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科幻] 年輕人與公主系列-寶刀 作者:倪匡(已完成)

[科幻] 年輕人與公主系列-寶刀 作者:倪匡(已完成)

寶      刀

                                (一)

    那間古董店的規模真大,比一般的博物院還大,從陳列著真正的

埃及木乃伊的那一部分轉過去,是一個玻璃長柜,柜中陳列著的,全

是波斯的古物。

    這樣的古董店,顧客自然不可能大多,顧客可能在一個柜子前,

呆立了1個小時,然后才和店員交談,講價一件古物,又可能花上几

小時,所以,在柜前,都有著舒服的沙發,而且,店員全是彬彬有禮

的,有几個,單從外形看來,簡直就像考古學的教授。

    像那樣的古董店,也很少有無目的走進來閑逛的顧客,大多數是

一進門,就有固定的目標,像那三個,在木乃伊前,用放大鏡細心察

看包扎木乃伊的麻布纖維的那三個英國紳士,他們的目的,就是木乃

伊,在他們的心目中,于癟、丑陋而又恐怖的千尸,比裸體碧姬芭鋒

還要動人得多。

    所以,當一個人走進來,東張張,西望望,當店員迎上去,問他

:“先生,你要什么?"而他的回答只是:“我隨便看看”之際,這個

人一路受到不歡迎的眼光,那是必然的事了。不過,那人卻毫不在乎

店員的不歡迎的眼光,還是照樣看來漫無目的地在閑逛,將這間全世

界規模最大的古董店,當作是普通的超級市場一樣。

    他也不理會跟在他后面的店員,事實上,跟在他后面的店員,雖

然盡量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可是他的神情,卻越來越不耐煩。

    這一間是什么樣的鋪于,任何進門來的人,都應該明白,從來沒

有普通人也進這間鋪子,所有的顧客,全是有來歷的,例如那邊那個

,正在愛不釋手撫摩著一個青銅香爐的老太婆,就是本文世界搜集中

國銅器最出名的收藏家。還有,那三個在木乃伊前,不住低聲討論的

英國紳士,是古埃及歷史研究的權威。

    可是這個人,看來他的年紀是那么輕,態度是那么隨便,衣著也

很普通,他絕不會是我們店里的顧客──跟在他身后的那店員一面心

中在想著,一面向其他的店員和護衛人員,打著眼色。

    不過,在轉過了陳列木乃伊的那一個角落之后,跟在年輕人身后

的那個店員,看法多少有點不同了。

    因為那年輕人在三個英國紳士的身邊,停了片刻,那時,這三位

英國紳士,顯然正為一個問題,爭論不下,雖然他們還維持著紳士的

風度,不過,講話的聲音,也已經漸漸大了起來。

    當時、那年輕人在這三個英國紳士的身邊經過,停了半分鐘,突

然開口道:“毫無疑問,這具木乃伊是功未爾帝國時期的,你們看過

這些麻布背面,編結的繩結就可以知道了,那不可能是另一時期的產

品!”

    三個英國紳士同時用極其驚愕的眼光﹔望向年輕人,跟在年輕人

后面的店員,正想趁此機會申斥年輕人的不禮貌,而將趕他出去,不

過他還沒有開口,就看到那三個英國紳士,翻過麻布。看了看背面,

同時以極佩服的眼光,望向那年輕人。那店員立時將要說的話,忍了

下去。

    而這時,那年輕人又若無其事地走了開去,來到陳列波斯古物的

長柜之前了。

    那店員在跟著走過來之際,還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三個英國紳

士已停止爭論,正在和經理討論價錢,顯然,是那年輕人的一句話,

解決了他們心目中的疑惑。

    那店員不由自主地搖著頭,那個年輕人,看來30歲不到,而且

態度又是那樣隨便,他實在是不可能對古物有多大的認識的。

    店員留意著那年輕人的視線,他注意到年輕人的眼光,停留在柜

中,一個長方形的絲絨襯墊上的一柄波斯寶刀之上。

    店員的心中怦地一動,他立時想起一個問題、要是那年輕人,竟

然要求他,將這柄彎刀,拿出柜來看看,那么,他應該怎么樣做才好

呢?

    這柄彎刀,不過半尺,刀身已經鏽得相當厲害,刀鞘在刀身的旁

邊,刀鞘上鑲滿了寶石,當然,寶石是值錢的,可是跟這柄刀身的價

值相比,卻相差太遠了,這柄刀,已經有好几十位專家,証明它是著

名的波斯王達理阿的佩刀,己有兩千四百多年的歷史,是波斯古物之

中,最出名的几件珍品之一,也是他們店里,十大珍品之一。

    這柄刀和刀鞘,看來只是隨便放在盒子中,陳列在柜中,但實際

上,有著極其復雜的防盜裝置,看不見的射線,交織成一個網,罩著

這柄刀,手一伸進去,立時就會使得警鐘大鳴。而且,盒子的底部,

也有極其的裝置,只要重量減少或增加十分之一盎司,就會使得另一

套吝鐘,發出聲響,那也就是說,就算能伸進手去,只要手一碰到刀

,警鐘就會響起來。

    除了這兩套不同的警鐘系統之外,柜面是堅硬的鋼化玻璃,要打

開柜子,須要開動密碼鎖,密碼只有經理才知道。事實上,那店員總

共只見過這兩柄刀從柜中被取出來過兩次而已。

    那兩次,一次是一個帶著三個隨員的美國人,由經理親自迎進來

的,高大、瘦削,他進來的時候,口氣大得好象隨便可以將整間古董

店買下來一樣,但是結果,當他知道了這柄曾是達理阿王的佩刀的價

錢之后,他略為躊躇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結果,只是買走了一副

十字軍東征時期的一副甲冑,等這位人客離去之后,經理才告訴他們

,剛才那個美國人的姓名是候拂﹒曉士。

    第二次,是伊朗王的一個私人代表,和伊朗國家博物館的館長,

他們想買回這柄寶刀,回去作為國寶,結果這柄寶刀,仍然在這間古

董店的柜子里,自然是因為價錢談不攏的緣故。

    那店員心中在想,要是那年輕人居然不知輕重,要他將那柄刀取

出來看看的話,他應該怎么辦呢?

    世問的事情往往是那樣,越是擔心它會發生的事情,它就越會來

臨。

    正當那店員在擔心著自己不知道該如何之際,那年輕人居然轉過

頭來,指著那柄寶刀,道:“請你將這柄刀,拿出來給我看看!”

    那店員陡然一震,喉間發出了“咯”地一聲響,面上的肌肉僵硬

,足足有半分鐘之久,一點聲音也沒有,直到那年輕人將這句話,用

較高的聲音,重新說了一遍,那店員才慌忙踏前兩步,毫無意義地作

著手勢,咳嗽著,清理著因為驚惶過度而發不出聲音來的喉嚨,道:

“先生想看這柄刀嗎?”“是的,我想看這柄刀!”

    他的這句話,聲音更高,那已和三個英國紳士打完了交道的副經

理,也急急走了過來,他有禮貌地打量著那年輕人,也用一連串的咳

嗽,來清理喉嚨,然后道:“你要看看這柄刀?”

    年輕人看來有點不愉快,他道﹔“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同一句話,你們要我說多少遍?”

    副經理忙道:“是!是!是!先生,你想看看這柄刀,一定是知

道這柄刀的來歷的了?”

    年輕人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他做著手勢,“不過我沒

有想到,你們是世界上最大的古董店,這不過是一柄達理阿王的佩刀

,何必那么緊張?”

    副經理驚訝得張大了口,閻不攏來,甚至于失去了他應有的風度

,失聲叫了起來,道:“只不過是達理阿王的佩刀!”

    年輕人聳了聳肩,好象沒有覺得什么不對。

    副經理還想說些什么,年輕人又已笑道:“要是這柄刀已經那么

緊張,那么,我很難想象,要是中國的毛公鼎到了你們這里,你們會

怎么樣r’

    副經理定過神來,他的神情變得很嚴肅,道:“先生,我們現在

在討論的是古物,是人類文化的結晶,那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年輕人攤了攤手,道:“我有什么地方表示輕佻了?”

    副經理還沒有回答,那個剛才在鑒賞青銅香爐的老婦人、已經走

過來,大聲而且流動地道:“年輕人,你剛才提到中國的毛公鼎,這

是人類的瑰寶。”

    年輕人笑了笑,向那老婦人微微鞠了一躬,道:“要是我告訴你

,我小的時候,曾經將毛公鼎當凳子坐,你一定不會相信,是不是?



    那老婦人看來差一點昏了過去,她轉過身,急急走了開去,坐了

下來,手撐著額,還在不住喘氣。

    副經理道:“先生,你是不是堅持要看這柄刀?”

    年輕人道:“是的,因為我想買它,過几天是我叔叔的生日,我

想將它作為生日禮物。”

    副經理又吐了一口氣,道:”先生,你知道它的價格不?請原諒

,我的意思是提醒你一下,將這一柄寶刀作為生日禮物,實在是一件

罕見的禮物!”

    年輕人揚了揚眉,道:“我不確切知道,它值多少?”

    副經理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講出一個數字來。

    這個數字,使得在一旁聽著的那個店員,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年輕人卻毫不在乎地道:“不錯,和我知道的一樣,這是我的支

票簿──”

    年輕人伸手取出支票簿來,放在柜上,又道:“你們可以先打電

話到銀行去,查我戶口里的存款,是不是足夠支付,再來和我交易。



    副經理和店員互望了一眼,副經理說了一聲對不起,拿起支票簿

,走了進去,年輕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那老婦人駭然地望著他,將

身子挪遠了一點,這時候,另一個店員,正將包好了的銅香爐,交到

老婦人的手上,年輕人向老婦人笑了一下,道:“夫人,你買的那只

宣化香爐,只不過是民間的用品,不是宮廷用品。”

    老婦人怒道:“你懂得什么,這香爐上有龍,龍在中國、是帝王

的象征。”

    年輕人笑著,道:“如果是帝王用的物品,龍爪是五趾的,而這

雙香爐上的龍爪,只是四趾的。”

    老婦人陡地呆了一呆,站了起來,立時向外走去,可是她走不了

几步,就停了下來,轉頭向年輕人望來,神情充滿了猶豫。

    不過年輕人沒有再望她,因為副經理已經走了出來,和副經理一

起走出來的,還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年人,他們兩人,是小步奔出來

的。

    副經理一到了年輕人的面前,就將支票簿恭而敬之地還給了年輕

人,道:“對不起。真對不起!”

    那老人搶著自我介紹,道﹔“我是本店的經理,竭誠歡迎你的光

臨!”

    年輕人淡淡笑了笑,放好了支票簿,道:”我想看看那柄波斯刀

,可以么?”

    經理一疊聲地道:“可以,當然可以,請到經理室來,請跟我來

。”

    年輕人向玻璃柜望了一眼,神情略有點疑惑,但是他還是跟在經

理和副經理的身后,向前走去,經理一面向前走著,一面向兩個護衛

員招了招手。在他們走進經理室的時候,那兩個護衛員就站在經理室

的門口。

    經理室中的陳設很朴實,與其說這是一間大古董店的經理室,不

如說那是一個考古學家的書齊更來得適合一點,四壁的書櫥中全是書

,經理一進來,就道:“先生,我想你一定在奇怪,何以要請你到經

理室來看這柄刀。”

    年輕人笑了笑,道:“當然,這柄刀的價值太高,不宜在大庭廣

眾之間拿出來看的!”

    經理點頭道:“這是原因之下,另一原因是……”

    年輕人不等經理講完,就道:“我想在陳列柜下,有直通經理室

的傳送帶,是不是?”

    經理不住地點著頭,他先開著了一具電視機,電視熒光屏上,立

時出現了那柄放在柜中的波斯寶刀,然后,他又按下了一個掣,電視

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放著盛刀盒子的柜底,向下沉去,那柄刀消失了

,接著,有一陣輕微的聲響傳來。

    經理又按動了几個掣,一個書架移開,現出了一具保險箱來,年

輕人轉身去,看著書架上的書籍,不一會,他聽到經理有點發顫的聲

音,道:”先生請看,這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年輕人轉過身來,經理雙手捧著盒子,放在几上,年輕人坐了下

來,從盒中取出那柄刀來,細心地看著,放下刀,又察看著刀鞘,他

看得很仔細,并且不時說几句極其內行的話。

    年輕人足足看了半小時之久,才將刀和鞘,一起放在盒中,道:

“我還想看一看,有關這柄刀的一切資料,包括權威對它的評定,”

    副經理早已捧了一大疊書走過來,放在几上,年輕人翻閱著,隨

后,他閱上了書,點頭道:”我感到很滿意,這是一柄真正的寶刀。

    經理和副經理都吁了一口氣,年輕人取出支票簿來,籟籟地寫著

,簽了字,交給了經理,說道:“請你立即到銀行去提了款,我再帶

著這把刀走。’:

    經理站了起來,道:”先生,你是說,你要帶著這件無價之寶走

?不要我們派護衛員,護送你將它鎖進保險庫去?這柄刀──”

    年輕人剛付出了巨額的支票,而且毫無疑問,他的支票是可以兌

現的,而他的態度仍然是一樣的輕松,古董店的經理和副經理互望了

一眼,經理將年輕人付出的支票,交給了副經理,吩咐道﹔:“你到

銀行去辦理手續!”

    副經理接過支票,走了出去,經理打開一個柜子,取出了一只十

分精致的木盒來。

    那只木盒上的雕刻和所鑲著的寶石,証明這只木盒本身,也是一

件很有價值的古董。

    經理打開盒子,盒內有一個雕出來的凹痕,可以看得出,剛好可

以放下那柄寶刀。

    經理將木盒送到了年輕人的面前,道:“這柄寶刀,一度曾落在

俄國里那雷夫大公的手上,這只木盒,就是那里雷夫大公叫當時最著

名的匠人制造的。”

    年輕人將刀放進了盒中,不禁贊嘆地道:“果然,手工精致得很

,我想我不必另外再付錢了吧?”

    經理忙道:”當然,這算是小禮物,歡迎你再來光顧,而且,如

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我們,我們在世界各地都有辦事處,專門

負責替顧客尋找名貴罕有的古董。”

    年輕人合上盒蓋,道:“我一時之間想不起有什么需要的,當然

,我想到了,會來找你!”

    經理又斟了兩杯酒,遞給年輕人一杯,酒香扑鼻,經理和那年輕

人,談著那柄波斯寶刀的歷史,20分鐘之后,電話鈴響了起來,經

理拿起來聽了一聽,就放了下來。

    年輕人道:“我可以走了?”

    經理連連點頭,神態感激。

    年輕人將盒子挾在脅下,向外走去,當他來到經理室的門口之際

,經理的聲音又在他的背后響起,道:“先生,你真的肯定不要人護

送?”

    年輕人笑了一笑,并沒有轉過身來,只是道:“不用!"他拉開了

經理室的門,向外走去,當他又來到店堂中的時候,所有的店員,神

態和他進來的時候,大不相同了,當他經過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恭恭

敬敬地站著,一直恭送他到門口。

    年輕人的車子就停在街角處,他打開了車門,將盒子隨便地向后

座一拋,坐上了駕駛座,他的心情很愉快,因為他知道,這件生日禮

物,他叔叔一定會喜歡的。

    他也知道,他叔叔會喜歡這柄寶刀,絕不是因為這柄寶刀的市場

價值,而是由于這柄寶刀,是一件真正的藝朮品之故。老實說,金錢

對于年輕人和他叔叔而言,實在不算是什么,他們實在擁有大多的錢

了!

    倫敦的街道上很擁擠,天色陰寶而寒冷,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了

下來,年輕人向紅燈望了一眼,就在那一剎間,他陡地感到極度的疲

倦,那種陡然襲上心頭的疲倦,使得他打了一個呵欠,而且,自然而

然地揉了揉眼。

    可是,當他的手在眼上揉一揉之后,看出去,紅燈變得模糊而擴

大、紅燈轉成了綠燈,他仍然有點發怔地望著,在他車后的那些車子

,立時響起了喇叭聲,他下意識地踏下油門,車向前駛去。

    情形越來越不對了,不但他覺得更疲倦,而且,他的視線也越來

越模糊,在他前面的那些車子,几乎的都成了一條一條的虛影。

    他竭力想令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可是已經沒有法子做到這一點了

,他無法再駕車,他只是盡了他最后一分氣力,將車駛近街邊,停了

下來。

    而當他肯定車子已經停了下來之后,他想好好整頓一下究竟發生

了什么事,可是他的頭腦,已然遲鈍得什么也不能想,他身子伏向前

,壓在駕駛盤上,就睡著了。

    年輕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才感到了一陣劇烈的搖撼,仿佛是他

置身在大海之中,而海上正吹著狂風,他努力瞪開眼來,看到有人在

搖他的身子和拍他的臉頰。

    足足有1分鐘的時間,他還是看不清在搖他的是什么人,然后,

像是放映機的鏡頭焦距漸漸校正了一樣,他看清楚了,在急搖著他的

,是一個戴著球形帽,神情充滿了訝異的倫敦警察。

    年輕人試圖發出聲音來,可是卻做不到,他的喉際像是被什么東

西塞住了一樣,同時,他也發現,那在搖著他身子的警察的臉上,有

紅色的光芒在閃耀,那種紅色光芒,是來自街頭的霓虹燈光。

    天已經黑了!

    年輕人陡地一怔,喉際終于發出了一下聲響來,那警察也同時發

間道:“先生,你需要幫助么?”

    年輕人清了清喉嚨,他的聲音仍然很嘶啞,道:“我,我……怎

么了?”

    那警察道:“你可能是太疲倦了,先生!”

    年輕人又揉了揉眼,那警察又道:“在這里停車睡覺,是不適宜

!”

    年輕人道:“謝謝你提醒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警察已經向后退去,年輕人再吸一口氣,

他已經在那短短的几秒鐘之內,將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

遍。

    他離開那家古董店的時候,大約是下午3點鐘,而現在一北看了

看手表,時間已然是7點鐘了!

    那也就是說,從他突然感到了一陣疲倦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

4小時。或者說,他已經伏在駕駛盤上睡了4小時之久。

    他是不可能就這樣疲倦起來,在車中睡著的。

    而他竟然這樣地睡著了4小時,而那只說明了一點:他受了藥物

的催眠!

    那柄寶刀!年輕立時想起了那柄寶刀,他回頭向后面的座位,看

了一眼,那盒子還在,他忙又欠身,打開盤子,刀也在,他還將刀拉

出了刀鞘,看了一看。

    他的心中,充滿了疑團,那警察還在車旁道:“那是什么?看來

像是古董!”

    年輕人吶哺地道:“是給我叔叔的生日禮物。”

    警察沒有再說什么,向后退去,年輕人重又駕著車駛向前,10

分鐘之后,他挾著那只盒子,走進了他所居住的酒店,一進房間,他

先將自己的頭,在冷水中浸了半分鐘,然后用力擦著臉。

    再然后,他來到燈下,仔細察看那柄波斯寶刀,以他對古物的認

識能力看來,那柄寶刀井沒有什么異樣之處,他放好了寶刀,坐下來

發怔。

    這真是大奇怪了,好象什么意外也沒有發生過,除了他莫名其妙

地昏睡了4小時之外。他可以會在駕車途中,疲倦得非睡不可呢?

    年輕人伸伸手在自己的頭上,輕輕地敲著,他的身子略挺了一挺

,他想起了那杯酒!在古董店經理室中,經理斟給他的那杯酒!

    如果他是受了藥物的催眠(看來一定是如此),那么,唯一的可

能,就是那杯酒中有古怪。

    可是,當年輕人想到這一點之際,他又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當

然,他承認,當他在那經理室中,接過那杯酒的時候,他心理上,絕

沒有任何防范。但就算他根本未曾想到會有意外發生,要是經理在斟

酒之際,有什么份外的動作,他也一定可以覺察得到的。

    現在,他回想起來,經理在柜中,取出酒瓶酒杯,倒酒,一人一

杯,同時舉杯,同時喝酒,一切經過,歷歷在目,要是經理當著他的

面,在酒里放了藥,而他竟然未曾覺察的話,那么,他的感覺實在太

遲鈍了,而經理的手法也實在太快了。

    年輕人心里的疑團解不開,他又仔細地察看著那柄寶刀,然后,

收拾了一下行李,他原定今晚10時離開的,雖然無緣無故損失了4

小時,但是還不至于誤行期。

    當他離開酒店,上了飛機,一直來到了他叔叔居住的城市,和他

叔叔見了面,他几乎都在想解開心中的那個疑團,可是卻一直沒有結

果。

    他叔叔咬著煙斗,燃燒的煙葉,發出濃郁的香味,當年輕人挾著

盛載寶刀的盒子走進來的時候,老人家看來容光煥發。

    年輕人大聲叫道:“生辰快樂!”

    老人家抬起頭來,現出極其高興的笑容來,道:“偏偏你記得,

是不是來提醒了我又老了1歲?”

    年輕人笑道:“65歲,不能算是太老。”

    老人家攤了攤手,道:“要記得,當人家連連稱贊你看起來年輕

的時候,這就說明你已經老了”

    年輕人也笑著,雙手將盒子捧了過去,道:“這是生日禮物!”

    老人家接過了盒子,放在桌上,側著頭打量著,年輕人說道:“

猜猜看,是什么?”老人家吸著煙,順手拿起一具放大鏡來,湊在盒

子上看了看,“晤”地一聲,道:“是十八世紀俄國工匠的杰作,你

看這個──”

    他指著一個金絲盤上的花紋,道:“那是俄國雷里耶夫大公的微

章。”

    年輕人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表示佩服。

    老人家又道:“這位大公,是當時世界上最出名的古物收藏家,

俄國革命之后,他的收藏品有一小部分流到古董市場上,全是著名的

主物,晤,讓我來猜猜,這盒子里的是──”

    老人家講到這里,向年輕人望了一眼,年輕人作出了一個表示絕

望的神情,老人家笑道:“你從倫敦來,其實我不必猜了,一定是倫

敦伊通古董店的十大珍藏之一,那柄波斯王達理阿的佩刀。”

    年輕人無可奈何地道:“我應該用一塊布將盒子包起來,你就猜

不到了!”

    老人家知道他叔叔一定喜歡這件禮物的,可是當他望著他叔叔的

時候,卻看到他叔叔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接著,老人家拔出了

那柄刀來,又看了一看,才將刀放回盒子之中。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道:“怎么樣,你不喜歡?”

    老人家卻反問道:“多少錢買的?”

    年輕人又怔了一怔,說了一個價錢,老人家忽然笑了起來,道:

“你不是來考我的眼力來了吧!”

    年輕人再怔一怔,道:“假的?”

    老人家望了他侄兒片刻,像是很難措詞,但是他還是道:“我怕

傷了你的自尊心,或者,我應該高高興興,接受禮物,什么也不說,

反正我們不在乎金錢上的損失。可是──”他略頓了一頓,“我卻在

乎我的侄兒受了愚弄,對,這是制作得極其精巧的假貨。”

    年輕人立時想起那莫名其妙的4小時昏睡,但是事后,他也曾詳

細察看過那柄寶刀,和他購買的時候,完全一樣,除非購買之際,就

是假的,但是那好象不可能,他曾經確實地鑒定過。

    老人家一直望著他雙眉緊鎖的侄兒,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刀

柄上的金絲盤紋,波斯人的嵌金技朮──”

    年輕人不等他叔叔說完,就伸手拿過那柄刀來,察看著刀柄部分

,又拿起放大鏡來照看。

    這時,他也看出來了。刀柄部分鑲嵌著的金絲,整齊、緊密,是

高度工藝技巧的作品,他當然還記得,他在經理室中所看的那一柄,

也就是他所買的那柄刀柄上鑲嵌的金絲,有少許松弛的現象──那是

由于當時,波斯工匠的嵌金技朮,還未曾登峰造極之故。

    現在在他手中的那柄刀是假的!

    年輕人慢慢放下了那柄刀,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他買的那柄,不

折不扣,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而他帶回來的那一柄,只不過是一

柄精巧的仿制品。

    他帶著真貨出店門,帶著假貨回來,當然是叫人掉了包,而掉包

是在什么時候進行的,也再明白不過,他曾睡了4小時之久!4小時

這中,可以將刀掉來掉去,掉上几千回了!

    年輕人陡地感到耳根一陣發熱,雖然他的面前沒有鏡子,可是他

也可以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紅得可以了。正如他叔叔所說,他可

以完全不在乎那筆錢,然而,這樣受人愚弄,那卻是奇恥大辱,他是

干什么的,怎么可以栽這樣的一個筋斗?

    他抬起頭來,看到他叔叔正盯著他,他有點苦澀地笑了一下,老

人家的神俏看來很不在乎,道:“怎么樣,要不要找我幫忙?”

    年輕人立時神情堅決地搖著頭,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解決r

    老人家轉著手上的刀,道:“其實,我對于古董,也沒有什么真

正的嗜好,這柄刀也制造得很精致──”他話沒有說完,年輕人已經

伸手,在他的手中,將刀取了過來,搖頭道﹔“我會將真的換回來,

我想不必太久,你也不必擔心什么。”

    老人家笑了起來,道:“對于你,我從來也沒有擔心過什么。”

    兩叔侄笑了起來,年輕人將刀放進盒中,合上了盒蓋,順手將刀

放在一邊,接下來的時間,他們談了不少話,可是全然未曾談到那柄

刀,甚至他們兩人的視線,也未曾掃及那柄刀,好象那柄刀已經根本

不存在了一樣。

    直到年輕人告辭離去,在走向門口之際,他才順手拿起了那柄刀

來,挾在脅下,當他剛要跨出門口時,老人家忽然道:“你預算要多

少時間,才能夠結束了這件事?”

    年輕人笑著,說道:“我看,几天就夠了!”

    老人家一面點著煙絲,抽著,濃煙自他的口中。鼻中一起噴出來

,他緩緩地道:“別太樂觀了,有時候,事情看起來越是簡單,做起

來就越是困難!”

    年輕人揚了揚眉,大有興趣地道:“什么事?”

    老人家揮了揮手,道:“到時再說,你去吧!”年輕人伸手輕拍

著刀盒,走了出去。

    離開了他叔叔的屋子,在兩旁全是白楊樹的小道中,慢慢几前踱

著,年輕人的脅下,仍然夾著那盒子,而他的另一只手,在盒上輕輕

拍著──那是他的習慣,在他思想的是時候,總喜歡作一點有規律的

小動作。

    春寒猶在,風吹上來很有點冷,道上有干枯的樹葉,隨風在打轉

。年輕人心中在玩味著他叔叔的話:有時候,看來很簡單,實際上是

很復雜的。

    現在,他遇到的事,看來真的很簡單:他買了一件古董,在離開

古董店之后不久就昏迷,當他醒來之際,古董變成了假的,叫人掉了

包,事情就是那么的簡單。

    而更簡單的是,當他離開古董店之后,他沒有接觸過任何人,在

古董店的時候,他卻曾喝過一杯酒,自然,他的昏迷,是由于那杯酒

在作怪。

    而古董店的經理,在斟那杯酒時,井沒有什么特別的動作,這一

點也很容易解釋,整瓶酒,根本是早已下了藥的,在他昏迷不醒之際

,古董店的經理,可能同時也在昏迷不醒。反正几小時的昏迷,對人

的健康,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影響,那比臨時在酒中做手腳。安全得多

了。

    至于古董店的經理為什么要那樣做,那更簡單了,為了錢!

    古董店的經理,用一柄仿制的寶刀,換回真的寶刀去、他又可以

將這柄寶刀,再出售一次,得到可觀的金錢。

    整件事,看來就是那樣簡單:一個貪婪的古董店經理,愚弄他的

顧客。

    要應付這樣簡單的事,對這個高大、挺拔,經歷過許多奇怪驚險

的事情的年輕人而言,實在太輕而易舉了。

    年輕人來到了車旁,上了車,駕著車向前駛,盡管他的耳際,還

不斷響著他叔叔的告誡,可是他的心情卻很輕松,他已經決定要讓那

古董店的經理,吃一點苦頭,要他加倍報復,不但要得到那柄波斯的

寶刀,而且,還要弄走那古董店中的另一樣最值錢的東西。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心情變得很輕松﹔愉快地笑了起來。

    他的車,轉了一個彎,這路筆直地向前,道上的車很少,年輕人

在倒后鏡中,看到一輛黃色的車子,在他的車后,好象在跟蹤著他。

可是當他減慢速度之際,那輛車子卻立時在他的旁邊,趕了過去,車

速十分高,以致年輕人只看到,駕駛那輛黃色車子的,是一個女人,

他一直再向前駛,那輛車子,也沒有再出現。

                                (三)

    兩天之后,倫敦的天氣,仍然是寒冷而陰暗,那家古董店中,依

然顧客寥廖──事實上,這樣的古董店,是絕不可能和超級市場那樣

,擠滿了顧客的。

    當年輕人推門進來之際,雖然他的衣著、神態和上次并沒有多大

的分別,可是他所受到的招待,卻完全不同了,那個副經理一看到他

,立時離開了一個中年人,滿臉堆笑向他迎過來,用極其熱烈的聲音

道:“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

    年輕人若無其事地笑著,道:“聽說你們有一頂皇冠,是印度孔

雀王朝時代的遺物──”年輕的聲音相當大,他的話,使得店中的几

個顧客,都向他望了過來。那几個顧客的反應是極其自然的,因為年

輕人這時提到的這頂皇冠,就算不是這間古董店的顧客,也全知道的

,那是這家古董店,或者說是世界上最出名的寶物之一。

    副經理略怔了一怔,要不是年輕人在他們的店里,已經有過如此

高的交易記錄,他這時一定會皺起眉來的,但現在,他卻搓著手,興

奮得鼻尖有點冒汗,他急急地道:“是!是!這正是本店的榮耀!”

    當副經理在說話之際,經理也得到了通知,急急的走了出來,來

到年輕人的身前,熱烈地和他握著手。

    經理滿面笑容,道:“先生,希望你叔叔喜歡那柄波斯寶刀。”

    年輕人望著經理已有很多皺紋,但依然充滿了紅光的臉,心中暗

暗罵了一句老狐狸,他也不動聲色,道:“是的,他很喜歡,而且由

于那柄刀,引起我對古物的興趣,所以我來看看那頂皇冠。”

    經理一疊聲地道:“歡迎!歡迎!”

    他一面說著,一面作出請年輕人向前走的手勢,年輕人向前走去

,經理一連望了他几眼,壓低了聲音,同時神態顯得很神秘,道:“

王于殿下,我或許應該這樣稱呼你才對!”

    年輕人陡地一呆,向那經理望去,他發現經理的眼中,閃耀著一

絲狡檜的神色。但這種狡檜的神色,你几乎可以在每一個人的眼光中

找到的。

    年輕人壓低聲音道﹔“什么意思?”

    經理的神情,有點惶恐忙將聲音壓得更低,說道:”對不起,真

對不起,你不喜歡暴露身份,我很想這樣稱呼你!”

    年輕人的心中,疑云陡生:這老家伙,究竟在搗什么鬼?

    年輕人還想再追問下去,但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店堂的中央。

    在店堂的中央,有一個大約100尺的空間,四周全用粗大的鐵

鏈轉著,在中間,是一根約有6尺高、直徑2尺的圓鐵柱,鐵柱上有

著古拙的浮雕。

    在鐵鏈的四角,有四個護衛人員站著,經理來到了鐵鏈之前,一

個護衛員忙走過來,提起鐵鏈,讓經理和年輕人走進去,來到了鐵柱

之旁。

    另一個護衛鏈,遞過了一具無線電對講機來,交給了經理對著對

講機說道:“請打開來!”

    他講了一句,就將對講機交還給護衛員,護衛員立時又退了開去



    年輕人注意著四周圍的情形,他看到店中所有的店員和護衛員,

神態都很緊張,而店內的顧客,全也在向前走來,不過走進來的顧客

,都站在鐵鏈之外。

    經理轉過頭向年輕人解釋,道:“這是特別設計保安設備,是音

波控制的!”

    年輕人點著頭,道:“只有你的聲音,才能將之打開來,對不對

?”

    經理十分滿意地點頭,年輕人笑了一下,指著經理的咽喉,道:

“要是你有了什么意外,那怎么辦呢?”

    經理陪著笑,道:“如果我死亡,在律師處的一個密封的信封會

打開,另外可以利用一個密碼打開它。”

    年輕人道:“我說的意外,不是死亡那么嚴重,譬如說,你傷風

,聲音的音波的頻率有了改變,那怎么辦?”

    經理笑了起來,道:“傷風是會好的──”他臉上充滿了討好的

神情:“究竟不是每一個人進我們的店來,都夠資格要求看這頂皇冠

的。”

    年輕人裝出了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道:“我明白了,這頂皇冠

,比那柄波斯寶刀,還要名貴!”

    經理的神情,有點激動,道:“名貴得多了!”

    年輕人滿足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而在他們交談之際,那根

鐵柱,正齊中分了開來,分成了兩個半圓柱形,在鐵柱的中間,是一

個玻璃柱,柱中,深紫色的絲墊上,放著那頂皇冠。

    而當那頂皇冠,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不論是店員還是圍上來

看的顧客,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這頂皇冠,看來其實一點也不

美觀,上面所餾嵌的那八顆綠寶石,當然價值不菲,但是能引起如此

贊嘆聲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它的歷史價值。

    圍在四周的人都知道,這頂皇冠,是印度最顯赫時期的東西,在

這頂皇冠上,記錄著當時這個東方古國輝煌歷史,凡是愛好古物的人

,面對著這樣珍罕的古物,都會不由自主,吸上一口氣的。這時,看

古董店經理的神情,筒上是有點虔誠了,反倒是那年輕人的神情,看

來比較輕松得多。

    年輕人湊近去,隔著玻璃,仔細地察看著那頂皇冠。

    這時任何人看起來,年輕人都是在專心一致,鑒賞著玻璃柱中的

這件古物,但是事實上,他心中卻在急速地轉著念:他受過欺騙,損

失了一柄波斯寶刀,要是能將這頂皇冠弄上手,那么,自然是補償損

失有余了。

    一想到這一點,他微笑了起來道:“我想進一步鑒定一下,我的

意思是──”他指著皇冠,做著手勢。

    經理忙道:“是!是!我明白,請跟我來!”

    經理一面說著,一面又自護衛員的手中,接過對講機,道:“關

上!”

    打開的鐵柱,又合了攏來,將玻璃柱包在中間。

    經理恭敬地陪著年輕人,向經理室走去,几個顧客在低聲交談著

,很顯然,他們在猜測,那態度隨便是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討論中,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婦人道:“你們剛才沒有聽到么

?經理稱他為王子殿下!”

    另一個顧客道:“阿拉伯王子?”

    又一個顧客搖著頭道:“不像,他看來不便是阿拉伯人,可能是

中國王子!”

    一個老年人“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中國早就沒有王于了,

而且,就算有的話,也絕不會有資格來購買這樣的古物的。”

    顧客們一面交談著,一面又走了開去,而年輕人和經理,也已經

進了經理室。

    一切經過,和上次年輕人購買波斯寶刀時,沒有什么不同,經理

先按下輸送帶的掣,再打開保險箱,取出那頂皇冠來,然后,找出了

很多資料,年輕人也用心地察看著,足足花了將近2小時。

    然后,年輕人挺直身子,望著經理,道:“它的價錢是多少?”

    經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像是為了這頂皇冠的價錢而感到

抱歉一樣,然后,說出了價錢。這個價錢,就算是費沙爾王聽了,也

不能一口答應的,是以年輕人也沉吟了片刻。

    經理望著年輕人,神情有點焦急,他有點結結巴巴,道:“王子

殿下,這價錢,聽來是高了一些,可是事實上,一年之前,就是這個

訂價,如果我們肯公開將之拍賣,可能得到更高的價錢。”

    年輕人笑了起來,道:“更高的價錢,賣給誰?”

    經理忙陪著笑,這時,年輕人的心中,又奇怪了一下,經理一再

稱他為“王子殿下”,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然而,他卻沒有去想它

,因為他要開始實行他的計划了。

    他望著那頂皇冠,輕輕地撫摸著,道:“我可以接受這個價錢─

─”

    經理一聽得他那樣講,陡地吁了一口氣,年輕人裝成很高興的樣

子,道:“像上次一樣,為了慶祝交易的成功,我們來喝一杯!”

    經理忙道:“自然!自然!”

    經理立時走向酒柜,打開來,取出酒和酒杯來。這一次,年輕人

一上來就全神貫注,不錯,還是那酒瓶,也還是那樣,經理在倒酒的

過程中,也沒有絲毫做手腳之處,一如上次。

    年輕人心中冷笑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的猜想不錯,酒中是早下了

藥的,喝下去之后,經理會和他同時昏睡不醒,所不同的是,他在昏

睡中損失寶物,而經理則可以不費一文得回他已經賣的寶物的。

    不過他的猜想雖然如此,也還要証明一下,他在來之前,曾經拜

訪過一個麻醉藥的專家,將他上次昏睡的情形,告訴那位專家,那位

專家分析了一下他遭遇的情形,肯定他的情形,不出三種強烈的催眠

劑的作用,也給了他一種試紙,告訴他如果他的飲料之中,含有那三

種藥物的任何一種,白色的試紙,就會變色。

    所以,年輕人一接了那杯酒在手,半轉身,已經將挾在手指中的

一條試紙,浸進了酒中。

    他要証明酒中真的有藥能令他昏睡,那么他就有辦法對付那狡滑

的經理了。

    可是,試紙浸在琥珀色的酒液中,卻并沒有變色。

    年輕人陡地一呆,將酒杯放在唇邊,和經理一起喝了一口酒。酒

味是如此之醇,那一定是超級的名釀,在這樣的好酒之中,若是加進

了藥物,一定會破壞酒味的,他事實上并不需要試紙,他的舌頭,應

該可以分得出酒中是不是有古怪來。

    年輕人在剎那間,感到了迷惑。因為他再度前來,一切全是依據

酒中加了藥而計划的。

    年輕人的計划是,肯定酒中有了藥物,足以令他昏睡之后,他就

要趁經理不覺,先服上那位專家給他的解藥,然后,繼續和經理一起

研究那頂皇冠。他預計到了一定的時間,經理也會因為酒中藥性的發

作而昏睡不醒。剩下來的事,就十分簡單了,他只要在經理睡著之后

,將那頂皇冠放進盒中,堂而皇之地帶出去就可以了。

    這一切,本來是很簡單的,可是現在,一切計划,全被打亂了,

酒中井沒有足以令人昏睡不醒的藥,那也就是說,經理不會睡著,他

的計划完了!

    在那一剎那間,他的臉色一定很古怪,是以經理放下了酒杯,看

他,道:“王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疑問?”

    年輕人搖著頭﹔“沒有,沒有,我──”

    他說著,放下酒杯取出支票簿來,簽了支票,撕下來交給經理。

經理接了支票在手,手有點發抖,道:“真對不起,王子殿下我們必

須先派人到銀行去──”

    年輕人瀟洒地揮著手,說道:“不要緊!”

    經理不再說下去了,按下了對講機的掣,不一會,副經理走進來

,經理將支票交了給他,副經理又恭敬地退了出去,年輕人和經理一

面在交談著,一面心中在急帶地轉著念:他應該怎么辦呢?他不能白

來一次,他必須戮穿那古董店經理所玩的把戲,他道:“上次,你提

議我由你派人護送離開──”

    經理失聲道:“天,不是那柄波斯寶刀,出了什么意外吧!?”

    年輕人心中即又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擺著手,道:“完全不是,

一點意外也沒有,只不過叔叔想知道,那柄波斯彎寶刀,是不是有仿

制品?”

    經理摹地漲紅了臉,像是年輕人的話,給了他以極大的侮辱一樣

,自他的口中,道出了一連串的“不”字來,道:“絕無可能,像這

樣的古物,一到我們的手,平時看到的人也不多,雖然它們的圖片流

行,但是你知道,無法根據圖片制造仿制品的,除非是十分粗劣的東

西。”

    年輕人點著頭,道:“我同意,我又聽說,這柄波斯寶刀有一對

,一共是兩柄,如果你們能找到另外一柄的話,我愿意出同樣的價錢

購買。”

    經理的臉上,充滿了訝異的神色,道:“王子殿下,你是從哪里

聽到的,那全然是荒謬透頂的說法!”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根據他對事物的判斷力而言,可以斷定,經

理是元辜的,但是事實上,他卻損失了一柄波斯寶刀,這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呢?

    經理望著年輕人,神情也仿佛是很疑惑,在年輕人再舉杯喝酒之

際,他又道:“王子殿下,你──”

    年輕人陡地一揚手,說道:“你一直稱我為‘王子殿下’,可有

什么特別的意思?”

    經理的神情更驚訝,瞪著那年輕人,半晌,才道:“這里只有我

一個人知道殿下的身份。”

    年輕人笑著,道:”我很想知道,是誰將我的身份告訴你的。”

    經理的神情,有點為難,年輕人沉下臉下,明顯地表示出他的不

愉快﹔經理立即滿面堆下笑容來,神情有點神秘,眨著眼,道:“是

一位美麗的公主,殿下。”

    年輕人陡地一震,立即轉過身去。

    一位美麗的公主!

    他不必聽經理形容那位”美麗的公主”是什么人,就可以知道那

是什么人了。

    奧麗卡公主!

                                (四)

    剎那之間,年輕人的心中,極其混亂,臭麗卡公主!他應該想到

奧麗卡公主的,他最后一次見到公主,是在什么時候?然而,那好象

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日子來,他顯然沒有成功,几個月來以為

已被理智克服了的事,其實是再脆弱不過的,就像是紙包不住火一樣

,理智包不住感情,這時他一想起奧麗卡公主,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

地發顫,他的臉色煞白,而他的神線,也變得模糊。

    是的,他的視線變得模糊,在他眼中看來,站在面前的古董店經

理的臉,只是膝隴的一團,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可以看到經理張得

很大的口。經理一度是感到了極度的訝異,然而,他的口不會張得如

此之大的。

    是的,經理是感到了極度的訝異,因為在他面前的“王子殿下”

.在剎那之間臉色蒼白,雙褪無神,身子發抖而且搖擺不定,看來像

是立刻要倒下去一樣。

    經理扶住了年輕人,口吃地道:“你……你覺得怎么樣,要不要

我叫醫生來?”

    經理的話,在年輕人的身邊,引起“嗡嗡”的回聲,年輕人勉力

定了定神,推開了經理發顫的手,拿過酒瓶來,對住了嘴,大口大口

地喝著酒,任由美酒自他的口角淌下來,經理抹著汗,手足無措,年

輕人在坐下來之后,看來已經鎮定得多。

    年輕人用手背抹了抹口角,抬頭望向經理,經理一臉懊悔的神色

,頻頻道:“對不起,就算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應該那樣稱呼

你的。”

    年輕人無法向經理解釋他震驚的真正原因,他只好揮了揮手,先

打斷了經理的話頭,然后,吸了一口氣,這時候,他看來已然完全復

正常了,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出有任何的異樣,他道:“那是什么時候

的事?”

    經理怔了一怔,一時之間弄有明白年輕人這樣問,是什么意思,

只是直著眼望著那年輕人,年輕人又問道:“你見到那位公主,是什

么時候?”

    經理急忙道:“上次你買了那柄寶刀,才走出店鋪不久,她就進

來告訴我,你的身份,而且她還斷言說,你在極短的時間內,一定會

再來的。”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奧麗卡公主的預言,當然會實現。因為他在

發現了那柄寶刀是假的后,一定會懷疑是古董店的經理,做了手腳,

當然會再來的。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上次,他在離開了古董店之后,突然

間昏睡了4小時,絕不是古董店經理做的手腳,而是臭麗卡公主!

    他在一時之間,無法想出公主是用什么方法令他昏睡了4小時的

,但那是公主的所為﹔這一點,卻是再沒有疑問的事。

    在這4小時之中,公主先用一柄假的寶刀──一想到這里,年輕

人的身子,又不禁陡地震動了一下:公主是怎么知道他一定會來這家

古董店,購買這柄寶刀的?

    奧麗卡公主沒有理由會知道他的叔叔生日,就算知道了,也不會

知道他要買生日禮物送給叔叔,再退一步說,即使她知道要買生日禮

物送給叔叔,他無法知道他會去買那柄達理阿玉的佩刀,那簡直是不

可能的事!

    再退一步說,就算奧麗卡公主什么都知道了,他上次到倫敦,不

過三天時間,在三天時間之中,在他踏進古董店之后,連他自己也無

法知道要買什么,而那柄假的寶刀,制作得如此精美,即使是第一流

的偽制專家,只怕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得出來。

    年輕人的腦中越來越亂,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公主

,她……她可曾說,如果我要見她,她會在什么地方?”

    經理道:“不知道,王子殿下,看來你和公主正是天生的一對,

要是你們之間有什么誤會的話──”

    年輕人不等經理講完,就揮手打斷他的話頭,站了起來。

    這時,他的心中,雖然還充滿了疑團,但至少已有足夠的鎮定,

可以肯定他上次到倫敦時,奧麗卡公主已經在秘密跟蹤他,而他一點

也沒有發現。而這次,公主既然早已斷定他會再來,自然也在跟蹤著

他了。

    那也就是說,公主一定會現身和他相見的。

    年輕人站了起來之后不久,神態已經完全恢復和平時一樣了,只

是心中還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之感,而那時,副經理也在銀行

辦完手續回來了,經理雙手捧著那頂印度皇冠,望年輕人。

    年輕人擺著手說道﹔“我想麻煩你。暫時將這頂皇冠,寄存在你

們的保險箱中,是不是可以呢?”

    經理忙道:“可以,當然可以,而且,對我們的熟主顧來說,我

們樂于服務,是不收取費用的!”

    年輕人笑著,走出了經理室,經理忙于收藏皇冠,副經理恭送了

出來。

    出了古董店,寒風扑面吹來,年輕人一面走向車子,一面仔細留

意是不是有人跟蹤著自己,可是他隨即放棄了這種留意,因為他的車

子停在街角,他從古董店出來,必然走回他的車子,就算有人跟蹤他

,何必在他一出古董店時就開始跟蹤?

    而他一想到這一點,腳步卻已慢了下來,因為他同時也想到:跟

蹤者以為他一定會走回車子去,如果他不走向車子呢?

    這件事,自開始到現在,他一直處在極其不利的被動地位,這時

候,稍微改變一下這種被動的地位,說不定是對他有利的。

    他轉了轉身,看來極其自然地走進了一家百貨公司,然后,穿過

了百貨公司的店堂,經過了店后的一條走廊,從廁所旁的后門,走了

出來。

    后門外是一條橫街,他截住了一輛的士,上了車,將兩張10鎊

的鈔票,交給的士司機,道:“隨便兜圈子,到20鎊用完!”

    司機用極其詫異的眼光,望了他一眼,立時駕著車,向前駛了出

去。

    雖然在車中,市里聲一樣很吵鬧,但是他至少可以靜下來好好想

一想了。想什么呢?當然是想自己不要去想的奧麗卡公主──那美麗

動人。可愛,但是又叫人不該去想的美人兒!

    奧麗卡公主上次和他分手,是在什么時候呢?是他送她上飛機,

將她交到玲瓏手的手里,讓玲瓏手替她安排一個地方,讓她躲起來,

躲開印度老虎和金剛。

    印度老虎和金剛之間的爭斗,在過去的半年中,成為全世界黑社

會犯罪份子之間的大新聞,到現在,拼殺還沒有結束,但是也已到了

兩敗俱傷的地步了。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臭麗卡公主就算再公開露面,印度老虎和

金剛,在手下的精銳部隊損失殆盡,還要不斷預防對方的情形下,自

然不會再去顧及她,她倒是相當安全的了。

    年輕人也知道,玲瓏手將奧麗卡公主安排在一個要用吊藍才上得

去,建在高崖之巔的修道院之中,問題是:她是什么時候離開那修道

院的?何以她在與世隔絕的修道院中,會知道她已經安全,可以離開

了?

    這一點,年輕人也不明白。

    而且,從已經發生的事情看來,臭麗卡公主一定是准備對付他,

那絕不是換走一柄寶刀就算數的,她的下一步行動是什么呢?

    的士在倫敦的街道上,兜著圈子,年輕人的思緒,也在不住地兜

著圈子。

    他又想到,在將奧麗卡公主,送進了修道院之后,他和他的叔叔

,在約翰尼斯堡,利用了下水道,弄走了印度老虎的那一批黃金,這

一大批黃金,在經歷過了改容之后,已經不斷在國際市場上推出,這

件事,奧麗卡公主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要是知道了,奧麗卡公主又會采取什么行動?

    年輕用手撫著臉,他有疲倦的感覺,這種疲倦的感覺,當然不是

上次逼得他非昏睡不可的那一種,但是也足以令他想起,上次昏睡的

情形,他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

    上次,他昏睡了4小時之久。

    掉換一柄假刀,絕不需要4小時之久!而他的的確確,是昏睡了

4小時,那么,在這4小時之中還發生了一點什么事?

    足足4小時,是可以發生很多事情的了,可是麻煩的是,他一點

也想不起來。而且,根本上來說,要不是奧麗卡公主自己向古董店的

經理透露,有意讓他知道,他根本不會將事情和公主拉在一起。

    年輕人苦澀地笑了起來,他感到自己的失敗,他從來也沒有那樣

任人擺布過。

    的士終于停了下來,司機回頭望向年輕人,年輕人吩咐司機,駛

向他停車的街角,他在那里下了車,天色已經開始黑下來,而當他回

到酒店門口的時候,街道上的燈光在寒冷的霧中,已經發出迷人的光

芒了。

    年輕人走進酒店大堂,一直走向電梯,他心中在想,現在他沒有

什么好做的了,奧麗卡公主已經讓他知道,事情是和她有關的,那么

,她就一定會和他見面,現在,保是等她什么時候露面。

    年輕人進了電梯,來到了他所住的那一層,他才一跨出電梯,就

聽到電梯旁傳來一個甜媚的聲音,說道:“你在逃避什么?”

    年輕人停了下來,可是他卻并沒有回頭,因為他根本不必回頭,

也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人了。他也沒有回答,只是發出了一下苦笑聲。

    接著,一條丰腴滑柔的手臂,已經插進了他的臂彎之中,一股香

,沁人了他的鼻端,年輕人感到一陣昏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

來他不想轉頭看的,但是他只不過走出了一步就忍不住轉過頭去。

    奧麗卡公主并不著他,只是宜視著前面微昂著頭,她側面的線條

,極其優美,比任何的希臘像更美。年輕人不禁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來到了房間門口,年輕人打開了房門。他想說一句輕松佻皮一點

的話,例如“是不是要我抱你進去”之類,可是他卻只是嘴唇動了一

動,未曾發出任何的聲音來。

    有很多男人是那樣的,要是面對著一個自己毫無興趣的女人,可

能妙語如珠,但如果面對著一個已經在心底深處,起了微妙感情的女

人,他可能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看起來木訕笨拙到了極點。而現在,

年輕人對于奧麗卡公主的感情、關系,還是如此之微妙,那實在使他

講不出任何風趣的話來。

    關上了門,奧麗卡公主才轉過身來,她澄澈的雙眼,直視著年輕

人。年輕人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道:“好了,直說吧,你要什

么?”

    公主甜甜地一笑,湊過身來,在年輕人的頰邊,輕輕吻了一下,

說道:“你說錯了,你騙我,應該問:我應該怎么補償!”

    年輕人有點惱怒,道:“我不曾欺騙過你!”

    公主的口角向上微翹著,看來很動人,她翩然轉過身去,道:“

你騙我說,金剛和印度老虎會對付我,可是事實上,他們在你的安排

下,互相殘殺。”

    年輕人冷笑了一聲,道﹔“如果你以為他們不會對付你,那你就

錯!”

    公主來到窗前,將窗拉開了些,向外看看,道:“你不必再嚇我

了,就算他們真的要對付我,我也不會再回到那墳墓一樣的修道院去

,那是一座大墳墓,埋葬活人的大墳墓,比埋葬人的更可怕。”

    年輕人嘆了一聲,他可以想象得到,像奧麗卡公主這樣的人,住

在那樣與世隔絕的修道院之中,是如何痛苦的一件事。

    他緩緩地道:“安排你躲到那樣的地方去,并不是我的主意。是

玲瓏手的──”

    年輕人才講到這里,奧麗卡公主陡地轉過身來,用她的目光打斷

了年輕人的話頭,她的目光,在那一剎之間,是令人震驚地充滿了怨

毒,但隨即又變得凌厲,而且在極短時間之內,就恢復了常態。

    她冷冷他說道:“過了多久,你才知道?”

    年輕人據實道:“一個月后!”

    公主的聲音變得更嚴厲,道:“那么,你為什么不來找我,甚至

于不派人來通知我?”

    年輕人攤了攤手,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心中極其矛盾,

他喜歡和公主在一起,因為公主是一個如此動人的美女。但是他又怕

和公主在一起,因為他無法知道,在美麗的外表之上,她在動一些什

么古怪的腦筋。

    公主戲劇化地揮了揮手,道:“算了,印度老虎的那批黃金呢?



    年輕人立時道:“如果你以為我能將那282個金球運出來,你未

免將我看得本事太大了。”

    公主盯著年輕人,年輕人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態來,公主發出

了“哼”地一聲冷笑,年輕人也無法明白她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公主坐了下來,昂著頭道:“我跟蹤你已經很久了!你可知道?



    年輕人也坐了下來,說道:“現在知道了──還是那句話,你想

怎樣,說出來吧!”

    公主“格格”地輕笑起來,露出沽白動人的牙齒,說道:“事情

真巧,你可知道是誰來通知我,使我知道可以離開修道院的?”

    年輕人沒有反應。

    公主望著牆上所懸的一幅油畫,道:“哥耶四世!”

    年輕人陡地震動一下,他陡地明白了很多事!

    哥耶四世,那出色的,但是以犯罪為業的藝朮家,他的看家本領

是制造假古董,假得可以亂真!年輕人立時將他和那柄達理阿王的佩

刀,聯系在一起!他的心中在叫著!原來是那樣!

    雖然他仍然一聲也沒有出,但是公主顯然已自他的神情上,看出

他心里在想點什么。她湊過來,低聲道:“太巧了,是不是?”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哺吶地道﹔“是的,太巧了!”

    是的,真的太巧了!

                                (五)

    現在,年輕人已經完全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哥耶四世找公主

出來,自然不是一片好心,想公主離開寂寞的修道院,而是他想和公

主合作做一件事。

    哥耶四世和奧麗卡公主所能合作的事,當然是犯罪,而且,一定

是需要高度機巧才能達到的犯罪,更而且一定是轟動世界的犯罪。由

于哥耶四世的專長,他們計划的犯罪,也一定與古董藝朮品有關。

    想到了這里,事情再明白也沒有了,哥耶四世和奧麗卡公主,准

備打世界上規模最大,收藏珍品最多的伊通古董店的主意。

    年輕人甚至可以料到他們兩個的計划,哥耶四世制造了贗品,准

備將古董店內的真貨換出來。他帶回去送他叔叔的那柄刀,就是哥耶

四世的杰作。

    哥耶四世的胃口,當然不會那么小,他一定不但制造了一柄假刀

,而且也制造了假的印度皇冠,和其他八件珍品,他要將伊通古董店

中的十大藏珍一起換出來。

    而他,就在他們的計划,還沒有開始實行之際,走進了那間古董

店,這時,他甚至還可以肯定,他第一次去買那柄寶刀的時候,不是

哥那四世,就是公主,兩人之中,必定有一個在古董店,而更可能的

是公主!

    年輕人的笑容,看來更苦澀,道:“那天,你化裝成為──”

    公主笑了笑,道:“還記得那個買銅香爐的老婦人?”

    年輕人伸手在自己的額上,拍了…下,道:“是的,我真該死!



    公主道:“你全明白了?”

    年輕人搖頭:“還有兩點不明白!”

    公主聳了聳肩,“第一點,我是怎么令你昏睡過去的?對不對?



    年輕人道:“是!”

    公主站了起來,神情十分興奮,她有理由興奮,因為她占了上風



    公主非但神情興奮,而且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其實,也很簡

單,我將一種有氣味的強烈麻醉劑,放在你的車中,麻醉劑揮發,使

你昏睡過去。”

    年輕人攤了攤手道:“第二個──”

    公主搶著道:“第二個問題,是我何以令你昏睡了那么久,對不

對?”

    年輕人點無可奈何地道:“看來你在修道院中,學會了不少東西

,進步得多了。”

    公主冷冷地道:“叫人愚弄得多了,自然會聰明的!”

    年輕人望著公主,略皺了皺眉,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公主忽然顯得十分狡儈地笑了起來道:“別心急,這個問題可以

暫時等一等再說,是另一件事!”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道:“不錯,你說吧。”

    公主來回走著,步姿美妙,看來令人心礦神抬,看來她并不是在

拖延時間,而是她在享受心中的高興。她終于停了下來,道:“我的

運氣,還算是不錯,一件本來看來困難的重重的事,已經有了順利的

開始。”

    年輕人立時冷笑了一聲,道:“你必需要明白,伊通古董店里的

那十件珍品,現在,應該說九件珍品──”

    公主側著頭,打斷了年輕人的話頭,道:”八件,你已經買下了

那頂印度孔雀王朝時期的皇冠,是不是?”

    年輕人沒有與之爭辯,只是道:“好的,八件,那八件珍罕的古

物,每一件都有不同的保護系統,根本是無法盜取的!”他伸出于指

來,直指著公主,”而且,我也不會替你們去盜取。”

    公主張開殷紅丰滿的唇,用整齊沾白的牙齒,在年輕人直指著她

的手指上,輕輕咬了一下,年輕人連忙縮回手指來。當然,那輕輕的

一咬,不會有任何痛的感覺,可是那一剎間,年輕人卻有被毒蛇所噬

的感覺。

    公主佻皮地笑了起來,道:“如果你看到了我們准備的復制品,

或許你就有興趣。”

    年輕人踏前一步,神情十分嚴肅,聲音也很鄭重,道:“你聽著

,我不會幫你和哥耶四世做任何事,也勸你們不要做,要是你們做了

,唯一的結果就是失手被擒。至于那柄寶刀──”他略頓了一頓,“

我可以送給你,作為你在修道院中那段日子的補償,你走吧!”

    年輕人揮著手,奧麗卡公主現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來,拿起手袋,

向門口走了過去。

    年輕人心里知道,奧麗卡公主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的,這時,他

的心中,也重復著他叔叔的后:表面上看來越是簡單的事,實際上可

能越是復雜,不過,公主的確是在向門口走去,而且,已經伸手要打

開房門了。

    年輕人在那時候,起了一陣莫名的緊張,他必需保護自己,提高

警覺,然而對方下一步的棋是什么他全然無法知道。

    公主的手在碰及門柄的一剎間,縮了回來,轉過身,打開手袋,

一面微笑著,道:“我倒忘了給你看一點東西,你一定有興趣的。”

    她自手袋中,取出了一只金光閃閃的方盒子來,手一揚,方盒子

已經向年輕人飛了過來。

    年輕人的反應十分敏捷,他不是伸手去接,而是身子立時向后翻

了出去,翻過了沙發,落在沙發的背后,所以,那只金光閃閃的盒子

,也就落到了地上。

    奧麗卡公主輕微的笑聲,立時響了起來,道:“你太緊張了,你

以為那是什么?是炸彈?”

    年輕人的臉,紅了一紅,他多少有點狼狽,那只金盒子,自然不

是炸彈,而他剛才的那種反應,也是一種自然的反應,因為事情發生

得太突然,根本不容許他去多想一想。

    這時,他自然可以看清楚落在地上的那只金盒子,那只扁平的金

盒子。看來是像是一具袖珍的可以折疊的小望遠鏡。

    奧麗卡公主的臉上,充滿了那種嘲弄的笑容,道:“拾起來看看

,我想那只盒子不會咬痛你的手r

    年輕人悶哼了一聲,繞過沙發,走向前,當他拾起那像袖珍望遠

鏡一樣的東西之前,他又向奧麗卡公主望了一眼,在公主那種狡儈的

神情中,他可以肯定那東西一定有古怪,但是為了弄清楚那東西究竟

在什么古怪,他還是非拾起來看看不可。

    他將那東西拾了起來,公主立時道:“湊上去看看,放心,不會

像電影那樣,有兩束長刺彈出來,刺進你雙眼之中。”

    年輕人又悶哼了一聲,湊上眼去看。

    他雙眼才一湊上去,就明白那是什么了,那不是一具袖珍望遠鏡

,而是一具制作得十分精巧的小型幻燈片觀察器,就是放上幻燈片,

通過凸透鏡。使幻燈片可以看得清楚的那一種東西,而他也立即看到

了放在里面的一張幻燈片,剎那之間,他只覺得血向臉上涌來。

    年輕人所看到的那張幻燈片,是一所宏偉的巨宅的樓梯轉角處,

在樓梯轉角處的牆上挂著好几幅油畫,其中有一幅是倫勃郎的靜物,

有一個人,正在用利刀,將畫自畫框中割下來,正割到一半,割破處

的畫,已經垂了下來,這表示正有人在偷畫。

    這一切,本來不稀奇,令得年輕人全身的血向上涌,剎那之間,

憤怒得耳根全都紅了起來他看得極其清楚,那個在割畫的人,正是他

自己!

    一點也不錯,那人是他!雖然從臉上的神情來看,他十分疲倦,

一副昏睡不醒的樣子,雙眼半開半閉,但毫無疑問那是他!年輕人在

剎那問,心中的怒意,上升到了頂點,可是那只不過是極短時間之內

,他曾想到用力拋出那個盒子,再沖向前去將公主拉過來,狠狠打上

她兩個耳光!

    但是,在几秒鐘之后,他完全平靜了下來,在那几秒鐘之間,他

想到了許多事,他想到,自己就算憤怒得暴跳如雷,也全然是沒有用

的。

    而在現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必需做有用的事,而不能做沒有用的

事!

    而也在那一剎那間,他感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在消退,他的耳際,

也又可以聽到公主動聽的語聲道:“怎么樣?我有十几張類似的照片

。”

    年輕人將盒子緩緩自眼前移開,這時候,他的神情,平常得像是

才看過一張風景圖片一樣,他冷冷地道:“曝光不足,如果用大一點

的光圈可能效果更好。”

    公主略怔了一怔,像是對年輕人的這種鎮定,感到很意外,但是

,她立即感到,自己正占著上風,對方的鎮定,可能是假裝出來的。

公主望著年輕人,道:“杜拜公爵的家中,失竊了七幅名畫,蘇格蘭

場正在找尋偷畫賊,我相信他們對這些照片,一定有極大的興趣。”

    年輕又裝出毫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順手將那盒子一擲,可是不論

他表面上看來如何鎮定,他的心中,其實是十分緊張,那種緊張,令

得他的手部肌肉,也有點不聽使喚,所以他本來是想將盒子擱在几上

的,結果,那盒子卻落到了地上。

    公主走過來,拾起盒子,坐了下來,擱起她修長的腿,輕輕地搖

晃著,年輕人也坐了下來,他現在明白,公主何以令他昏迷4小時之

久了。

    只在他的身邊,用一柄假刀,換走真的寶刀,絕要不了4小時,

只要四秒鐘就夠了,但是帶著他離開,去到杜拜公爵的住宅,拍那些

照片,再等哥那四世下手,將畫全愉走,那么,4小時的時間,只不

過僅僅夠用而已。

    杜拜公爵失竊了七幅名畫,這件事,年輕人在報上也曾看到過,

但是由于他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和自己有關,所以根本沒有留意。

    但是現在,情形卻不同了,有這些照片在,蘇格蘭場毫無疑問,

相信他就是竊賊,而且,現場也一定留下他的大量指紋,隨便他怎么

解釋,誰會相信他在畫失竊之際,正在昏睡之中?

    他的腦中十分紊亂,公主的輕笑聲,又令得他几乎不能集中思想

來想,公主一面笑著,一面道:“怎么樣?我想我們的合作,應該有

一個愉快的開始。”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眼前的情形,只有先拖延一下再說,是以他

抬起頭來,大聲道:“還有一個合作人呢?不應該再躲著了!”

    他的話才出口,睡房的門推開,卷發。高大風度翩翩的哥耶四世

,走了出來,哥耶四世才一出現,就打了一個“哈哈”,雙手張開,

道:“真高興又見到你,我聽公主講過你的本事,而我也親自領略過

,印度老虎和金剛現在還在領略中。”

    年輕人冷笑了一聲,道:“聽你那樣講,好象我有許多仇敵。”

    哥那四世搖著頭,一本正經地:“是仇敵還是朋友,全靠你自己

的決定!”

    年輕人緩緩地道:“如果我不和你們合作──”

    哥耶四世嘆了一聲道:“太可惜了,我的看法和公主的略有不同

,公主認為如果你不和我們合作,就會被關進牢中,用你的牢獄生活

來補償她修道院中寂寞的歲月,但是我卻認為,你甚至于不會被捕,

只不過你的像片、指紋,就會在英國的警方存案,也會在國際刑警總

部存案,兄弟,這對你來說,實在是無可比擬的損失!你說,是不是

我的意見比較客觀一些。”

    年輕人笑了起來道:“對,我同意,所以,你也該明白,你們的

威脅,對我不會發生作用,如果我不答應你們,我還可以溜得走,如

果我答應了你們,我就一定在當場被捕。”

    哥耶四世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哥耶四世自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張

招疊好的紙,打了開來。

    哥耶四世打開了那張紙,年輕人斜脫了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

伊通古董店的平面圖,圖中有十處地方,標著自一至十的阿拉伯數字

,年輕人也可以明白,那是十大奇珍陳列的地方。

    年輕人站了起來,道:“我不感興趣,你收起來吧。”

    他一面說,一面向門外走去,公主的聲音聽來很尖,道:“你一

出酒店門口,蘇格蘭場的密探就等著你。”

    年輕人道:“很好,我如果有興趣,可以和他們玩玩捉迷藏,但

是,我沒有興趣。”

    公主冷笑一聲道:“你准備坐牢?”

    年輕人陡地轉過身來,冷冷地道:“你完全料錯了,我根本不必

坐牢,我也不必逃避蘇格蘭場的密探,我只要講實話,蘇格蘭場的密

探的興趣,就會轉移到你和哥耶四世的身上。”

    奧麗卡公主和哥那四世,同時笑了起來,他們笑得如此之高興,

令得年輕人也不禁愕然,哥那四世笑著,一面還揮著手,道:“你或

許還想不到,我們另外有一個惡作劇吧!”

    年輕人怔了一怔,沒有出聲。

    哥那四世道:“那七幅畫,我放在一只箱子內,寄存在飛機場的

行李寄存處,而當時寄存那只箱子的小兄弟,是你廠

    年輕人冷笑道:“用什么方法?扶著我?一個昏睡過去的人會去

寄存行李?”

    哥耶四世聳了聳肩,道:“不,是我的化裝,雖然不是十足像,

但是行李寄存處的那個女職員,一定毫不猶豫地在法庭將你指出來。



    年輕人感到自己的腦子有點麻木,自然,他早已知道公主和哥那

四世,全不是容易對付的人,是以他一直都在努力掙扎著,只是可惜

得很,直到現在為止,他的掙扎,一點結果也沒有!

    哥耶四世望著他,又伸手指了指几上的圖樣,道:“怎么樣,現

在,你對這張圖樣,是不是比較有興趣了?我花了不少心血才弄到子

的!”

    年輕人站著不動,他并不望向哥那四世,只是望向奧麗卡公主,

公主側著頭,仍然帶著那種狡檜而動人的微笑,有意地避開了年輕人

的目光。

    年輕人自然可以知道,令自己陷入了這樣的境地之中,一切自然

是奧麗卡公主的安排,哥耶四世也只不過是奧麗卡公主的工具而已。

.

                                (六)

    年輕人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念頭是:奧麗卡公主要那十件古董,以

他自己的財力而論,還可以買得起,可以全買下來,送給奧麗卡公主

。然而,年輕人立時又想到,奧麗卡公主自己又何嘗買不起?她擁有

歐洲好几家大制造廠的控制性股權,財產也多到數不清,可是她顯然

不滿足,她要不斷的刺激,更不斷替自己出難題,解難題,沒有了種

種刺激,她根本沒有法子活得下去!就算將十件珍品放在她的面前,

只怕也難以令得她展顏一笑。

    年輕人想到了這里,陡地笑了起來,他向前走,來到了公主面前

,公主轉過頭來,微笑地望著他,年輕人低下身來,在公主丰滿誘人

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那一下,令得公主錯愕地睜大了眼。

    年輕人用手托起了她的下頷,道:“你的目的并不是真正想得到

那十件珍物,是不是?”

    公主輕聲笑了起來,道:“對,你很了解我,我只不過在玩游戲

。”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向哥那四世望去,哥那四世忙攤開了手道:

“她玩游戲,我要東西!”

    年輕人又笑了起來,道:“好,你們一個為了玩游戲,一個為了

東西,我是為了什么呢?”

    公主極有興趣地笑了起來道:“你?王子殿下,你為你自己的將

來!為了你不在任何吝方檔案中有紀錄的清白身份!”

    年輕人又轉向公主,望著她笑,公主也向他笑著,年輕人緩緩他

說道:“我可以做這件事,但是,我需要一點小小的代價。”

    公主揚了揚眉,說道:“你不妨提出來,我們討論討論,看看是

不是可以滿足你。”

    年輕人仍然笑著,道:“不必討論,我提出的條件是從來也不許

打折扣的。”

    公主睜大了眼,道:“哦?”

    她這一聲“哦”字才出口,年輕人已陡地出了手,他出了手,他

出手真如閃電,連給人起躲避的念頭也沒有,“拍”地一聲響,公主

的臉上,已重重挨了一個耳光!這個耳光,還下手真下得重,公主嬌

嫩的臉上,立時泛起了五根手指印來,剎那之間,公主呆坐著,不知

如何才好,年輕人在那一剎間,感到了一陣悔意,但是事情既然已經

做了,后悔也是不有用,他立時轉過身,向哥耶四世走去,哥郡四世

神色蒼白,神情激動,嚷道:“我要和你決斗!”

    年輕人一伸手,自几上取了那張圖樣來,盯著哥耶四世,冷冷地

道:“我看不必了,不論采取什么方式,失敗的一定是你。”

    哥耶四世又發出了一下尖叫聲,揮拳擊了過來,年輕人陡地一伸

手,抓住了他的拳頭,五指收緊,哥耶四世的指骨,發出“格格”的

聲響,年輕人冷冷地望著哥耶四世,哥耶四世的額上,泌出了汗水來

,連口唇都是青白色的,可是他卻也忍住了沒有發呻吟聲來。

    年輕人冷笑了一聲,道:“你不想手指斷折的,是不是,斷了手

指,你還剩下什么?”

    哥耶四世的臉上,現出極其駭然的神色來,連連搖著頭,年輕人

用力一推,同時松手,哥耶四世跌坐在沙發上,不斷地搓著手,吁著

氣。

    年輕人冷冷地道:“一個人以上行事,一定要有一個首領,在這

件事中,我是首領,有人反對么?”

    哥耶四世和公主互望著,過了1分鐘之久,公主低聲道:“沒有

。”

    公主的一只手撫在被摑過的臉上,可是她的聲音,卻像是才被主

人踢了一腳,滾到一邊的波斯貓一樣地順柔!

    年輕人坐了下來,看看那張圖樣,他才看了不到1分鐘,就取出

打火機來,燃著了那圖樣,將之放在煙灰碟上,任由它燃成灰燼,同

時叫道:“廢物!”

    他站了起來,道:“我要先看看那几件偽制品。”

    哥耶四世已經緩過了氣來,忙道:“不在這里,你要看的話──



    年輕人又揮手打斷了話題道:“可以慢一步,你先去將那七幅失

畫拿出來,交給失主,再到這里來聽我的吩咐。”

    哥耶四世的神情有點猶豫,年輕人大喝一聲,道:“快去!”

    哥耶四世連忙站起來,急急向外走去,年輕人轉過身,望著窗外

,不多久,他就聞到一陣幽香,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在他的背后挨了

上來,同時,他的耳際有點痒,公主正湊在他的耳際,低聲在問:“

你真的這樣恨我?”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公主雙手伸到他的身前,抱住了他,將臉靠

在他的背上。年輕人也不禁感到了一絲歉意,道﹔“那是為了你的卑

鄙!”

    公主幽幽地道:“真太不公平了,在這世界,誰又是真正的正人

君子?”

    年輕人轉過身來,公主灼熱的紅唇正等著他,他沒有多想什么的

就吻了下去。

    哥耶四世真是當世第一流的藝朮家,年輕人一面看著哥耶四世展

示在他面前的九件偽制品,一面心中忍不住由衷地贊嘆著,以那頂皇

冠為例,他實在沒有發現和他已經買下來的那頂皇冠,有什么不同之

處。

    這時,年輕人,哥耶四世和奧麗卡公主,一起在一問獨立的地下

室之中,哥那四世顯然就是在這問地下室中,完成他藝朮杰作的。

    年輕人仔細地看完,坐了下來。為了掩遮臉上的指痕,公主蒙著

臉紗。那使她看來更動人。年輕人望著公主,公主的雙眼,在薄紗下

看來,仿佛更加明澈動人,年輕人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暗忖:世界上

有多少人,曾經這樣地狠狠地打過她一下耳光?只怕除了他自己以外

,并沒有第二個人了!然而,自己這一下耳光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大到了要替她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年輕人想到這里,不禁有點發怔,他不由自主地問自己:自己真

是為了打她一下耳光,對她有了歉疚,所以才跟她來到這里,來看哥

那四世的制品的?

    他想到這里,不由自主地搖著頭,不是,當然不是。那么,他又

是為了什么才來的呢?是為了公主拍攝的那些幻燈片?他深深地吸了

一口氣,也不是,他從來也不是一個受人威脅的人,那些幻燈片,如

果落到了蘇格蘭場的偵緝人員手中,當然會給他惹來極大的麻煩,但

是他卻還不至于應付不了。

    那末,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是為了這件事做成之后,可以博得奧麗卡公主的一笑,可以博得

她對自己的崇仰,還是為了在自己的血液之中,根本就流動著對一切

不可能事物的挑戰,越是困難,越是看來不可能的事,就越要做成它



    年輕人心中很矛盾,他一會兒吸著氣,一個兒皺著眉,半晌沒有

出聲。哥耶四世在一旁,一直等著年輕人看完他的復制品之后發表意

見,這時顯然等得已有點不耐煩了,他伸長了頸,問道﹔“怎么樣?



    年輕人抬起頭來,道:“很好!”他頓了一頓,又道:“很好!



    哥耶四世很不滿意,又追問一句,道:“好到什么程度?”

    年輕人略想了一想,才道:“好到了……如果用這些贗品,將真

的東西換出來,我看至少要等有人去買那些東西的時候,才會被發現

。”

    哥那四世滿足地笑了起來,挺直身子,神氣非凡。

    奧麗卡公主聽得年輕人那樣說法,也以興奮的聲音說道:“那就

夠好了,那几件珍寶,在三年之內,只怕不會有人去購買的!”

    年輕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問題就在這里──”他望了

望哥耶四世,又望了望公主又道:“這几件珍寶,放在著名的伊通古

董店,都不會有人去問津,你們到手之后,怎么去找買主?”

    公主和哥耶兩,迅速地互望了一眼。他們的眼光迅速地接觸和分

開,但是年輕人已經覺到了這一點,接著,公主道:“那和你沒有關

系了,或許我喜歡留著,自己慢慢來欣賞。”

    年輕人攤了攤手,表示他對公主的回答,沒有疑義。但是心中,

他卻飛快地轉著念。在哥耶和公主一聽到這一問題,就立時交換眼色

這一點看來,他可以肯定,他們兩人,對于珍物到手之后,如何處理

,早就有了安排.而他們是如何安排的,這一點年輕人當然還不知道

,不過也可以猜想。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哥耶四世早已找到了買主,可能還收了一部

分訂金,不然,他不會費那么大的心血,來制造那些鷹品。

    剛才,在仔細察看那些贗品之際,年輕人已經有了一個約略的估

計,那些偽制品,雖然沒有古物的價值,但是以它的制作精巧和原料

而論,價值至少也在原件的十分之一左右。

    那也是說,這一筆極其龐大的投資,他知道哥耶四世的經濟情形

,絕拿不出這一筆本錢,也不會是公主拿出來的,因為公主才離開修

道院,所以,可以肯定,哥耶早已收到了訂金,而且,這種生意,可

能還是那個買主想出來的!

    年輕人暗中冷笑了几聲,公主盈盈站了起來,道﹔“你准備怎么

下手?”

    年輕人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指著玻璃盒中的偽制品,道:“

這里一共是九件珍品──”

    公主忙說道:“只要事情成功之后,你在那柄寶刀上所受的損失

,我可以還給你!”

    年輕人又怔了一怔,在表面上完全不顯露出來,在那一剎間,他

所想到的是,為什么公主說可以賠償他的損失,而不說可以將刀還給

他呢?

    這兩者,看來是一樣的,但在實際上,卻有很大的不同,公主不

能將刀還給他,那就是說,刀已不在她手中了。

    那柄寶刀如果已經不在公主的手里,那么,是到了什么人的手里

呢?

    年輕人搖了搖頭,說道:“那不算什么──”

    他望向哥那,順口問了一句,說道:“你現在的化名是什么?我

想要是在公開的場合,我不便稱你為哥耶先生的,是不是?”

    哥那欠了欠身,道:“對,我是霍普生教授!”

    年輕人點了點頭,好象剛才的那個問題,純粹是無意中想起,一

點沒有別的含意一樣,他又道:“憑我現在在伊通古董店中的信用,

那四件體積較小的東西,我可以用偷天換日方法掉換出來。”

    奧麗卡公主搖頭、道:“那不好!”

    年輕人揚了揚眉,公主繼續道:“用那種方法,遲早會查到你的

身上,因為有多少人要求看那几件珍寶全是有記錄的。”

    年輕人冷笑了一下,道:“想不到你倒會為我著想!?”

    簿紗下,公主現出嫣然的笑容,道:“當然,你以為我是在害你

?”

    年輕人嘀咕了一句,公主的反應來得十分快,道:“你在說什么

?”

    年輕人像孩子一樣,轟然地笑了起來,為了公主聽不懂那一句話

而高興,他自然知道公主精通八種以上的語言,而且,不論她操何語

言來說話,聽來都和那里上生上長的人,沒有分別。可是公主一定聽

不懂他剛才的那句話,一定的。

    那是他的家鄉,中國山東一個偏僻縣份中的土語,奧麗卡公主有

什么辦法聽得懂?

    公主的神色,略為有點悻然,她繼續著她的問題,說道:“你准

備怎么下手?’

    年輕人知道,那是一個無可逃避的問題,是以他停止了笑聲,道

:“我還要好好想一想。”

    他指著一件高有7尺,全是用金片綴成的盔甲,道:“你看,這

件十字。軍東征時期的金盔甲至少有200 鎊重,要將它去換一件份量

更重的盔甲出來,并不是容易的事。”

    公主又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容易的事,不然,我不必找你

。”

    年輕人攤開了雙手,說道﹔“所以,在行事之前,我必需找我的

叔叔,商量一下。”

    公主和哥耶又互望了一眼,哥耶的神情顯得很焦切。

    哥那四世道:“我并不有大多的時間──”他在失口講了半句,

陡地住了口,然后,又笨拙地掩飾道:“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年輕人像是全然未曾注意他的失言,道:“我看,一個月之內完

成,已經是最短的期限了。事實上,那頂印度孔雀王朝的皇冠,已經

是我的東西,我可以隨時將它取出來,交給你的。”

    哥那忙道:“好!好!那再好也沒有了,你什么時候可以將它給

我?”

    年輕人又嘀咕了一句,公主雙眼睜得極大,她仍然未曾聽懂年輕

人在哺咕什么,年輕人望著哥耶四世,心中只覺得好笑,因為哥耶四

世正在一步一步,走進他的圈套之中,他卻還一點不知情。

                                (七)

    現在,事情已經毫無疑問了,他們是有買主的,而且買主,或者

說,幕后主使人,催得十分急,一個月的限期,實在太長了,但如果

先有一把寶刀,再有一頂皇冠,去應付一下的話,一定可以獲得日期

上的寬限。

    年輕人站了起來,道:“現在就可以,這些偽制品,現在全歸我

處理了。”

    他轉過頭去,直視奧麗卡公主,有點憤怒道:“從現在起,請你

別跟蹤我!”

    奧麗卡公主的聲調,軟膩而甜蜜,她道:“當然,我不會跟蹤你

,因為從現在起,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寸步不離。”

    年輕人怔了一怔,公主的手臂,已經插進了他的臂彎之中,道﹔

“正如你所說,我變得聰明了!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我就不知道你在

于些什么,而每次,當我不知道你干些什么時,我總是一無所獲。”

    年輕人笑了起來,道:“好吧,只要你喜歡!”

    他挽著公主,走了出去,他們離開了哥耶四世郊外的那幢房子,

又來到了伊通古董店,古董店的經理,一看到他們兩人,把臂而來,

立時現出會心的微笑,而且還趁公主不注意,向著年輕人眨了眨眼。

    經理帶著他們,參觀了另外八件奇珍,年輕人和公主都很有興趣

地聽著,年輕人問了一句,道:“要是有人想到貴店十大珍品的全部

,那么,他應該是什么樣的人?”

    經理笑了起來,馬屁十足,道:“當然,是像王子殿下那樣,對

人類的文化藝朮,有著深切愛好的人。”

    年輕人聳了聳肩,在店里盤桓了將近1小時,而且對其中巴比倫

空中花園時期留下來一具殘缺的雕刻,表示了極大興趣之后,取了皇

冠,離開了古董店。

    在古董店外,年輕人將那頂皇冠,交給了哥那四世,哥那四世捧

著那頂皇冠的時候,手有點發抖,年輕人卻態度自若,和公主一起回

到了酒店──或者說,他想不出如何擺脫公主的方法,所以只好讓公

主跟到了酒店之中。

    年輕人斟了一杯酒,坐了下來,望著公主,公主若無其事走進臥

房,几分鐘之后,換了一件輕便的衣服,穿著拖鞋,走了出來。

    一看到這樣情形,年輕人直跳了起來,他一向夠鎮定的,可是這

時直跳了起來,杯中的酒,也濺出了不少,他瞪大了眼,望著公主,

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公主媚人地笑著,道:“你的觀察力,還不夠深刻,你知道哥那

四世躲在臥室中,可是卻不知道我已經將行李全搬進來了。”

    年輕人大聲道:“那怎么行?”

    公主微笑道﹔“怎么不行,那張床很大,我們兩個人,可以睡得

下的!”

    年輕人還想說什么,可是他卻只是瞪著眼,沒有說出來,他只是

無意義地揮著手,道:“如果我說,我搬到另一間房間去呢?”

    奧麗卡公主咬著下唇,神態誘人,但是她的回答,卻也來得十分

快,道:“我還是一樣跟著你!”

    年輕人雙手攤開,望著天花板,像是困獸般地叫了一聲,公主走

了上來,雙手交叉,挂在他的肩上,道:“為什么?你怕我?還是你

一點也不喜歡我?”

    年輕人的心中,也感到了陣迷惘,他自然不會承認怕什么人,他

更不承認不喜歡奧麗卡,可是……可是他……陡地一大口吞下了杯中

的酒,轉過身,將公主緊緊地抱在懷中。

    在一陣熱吻之后,年輕人才在公主的耳際,低聲道:“我可以告

訴你,吃虧的一定是你!”

    公主只是細細的喘著氣,沒有任何回答。

    第二天早上,當公主對鏡在梳理長發的時候,年輕人已剃完胡須

浴室走了出來,離開了臥室,到了套房的外間,他拿起了電話,大聲

道:“我要兩份早餐!”

    他放下電話,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著,有多久,公主

走了出來,早餐也送來了,早餐的餐車上,還放著一大束嬌艷的蘭花

。年輕人給了推餐車進來的女侍一張鈔票,女郎道過謝擺好了餐具,

退了出去,公主拉開窗帘,轉過身來,向年輕人嬌媚地笑著。

    年輕人笑著,道:“很好,我看倫敦不是適宜渡蜜月的地方,我

們到北歐去走走怎么樣?在雪地里趕鹿橇,才能給人真正的歡樂。”

    公主在年輕人的對面,坐了下來,體態溫柔得就像新娘一樣,道

:“只要你提議,我一定遵從!”

    年輕人雙手交岔,放在腦后,道:“好,那么我就建議你──”

    他本來是想說:“那么我就建議你別再和我在一起”的,可是這

句話,只講到一半,他望著公主嬌麗的臉龐,動人的微笑,下半句話

就自然而然地咽了下去。

    在經過了昨夜的繾倦之后,他覺得事情變得更復雜了!他變得不

能采取原來的方法了!

    公主還是笑盈盈地在望著他,等著他的下半句話,而年輕人已改

了口,道:“我認為,哥耶四世和你合作,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公主輕輕掠過遮在臉前的一絡頭發道:“除非你認為我是一個危

險的人!”

    年輕人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那么想!”

    公主咬了咬下唇,顯然,她在想:對方的目的是什么?而年輕人

不等她有答案,就單刀直人地問道:“你們的買主,或者說,主使哥

耶四世做這件事的,是什么人?”

    公主怔了一怔,隨即指著年輕人,手指搖動著,發出一連串的“

嘖嘖”聲,年輕人一欠身,握住了公主的手指,道:“你說不說,實

在都不成問題,我只要去查一查,霍普生教授曾經離開倫敦一次,到

過什么地方,我就可以知道他將我的那柄寶刀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而

且,他必然還會再送我那頂皇冠,你以為我會找不出那個買主來么?



    這些事,年輕人本來全是准備在暗中調查的,他也知道,一定可

以有結果,但是現在的情形,既然不同了,他就可以在奧麗卡公主的

口中,直接得到答案,而不必再去多費周折了。

    公主縮回曾被年輕人握住的手指來,取起銀匙,敲破了雞蛋殼,

低著頭,長睫毛在閃動著,低聲道:“這樣,對哥耶來說,不是太不

公平了么?”

    年輕人冷笑“我只要知道那人是誰,還未曾向你提議由我們合作

,來吞掉哥那四世應得那一份!”

    公主略微震動一下,揚了揚眉,才道:“你知道有一個國家,叫

作扎爾薩?”

    年輕人挺了身,沒有出聲,吃起早餐來。

    年輕人在吃早餐,可是對于吞進口中的精美食物,究竟是什么滋

味,卻一點也不知道,他只是在想著公主的那句話。

    他自然知道扎爾薩,公主說得不怎么對,根本不是一個國家,只

是一個波斯灣上,由一個酋長統治的一小片土地,可能還不到1000平

方里。

    這樣一個全是沙漠的小地方,在地圖上要仔細才找得出來,如果

不是現代文明所賜,這種地方,決不會有任何人注意。除了土撥鼠之

外,也不會有什么動物對之有興趣。

    但是現在情形卻不同了,沙漠里有著比黃金更重要的東西:石油



    這個波斯灣附近的沙漠小部落所占據的那一片土地上,有著150

口以上大規模的油井,于是,金錢比自油井口噴出來的黑色原油還要

快速地,流進扎爾薩酋長盧拉的口袋之中。

    對于這個酋長,年輕人也聽到了不少,在所有擁有石油主權的阿

拉伯酋長之中,這位全名盧拉﹒阿拉都﹒莫罕默德﹒齊亞薩拉先生,

是最懂得、最舍得花錢,也最喜歡出人頭地的一位。

    這位酋長,不但在荒蕪的沙漠上,建造了瑰麗的宮殿,而且在他

的宮殿所占的范圍之內,遍地都是來片世界各地的奇花異草。

    那些花木,其實根本不能在沙漠上生長,于是,在占地15英畝

以上的宮殿范圍內,肥沃的泥土,用飛機運來,鋪在沙上,疊起3、

4尺高,不過可惡的是氣候不受金錢的收買,所以不論是什么花草種

下去,不到半個月,還是非枯萎不可。不過,金錢還是用的,可以在

它們未曾枯萎之前就完全拔起來,再種上新的。

    盧拉酋長曾在法國留學,他喜歡高大的法國梧桐,在他的宮殿附

近,就有600多株的法國梧桐,照樣夏天綠葉婆姿,秋天落葉蕭蕭

,不過是每隔一個月,就全部換上一批而已。

    年輕人也聽說,盧拉酋長有決心要在沙漠上建立一個規模宏大。

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博物館,要建造那樣的一座博物館,伊通古董店的

那十件珍品,自然是不可缺少的珍藏品,所以──

    年輕人想到這里,奧麗卡公主已按住了他的手,道:“你在不斷

攪著咖啡,可是你根本沒有放糖。”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呷了一口苦咖啡。然后放下了咖啡杯,說道

:“其實,盧拉是可以買得起那十件珍品的,不必要去偷。”

    公主道﹔“我也曾以同樣的活,對哥耶說過,但是哥耶說,最重

要的是,盧拉雖然想建造一座那樣的博物院,但是那只不過是為了出

風頭,好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他,在他的心目中,那些古物,根本不應

該值那么多錢。”

    年輕人略略想了一想,道:“他出多少?”

    公主道:“他曾到古董店去過,他還半價,古董店的經理,客氣

的將他請了出來。”

    年輕人略呆了一呆,他完全可以想象當時那位完全不懂古董的阿

拉伯酋長,和那位古董店經理之間的對話情形,他實在有想笑的感覺

,可是這又無論如何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發出了几下

“嘿嘿”聲,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公主又道:“而盧拉是要什么有什么,他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手。”

    年輕人攤了攤手,道:“所以,他找到了哥耶四世?”

    公主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閃著光,年輕人感到口唇有點干,他

舔了舔口唇,公主道:“這次你料錯了,是哥那四世知道了這件事─

─”

    年輕人在忽然之際,變得有點心不在焉起來,“哦”地一聲,好

象對這件事不怎樣在意了,他只是望著奧麗卡公主,眼神很迷惘。

    奧麗卡注意到了他的那種眼神,輕輕咬著下唇,她看來同樣有點

心神恍惚,于是他先做好了十件贗品,他又想到要人幫忙,就從修道

院中,將我弄了出來,我們就快進行的時候,你忽然出現了──”

    奧麗卡公主講到了這里,突然停了下來,但是她只停了極短的時

間,就突然地間道﹔“如果我說,我愛你,你相信否?”

    年輕人沒有回答,只是將頭略轉開了一點,不再望著奧麗卡公主



    過了好一會,他才道:“好吧,現在是我的事了,我既然已經答

應了你們,就讓我來獨自進行──”

    公主陡地站了起來,道:“不行,可能會像上次那樣,你將我運

走,由你自己單獨去進行,我要和你在一起!”

    年輕人陡地轉過身來,道:“為什么?因為你愛我?”

    公主呆了一呆,突然笑了起來,年輕人也笑了起來,他們全明白

自己為什么笑,也明白對方為什么笑!

    他們笑自己,也笑對方,因為他們全是太現實的人,現實到任何

一件微小的事恫上,都不免要勾心斗角,在他們之間,“愛”這個字

眼,實在是太虛無和不著邊際了,“愛”似乎只存在于心智示成熟的

男女之間,或是庸庸碌碌的男女問,而不會在他們那樣,近乎超人的

男女之間發生!

    奧麗卡公主一面笑著,一面揮著手,掠了掠頭發,又重復著,說

道:“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年輕人又坐了下來,道:“好,那么讓我老實告訴你,這是不可

能的事,反正那個盧拉酋長,對古董一點認識也沒有,為什么不將哥

那四世的贗品給他?”

    奧麗卡公主再掠著發,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簡單,東西

到了盧拉的手之后,他會公開陳列,他自己雖然不懂,但是他卻可以

請最權威的專家來替他鑒定﹔而且,這些珍品,在阿拉伯出現,伊通

古董店一定也會請專家來重新鑒定,誰有真東西在手,一下子就可以

判別出來,盧拉的錢多,但絕對不愚蠢,他要等証明了他到手的東西

是真的,才付錢。”

    年輕人又發出了兩下“嘿嘿”的聲音來,道:“我想,你不是為

了想幫哥耶得到錢,也不在乎阿拉伯酋長是不是能得到古董,你想要

的,只不過是想把一件不可能的事,成為事實,那是你需要的游戲,

沒有這游戲,你就會覺得活不下去。”

    公主仰高著頭,任由她柔滑濃的長發垂下來,道:“你可以這樣

說!”

    年輕人站起來,來回踱了几步,眉心深深地打著結,公主的視線

,一直留在他的身上,過了足足有半小時之久,年輕人才吁了一口氣

道:“可能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困難,因為,至少有兩件東西已

經到手,剩下來的只不過是八件而已。”

    公主的眼中,閃耀出明亮的光輝來,道:“我們從哪一件開始?



    年輕人也笑了起來,這時候,他態度之輕松,和他剛才緊皺著眉

頭之際,判著兩人,他道:“從最大件的開始太難,從最小件開始的

太容易,我們就從中等大小的開始,怎么樣?”

    公主興奮得雙頰有點酡紅,她和年輕人同時叫了起來,道:“獅

心王理查的護心鏡!”

                                (八)

    獅心王理查,是英國歷史上。著名的驍勇善戰的國王,他的戰甲

上的護心鏡,直徑10寸,外層鑲有三圈寶石,一共是81顆,其中

有27顆,已經失去。那是理查王在作戰時,中了敵人的矛和箭,才失

去的,為了紀念當時戰情的慘烈,一直沒有補鑲上去。而鏡面上,也

几乎布滿了凹凸不平的痕跡,來源和失去的寶石一樣。如果說,這面

護心鏡是勇敢和信心,以及勝利的象征,當然絕不為過,但現代社會

的人,究竟現實得多了,就憑這些,自然不能使這面護心鏡有那么高

的價錢,使那面護心鏡成為伊通古董店的十大珍藏的原因,這是因為

護心鏡是兩層的,兩層之間,有半寸的空隙。傳說理查王相信鑽石是

最堅硬的東西,代表永遠不斷,絕對的勝利,所以在這個夾層之中,

他用了72塊琢成長方形的鑽石來填充。

    這是一個傳說,這面護心鏡在一百多年前,再次被發現,又被鑒

定為的確是獅心王理查戰甲上的寶物之后,一直被各種各樣的人所珍

藏,也沒有什么人為了夾層里的鑽石,而將制作精巧的護心鏡弄毀過

,也就是說,沒有人真正見過夾層中的那些鑽石,伊通古董店在第二

次世界大戰,在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收藏家手中,以高價買到了這面

護心鏡。

    當時,轟動考古學界的是,伊通古董店的主人,為了這面護心鏡

的真偽,和傳說中夾層中的鑽石的問題公開作過研究。

    專家利用調光透射,証明在兩層八分之一寸厚的鋼片的夾層之中

,的確藏有鑽石,而且,還測出了它們的折光重量,每一顆不多不少

,是80米拉,總重量是5760卡拉。

    當年輕人研究著有關這面護心鏡的資料之際,他心中不禁有點懷

疑,盧拉酋長想得到那些古董,究竟是不是為了那一批世上不可能再

有的鑽石?

    當年輕人在仔細閱讀那些資料之際,他是在離伊通古董店不遠處

,一家幽靜的咖啡室內,而奧麗卡公主,則遵守著她的誓言,就在年

輕人的對面。

    年輕人足足有1小時沒有抬起頭來望她一眼,以致不遠處的一張

桌子上,兩個顯然已經退休了的老婦人,正在竊竊私議,覺得很奇怪

,何以這個黑頭發的小伙子可以忍得住那么久不看他美麗女伴一眼。

    年輕人看著資料上,和和那護心鏡原來大小一樣的彩色圖片,他

自然也看到過哥耶四世的假制品,他不能不說一句,哥耶四世是一個

天才﹔鏡上的凹痕,大小、深淺,几乎完全一樣。

    他曾進過伊通古董店兩次,在第二次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是另有

目的而去的,雖然事情后來的發展,和他的預料完全不一樣,但是當

時,他也曾想留意那面護心鏡,因為那是十大珍藏中最貴重的一件。

    但是他卻沒有看到那護心鏡在什么地方。那護心鏡自然是在古董

店內,因為只怕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放在那古董店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它放在什么隱蔽的地方呢?是不是也和其它的珍藏一樣,有著

直通經理室的傳送設備呢?自己要將真的掉換出來,應該如何去進行

才好?

    年輕人想到了這一連串問題,不由自主,苦笑了起來。

    自然,以他在那古董店中信用而論,他是可以逞自走進古董店去

,向經理要求看那面護心鏡的,他也毫不懷疑自己,可以用最簡單的

方法,就在看的時候,以假換真。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事發之后,

他一定會受到懷疑,古查店的經理會將他的樣子講出來,專業人士會

畫出九成像他的圖形,全世界的警察,會將他當作外來的太空人一樣

地對付他,保險公司的密探,會像影子一樣地跟著他,一句話,他完

了!

    簡單的辦法不能使用,那么當然只好偷進去了!年輕人想到這里

,苦笑了一下,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奧麗卡公主,她站了起來,年輕人向她攤攤手,作了

一個公主可以明白的神情,公主又坐了下來,年輕人離開了座位,向

咖啡店的店堂后走去。

    他在洗手間內,花了10分鐘的時間,10分鐘的時間不算很長,

而當他從洗手間走出來以后,証明他那10分鐘的時間,完全沒有白

費。

    他的樣子,已經徹底改變了,他的頭發,變得卷曲濃密,那決不

是戴上去的假頭發,只有最拙劣的化裝朮才使用假頭發,因為只要是

細心一點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特殊配方的藥水作用,這種

藥水,可以使得毛發看起來濃稠,而且使毛發較細的部分收縮,以致

令得頭發變得卷曲。

    他的膚色,看來也黝黑得多,簡直是一種深棕色,那也不是化裝

油彩的作用,而是一種不脫色的染料所造成的效果。

    那種不脫色的染料,稀薄如水,一涂上皮膚,在72小時內,除

非將皮膚揭下來,否則,無法令之褪色,而且,這種染料,含有相當

濃烈的鹼性,對皮膚有一定程度的傷害,也就是說,它會使皮膚收縮

變得粗糙,皮膚上的汗毛變得突出,毛孔變粗的效果。

    年輕人的眼睛,也變成了一種濃濁的黃色,不是原來的棕色,那

也不是有色隱形眼鏡的作用,而是他服下了適量的顛茄之后的自然反

應。

    更難得的是,他的身上,還隱隱散發著一種體臭,那種味道:“

當別人和他距離接近時,就可以明顯地嗅得出來,那實在是很容易,

用一滴有這種氣味的液體,化在水中,用這種水來洗一洗手,就可以

達到目的了。

    換言之,當年輕人自洗手間中走出來的時候,10分鐘的時間,

已經使得他變成一個印度人!雖然印度早已滑了四個階級,但是印度

還是世界上貧富懸殊,距離最大的地方,說得更精確一點,年輕人自

洗手間出來之后,已經變成了一個一望而知是出身十分高貴的印度人



    年輕人離開了洗手間,并不走店堂,而是繞過了一個堆放雜物的

天井,到來了后門前,他輕輕地推開后門跨了出去。

    當他輕輕跨出去之時.他的心中,還在高興,因為奧麗卡公主,

還在店堂中等著他,盡管10分鐘的時間太長,已經足以令得她起疑

了,可是卻還未必想得到,他已經溜之大吉了。

    不過,年輕人那種想法,只不過維持1秒鐘,他前腳才跨出去,

奧麗卡公主的手臂,就已經插進了他的臂彎之中!

    年輕人“哼”地一聲,道:“我應該從前門走出去的。”

    公主笑著,道:“你從前面出去,我就會在前門等你。”

    年輕人苦笑著沒說話。

    奧麗卡笑了起來又道:“我不會分身朮,可是我會想,你進去了

那么久,一定是想擺脫我,你猜我一定會在后門等,所以你大可在前

門出去,不過你料到了這一點,想我也能料到這一點,所以你從后門

走,因此我就在后門等你!沒說錯吧?”

    年輕人用印度語說了一句,道:“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公主也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了他一句

,道﹔“你懂的,只不過你希望自己不懂。”

    年輕人轉頭望著公主,再沒有話可說了。

    奧麗卡公主顯得十分高興,高興得就像是一個在游戲中獲勝了的

小孩子一樣,他們一起走出了后巷,年輕人停下來道:“真抱歉,我

還是要離開你,我要到古董店去,進行工作,你沒有化裝,不能去。



    公主爽氣地道:“我同意,我可以在外面等你,我將那面護心鏡

的復制品帶來了,你可要帶去?”

    年輕人向公主提著的大型手袋,望了一眼,并不立即回答,燃著

了一支煙,吸著,等到煙灰有1寸長之際,他才道:“暫時不用吧,

你不能希望第一次,就將一件最貴重的東西換出來的。”

    公主似笑非笑地望著年輕人,年輕人突然變得輕松起來,道:“

你雖然比以前聰明得多了,可是任何人,絕無法聰明到了可以看穿他

人心事的地步。”

    公主像是有點傷感,道:“你像能夠的!”

    年輕人搖著頭道:“我也不能,譬如說,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真

的愛我!”

    公主還沒有出聲,年輕人已經轉過身,以十分輕盈的步伐,過了

馬路著他走過去的方向,他是直向著伊通古董店走去的,而奧麗卡公

主,也一直到目送他進了古董店,才慢慢過了馬路。

    在走進古董店前的半分鐘,年輕人自袋中取出了一只巨大的紅寶

石戒指,戴在手指上,那自然是一顆真正的、紅得令人心直向下沉的

紅寶石,如果你要使伊通古董店的老板,相信你是他的一個大主顧,

那么,你就不要想用一顆假的寶石來騙過他的眼神。

    年輕人推門,走了進去,和以前兩次一樣,店堂聽人不多,一個

店員笑著,迎了上來,年輕人用標准的牛津英語道:“我要見你們的

經理。”

    印度雖然落后,但是印度的貴族和宮豪的子弟,卻全出身在英國

的最高學府,這一點自然是不能忽略的。

    店員恭敬地答應了一聲,道:“請等一等!”

    在年輕人停留在店堂內的那1分鐘內,他又再度打量了一下店堂

中的情形。

    一切防盜的裝置,是不是可以應付,固然是一個問題,但是看來

,那還不是主要的問題,防盜裝置不論如何精密巧妙,全是機械裝置

,而機械裝置,是人設計出來的,也一定可以對付。

    現在看起來,最難對付的,還是遍布在店堂之中,24小時都在警

戒著的那十六名護衛人員,要進入店堂而不被他們發覺,簡直不可能



    年輕人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并沒有多久,經理就從經理室中,

走了出來。當年輕看到他的時候,想起自己如果成功,當這位對古董

有著如此熱切愛好的老人,發現自己的藏品,全是假貨的時候,一定

會哀傷欲絕,那種哀傷,可能不是任何數量的金錢所能彌補的,想到

這件事,他心里覺得很不是味道。

    他做過很多在法律上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事,但是他行事,他

不會太去計較,他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允許,才最重要。

    然而,現在這件事,他的良心,是不是允許他去這樣做呢?

    年輕人還未曾得到確切的答案,經理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向前

他伸出手來,年輕人也伸出手來,和經理握了一握,同時,欠了欠身

──欠身,是表示他是學過上流社會熏陶的禮貌,而并不站起來,那

是表示他特殊而尊貴的地位,這正是他要給經理的印象。

    在經過了几句不相干的寒暄之后,經理望著年輕人,年輕人也提

出了他來的目的,道﹔“聽說貴店,藏有我們祖先的一頂皇冠?”

    古董店經理,發出了“啊”地一聲,然后,他立即為自己的失態

道歉,道:”對不起,閣下應該說,我們曾經藏有一頂印度孔雀王朝

時代的皇冠!”

    年輕人揚了揚眉,神情失望而略帶疑惑,經理攤了攤手,道:“

昨天,那頂皇冠,賣給了一位王子。”

    年輕人道:“王子?什么王子?”

    經理道:“我不知道,但這位王子,向我們買了兩年珍品,還有

一件,是波斯王的佩刀。”

    年輕人臉上失望的神色更甚,道:“那樣說來,已經沒什么曾經

是帝王使用過的東西,值得我要的了。”

    經理忙道:“不,閣下可曾經聽說獅心王理查的護心鏡,那是真

正的無價之寶!”

    年輕人的心里,嘆了一口氣,剛才的疑惑,現在可以說已經有了

答案,用詭計去對付這樣一個容易上鉤的人,那實在是不能容許的事

情。

    他略停了一停,在那短時間中,經理又說了些有關那護心鏡的話

,年輕人有點心不在焉,所以,他看到古董店的門推開,有兩個人,

一先一后,走了進來,先推開門的,是一個老頭子,老頭子推著門,

讓一個老女人先走進來自己才跟著進來。

    老婦人一進古董店,就和一個店員熟絡地招呼著,那店員也立時

迎了上去,年輕人心中嘆了一聲,那收集中國銅器的老婦人,奧麗卡

公主。

    而接著進來的那個老頭子,年輕人才向他看了一眼,就不禁笑了

起來。

    說實在的,年輕人完全不能憑著那老頭子的面貌,認出他是什么

人來,可是那老頭子的口中咬著一只煙斗,那只煙斗,年輕人是認得

出來的,年輕人忍不住微笑起來了,那是因為他叔叔來了。

    年輕人自己已獨當一面,已經于過許多驚天動地的事,但是當他

一看到他叔叔也到了的時候,他就有說不出來的快慰,好像再困難的

事,也變得很容易了。

    老頭子進來之后,只是向年輕人略望了一眼,就自顧自走了開去

,去看拿破侖時代的法國銀器去了,而奧麗卡公主化裝的那個老婦人

,在店員的陪同下,在年輕人身邊經過之后,向年輕人眨了眨眼。

    年輕人報以一個淡淡的微笑,古董店經理的神態,有點激動,重

復著說道:“對不起,你錯了,屬于皇族的室物,世界公認的,應該

是獅心王理查的護心鏡,夾層中有著大塊鑽石的那一個護心鏡!”

    年輕人又在心中嘆了一聲,古董店經理真正是一個極其誠實的人

,用詭計去對付那樣誠實的人,那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

    年輕人搖著頭,道﹔“我也聽過那護心鏡的傳說,不過,到現在

為止。誰也未曾看到過那夾層中的鑽石,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古董店經理的臉,有點脹紅,他用極堅決的語氣道:”靠現代科

學儀器的幫助,事實上,根本不必打開夾層,就可以知道里面的鑽石

,是世所罕有的奇珍,如果你有興趣,可以看一看有關它的資料。”

    年輕人一面聽著經理講著話,一面在注意著四周圍的情形。

    姜畢竟是老的辣,他叔叔進來之后,連看也沒有向他多看一眼,

可是奧麗卡公主卻有點沉不住氣,頻頻向他望過來。

    年輕人心中迅速轉念著,他已經有了決定,所以,他接受了經理

的提議,點了點頭,轉身和經理一起向經理室走了過去。

    在走向經理室的時候,年輕人又向奧麗卡公主看了一下,他預期

公主會有一下震動的,但公主卻完全若無其事。

    奧麗卡公主完全沒有反應,年輕人倒不禁震動了一下,因為他進

古董店來,公主也跟進來,可知她真的是在實行她的”寸步不離”的

辦法,照說,他和經理一起進經理室去,她一定會感到憤怒的,但是

她卻一點表示也沒有,那是為什么?

    年輕人其實只想了几秒鐘,就已經明白了,他知道,一定是剛才

公主挽著他的手臂,一起自后巷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在他的身上,

放下了小型的偷聽器,她不怕他暫時離開,因為她可以聽到他和經理

在講些什么。

    在經理推開門,先走進經理室,而他跟著走進去之后,他已經發

現那小型偷聽器的所在之處了,那是在他的后衣領之內。

    年輕人只是伸手摸到了那小型偷聽器,并沒有立時將之取下來,

因為那具小型偷聽器,對他已經決定的計划,有極大的用處。

                                (九)

    經理室的門才關上,正在察看銅器的老婦人,就戴上了一幅老花

眼鏡。她的動作是自然而然的,完全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而在她戴

上了老花眼鏡之后,眼鏡架上的小型收聽器,就可以使她聽到年輕人

和經理在經理室中的對話了。

    她首先聽到年輕人在問,道﹔“我不但希望看著資料,而且,也

希望看一看實物。”

    經理像是遲疑了一下,道:“可以的,但是這件東西,實在太珍

貴了,它應該是無價之寶,現在我們的訂價,雖然是天文數字,不過

──”

    年輕人道:“是的,我明白。”

    經理又道:“事實上,歷年來,我們為了這面護心鏡,所付出的

保險費,也超過10萬鎊了,保險公司和我們有一個協定,就是任何

人要看這面寶鏡的話,至少要有四個以上保險公司的密探在場廠

    年輕人“嘿”地一聲,道:“原來那么麻煩,那我還是先看資料

再說。”

    奧麗卡公主皺了皺眉,古董店方面的防衛,如此之緊,看來就算

要以已經購買了兩件寶物建立起來的信用,以假的去換真的,也不是

什么容易的事。

    公主接著聽到書櫥打開了的聲音,紙張回動的聲音,和年輕人與

經理在討論著那面護心鏡的事。

    約過了5分鐘忽然聽得“砰”的一聲響,接著是年輕人道:“對

不起,弄臟了你的地毯!”而經理則道:“不要緊!不要緊!”公主

不禁微笑起來,她知道年輕人又在出什么花樣了。

    足足半小時后,年輕人才從經理室走了出來,經理在后面恭送著

,道:“如果你有興趣看一看寶物,請和我預先約定時間。”

    年輕人答應著,道﹔“好的,我回去和我的家族,商量一下!”

    他走了出去,公主隨即也站了起來離開。那老頭子直了直身子,

買了一件小小的銀器,也離開了古董店。

    年輕人和公主在轉角處會合,一起進了車子,直駛回酒店,公主

在車中,除去了化裝,回復了本來面目,而年輕人的化裝,在三天之

內,是無法消除的,所以他看來仍然像是一個印度人。

    一進了酒店的房間,公主便轉身,雙手抱住了年輕人,輕輕吻了

他一下,年輕人當然知道,當公主雙手環著自己之際,已經將領后的

偷聽器,取了回去。

    公主輕盈地轉著身,道:“有什么收獲?看來好象什么成績也沒

有。”

    年輕人也笑著,指著公主道:“你錯了,收獲大到不能再大!”

    公主揚著眉,以一種十分倘妙的神情,望定了年輕人,年輕人說

道:“我趁經理在找資料之際,弄翻了一杯酒,而又趁他在收拾酒杯

之際,我偷了一份整個古董店的保安裝置圖樣。”

    年輕人自上衣袋中,取出了一份折疊的圖樣來道:“如果你以為

我在開玩笑,你可以看看這個!”

    公主一伸手,將圖樣攤了開來,一共是十張極薄的紙張,公主迅

速地看了一遍,臉上仍然充滿了不信任的神色,道﹔“不可能的,這

樣重要的文件,有了這些圖樣,那十件寶物,几乎已等于一大半到了

手中,你是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弄到手的?”

    年輕人道:“運氣不錯,我在經理找資料的時候,發現所有的資

料柜上的抽屜,全有標簽注明抽屜內放的是什么,只有一個小抽屜沒

有,我先趁著經理講話的時候,背對著抽屜將鎖弄開,然后,當他俯

身去拾杯子這際,我拉開抽屜──”

    他講到這里,略停了一停,笑道:“拉開抽屜一看,我就知道,

那是什么了,你想既然我有那么好的運氣,何必再客氣!”公主歡欣

地叫著,又抱住了年輕人,送上了深深的一吻。

    年輕人輕輕拍著公主柔軟的腰肢,道:“來,我們來研究一下那

十張圖樣,我想,如何取得寶物,在這十張圖樣上,都可以有了答案

了。”

    年輕人料得不錯,每一張圖樣,展示一件寶物的防盜裝置,圖樣

上展示的復雜裝置,簡直是任何巧手妙盜的陷阱,如果不是有這些圖

樣,敢說世界上任何一個竊賊,都無法將十件寶物之中的任何一件弄

上手的。

    他們一張一張地研究著,公主的神情,越來越是興奮,她的鼻尖

上,因為興奮,而流出了細小的汗珠,她不住用潤濕的手心,握著年

輕人的手,使得她看來,更加動人,她不住他說道﹔”我們可以成功

!”

    年輕人道:“如果能給我進入店堂1小時的時間的話!”

    公主眨著眼,道:“什么意思?”

    年輕人輕按一下公主的鼻尖道:“你忘了在古董店里,有十二名

24小時不停的守衛。”

    公主皺了皺眉,說道:“你要多少時間?”

    年輕人指著那些圖樣道“在熟悉了那些裝置,再配備了應用的工

具,我想至少仍需要1小時!”

    公主的眉心還打著結,但是過了不久,她就高興地笑了起來,道

:“令他們昏迷1小時,不就是解決問題了么?”

    年輕人揚了揚眉,道:“那自然是最簡單的辦法,可是這樣一來

,伊通古董店的失竊案,不是立即被人知道了?這并不是我們想的。



    公主揮著手,她的神情仍然極其興奮,道:“反正遲早要知道的

,我們可以完全不破壞防盜裝置,而我們又有贗品放回去,古董店方

面,一定以為我們無功而退,而當這消息傳到盧拉酋長的耳中之際,

他卻可以知道,我們的確采取過行動,而且成功!”

    在公主說話之際,年輕人一直“晤晤”地點頭表示同意,而要令

那十二名守衛昏過去,是很容易的事,第二天,公主就將之布置好了

,她將強力的麻醉氣壓縮劑,放進了古董店的空氣調節系統之內,又

在氣罐上,附上了無線電控制的裝置,將遙控裝置控制,隨時可將罐

蓋打開,將麻醉氣體,送人店堂之中。

    年輕人也在忙他的,他在准備著一切應用的工具,自然有相當多

的時間,他并不是和公主在一起,不過公主好象很放心。年輕人自然

知道公主放心的原因。

    公主放心年輕人自己去行動,是因為他相信她放在年輕人身上的

愉聽器,一直未曾為年輕人所發覺。

    年輕人在這兩天之中,曾和他的叔叔見了一次面,將他的計划,

和他叔叔講了一遍。他叔叔沒有什么表示,只是用一種奇妙的眼光望

著他。

    年輕人自然知道,他叔叔用這樣的眼光望著他,是什么意思。

    事實上,每當夜色來臨,他和公主一起回到了酒店之中,給緒蜜

愛之際,他自己的心情,也同樣微妙,好几次,他几乎要放棄自己的

計划了。但是,他還是忍住不出聲,等候那一晚的來臨。

    那一晚,是他們開始行動的一晚。

    午夜才過,一輛小型的貨車,緩緩轉過了街角,停在離伊通古董

店不遠處,年輕人穿著清潔工人的服裝下了車,打開貨車后面的門,

先拉出了一輛推車,然后,將兩只看來像垃圾筒一樣的鐵筒,搬了下

來,放在推車上。那時,車子開始后退,退到了街角。當車子后退著

,經過年輕人的身邊之際,年輕人和駕車的公主,交換了一下眼色,

各自點了點頭。

    年輕人推著車几前走去,公主打開了無線電遙控儀,按下了一個

掣。

    街上很靜,隔相當時候,才有一輛牢疾駛而過,年輕人來到了古

董店門口,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了3分鐘,古董店中十二名守衛,

應該已經昏過去了。

    他更走近門口,迅速地弄開了門,拉著車子,走了進去,在進去

之前,戴上了防毒面具,一進門,他就看到,十二名守衛,有的伏在

柜上,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倒在沙發上,全都昏睡了過去。

    年輕人仍然推著車子慢慢向前走著。

    在貨車上的奧麗卡公主,與其說她緊張,不如說她正處在極度興

奮狀態之中。

    她看著手表,年輕人進古董店,已經15分鐘了,他應該已換了

兩件到三件珍物了,她自然看不到古董店內的情形,但是在年輕人下

車之際,她又將偷聽器附在他的衣領上,這時,她可以聽到年輕人在

弄開防盜裝置時發出來的種種聲響,而她心中在想的是:就算對你最

親密的戰友,也該有一點小小的秘密。時間慢慢過去,過了半小時候

之后,才有兩個警察,慢慢地踱了過去。一點緊張也沒有,1小時之

后,店門打開,年輕人又推著車子,從容地走了出來。

    當年輕和公主來到了碼頭,將兩只大鐵桶,由哥耶四世幫著,一

起搬上一艘早已停泊在那里的高速游艇,立時向外駛去之際,古董店

的警鐘,才大鳴特鳴,不到5分鐘,几乎有上百個警察,趕到了古董

店。

    而當年輕人。公主和哥那四世,已經在公海中行駛之際,他們在

收音機中,聽到了倫敦電台的廣播。廣播稱,竊賊利用麻醉氣體,使

得伊通古董店的十二名守衛,昏了過去,估計在店內逗留了1小時之

外,但是由于店內超卓的防盜措施,以致使得進入的歹徒,一無所獲

,店內一點損失也沒有云云。

    公主一面聽廣播,一面在甲板上跳著舞,看她的樣子,高興得想

飛了起來。

    游艇的性能十分好,直航阿拉伯海,那兩只鐵桶中,放著年輕人

換出來的八件寶物,哥耶四世好几次要打開來看看,都被公主和年輕

人阻止了,因為東西是盧拉酋長的,他們不想東西在送到盧拉酋長面

前之際,有任何的損壞和意外。

    在海中航行的那二十天,實實在在是極其快樂的旅程,藍天碧海

,醇酒美女,奧麗卡公主用她比酒還濃的風情,使得年輕人陶醉。

    游艇一進入阿拉伯海,盧拉酋長派來的水上飛機就來了,他們三

人登上了水上飛機,直飛至盧拉酋長統治的那一塊土地,他們進了盧

拉酋長的皇宮,由酋長親自率領七位他最得寵的美女出來迎接。盧拉

酋長一見到哥耶四世,就哈哈大笑道:“你們干得太好了,倫敦方面

的消息說,一點也沒有損失!哈哈,當我的博物院落成,展出那十件

珍寶之際,看看蘇格蘭場首腦的那些臉色吧!你們真是天才!”

    哥耶四世和公主都微笑著,年輕人則看來,有著他的一份矜持。

    酋長在他的私室中,打開了那兩只鐵箱,將換來的八件珍寶,一

件一件拿出來,仔細地欣賞著,贊不絕口。公主在這時道:“酋長,

我們只到手八件珍品,那柄寶刀和皇冠,事實上是這位先生買來,再

送給你的!”

    酋長慷慨地道:“你花了多少錢買的,我照價還給你,多少錢?



    年輕人說了一個數字,盧拉酋長立時召來他的財政部長,全數照

付,第二天,年輕人先告辭離去,他和公主約定在巴黎見面。可是,

年輕人沒有赴約,他失約了!

    年輕人沒有到巴黎去,當公主在香樹麗舍大道等他的時候,他和

他的叔叔,正在芬蘭中部,一個恬靜得像是世外桃源的山中小湖上蕩

舟。

    年輕人的神情,看來有點憂郁,他叔叔抽著煙斗,望著他,道:

“照說,盧拉的博物館,還要兩年才開幕,要到那時候,才能知道你

根本沒有換走古董店的珍寶,只是將哥耶四世制造得維妙維肖的贗品

,原封不動地運了出來,你為什么不去見她?”

    年輕人苦笑一下,一槳划下去,將碧綠的湖水,划開了一道痕,

他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收取我被人利用應得的報酬,不想負債!



    老人家笑了一笑,道:“你想想,當盧拉酋長請了專家來鑒定他

的展品,而結果發現是假的之際,他會怎么樣?”

    年輕人笑道:“可能永遠不將石油賣給英國!”

    老人家笑了起來,又道:“你是不是覺得,當你在經理室中,和

經理提到,有人要打他藏寶的主意,勸他和你合作的時候,他答應得

是不是太爽快了一點?”

    年輕人揚了眉,叫了起來,道:“叔叔,你──”

    老人家攤了攤手,道:“是的,早一天,我和他見過面,已經將

情形向他說了一遍,要說服這個頑固的老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到我當著他的面,在30分鐘之內,沒有觸動警鐘,而將那面護心

鏡弄了出來,他才算是服貼!所以,你去找他的時候,他其實早已知

道了你的身份,而將圖樣給了你!”

    年輕人頓了一頓,說道:“圖樣是真的?”

    老人家道:“100%是真的。”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說道:“那么,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么法

子,在30分鐘之內,不觸動防盜裝置,而能盜到護心鏡!”

    老人家吸了一口煙,噴了出來,道:“我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我

一柄寶刀,須知道我年輕雖然大,但仍然寶刀未老!”

    年輕人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用力划著槳,小船在湖水中,

迅速向前蕩了出去!

                                                  (本篇完)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