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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媛妃賦 作者:玖拾陸 (已完成)

第六十章 交易
羅暖衾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嘴角一揚,笑了。

   她說︰“你這人倒是貪心,容易得到的都不要,偏偏要最難得的東西。”

   “是啊,我就是這麼一個偏執的人。”我跟著她笑了笑,“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又能幫你什麼?”羅暖衾瞥一眼在後面的素娥姑姑,輕聲道,“有些人是宮里的人精,你該倚靠這種人才對。”

    我瞧著羅暖衾看素娥姑姑的眼神,隱約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什麼。我看了看素娥姑姑,素娥姑姑看我一眼,又轉看羅暖衾,正色說︰“我知道你在怨恨那時候我沒有出手幫葉小儀一把,但我若是幫了,她也許就活不到現在了。”

    听素娥姑姑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她和羅暖衾之間有一段不愉快。怪不得那時候她說收羅暖衾有困難,我原先想的大約是葉清已瘋羅暖衾不想再趟入渾水中,如今看來,除了那個原因之外,還因為她們之間的過節,素娥姑姑才會覺得羅暖衾不會輕易來幫我。

    我扭頭去看素娥姑姑,她正略有歉意地看著我。

    羅暖衾看了看我們兩個,又是一陣無聲的冷笑。她的笑實在讓人看不舒服,卻也讓我明白了這會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對她也平添了一份好感。在這惶惶不安的後宮中,能有這樣性情的人有幾個?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或過節,我只知道,你再這樣繼續不過浪費時光,救不出葉小儀,幫不了樂瑤帝姬。”我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羅暖衾的肩膀,瘦削的肩膀輕輕震動了一下,羅暖衾又沉默了。

    “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片刻後,羅暖衾才開口道,“你是聰明,和葉清一樣聰明。但我在這里要跟你說清楚一點,我對葉清只有恨,沒有絲毫的朋友之義,更沒有什麼姐妹之情。”

    我不由愣了愣,難道是我猜錯了?和這個羅暖衾打交道實在是累得慌,她說我聰明說葉清聰明,可在我看來,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這一回,我有種不真實感,好像主動權全部掌控在羅暖衾的手里。

    “不過,你比葉清懂得處世,你會隱藏自己。”羅暖衾眯起了眼楮,想了什麼,好像經歷了一個冬季那麼漫長的時間,她才睜開了眼楮,用清晰的目光看著我,“要我幫你也可以,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我點頭,問道。

    “第一,我要你救出樂瑤,在尚曦園,太後遲早會想辦法弄死她。第二,我該幫你的時候幫你,余下的時候我做什麼,你不要來過問。”羅暖衾細細斟酌了自己的話,又補充道,“若是出了事,能幫我就幫我,幫不了也就作數。”

    羅暖衾的樣子並不像騙人,我相信我的直覺。

    “那葉小儀呢?你不管她?”

    “她的事自然有人在管,又關我什麼事。”羅暖衾閉起了眼楮,口氣又回到了最初的冰冷。

    “你說的事情我雖能答應,但仍要和你一樣,先說說清楚一些情況。”

    “什麼?”

    “你也別怪我話說的難听,我幫你救樂瑤帝姬出尚曦園可以,但現在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正五品嬪,連掌管一宮的權利都沒有,更別說要把一個秘密出生的帝姬帶出來。怕是太後皇後一打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說不定把自己的命都給搭上了,那我不就白忙活了。”我也不是笨蛋,羅暖衾開什麼條件若是全答應了,我自己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這後宮里還是要步步為營才安全,我是一尊泥菩薩,能在岸上待著何必跳到河里去尋死。

    “你的意思是什麼?”羅暖衾直白地問。

    “我們做一個約定如何,你給我兩年時間,”我對她道,“兩年里你盡全力幫我,我爬得位置越高,也就越容易救出樂瑤。”

    “你倒是不知道吃虧。”羅暖衾看了看我,眼神倏地拉遠了,從發髻里拔出一根細簪子劃開了自己的無名指,殷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朵梅花。然後羅暖衾指著我的肚子說,“我以血與你起誓,我要你用自己的孩子來起誓。”

    素娥姑姑欲上來說什麼,卻被我先一步攔住了。

    我看著羅暖衾,目光堅定,道︰“好。”

    兩年,不去說羅暖衾的要求,恐怕皇上也等不了兩年的時間。兩年之間皇上若拿不回大權,我定會死在單家人手里。

    我和羅暖衾更像是盟友,現在也用不上她什麼地方,日子也就與前一段時間過得沒什麼大區別。雖然好奇羅暖衾說的她對葉清的恨意,但也曉得從她嘴里是絕對挖不出任何消息的,也就作罷。

    曹寶珍過來過一回,也就來看看羅暖衾在我這里的情況,順便和我扯了一上午的家常閑話。

    下午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用了午膳以後我就躲在房間里不出來了,一來外面悶熱得要死,二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雨,現在肚子大了行動不方便,萬一淋了雨對胎兒也不好。

    果然,我在房間里休息了一會會,碧兒給我搖搖扇子說了她兩件小時候的事情,傾盆大雨就倒了下來。

    從二樓看出去,小沈子慌慌張張從屋里跑出來又揣著什麼跑進了一樓。我好奇著,就叫碧兒把他上來。

    “跑出去收什麼寶貝呢?”我坐到了二樓廊檐邊,下雨了之後地上的悶熱也就散去了,一下子涼快不少,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我也就笑著問道。

    小沈子見我心情大好,于是跟著笑道︰“主子忘記了?柳貴人過了以後有個叫白鳳的宮女送來了一盆花,主子不是要奴才好好照顧著麼。”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我想起來了,最近忙了搬宮的事情,又忙了羅暖衾的事情,這一盆花的事情也就被擱置到腦後了。

    “奴才早上把它放在後園那里曬太陽,本想傍晚去收回來的,沒想到現在下雨了。想到淋濕了可就壞了,于是就沖出去把它抱回來了。”

    “你倒是照顧得很仔細。”我贊許了小沈子。

    他急忙謝恩,臉上出現了一陣喜氣︰“那是,柳貴人送來的花也不知道什麼品種,不怎麼好養。我和小福子開頭幾天可沒為它少操心。”

    “是嗎?”我笑了笑,“那這花呢,現在怎麼樣了,讓我看看。”

    “哎。”小沈子把花抱了過來,一段時間不見,它似乎長大了許多。

    “這盆子是不是有些小了?”我問道。

    “是啊,小了,春天過了這花就長得可快了。”小沈子答道,“我和小福子是準備在這幾天給它換個大盆子的,也不知道它究竟能長多大;若是換大盆後還不行,只能移栽到後園去了。”

    “要不就現在換吧,我也無聊著,你去取了工具我看看這怎麼換盆的。”我說道,小沈子應下了,急忙去取來了工具,開始換盆工作。

    我看著小沈子小心翼翼地松著土,然後又極其謹慎地捧出整株花根,輕輕放入大盆里。大盆里已經事先放了一些土進去,將那株花的位置擺正以後,再添上一些土就可以完工了。也不知道是在我面前做事還是天氣緣故,小沈子的鼻子尖冒出了細汗,在我看來很簡單的活也做了很久。

    最後碧兒都忍不住挽起袖子去幫忙了,惹得我是一陣大笑。

    “誒?這是什麼?”

    碧兒好奇地這摸摸那里弄弄,突然從小花盆的底下掏出一樣東西來。

    “嗯?”我一皺眉,對她說,“拿來給我。”


    碧兒拍掉了上頭的泥土,又打開了外頭包裹的油紙,把最里層的東西交給我。

    我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第六十一章 胎動
我拆開了信,也不過寥寥十幾行字,那細巧的字迹讓我想起了柳碩彥的臉孔,也是一般嬌小俊秀,卻已是薄命之人。

    信是柳碩彥在病逝前寫的,內容不長,好幾處字都暈了開來,若不是寫的時候哭過就是寫得用力,手邊出了汗。

    信上說,柳碩彥自知命不久矣,遂在臨死前寫出這個秘密交由我來保管。話說去年薛曉筱猝死那日,柳碩彥因爲在延清宮裏悶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小道一路繞到西六宮的北邊,正巧看到了薛曉筱。

    那時和薛曉筱在一起的共有四人,分別是丫鬟樂檸、溫依雪、素琴姑姑和葉小儀。其中溫貴嬪不知道爲了何事與薛曉筱爭執了起來,柳碩彥隱約只聽見什麽帝姬之事,再具體的也就聽不到了。

    柳碩彥素來與這幫人處不來,又是避著人出去走走,不想讓她們看到,就悄聲地回了延清宮,沒想到還到了半夜就聽說薛曉筱猝死的事情。柳碩彥明白這件事情有鬼,所以更是覺得內心不安。她怕溫依雪曉得那天她撞見她們的事,怕她們找上自己,於是稱病不出門,結果還真的是病上了。

    之後又云云囑咐了我幾句,就絕筆收尾了。

    我放下信,手指已經捏得發白了,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我心裏重重沈了一下。薛曉筱與溫依雪爭辯的帝姬應該不是溫玉而是樂瑤。似乎是薛曉筱知道了什麽消息,所以她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他;而素琴姑姑和葉清當時也在場,那後來素琴姑姑神色匆忙地進來告訴皇后說葉清不見了,也就是做戲了。

    打從一開場,她就把葉清帶離了尚曦園。

    至於這是皇后的主意還是素琴姑姑的意思,就無人知道了。只是,借著薛曉筱的死,溫依雪和皇后走近了卻是事實。

    我思索了一陣,最後只能是輕輕歎一口氣,可憐柳碩彥也是用心良苦了。我把信重新折好藏好,打算等下好好收起來,若是將來某天要對付溫依雪,這封信是至關重要的。

    “這封信的事情,你們兩個對別人要只字不提。”我深深看了小沈子一眼,對碧兒我還是放心的,“這封信關係著的可是我們一整片人的性命。”

    小沈子似乎被我正兒八經的表情震到了,趕緊點點頭,道:“奴才是打死了也不會說出去的!”

    整個五月宮裏還在忙乎一件大事情,那就是皇上的生日。

    皇上的生日在六月十六,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還都是照著規矩來的。我聽素娥姑姑說了一遍,聽了後面忘了前面,總是記不住;最後我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大了肚子應該有很多要求會被免的,所以記不全也沒關係,我只記得與我有關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的,在皇上生日前一天太后的懿旨就下來了,說我明日的禮節一切從簡,要我輕鬆出席,不要過分緊張,以免動了胎氣。

    皇上的生日流程很是枯燥,早上在朝陽殿接受鄰國使者和大臣們的祝賀,中午設宴招待這些使者和大臣;下午在品雅樓請了皇城下最好的戲班子來唱戲,然後是晚宴。

    等我們這群妻妾出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品雅樓是皇宮裏一個專門節日演出的地方,大多數的表演都是在這裏進行的。我開始對這些都很有新奇感,畢竟以前都只是在電視劇裏看看,而這回是自己親自上陣了。但這表演沒看一會兒,我就覺得悶了。

    不爲什麽,只因爲我自己根本是一點都看不懂,也聽不懂臺上的人在唱什麽。

    “武姐姐怎麽心不在焉的?”隔壁座的雲臻悄悄問我。

    “沒什麽,不過是我從小對戲不在行,所以看著有些無聊。”我隨便給了雲臻一個理由,擡頭看了看四周,皇上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右手邊排下來是豫親王姬向明、德親王單政和太師王君實,其次是上次偶爾在影灼閣見到過一次的太傅成柏舟;左手邊是太后和皇后,其次是溫依雪和曹寶珍、我與雲臻、徐秀兒和蕭吟、沈若婉和薑嵐。

    我坐在那裏昏昏沈沈地犯瞌睡,卻又不敢真的睡過去,只好強打著精神,半眯著眼睛出神。等再回過神,發現蕭吟的位置空了出來。

    我正納悶著,卻無意瞥見了曹寶珍投過來的目光。我不解地看著她,她朝我努了努嘴,我順著看過去,蕭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召去坐到了皇上的旁邊,這會兒,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麽。

    我不知道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有些惱這兩人的親密,也小小慶倖了一下,要是皇上召去的是我,我又該怎麽跟他說其實我不懂看這些戲呢?

    我想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但事情永遠不可能順著我的意思走下去,曹寶珍側過頭來看我之後,我便陸續看到了皇后以及太后十分關切的目光,看得我背後一陣寒意。

    皇上召蕭吟上去陪坐看戲,看起來就是最近蕭吟比較受寵,且又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上,太后自然是不會幹休的,於是和皇后一起向我施加了壓力。

    我暗暗歎了口氣,不把皇上的注意力拉回來,怕是不能幹休的了。尋思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總不能叫我憑空突然大叫一聲吧?想著想著,習慣性的用手撫上了肚子,這一摸,突然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這不想倒是不要緊,一想念頭就收不住了。而我肚子裏孩子似乎與我心有靈犀,很是時候的開始踹我,還連續不斷不肯停下來。

    這一陣踢可把我嚇壞了,額頭也沁出了密密的汗水。胎動並不是第一次,只是從來都沒有這麽強烈過。這一次,肚子的孩子似乎是卯足了勁,痛得我坐都要坐不住了。

    “哎呀,武姐姐你怎麽臉色這麽差?”雲臻看我慘白了一張臉,著急問道。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死死抓著椅子的護手,怕自己摔下去,咬著嘴唇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哎呀哎呀——”

    這一聲尖叫,除了曹寶珍是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在這樣的場合上叫的。她一個馬步就沖了過來,幫我擦汗,回頭對太后和皇后說道,“武嬪都痛成這樣了,太后你們快來看看啊——”

    這一下子,戲也不唱了,全場幾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肚子實在痛得厲害,也不需要我裝什麽。太后和皇后走了過來,皇上也撇下蕭吟快步走了過來,半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道:“怎麽了?怎麽會痛成這個樣子?”

    “沒什麽。”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說出一句話來,“大概是臺上太熱鬧了,小傢夥也想來湊湊熱鬧。從剛才開始一個勁兒地踢我……”

    “宣方太醫。”皇上握著我的手緊了緊,但臉上還是平靜的,他回頭對德順說道。

    “皇上,已經宣了。”

    “讓他直接去影灼閣。”皇上竟一下子打橫抱起了我,我一時不知怎麽,只能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皇上道:“我陪武嬪回影灼閣了,這戲就到這裏吧。”

    “去吧。”太后面前看上去是緊張,但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還是讓我心一沈。太后笑著說了幾句話,“皇上也不用太緊張,這胎動的厲害啊,說明武嬪懷的龍種很健康呢,至於踹得這麽有力氣,依哀家看,這九成九是個小皇子了。”
從品雅軒到影灼閣有很長一段距離。我微微擡起臉,鼻尖就能觸碰到皇上的臉頰,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地産生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拽著皇上衣角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胎動已經緩解了不少,但無法消去的疼痛感還是讓我幾乎落淚。

    皇上抱著我上了禦輦,輦車比平時慌得厲害些,我曉得是太監們加快腳步趕路所致。

    “怎麽樣?”皇上的聲音有點喘,撫著我的肚子問道。

    我扯出了一個笑容:“也許真如太后說的,是個有力氣的皇子。”

    皇上聞言也淺淺笑了笑,擁著我不再說話。

    到了影灼閣沒多久,方和珞就來了。

    “如何?”皇上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問方和珞。

    我斜靠在床上,一邊是碧兒給我搖著扇子,小沈子已經懷揣著方和珞開的方子跑去找小福子煎藥了。

    “回皇上,只是胎動,不過比平時劇烈些。”方和珞不急不緩地說道。

    “哦。”皇上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下去吧,我與武嬪待一會兒。”

    皇上這麽說,素娥姑姑和碧兒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方和珞正欲退下,皇上咳嗽了一下,又說道,“方太醫再留一下吧,還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方和珞不解地看了皇上一眼,沒說話留了下來。皇上又低聲與德順說了兩句,德順表情嚴肅地點點頭,出去又合上了門。

    “她這樣真的不要緊?”房間裏只剩下我們三個人,皇上叫方和珞坐下說話,“要說實話,胎動會痛成這樣?”

    “現在這段時間正是胎動最厲害的一段時間。”方和珞看了我一眼,又繼續道,“臣原本聽傳旨的公公說武嬪腹痛嚴重,趕來的途中也擔心過是不是小産的徵兆,經過診斷確定只是胎動。只是武嬪還是要多多休息,不宜勞累,安心養胎。”

    皇上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對我道:“你最近就是太勞累,心裏別存那麽多事,好好養著。”

    “今日胎動爲什麽會痛的這麽厲害,恐怕就要問武嬪了。”方和珞補充了一句。

    我擡頭看他,他卻揚著唇角淡淡一笑,向皇上行了禮,退下了。而此時皇上正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想要我給個答案。

    我抿了抿嘴唇,笑容訕訕,又不好不答,只好據實以告。

    皇上起先有些愣神,聽完也笑了,摟過我道:“還真是母子連心了。不過,我寵愛蕭貴人讓太后她們如此不滿,若槿兒真的生下一個皇子,蕭貴人的命怕是懸了。今天太后的那番話你可聽到了?她看來真是年紀大了呢,同樣的把戲玩兩次,也不想想今時已經不同於往日了。”

    我安靜地想著皇上的話,他是對的,若是一個健康的男孩,蕭吟絕對是第一個遭難的,然後是我流連病榻,皇上失去了蕭吟會更加捨不得我,時刻陪伴在影灼閣,不會去臨幸別的女人了。等我再一死,皇上會因連失兩位寵妃而鬱鬱而終,小皇子登基爲帝,依舊是單家人輔政。

    若是帝姬,也不過是多我們一時的性命。皇上不願意等了,太后也不願意等了,無論我與蕭吟哪個先有了身孕,另一個就是先死之人,這一胎,即便是帝姬也會變成皇子。

    只是……

    我擡頭去看皇上,皇上想怎樣。他曾說過他捨不得我死,可他同樣會留蕭吟一條命嗎?

    皇上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低聲道:“蕭家是大家族。”

    我依稀記得碧兒曾經提過,蕭家祖上是望族,出過兩位丞相和一位大將軍,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賈,如今家道中落,可畢竟也有過輝煌的過去,在朝在野都有一些人脈。若是這些能爲皇上所用,皇上是不會斷了這條路的。

    “蕭貴人的野心似乎不小。”

    “槿兒怕她?”皇上戲謔地看著我,“我可不覺得槿兒會輸她。”

    同爲一個主子的兩枚棋子,沒有誰輸了誰的理論,我們不過是分工不一樣而已。我比蕭吟圓滑,擺出溫婉乖巧摸樣給單家人看,讓她們以爲我好控制;而蕭吟向來高調行事,不掩飾野心,做了單家的第一個目標靶心。

    “你們第一次拜見太后的時候我就曉得蕭貴人有野心,穿著黃色衣服到太后面前去實在是大膽得很,她生得一副精明樣子絕對不是一個衝動就做這種事的人,她就是故意要招人眼。”皇上擁著我的肩,與我說起了他對蕭吟的印象,“所以當她來延清宮門口找我,我便曉得了這個女人的野心。不過她也是真的聰明,成爲我棋盤上的棋子的同時讓我們成爲了她計劃裏的一部分。”

    這是皇上第一次談起蕭吟在延清宮門口攔人的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蕭吟到底是說了什麽才可以短短幾句話就讓皇上跟著她去了延翎宮。我思索了一下,還是問了。

    皇上眯著眼睛,卻沒有隱藏眼底滿滿的笑意:“她說,她曉得我們兩個在打什麽主意。贏棋的規則就是棋子要比對方多。”

    我腦海裏警鐘大作,蕭吟這人果真聰明,我若有一日與她利益相沖,對付她恐怕也是一件無比棘手的事情。那一天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皇上輕輕撫著我的肚子,彎下身子隔著褻衣聽了許久,才啄著我的唇道:“我們應該想個法子了。”

    皇上沒有明說,我卻聽明白了,若我生個皇子,他就需要尋一個保住我、蕭吟和孩子的辦法,無論哪一個都是他王權上重要的一環,他是絕對不想失去的。

    過了三天,皇上終於有了決定,他告訴我,等孩子一降生,就讓方和珞說他身體欠佳,心肺方面不是太好,不容易養活,需要細心照顧一段時日。

    我點頭應下了,追問道:“方太醫靠得住嗎?”

    “靠得住。他的師傅蘇太醫生前與太傅關係甚密,他的爲人我也是信得過的,況且……”後面的話皇上沒有說,反倒是安慰了我幾句,又道,“孩子身體不好也就是個說辭。”

    “我明白。”我撫著肚子暗自歎氣,這個孩子,未出生就已注定“體弱多病”,以後的日子有他受的了。

    而皇上沒有說的那半句話,我是真的無從探知了。
那之後的半個月,我一直躺在床上不得下地,方和珞說這是爲了養胎,而宮裏所有人都曉得了我腹中胎兒的情況不好,需要安心休養。

    雲臻和曹寶珍各來看過我幾次,說些寬慰的話,太后和皇后也派了人來。雖然我的情況沒有外人所想的這麽糟糕,可我也明白如今是不能有一絲馬虎,腹中胎兒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來的。

    臥床的日子可以說是無聊透頂,空閒的時候想起這一年的事情,免不了一陣唏噓。不過一年,物是人非。

    皇上日日都過來看我,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與太后相關的事卻只字不提。月底的時候說到下月初武夫人她們就要進宮來陪産,說是有家人作陪我的日子也能過的開心些。

    七月初二就是武夫人和嫂嫂陳氏蘭馨進宮的日子,雖然我與她們相處的日子不多,卻也有些感情,畢竟她們是真心真意地對我好,不會設計也不會陷害我。原先是預備去晴嵐門迎接的,讓別人曉得我們母女情深也免得有人起疑心或是說我不敬長輩,可是方和珞還不讓我下床,只好作罷。

    武夫人和陳氏跟著景明公公到了臥房,見了我便跪下行禮問了安。

    我差碧兒扶她們起來,道:“女兒行動不便,不能給娘和嫂嫂行禮,切莫見怪。”

    武夫人紅著眼眶,上上下下瞧了我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娘放心了。”

    宮裏規矩多,兩人只能待在影灼閣不能隨便外出。我私底下對她們說,沒外人的時候不用拘泥那些禮數,按原先在家時的樣子就好,兩人推託了一會,答應了。

    “我們媛兒都快要當娘了,那天接到宮裏的信,我和你爹爹都傻了眼了。”武夫人拉著我的手,笑了。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歎了口氣,問,“家中可好?爹爹呢?”

    “家裏一切都好。”武夫人說到家裏的事,就打開了話匣子,一點一點說給我聽。

    武老爺武恒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一直都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沒有升過官。按理說是勤勤懇懇,爲官正直,深受百姓愛戴,可年終評定的時候總是一個良好,不功不過。去年秋末,上司換了一人,新上司對武老爺很是賞識,兩個人談得來,年初評定時,上司列了武老爺的不少功勞,評了個優,武老爺也因此升了官。

    “如今依舊是在這位新上司的手下辦事,前一陣子犯大水,他命老爺一塊去治理。”

    我聽完思索了一下,追問道:“爹爹升官了?升了多少?”

    “當然是升了一級了。”

    我心底恍然大悟,皇上啊皇上,果然是考慮得十分之周全。武老爺縣令做得雖好,可他不是單家的黨羽,因此在舊上司手上遲遲都升不了官。皇上指派了信任之人做了新上司,升官是必定的。而且還有蕭家大批子弟升官作掩護,與蕭吟父親連跳四級相比,只升了一級的武老爺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升得慢,又有政績做底,也沒有人會閒言閒語說是因爲有個得寵的女兒才有這個福氣。治水之事與武老爺應該沒什麽大關係,被招去參與,也不過是皇上想給他再加點功績吧。

    “那哥哥呢?嫂嫂同哥哥過得好嗎?”

    我一問起哥哥武錦鳳,陳氏就背過身去抹眼淚。我心下一沈,莫非是武錦鳳出了什麽事?

    “蘭馨,你這是做什麽!快收起眼淚,免得妹妹擔心。”武夫人看了一眼陳氏,轉過來對我說,“放心,你哥哥他沒事,就是離了家,他們夫妻分開有段日子了,所以難過些。”

    原來,去年九月的時候,武錦鳳結識了一位官家公子公孫瑜,兩人一見如故,結成異性兄弟,升堂拜母。公孫公子爲人豪爽,最最看不慣那些紈絝子弟,不願在家做個小少爺,此次是離家出走,想去投軍。武錦鳳被他說動,想一起去。武老爺本來不同意,可是宮裏傳書說我得了皇上的臨幸,是後宮一年多一來的第一個人。武錦鳳便同家裏說,妹妹得了皇上的青睞,在宮裏必定要被高位的嬪妃刁難,武老爺只是一個縣令,妹妹沒有娘家權勢做依靠,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自己若是能從軍,攢些功績,以後爲官,也好讓妹妹有個靠山。武老爺思前想後,最後還是答應了。現在從軍已經快一年了,寄回來的家書說投效的將軍人不錯,對他們兄弟都很客氣,已經當上校尉了。

    “當個校尉也是不容易了,夫君他性格耿直,我就是怕他這性子會吃虧。”陳氏已經止了淚水,搖著頭道。

    我想了想,安慰她說:“不會的。能那麽快升到校尉,哥哥一定很努力。那位公孫公子也應該幫了不少忙,不是說他是官家少爺嘛,將軍會看著他的面子,不會爲難他們的。”

    “恐怕還是妹妹的面子。妹妹那麽得寵,不看僧面看佛面。”陳氏說到這裏頓了頓,苦笑道,“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麽閒言碎語,說夫君是因爲妹妹才……”

    “他性子直得很,只要問心無愧,他就不會去管那些。”武夫人歎聲道,“那位公孫公子我見過,十六歲,長得俊俏跟玉似的,知禮數懂世故,很是聰明,鳳兒那個傻小子跟他一塊我也放心些。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什麽來歷,問老爺他又不肯說。”

    聊了家常,又問了我在宮裏生活的情況,碧兒就帶著武夫人和陳氏去隔壁房間休息了。

    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蹊蹺,叫來了素娥姑姑,問道:“朝中可有大臣姓公孫?”

    “有。工部尚書公孫衍,是成太傅的徒弟。”

    聞言我瞪大了眼睛,趕忙追問:“他家有沒有一位十六歲的公子?”

    素娥姑姑想了想,答道:“我聽說他似乎有個侄子叫公孫瑜,精於琴藝,在京中頗有名氣,因爲名字中都帶有瑜字,曾有名士將他同三國時的周公瑾相比。”

    我止不住大聲歎氣,皇上用人一環連著一環,武家之人居然個個都在他算計之中。

    也是,他既然需要自己的勢力,武家和蕭家自然是不會遺漏。公孫衍是太傅的徒弟,必定也是皇上信任之人。派了公孫衍的侄子去接近武錦鳳,邀他一同從軍,爲的就是讓哥哥從了武。在軍中謀個職位,一點一點升上來,以後執掌兵權也是順理成章,不會因爲當個空降部隊而讓別人不服氣。

    而去年九月,正是皇上把我從烏龜殼里拉出來,讓我做了他的棋子的時候。與此同時,武錦鳳結識了公孫瑜,不久之後,武老爺的頂頭上司換了人。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謀劃。從接近我到利用整個武家都是皇上布的局。武老爺不肯告訴武夫人,大概也是看明白了這中間的緣由,不願讓武夫人多擔心吧。

    我有些明白了,武家和蕭家,就如同我與蕭吟在後宮的分工一樣,一個暗地裏用心,一個高調做事。武老爺和武錦鳳做得踏實升得慢,在蕭家的掩護下,不容易招人注意,可到了最後,都是皇上需要的力量。

    我苦苦笑了,這樣的設計倒是符合皇上的脾性。他隱瞞了我他對武家人的動作,我卻不爲此感到難過,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不會覺得被蒙了或者騙了,我與他原先就是利益的合作,往後産生的感情也是在這合作之上的。前朝後宮,錯綜複雜的關係,利益和感情哪里能夠分開來說,斤斤計較不過是自尋煩惱。況且,我對他,也是利用多過感情。

    我在素娥姑姑的輕聲呼喚中回過神,看著這間曾經是皇上寢宮的房間,腦海嗡了一下,心裏又突然不確定起來。利用,感情,孰多孰少,天平的擺動竟然讓我有些疑惑了。
武夫人和陳氏來的第二日,皇上就過來了,與我們三人一塊吃了頓飯,說了些家常。

    皇上問了些武老爺公事上的事,武夫人知道的就答了,不曉得的也都據實說了。皇上對武夫人和陳氏很隨和,私底下武夫人對我說,皇上這是喜歡你才對我們客氣的,槿兒要惜福。

    我愣了下,笑著回道,我也有在盡心盡力伺候皇上。

    確實是盡心盡力,這一年來雖沒有什麼大風大浪的起伏,沒有刀山油鍋四面楚歌,但日子過的也不能說輕松,被夾在單家與皇上之間,進退中也要時時小心。這樣的生活,費勁了心思。

    來了幾日之後,把存了一年的話也就基本說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囑咐我養胎時要注意什麼的一些話語。

    有時候我醒得早一些,可以看見武夫人和陳氏坐在廊檐下繡一些小孩子的衣物,讓我最喜歡的,自然是那是模樣十分可愛的虎頭鞋。

    “是不是我也該來繡一些東西?”我翻著她們繡的衣物,不禁問道。因為不知道會生皇子還是帝姬,所以武夫人和陳氏每樣東西都繡了雙份,這一針一線里,包裹著滿滿的親情,也激起了我本能的母愛。

    “你的針線活我和你嫂嫂可是見過的,這東西做出來,還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哦。”武夫人笑眯眯地說道,手里穿針引線的速度可一點都沒有慢下來。我坐到了武夫人的旁邊,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裝著撒嬌的樣子。

    我並不知道原來的那個武槿媛是否精于刺繡什麼的,我只知道我是不會擺弄這些東西的。我那點水平,也就是繡繡十字繡,做點不織布的小玩意,做衣服鞋子什麼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的東西就這麼拿不出手?”我還是忍不住反問一句。

   武夫人笑而不語,陳蘭馨在旁邊繡著一件小肚兜一邊笑道︰“實在不敢恭維……”她這一說,武夫人反倒是笑出了聲音,我自己也笑了。

    笑的什麼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這幾天活得舒心,可以暫時拋下那些計劃啊盤算啊什麼的;盡管我的懷孕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而且我深知,再過兩個月,我的孩子一出世,我就要開始化被動為主動了。

    這一場仗,勢必要耗去我大量的精力,現在擁有的笑容,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再擁有了。

    “怎麼?又困了?”武夫人見我不說話,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撥了撥我的頭發,“今天起這麼早,要不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我搖了搖頭,只是靜靜地閉氣了眼楮︰“我就想這個樣子,感覺好溫馨。”

    “你啊,”武夫人的口氣听起來有些無奈卻充滿著歡樂,“真是個傻孩子。”

    武夫人和陳氏進宮的第六日逢上了七夕節。

    這天到了將盡中午的時候我才起得來床,武夫人和素娥姑姑在隔壁房間不知道忙乎什麼,碧兒端來了清水給我洗漱時告訴我,曹芳儀早上過來過了,說是邀我一起過七夕節。

    我正納著悶,好好的七夕節為什麼是女人和女人一起過,碧兒見我這副樣子,不禁笑開了︰“小姐是睡糊涂了?”

    “啊?”我本能地應了一句,碧兒是笑得更開心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我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是因為今天是中國情人節。

    等梳洗干淨,我的腦袋才慢慢清醒過來,這才想起在古代,七夕不僅僅是情人節,更是女子的大節日。乞巧、供奉“磨喝樂”、曬書等等,按照各地地方的習俗不同還有各種地方活動,而這里的地方習俗是在七月七日,婦女要采柏葉、桃枝,煎湯沐發。

    不過到了後宮,有好些事情就與我們無緣了。也就只能吃巧果,最多的也就是拜織女了。

    而曹寶珍正是來找我一起拜織女的。

    听碧兒說,拜織女純是少女、少婦們的事。她們大都是先和自己朋友或鄰里們約好五六人聯合舉辦。晚上在月光下擺一張桌子,桌子上放好茶和酒,再放上水果、桂圓、紅棗、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鮮花幾朵,束紅紙插在瓶子里,花瓶前置一個小香爐。約好參加拜織女的少婦、少女們,齋戒一天,沐浴停當,準時去主辦的家里,于案前焚香禮拜後,大家一起圍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著織女星,默念自己的心事。少女們希望長得漂亮或嫁個如意郎、少婦希望早生貴子,玩到半夜始散。

    我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曹寶珍這會兒找來有沒有什麼目的。她把我當成好姐妹我是知道的,她這個人愛吃也是出了名的,因為總能隔三差五看到她在月暢園或者哪個園子吃瓜子以及點心。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找我來參加活動,不怕萬一出點紕漏太後知道了怪罪?還是太後本身也有點這個意思,要我拜拜織女,生個貴子?

    這事情的重點不是七夕,而是貴子——金貴的皇子。

    “你剛才說什麼巧果來著?”我問碧兒,“這個應該是小福子負責的吧?走,我們去看看,正巧肚子有點餓了,說不定可以先偷吃一個。”

    碧兒扶著我去了廚房,武夫人、陳氏、素娥姑姑和小福子一起做著巧果。素娥姑姑見我來了,不由皺起了眉,責怪道碧兒︰“廚房這里這麼熱,小主懷孕八個月了,你就不知道勸著點?”

    “好了好了,”我笑著安撫了素娥姑姑,“我好奇著嘛,所以是一定要來。”

    素娥姑姑看了看我,嘆了一口氣,最後無奈又把做巧果的台子和材料搬到了一樓大廳里,就像上次在延清宮大家一起做元宵一樣。大廳里擺著冰塊,自然降足了溫度。現在宮里人各個是把我捧上了天,其中原因也是各個清楚的。

    我坐在小福子對面,看他做著巧果,真真從心里感慨著他的心靈手巧。小福子他們剛才在廚房把白糖放在鍋中已經熔為了糖漿,然後只要和入面粉和芝麻,拌勻後攤在案上捍薄,晾涼後用刀切為長方塊,再折為梭形面巧胚,最後油炸至金黃即成。

   我出神地看著,這手巧如小福子,他還會捏塑出各種與七夕傳說有關的花樣,不僅讓我,也讓武夫人和陳氏這些女人都唏噓了一陣。

    “哈哈,好香——”

    第一批巧果出鍋的時候,曹寶珍很是時候地趕來了。

    “曹芳儀來得可正是時候。”我笑道。

    “哈哈,武嬪見笑了。”曹寶珍見到那金黃欲脆的巧果,眼楮可謂是一亮,也毫不掩飾地笑道,“你也知道,我這人就是嘴饞。”

    “曹芳儀早上來找我可是為了拜織女的事情?”我推了一盤子巧果到曹寶珍的面前,請她享用。

    “嗯,好吃。”曹寶珍也不客氣,吃了兩個後跟我說道,“好像是昨晚蕭吟去找了雲美人說要拜織女,然後那個姜才人莫名跑來找我說要與我們一起拜織女了。不然我哪里想得起來這碼子事情啊。”

    “哦。”我點了點頭,恐怕姜嵐也是很怕蕭吟懷孕的。

    “不過你也不用來了。”曹寶珍又說道。

    “為什麼?”我笑著問道,“怎麼,嫌我大肚子礙事?”

    “呸呸呸,哪里是嫌你。”曹寶珍直接白了我一眼,然後又吃了兩個巧果,“我早上出了影灼閣就遇到賢公公了,他跟說我說皇上說了,今晚要來影灼閣過七夕啊。那你還來我的毓衾宮瞎湊什麼熱鬧。我可不敢跟皇上搶人,你乖乖等他就好。”
七夕的晚上,宮里的燈火都比平日美上幾分,推開房間的後窗,能看到流水中漂過的河燈,不曉得是那個宮中的宮女放的,又寫了怎樣的願望。

    我坐在院子里看碧兒帶著幾個宮女在乞巧,嬉笑聲不斷。

    武夫人坐在我邊上,笑著對我道︰“媛兒以前總是乞不到巧,所以才手笨,針線活見不了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轉眼見羅暖衾又站在陰影處,抬著頭看天空。我也抬起頭,漫天銀河璀璨,我卻認不得那牛郎和織女。

    正感慨著,听聞太監通傳,皇上駕到,趕忙站起身來。

    皇上坐下吃了些巧果,側頭問我︰“槿兒拜了織女沒有?”

    “拜了。”

    “哦?求了什麼?”

    我淺淺笑了︰“還能有什麼?”我求得自然是肚中是個皇子,能當得上一顆好棋子。

    皇上也不再追問,扶著我上樓回房。我余光瞟見陳氏低著頭,心情不佳。

    “嫂嫂似乎是滿腹心事。”我靠著皇上坐下,低聲道,“七夕之夜,牛郎與織女相會,哥哥卻離她這麼遠,也難怪她難受……”

    皇上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槿兒想問什麼就問吧。”

    “哥哥在哪位將軍手下做事?”

    “鎮西大將軍。”

    他雖然讓我直問,答案卻是等于沒說。我只好道︰“我就是擔心我哥哥,他性子直,又是個愣頭青,怕他吃虧。”

    “放心吧,大將軍不會為難他。何況還有那個公孫瑜,不會讓你哥哥吃一點虧的。”

    我原本想再問問公孫瑜這個人,想想還是作罷,既然皇上沒打算答,我再問也是徒勞。

    “西邊太平,沒有戰事。”

    我點點頭,這一點我曉得,但我也明白,並不是所有的邊境都安全,素娥姑姑就提過,東面時不時都會有沖突。如若必要,皇上一定會讓武錦鳳去前線,拼出戰功,以備重用。

    前朝後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爬得越高,他們也一樣要往上走,彼此倚靠,才能生存。

    七月流火,天氣一直很悶,絲毫沒有點點涼快的意思。過了七夕節以後,下過兩場雨,但仍舊不能減去這宮里的熱意。

    曹寶珍和雲臻基本上兩三天來看我一次,如果哪天皇上去蕭吟那里坐了坐,第二天姜嵐就一定會出現在我的影灼閣。溫依雪已經許久沒有在宮里露面了,行事似乎低調了許多,倒是有一回听曹寶珍無意提起來,好像是天天跟在皇後身邊;徐秀兒和沈若婉也結伴來過一次,但都是說了幾句意思意思的話也就走了。

    我原來以為蕭吟是不會來影灼閣的,但令我意外的是,她來了,而且是故意來走的這一趟。

    大概是七月下旬的某一天,上午的時候雲臻來看過我,帶了些她與喜兒繡的香囊什麼的說要送給將來的小皇子或小帝姬,我看著喜歡得緊,便要喜兒教我繡繡小手帕。我想這麼簡單的東西我還是做的來得,誰知這刺繡還真的不是一般地難做,練了一個上午練得我眼楮發酸,于是吃過午膳以後我就犯了困。

    沉沉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已經可以吃晚膳了,在吃飯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陳氏的眼楮紅紅的,好像是哭過了。武夫人似乎沒有發覺,我也就沒有提起來。



    吃過飯,我們聊了一會兒,武夫人說要回房休息,我就叫陳氏陪著回去了。

    我一開始覺得大約是陳氏又想武錦鳳了,可越想越不對勁,就問素娥姑姑下午可有發生過什麼事情。素娥姑姑想了想,道︰“下午主子睡了以後,蕭貴人來過了。”

    “嗯?她來做什麼?”我問道。

    “也不知道什麼事情,曉得主子在睡覺後也沒說什麼,自己坐了一會兒就走了。”素娥姑姑說道,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下午的那個時候影灼閣里本來出來的人就少,主子在房里睡得熟,碧兒陪著,武夫人也去睡午覺了,好像只有陳氏在廳里坐著繡衣服……”

    素娥姑姑話說到這里,我迅速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有所意味地看著我。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這陳氏哭過的原因大概與蕭吟脫不了干系。

    “我娘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是的,好像武夫人還不知道。”

    “也好,也就不要讓她知道了。”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蕭吟和陳氏之間究竟能發生些什麼,“看來找個機會我要找嫂嫂來問一下了。”

    “是。”素娥姑姑說,“蕭貴人不可能莫名來影灼閣走一趟的。”

    “呵。”我看著素娥姑姑,笑了,“素娥姑姑還真是與我心有靈犀,我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下午我依舊先回房睡了,由素娥姑姑陪著。武夫人見我去睡了,也就去睡午覺了。陳氏說她不困,于是留著一人在廳里繡繡東西。

    約摸過了一會兒,我讓素娥姑姑借口我睡不著把陳氏叫了進來說是陪我聊聊天。

    其實與陳氏相處下來,我一直覺得她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她在圓桌子那頭坐了下來邊繡著小孩衣物邊听我說話。

    素娥姑姑退了下去,守在門口。

    我與陳氏有意無意聊了一些,然後我問她︰“嫂嫂,這里沒有外人,我一直很想問你昨天為什麼哭過?”

    “沒有啊。”陳氏先是愣了一愣,然後露出一個微笑,道,“妹子多心了,我哪里有哭過啊。”

    “娘也不知道是真沒看出來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我笑道,“你我也是一家人,我也不願意嫂子在宮里受什麼委屈,我這個做妹妹以後也不好向哥哥交待啊。”

    大概是提了哥哥的緣故,陳氏本微笑著的臉突然難過了起來。她停下了手里的針線活,愣是發了一陣子呆,才說道︰“其實我想蕭貴人昨天說那樣子的話也只是有口無心的。”

    “她與你說什麼了?”我下了床,陳氏趕忙上來扶助了我,我與她一道坐下,握了握她的手才驚覺到她是個瘦弱的女子,“嫂子放心,現在只是我們姑嫂之間的閑話,跟別的什麼統統無關。我也不會告訴哥哥,也不會告訴娘,好不好?”

    “嗯。”陳氏點了點頭,沒說蕭吟的話,反而是問我,“妹妹和我說老實話,後宮里這蕭貴人是不是處處難為你?”

    “怎麼這麼問?”

    “我看她昨天來影灼閣的時候一直繃著臉,偶爾也听幾個丫頭在打掃的時候說過這蕭貴人似乎和妹妹一般受皇上寵愛。自古一夫多妻,看見的總歸是女子斗女子的場面,也不知道是悲涼還是勇敢。”

    “是。”對于陳氏的疑惑,我索性也就承認了,“這蕭貴人與我都受皇上寵愛,但現在是我懷了孕,她沒有,著急或者害怕的心理我們都能理解是不是?”

    “嗯。”

    听我這麼說了,陳氏想了想,便打算同我細細說了。
  陳氏看了我一陣,說道:“昨天蕭貴人與我說了幾樣宮里的事情。我本來以為她來找你的,你睡著她覺得無聊才找我說話的,后來才知道不是。她與我說,不知道是你使了什么樣的手段才懷上孕的,還說可能就跟那個溫貴嬪一樣……”

  “嫂嫂可是在為我難過?”我看著陳氏潸然淚下的樣子,難免動容。而心里又唏噓一陣,看來這宮里永遠不存在秘密,溫依雪當年如何懷孕的事情我能知道,聰明如蕭吟自然也是能知道的。

  “我三年前嫁進武家來,與你們便是一家人。我人喜靜也不大會說話,但是在武家和妹妹處了兩年,你的為人我相信是決不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的!”

  “你替我辯駁卻說不過蕭貴人?”我聽陳氏這么說了大約能猜到事情了。

  “嗯。”陳氏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說不過她。”

  “這么點小事情?”我笑了笑,寬慰著陳氏,“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些人也不過是嫉妒,我們大可什么都不說的,為這樣的事情傷了自己的身子更是不值得的。”

  陳氏有點不相信似地看了看我,半晌才道:“我覺得……你變了。”

  我一驚,不知道她說的是我與原來的武槿媛不一樣了,還是同我剛穿越而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可是我知道的,不論是哪一個,都已經是不一樣的了。

  “哎,入了候門,可謂是身不由己。嫂嫂莫要多擔心。”

  我把素娥姑姑叫了進來,陳氏剛才又哭了一回,看上去也有些累了。我就叫她不要趕著給我做衣服,要多注意休息的。她應了,也就決定回房睡午覺了。

  等陳氏走后,我把蕭吟的事情說給了素娥姑姑聽。

  素娥姑姑聽了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道:“蕭貴人并不像是一個沉不住氣,會咄咄逼人的人啊。”

  “正因為不是,所以她特意氣哭我嫂子就是別有用心了啊。”我微微揚起了臉,笑著看著素娥姑姑,“我現在在影酌閣安心養胎自然不會跑去和她對著干,皇上又天天來看我,這爭寵的畫面已經漸漸淡下去了。現在的局面蕭吟肯定是明白的,我不能去找她,她再不來找我,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小主是說?”素娥姑姑看著我,又一皺眉,游移不定地道。

  “待我生產后,我和她的爭斗是要擺上臺面來了。”我把玩著手里的杯子,心想,蕭吟啊蕭吟,果真是一個頂頂聰明的女人。但我也決不會輸,不論在智慧上面子上感情上,我都不想輸給你。輸了,我就是一敗涂地,我實在是輸不起。

  “我和蕭吟斗得越明顯越激烈,皇上那里的棋就越好走。”

  “所以她才跑來氣氣陳氏,來累積小主的怒意。”說到這里,素娥姑姑是明白了也就笑了起來,“還真是會考慮的女子呢。”

  “何止啊。”我笑道,“她知道這兩個月我要養胎不會對她怎么樣,她也不正面與我來沖撞,省的惹惱了單家;看來她來氣我嫂子也是事先策劃好的事情。這樣子間接地刺激著我,等我生完孩子有了時間和精力,就可以有理由和她正式翻臉了。”

  “對了,這段時間羅暖衾都在做什么?”我問素娥姑姑,那天七夕看到羅暖衾的臉我突然心里涌出了一股子很寂寞的感覺,“七夕看到她的時候眼里似乎有了點情緒。”

  “似乎是在查葉小儀為何會突然變瘋的原因。”

  “她一個人在查?”

  “是的。好像很有眉目的樣子。”素娥姑姑見我這樣問,道,“要去阻止嗎?免得到時候驚動了太后她們。”

  “不用,讓她去查吧。”我猜想羅暖衾一定是查了很久了,也有她自己的能力,不然又怎會讓我們在毓衾宮里遇上她,怕是早就被太后她們弄死了吧。我想了想,道,“而且葉清的事情我也是要知道的,既然她在查了,也就算在幫我們的忙吧。”

  晚上皇上過來的時候,我笑著把蕭吟的事說了。

  皇上聽完瞇起眼睛,半響后道:“我明天會晚點過來。”

  第二天傍晚,小沈子從外頭一溜煙地跑進了影灼閣,小聲對我說:“小主,皇上下午在延翎宮坐了會,剛才訓了蕭貴人幾句,似乎是為了昨天的事情。”

  小沈子說完沖陳氏努了努嘴,我應了聲,又問:“然后呢?”

  “皇上看起來有點火氣,正朝影灼閣來。我先回來報信了。”

  “做得好,等下賞你。”我站起來活動活動,準備接駕。暗想這些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會做戲,皇上訓蕭吟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讓大家看見我與蕭吟之間并不太平。

  眼看著又要到中秋,我卻被下了禁令,只準在影灼閣里好好休息。我也不介意,讓小福子做了頓好的,同武夫人和陳氏一塊吃了頓團圓飯。席間提到武老爺和武錦鳳時,她們又免不了心酸,當著我的面不好表露,早早就說想回去休息了。

  我心想皇上今天大概是不會來了,干脆也睡了吧。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圓月,突然察覺原來已經一年。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忐忑地走在皇上身邊,聽他說不知道要去想誰。一年相處,我只見他醉過一次酒,酒后的悲傷與狠決,讓我跟著心痛不已。

  想起去年種種,我了無睡意,披著衣服坐起來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我回過頭,見一人覆著月光推門進來,正是皇上。

  一時之間,兩人皆無語。皇上在床邊坐下,幽幽嘆了口氣。我側過身靠在他懷里,聞到他身上的木蘭香,還有些酒氣。

  “想聽你唱歌。”

  我閉上眼睛,曉得他今天也如同昨年今時一樣,心情極度壓抑。不多說話,只是輕輕唱起了《水調歌頭》。

  聲音并不穩,時不時地發顫,挺著大肚子我越加無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皇上并不介意,只是捧著我的臉,在我的歌聲里細細地一遍一遍親吻我的額發、眼睛和臉頰。

  中秋是皇上的弱點,只有這一夜,才能看到接觸到他的軟肋。等月色消散,朝霞漫天的時候,誰都不會看到現在這樣的他。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用手輕輕撫著肚子,我們可否人長久?
八月底入了秋,天氣不再那麽悶熱了。
  方和珞推算著我的預産期是九月初四到九月初十之間,所以九月的第一天,素芳姑姑就領著一個面生的嬤嬤來了影灼閣,說這個嬤嬤是太后親自挑的接生嬤嬤,現在開始就在影灼閣住下,以便隨時準備接生。

  素娥姑姑和碧兒輪流陪我過夜,小福子和小沈子也睡得並不踏實,時刻準備著跑腿和燒熱水,弄得整個影灼閣的人跟打仗似的。我也睡不好,一直都在做夢,看見肚子裏的小傢夥要出來了,到最後自己驚出冷汗不說,連帶著把整個閣裏的人都折騰得人心惶惶。

  皇上幾乎是日日來的,但因爲我即將臨盆他並不方便睡著,也就只能每天來陪我說上一會兒,安撫下我焦慮的情緒。

  到了初四那一天,那更是人人的心眼兒都吊在了嗓子尖上。武夫人一早醒來就拉著陳氏守在了我的床邊,我看著她們如此緊張我是既開心又不安。但這一天我還是像原來那樣子,在床上躺了一天,該吃的吃,該吐的吐了。素娥姑姑跟我說,太后一天之內派素芳姑姑來看過三回了,素琴姑姑也來過一次。

  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在動,便模模糊糊地拿手摸摸肚子安撫著不安分的小傢夥。耳邊傳進的是碧兒輕輕地鼾聲,不知爲何卻突然一下子睡不著了。

  合了一會兒眼睛,我感受著肚子裏細微的變化,這在如此安靜的周圍是可以感受得很清楚的。

  痛……

  肚子裏傳來一陣一陣的痛,與平時的痛並不一樣。我知道這叫做陣痛,是生小孩的前兆,所幸的是前期的陣痛還在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碧兒醒了過來,見我這樣子也就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大概也是之前素娥姑姑千叮嚀萬囑咐過的,立即給我打了水擦了擦臉,然後開了門叫了素娥姑姑。

  武夫人、陳氏和素娥姑姑一道進來的。

  武夫人坐到床邊握著我的手,一邊給我擦擦汗,一邊笑著跟我說沒關係這些痛忍忍就過去了。

  陳氏安靜地在旁和碧兒一起擰帕子換水。

  素娥姑姑站在武夫人身後,對我說道:“已經叫小沈子去通知皇上了,太后和皇后那裏應該也知道了。懷夢芷杏她們四個也已經在外面候著了,人手不用擔心。”

  我看著素娥姑姑和武夫人,點點頭。其實現在的陣痛還不是很厲害,只是比平時痛一點點,稍稍忍一忍就過去了。而且陣痛的頻率比較低,大概半個小時痛上一回。

  過了中午,皇上急匆匆地趕來了,武夫人讓了位子。

  皇上坐了下來以後,素娥姑姑行了禮,道:“皇上,奴婢們都在門外候著,有什麽事情您就叫一聲。”

  皇上一手握住我的手,又點了點頭,素娥姑姑和武夫人她們就都退下去了。房裏只留了碧兒擰著帕子。

  “上朝前就收到了小沈子的報信說槿兒肚子開始痛了,本想著上完朝就馬上過來的,但是王君實這不識相地非拉著我說了許多事情,怎麽說都不肯走。若不是剛才成太傅拉走他去說事情,我恐怕還脫不開身。”

  看得出,皇上趕得匆忙,鼻子尖上還有著汗水。

  “不痛,真的。”

  我看著皇上眼裏的著急和擔憂,心裏突然一陣心疼,擡起手去抹皇上的汗水,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計較這著急和擔憂是對我還是對肚子裏的孩子的。

  到了晚上,這陣痛的頻率越來越高,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方和珞在早上就來過一回,檢查了一下胎兒的情況並沒有異常,下午的時候也來過一次,照例看了看我陣痛的情況,到了晚上他看完以後就說:“差不多就是初六清晨吧。”

  小沈子領會了意思就跑去向詠鳳宮和甯鳳宮報了消息。

  原先的陣痛我還是吃得消的,可是後來這一陣一陣的痛來得是又快又密,我額頭上臉頰上到處都是汗,接生嬤嬤表情很冷淡地守在旁邊,讓我心裏更是虛了一陣。這個時候皇上已經被請了出去,太后和皇后也趕到了影灼閣,三個人坐在一樓大廳裏等著我生孩子。

  時間走過一秒,我的心跳就越快。就像高中的時候剛要去跑完八百米,心臟有種虛脫的無力感,還時不時地想上廁所。

  素娥姑姑和碧兒幫我換了一身衣服,原來的那一身早已經是浸滿了汗。我想起了剛才皇上出房門前的臉,突然湧上了一股生離死別的感覺,彼此有一股子默契,卻不能不分開。古代生孩子殞命的女子不在少數,我閉著眼睛跟自己說,我絕對要活下來,和我的孩子一起活下來。

  而夜半的天氣也突然變化起來,雷聲不斷,閃電像刀子一般劃破夜空,傾盆大雨幾乎是隨著我的陣痛在落下。這是事後碧兒說給我的,還說得是極其生動形象,說那閃電的樣子就像是一條龍,我生孩子的過程就像是真命天子降世一樣。雖然我知道這是巧合,但在太后她們眼裏看來,就不只是巧合那麽簡單了。

  我臨盆的時候差不多是初六早上五點左右,那個接生嬤嬤異常冷靜地指揮著懷夢她們把小福子煮開的水端進來,再之後的事情我也就不太記得了。只隱約記得素娥姑姑拿什麽東西放進了我的嘴裏,床上綁起了兩根布帶子,我聽接生嬤嬤說一頭綁在她手上,於是碧兒就把我手腕綁起來了。

  說得惡俗一點,這生孩子有點像上廁所。肚子裏是萬般疼著,止不住地疼著,我腦子裏面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人的臉來,也沒有任何思緒,只想著把孩子健康平安地生出來。

  素娥姑姑和懷夢一人一邊按住我的腿,碧兒和芷杏替我擦著汗,我雙手抓著紅帶子嘴唇死死咬住,都咬出了血。碧兒後來也告訴我說小姐那時候的表情真的是扭曲了,簡直可以說是猙獰,被我狠狠瞪了一記白眼。

  痛,痛得巴不得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可惜不能。身子好像被切開了,一開始還有力氣喊叫,到後來嗓子嘶啞連叫都叫不出來。孩子接生出來的時候,我有很強烈的感覺,身體裏一個很重要的部分被抽離了。我感覺很累,好像這輩子的力氣就要用完了一樣,呼吸都只是一種本能反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一聲並不算響亮的哭聲,心裏驀然舒了一口氣。素娥姑姑湊我耳邊道:“恭喜主子,是個皇子。放心,我看著。”

  我一聽,嘴角微微上揚,終是抵不過身心勞累,沈沈地睡去了。

  等我這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一睜開眼,就看見皇上微微笑的臉龐。房間已經被打掃乾淨,我身上也已經換洗乾淨了。

  “是個皇子。”我對他道。

  “知道了。”皇上點點頭,摸了摸我的臉頰,“辛苦你了。”

  昨天在這裏生孩子的時候一個人很痛,但是我覺得我很勇敢堅強,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其實我想掉的,就怕被人笑話了去。而現在,我卻因爲皇上的一句簡簡單單的“辛苦你了”流淚面滿。

  “哭什麽?”皇上低下身來吻了吻我的額頭,“生個皇子我們該笑的不是嗎。”

  “皇上,我有種感覺很強烈。”我看著皇上,淚眼朦朧地道。

  “什麽?”

  “劫後餘生的重逢……”我看著皇上,他只抿起嘴巴,笑了笑。我一時覺得這話很煽情,便紅了耳朵,急忙轉了話題,“孩子呢?”

  “素娥姑姑看著,放心。”

  皇上輕輕吻了吻我的唇,我這時才感覺到,嘴唇還裂著,微微發痛。我擡手去摸肚子,皮球一樣的肚皮變小了,多少有點不習慣。

  等我止了淚水,素娥姑姑抱著皇子進來了,後面還跟著武夫人和陳氏。

  皇上輕聲對我說,陪了我一日都沒有處理公務,他先走晚些再過來。

  素娥姑姑把小皇子放在床邊,我半坐起來看著他。五官還擰在一起,但我就是覺得他是個俊小子,看著他就想笑。

  見我如此,武夫人紅了眼眶,拉著我的手說:“媛兒,娘真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說……”

  “娘?”

  “唉……”武夫人歎了一口氣,啞聲道,“小皇子生下來的時候,過了許久才哭,聲音也輕,我當時就有些擔心。後來太醫來看過,說是孩子心肺不太好,怕是不好養活。尤其是現在快冬天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一聽也愣住了,這原本就是我與皇上想的托辭,用來誆騙太后的。沒想到卻惹得武夫人這麽難過,我又不能說出實情,只好愣著不說話。

  陳氏站在一旁,以爲我是一時無法接受,趕緊安慰道:“宮裏有太醫照顧,藥材也足夠,好好撫養一定沒有問題的。妹妹現在最重要的是坐月子,養好了身子才能照顧小皇子。”

  “對對!媛兒也不要太擔心,坐月子是大事,不能馬虎。”武夫人抹了一把眼睛,強打起笑容,“我聽公公們說,皇子降生的喜報已經發了,你爹和你哥哥也會很快知道的,還不曉得會多高興呢。你放寬了心,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也很擔心小皇子,那天太后娘娘等了一夜,太醫來說孩子身體不好的時候,都傻了。”

  我心裏不由冷笑,太后不傻才奇怪呢!這個孩子無論對皇上還是對太后都很重要。誰能指點江山,誰都執掌大權,這個孩子都是重大的砝碼。太后不可能搶得太明目張膽,皇上勢必會保護的周全。我剛生完孩子,身子骨還處在弱勢,當務之急是先好好坐好月子。

  我看著小皇子,握著他的小手一陣唏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沒有平靜的一輩子,連哭聲都那麽微弱的小小身子,能不能承受這帝王家的殘酷和無奈?

  皇兒啊皇兒,娘既然生下了你,就算拼盡全力,也要保護你!

  窗外依舊是悶悶的雷聲,我卻明白,是時候變天了。
第六十八章 道賀
  我生下皇子後,日子一下子忙碌了起來,與先前懷孕的這一段時間比起來,更是有許多瑣碎的事情冒了出來。 

  畢竟我是頭一次生孩子,也就沒了主張。幸虧武夫人在旁,素娥姑姑以前帶過皇上也算是有經驗之人,幫著我也就解決了不少問題。 

  又讓我休息了一日之後,太后和皇后來看我了。 

  “行了,安分地給哀家躺著,行禮就免了。”太后的面龐上看不出是喜還是怒,身後跟著素芳姑姑和宜嬤嬤,武夫人和陳氏很快被請了出去,房間只留下了我和素娥姑姑與太后這些人。 

  “哎。”我知道現在太后心情一定也很錯雜,生下皇子她肯定是高興的,但方和珞又與她說小皇子身體不好又讓她煩悶了。 

  “怎麼了?”見我哀愁的樣子,太后忙坐上來執起了我的手,“這是怎麼了?生了後宮第一個皇子,應該高興的吧?這坐月子才剛開始就愁眉苦臉的,又怎麼養的好身體啊。” 

  “太後說的槿媛都知道,”我硬生生從眼楮里擠出了兩滴眼淚,又拿帕子在眼角抹來抹去,“我能為太后為皇上添上一孫一子心里是高 興,可是一想到皇兒的身子欠安就覺得愧疚,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好,沒能給他一個好身子……” 

  “我那天听方太醫說的時候心里也慌了一下。”太后見我說起了皇子地身體狀況,忍不住臉色一沉。隨即又緩了緩,道,“但凡事我們要往好的方面想,這一個冬天好好養著應該會好起來的,宮里有的,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了。” 

  “嗯。”我點了點頭,“槿媛第一次生孩子,雖然有很多東西都不懂。但一定會倍加用心地照顧他的。” 

  “哀家沒生過孩子也給不了你什麼好建議。但是那個奶娘——奶娘應該初六那天早上就住到影灼閣的。也有三天了,你見過了吧?”我對那個三十歲不到的微胖奶娘印象還是不錯地,一般晚上喂奶地工作都是交給她地。奶娘看上去人很精神,話不多,晚上和芷杏一塊照顧皇子,白天也會在我跟前給我當下手,教我帶孩子。雖然是太后挑的人。但素娥姑姑去探過底了,是個靠的住的人。太后見我點點頭,又繼續說 道,“奶娘俞氏是個老實人,身體也好,在帶孩子方面是很有經驗的。我把她安排過來,也好減輕你的負擔。” 

  听了太后的話,我裝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之後太后又嘮叨了幾句。無疑是什麼好好養身體之類地。然後又抱著小皇子逗弄了好一會兒才離去。說是離去。後又折回來跟素娥姑姑說了關于小皇子起名字的事情,說這些事情都交給皇後去辦叫我專心養著就可以了。 
  

  如是才算是真的走了。 

  在之後的幾天里,影灼閣又是別樣的熱鬧。道賀的人一波接著一波。好不容易應付過去了,一樣不得安生。 

  曹寶珍是日日帶著一大堆補品糕點來影灼閣看我,一待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也就解了我的悶。有一回晚上睡覺前與皇上說起來,皇上佯裝生氣地說這曹芳儀天生愛吃又八卦,把我的槿兒帶壞了可怎麼是好。我听完也笑了,看得出來,皇上對曹寶珍雖說冷淡些,但也很客氣,比對其他嬪妃好上許多。 

  溫依雪只來過一回,帶著溫玉帝姬一塊來地。見過我以後,只是機械地說了幾句關心地話,面上是皮笑肉不笑;然後見了皇子,懷里抱著她的溫玉,只說了一句︰“我們家溫玉有弟弟了,真好。” 

  我知道這溫依雪過來看我不過是走個形式,但她那酸不溜秋的說話感覺實在是讓人不舒服。原本她地溫玉帝姬即便不受皇上寵愛,也是後宮里的唯一血脈。現在我不僅生了一個孩子下來,還是一個皇子,那麼她的帝姬地位更下跌了。 

  
  “溫貴嬪中午吃的是餃子吧?沾了不少醋啊!”曹寶珍坐在桌子另一頭,喝著茶吃著放在上面的松仁糕,優哉得很,“這話我听著怎麼就這麼酸呢?哎呀,牙齒都要酸掉了。” 

  我看著曹寶珍夸張的表情,又看著桌子上的糕點,也不知道她是帶過來給我吃的還是給自己吃的,覺得好笑,一時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哼。”溫依雪並不知道我在笑什麼,見我與曹寶珍這樣,不覺懊惱起來。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對曹寶珍冷哼了一聲,“看來這里並不歡迎我,我也就不久留了。” 

  說罷,氣沖沖地抱著溫玉帝姬走了。 

  “走了才好,”曹寶珍一點都不在乎得罪溫依雪,或者應該說她是從來沒有在乎過會得罪誰,“她在這里簡直影響我的食欲嘛,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來能怪誰?若不是那時候太后心軟開口保住了她的胎兒,你以為皇上會讓她這麼生下來?” 
  

  我笑了笑,曹寶珍看著一邊哄著皇子的奶娘俞氏,“那時候的事情俞佩珠你也是知道的吧?” 

  奶娘俞氏愣了一愣,沒答話,只看了看我,輕輕點了點頭。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吧,再提它也沒意思。”我笑著對曹寶珍說。 

  曹寶珍點點頭︰“所以我說這後宮里就你人好,啊,那個像小孩子的雲美人人倒也是不錯的,好相處,你說其他那幾個怎麼就喜歡把眼楮長頭頂上去呢,自以為都金貴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我笑了一陣,小沈子進來報道︰“主子,蕭貴人、姜才人和雲美人來了。” 

  我點了點頭要小沈子領他們進來,曹寶珍努了努嘴,道︰“你看,兩位仙女來了。” 

  姜嵐和雲臻一進來給我請了安就直奔著小皇子去了。雲臻一直笑 著,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小皇子的手,生怕把他弄疼了。姜嵐一邊看,一邊回頭對我道︰“這孩子實在是可愛的緊,你看,這眉眼和皇上長得多像啊。” 

  蕭吟壓根兒沒看小皇子一眼,與我請了安,就坐到了曹寶珍對面。

  姜嵐左一句可愛又一句長得像皇上,還時不時地看我兩眼,我是知道了她這話是故意用來刺激蕭吟的,而蕭吟也確確實實黑了臉。 

  “真是好福氣,小皇子長得這麼討人喜歡。看這眉目,就是帝王像。”姜嵐把孩子交還給奶娘,笑眯眯地對我說,“武嬪就是好福氣。” 

  “馬上就不是武嬪了。”曹寶珍冷冷哼了一聲,“溫依雪懷帝姬的時候,就升了三級,生下來又晉了一級。這會武嬪得的是個皇子,就該比溫依雪多晉幾級。” 

  曹寶珍心直口快,那一廂蕭吟的臉更陰沉了。 

  “蕭貴人不過去看看小皇子麼?”我抬頭說道,與蕭吟目光對視,我淺淺地笑了。 

  在外人看來,這一笑充滿了十足的挑釁意味。但也只有我和蕭吟知道,那里面包含著太多復雜難以言喻的情感,唯獨沒有挑釁。
月十三那天,皇後派了小明子過來說小皇子的名字已取是皇上叫太傅成柏舟取的,太后她們對名字還算滿意,過來想看看我的意思。我表示只要皇上他們喜歡就好,我並沒有異議。 

  名字,終不過是一個代號。 


  小皇子的名字定下來後,第二天詔書就下來了。這一天,一共出了三張昭書。一張是昭告天下皇子名字的,單名一個“縝”字。按我的想法倒也是相配,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個縝密的計劃。另一張就是我的晉位詔書。皇上並沒有像曹寶珍說的那樣子因為我生了皇子連晉幾級,而是照規矩只把我從武嬪升到了武婉儀。 

  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張詔書,說是曹寶珍因去年一整年陪太后誦佛以及在我有孕期間陪伴我,故晉位一級升為了曹容華。曹寶珍拿著那張詔書笑得沒了眼楮,我覺得“傻人有傻福”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倒是一點都沒有錯。 

  “你可知我為什麼晉位曹寶珍?”晚上皇上過來影灼閣用晚膳,吃完後撤了席,然後我坐在床上看他逗弄著縝兒。 

  “知道。”我點點頭。我晉位到婉儀,就與曹寶珍同個等級了。在太後眼里,我的品級越高對她可能產生的危害就越大。我雖表示會好好跟在單家人身邊,但畢竟不如曹寶珍與單家的關系親近。晉位曹寶珍,能稍稍安撫太后多慮的心。 

  “哦?槿兒向來聰明,將來縝兒一定也很聰明。”皇上一笑。抱縝兒在懷里,縝兒對著皇上呵呵呵地直笑。我被眼前地情景微微燻熱了眼楮,這樣的場景,應該就是尋常家庭里的幸福鏡頭了。不過這也只是片刻的,我知道,身處這後宮里,我只可以有勇敢,只可以有睿智。只可以有冷靜;這樣子的溫情只存在瞬間。是不可能永恆的。 

  “比不上皇上的心思細密。”我笑著回看皇上。他眼眸中倒影出來的那個我有點模糊不清。 
  

  “給曹寶珍晉位最開始並不是沒我地意思,是太后來說地。”皇上笑了笑,看懷里地縝兒吮著手指好像要睡著了,便叫來了奶娘把縝兒抱下去了。然後他洗了洗手,自己脫了外套上了床與我並排坐著,“太后有些心急了。” 

  “太后並不像這樣的人。”我說道。 

  “是啊,她不是。但是。事情總是多方面的。”皇上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道,“現在槿兒只需要好好養身體,照顧好我們的縝兒,其他什麼都不用操心,知道嗎?” 

  我看了看皇上,直覺地發現他向我隱瞞了什麼。既然他不願意說。那我現在即便是追問下去也是無果的。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蕭吟那里怎麼辦?”我問道,“知道了縝兒的身體狀況後,太后應該不會這麼快下手了吧。” 

  “應該是地。但是我也不能保證。” 
  

  “嗯?”皇上說得輕松,我不禁疑惑地看著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後扶我躺下,吻了吻我的額頭道,“我會好好的保護你們母子的。” 

  我點了點頭,埋首到了皇上的懷里。這一片胸膛對我來說是什麼樣的依靠,我也是越來越迷茫了。 

  我會和曹寶珍說起她怎麼晉位到芳儀地只是無意。 

  坐月子地光景總難免無聊一些,早上我帶帶縝兒,下午和晚上基本他由奶娘看著睡覺,我也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幸虧有曹寶珍和雲臻在,她們時常在皇上不在的時候來影灼閣坐坐,與我聊天打發光景,有時候曹寶珍說一件宮里面發生的事,能讓我和雲臻笑上好一陣子。 

  那天只來了曹寶珍,我納悶著,便問了雲臻怎麼沒來。 

  
  曹寶珍白了白眼楮,一屁股坐下先自顧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完後才說道︰“我和雲美人啊本來說好了在月暢園等著然後一道過來地,雲美人這人和我也合得來的,平時也很守時。可就是今天我等了她好久都沒見她來,我就到延翎宮去看了看情況,原來是那個姜才人不知干什麼纏上了她。我看到那個姜才人就頭大啊,根本不想與她說什麼就差人留話給雲美人要她得了空就過來。” 

  “姜才人找雲美人能有什麼事情?” 
                              

  “天曉得啊,這姜才人一下子對雲美人好一下子又和蕭吟對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折騰些什麼。”曹寶珍喝了水算是順了氣,又開始吃起了點心,一邊和我扯開了話題,“倒是我上次听不知道誰說,那個姜才人一直很想晉位,苦于沒機會。” 

  “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啊,”我笑道,素娥姑姑端了一個小幾子放到我的床上,放了茶水和點心,我與曹寶珍邊吃邊聊道,“這宮里恐怕不想晉位的只是少數吧。” 

  “哈哈,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我運氣不錯。”曹寶珍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那時候你們還沒有進來,我也就封了一個小儀。我也知道我這個人性子就這樣了,一根腸子通到底,有時候又嘻嘻哈哈的,皇上也不喜歡我,我也從來沒指望晉位什麼的。後來因為照顧皇后給晉位到了芳儀,現在因為陪你說說話解解悶又晉了一位。你說,是不是運氣好?” 
  

  “照顧皇后?” 

  “是啊,那時候皇后小產,每天幾乎是黑著一張臉的。不過這也不能怪她,你想誰沒了孩子都會不高興的啊,何況她是皇后。可能就是看我這個人會耍寶,太后就叫我去陪陪皇后,後來事情過了,我就被皇上晉位了。這有些事情還真是強求不得。” 

  “是啊,是啊。”我點了點頭,“有些事情真的是強求不得的。” 

  我與曹寶珍說著又扯了一些別的,突然碧兒沖了進來,滿臉惶恐得說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主子你快拿主意!” 

  “什麼事,靜下來說。”素娥姑姑在旁說道。 

  “是這樣子的,下午的時候俞媽媽在旁照顧著小皇子,我和芷杏得了空就坐到門口走廊上繡點荷包,後來不我們被小皇子的哭聲驚動了。”碧兒說得喘,看來跑過來的很著急,“我們一看才曉得是吊在小皇子搖籃上的一個荷包散開了,里面放的花瓣香氣很重,直沖著小皇子……” 
  

  曹寶珍“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這可是大事情!” 

  我看了素娥姑姑一眼,她立即明白我的意思跑了出去。我問道碧兒︰“去叫太醫了嗎?” 

  “小沈子已經去叫方太醫了。” 

  說著,素娥姑姑抱著縝兒領著俞佩珠進來了。俞佩珠見我就跪下了,我見她也很內疚的樣子,叫她先冷靜下,等下再解釋給我听。 

  “主子。”素娥姑姑把縝兒抱給我,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是其他人下的手。” 

  我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有人以為我的縝兒心肺不好,所以借由濃郁的花粉香刺激他。幸虧不是這樣子的。而我也驚著了,不過才十來天,便有人朝我的縝兒下手了。

   這宮里,還是一天都不得安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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