色錦衣,面容妖艷,體態嬌柔,風情十足,可是大家都不敢對她輕視,因為此女出道江湖也有十年了,平時騎一頭黑驢,遊戲江湖,卻又藝高人膽大,不但敢黑吃黑,整隊的鏢車她一個人照樣敢碰,飛衛女聶巧巧是名震江湖的女殺星,想不到她會被寧王府聘去當殺手了。
  聶巧巧仍是老習慣,一上來就賣弄風情,細言軟語,直誇對方英雄了礙,然後突下殺手,很多人被她捧得暈淘淘的時候,莫名其妙地丟了腦袋。
  當雙方言明以兵器對決後,聶巧巧就取出了肩頭的雙刀笑道:「林老師是少林名家,一支羅漢棍威震天下,小妹是萬萬不是敵手的,但名家當前,心癢難已,只有用小妹自創的一套三手刀法請教,千萬請林兄手下留情。」
  林惟善抱棍拱手道:「姑娘言重了,姑娘的雙刀聞名天下,還有人送了姑娘一個雙刀追魂的外號,但不知這三手刀法又是如何施展的。」
  聶巧巧笑指腰間的一柄短刃道:「第三把刀在這裡,至於如何施展,請恕小妹賣個關於,不過小妹向林兄保證,絕沒有第四把刀就是了。」
  林惟善再度拱手道:「就請姑娘賜教。」
  聶巧巧忽地一滾,人就像一朵彩雲似的飛過去,雙刀似雪,砍頂削足,一發就是兩招。
  很多人就被她這一手殺成死傷的,因為談話剛完,連門戶尚未拉開,她就開始進招,動作快不說,出手就是殺著。
  一般人使雙刀都是前後相連,左右呼應,但聶巧巧卻不同凡俗,她的雙刀分使兩種不同的招式,方向不同,攻擊點不同,只有速度相同,就像是兩個使刀的高手,同時集中力量,攻擊一個人。
  只是這種戰法對少林出身的林惟善卻佔不到便宜,他雙手握住棍子中段,頭尾齊飛,輕輕鬆鬆地就把兩刀都架了開去,聶巧巧滾身退出後,收招跳起道:「好功夫,好眼力,名門弟子,究竟不同凡響。」
  這倒是出於真心的讚美,因為聶巧巧的動作太快,一般人只能見到人影刀光,無法辨識招從何來,林惟善能夠準確地格開雙刀,造詣的確不凡。
  林惟善對她的讚美如若未聞,長棍一放搗將出去,取的是對方肩頭,聶巧巧一擺身子就躲過了,正想再次進招,哪知道林惟善的棍又橫拖了回來,若不是她縮頸矮腰得快,幾乎就被掃中在腰側。
  林惟善的攻勢式式相連,或點或砸或掃或劈,呼呼風生,勢子十足驚人,聶巧巧身軀又軟又玲瓏,前折後仰,跳高竄低,靈活異常,但只能一直採守勢,根本沒有回手的能力了,像這樣,進行了六十多個回合後,聶巧巧似乎體力不支了,一個鐵板橋躺下後,沒有立刻起來,林惟善棍化撥草蛇點了出去,聶巧巧大喝一聲,雙刀忽地擲出,刀化兩道光虹,飛向林惟善的兩邊頸側,然後她的雙腳在地上一點,人也像支飛矢般地射向林惟善,同時拔出腰間的匕首,擲向林惟善。
  這就是所謂的三手刀法,果然霸道絕倫,林惟善的反應十分冷靜,他首先把棍子丟開,空出雙手分向兩側拍出去,拍飛了兩口單刀,然後身子也後仰,避開了那一刺,只是同時他還能屈身一腿踢出,踢在聶巧巧的右股上,把她踢得向一邊撞去。
  聶巧巧落地後,正待彈腿跳起,忽黨肩頭一股重力壓下,那是林惟善的棍子壓在肩膀上。
  人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取回了兵器應戰了。
  這次人家若不是採取壓式而改用掃劈,自己不死也必受重傷了,技遜一籌,聶巧巧倒是很光棍,將匕首朝腰間一插道:「多承手下留情,小妹輸了。」
  林惟善也一拱手道:「姑娘手下高明,林某十分佩服。」
  這一局比賽算是完了,鏢局方面先馳得點,人人都很興奮,但很多人也明白,這一陣若非林惟善,能撐下來的沒幾個,對方的實力的確不容忽視。
  鏢局在第二場排出的是湖北名武師黃太沖,武當弟子。
  王府派出的則是一個使判官筆的生死筆劉琪,是鄱陽湖的黑道大豪。
  這兩個人的比鬥很精彩,一直拼戰到一百多招後,黃太沖才一劍刺中對方肩頭而獲勝,兩個人都汗透重衣,戰得十分辛苦了。
  鏢局方面連贏兩個勝點,小王爺的神色已不那麼輕鬆了,後兩場他都派出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代表,一個是位頭陀,另一位則是個使拐的老婆婆,也都得到了先手,拉成二比二平手。
  再比下去,王府的人似乎高明起來,竟然爬到四比二的領先局面,梅玉朝計全點點頭,派出了韓玉玲。
  王府似乎也知道了這個女郎不好惹,派出了一個老叟--妙手空山談不同。那是黑道的空師,扒手門的掌門人,在江湖上地位極尊。
  計全一皺眉道:「此老得罪不起,他的徒子徒孫分佈在江湖極眾,得罪了他,十分麻煩。」
  梅玉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沉聲道:「江湖前輩要自重才會受人尊敬,他為老不尊,不顧一代宗師的身份,跑去替王府做打手,是自貶身份,玉玲,別存著顧忌,好好地教訓他一下。」
  這番話說得聲音很大,也說得談不同臉紅了起來,怒哼了一聲,就是一抓抓過來,韓玉玲閃了笑道:「慢來,老人家,咱們還沒說要比什麼呢?」
  談不同怒聲道:「隨你施展什麼,老頭子就是這一雙空手對付。」
  手抓又進,卻被韓玉玲橫撩一劍砸開,劍指交觸,不僅叮然作響,而且還有火花冒出來。
  韓玉玲笑道:「原來你老人家還帶著指套,這下子刀劍不人,比什麼武器都方便呢?」
  「那你乘早棄劍認輸,否則老夫在你臉上抓幾條裂痕,叫你成個破相。」
  韓玉玲笑道:「老人家別把話說得太滿了,我這是一枝寶劍,你那風磨銅的指套未必能擋得住,把手指削斷了幾根,你就扒不成東西了。」
  談不同怒叱一聲,發抓更急,韓玉玲則發出一聲銀鈴般的笑聲,輕輕地躲開了。
  就這樣一個攻,一個躲,韓玉玲的笑聲不斷,那笑聲十分好聽,聽在人耳中,令人有蕩氣迴腸之感。
  梅玉低聲道:「你姐姐在搗什麼鬼?」
  「這是我白蓮教中的秘學攝魂大法,那笑聲輕輕可以使人視聽受干擾,動作不敏,重則使人心智迷惑,神經錯亂,那老兒的內力修為算是高的,只受到一些輕微影響。」
  梅玉道:「怎麼用這種功夫呢?被人瞧出根底來,又要惹出大麻煩。」
  韓金玲道:「爺放心好了,這是我們教中只傳教主的獨門功夫,沒有人會認出來的,本來是用一種口笛吹奏出那種聲音,姐姐卻把它改變成笑聲,更是無人得知了。」
  這時場中,只有談不同一個人在手舞足蹈,韓玉玲已站在一邊,除了發出那種笑聲外,已經無須行動了,可見她已能控制了談不同。
  不僅談不同一人如此,王府那邊的人個個如癡如呆,就是鏢局這邊的人,也個個是神情癡笨之狀。
  梅玉駭然道:「這笑聲如此厲害?」
  「爺千萬別看輕了,姐姐所施展的實際是魔教秘籍中正宗武學天魔吟,完全是仗著內力施為以惑人心志,除了修為有素的修道人之外,極少能不受影響的。」
  「怎麼你我又是例外呢?」
  「我們姐妹是修煉同一種神功的,自然不會受影響,至於爺跟我們結為夫婦後,神意聲氣都相通,也能不受影響,此外無人能免,只有輕重之別,像談不同是直接受術者,情況嚴重得多,其他人則略受影響罷了。」
  「這種功夫每次可能對付多少人?」
  「不一定,看施為者的火候道行而已,姐姐現在大概可以對付三個人,我們姐妹合作,約能施為十個人。
  「施展這種功夫極耗人元神,一次施為,總要養息好幾天才能復原,而且習成之後,又必須時常演練,今天姐姐是藉機會練習,才使用出來。」
  梅玉不禁搖頭歎道:「你們姐妹身上的邪門法術究竟還有多少,我現在是越來越對你們感到害怕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伸個手指,我就會粉身碎骨。」
  韓金玲笑道:「爺只管放心,你身上有我們同命鴛鴦蠱,你若死了,我們也立將追隨於地下,所以除非我們不想活了,否則絕不會害你的。」
  這時談不同已經舞得四肢無力了,軟倒在地上,他剛才雖是對空發招,但因受魔吟所制,每一拳一腳都使出了全部的勁力,那股勁力得不到施發對象,迴旋衝擊自己,等於他是跟一個功力悉敵的人,力拼了百多招,自然要累垮了。
  談不同坐在地上喘氣,兩眼翻白,韓玉玲這才停止了笑聲道:「談老英雄,別賴在地上,起來再打呀!」
  談不同直喘道:「你……使妖術,那不算本事。」
  韓玉玲哼了一聲道:「能把對方制倒在地上的就是本事,自己沒見識,少說那種不要臉的話。」
  談不同氣得兩眼直翻,終於一口氣憋不過來,昏了過去,王府那邊有人將他扶了回去,這一場勝負分明,不必再等仲裁人宣佈了。
  小王爺的神色頗為沉重,歎了口氣道:「子友兄的眼睛瞎得不冤,這位小娘子有這等奇技,的確值得黃金六百萬兩的,閣下如果還有意……」
  梅玉哈哈大笑道:「小王爺,你別擺闊了,比家財,梅某不敢說是天下第一,但也絕不會少於你們寧王府。
  「而且閣下也不見得能做主,老王爺未必肯用那麼多的金子換取兩個女人,六百萬兩黃金是你們寧王府十年的軍餉。」
  小王爺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年軍餉幾多?」
  梅玉笑道:「我有個親戚在度支部做事,天下各處兵鎮每年兵餉若干我都知道。」
  小王爺又頓了片刻才道:「我也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出再多的錢,你也不會出賣這兩個女子的。」
  梅玉道:「對了!別說我不窮,即使我窮到三餐不周,我也不會賣老婆,何況她們是自願跟著我的,我也無權決定她們的去向,更無權把她們賣掉。」
  小王爺又沉思片刻才道:「梅兄,你憑令寵那一手天魔追魂吟,敝方就無人能敵了,因此敝方認輸。」
  韓玉玲一驚道:「你識得這種功夫?」
  小王爺面有做色道:「在下自幼就善於武技,雖然練得不怎麼樣,但是有關各種武功秘籍的資料卻知道得相當清楚,姑娘先前所施是魔教中十大絕學中的第三項,叫追魂天魔吟,施為之後,能使人神智受制。一百年前,魔教崩滅之後,秘籍失落不知去向,十大學也就絕傳了,近年來有幾項已經出現在江湖上,倒是姑娘所施的天魔吟,尚是首次見聞,不知姑娘可肯將來歷見千。」
  韓玉玲道:「這是我家傳的。」
  「那麼姑娘的身世……」
  韓玉玲道:「我們姐妹以前的身世不足為外人道也,反正我們已經委身梅公子,而且終身不會改變,這就是我們的身世。」
  這分明是不肯告訴人的不合作態度了,小王爺卻似乎不肯死心,繼續地努力道:「二位姑娘國色天香,又具如此奇技異能,屈為人妾,似乎太委屈了。」
  韓玉玲冷笑道:「小王爺看我們可是肯受委屈的人?」
  這個問題可把小王爺問住了。
  韓玉玲又道:「身侍梅公子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們姐妹心儀其人,不要說是為妾侍,就是為婢為僕,我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小王爺只有尷尬地笑道:「是!是!想不到梅兄有這麼大的魅力,贏得美人心肯死,男兒至此是英雄,真叫人好生羨慕。今天切磋的勝負已定,敝方認輸,當在後天中午,在天外天酒樓,向廣源的各位老師和梅公子公開致歉,到時務請各位不吝賜教。」
  他忽而變得十分客氣和謙虛,倒是使人無從捉摸之感。
  梅玉道:「小王爺,這場算下來,也不過三比四,你們還領先一場呢,你怎麼認輸了呢?」
  八爺道:「就憑那位姑娘一聲天魔吟,敝方就無人能敵,何況還有一位姑娘和梅兄都尚未賜教,貴方高人太多,敝方輸得心服口服。」
  他這一認輸,梅玉也不便再堅持下去,小王爺帶著人,客客氣氣地告辭了,還一再地請大家別忘了後天中午酒樓之約。
  第二天,小王爺送來了帖子,措詞極卑。
  梅玉看了道:「看來他似乎真有息事寧人之心,梁子友的一隻眼算是白瞎了,只不過我心裡實在弄不懂,他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那天在酒樓上,他明知廣源的鏢頭不好惹,卻偏偏要叫梁子友來碰一鼻子灰,比武那天,他明明還有好幾個可戰的好手,比下去未必會輸,卻突然地止斗認輸。」
  韓玉玲道:「爺,我以為那天在酒樓上,他挑釁找事是故意的,目的就在激起那一場比鬥,目的也是要瞭解一下我們這方面的實力。」
  「他要瞭解實力幹嗎?」
  「鄭總監搜集得到的情報不是說有幾個藩王都在大事招募人才,擴充實力。」
  梅玉道:「幹什麼?他們也準備造反?」
  「何必要造反,太祖生了一大批兒子,個個都是不安分,燕王朱棣現在當了皇帝,他的那些兄弟,仍然互相拱來擠去,不是互相結黨,就是互相傾軋,當然等到力量夠大了,也有奪取江山的可能,江西的寧邸,向來就是不太安分的一個。」
  梅玉笑道:「你怎麼對這些事如此清楚?」
  「鄭和跟我說的,他知道爺把探取消息、管理線人的工作交給我負責了,他就把天下的動態告訴我,使我能充分地瞭解。」
  梅玉道:「這我就明白了,小王爺這次是出來擴充私人班底的,倒是要想個辦法使他死心才好。」
  韓玉玲笑道:「除非是讓他知道爺的真正身份,否則恐怕很難,因為他若開了口,就不會容許人搖頭,因為他不能容許一個外人知道他的秘密。」
  梅玉冷笑道:「那麼這一次他就要倒霉了,我就不信他真能奈何我。」
  韓玉玲沒有再說什麼,她極端地尊敬梅玉,從沒有想到要去干預改變什麼,所以梅玉在不太明白的時候,或許會問問她們的意見,但是在梅玉做成決定時,她們就從不再加以勸阻了。
  這種情形不但她們是如此,連梅玉的原配姚秀姑也是如此。
  道歉的酒宴如期在天外天酒樓上舉行了,小王爺那天雖然以便服出現,但是他在帖子落款是南昌寧王邸朱漪,那也等於是說明他小王爺的身份了。
  梅玉幹過廣源的總鏢頭,也曾大出風頭過,但是他在西南幾年,人已有點發胖,也有了短短的鬍子,不似當年的翩翩年少,重要的是當初他出了幾次大風頭都在外地,九江認識他的人反而沒有了。
  人家也許由姚秀姑嫁給梅玉之故,想到這個梅山白可能是梅玉的親戚,萬萬也沒想到會是他本人。
  小王爺自然也沒想到,所以他在宴會時道了歉,給足了梅山白面子後,席終,客人散了,他仍然邀請梅山白留下來,說有進一步請教,梅玉心裡有了數,也就答應了。
  談話仍是在天外天酒樓上舉行,他們已包下幾個酒樓,宴罷後,王府的親丁家將們把守樓梯,空出了幾個座,收拾了一張乾淨桌子,泡上一壺好茶。
  談話的人只有八位了,梅玉帶了韓氏姐妹和計全坐了半桌,另半桌是小王爺和一個中年婦人及兩名老者。
  這三個人都參加了宴會,可是小王爺沒有介紹,把他們放在王府的供奉們一桌,梅玉也沒注意。
  這時候才看出他們的特別來,不禁頗為注意,小王爺首先就是介紹他們。
  指著中年婦人道:「這位史大娘是寧王府武術總教練,也是在下的老師,家師在江湖上稱飛天魔女,閨諱上翠下柵。」
  梅玉不禁駭然動容,因為飛天魔女史翠柵是名震天下群魔榜上排名第一的大魔頭,雙手練就的老骨魔爪功,堅逾金石,寶劍利劍都砍不傷,水火不傷,抓石成粉,多少成名武師,都被她一抓破了腦袋。
  史翠珊又傲然地點點頭。
  小王爺又介紹了那兩個老者道:「這兩位是密勒池煉氣士,屠龍尊者和伏虎尊者,兩位尊者都是寧王府的副總教習。」
  這兩個人倒是名不見經傳,但他們能在史翠姍之下擔任副手,絕非等閒之輩。
  而且這也表示了他們今天比武,的確是存心相讓,若是這三個人下去,恐怕鏢局裡沒人能抵擋的。
  梅玉也連道了幾聲久仰,草草地為自己這邊的人引見了,韓氏姐妹仍是一派不在乎,她們是另有所恃,武功比不過人家,還有法術和蠱術,但計全卻是十分不安,他開始意識到這一次茶聚將會很難過。
  小王爺開了口道:「梅公子跟廣源是什麼淵源?」
  梅玉搶著道:「是這樣的,這廣源本是家嫂姚秀姑的生意,她隨我堂兄梅玉到西南當一品夫人去了,這片生意就叫我就近照管一下,其實我根本不懂,完全是計老英雄在撐大梁,我在廣源可以算是客人,也可以算是東主。」
  小王爺眼中泛起異彩:「原來梅公子跟國公是兄弟!」
  「不錯,他大我一歲,可比我有出息多了,已經是一等國公,坐鎮西南數邦,我卻是個正一品的布衣百姓。」
  「梅兄太客氣了,以梅兄這份氣宇人品,未來發展,不見得就遜於令兄汝國公。」
  梅玉哈哈大笑道:「我大哥是運氣好,跟遜皇帝建文結成了兄弟,才混到他那一片前程。」
  「這倒不盡然,總要他自己也有站得起來的條件。」
  「有他那樣條件的人太多了,但沒有他的運氣也枉然,那些話不必談了,小王爺今天是有什麼見教?」
  「梅兄果然快人快語,兄弟也就不兜圈子了,兄弟是來邀請梅兄合作,共謀日後百年富貴的。」
  梅玉一聽知道花樣來了,卻故意地一笑道:「小王爺在開玩笑,你是現成的王府世子,將來承繼王府,也是現成的百年富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須謀求……」
  小王爺輕哼一聲道:「萬人之上有什麼用,畢竟還是在一人之下呀!」
  梅玉的瞼色一變道:「小王爺莫非是想……」
  小王爺用手止住了他的話:「梅兄知道就好,不必說出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誰又不想呢?不過光是想是沒有用的,至少本身還得要一點配合的條件,目前南昌的條件就不錯,家父手下有十幾萬雄兵。」
  「那可不當回事,皇帝手中有百萬大兵呢!」
  小王爺微微一笑道:「皇帝手中的兵不見得完全聽他的調度,目前最多只有京師的二十萬禁軍是他真正能調得動的,其餘的兵權都在各地將帥手上,他們支持誰,就會擁護誰,我父王已經有了三處兵鎮的支持。」
  「這三處支持就夠了嗎?」
  「當然還不夠,這正是我們要努力的地方,梅公子,你是否能夠影響今兄一下呢?」
  「家兄有點兵,但不會超過兩萬人,而且又遠在邊陲,來不及開進中原的。」
  「不要他的兵開來,只要他表示支持,就可以影響到雲南的沐王府,那兒也有十幾萬的大軍,而沐王本人更是國公群的領袖,他們一表明態度,天下大事立定。」
  梅玉故做沉吟道:「在下不知道家兄的意向如何?」
  「梅兄可以去影響他,令兄忠於遜帝建文,而建文帝就是被燕王趕離中原的,為了替建文帝出口氣,令兄也該支持我們的行動才對。」
  「這個在下不是家兄,不能代他做主答應什麼的。」
  「這說得也是,不過梅兄可以先參加我們,等既成事實後,令兄想到脫不了身,也就不會置身事外了。」
  梅玉一笑道:「這種事萬一失敗,可要抄家滅族的,借問事成之後,我們會有什麼好處?」
  「那自然是百年富貴,封侯拜相。」
  梅玉道:「家兄已經是一等公了,對外姓之巨而言,榮封已至極頂,手綰兵符,坐鎮一方,連那些藩王都要聽他的,就算老王爺當了皇帝,不會比現在更好了吧?」
  小王爺道:「這個……多少會好一點,我們可以把他調回中原來。」
  梅玉道:「家兄在西南是為了協助聖光寺治夷,否則他在西南屢建奇功,要求回調,皇帝不會不准的,目前皇帝對家兄之推重,已勝過對內親之倚重,先後有兩位親王都因為跟家兄作對而倒了下去,光是這點好處,恐怕家兄不會點頭的。」
  小王爺不禁皺起了眉頭,的確,要再給梅玉什麼好處而超過現在,的確是太難了,想了半天他只有道:「令兄的條件等他自己開口吧!我們把話題轉到梅兄身上來,在下對梅兄的借重,並不下於令兄。」
  「敝人一介布衣,有什麼可供效勞的?」
  「梅兄太客氣了,你的一身武功,再加上你身邊的兩位小娘子,便可抵上千百個甲兵。」
  「武功高有什麼用,說人能力敵萬夫,那是騙人的,一名高手或許能力敵數十人,但絕難勝得百名兵勇。」
  這時那兩位密宗修士卻不甘沉默了,屠龍尊者哼了一聲道:「老夫就不同意這句話,想當日在大雪山,一爪一個,抓死了一百多人,其餘的人嚇得一哄而散。」
  梅玉道:「那是閣下碰到了一批烏合之眾,若是有訓練的正規軍士,布起陣法,有五十人就能活活困死你。」
  屠龍尊者大叫道:「老夫不信,你去找五十個人來。」
  梅玉笑了一下,對小王爺道:「請小王爺借用十四名家將來,再由小妾姐妹前後帶領,排成一個最簡單的一字長蛇陣,向屠龍前輩請教一下。」
  小王爺倒是十分感興趣,連忙下樓調了十幾名家將上來,就把樓上桌椅移開,韓氏姐妹一個在前,一個押後,只吩咐那些家將們一定要跟緊前面一個人前進,聽命令做動作,不得違誤。
  也不過當眾練習了兩三次而已,主要是這些家將都受過戰陣訓練,梅玉擺的戰陣雖略不同,但卻未脫戰陣常軌,所以他們習來頗為順利。
  梅玉拿手帕縛在筷子上做令旗,站在椅子上指揮,十六人執劍排成一列。
  梅玉道:「請前輩賜教。」
  屠龍尊者傲然出列冷笑道:「憑這麼一個陣式,這麼幾個毛人就想制住老夫,那除非是日從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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