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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媛妃賦 作者:玖拾陸 (已完成)

  陳霖韻被送入冷宮的消息讓這後宮又安靜了一陣子。其實,這後宮本來也就鬥得不厲害,經過溫依雪這樣一折騰,偶爾出來蠢蠢欲動的人,比如薑嵐,也就安分下去了。

  這幾日,隨著幾場春雨,天氣溫暖了許多。我換下了厚重的冬衣,渾身上下輕鬆了不少,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在瓊薈樓的小院子裏擺了書案,我每天早上都會在那裏抄上一兩個時辰的金剛經。

  這本金剛經是抄給太后作爲生辰禮物的,我心裏頭也記著素芳姑姑說的話,就故意把字寫得大一些,一筆一劃清清楚楚。紙張也是我與素娥姑姑精心挑選過的,都用上等的檀香薰過,抄完晾乾之後便放到錦盒裏,等全部抄完之後裝訂起來後再熏上一次,以後拿出來誦讀的時候餘香逗留,也有清新凝神的效果。

  太后的生辰在四月二十二日。照太后的意思是要簡辦,但皇后仍舊爲了這場生辰筵席張羅了一個多月。

  筵席的地點定在了福秀宮,福秀宮的內廳裏擺了兩桌坐了女眷,廳外園子裏又擺了三桌,是給皇上、德親王、豫親王他們這些男性親眷的。

  筵席開始前,大家先挨個兒上前給太后祝壽。按著嬪妃的等級來,我看著雲臻一個人顫顫地走上前,如今陳霖韻被打入了冷宮,美人也只有她一個了。她送了太后一幅極大的刺繡,看來也是花了一番工夫的。太后微微點了點頭,收下了,也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接著是姜嵐和沈若婉,再是徐秀兒和蕭吟。

  蕭吟呈上去的盒子看上去就很精致,素芳姑姑打開給太后看了以後,太后竟然是笑了。她擡起眼來,這還是看了幾樣禮物後太后第一次擡起眼來看人:“蕭貴人準備這份禮物可算是用心了。”

  “謝太后誇獎。”蕭吟看上去很高興地福了福身。

  “什麽禮物讓太后高興成這樣?”我一笑,心裏早就猜到曹寶珍會問出這樣的話。只見她伸長了脖子往那盒子裏看著,臉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你啊。”太后斜眯了曹寶珍一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示意素芳姑姑再次打開了盒子,把盒子裏的東西展示給大家看。

  我一看,不禁贊道,真真是好東西。

  “皇后看這串佛珠怎麽樣?”太后轉臉問皇后。

  “上等的好玉,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皇后看了看蕭吟,又把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笑道,“看來蕭貴人真是煞費苦心。”

  “這珠子臣妾還特意請了寺裏的高僧開過光的。謝皇后娘娘誇張。”蕭吟說這句謝謝沒有剛才謝太后那麽客氣,可能是她從皇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敵意。

  “武嬪呢?”皇后也不去管蕭吟,只看著我笑道,“準備了什麽?”

  “槿媛惶恐,準備的禮物並不像這佛珠一樣值錢。”我把聲音放的柔一些,卻故意提出蕭吟做比較,在太后和皇后面前擺出與蕭吟的爭鬥之心。示意素娥姑姑呈上了錦盒,“這些只代表槿媛微薄心意,希望太後福壽安康。”

  “好好。”太后點了點頭,素娥姑姑把錦盒遞給了素芳姑姑,而後素芳姑姑把錦盒遞給了太后看。太后看完後伸手接了過去,比剛才更是開心的樣子,“還是武嬪最懂得哀家的心思。今年最開心的就是收到了武嬪這件禮物了!”

  我抿嘴笑笑,謝過了太后。皇后拍了拍我的手背,表示出一副同喜的樣子。

  蕭吟在瞬間變了臉,她冷笑著看著我,也不管在這麽多人面前。我卻忽然心情大好,知道了蕭吟的立場,我也曉得她這副樣子也不過是假裝出來的,爲的是讓大家看到我們兩個爭寵,互相爭高下的假像。能和這麽一個聰明的女子同唱一台戲,這日子也算是不無聊了。

  太后見氣氛有些不對,草草收了後面幾份禮物,就叫我們入席了。

  我與蕭吟自然被分開了,我與太后、皇后、曹寶珍、溫依雪,豫親王妃和德親王妃她們坐一桌,蕭吟、雲臻、姜嵐和親王家的幾位郡主坐一桌。期間,我一邊聽我這一桌曹寶珍說著些閒事,同時也留心著隔壁桌的動靜。

  薑嵐似乎很不喜歡蕭吟,只與雲臻竊竊私語。徐秀兒和沈若婉本來就是怯弱弱的,都安靜地坐在那裏吃飯。蕭吟被晾在了一邊,與郡主們不熟悉也拉不上話,她似乎有些不高興,說了幾句什麽,我憑感覺覺得不是好話,至於具體的我卻也是沒有聽到。

  吃飯不過一會會的工夫,我放下來了筷子,心想等下回去還是要叫小福子給我做些宵夜吃吧。

  飯後撤了桌子,大家坐成了一圈,開始聊天。

  徐秀兒和沈若婉先找了個理由先走了,太后對她們也並不太放在心上。然後曹寶珍坐了過去和太后、皇后說話,太后和皇后時不時地被她逗笑;溫依雪坐在一邊照顧著溫玉,看似也很忙。

  我與雲臻是有好一陣子沒有見面了,趁此機會坐到了一起準備好好聊聊。薑嵐也坐了過來,與我挨著坐。我自然知道她與我套近乎的原因,不過是想借著我與蕭吟鬥。眼下,蕭吟自然不好一個人坐著,左看右看,她最後在雲臻的旁邊坐了下來。

  她一過來,我便故意擺出了冷冷淡淡的表情。

  蕭吟看我一眼,也並不是什麽好臉色。

  大家閒聊了一會兒,德親王單政進來了,後面還跟著兩個年輕男子。

  “這是德親王家的兩個小王爺,單子賦和單子詩,一個是刑部尚書一個是太常寺少卿。”薑嵐突然貼過了臉,對我悄悄地說道。

  我看了她一眼,問道:“那太常寺卿又是誰?”

  “是北辰王,還兼任了九門提督。”

  我又看了那兩個男子一眼,心裏道,這兩個就是皇后的兄弟了。

  單政向太后行了禮,又寒暄了幾句,最後也請了辭。花園裏還聽得到豫親王“再喝一杯再喝一杯”的叫聲,看來還在興頭上。怕是單政不想再與豫親王攪和下去,才帶著兩個兒子先來辭行了。

  單政帶著家眷離開沒多久,皇上也進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也看了蕭吟一眼。然後他對太后道:“我再陪豫親王喝幾杯,母后若是累了就早點休息。”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皇上轉身就要出廳,溫依雪突然站了起來,抱著溫玉追了上去。我們都吃了一驚,這溫依雪究竟是怎麽了,最近反常的行爲還不是一般多。

  “皇上很久沒有來看溫玉了。”溫依雪的聲音從廳外傳來。

  “有空再說吧。”回應的,是皇上冷冷淡淡的聲音。

  再過一會兒,就見溫依雪抱著溫玉回來了,眼角略濕。她一進來,太后就冷冷道:“溫貴嬪,不是哀家說你,有時候做事情也要看看場合。”

  溫依雪一愣,緊了緊抱溫玉的手,道:“臣妾先告辭了。”說罷,扭頭跑了出去。

  “要不要派人看一看?”皇后問道。

  “她那性子,隨她去吧。”太后搖了搖頭。

  被這麽一弄,大家似乎沒了興致再聊下去,可又沒有人開口說散了,也就只能這麽幹耗著。

  也就在此刻,德順進來了。他請了安,說道:“稟太后,門口散了,皇上在門口等著蕭貴人一道走。”

  德順的話一出,蕭吟的面色立即好轉,太后點了點頭說了“去吧”,她就笑意盈盈地起身拜別了太后和皇后,出了廳。

  我閉了閉眼睛,但是心仍忍不住地往下一沈,即使我知道這只是另一出戲,可我卻不能說清楚自己心裏的感覺。

  雲臻本想說什麽的,卻早一步被薑嵐帶走了。

  曹寶珍啐了一口,坐了過來,對我道:“武嬪你也不要去擔心蕭吟的事情,反正你大了肚子皇帝該怎麽疼你還是怎麽疼你的。你看那個蕭吟與皇上這麽久了也沒見肚子有什麽動靜,天曉得是不是不能生!”

  “曹芳儀!”太后突然出聲喝道,“怎麽這麽大的人了,說話還是不經大腦。”

  曹寶珍吐了吐舌頭,輕聲對我道:“說不定被我說中了也有可能。”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武嬪你什麽都不用想,安心養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太后閉眼揮了揮手,“散了吧。曹芳儀,武嬪就由你送回去了。”

  “是。”我乖順地點了點頭。
  曹寶珍一路與我走到福秀宮的門口,突然“哎呀”叫了一聲。
  “怎麼了?”我問她。

  “你瞧我什麼破記性!”曹寶珍拍了拍自己的頭,“我爹還在園子裡等著我呢,我與他約好了飯後說會兒話的。”

  “不要緊,你去吧。”曹家和單家是姻親,曹寶珍的爹今天也來了。我推了推她,“我有素娥姑姑照顧著呢。”

  “那我去了啊。”曹寶珍也是直腸子,有什麼幹什麼,“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笑笑,看著她又折回了福秀宮裡。

  也就是曹寶珍這麼一走,我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人。

  眯眼一看,正是很久以前見過一次的北辰王。

  黑暗中他負手而立,沒有與皇上在一起時的溫和樣子,看上去冷漠了許多,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看來,”他眯了眯眼睛,看著我隆起的肚子說道,“我看人還是很准的。”

  “臣妾見過北辰王。”我客客氣氣地拜道。

  “武嬪客氣。”北辰王與我保持著較遠的距離,微微抬手,素娥姑姑便扶住了我

  。我對眼前這個北辰王印象非常深刻,不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清冷的感覺,而是剛一進宮時,我們第一次拜見太后出詠鳳宮的路上遇到他,那時候我與蕭吟還是好好的,他卻一語說中了我們現在的狀態。

  那時候,我們又怎麼會料到彼此都會成為皇上手裡的棋子呢?

  沉默了片刻,北辰王的聲音又從黑夜中傳了過來,他道:“看樣子,皇上也是極會挑人的。”

  我對他笑了笑,卻什麼都不說。

  看樣子,這又是一個知道皇上佈局的內行人。素娥姑姑說過,這北辰王雖然是太后的侄子,但似乎他與他父親豫親王與太后都不親近,相反和皇上的關係又好上一些。只是我猜不准皇上對這位王爺的意思,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

  “那麼我就等著繼續看戲了。”北辰王說完便自顧走了。

  我看著那一遠去的背影,不禁皺起了眉頭。素娥姑姑挨了過來,低聲說道:“這北辰王,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看出來了。”我忽然笑了,對素娥姑姑說道,“那些知道事情而不告訴你的人才是最危險的,他知道我們是在做戲,卻當著面把這層話說破了,還說了自己要繼續看戲,我相信,他不會對皇上不利的。”

  素娥姑姑看了我一眼,想知道我在打什麼算盤。

  “若是有了機會,我想把他拉進我們的隊伍。”我輕輕拍了拍素娥姑姑的手,“太常寺卿和九門提督,可都不是閑差啊。”

  “小主。”素娥姑姑想了想,終於說道,“我發現你又變了。”

  我聞言搖了搖頭,深宮的日子,由不得我不變。

  太后的生辰筵席過了沒幾天,薑嵐又拉著雲臻大駕光臨我的瓊薈樓了。

  那時候我坐在躺椅上看旁邊的素娥姑姑帶著碧兒、芷杏和懷夢繡小小的虎頭鞋子,她們說是要繡給我肚子裡的孩子,我也隨便她們,權當打發時間。

  “武姐姐,雲臻來了。”在小沈子通報以後,雲臻調皮地躲在門口先探出腦袋。我笑了,沖她招了招手要她進來坐。薑嵐走在後面,笑容裡有一絲愁苦。

  “小沈子,叫小福子做些點心來。”小沈子點點頭,退了下去。我輕輕咳嗽了幾聲,素娥姑姑馬上反應過來,領著碧兒、芷杏和懷夢下去了。

  “還是武嬪這裡最好最讓人舒服。”薑嵐突然歎了一口氣。

  我看著她,笑道:“薑才人這是怎麼了?如此美麗的一張臉卻皺著眉頭,讓人看了真的不忍心。”

  “喏,還不是某些人鬧的。”薑嵐看著我,慢悠悠地又歎了一口氣,道,“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還是來武嬪你這裡住吧。”

  “什麼事情要弄到搬宮這麼嚴重?”我故作吃驚地問道,知道這不過是薑嵐故意說說的,我也就順著她說下去。搬宮這是大事,也不是她說搬就能搬的。

  “哎,還是延清宮清靜適合我。武嬪你倒是不知道,這延翎宮就快被蕭貴人折騰得不像樣了。”薑嵐眉頭是皺得更緊了,“說是想要有家鄉的味道想讓皇上幫著改一下延翎宮,這是多大的工程啊,好像是磨了兩天,今兒個皇上是同意了。”

  我表現裝著對此事的吃驚和不滿,薑嵐今天來這裡,不過是出於妒忌。我心裡暗暗笑道,也明白這不過是蕭吟佈置出來的,要的是別人知道她在皇上那裡是受寵的,即使沒有懷孕,也是有這個本事與我爭寵的。

  “這麼說,皇上現在在延翎宮?”

  “就是皇上去了延翎宮,所以我才與雲妹妹過來武嬪這裡找清靜。我看啊,改明兒去找皇后說了,讓我和雲妹妹搬過來跟武嬪一塊住好了。延翎宮,她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薑嵐不滿地說道,“武嬪你人好,聽說懷了孕的人脾氣大,你也就沖那些個奴才發發火,從來沒見你對我們這些嬪妃發脾氣。不像有些人,仗著皇上的幾分寵愛,眼睛都已經長到頭頂上去了。”

  “大家同在宮中是緣分啊,我當你們都是好姐妹。”我擺出笑臉,說道。

  “所以我們才願意與你親近啊。”薑嵐說道,“也不是我這個人愛嚼舌根要說蕭貴人的不是,可我實在是受不了她這樣了。本來大家做姐妹的,就要和和氣氣,如今她已經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裡了。那天太后筵席她自己不高興就把氣撒到沈才人她們身上,要不是沈才人脾氣好,怕是又吵起來了。”

  說著,薑嵐無奈地搖搖頭,“現在就這個樣子了,要是以後懷了孕那還得了?她還不爬到武嬪你的頭上來?”

  我故意淡淡地笑笑,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看著她急不可待的表情,我只能歎口氣,裝著很委屈地說道:“也不是我不想說,不過薑才人你也知道的,上一回我與皇上說了這事,他給我臉色看不說,還冷落了我這麼久。如今,我又怎麼好意思再和皇帝扯破臉呢?而且為的還是同一件事情,讓皇上再訓我次善妒不容人,我是真真要哭死了……”

  “武嬪這麼說是有道理,但是我們也不能放任她……”

  薑嵐還想試圖說服我,在一旁安靜了許久的雲臻插了話進來:“姜姐姐,不要勉強武姐姐了,與皇上哥哥鬧,武姐姐會為難的。”

  雲臻這麼說了,薑嵐也就沒再往下說。

  既然她得不到想要的,繼續聊下去也是徒勞。隨便扯了幾樣事情後,薑嵐就說要回宮了,雲臻留了下來陪我吃了點心,我倆又聊了一會兒她才回去。

  晚上用過晚膳後不久,小沈子突然樂滋滋地跑了進來說皇上來了。

  我微微一愣,正準備起身迎駕,皇上已經走進來了,示意我坐著。小沈子和素娥姑姑識相地全部退了出去。

  “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皇上坐到了我的身旁,一手環過我的肩膀,一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肚子,問道。

  “這日子也就這樣了。”我笑著反問皇上,“皇上想聽到什麼答案?”

  “你啊。”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這宮裡也就屬你最會過日子。”我知道皇上說的什麼意思,總之是我該爭的我都會去爭,不該爭的推到我面前來我也不會去要。這樣子我才不會破壞了整副棋局,還能平安活下來。

  “皇上今晚不去蕭貴人那裡?”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話實在是像吃醋的小女人說的話。所幸皇上並沒有在意,輕輕擺了手,說道:“不去了,今晚在瓊薈樓陪陪你,不讓還真讓人以為蕭貴人可以爬到你頭上去了。”

  我笑了笑,心裡卻冷了一下。我的身邊,到底有多少眼線?哪個是太后的,哪個是皇上的?又有哪個是別的嬪妃的呢?

  在這宮裡,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看起來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卻是從頭到腳都在被算計。裝了線的木偶,能做的不過是和操線之人一起動,才好免過被拉扯的疼痛。
第五十二章 多余的事
  時間到了四月底,越加溫暖,宮里的春花都開了,看著也就有了好心情。

  而前段時間安靜的后宮,也跟著春意一塊蠢蠢欲動,瓊薈樓幾乎被踏破了門檻。從前從不到我這里來的嬪妃也來了,理由基本都是來看月暢園的花順便來坐坐。等延翎宮的改建工程一動工,姜嵐幾乎是日日往我這里來尋“清凈”了。

  云臻似乎對工程很感興趣,偶爾過來也都是說改建的事情。姜嵐極其不滿,有時候遇到曹寶珍在,兩個人一人一句地說蕭吟的不是。一個是心直口快,一個則是算計挑撥,我坐在中間,偶爾應上幾句,說急了就握著帕子當作抹淚,擺出一副委屈相。

  “我與蕭吟是一起進宮的,還不到一年,當初的四個人就已經少了一個。”我幽幽嘆了口氣,“想起這個,我心里就真的不好受。”

  “你顧念姐妹感情,她可從來沒顧及過。”姜嵐又道,“你這般樣子,還不被她欺負?”

  “能一塊服侍皇上是福氣,我也不想與她為難。她若真要欺我,皇上還會放縱著她嗎?”

  曹寶珍聽了這話點點頭道:“你心里有底就行了。只要皇上偏袒著你,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樣。修個宮了不起啊,改天你也叫皇上給修修這延清宮!”

  我聞言笑了:“修宮不是小事,自己煩不說,也吵到了宮里的其他人,你看這回把姜才人給委屈的。柳貴人還病著了,總不好吵著她養病。”

  等勸走了兩人,我尋思著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陳霖韻,冷宮里的生活不曉得她過得怎樣。問了素娥姑姑的意見后,我帶著碧兒往閑泠宮去了。

  我們平時的生活基本都在后宮中軸線的西邊,而閑泠宮在東邊。東邊的宮室是給皇子帝姬們住的,皇子長大封了王位搬到宮外的王府居住,帝姬在七八歲的時候搬來這里一直住到出嫁。嘉晟帝之后,皇室子嗣一直都稀薄,這里也空閑了很久了。如今皇上并沒有皇子,溫玉帝姬也還小。除了先皇還未出嫁的兩位帝姬外,并沒有住什么人。這兩位帝姬我倒是一次都沒有見過,她們不喜歡露面,連宮里的大宴都不來,平添了不少神秘感。

  閑泠宮在最東北邊,離東六宮還有不少路,非常偏僻,就和它的宮名一般,空曠清冷。偌大的一個宮里安安靜靜,隔斷了所有的喧鬧,只剩下讓人心如死灰一樣的寂靜。閑泠宮與尚曦園不同,沒有一個守衛,沒有重重鎖鏈,推開宮門,只見到一個素衣宮女在打掃院落。

  那個宮女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和碧兒,半天才回過了神,跪拜道:“武嬪吉祥。”從她的聲音里,我才認出,這人就是芳兒。

  “芳兒,陳美人呢?”

  芳兒指了指一個房間,道:“我帶武嬪過去。”

  陳霖韻正在屋里寫字,房間很大,家具卻只有一個架子和一套桌椅。芳兒說,因為這里只有陳霖韻和她兩個人住,所以房間足夠多,這間就是書房,臥室在另一邊。

  陳霖韻聽見響動抬起頭,見到我愣了一下,放下筆欠身要拜。她的衣裝同樣很素氣,也沒有化妝,更沒有帶首飾,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更加冰冷了。

  “武嬪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

  陳霖韻笑了笑:“其實挺好的。生活是清苦了些,吃穿用度更是比不上從前,不過很安靜,只要不出這個宮,每天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也不用挖空心思防著別人對付。”

  我低下頭嘆了口氣:“溫貴嬪那件事……”

  “過去的就不用管她了。”陳霖韻打斷了我的話,“她要對付我,一次不成肯定還會有下一次,防也防不完的。還不如早些讓她如了愿,我也能來這里過得舒坦。”

  聽到這里我頓時明白了,溫玉落水并不是奶娘失職嫁禍,而是溫依雪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陳霖韻知道這些還是落了圈套,不過是為了早些了事早些離開溫依雪的邊上。

  “能告訴我,那時候為什么不在房間里嗎?”

  “哎,你這人……”溫依雪搖了搖頭,“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別蹚這趟子渾水,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我不曉得怎么告訴陳霖韻,溫依雪是因為上次徐秀兒的事情才整她,只是繼續追問。陳霖韻被我問急了,才說,是有人給她留了字條,說曉得之前是誰翻了她的畫軸,約她到小花園那里,陳霖韻一時心急就去了,到了那里卻沒有見到人。

  “后來我曉得這也是一個騙局,就算我告訴皇后我為什么離開了也是沒有用的。與其跟溫貴嬪爭辯,還不如就這樣了。”

  陳霖韻看得開,我也能舒一口氣了。芳兒送我們出來,偷偷說,其實陳霖韻還收著那張紙條。我苦笑著搖頭,就算這樣,如今我也幫不上她什么,一個弄不好,反而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剛進宮的時候,素芳姑姑就說過,陳霖韻在宮里待不久。不曉得在這閑泠宮,她能不能住得久一些。

  晚上皇上陪我一塊吃了晚飯,他今日話不多,倒讓我別扭起來,只要隨意找了個話題

  “姜才人最近對我倒是熱情。”

  “我看她是有些熱情過度了。”皇上冷冷道,“她說來說去也就那么幾句,該怎么應付她,槿兒明白的吧?”

  “明白。”

  “別做多余的事,別理多余的人,槿兒向來聰明。”

  我聞言抬起頭看著皇上,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見皇上放下筷子,低聲道:“你可知為什么蕭吟至今都沒有懷孕?”

  我搖了搖頭,等著皇上說下去。

  “太后那里是把寶壓在了你身上,所以她和皇后處處護著你。若是蕭吟現在懷了孕,你覺得會怎么樣?”

  我咬著唇不說話了。蕭吟有孕的話一切就微妙了,我若生下皇子,蕭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單家不會想看到第二個皇子的出生。我生下的若是帝姬,只要蕭吟生下皇子,單家一樣會要了我們兩個的命,如果還是一個帝姬,不過是下一輪的懷孕競爭,只可惜,皇上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即便是帝姬,也一樣會變成皇子——徹底變成犧牲品。

  而我,無論對皇上還是對單家,都是一枚棄子,只能自生自滅自求多福。

  好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冷水,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皇上想說的我都明白,如果我再像今天一樣做出探望陳霖韻之類多余的事情,他隨時都可以用蕭吟頂替我。

  我原先以為皇上“警告”完之后就會離開,不想他并沒有走的意思,反倒是拉著我躺下休息。

  沉默了很久之后皇上突然開了口:“槿兒,我舍不得,你也別讓我走到絕路上不得不舍。”

  我身子震了一下,看著皇上的眼睛,深邃里透著柔情,可我渾身發冷,感受到一股寒意。想起之前我對他說的“喜歡”,表面上溫柔無比,心底卻明白,不過是說說而已。

  一句最簡單最唬人的話,相信它,也許會幸福,也許會粉身碎骨。

  半夜三更,我靠著皇上睡得迷迷糊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們都吵醒了。

  皇上起身去開門,門外素娥姑姑提著燈籠對皇上說了些什么,皇上應了幾句,披上外衣就走了。

  我疑惑萬分,素娥姑姑進來對我道:“是柳貴人病過了。”
第五十三章 柳碩彥病故
  從去年的冬天拖遝到這一季的春天,柳碩彥的生命終究還是熬到了頭。我坐在床上似醒非醒,從薛曉筱到陳霖韻,再到如今的柳碩彥,到底什麽樣的結局才是適合她們的,將來我又會是一個怎麽樣的結局?
  我感覺自己有點像只小蟲子,我若是不努力破繭長成一隻蝴蝶振翅飛舞,就只能被別人踩在腳底下捏在手心裏。

  如是想了一番,我心中下定的決心就更大了。在這後宮之中,我一定要佔據一席之位。

  “皇上剛才走的時候,囑咐了要小主自己好好歇息。”素娥姑姑見我愣愣地不說話很久,倒了杯茶上來說道。

  我本想說我也起來去瓊萃樓看看情況的,但轉念想起了皇上今日來時才說過的要我不要做多餘之事的話。我猜想他是不願意我去瓊萃樓的,不然剛才就不會披上衣服自己一個人走了。既然如此,我還是不要多生事節的好。

  “好。”我點頭應了應,又想了想,說道,“瓊萃樓的情況,明早素娥姑姑再同我說說可否?”

  “好。”素娥姑姑答應後,扶我睡下,離開了房間。

  隨著“咿呀”的關門聲,我聽到心裏有些什麽東西也跟著關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不算太早,穿衣梳洗之後,素娥姑姑出去忙事情了,碧兒在一旁服侍我用早膳。

  我喝了點粥,問她瓊萃樓的情況。

  碧兒搖了搖頭,有點同情地說道:“小姐,不是我說,這柳貴人還真的是怪可憐的哩。雖然剛開始她也沒給小姐你好臉色,但也不是什麽壞人。不像那個蕭貴人,以前總是姐姐長妹妹短的,現在看你的眼神總讓人感覺好像要把你生吞活剝了一樣;還有那個溫貴嬪,凶得緊。這宮裏怎麽什麽樣的人都有啊。”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有那麽一句話: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有。還真的是句相當生動形象的話。

  “碧兒說的話很好笑?”碧兒似乎不太理解我突然笑了。

  “不,沒有。”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淺淺笑道,“我覺得我們家碧兒在這宮裏待了這麽久,是越來越聰明了。”

  “嘿嘿,那還用說,小姐聰明碧兒自然跟著就學聰明了。”

  “嘴巴也是越來越甜了。”我看著碧兒,道,“柳貴人怎麽就病過了?”

  “這個啊,我聽小沈子說,照著柳貴人的身子本來還可以撐個一個月的,但昨天她非要一個人去瓊萃樓的園子葬什麽花。本來就是那樣身子的人了,還怎麽吃得消哦,後來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不過,”碧兒突然貼近我的耳朵,“聽瓊萃樓的宮女說,柳貴人去得十分安詳,還呢喃了心願已了的話。”

  “葬花?”

  “是啊。”碧兒想了想,突然笑道,“莫不是在學小姐與她說的故事裏的那個林妹妹?”

  “你也記得?”我心裏暗暗想到,那柳碩彥肯定是在學林黛玉葬花了。只可惜,她沒遇上她的賈寶玉,即便是遇上了,結局也不過落寞。我們的皇上,他不會是賈寶玉,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是啊,那故事精彩,碧兒也聽上癮了。”

  因爲柳碩彥病過了,延翎宮的改建工程也就暫時停了下來。薑嵐又來過一次,說起了現在的延翎宮髒亂得要死,表面是抱怨著,但她的語氣裏卻開心得很。我想,一定是蕭吟在宮裏故意擺出了壞臉色,才讓姜嵐這麽開心。

  延清宮在一夜之間挂滿了白布,顯得蒼涼起來。我撫著自己已經隆起來的肚子,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寢宮裏,哪里都沒有去。

  瓊萃樓裏來了一班和尚,念經超度著柳碩彥。

  隔了這麽一段距離,我在房間裏還是聽得到。有時候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好像跟著要變得清心寡欲了。

  大約過了三日,柳碩彥下了葬。那班和尚還沒有走,瓊萃樓裏設了靈堂,他們依舊在那裏沒日沒夜地誦經。

  聽素娥姑姑說,嬪妃喪事也算隆重,至少要念上七天,然後逢七天要做一場大法事,做滿七七四十九天,再等到一百天做一場才算結束。這一折騰,估計要到七月了。

  第四天晚上皇上來了,臉色並不好,害得小沈子他們跟在他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進了房間,只剩下我與他兩人,皇上的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怎麽了?”我問道。

  “沒什麽,不過是剛才蕭貴人在延翎宮爲了修宮的事情與我鬧了一回。”皇上說著嘴角微微笑了,“她也算是個聰明的女子。”

  “是啊。”我點點頭,皇上攬過我坐了下來。

  “怎麽那麽吵?”皇上忽然皺了一下眉,“這念經聲這麽清楚,晚上還怎麽睡得安穩?槿兒你是有了身子的人,可一點都馬虎不得。”

  “皇上煩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我在這裏聽聽誦經聲,就當修身養性了。”我笑了笑,把話說得溫柔。只有我心裏明白,這是一種戰術,一種輕輕觸動皇上內心、感動他的手段。

  “哎,你啊……”皇上把我擁在了懷裏,半晌後道,“搬宮吧。”

  “這樣不好吧?”我擡眼看著皇上,“搬宮不是小事,要做的事情挺多的,等真的都打理好了,這些和尚也念得差不多了。”

  “你懷了孕,同宮的柳貴人又過世了。即使我不說,太后那裏也不會不管的,她那麽信那些亂力鬼神的,肯定覺得不吉利。與其等她提出來,那還不如我來主動,至少我可以定下你的去向。”皇上笑了笑,這笑容讓我覺得一陣窩心。

  “還有蕭吟的關係對麽?”

  蕭吟今日假裝與皇上吵架,而後傳出我搬宮的消息,這樣後宮我與蕭吟爭寵的局面又激化了。

  “是啊。”皇上竟然點頭承認了,“槿兒一直以來也都是個聰明的女子。”

  皇上決定要我搬宮的第二天早上詔書就下來了。

  詔書上說了什麽懷孕什麽喪事云云的廢話,讓我吃驚的是要我搬去的地方:賞心閣。

  皇上竟然要我搬去賞心閣?

  那裏等於是他的個人寢宮,如今卻要我搬進去。看來這後宮,又可以熱鬧上一陣子了,大有要看蕭吟笑話的人在,如今是可以好好笑上一回了。

  按著皇上的意思是我人先過去,瓊薈樓的東西讓幾個宮女收拾好了再帶過去。

  我與素娥姑姑、碧兒搬去賞心閣之前,曹寶珍來找我了。

  “哈哈,恭喜武嬪了。”曹寶珍樂呵呵的,完全沒有受延清宮的佈置影響,“我就說嘛,這蕭吟怎麽與你爭啊。這回跟著皇上去了賞心閣,那可是日夜相對,大好事一件啊。”

  我看著曹寶珍,也笑了:“我簡直是受寵若驚。”
我與曹寶珍閑扯了一陣,姜嵐也過來了,看上去喜氣洋洋的。她來的目的也無非是來說說蕭吟听到我要搬宮的消息氣得怎麼怎麼樣。

    皇後也派了素琴姑姑過來看了一下,從素琴姑姑傳話的神情來看皇後對這樣的一個狀態是比較滿意的,至少表面看來,目前是我佔了上風。

    素琴姑姑轉述了皇後的意思,說是她要忙柳貴人的後事我搬宮她就不親自過來了,如果我有什麼需要的只要開口就可以了。

    收拾了幾套衣服和一些常用的東西,領旨的當天下午我就帶著碧兒和素娥姑姑去了賞心閣。

    賞心閣我來過許多次,但這一次走進去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皇上已經站在園子里朝我招招手,素娥姑姑扶著我走了過去。皇上伸手攬過我,就叫他們幾個退下了。

    “來,我帶你上二樓。”

    “嗯。”我點點頭,跟著皇上上了二樓。

    二樓有三間房間,最靠里的那間是臥室,也兼做了皇上的書房。另兩間似乎是德順和德和兩位公公的房間。

    “德順還住著,德和這間騰出來了,給素娥和碧兒住。”皇上指了指上樓梯的第一間屋子,說道,“等我的寢宮收拾干淨,這里也會空出來。”

    我輕輕“哦”了一聲,皇上一般都是住在這里的,前頭的寢宮空了許久,收拾也要花上些時間的吧。

    “那這一間就留給芷杏和懷夢了……”

    皇上笑了笑,道︰“芷杏和懷夢怕是要住樓下了。可別忘了,再過段時間,你娘和你嫂嫂是要住進宮來照顧你的。”

    我突然反應過來,照著這里的規矩嬪妃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娘家有兩位女眷可以進宮來陪產。

    “賞心閣雖然不大,但房間還是有的,”皇上附在我耳邊輕聲道,“槿兒的品級已經晉過三次了,既然搬了宮,就順便再添幾個奴才吧。免得過些時候事情多,幾個人照顧不過來,我也不放心。”

    進了主臥,突然感覺到和從前的布置有那麼點不一樣,細細回憶了一會,才想起是原先放在書桌和書架上的東西少了很多。

    皇上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我不喜歡在前殿處理事物,這段時間還會在這里批閱奏折和召見官員。不想吵著你,就把東西都移到樓下去了。”

    住在賞心閣,和皇上處的時間多了,與素娥姑姑私話的時間就少了。下午皇上若是在樓下批閱奏折或與幾個官員討論事情,我在樓上也不好發出什麼響動,與素娥姑姑說話都要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晚上我若是與皇上同睡,則是更不可能與素娥姑姑說上什麼私話了。

    這樣,我得閑的時間也就所剩無幾了。

    要麼是早上趁皇上去早朝的時候,要麼就是他去蕭吟那里的時候,我才能與素娥姑姑說上幾句悄悄話。

    這天用過晚膳,皇上說是去延翎宮坐一會兒,隔了一會兒便叫德和公公回來傳話,說今晚不回來了,就在那里住下了。我表面裝著有些哀怨,回了房就叫來了素娥姑姑,打算趁這晚好好說說找新人的事情。

    “如今走到了這一步,看樣子是要網羅好的人了。”素娥姑姑說道。

    “姑姑這麼說,是不是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我看著素娥姑姑閃爍不定的神色,心里估計她是有了什麼人選,但要找這個人投靠我成為我的心腹,肯定不太容易。

    “只怕不易。”素娥姑姑皺了下眉頭,如我心中所想地說道。

    “說來听听。我們也許能想想什麼辦法。”

    “這個人叫羅暖衾,小主也見過的。”素娥姑娥慢慢道來,“若是能得到她的幫助,小主必定是如虎添翼。”


   “羅暖衾?”我不解地抬起眉來,“我哪里見過?”

    “那回溫玉帝姬落水,在曹寶珍的毓衾宮里。”素娥姑姑試圖喚醒我對這個人的印象。

    素娥姑姑一說,我腦子里第一個閃過的就是曾經讓我好奇地目光。那道如死水般毫無生氣的目光。

    “是她?”我忍不住低呼出來,“那個站在屋檐下的宮女?”

    “正是。”素娥姑姑淺笑道,“小主是否好奇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

    “是。”我點頭。

    “小主不知,這羅暖衾當年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門庭遭了變故才成了葉小儀的丫鬟一起進了宮。羅暖衾性子也是冷冷清清的,但在處事上卻比葉小儀圓滑得多。皇後以前三番五次的找過葉小儀麻煩,都是羅暖衾擋了下來。”素娥姑姑說到這里頓了頓,有些惋惜地說,“只可惜,後來葉小儀被迫進了尚曦園,羅暖衾被分到了毓衾宮去,她便好像活死人一樣生活著了。”

    “那又是為了什麼?”我忍不住追問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素娥姑姑說,“以前宮里也傳過一段時間的小道消息,說是方太醫利用了羅暖衾來幫葉小儀;也有說是羅暖衾被皇後要挾了,才裝出了現在這副樣子。宮里向來人多嘴雜,到最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分不清楚了。”

    “哦?”听素娥姑姑這麼一說,我倒是對羅暖衾這個人來了興致,“如果想要把她帶來我身邊,怕是馬上會被皇後她們知道的吧?”

    “這正是我擔心的。”素娥姑姑點頭,“而且,羅暖衾本身就是個謎。”

    是啊,這羅暖衾是真的活死人還是假的活死人,我都不知道;如果她不過是裝出來的樣子,她是否願意來幫助我,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她的情況,知道了她與葉清、她與方和珞、她與皇後之間的事情,說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只可惜,現在的我一無所知。

    “羅暖衾就先擱著,找個時間我們去曹芳儀那里坐坐,再探听探听情況。”我想了想說道,“人在那里,終歸是跑不掉的。”

    皇上第二日會直接從延翎宮去上早朝,回到賞心閣也要等用午膳的時候。我用這段時間回了趟延清宮,想去看看他們收拾得如何了。

    延清宮里眼下是越加冷清了,白色幔帳沒有撤,空氣里有一股燒過紙元寶的味道。我走到瓊薈樓門口,小沈子眼尖,立刻就過來請了安。

    “小主,奴才有件事要說。”小沈子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小主不在的這幾日,瓊萃樓里一個叫白鳳的宮女來找了小主幾次,說是柳貴人走之前有留下什麼話。”

    “你去把她叫來吧。”

    小沈子得了令,穿過小花園往瓊萃樓去了。我看著他的樣子,決定找小福子來談一談。

    搬宮時除了要選一些新的宮女太監之外,原先不得力的會被留在原來的宮里而不帶走。我和素娥姑姑商量過,芷杏和懷夢雖然不是多機靈的人,但是干活踏實,為人老實忠心。小福子是聰明人,話不多,待我卻是很好的。就只有小沈子讓人摸不到頭腦,我們都曉得他背後還有一人,只是不清楚是誰,這麼一顆不定時炸彈,到底能不能把它內部的電線給剪了呢。

    “小主。”

    我聞聲抬起頭,小福子已經進來了。我笑了笑,道︰“也沒有別的什麼,就是問問,你覺得小沈子這人怎樣?”

    小福子听了我的問題震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人都是有良心的,小沈子是有分寸的人。”

    小福子的意思很清楚,他曉得小沈子背後有人,但他也知道小沈子是有良心的,我對他好他就不會對我不利,回報上去的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會有分寸。

    我沒想到小福子會這麼說,驚訝著看了他一會,才道︰“是我多心了。”

    剛說完,小沈子就帶著那個叫做白鳳的宮女來了。
第五十五章 哀怨
  白鳳是個很不起眼的宮女,我去過幾次瓊萃樓,對她卻是沒有什么印象。

  “武嬪吉祥。”

  她朝我拜下后,我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穿著簡單的素裝,耳邊別上了一朵小白菊花,懷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小盆花,看上去顯得十分珍貴。

  “起來說話吧。”我點了點頭,白鳳站了起來,低頭站著。我見她那么一副拘禁的樣子也故意不說話,只是自顧喝著茶。

  我心里曉得,這個叫白鳳的女子要么是單純地有事情來找我,要么就是后面又有什么人在策劃什么了。

  過了一小會,白鳳見我不說話,忍不住偷偷抬頭瞄了幾眼。小沈子看看我又看看她也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最后忍不住問道:“主子你這是……”

  “啊?”我笑笑,道,“看著瓊萃樓的人,想起柳貴人了……”

  “小主心地好,總是念舊情的。”小沈子立即接過了話,順便奉承了我一把。

  “人處在一起總是有感情的。”我這才看著白鳳說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柳貴人去世前擺弄了好一陣子的花花草草。”白鳳說話也是小心翼翼地,“柳貴人以前有交待過,一定要將這盆花帶來給武嬪,不過身子不好,所以沒有機會拿來。主子說武嬪曾給她說過一個故事,這就是那個故事的謝禮。”

  我讓小沈子從白鳳手里接過了花,白鳳顫巍巍地說,“別的也沒有事情。”

  “知道了。”我也沒有再留白鳳的意思,就讓她走了。看著這盆花想了想,把它帶到賞心閣,皇上勢必會問起來,于是我小沈子說道,“這陣子這花就由你來照顧著,過些日子和瓊薈樓的東西一起搬去賞心閣。可要小心照顧著了,明白嗎?”

  “是。”小沈子應下了。

  我以為皇上會回賞心閣用午膳,便急急趕了回去。卻沒想在門口遇見德和公公,見了我只笑瞇瞇地說皇上去了延翎宮用膳,要我一個人好好吃飯。

  我微微愣了一下,心想這樣的話下午大約也不會回來了。

  吃了午膳,我與素娥姑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趟毓衾宮。不為其他,只為再去見見羅暖衾這個人。

  曹寶珍看我突然來了毓衾宮,又是驚又是喜。先前我們每次都是約了時間地點才碰頭,又或是她來找的我。我主動找上她,算是極為難得的了。

  “怎么來了?”曹寶珍熱情地攬過我,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皺著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哎。”我搖了搖頭,扯出一個苦笑,“不提那些了,我們聊點開心的。”

  曹寶珍狐疑地看著我,半響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會有空來我這里?現在住在賞心閣,比原先的路還遠了,皇上肯放你走過來?”

  我垂著眼睛,道:“就是住在賞心閣,我才想出來。”

  我拉了曹寶珍坐下,輕聲說:“住在延清宮的時候,天天盼著皇上能來,他要是不來,我就跟自己說是他太忙了顧不上我,心里也就踏實些。現在不一樣了,下午啊晚上啊若是看不到他,別人不跟我說我都曉得他在蕭貴人那里,一個人傻乎乎地坐在他的房間里發呆,想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說,那屋子,我怎么還待得下去?還不如以前呢,起碼還可以自欺欺人……”

  這段話說到后來,也許是入戲太深,心也跟著痛起來了,這一痛,眼淚收不住,不停往下掉。

  曹寶珍見我哭了嚇了一跳,趕忙安慰道:“原先以為搬去賞心閣是件好事,現在居然委屈成了這樣。”

  “其實搬宮這事,我自己也糊涂了。蕭貴人那天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才說要我住過去的,現在他氣消了,不曉得是不是后悔了,覺得我在賞心閣反而礙事呢。”我又長長嘆了口氣,澀澀笑道,“現在不曉得被多少人看了笑話,我這個住在賞心閣的人反倒是留不住皇上的人,他昨夜留宿延翎宮不說,今天午膳也是在那里用的,晚上回不回來還不知道呢……你看皇上上次與我吵了一回,冷落了我大半個月,可蕭貴人那里,兩三天就和好了。我就算住在賞心閣,也沒有意思呀。”

  “你先別難過。”曹寶珍繞在我身邊,急得不知道該怎么辦,又是扇手帕又是拿水杯的,“這也不知道蕭吟使了什么手段,能這么快哄住皇上。武嬪大著個肚子,可別被氣到了,那不值啊……”

  “我也知道,”我故意哀怨地看著曹寶珍,扶著她的雙臂,“可也就是因為大了肚子,皇上卻不能多陪陪我。一想起來,說不傷心也是騙人的。太后開解過我幾次,讓我自己放寬心,看開點,可我的心都在皇上身上了,怎么看得開呀……”

  “我理解我理解!”曹寶珍握著我的手,說道,“既然你來了我這里就暫時不要去想這么事情了,多煩啊。我陪你聊聊天,說點笑話怎樣?”

  我搖了搖頭,“坐著聊天怪悶的。”

  “哎呀,我笨死了。”曹寶珍突然拍了自己一下,道,“這屋里不坐,我們可以邊走邊聊啊,武嬪你還沒逛過我的毓衾宮吧。不見得多漂亮,但也還算有點逛頭,最主要的是新鮮。我們下午就去逛逛如何?”

  我應下了,與曹寶珍一塊用了些甜點,打算等日頭過一些就去逛逛。

  沒過多久,有太監通傳,說皇上來了。

  我與曹寶珍面面相窺,一時間傻了眼。

  曹寶珍先回過了神:“沖著你來的。我進宮這幾年,皇上來毓衾宮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掰出來,更別說是特地跑我這屋里來的。你別難過了,這不是尋來了嘛。”

  皇上笑瞇瞇地走進來,也不等別人行禮,先開口道:“下午去見了太后,曉得你在這里,順便接你一塊回去。”

  我明白是我失算了,皇上下午并不在蕭吟那里。也許是和預想的不一樣的關系,我有些心虛,覺得皇上的笑容透著危險的味道。

  曹寶珍見我不動,趕忙輕輕拍了我兩下:“還杵著做什么,趕緊和皇上走吧。我這里隨時都能逛。”

  我沖她點點頭,跟著皇上出了毓衾宮,上了御輦。

  皇上的御輦我還是第一次坐。輦車并不寬敞,兩個人并坐顯得有些擁擠,皇上干脆拉我在他腿上坐下。

  我偎靠在皇上懷里,注意到他正閉目養神,唇角微微上揚,危險的氣息并沒有散去。我腦子不停地轉,可卻是一點頭緒都抓不到,越想越亂。到最后自暴自棄,干脆什么都不想,把臉埋在皇上脖頸上,聞著他身上獨特的木蘭香。

  等到了賞心閣,皇上扶我下了輦車回臥室,并吩咐誰都不許跟上二樓。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我心跳得飛快,回過身去才發現皇上已經站在我的身后,笑著看著我。

  危險的笑容,同樣危險的輕聲細語,他說:“我今天才明白,槿兒這么會扮怨婦。”

  我面色一僵,看著皇上的眼睛不說話。他剛才的那句話已經明確地告訴我,他的眼線已經把我今天在曹寶珍那里的表現全部告訴了他。那時我帶去的只有碧兒和素娥姑姑,她們兩個沒有離開一步,那么那個眼線一定是毓衾宮里的人。

  皇上在后宮里做的鋪墊,遠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而我從前在毓衾宮里說的每一句話,他也都是知道的。

  腦海飛轉,想要回憶起我有沒有說過什么不適合的內容。

  還沒等我想清楚,皇上又問道:“只是我很想知道,槿兒那些打翻了醋缸子又酸又哀怨的話,有多少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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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呀大家,今天的這章這么晚才發上來,都要到新的一天了,淚。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有多少是真心?

    我凝視著皇上的眼楮,想從里面探求出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好。

    皇上的目光深邃,如一泓夜泉,讓我有心試探卻看不到底,黑色眸子里隱約透著柔情,我無從辨別,是真的還是僅僅只是我的錯覺。

   我有些失神,那樣的目光使我無法逃離。看得久了,眼底一陣泛酸,濕氣上涌,模糊了視線,只好抬起手用手背捂住眼楮。

    皇上低聲嘆了口氣,撫著我的背︰“這問題就這麼難?”

    我穩住聲音,反問道︰“皇上對我,又有幾分真心?”

    我咬著嘴唇,這個問題不難,只是無從回答,對我,對皇上,都是一樣。

    不是無心,也不是無情。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對于枕邊人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

    幾個月的相處,雖是各有目的,但皇上對我總是不錯的。憶及月暢園里第一次相見,皇上的笑容讓我如沐春風,知道他的身份後原想逃離,最後不得不做了一枚棋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捫心自問,對于皇上,我到底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不想自欺欺人,只是這份微妙的心情,連自己也不能說清楚,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演戲。不能否認的是,確確實實有了真心。對我的君王,我肚中孩子的父親,我動了心。

    這份心,被利益關系緊緊包覆著,從來沒有想要掰開來瞧一瞧,也不敢瞧。現在被這個人親手劃了一刀,不得不正視那已經竄出的芽苗,同時也曉得,這芽苗枯萎也好,成長也罷,都是逃脫不出那層“外衣”的。有情,更有利益。

    心里有一根弦被觸動了,我仿佛是著了魔一般,伸出手去摸皇上的臉。皇上握住我的手,細細親吻我的掌心。

    “槿兒就是太聰明了……”皇上的聲音輕輕的,“所以才舍不得……”

    舍不得,一個太簡單的詞語,也不是第一次听皇上說,卻可以讓我心痛,仿佛是被人捏住了五髒六腑似的,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只化作一串串眼淚。

    不是我太聰明,是一開始就把話說得太清楚。你用我對付單家,我借你求得生機,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這種關系之上的。若我不能盤活整個局面,到最後也不過是一枚不得不舍的棄子。

    悲哀嗎?傷心嗎?

    不過都是自己選的路,這世上本就沒有與利益全然無關的盲目愛情,更何況是在帝王家。我若動了心,就如素娥姑姑說的,多少的苦都要自己咽下去。

    只要利益關系不破裂,誰都離不了誰。

    先認真的先輸,無法雙贏的話,我也不會讓獨自一人滿盤皆輸。

    後幾日,皇上一直沒有去延翎宮,下了朝就回賞心閣。不召見近臣的時候,連折子都到樓上來批,時不時地跟我說些什麼。

    天氣也是反常,沒預兆的突然又熱了許多,我窩在屋里不願出去。方和珞來請脈時說長時間躺著整個人會更沒有力氣,不利于生產,必須多走走。這些話正巧被皇上听見,讓素娥姑姑押著我每天日落後到園子里走到一會,也就是這些時間,能讓我和素娥姑姑說些悄悄話。

    太陽雖然下了山,但氣溫絲毫不減,沒走上一會就熱出了一身汗。

    “按照慣例,這個月下旬就該啟程去行宮避暑,今年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素娥姑姑拿著扇子替我扇風,也熱得滿頭大汗。

    “避暑?”我疑惑道。

    “是呀。皇上、太後、皇後以及幾位嬪妃一塊,一直要住到九月才回來。”

    越說避暑越覺得熱,我也不願再多走,準備回賞心閣。

    一進賞心閣,偏巧遇見兩個人從皇上樓下的書房里出來。他們見我具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行禮道“臣成柏舟、臣王君實見過武嬪。”

    王君實我听素娥姑姑提過,是當朝太師,也是皇上登基之時的輔政大臣,與單家關系一般,自成一黨,在朝中勢力遠遠不如單家。

    成柏舟這個名字我沒有听過,看外貌,他和王君實一樣,都是六十左右的模樣。王君實生得老實相,成柏舟給人的感覺卻是仙風道骨,脫俗得很。

    我點點頭上了樓,在廊上听見樓下的對話聲。

    “恕臣直言,臣听聞尚清宮已經收拾妥當,皇上應當盡早移駕尚清宮才是。”是王君實的聲音。

    “臣贊同太師的意思。皇上繼續在賞心閣議事也是多有不便。”成柏舟附和道。

    我立在走廊上沒有動,半響才听皇上回了句“自有分寸”。

    等關上房門,素娥姑姑才小聲告訴我,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成柏舟就是太子太傅,現在則是太傅。作為皇上的老師他盡心盡責,很是為皇上著想。

    晚膳時我問起皇上關于避暑的事。

    皇上笑了笑,道︰“今年不去了。”

    “為什麼?”

    “你大著肚子,不方便坐這麼久的馬車。”皇上解釋道,“我之前也詢問了太後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讓她們都去避暑,我和你留在宮里。太後說干脆大家都不去了,否則等她從行宮回來,你孩子都生下來了。”

    從行宮回來要九月,算算時間,確實是那段時候。太後又怎麼會不讓我在她眼皮底下生產呢。避暑,終究比不上親眼看著我生下皇子。

    也許是因為成柏舟和王君實的話,皇上在三天後搬去了尚清宮。賞心閣成了我一個人的地方,留在延清宮的東西也被陸陸續續搬了過來,包括柳碩彥留給我的那盆花。

    皇上讓一個叫景明的太監留下來做了這兒的總管太監。景明今年三十出頭,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左右的,听說從小就跟著德順公公學做事,很能干可靠。

    新的宮女和小太監需上報內務府,再等他們帶人過來給我挑選過目才行。在這幾天里,我需要再去一趟曹寶珍那里,把羅暖衾找過來。
隨著皇上搬去了尚清宮,賞心閣又熱鬧了一陣子。

    皇上下了詔書,改賞心閣為影灼閣,字還是他親自提的。我站在門匾下,對著“影灼閣”三字看了許久,都不曉得究竟是什麼意思。

    為了慶我的搬宮之喜,雲臻來過,姜嵐來過,曹寶珍來過,連前段時間事故頻頻後又突然安分下去的溫依雪也陪著皇後來“安慰”了我一次。

    皇後送來了一塊玉枕頭,說是孕婦本就不容易入睡,天氣又熱,玉質枕頭涼些,躺著舒服點。

    皇後拉著我的手,笑著道︰“看著武嬪,本宮就想起了一首詩。李太白的《詠槿》,武嬪可曉得?”

    我先是一呆,隨後醒悟過來,點頭應道︰“曉得。”

    園花笑芳年,池草艷春色。猶不如槿花,嬋娟玉階側。

    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豈若瓊樹枝,終歲長翕。

    滿園艷麗鮮花都在爭春,槿花卻只是嬋娟玉階側。皇後是想借此告訴我,我最應該做的就是乖乖站在單家一旁,否則,如今爭來的寵愛也不過是一場雲煙,春雨一陣零落一地。

    皇後拍拍我的手背︰“武嬪責任重大啊,別說後宮之中太後和本宮日日祈福,滿朝的文武百官也是眼巴巴的,就等著皇上能有一位皇子。武嬪可要爭氣些,別讓我們白等了。”

    我淺淺笑了︰“槿媛遵皇後娘娘教誨。”

    到了今時今刻,我也明白了演戲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對著不同的人,我要有不同的表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絕對不能出錯。

    只一個字,累。

    素娥姑姑曾經對我說過,走上這條路,我是再也不能回頭了。

    我面前的是通天峭壁,背後是萬丈懸崖。我若不能勇敢抓緊手中唯一的繩子爬上峰頂,就只能是死路一條,甚至還要賠上很多人的性命。所有服侍我的人,還有武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

    這幾日皇上一直歇在尚清宮,德和公公來過一次,說是南方犯了水患,皇上最近很忙。

    我的心思全在收攏羅暖衾上,皇上沒有空過來,對我而言有利無害。

    那日下午,素娥姑姑跟我說,剛才在月暢園遇見素芳姑姑,有提到太後叫了曹寶珍明天一早就去詠鳳宮陪他念經。

    我應了一聲,曉得機會來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早,簡單梳妝後與素娥姑姑說了幾句,帶著碧兒去了延翎宮。

    “武姐姐你來了。”雲臻看上去還沒有睡醒,揉著眼楮看我,雖然是倦意十足仍是笑得開心。

    姜嵐只微笑著看我,看得出這笑純粹是對著站在她旁邊黑著臉的蕭吟的。

    我是故意來早了的,延翎宮的這三位,除了姜嵐,其他兩位都是晚起之人。我剛才進延翎宮的時候故意不說我是找誰,只往大廳里一坐,那幾個小太監也只能挨個兒去通知每一個人了。

    “今天刮得好大一陣風,武嬪竟然會來延翎宮。”蕭吟面帶輕笑,道。

    我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坐姿,道︰“天氣熱了,大著肚子更是睡不久,閑著也是閑著,便過來看看你們。”

    “難為武嬪了。”蕭吟並不買我的面子,這一點倒是順了我的意,“這麼熱的天還大老遠的走過來,過去住在延清宮的時候也不見武嬪這麼好精神,如今搬去了影灼閣倒是更樂意來走動走動了?”

    “蕭貴人似乎並不願意看見我。”我故意冷笑道。

    雲臻還一副茫然樣子,並不清楚我和蕭吟怎麼忽然就針鋒相對起來了;姜嵐是最樂得看我們倆斗起來的人,所以現在她很開心地看著我們波濤來洶涌去。

    “我只是不明白武嬪大清早來延翎宮能干什麼。”蕭吟不冷不熱地回應道,“皇上昨晚沒在我這里過夜,武嬪怕是找錯地方了。”

    我笑了笑,對蕭吟道︰“我當然知道皇上不在你那里,皇上每晚去哪里,我可是清清楚楚的,還用你說?好像皇上已經連著幾天沒來這里了吧。”

    一句話就讓蕭吟的面色一變。片刻後,她又笑了︰“敢情武嬪一早就是沖著我來的?”

    蕭吟真是不得不令人刮目,她雖然不曉得我想做什麼,但大抵也明白我就是想沒事找事故意攢點火氣回去,所以句句都帶刺。連吵架都能這麼順我的拍子。

    我從延翎宮出來時裝著非常火大的樣子,一路走到了毓衾宮。宮門口的小太監見了我就低著頭不敢吭氣,我也知道曹寶珍去了太後那里陪伴沒在宮里,沈若婉過來的時候看上去很緊張。

    “武嬪,曹芳儀早上就被叫去詠鳳宮了。”沈若婉一看就柔柔若若,說話也輕得像蚊子叫,“估計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我點了點頭,故意繃緊了一張臉,這讓沈若婉更加緊張了。

    “算了算了,本想讓曹芳儀陪我逛逛毓衾宮解解悶的。”我對沈若婉說,“你走吧,對著你這張臉我也悶的,咱們也就不要互相折磨對方了。”

    “這……”沈若婉似乎覺得這有些于理不合。

    “我都叫你走了你還不走?”我故意又瞪了她一眼,“我一個人要逛逛毓衾宮,順道等曹芳儀回來,”我又扭頭對毓衾宮的一個小太監說道,“你去門口看著,曹芳儀一回來就來告訴我,我就在毓衾宮的花園里轉轉。”

    “是。”那小太監應了就去了毓衾宮門口。

    沈若婉見我一副火氣沖沖的樣子,也沒膽子再說什麼,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我領著碧兒開始在毓衾宮里轉悠。

    約摸走了一刻鐘,我們在毓衾宮的角落處發現了羅暖衾。

    她蹲在幾盆花前正在修剪枝丫。我示意碧兒不要發出聲音,我們就不遠不近地觀察著她。

    羅暖衾動作很輕巧很溫柔,眼楮了似乎有了一些光。我懷疑,她看這些植物的目光要比看人的溫柔。裝的,羅暖衾的死人樣子肯定是裝的!她的身上一定有什麼大故事,于是才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不管是她這個人,還是後面隱藏著的故事,都吸引住了我。

    若是這個故事與方和珞、葉清有關,我就更加要去弄明白了。我隱約覺得,這些人的背後,都和太後有著某種聯系。

    “哎呀!”

    我慢慢走了過去,故意被花盆絆倒了,碧兒嚇得趕緊扶住了我,發現我是故意的之後很不解地看了看我,我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她也就沒再多問。

    “怎麼了?怎麼了!”恰時,曹寶珍的聲音出現了。

    我心里暗暗竊喜,曹寶珍在吃午飯前就回來了,我今天若帶不走羅暖衾,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第五十八章 羅暖衾
我這一佯裝跌倒可是嚇壞了曹寶珍。她剛只听見我哎呀一聲叫喚,走過來一看我竟受驚似地扶著碧兒,馬上就慌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別嚇我!”曹寶珍扶著我,東瞅瞅西看看,就怕我哪里磕到了,“你現在可經不起摔!可不要嚇我,我膽子小!”

    “這個人是誰?”我故意冷了一張臉問曹寶珍。

    “是個宮女而已。”曹寶珍見我冷了臉,反倒是陪著笑臉說,“別氣別氣,氣到了身子可不好!不過小小一個宮女而已,你在意她什麼。”

    “在意她?”我似乎對曹寶珍的這些話很不滿意,“曹芳儀你看看她故意把這盆花放在這里,不是存心想絆倒我麼?”

    “你這奴才怎麼做事的!”曹寶珍見我生氣,也就把矛頭指向了羅暖衾,“明知道武嬪有了身孕,怎麼能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放在路當中!她若是絆著一點,傷到了龍種,你擔待得起嗎?別說你了,我毓衾宮也要被皇上皇後給拆了!”

    曹寶珍一股腦兒地說了許多,羅暖衾只抬頭微微閉了一下眼楮,而後又低下頭去擺弄那些花花草草。

    曹寶珍啐了一口,無奈對我道,“你看看,我宮里怎麼就有這麼一個死人在呢!若不是當初皇後硬塞給我,我才不要呢。晦氣晦氣……”

    我听著曹寶珍無意中從嘴巴里面溜出來的新信息,臉上表現出來的神情更加難看了。我指著羅暖衾問曹寶珍︰“曹芳儀,你說她這算是什麼態度!還把不把我和你放在眼里了?現在後宮里還有這樣的奴才?就沒人管?”

    幾個問號問倒了曹寶珍,她支吾了半天沒說出個理由來。我心里卻已經猜到了大半,必定是當年皇後和太後動了什麼主意把葉清轉移去了尚曦園,然後把羅暖衾支到了毓衾宮,怎麼說曹寶珍也算是她們自己人。以羅暖衾現在這副樣子,她們也料定她不能做出什麼,才放任著她自身自滅了。

    “曹芳儀不管她?”我繼續問道。

    “這……”曹寶珍顯得有些猶豫,“也不是……不知道怎麼管啊……”

    難得見直言快語的曹寶珍也有吞吐之日,我心里一笑,臉上卻是嚴肅地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倒要向曹芳儀討個人情,我要把這個宮女帶回去,好好教教她。”我睨了一眼羅暖衾,她依舊專著在花草之上,似乎對我們的對話絲毫不關心。我繼續道,“在這宮里當奴才,伺候主子,總歸是要懂些規矩的。否則,月錢不是白給了。”

    “你要把她帶去影灼閣?”曹寶珍驚道。

    看著曹寶珍這樣一副反應,我心里更是明白了這羅暖衾的與眾不同。至少在曹寶珍這里,她就是個特殊的存在。特殊的人有特殊的存在,那也就一定有她特殊的作用。

    “怎麼?曹芳儀舍不得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奴才?”我反問道。

    “當然不是舍不得。”曹寶珍訕訕笑笑,“這麼一個死人在我身邊轉悠我也不舒服得緊,能把她掃地出門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是……”

    “只是?”

    “哎!這個人是皇後送來毓衾宮的,我哪能隨隨便便就把人往外送啊。”曹寶珍跺了跺腳,“況且宮里奴才來了走了都是要報內務府的,也不好我今天說給了你就給了的。”

    我本還是緊繃著的臉,見曹寶珍答應不下來就立即垮了下來,似是哀怨地道︰“在這宮里做人還真是不容易啊。我大著肚子不能伺候皇上,平白無故讓人在宮門口把皇上給搶了去,已經夠窩囊的了。今天早上去延翎宮好心看看幾個姐妹,卻又受了蕭貴人一肚子火氣。想來想去也只有曹芳儀對我最好,就找過來了。本來想著可以逛逛毓衾宮解解心里的煩悶,卻沒想到如今還要受宮女的氣。我一個嬪居然連個宮女都擺不平了?”

    曹寶珍被我說得有些愣神,看著我不吭聲。

    我又繼續說︰“皇上前陣子提過,說要再添些人手給我,也對了現在的身份。都說母憑子貴,我現在大著個肚子都不能讓內務府的人行個方便,挑個想要的宮女,哪天要是失了寵還不被他們克扣死。”

    “呸呸呸,盡說些喪氣話。”曹寶珍一听這話又急了,“她一個小小貴人算得了什麼東西!誰敢說你不受皇上寵愛我曹寶珍第一個沖出來和她拼。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宮女嘛,武嬪想帶回去調教就帶回去!”

    羅暖衾是三天後才從毓衾宮正式調到了影灼閣。

    原本調換了宮女,讓人跑一趟內務府,上報了辦個手續,也就是走了過場,一般都批得下來,更何況想換人的是我這個新搬了宮,正是春風得意的嬪妃。

    可因為這個宮女是羅暖衾,這個手續一直辦了三天。

    我心里已經明白了,這羅暖衾過來的事情太後和皇後肯定是知道了。她們也一定是經過一陣想法才同意放人過來的。

    這樣,我就更應該演場完美的戲讓她們看看了。

    羅暖衾一到影灼閣,我便讓她在閣中央的空地上跪了大半個時辰,讓素娥姑姑在前面念了些宮里的規矩;我睡在躺椅上小憩,碧兒在旁邊倒水弄毛巾,伺候周全。

    小沈子進來說賢公公帶了一些宮女來給我挑選。我應了一聲,請了他們進來,卻沒有讓羅暖衾起來。

    賢公公一進門看見跪在地上的羅暖衾先是一愣,然後帶著眾人給我行禮。

    按規矩,我還能再挑兩個宮女。讓宮女們抬起頭,我細細打量,長得都干干淨淨卻沒有哪一個特別漂亮的。我心里冷冷一笑,心想這賢公公也是個明白人,給有身孕的寵妃身邊安派漂亮的宮女,擺明了就是跟做主子的過不去,所以帶來的都是普通的女子。

    我挑的兩個看著順眼的宮女,一個是懷暢,一個是閑珂。等賢公公走過,讓她們和羅暖衾一塊跪著。而後慢慢道︰“以後都是我這影灼閣里的人了,還是一些老話,在宮里做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己都拎拎清楚。做好了有賞錢,做得不好就只能受罰了。”

    我讓芷杏給三人分了賞銀,讓她帶了懷暢和閑珂下去,獨獨留下了羅暖衾。

    “來了我影灼閣,就不能像在毓衾宮那麼舒服了。我這里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你若是不懂,那也不能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羅暖衾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神里有光芒一閃,卻又突然暗了,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我暗自嘆了口氣,看來我還要跟這個羅暖衾扭上很久呢。
第五十九章 突破
皇上忙了好一陣子才得了空過來看看我。

    德和公公提前來通知過,我早早就在影灼閣門口候著了。皇上見到我便笑了,攬過我一起往屋里走。

    園子里懷暢和閑珂與芷杏一塊在打掃,見了我們速速跪下行禮。

    皇上掃了一眼,道︰“那兩個是新選的?”

    我“恩”了一聲,抬眼見羅暖衾依舊站在屋檐下的陰影里,直直看著我們。皇上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有一些些驚訝,卻沒有說什麼。

    等到了夜里,皇上懷抱著我,似不經意地問︰“你要那個羅暖衾做什麼?”

    “自然是有用的。”我笑笑,皇上果然認出了羅暖衾,決定和他來個坦白從管,“這是我與素娥姑姑商量的結果,等孩子生下來才網羅自己人,可就來不及了。”

    “就非要羅暖衾?”皇上微微眯了眼楮,“碧兒不算自己人?懷夢、芷杏就不算是自己人了?”

    “素娥姑姑看人總不會錯的。”

    “哎。”皇上這一聲嘆氣掩飾得很好,我也就裝作沒听到。只听他說道,“槿兒可知這羅暖衾從前是葉小儀的人?”

    “知道。”

    “哦?知道?”

    “是。”我稍稍側過身,伸手回抱住皇上,“我知道的。”

    皇上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拍了拍我的背,與我一起睡了。我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原先以為皇上問起羅暖衾的事情來又會責怪我做什麼多余之事,眼下看來並不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的幾日,我並沒有故意去過問羅暖衾在影灼閣的動向,倒是裝出比較關心懷暢和閑珂的樣子。素娥姑姑有時候說起羅暖衾,我也只是冷冷一語帶過,還說要小沈子多派些廚房的活給她干,不讓她得什麼空閑時候。

    時間一久,碧兒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我︰“小姐不是設了法把這個羅暖衾從曹芳儀那里要過來的麼,怎麼現在對人這麼凶?”

    “你也覺得我對她凶?”我問道。

    “是啊。”碧兒點點頭,“那羅暖衾早上起來後就要幫著小福子清理廚房,再是挑水砍柴掃院子,好像她一個人做了懷夢她們所有人的活兒。听絳雪說,羅暖衾以前在毓衾宮都是閑人一個,最愛的就是擺弄花草,如今到了影灼閣,她連草的味道都聞不上。”

    “絳雪?”我問道,“可是曹芳儀的貼身丫鬟?”

    “是。”碧兒又點點頭,“小姐很早以前在月暢園與曹芳儀聊天的時候還夸過她讀的書多,人聰明 !”

    “她與你怎麼說上羅暖衾的?”

    “不太記得了。”碧兒想了想,告訴我,“大概是羅暖衾過來第二天,絳雪就來找我說話了。”

    “哦。”我笑了笑,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曹寶珍身邊這個叫絳雪的丫鬟,一定是太後派來在曹寶珍身邊。太後和皇後沒有為羅暖衾的事為難我,怕也是因為我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看起來就像是我這里的出氣筒。

    天氣到了五月底就開始真的熱起來了,我挺了一個大肚子,穿得也比較多,縱使不怎麼走動也會感到一陣熱意。

    這天,我坐在二樓喝茶,太後特意差人搬了大量的冰塊擺在屋子里給我驅熱,這才讓我舒服一陣。

    看著底下小福子領著小沈子進進出出一陣忙乎,我問素娥姑姑︰“他們往廚房搬的是什麼東西啊?”

    “無非是些蔥啊蒜啊小青菜之類的。”素娥姑姑回道,“小福子這人別看話不多,心倒是很細的。他把廚房後面的空地整理了出來,自己種上了東西。這些蔬果可比外面的干淨許多。”

    我笑眯眯地呷了口茶,明白素娥姑姑說的干淨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小福子有沒有種西瓜?我一直很想親自摘西瓜來玩玩的。”

    素娥姑姑听我說這話,瞪了我一眼,也知道我是開玩笑,仍說道︰“莫胡鬧!”

    “我是懂分寸的。”我點點頭,又喝了幾口茶,問道,“羅暖衾這幾日情況怎麼樣?”

    “外人看來是主子在苛懲她,但是她好像無所謂。”

    “照舊是原來那副樣子?”

    “是。”

    日夜無暇的活計累不到她也惹不到她,那我是不是該來一劑猛藥?

    “主子又想到了什麼?”素娥姑姑俯身問道,目光落在了從月亮門後緩緩走出來的羅暖衾身上。

    我笑了笑,點頭道︰“她不露真面目,也只有我強行撕開她的面具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一反常態,故意挑這挑那,似乎對今晚的菜色十分不滿意。

    像隨時要爆發的火山,小沈子懷夢他們站了兩排垂著腦袋乖乖地听我訓斥。我從菜色不合我的心意一直說到底下的人怎麼怎麼不听話怎麼怎麼不會看臉色行事,說得口干舌燥了,那景明十分到位地遞上了一杯人參茶。

   我看了看他,他微微笑地看著我。我敏銳地嗅出這個人不簡單。但不論怎麼說,他是皇上派過來的。即使是眼線,那也是皇上的眼線,對我而言,怎麼說也是安全的。

    “算了算了,今天說了你們明天你們也不會變聰明。”我搖了搖頭,揮手道,“散了散了,看著你們我就心煩。等等,羅暖衾呢?她怎麼沒來?”我朝素娥姑姑看了一眼,剛才我們可是故意漏掉沒去叫她的,“勞煩素娥姑姑去把人帶來,我倒是要親自教教她,什麼叫規矩。”

    素娥姑姑領著羅暖衾進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被我散了。碧兒關門出去前還同情地看了一眼羅暖衾,以為我又是故意找她麻煩的。

    又過了一會兒,素娥姑姑去外面轉了一圈又回來的時候,我才清了清嗓子,對跪著的羅暖衾說道︰“大家都是演戲的,現在沒有看客,是不是也該休息一下了?”

    羅暖衾抬頭看了看我,目光中微微有了一些變化,卻是多了幾分冷漠。

    “咱們也就不要兜圈子了,太累。”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臉逼迫她與我對視,“我知道你在裝死人,不過若是你認為這樣我會放過你,或者在後宮里可以置身事外,那你就錯了。”

    羅暖衾眯了眯眼楮,但很快又恢復了死人一般的面貌。

    我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我去尚曦園見過葉小儀,也見過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樂瑤吧?”

    “她還好嗎?”

    羅暖衾說話了,她的聲音就跟她的表情一樣,冷若冰霜。但她卻對我說話了,已經是個不錯的開始了。

    “你問誰?葉小儀還是樂瑤?”

    羅暖衾抬了抬眼,又沉默了。

    我嘆了一口氣,只好說道︰“葉小儀應該是瘋了,樂瑤挺健康的。”

    “你要什麼?”

    在知道了葉清和樂瑤的消息後,羅暖衾沉默了很久。她的表情都不曾變化,我也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來,不過幸運的是,我從葉清和樂瑤地方下手,算是找對了突破口。

    半晌後,她站起了身子,不再是我因為強迫,而是主動與我對視著,問我。

    “是要愛?還是要地位?”

    口氣中,充滿了不屑。

    “不。”我笑笑,伸手撫了撫肚子,答道,“我要的,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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