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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亞洲之鷹羅開系列-夜光 作者:倪匡(已完成)

[科幻] 亞洲之鷹羅開系列-夜光 作者:倪匡(已完成)

【第一章】



    三年一度,康維十七世的盛宴,是地球上最引人矚目的盛宴。
    這盛宴每次只邀請一百人參加——參加者可以攜帶一位伴侶
(不論性別),所以,實際上,參加宴會的人數是兩百人。
    每次宴會之後,在最高級的社交場合,至少有一年半之久,都
以這次宴會的盛況,作為談話的資料,自然,也是許多報章雜誌
上的熱門花絮新聞的來源。而當一年半之後,上一次宴會被人漸
漸淡忘之際,下一次宴會,會有哪些人在被邀請之列,又成了談
話的資料,倫敦的賭博公司甚至有某某人是否會被邀請的“盤
口”。有一年,亞洲某個從選美出身的元首夫人,在做了不少準備

功夫之後,自以為必然會受到邀請,倫敦賭博公司的人,就比她
自己有眼光得多,訂出的盤口是一百賠一!
    那個已開始發胖的女人,為此大是震怒,幾乎要和英國斷絕
外交關係,自己下了巨額的賭注——結果自然輸了,她沒有被邀
請,當宴會如期舉行時,有人問了康維十七世一句:“為什麼不請
XXX夫人?”
    康維十七世的回答很妙:“她是誰、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啊,
一定是我太久沒有參加社交活動了!”
    那胖女人更是大怒,於是刻意經營,以一個國家的財富和勢
力,當康維十七世宴會的來賓名單公佈之後,她特地在同日,宴
請同樣的一百人。
    結果呢?
    康維十六世在希臘北部那座大古堡中,兩百個來賓,無一缺
席,而那個國家專為來賓佈置的大宴中,卻空空蕩蕩,胖女人的
血壓,據說,當晚升高到了打破了人類有史以來的紀錄,可以列
入健力士紀錄大全!
    等一等!說了半天,有兩個問題,很使人疑惑。
    問題一:康維十七世是什麼樣人?
    名字,聽起來像是帝王世家,十七世,真不簡單,歷史相當
悠久了,可是,最精通世界歷史的人,也無法在知識中找到人類
歷史中,什麼年代出現過一個“康維王朝”,根本世界各國的歷史

上,未曾有過這樣的皇帝。
    有記者問過他:請問,“十七世”這個銜頭,是從哪一宗功勳
而來的?
    康維十七世哈哈大笑:“十七世,只是代表,我的家族歷史,
可以上溯到十七代,再向上尋根,可能由於年代久遠,無可查考
了——什麼功勳,你的問題真怪,你以為我曾統治過一塊大地?”
    康維十七世喜歡在講話的時候,大幅度地揮手,當時,他在
那樣說的時候,那記者要讓開些,才可以避免被他的大手揮中鼻
子。
    是的,康維十七世的個子十分高大,超過兩公尺,而且體型
壯實之極,中國人形容這樣的彪形大漢,常用“如同一座鐵塔”這
樣的語句,康維十七世真能給人以這樣的感覺。
    他究竟是什麼地方的人,這一點,也很引起疑猜,因為他的
膚色,永遠是極其健康,經過陽光親炙的古銅色,閃閃生光,悅
目之極,以致他是白種人、黃種人也分不出來,他有著深灰色的
眼珠,和深灰色的、濃密的,略為卷曲的頭髮,能操多國語言,標
准得連那個國家的語言專家都認為是奇跡。
    他的臉譜,英俊如雕像,年齡介乎三十到五十之間,隨便人
去估計。
    這一切已介紹過的,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維十七世,
極其富有。
    世上富有的人很多,康維十七世究竟有多少財產,也沒有正

式的統計,“世界上最富有的一百人”這一類小統計之中,也永遠
不會有他的名字,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事業,可以供人去調查統
計。
    可是,他卻有用不完的錢,世界上最殷實可靠的二十三家銀
行,都有他的無限制透支戶口。
    銀行是最精明的行業。要是你還不出錢來,它絕不會給你透
支!既然有實力那麼雄厚的二十三家銀行給予他這樣的待遇,康
維十七世大抵可以算是世上,能在最短時間內,調集最多現金的
人。
    他自然還得起,他的錢從哪裡來?
    很抱歉,那一直是秘密,沒有人知道——當然有許多人想知
道,但一直沒有人成功,一直到亞洲之鷹羅開見到了康維十七世
之後,情形才有突破。
    (等一等,還沒有輪到羅開出場的時候,但羅開畢竟是故事的
主角,所以先提一提。)
    一言以蔽之,這個康維十七世,神秘之極。
    不論怎麼神秘,任何人,都應該有來龍去脈的,可是他就連
怎麼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只是在若干年之前,希臘的一座古
堡,公開拍賣,結果,由康維十七世以最高價買下。
    自此之後,才有人知道有康維十七世其人,在此之前,根本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是的,古堡在經過了精心裝修之後,每次盛宴,就在那裡進
行。古堡的正確地址是:希臘馬其頓區喀斯托裡亞湖半島。

    喀斯托裡亞湖的形狀相當怪,有一個自西岸深入湖中心的半
島,三面環水,風景美麗絕倫,古堡就在那個半島的尖端。
    古堡的歷史悠久——喀斯托裡亞湖畔,有一個鎮市,和湖同
名,雖然只有不到兩萬人,可是那卻是十分有名的古代鎮市,公
元前兩百年曾經被羅馬佔領,公元六世紀的時候屬拜占庭,據說
古堡就是那時建造起來的(自然也有說較遲才建立——因此也有
人懷疑,康維十七世,和拜占庭帝國很有點關係。
    (拜占庭——東羅馬帝國,這個在人類歷史上渲赫了將近一千
年的大帝國,自然使人聯想到它所積聚的無數財富。這種財富,和
康維十七世是不是有關係?)
    神秘的古堡,和神秘的康維十七世,都引人注目,所以,當
第一次有康維十七世的古堡盛宴時,被邀者都十分樂意參加。
    而那次宴會給與參加者的印象之深刻,又成為第二次被邀者
樂於參加的原因。
    自然,還有一個真正的原因,那就是前面提到過的兩個問題
中的第二個。
    問題二:為什麼人人都那麼想參加康維十七世的盛宴
    原因很多,已經提到過一些。每次只請一百人,一百個被邀
請者,自然是全球接近五十億人之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那是一
種身份的象征,在社交界中,如同學術界中人得了諾貝爾獎一樣,

足以光宗耀祖,是一種幾乎永遠的榮譽。
    而最主要的是,從第一次盛宴開始(一共也不過舉行了兩
次),宴會的最高潮,是由主人,康維十七世,向來賓展示一項稀
世奇珍——那是真正的稀世奇珍。第一次,來賓看到的,是一顆
兩百多卡拉的,淡綠色的鑽石。
    當大堂中所有的燈光熄滅,只有一股射燈,射向這顆淺綠色
的鑽石時,據看過的人說,夢幻一般的淺綠色光芒,四下透射,充
滿了整個古堡的大廳,令得在大廳中的所有人,不論什麼種族、眼
珠和皮膚,都變成了淺綠色,人人都像跌進了淺綠色的夢境之中,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真是幻。在展示的短短幾分鐘之中,只怕
沒有人覺得自己曾呼吸過!
    事後,有人曾以為康維十七世是成功的幻術家,因為淺綠色
的鑽石,根本不存在,而且,那麼大顆的鑽石,怎會在歷史上從
未為人所知?鑽石經過精心的琢磨,是誰經手的?
    由於全無來歷可循,所以,說那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幻術表
演”,也有不少人表示同意。但並不多,當時在場的兩百人中,有
更多的相信那是真正的稀世奇珍,大開眼界——這些人對於鑽石,
絕不陌生,世界上排名自一到二十的著名鑽石,幾乎全在那些人
的手中!
    “淺綠色鑽石”被人足足談論了三年,第二次盛宴在三年前舉
行,到了主人展示稀世奇珍的時刻,人人都等待著,不知道會看
到什麼,仍然是燈光全熄,然後,一盞強力的射燈,射出一股錐
形的光柱,照射在大堂中間的地板上,先是空無一物,然後,恰
好是光柱所照大小的圓圈,美麗的大理石,像舞台上的裝置一樣,
向兩邊移開,現出一個洞。
    賓客屏住了氣息,洞中有一個座,向上升起來,剎那之間星
光奪目,竟是一尊足有三公尺的金像,塑的是一個相貌威武,服
裝古怪的勇士。
    靜默維持了一分鐘,然後,便是一陣低低的耳語聲。
    這樣的金像,如果是實心的,可能要動用超過一百噸黃金。當

然價值非同小可,但是距離各人心目中的“稀世奇珍”,未免太遠,
耳語聲,明顯地代表了眾人的失望。
    康維十七世在這時,走到了金像之旁,伸手在金像身上,輕
輕撫摸了一下,問:“在座的大約是有一位賓客,可以知道這尊金
像的真正價值……”
    大堂的一角,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一個人,像是喝醉了酒,腳
步踉蹌,走了出來,來到金像之前,那是一個看來十分體面的東
方男人。
    他伸出微微發抖的手,在金像上輕輕撫摩著:“大!它真的存
在?它們真的存在!你……是怎麼找到它的!天,就算你找到了
它,又有什麼方法把它弄出來?這簡直……絕無可能!”
    康維十七世保持著有禮貌的笑容。
    耳語聲更多了起來,因為被主人認作“唯一知道金像真正價
值的人”,竟然沒有人認識他是誰,而別的來賓,幾乎全是世界最
出名的人物,人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什麼身分地位的!
    那中年男人仍然在喃喃自語,不斷對金像進行贊歎,康維十
七世叫著那人的名字:“齊白先生,請你代為介紹一下這尊金像的
來歷!”
    那被稱為“齊白先生”的,由於激動,聲音聽來,有點哽嚥:
“公元前兩百二十年,在中國有一個皇帝——”
    他講到這裡,忽然暴躁地揮了一下手,用極不禮貌的語氣道:
“算了,說什麼,說了也沒有人會懂,這——根本是個神話,一個
不真實的夢,一個不可能的事實!”
    然後,他近乎有點兇狠的盯住了康維十七世——由於主人的
體型比他高,所以他更昂起頭來,他的聲音更高:“你究竟是什麼
人?竟能把神話和夢幻,變成真實?”
    康維十七世的聲音,聽來有點傷感:“沒有人能把神話和夢幻
變為事實,其實是早就在那裡的,只不過未被人發現而已!”
    齊白又轉向金像,忽然說了幾句在場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話,他
大叫:“我曾見過你……或許是你們中的一個,還說過話;這人算

是鑄得很像,不過你真人更加威武,你好嗎?航行到了哪站了?”
    接下來,他的行動,更是怪異,他取出了一串鑰匙來,在鍊
子上,有一塊不規則形狀的金屬,作為墜子,他就拿著這個墜子,
在金像面前搖著:“謝謝你給我的這件異寶!”
    一時之間,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詫異莫名,議論紛紛,大
家都取出賓客名單來查閱——每次盛宴,主人都印有賓客名單,以
供來賓之間互相瞭解,大家找到了齊白這個名字,下面的介紹,十
分簡單:古物鑒定權威,尤其是古墓。
    (齊白,當然就是那位世界上碩果僅存的盜墓專家。)
    齊白說了之後,又收起了鑰匙,向康維十七世說:“對不起,
我心境不好,先告辭了!”
    他也不理會眾人的錯愕,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盜墓人,一向行蹤不定,這一離開,也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但是他在宴會上的言行,很快就傳了出
來。)
    (自然,也很快就人人知道齊白的真正身分。)
    (齊白在那次宴會上,沒有講出那尊金像的來歷,他走了之後,
主人居然也沒有講!)
    康維十七世在齊白離開之後,只是十分感慨地道:“齊白先生
剛才說得很對,那的確有點像神話,就讓它如夢似幻好了!”
    他說著,一揮手,金像又慢慢向下沉去。在一座古堡之中,要

有那樣的裝置,不知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不過大家都知道康維
十七世神通廣大,所以也不是十分詫異。
    那尊金像的來歷,雖然齊白和康維都沒有說,但是在宴會之
後,也很快被人查了出來——根據齊白當時的言行,和那尊金像
的形狀,達到了一個未能肯定而大有可能的結論,由著名的一位
考古學家來作總結:“那金像,極可能是中國歷史上一個著名的皇
帝——秦始皇所鑄造的。約在公元前兩千兩百年,在中國一處叫
臨洮的地方,那是地球上最偉大的建築物,萬里長城的終點,有
一天,忽然出現了十二個極高大的,金光閃閃服裝的大人,驚動
天下,皇帝下令匠人,鑄了十二金人像。歷史上曾有這樣的記載,
可是十二金人,一直下落不明,如果那尊金像,就是當年所鑄的
十二金人之一,那簡直不可思議之極!”
    大家都知道,“不可思議”的意思,並不是說發現了這尊金像,
而是這類古物,在任何地方,都會當作國寶,禁止出境,絕難想
像,至少兩百噸重的金像,可以偷偷摸摸,走私出口!
    也有人去問康維十七世,他當然不會回答。有人問政府,有
沒有金像入口的紀錄,回答是“無可奉告”。
    這就更增添了神秘,也使康維十七世的盛宴,更加引人入勝。

早在兩年之前,就已經有人在作各種各樣的推測:今年會請哪一
百個貴賓?主人在宴會中又會拿出什麼稀世奇珍來給大家開眼界?
    羅開,亞洲之鷹,並不在被邀請的名單之中,而他能參加盛
宴,是由於燕艷接到了請柬,他,作為燕艷的伴侶而參加。
    燕艷並不是什麼名人,她真正的身分,知道的人也極少——
要是她真正的身分被知道了,那倒真有資格成為世界第一名人。
    燕艷的真正身分,是在地球上逗留了超過四千年的外星人!
    照說,盛宴貴賓名單中,不會有她,可是她居然得到了請柬,
經過也十分有趣。
    羅開安排她在開羅定居,她性於柔順(她那個星球上的女性,

性子柔順得可以被男性當食物),羅開的安排,她也十分滿意。
    平日,她研究古代史,一個人生活,生活十分簡單。那一天
下午,她衣著普通,薄施脂粉,才自一家食品商店出來,雙手抱
著一大包足夠吃上七八天的食物,轉過街角,一輛大房車並沒有
減速,向她直撞過來,嚇得她把手中的東西,拋了一地,狼狽後
退。在她的背撞到牆的一剎間,千鈞一髮,大房車總算停住了。
    燕艷幾乎被夾在車頭和牆壁之間,嚇得花容失色,淡金色的
長髮散亂地披在她雪白嫩滑的俏臉上,碧藍的眼睛中,大是恐懼。
胸脯因為驚恐而急速起伏,甚至可以使人感到高聳的雙乳的顫動。
    她本來就是一個出色之極的美女,這樣的情形下,更是楚楚
動人,車子才一停,門打開,從車中沖出一個身形極高大的人來,
用手敲打著自己的頭,一臉惶恐——雖然他一望而知是一個極成
熟的中年人,可是這時的行動神情,卻使他看來像是做了錯事,闖
了禍的小孩子。
    他來到燕艷面前,揮著手,接連說了十六八聲“對不起”又
搓著手,手足無措。
    燕艷心中早已原諒了他,但仍蹩著眉:“車子還能動,我被夾
著了!”
    那中年人——當然他就是康維十七世——又伸手在自己頭上

打了一下:“真對不起,我竟忘了問你有沒有受傷?”
    燕艷掠了掠頭髮,搖頭,這時,已經有不少人圍過來看,康
維忙又進入車子,倒退,燕艷走出來,跌在地上的東西也不能揀
了,狼狽得很,所以,當康維要她“上車再說”時,她也沒有選
擇的余地。
    燕艷上了車,康維駕車,燕艷坐在他的身邊,車子當然極盡
豪美之能事,但燕艷自己的身分,生活又由羅開照顧,自然不是
沒有見過世面,一點也沒有驚詫的神情。
    康維一面駕著車,一面解釋:“我忽然之間……精神恍惚,所
以……幾乎闖了禍,我叫康維十七世,不論你要我什麼樣的賠償,

我都可以答應!”
    燕艷淡然一笑,她已經定下神來,那種自然而然的笑容,展
開在她的臉上,真能看得人心曠神怡!
    康維早就發現她是一個美女,但直到這時,才看清楚了她美
到了什麼程度,他灰色的眼珠,幾乎突得變成了石塊。燕艷笑著:
“我又沒有受傷,只不過受了一場虛驚,要什麼賠償!”
    她說著,又掠了掠頭髮,在她艷腴而誘人(美女的身體的每
一部分,都對異性有高度的誘惑力)的手指上,有著一枚大小適
中的紅寶石戒指,那是羅開的禮物。羅開有一次在一篇小說中,看
到了男主角對女主角的一句話之後,送給她的全套紅寶石飾物中

的一個小件。
    (那句對白是:“你白,戴紅寶石好看。”)
      羅開送的寶石,當然是絕頂精品,康維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也知道隨便買點食品,就戴這種戒指的人,自然不會在金錢上再
需求什麼。
    所以,當他把燕艷送到住所之後,他禮貌地下車,替燕艷開
車門,燕艷也從他的談吐、行動中知道他也必然是一個非同小可
的人物,所以對他的禮貌,表示感激,問了一句:“上去坐坐?”
    康維遲疑了一下,抬頭向上看了一看,燕艷住的是高級住宅
區,他問:“一個人?”
    當他這樣問的時候,他的聲音有點異樣,呼吸也有點反常的
急促。
    燕艷的神情有點傷感:“經常一個人!”
    她想起了她的鷹,羅開。在羅開那裡,她這個異星美女,知
道了地球上男女的感情。在她原來的星球上,根本沒有這種感情!
    (不是開玩笑,燕艷真的是外星人,不信,請看亞洲之鷹“巨
龍”。)
    在她原來的星體上,雄性的形體半人半馬,而且雜交,女性
的地位低於零,也是直到認識了羅開之後,她才建立了女性不能
隨便和男性性交的觀念,才開始認識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她把自己當作是羅開的女人,也把羅開當作是她的唯一男人,
她親暱地把羅開稱為“我的鷹”。可是,她的鷹有著太堅強的翅膀,

很少時間,停在她的身邊!
    所以,她有時不免傷感,經常望著天空,希望羅開會忽然出
現在她的身邊。
    康維鑒貌辨色,知道這美女心中,一定有難言之隱,他豪性
大發,而且,這樣出色的美女,畢竟難得一見,他一挺胸:“你有
任何不如意的事,只管告訴我,我都可以替你解決”
    康維的話,當真豪氣干雲,講了之後,他自覺不妥,所以忙
又道:“我的意思是,凡是用錢可以辦得到的事,我都可以替你辦
到!”
    燕艷十分柔媚地笑,康維只是這樣說,她已經衷心感激,流
露在神情上。這使康維看出她不但人美得出眾,竟連性格也可愛
之極,他心中大是異樣,連平時看來有點冷酷的灰色眼珠,也充
滿了激情。
    燕艷對於男女問的交往,經驗何等豐富,一看到康維眼中的
那種神采,就知他心中在想什麼,她緩緩搖著頭:“不,謝謝你,
我很好!”
    康維自然也感到了燕艷聲音中的拒絕:“他是誰,真太幸運
了!”
    燕艷嬌柔動聽的聲音中,充滿了思戀,她抬頭望向天空:“他
是天上的鷹!”康維不明白意思,可是沒有再問,只是道:“每隔
三年,我舉行一次相當不錯的宴會,今年這次,我想請你參加,請
你帶你的鷹一起!”
    燕艷更是惘然:“我不知能不能約到他!”

    康維大訝:“宴會在三個月之後進行,你有三個月的時間去約
他!”
    燕艷苦笑,低聲歎著:“我曾有九個月不知他音訊的紀錄。”
    康維攤著手:“我先叫人把請帖送來再說!”
    燕艷無可奈何地答應著,神情落寞地走進了她住的那幢小洋
房,康維等她關上門,又仁立了片刻才離去。
    這次偶遇,燕艷第二天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到了第三天,卻
有一個十分英俊的少年人,按門鐘,送了康維十六世的請柬來。
    燕艷正在洗頭,當她用毛巾裹住了濕淋淋的頭髮,把門打開,
接過請柬來的時候,發現那少年驚呆地望著她的樣子,不禁好笑。
    雖然像她那樣的美女,早已習慣了接受異性異樣的眼光,可
是眼前的少年人,看來不會超過十五歲,十分俊美,燕艷向他望
了一眼,那少年人突然臉紅耳赤,喃喃地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轉
過身,急急走了開去。
    燕艷歎了一聲,打開了盛載請束的木盒,她也不禁呆了一呆。
    她知道康維十六世不是等閒人物,可是也決想不到,他的請
柬,會有氣派到這種程度!



【第二章】

二、黃金請柬

    扁平的桃花心木的盒子極大,一打開,深紫色絲絨襯墊,請
柬端正地放在中間,大約只占盒子面積的五分之一,請柬用黃金
鑄造,厚約一公分,上面的文字,是精心的鑄雕,寫著宴會的地
點、日期。
    燕艷盯著請柬看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把盒子蓋上,閉上
眼睛,她連羅開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通知他三個月之後和自己
一起去出席這個盛宴?
    燕艷隱約知道,能找到羅開的,只有高達一個人,可是高達
又在什麼地方呢?
    燕艷也聽羅開講起過,高達的複製人,和一個叫蜂后的女人,
不知躲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享受著兩人世界,那叫她一想起來
就艷羨,她的大鷹,絕沒有可能屬於單獨一個女人!
    她再歎息著,咬著下唇,咬得唇上出現了顏色不調和的唇印。
    一連三天,在她看來,陽光也是灰暗的,然而,到了第四天,
明明陰雲密佈,可是她看出來,卻什麼都在金光燦然,亮得耀目!
    她的鷹,不知在飛向什麼目的地途中,經過了她這裡,想起
了還有她這只美麗的小燕子棲息在這裡,在空中一個盤旋,輕輕
落下,落在她的面前。
    羅開一出現,燕艷的生命,立刻就充滿了光輝——她來的那
個星球上,女性只為異性而活,那是地球上男人夢寐以求的女性。
    羅開看來十分疲倦——他一向精力瀰漫,絕少出現那樣的情
形。當他坐下,燕艷提著酒和杯子,把杯子放在他的膝上,替他
斟酒時,燕艷甚至聽到他低聲歎了一口氣。燕艷一面將杯子遞給
他,看著他一口喝乾,把臉靠在他的膝上,柔聲問:“覺得疲倦?”
    羅開搖頭:“你覺出我有點憂鬱?是的,今天,恰好是……
‘天使’遇難的日子,她為我而死,到今天,是三年了。”
    羅開的聲音十分傷感,當像羅開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用那
樣傷感的語調,在懷念另一個女人時,在他眼前的女人,非但不
會不高興,反倒會悠然神往。燕艷雙手交叉,托住了自己的下頷,

碧藍的眼珠中,全是神往,她望著羅開:“要是我死了,你會不會
在三年之後,也仍然這樣想念我?”
    羅開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輕輕按了一下:“你是千年不死的仙
女!”
    他心中又不覺有點刺痛,“天使”來自外星,燕艷也是,還有
最近的曲如眉和八角星人的靈魂,卡婭——一度曾在他懷中秀眉
緊蹩,宛轉承歡,嬌小玲嚨的卡婭,甚至愛上了一個機器人!
    愛情,豈但沒有年齡等等的限制,簡直就沒有任何的限制!
    他怔怔地想著,燕艷柔軟的身子,漸漸向上伸,壓到了羅開
的身上,可是羅開只覺得輕軟香馥,等到她和他鼻尖對著鼻尖時,
她先伸出舌頭,在羅開的唇上,輕輕舔了一下。羅開輕輕咬了一
下她的舌頭,她就把一半舌頭,放進了羅開的口中。
    他們慢慢地親吻,好像電影裡的慢動作。在身體的緩緩而又
堅決的接觸之中,享受著兩性間的樂趣。燕艷滑膩的手,在羅開
結實的胸口撫摸著,手指的動作,纖巧靈活,指尖像是有眼睛,知
道在什麼時候,什麼所在,就可以令被撫摸者產生如電擊般的刺
激。
    接著,便是她的舌尖,那簡直是一股電流,在羅開身上各處
流來流去,別說羅開是一個有血有肉、生龍活虎的男人,就算是
一具石像,只怕也會因為她發出來的那股電力,而蹦跳起來,把
她壓在下面。
    當羅開強有力的手臂,穿過她的臂彎,而雙手又緊陷在她飽
滿挺聳的雙乳之上,燕艷心中和身體上,都感到了異樣的充實,她
深深吸著氣,像是要把羅開整個人都吸進去,然後又緩緩呼著氣,
要把她得到的快樂,化為空氣的分子,充塞於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但是,她終於無法控制呼吸的節奏了,羅開使得她不得不喘
氣,她翻騰著,掙扎著,像是想躲避羅開,可是不但是手臂,連
她那一雙修長雪白的粉腿,也緊緊地纏住了羅開的身子。
    她把自己完全當作是羅開身子的一部分了,她的扭動、旋轉,
完全配合著羅開的動作,她的喘息聲、嬌吟聲交雜在一起,她不
斷叫著“鷹”,她叫一聲,羅開就答應一聲,然後又令得她發出嬌
吟聲。
    她像是緊貼著她的鷹上了半空,在白雲之中穿來穿去,浮在
空氣上,她陡然不可遏制地抽搐,手指陷進羅開的背部,腳趾用
力在彎曲,那是一陣入心入肺的舒暢,要死要活的發洩。
    她胸口的汗,還有羅開胸口的汗,混在一起,令得兩個緊貼
著身於之間,有感覺十分奇妙的一片濕,然後,從極動到極靜,又
從極靜到慢慢分開,兩人都不由自主,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燕艷在回了氣來之後,才在羅開的身邊低聲叫:“我的鷹!”
    羅開把她摟在懷中,她身子柔軟倦曲如一頭小貓,盡量靠在
羅開的身上。
    那一刻光陰,簡直溫馨得令人心醉,自燕艷的喉間,發出含
糊不清的聲音,一點別的意義也沒有,只是表示她心中的快樂。
    她十足是一個溫順的妻子,又在丈夫的耳邊輕輕問:“想吃點
什麼?”
    羅開陡然張口,咬住了她的鼻子,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想
吃掉你!”
    她貼得他更緊,一點也沒有逃避的意思,而且由衷地以為,女
人若是能被她愛的男人吃掉,那應該是最大的幸福。
    晚餐在開羅一家著名的飯店——據說那飯店還有幾個廚師,
是法老王王官出來的。埃及最後一個法老王是出了名的老饕,那

看他特胖的身型就可以知道。
    當盛裝的燕艷進來的時候,足足有一分鐘之久,飯店裡所有
的聲音消失,所有的活動停止,至少有三個侍者,拿著已開了塞
的香檳酒,任泡沫冒出來,而事後絕未曾受到任何責怪——因為
那是自然的事,那三個侍者都是男人!
    坐下之後不久,就有侍者送來四張字條!內容大同小異:“美
麗的女士,有興趣拍電影嗎?你會成為電影史上最美的美女!”
    燕艷目不斜視,根本不理會字條來自什麼人,甚至看都不看,
自她藍眼之中滿溢出來的情意,織成了一張網,只向羅開的身上

撒。不但撒下了,而且還在收緊,不斷收緊,令羅開感到,她的
眼波,真有令自己手腳都活動受阻的力量。
    羅開向侍者要了一種酒,侍者面有難色,羅開揚眉:“會沒有
這種酒?”
    經理過來:“這種酒……大名貴了,小店存貨不多,一共四支,
都……剛好給康維先生點去了!”
    經理向那邊指了一指,羅開和燕艷的目光都未曾射過去,羅
開要了另外一種,經理抱歉地走了開去,燕艷才道:“那個康維先
生,我還有一張他的請柬,在一個古堡中舉行,希臘,那是我們
初會的地方!”
    羅開望向燕艷:“康維十七世的宴會,極其著名,每次只請一

百人,你——”
    他的神色,不免有點詫異。
    在羅開的眼光詢問下,燕艷笑著,把她得到請帖的經過,說
了一遍,才說完,經理推著載有冰筒的車子過來,冰筒中放著兩
瓶酒,那種故意微歪的酒瓶,使羅開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剛才點了
而沒有的那種酒。
    經理彎著腰:“康維先生說,先生識得酒,他也喝不了四瓶,
正好分享!”
    羅開“哦”地一聲,在這樣情形下,禮貌上,總要向人家看
一下了,他轉過頭去,看到了一頭灰發的康維十七世,正極有禮
貌向他微笑,欠身,羅開還以同樣的禮貌。
    晚飯菜精酒美,吃得心滿意足,有了一點酒意的燕艷,更是
眼波橫溢,玉頰生春,羅開望著她,心中在想:太完美無缺了!竟
然有這樣的美人!而一想到這樣的美人,對自己的粗魯,能那麼
配合地承受,他自然而然,有點異樣的滿足感。
    當羅開摸著飯後酒的酒杯時,康維十七世居然不請自來,走
到羅開身邊,羅開起身相迎,康維說了幾句客氣話,才道:“三個
月後的那個宴會,務必請參加!”
    羅開微笑:“如果被請者邀我作陪,我也不拒絕!”
    康維向燕艷望去,燕艷望著羅開的眼光,那種深情,簡直可
以叫人窒息:“不邀你作陪,找誰?”
    羅開微笑:“那,我們一定會來!”

    康維十七世十分高興,禮貌地點著頭:“能清楚閣下的姓名?”
    羅開也彬彬有禮說:“我叫羅開!”
    康維陡然一震,甚至於自然而然,伸手向身前的椅背,扶了
一下。竟像是他聽了羅開的名字之後,驚駭得站立不穩一樣!
    羅開心中大疑,自然,外面上看來,他絕不動聲色,甚至連
眉尖也未曾向上揚一下。剎那之間,他心中不知道生出了多少問
題來。
    他以前聽過康維十七世這個人和他的宴會,但是也和別人一
樣,全然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物的來龍去脈,事不關己,羅開自然
也不會無緣無故去調查一番。
    而且,康維十七世身形魁偉高大,外型十分奇特,屬於見過
一次後,再也不容易忘記的那一類。羅開絕對可以肯定,在此之
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那麼,疑問就更可以疑了:為什麼康維十七世一聽到他的名
字,就會那麼吃驚?
    令康維吃驚的是羅開的名字——而他也未曾見過羅開,他是
聽到了名字之後才吃驚的。
    基於多年來的冒險生活經驗,羅開可以肯定,康維的驚怕,一
定有十分獨特的理由,可能牽涉到自己意料不到的事!
    至於那是什麼事,羅開一點概念也沒有!這對羅開來說,也
就格外隱隱感到兇險!
    在羅開心念電轉間,康維十七世已經完全恢復了鎮定,他剛

才伸手扶住了椅背,是為了穩住身形,而這時,他為了掩飾自己
剛才的驚惶,手指在椅背上輕輕敲著,作其輕鬆之狀。
    羅開笑了一下,閒閒地問:“我的名字,使你聯想到什麼?”
    康維用相當誇張的聲調和表情回答:“當然是鷹!天上的大
鷹!”
    羅開也不禁佩服他應變得快和不落痕跡,他又笑了一下:“謝
謝!”
    康維又彬彬有禮地向燕艷彎了彎身:“想不到你的鷹,竟然是
亞洲之鷹!”
    燕艷甜甜地笑:“當然只有他,才值得我等上幾個月,才見他
一天!”
    康維作了一個適當的、表示同情的神情:“那對你來說,時光

寶貴極了,我不打擾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在後退,羅開欠了一下身:“多謝你的酒!”
    康維攤了攤手:“你喜歡喝這種酒,我去多訂一些,在宴會上
見!”
    羅開揚眉:“在宴會之前,或許還有機會見!”
    羅開這樣說,當然別有作用,他只不過是猜不透康維何以會
對自己害怕,所以在言語之間,故意咄咄逼人,作一個試探!
    果然,康維又略怔了一怔,他灰色的眼珠,像是閃耀過一種
十分詭異的光芒,令得羅開更可以肯定,自己和他之間,一定有
某種聯繫,可是他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會是什麼樣的聯繫!
    康維身形瀟灑地走開了,在這家高貴的餐廳中進食的,自然
都非富即貴,有很多名人,康維一路走去,都有人向他打招呼。
    羅開一直注視著他,看到一個身子極高的美人兒,和康維一
起結伴,走了出去。
    羅開仍望著門口,皺著眉,直到燕艷膩聲問:“鷹,你在想什
麼?”
    羅開心中陡然一動,伸手按在她瑩白滑腴的手背上:“他的車
子,把你逼得夾在牆和車之間?”
    燕艷睜大了眼,多半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形,還心有余悸,所
以氣息有點急促,點頭也顯得有力。
    羅開再問,“他的解釋是——”
    燕艷苦笑:“他說……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點心神恍惚。”
    羅開悶哼了一聲:“就差那麼十分之一秒,就可能把你壓死!”
    燕艷花容失色:“我……沒想到……鷹,你要是生他的氣,那
什麼宴會,我其實並不想去!”
    羅開笑了起來,凝視著燕艷——那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
精神上、肉體上,都能使男人感到極度滿足的一個美女!
    燕艷的智力程度不是很高,甚至很低,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她
是一個真正的女人,能使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覺得無可再多求什麼,
比起聰明伶俐來,畢竟還是燕艷可愛得多了!
    在羅開的凝視下,燕艷雙頰泛紅,嬌艷欲滴,羅開也有點情
不自禁,伸指在她臉頰最紅處,輕輕按了一下:“不,我要去,看

他究竟想玩什麼花樣?”
    燕艷顯然不知道羅開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她只是柔順地點頭。
    事實上,羅開這時,思緒也十分紊亂,不知道康維十七世究
竟在玩什麼花樣,他有幾項假設,可是卻又全互相矛盾,難以成
立。
    例如,他假設康維駕車,幾乎把燕艷撞死,那並不是意外,而
是精心的安排,目的,自然是要燕艷帶著他出席宴會。
    可是這個假設,有兩處說不通。
    一、康維可以直接把宴會的請帖交給他——羅開絕對有資格
作任何宴會的來賓。
    二、既然是精心的安排,應該早知他是誰,沒有理由聽了他
的名字之後,會那麼吃驚。
    那麼,假設就不成立,燕艷遇到的,真是意外?
    羅開想不通其中的關竅,只好先暫時不去理會,他喝完了杯
中的酒,站了起來,燕艷也站起來,當他們相擁著離開的時候,又
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接下來的三天,燕艷高興得全身都像是散發著一重又一重異
樣的光彩,不論她是到哪裡,光彩都跟著她,不但有光彩,而且,
還有那股沁人肺腑的幽香——當羅開枕著她的細腰,或是偎著她
的美乳,不必深深吸氣,那股幽香也會把人包圍,使羅開綣戀,甚
至連動都不想動一動。
    然而,在這三天中,羅開卻一點也沒有閒著,他通過各種管

道和方法,向各方面詢問,調查康維十七世這個人的來歷。
    但是三天來,所知極少,東西方的情報機構,都會對這個人
加以注意,可是長期以來,都未曾發覺他和任何情報活動有關,自
然也放棄了調查。
    到了第三天,收到安歌人的信息:“示特島,等你。”——那
是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通訊方法,羅開在巴黎的示特島上,有
一個十分舒適的住所,在那裡,羅開、安歌人、卡婭、黛娜,曾
有過接近原始的快樂。安歌人是不是知道康維十七世的秘密?想
起安歌的甜膩得令人化不開的聲音,羅開不禁怦然心動。
    燕艷有著超絕的女性敏感,羅開還沒有說什麼,她已經知道
了。她雙臂勾住了羅開的頸,整個人,軟軟地、輕輕地偎在羅開
的身邊,又細細地輕咬著羅開的耳垂,羅開環抱著她的細腰,兩
個人都好一會不說話,羅開才歎了一聲,摟住燕艷的手臂,變得
強有力,燕艷也歎了一聲:“要走了?”
    羅開點了點頭。
    燕艷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急速顫動的睫毛,來表示她心中
的不捨。
    鷹,就是鷹。當鷹要沖天飛去,在空中翱翔時,沒有什麼力
量可以阻止。羅開走的時候,留下了諾言:康維的那個宴會舉行
前,一定趕來,和燕艷一起參加。

    在走進示特島的那舒適無比的住所時,羅開仍然未能找出何
以康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會感到震驚的原因——那令得他十分不
舒服,總覺得像是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不可測的
兇險在等著他!
    他縱使不致於因之心神恍惚,但是總有點不快,他期待一打
開門,安歌人就會出現在眼前,可是,屋中十分靜,他打了一個
轉,沒有人在,只有一股甜得令人心蕩的淡香,在屋子中到處飄
蕩——那是安歌人的香味,她有獨自特別配方的香水,混合了她
天生的體香之後,就會有那麼特異的效果。
    屋子中有那樣的甜香,這證明安歌人近期,曾在房屋中出現
過。羅開打開了通向陽台的門,在陽台上坐了下來,閉上眼,享
受著輕風,然後,他聽到門聲,聽到腳步聲,聽到膩得叫人心跳
的叫聲:“鷹……”
    然後,他聞到甜香加濃,離他越來越近,他仍然閉著眼,但
是卻揚起手臂來,隨著“嚶”地一下嬌呼,一個香馥馥、軟綿綿
的胴體,已投入了他的懷中。
    羅開睜開眼,雙手捧住了安歌人看來有點蒼白的臉頰,安歌
人的眼中,閃動著淚花,因為快樂而產生。
    羅開輕吻她的唇,她卻急不及待地吮住了羅開,鼻孔翕張,自
喉際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羅開也站起來,把她抱在懷中,她整個人都撲在羅開的身上,

羅開抱著她離開陽台,安歌人心滿意足地一直偎依著他,歡樂的
淚水,終於泉湧。
    屋中的光線漸漸黑了下來,他們仍然緊靠在一起,誰也不想
動,也沒有人想開燈,羅開的手,在安歌人軟滑細膩的身上,輕
輕地,緩慢移動著,深吸了一口氣,才問:“有那個人的資料?”
    安歌人“嗯”地一聲:“不多,但相當……重要。或者說,相
當怪異。”
    羅開揚了揚眉,安歌人繼續道:“大約十年之前,有一些超級
巨富,包括了三個當時的國家元首在內,聚集在希臘的蠍子島上。
島是希臘船王奧納西斯的私人產業,作為船主私人的邀聚,船王
常喜歡作這樣的宴會,所以遂不太為人注意。”
    羅開挪動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頭,枕在安歌人的細腰上,這
樣的角度來欣賞她豐滿的臂部,和修長的玉腿,看起來更是動人。
    安歌人頓了頓:“蜂后——當時蜂后王國的最高領導人,對這
種聚會,一向十分重視,她手下出色的美女,總有幾個會出現在
這樣的聚會中……”
    羅開的心中略有點不自在的感覺——這大抵是每一個男性所
難以避免的,轉了一個身,變得面向安歌人高聳的胸脯,也可以
看到她一手撐著,側著臉的頭部。安歌人和羅開的目光接觸,她
輕咬下唇,避開了羅開的眼光。
    羅開的眼光似不注意地問:“你曾是蜂后手下出色的美女,當
然也曾參加過類似的聚會,不知道曾為要得到過什麼,而付出了
什麼?”
    安歌人用行動回答:過去的事了,誰還記得!現在我是你的
女人!
    羅開緩緩吸一口氣,把手放在她柔膩之極的胸脯上,很有點
心滿意足。
    安歌人在繼續提供她的資料:“通常,由於美女有無可抗拒的
魅力,每次聚會的宗旨,最多人討論的題目是什麼,總可以被打
聽出來,可是那一次,卻十分特別,蜂后派出去的四個美女,竟
什麼也沒有探聽到……”
    羅開喃喃道:“你不在內?恐怕是那四個女人不夠魅力,吸引

不了男人……”
    安歌人抿著嘴笑道:“不告訴你名字,四人之中,至少有兩個
人,曾和你親熱過……”
    羅開迅速地想了一想,很有點悠然神往的神情,令得安歌人
伸手,在他的頰上,輕輕擰了一下。羅開握住了她的手:“似乎還
沒有說到正題!”
    安歌人笑著:“快到了,這次聚會,機密無比,全在島上的最
高處一幢建築物進行,任何閒雜人等,不准接近,看來像是有重
要的事要商量,越是這樣,蜂后越是急於想知道內情,她甚至曾
考慮過親自出馬!”
    羅開呵呵笑了起來:“男人明知無法抵抗美女的魔力,最好的
辦法是不跟美女接近!”
    安歌人道:“聚會一連三天,四個美女一無所得,但拍攝了許
多照片——自然是秘密拍攝的,在回到總部之後,蜂后曾召集我
們十來個核心人物,研究照片上的人物,準備在事後各個擊破,看
他們在那三天之中,在蠍子島上搗什麼鬼!”
    羅開“嗯”的一聲:“這倒也是辦法,一定可以……嗯,大有
成功希望!”
    安歌人陡然一個翻身,變成伏著,雪白的臀部高翹——她有
著天生的鳧臂,後腰的弧形曲線十分強,這是女性體態美中相當
重要的一環。她道:“參與密會的一共是十一人,有三個國家元首,
四個著名的豪富,兩個十分出色的科學家,和船王本人。”
    她講到這裡,停了一停,羅開已經把頭枕到她的艷臀之上:
“不對,還少了一個。”
    安歌人道:“還有一個,就是康維十七世,當時,沒有人認識
他,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可是他卻出現在那群頂尖人物之間,看
來至少和他們一樣有地位,說不定更高,至少,他個子比誰都高!”
    羅開陡然坐了起來,雙手抱膝,望著安歌人,安歌人做了一
個加強語氣的手勢,手向上揚,她手臂的內側,肌膚更瑩白如玉,
令人目眩:“這是這個人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出現,在此之前,好像
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而這次他忽然出現,也完全沒有人知道

是為了什麼!”
    羅開“咦”地一聲:“蜂后不是有事後各個擊破的計劃嗎?”
    安歌人咬了咬牙:“是,可是全失敗了,沒有人能在與會者的
口中,探出那次秘密聚會的半點風聲來!”
    羅開的神情更疑惑,望著安歌人的眼神,也有點陰晴不定,安
歌人自然知道羅開的心中在想什麼,她有點悻恨,咬著牙,不出
聲。
    羅開的語氣相當平淡:“你一定也參加了那次行動?”
    安歌人一挺胸:“是!”
    羅開一伸手,把她輕輕摟在懷中,在她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好,不必去討論細節了,失敗了就是!”
    安歌人閉上眼睛一回,又輕咬著下唇,十年前她還很年輕,自
以為男人和她在一起,必然沒有任何秘密可以保留,可是那一次,
她被派到一個豪富的身邊,豪富一見到她,也確然神魂顛倒,但
是一當她有意無意,提起那次秘密聚會,豪富就神情陰冷,一個
字也不肯說!
    那次,她陪了那個豪富三天三夜,把她女性的胴體,都毫無
保留,甚至事後想來,屈辱感維持了許久的奉獻,結果什麼也沒
有得到,對她來說,這實在是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歷!
    羅開仍然輕摟著她,安歌人睜開眼來,柔順地靠著羅開:“既
然你現在調查康維十七世這個人,我當年的調查,雖然一無結果,
但還有一點參考價值。”
    羅開“嗯”地一聲:“不過,要是回憶令你不愉快的活,大可
不再去想它!”
    安歌人向羅開投以感激的眼光:“也沒有什麼,在蜂后王國中,
每一個女人都一樣,把自己當作是征服男性的武器!”
    羅開沒有說什麼,安歌人又停了一會,才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他是秘密聚會的參加者之一。”
    羅開只是“唔”地一聲,他聽說這個人,是電腦制造業的巨
擘,十分之渲赫有名。安歌人又咬了咬唇,想來是無可避免地想
起了那三日三夜的“屈辱”,然後才道:“我總共有機會問了七次,
前四次,他都是一聽到了之後,就臉色一沉,轉換了話題。”

    羅開又在安歌人的鼻尖上親了一下,安歌人皺著眉:“第五次,
他生氣,反問我為什麼一直提這次聚會。第六次,他神情忽然十
分悲哀,搖頭,說了一句話:‘別再提了,太可怕!’”
    她昂頭望向羅開:“太可怕,這是當時他說的,為什麼他會這
麼說?”
    羅開的回答是:“不知道!”
    這是羅開此時作的唯一回答,因為他的確不知道,一點也不
知道!
    安歌人又道:“最後一次,他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搖我的身
子,幾乎把我搖散掉了,一面搖,一面叫:‘再問一次,我就把你
殺掉!誰叫你來問的,誰就是天下第一笨蛋,該死!’”
    羅開皺著眉,安歌人補充:“其餘派出去的人,遭遇都大同小
異,向蜂后匯報了之後,當時蜂后得出的結論是:在那次秘密聚
會中,那些人一定討論過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那件事,又有恐
怖的性質。”
    羅開點頭:“達成這樣的結論,十分正常。”
    安歌人苦笑了一下:“當時蜂后還大發脾氣,說這種事,蜂后
王國要是也無法弄清楚,王國的組織,還有什麼威力可言?嗯……
我……我們都估計,蜂后後來,曾親自出馬,可是一定也失敗了,
所以她自己從不承認,我們也不敢說!”
    羅開道:“應該從那時候起,就集中力量注意康維十七世,因
為秘密聚會中,既然只有他一個人身分不明,那麼他就必然是問
題的中心!”
    安歌人揚眉:“蜂后也曾這樣說……她親自出馬對付的幾個人
中,可能就有康維十七世在內。”
    羅開問:“蜂后後來放棄了?她不是那麼輕易放棄一件事的
人!”
    羅開熟知蜂后的為人,所以才這麼問。安歌人道:“本來,以
為在聚會之後,總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但轉眼過了一
年多,好像沒有事和那次聚會有關,而康維十七世,也沒有什麼
活動,不過是買了一座古堡之類,所以蜂后也就放棄了!”
    羅開伸了一個懶腰,把手腳攤開:“你的資料很有用,你
……”
    他突然雙手緊按住了安歌人豐腴的肩頭,不再說話,安歌人
明媚的雙眼望向他,羅開長長吁了一口氣,把要討論的事,押後
一小時再說。



【第三章】

三、狂人將軍

    安歌人提供的資料,的確十分有用,當羅開在聽到當時聚會
的十一個人的名字之際,他就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點:一共十一
個人,在過去的十年中,陸續有人去世,現在還生存的,只有兩
個人了!
    羅開攤開了一張紙,把十一個人的名字,全寫在上面。由於
全是名人,死的時候,都是相當轟動的新聞,所以不必再去查什
麼資料,就可以知道是怎麼死的。九個人,死因各不相同,最早
去世的,則是希臘船王奧納西斯,死於自然。
    把已經死了的人名單列出來,也很有意義,尤其是研究他們
的死因,但可以慢一步,先看活著的:十一減去九,還活著的兩
個人:
      卡爾斯將軍
      康維十七世
      卡爾斯將軍!
    十一個人的名字列在一起的,這個名字並不特別突出,三個
國家元首中,他的國家最小。
    但只剩下兩人的名字之後,卡爾斯將軍的名字就令人有怵目
驚心之感!
    這個舉世公認是“狂人”的將軍,統治著一個非洲國家,有
豐富的鑽石資源可以供他揮霍,他是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恐
怖活動的支持者,野心大到了滑稽的程度——誰都知道他的野心
無法變成事實,可是他仍然楔而不捨地在進行。
    卡爾斯將軍的國度中,還有一位女將軍,是那個國度的靈魂。

誰都知道,卡爾斯將軍是名義上的國家元首,但真正令這個國家
在運作的,卻是黃絹女將軍!
    羅開也知道,黃絹女將軍,和一位極富傳奇性的人物,原振
俠醫生,有十分不尋常的感情。
    如果十年之前蠍子島的那次會議,曾有卡爾斯參加,那麼,事
情就一定比想像的更嚴重,極可能和整個世界局勢有關——普通
的事,引不起狂人卡爾斯將軍的興趣,起碼要有一個國家可以供
他併吞!
    離那個會議已經十年過去了,在這十年間,曾有什麼大事發
生過,可以和這次會議聯繫的?
    羅開盯著那兩個名字看,皺著眉,安歌人柔軟的身體一直偎
依在他的身邊,她的“身體語言”是不住地挑逗,適當而令得被
挑逗者心曠神怡,但多少不免分神,不利於集中精神思考。所以,
羅開把她一雙“頑皮”的手,輕輕握在手中,放在唇邊親著:“那
次蠍子島神秘會議,精確的日子,你還記得?”
    安歌人向他望來,微仰著頭,她的眼珠是一種神奇的銀黃色
——只有最稀有的波斯貓,才會有這種顏色的眸子,她誘人的嘴
唇掀動,立時回答了羅開的問題:“一九七七年三月二十五日到三
月二十八日。”
    羅開陡然震動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雙手捧住了安歌人的雙
頰,眉心打結:“在那三天中……好像有一椿大事發生——我是指,

發生的事,至少是世界各大通訊社的頭條新聞!”
    安歌人現出佻皮的神情,顯然她早已知道那是一件什麼事,她
用手指抵著羅開的鼻尖:“你仔細想一想,應該可以想起來!”
    羅開笑:“我並不習慣記資料,人腦的主要功能是思考,資料,
可以交給電腦去儲存。”
    安歌人欠了欠身子,在他的眉心親了一下:“那一年三月二十
六日,發生了自有航空史以來——”
    羅開被她一提,自然立即想了起來,他手指相叩,發出了
“得”地一聲:“是了,兩架七四七航機,在西班牙以南的特納利
夫島上相撞,五百……”
    安歌人接口:“五百八十一人遇難。”
    羅開不再說什麼,微昂著頭,眼珠凝止不動,整個人看來,像
是一尊石像一樣。安歌人和羅開在一起相當久,自然知道,他在
沉思的時候,就是這種神態,她開始還很想頑皮一下,用手把他
的眼睛遮起來,但終於只是伸了伸舌頭,怕羅開生氣,不敢亂來。
    羅開想了好幾分鐘,才自言自語:“好像很難把兩椿事聯繫起
來!”
    安歌人笑,聲音輕柔之至:“簡直一點關係也沒有!”
    羅開搖頭:“很難說,那宗空難,事後調查,專家都說絕沒有
發生的理由——天氣良好,視野清晰,雙方的機師都經驗豐富之

極,所以,當時並不排除有遭到破壞的可能性!”
    安歌人聳了聳她渾圓瑩白的肩頭:“找不出證據!”
    羅開悶哼:“破壞得太徹底,證據也全部消失了——對了,至
少有一點,可以聯得上!”
    安歌人睜大了眼睛,想不出羅開有什麼方法。可以把那次會
    羅開揮著手:“首先在你的腦中,寫上卡爾斯將軍的名字!”
    安歌人眨著眼,認真地點頭:“寫下了!”
    羅開道:“再寫上破壞、恐怖行動。”
    安歌人點頭:“也寫上了,對,那和卡爾斯將軍分不開,等於
是他的全部行為!”
    羅開道:“這就是了,再寫上空難,三者之間,可以劃上等號!”
    安歌人一雙妙目,注定了羅開,眼神之中,滿是笑意,可是
又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氣,羅開忍不住在她雪白的玉臀上;輕
輕打了一下,打得雖輕,可是卻又發出了十分清脆的“拍”的一
聲,加上安歌人的嬌吟聲,剎那之間,滿室生春!
    羅開笑罵:“想笑就笑,不過必須講出好笑的原因!”
    安歌人忍不住笑得身子顫動,乳波炫目:“那太牽強了,我可
以舉幾百個這樣的‘聯繫’——飛機上有酒,那次秘密聚會中自
然有酒,可以劃上等號。”
    羅開還是認真地想了一會,才道:“好,現在證據不足,不過
把卡爾斯和破壞聯在一起,總是對的。”
    安歌人雙手勾住了羅開的脖子,膩聲道:“參加那次神秘會議
的另一個國家元首,是北也門的元首哈姆迪。”
    羅開“啊”地一聲,捧住了安歌人,在她的唇上,熱吻了一
下:“對!哈姆迪在同年十月,被身分不明的刺客刺死,刺客一直
未曾找到!這又是一宗恐怖事件。卡爾斯將軍有組織整個阿刺伯
聯盟的野心,哈姆迪上校也是個野心分子,未必會同意——”
    他講到這裡,忽然搖了搖頭:“這,至多說卡爾斯行兇,無法
證明和那次會議有關!”
    安歌人嘟著嘴:“哈姆迪是會議的參加者,北也門又不是什麼

重要的地方,為什麼那麼神秘的會議,要由他來參加?”
    羅開本來想打趣她:“當年你費盡了心機都問不出,我如何知
道?”
    但是他想起安歌人對這椿事十分耿耿於懷,所以並沒有說出
來,反倒又愛憐地親了她一下:“那次會議期間,有一次神秘的空
難,會後十個月,一個與會者遇刺——”
    安歌人揚眉:“如果你要把會議和災難連在一起的話,還可以
有許多,另外有兩個與會者,也死於意外,都是車禍。”
    羅開皺著眉:“十一個人,去了九個,時間只不過十年,也算
是一種相當奇特的現象——無論如何,康維十七世既然首次露面
是在那次聚會,必然有人介紹過他真正的身分,現在,知道的,只
有卡爾斯將軍一個人了!”
    羅開說到這裡,向安歌人望了一眼,安歌人扒在羅開的肩上,
吃吃地笑:“別派我去,我沒有辦法,蜂后王國派過人去,失敗了,
原因是將軍對女人,根本……”
    她笑得身子發軟,羅開揚眉:“不會吧!誰都知道他和那位女
將軍的暖昧關係!”
    安歌人笑得喘氣:“正因為他有這個毛病,所以大權才會落到
女將軍手中!”
    羅開算了一下:“十年前,卡爾斯將軍還未曾認識那女將軍,
會議的秘密,如果關係重大,他也就不會向她透露,那麼,唯一
的可能,就是向他本人詢問。”
    安歌人道:“他怎肯說給你聽?而且……值得嗎?只要你不去
參加那個宴會,你和康維十七世之間,就一點關係也沒有!”
    羅開一揚眉:“我認為,已有人向我進行了挑戰,我就必然應
戰!”
    有挑戰,必然應戰!這正是他,亞洲之鷹羅開的信條之一,需
要絕對遵守,不能違背!
    安歌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酸意:“就是為了你那個寶貝接了他的
請帖?”
    羅開向安歌人簡單地解釋過他想知道康維十七世資料的原
因,安歌人自然也知道羅開有一個千依百順,又美麗得完美的燕
艷,所以神情語氣中,有一股說不出來不自在的意味。

    羅開淡然一笑:“我是想不透他究竟有什麼目的,不可能僅僅
是湊巧!”
    安歌人道:“或許,恰好只是湊巧?”
    羅開捧住了她的腹,把她一下子抱了起來:“那麼,見識一下
康維十七世的宴會,也是好的!”
    安歌人粉拳如雨落下,羅開托著她打著轉,在她的嬌喘聲中,
兩人一起倒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羅開離開時,安歌人還睡得十分沉,羅開留下
了一張字條:“謝謝你的資料,再聯絡。”
    他急於離開,是他實在想知道康維十七世的資料,也就是說,
他需要通過一項十分特別的安排,和卡爾斯將軍見一次面。
    和卡爾斯將軍見面,是不是會有結果,他也沒有把握,但見
總是要見的。
    羅開已經考慮過,要和卡爾斯將軍見面,可以通過兩個途徑
進行。一個是經由蘇聯高層的安排——由於某種極複雜的原因,羅
開和蘇聯情報高層有了奇特的關係,而卡爾斯將軍的許多武器供
應,來自蘇聯,自然可以通過這條途徑來安排。
    (羅開和蘇聯情報高層奇特的關係,開始於“飛焰”這個故事,
那是“亞洲之鷹故事之九”。)
    不過羅開並不願意大和蘇聯情報高層接近,而且,通過這樣
的途徑,安排見面,似乎太大陣仗,會使神經質的卡爾斯將軍,產
生抗拒感。
    那麼,只好采取第二個途徑了。
    第二個途徑,羅開準備先和有“天下第一冒險家”之稱的衛
斯理聯絡——他和衛斯理,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雙方投緣,這
一點,他可以肯定。
    通過衛斯理,找到原振俠醫生,再通過原振俠醫生,找到黃
絹女將軍,只要黃絹女將軍肯答應,他就可以順利見到卡爾斯將
軍!
    雖然曲折了一點,但是進行起來,也不是十分困難。
    當然,憑他的身手,也可以直闖進去,不過那是下下之策——
就算見到了將軍,他肯對一個明顯敵對的人透露秘密?
    離開了巴黎,羅開到了倫敦——他需要頻繁的電話聯絡,而
法國的電話服務,差到不像是一個工業先進的國家!
    羅開在倫敦的郊區,也有幢十分精緻的小房子,平時由一雙
老夫妻料理,那雙老夫妻只知道他們的主人,是一個性子古怪的
東方富豪。那幢小洋房位於由倫敦到劍橋去的公路之旁的多幢小
洋房之中,並不特別起眼,自然也沒有人知道它屬於大名鼎鼎的
亞洲之鷹所有。
    那老夫妻一看到羅開,大是高興,忙去準備食物,羅開進了
書房,定了定神——他對於要打電話給衛斯理,也頗有一點緊張。
    電話接通,他聽到一個十分柔和動聽的女人聲音:“衛斯理不
在,啊,你是羅開先生,亞洲之鷹?我是白素。”
    羅開自然而然,“啊”地一聲:“衛夫人!”
    白素的聲音,聽來又懇切又誠摯:“找衛有什麼事?他到芬蘭
去了。”
    羅開略想了一想:“衛夫人,請你……對不起,我想見卡爾斯
將軍,本來想請衛斯理轉請原振俠醫生,再……”
    羅開有點不好意思,電話那邊,白素傳來了諒解的聲音:“再
轉托黃絹!”
    羅開十分愉快:“正是這個意思。”
    白素笑聲悅耳:“只要原醫生肯和黃絹聯絡,我相信沒有問題,
你現在在——”
    羅開忙道:“倫敦,電話是——”
    白素又道:“我會請他們和你聯絡!”
    羅開連聲道謝,放下電話,吁了一口氣,忽然想起:衛斯理
到芬蘭去干什麼了?在衛斯理的身邊,永遠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
事,這次又不知道是什麼?
    羅開絕未曾料到,“他們的聯絡”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他還正
在想著那次和衛斯理見面的情形,至多不過十五分鐘,電話鈴響
起,他聽到了一個也極其動聽,但是和白素的那種柔和誠懇卻截
然不同,充滿了剛碩和自傲——聲音有時很能表現性格,羅開一
聽就知道那是一個十分自我中心,又有著極大野心的女人,所以,
他也立即知道了那是什麼人。
    聲音說:“亞洲之鷹?要見卡爾斯將軍?”
    羅開半秒鐘也沒有想,就回答:“是,黃將軍!”

    電話是黃絹打來的——羅開自然立刻可以知道,白素立即找
到了原振俠,原振俠也找到了黃絹。雖然要聯絡的幾方面,有的
在亞洲,有的在歐洲,可是現代通訊技術的進步,使大涯即咫尺!
    黃絹居然笑了一下,想來是由於羅開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身
分的緣故。她對羅開極客氣:“我可以安排,嗯……本來不應該問,
可是如果知道了,安排起來,會比較容易!”
    羅開也極禮貌:“請問。”
    黃絹十分直截了當:“會面的目的是——”
    羅開吸了一口氣:“真的十分抱歉,太複雜了,說不明白!”
    黃絹的聲音中略有不快——這在羅開的意料之中,但羅開必
須如此,他知道,自己要在卡爾斯將軍口中套出來的秘密,必須
要在對方全元提防的情形之下,才能得到,若是一有了防備,那
就決不會透露!所以他寧冒得罪之險。不過黃絹也極有風度,多
半是因為亞洲之鷹羅開,畢竟不是等閒人物之故。
    她道:“好,你準備什麼時候?”
    羅開笑:“自然越快越好!”
    黃絹略沉吟一下:“三小時之後,機場會有外交專機,供閣下
使用。”
    羅開想不到黃絹的安排,竟然如此妥善,他答應,道謝,放
下電話,才想到:接受了人家這樣的好處,自然欠下了人情,那
充滿野心的女將軍,自然是安排好了,要他接受好意的!
    時間不是很多,但也足夠使他享用了地道英國風味的一餐,然
後,到機場,兩個衣冠楚楚的外交人員迎上來。領著羅開,登上
了外交專機,專機立即起飛,羅開在機上閉目養神,也小睡了片
刻,又接受極精美的食物和好酒,機上的女侍,是一個有著蜜一
般皮膚,雙腿修長的阿拉伯女郎,笑容燦爛得如同盛放的花朵!使
得整個旅程,都愉快之至。
    飛機越過一片沙漠,降落在沙漠邊緣的機路,羅開已經看到,
一輛吉普車,疾駛而來,車首有一面旗子,迎風招展,那是將軍
的旗幟,車上,駕駛員之旁,是全副軍裝的黃絹!
    羅開以前並沒有見過黃絹,但還是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來,她
短髮,美麗,雖然隔得還遠,可是那種懾人的氣度,卻已可以強
烈地感覺得出來。
    羅開沒想到黃絹會親自來機場迎接,他更沒想到,他一下機、
黃絹迎了上來,一握手,黃絹就道:“將軍在等你,我送你去!”
    她一揮手,原來的駕駛員一躍而下,黃絹上了駕駛位,羅開
坐在她的身邊,吉普車立時以極高速度,向前駛去。
    車速高,又不是行動在正式的公路上,不免有些顛簸,黃絹
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們這種小地方,沒有像樣的公路!”

    羅開笑了一下:“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他忽然掉了一句古文,黃絹自然明白羅開的話中,略有諷刺
的意味,是說卡爾斯將軍,把大量的金錢,花在支持恐怖活動上,
而不理會國計民生。
    她淡然一笑,忽然又換了一個話題:“將軍的日常事務,都由
我在料理,所以,如果閣下有什麼特別目的,其實和我說也是一
樣!”
    羅開歎了一聲:“想從將軍那裡,打聽一個人的來歷。”
    黃絹忍不住向羅開望了一眼,想從羅開的神情上,判斷他的
話是真還是假。羅開真的是想如此,黃絹看到的,自然是十分真
棘的神情。
    她揚了揚眉:“真料不到;那個人是——”
    羅開笑:“那個人在社交界十分出名,他的名字是康維十七世,
他的三年一度宴會——”
    黃絹更驚訝:“是,我不久前才接到請帖,說是可以邀請一個
伴侶一起去參加!”
    羅開點頭,黃絹這樣身分,自然有資格參加康維十六世的宴
會了,他也相信,黃絹既然接到了請柬,那自然多少會對康維十
七世的來龍去脈,作過調查,所以他立時道:“沒有什麼結果?”
    兩個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可以略去大段沒有作用的廢話,而
又使對方明白,黃絹點頭:“是,查不出什麼來,閣下可能弄錯了,
卡爾斯……他怎會知道康維十七世的來歷?請柬甚至不是給他
的!”
    羅開一見黃絹就知道,和這樣的一個女性為敵,決不會是愉
快的事,而且,能不能自卡爾斯口中套出秘密來,黃絹也可以起
極大的作用,所以他並不打算對黃絹有任何隱瞞。
    他直視著前面的沙漠,聲音平直:“卡爾斯將軍只怕是世上唯
一能知道康維十七世來歷的人了!”
    黃絹作了一個驚訝的神情,陡然把車子轉了一個彎,又駛出
了幾百公尺,在一個相當高的上牆前,停了下來。這種土牆,看
來是專供沙漠中的旅人避風之用的!
    黃絹停下了車,雙手按在駕駛盤上,略想了一想,掠了掠頭
發——她的頭髮很短,這掠發的動作,還是她以前長髮及腰時養
成的。
    她的聲音,聽來也很平淡:“看來,他並不是什麼都對我說了!”
    羅開現出了一個嘲弄的笑容:“若是有什麼人對你說他什麼都
對你說了,那麼,這個人一定對你在說謊!”
    黃絹仰頭笑了一下:“真是,那麼簡單的道理,我早就該明白!”
    羅開沉聲:“我是不是該將我所知的告訴你?”
    黃絹作了一個“由你的意思決定”的手勢,羅開揚了揚手:
“將軍和康維十六世的第一次見面,在十年前——”
    他把那次蠍子島神秘會議的經過,和事後蜂后王國的調查經
過,都向黃絹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他才道:“將軍會不會等得急

了?”
    黃絹悶哼:“讓他去等!”接著她又問:“一點概念也沒有?”
    羅開搖頭——當然一點概念也沒有,這正是他要和卡爾斯見
面的原因!
    黃絹沒有再說什麼,又發動了車子,她雖然駕著車,但卻也
可以在她陰晴不定、變化複雜的神情之中,看出她正思潮起伏,不
知在轉著多少念頭,等到前面已隱約可以看到許多軍用大卡車和
營帳時,黃絹才道:“十年後,他的腦中,還有著那片金屬片!”
    這句活,聽得羅開莫明其妙,他對這句話不是完全沒有印象,
而是聽說過,應該和一件十分離奇的事發生聯繫,可是一時之間,

卻又想不起來。
    黃絹向他望了一眼:“你沒聽說過?某一個星體的外星人,為
了研究地球人的思想行為,曾選定了一批地球人,作為抽樣調查
的對象!”
    被黃絹一提醒,羅開想起來了:“聽說過,異星人運用人體內
的金屬成分,使得它們在人腦裝一片金屬片——卡爾斯將軍是其
中之一?”
    黃絹點頭:“他自稱‘天人’,又自以為是真神派來的使者。”
    羅開皺著眉:“可是,又聽說這種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了,再也
不會有腦中有金屬片的地球人!”
    黃絹道:“那是六年前的事!”
    羅開陡然震動,他明白黃絹想說明什麼了!十年前,卡爾斯

將軍的腦中有金屬片,是異星入選定的調查研究的對象,當時除
了他之外,還有很多人,情形和他一樣!
    黃絹是在說,蠍子島上的聚會,與會者都是腦中有金屬片的
“天人”!
    羅開早就聽說過,作為被調查研究的對象,異星人會通過金
屬片的作用,使他們特別出色,有著體能上和智慧上非同凡響的
突出,在蠍子島上聚會的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
    問題是,似乎並沒有任何事實,說到“天人”之間互相有連
系,他們似乎不可能知道對方的身分一但如果由異星人來主持,
那麼,把一些腦中有金屬片的“天人”聚在一起,又是輕而易舉

的事了!                                “
    剎那之間,羅開的腦際,紊亂之極,他想進一步問,卻聽得
黃絹道:“到了,羅開先生,無論如何,請不要傷害卡爾斯將軍!”
    羅開答應著,吉普車已駛過了顯然擔任著警衛任務的幾輛大
卡車,來到了一座很宏偉的篷帳之前停下。
    在他們一起落車時,黃絹低聲道:“我們的事,以後會有機會
討論!”
    她說著,拍了三下掌,立時有兩個身形高大的阿拉伯女郎,自
帳篷中走出來,撩開了門幕,神態十分恭敬地請她和羅開進去。
    羅開心知這兩個女郎,一定是著名的,卡爾斯將軍的女侍衛,
每一個女侍衛,都受過嚴格的武術和軍事訓練,別看她們個個貌
美如花,體態豐滿誘人,但有不少人曾發誓說,寧願惹得一頭母
豹發怒,也不要令得卡爾斯將軍的女侍衛生氣!
    而黃絹,正是那隊女侍衛的首領!羅開更覺得自己一上來,就
對黃絹絕不隱瞞的決定是對的!
    進了帳幕,就看到卡爾斯將軍,他正張開手,黃絹向他走去,
來到他的身前,卡爾斯將軍擁抱她,她側過臉去,讓他在頰上輕
吻了一下,就立刻後退,伸手向羅開:“這位,就是著名的冒險家,
亞洲之鷹,羅開先生。羅開先生最近,有極高的榮譽:獲蘇聯國

家安全局授以‘永遠的好朋友’的稱號!”
    自從獲得這個稱號以來,羅開本身並不覺得有什麼光榮,也
是第一次被人在他人面前介紹出來。想不到在卡爾斯將軍面前,這
個介紹,還真的十分有用!
    本來,卡爾斯神態倨傲、冷淡,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氣,可是
這時,立時臉泛笑容,前倨後恭之至,握著羅開的手,連搖了三
四下才放開。
    坐下之後,女侍衛端來一種香味濃烈之極的烈酒,味道和西
藏的青稞酒十分接近,西藏高原是羅開長大的地方,喝著這種烈
酒,對他來說,很有親切感,所以,他一口氣就連喝了三杯——
捧著酒壺在一旁的女侍衛,每當他喝乾一杯,就立刻替他斟滿。
    卡爾斯將軍也喝了三杯,神情極高興,臉色發紅:“能一口氣
干三杯這種烈酒的外國人,我常對自己說,都可以為朋友!”
    羅開維持著笑容,心中在想,我可不要和你做朋友!
    黃絹自然知道自大到發狂的卡爾斯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她
皺了皺眉:“羅先生來,是想向你問一件往事,如果你還記得!”
    卡爾斯指著自己的頭,現出十分驕做的神情,向羅開望來。
    羅開沉聲:“十年前,將軍和一些人,曾在希臘船王的蠍於島
上,有過一次聚會——”
    羅開才講到這裡,卡爾斯就霍然起立,盯著羅開看,他有著

和石頭一樣的眼神(這一點,羅開也不遑多讓),與其說他這時的
神情是震驚,倒不如說他感到了極度的訝異。
    接下來,他用十分迷惘的聲音說:“是,是有這樣的一次聚會!”
    黃絹目光如冷電:“當然是很重要的一次聚會,不然不會從來
也未曾提起過!”
    黃絹的話,尖銳之極,咄咄逼人,可是卡爾斯將軍的反應,奇
怪之極,他不感到窘,也不發怒,只是神色更加惆然,他竟順著
黃絹的語氣:“是啊,一定極重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重要人
物聚在一起,北也門的哈姆迪上校也在!他後來叫人給暗殺了。所
以,加強保衛工作,十分重要!”
    他說到後來,扯了開去,簡直有點語無倫次,如果不是確知
他真是卡爾斯將軍,一定會把他當作一個智力極低的人!
    黃絹和羅開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充滿了疑惑。羅開曾假設過
種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他也都有應付的方法,可是他卻再也想不
到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之間,他也不知如何才好。
    黃絹悶哼了一聲:“舉行了三天會議,討論了一些什麼?”
    卡爾斯將軍快速地眨著眼,對於黃絹這個開門見山,直接之
極的問題,有不知如何應付才好的神態——他雖然不想回答,但
是又不知如何敷衍和掩飾,他同時也知道如果不回答的嚴重後果,

因為黃絹臉上的神情,已經十分難看,那使她原來極其美麗,這
時看來,也殊乏美觀,卡爾斯將軍竟然完全不知所措了,像一個
闖了大禍的小孩!
    在他無意識地揮手,不斷地眨眼時,黃絹又接連發出了幾下
冷笑聲,每一下冷笑,都令得卡爾斯將軍手足無措的程度,大在
增加!
    (羅開在才一見黃絹時,也很震驚於她的美麗和氣派,同時,
也感到可惜和奇怪——那麼出色的美女,理應和原振俠醫生在一
起,怎麼會和卡爾斯將軍這樣臭名昭彰的人,用那種曖昧的關係
在一起!)
    (現在,羅開看到了這種情景,他明白了:黃絹是這個國度實
際上的掌權者,能得那樣的權力,把卡爾斯這樣的狂人,憑一聲
責問,幾下冷笑,就弄得手足元措,這自也是十分愉快的事!)
    卡爾斯將軍斷斷續續開始說話,他說的話很怪:“那次聚會
……我怎麼會參加的!我根本不認識奧納西斯……對了,我聽到
……感到會有這樣的聚會,非去不可,是有人告訴我?不……可
是我感到……”
    他說到這裡,黃絹和羅開,已經暗自心驚:他們猜測的,竟
然是事實!
    卡爾斯和其他聚會者,都不知道何以要去參加聚會,但竟然
有了那樣的聚會,那當然是由於他們全受了某種力量的影響之故。
    他們全是腦中有金屬片的“天人”!
    異星人通過他們腦中金屬片的作用,使他們感到,非去參加
那次聚會不可!
    那次聚會的發動者,是異星人!
    那就更使人想知道聚會的目的是什麼了!
    這時,卡爾斯又高聲叫了一聲,更證明了他們推測的正確性。
    卡爾斯陡然像叫口號一樣地叫:“我有超感覺,我是超人!我
是真神的使者!”
    他叫了幾聲,自信心恢復了許多,挺直了身子,又有了不可
一世的神態。
    黃絹冷笑一聲:“你還記得自己曾是抽樣調查的一份子?那當
然更應該記得被人驅使去參加那次聚會,是為了什麼?”
    卡爾斯大聲抗議:“我不會被任何人、任何力量所驅使,是我

知道我非去不可!”
    羅開道:“怎麼都好,會議的目的,你不記得了?”
    卡爾斯再一挺胸:“當然記得,介紹了一個叫康維十七世的人,
給我們認識!”
    羅開聽出卡爾斯的話中,有相當可疑的成分,所以他疾聲問:
“誰介紹?”
    通常,一次聚會,若是有陌生人需要介紹給與會者認識,自
然由主人介紹。可是卡爾斯沒說誰是主人,聚會雖然在船王的島
上,可是看來,聚會的主持人不是他,而是令得那人“自動”去
參加聚會的異星人!
    果然,羅開一問,卡爾斯又現出惘然的神情來,說話也遲疑
起來:“誰介紹?我……聽到有人介紹他,可是……沒有什麼特別
的人,只是知道……有人在介紹他!”
    羅開和黃絹同時吸了一口氣——又是利用腦中的金屬片,去
使與會者感到!他們知道了一個事實:康維十七世,和那個異星
人有關!
    羅開心中陡然升起了一個疑問:難道康維十七世,就是長久
以來,對地球人進行研究的那個星體上的高級生物,用人的形體
生活在地球上?
    黃絹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所以神情也就古怪得可以。
    卡爾斯將軍還在繼續著:“他站在我們中間,身形高大,這個
人,我再看到他,一定可以認得他……對了,介紹……是要我們

……”
    他講到這裡,竟然露出了驚恐之極的神情,甚至他看來黝黑
的皮膚,竟然也變成了異樣的蒼白,他突然住口,深深吸氣,然
後,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語氣道:“我不能再說了!”
    黃絹自然不肯就此罷休:“因為有過惡毒的咒語,說了就會發
作?發作了就會慘死?”
    黃絹在諷刺他,可是卡爾斯將軍竟十分肯定,立刻回答:“是!”
    剎那之間,帳篷中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卡爾斯將軍顯然很
久沒有在黃絹面前,用那樣斬釘截鐵的口氣說過話了,當他這樣
說了之後,他向黃絹望去,黃絹轉過頭去,並不看他,他像是自
己在向自己解釋:“我還不想死,所以……不能說!”
    羅開不禁苦笑,因為若是卡爾斯為了怕“慘死”而不肯透露
那次聚會的內容,那麼,根本沒有什麼其他的力量,可以迫他說
出來!
    卡爾斯將軍又提高了聲音道:“別的人……陸續死亡,一定是
他們曾違反過誓言,我不會那樣做!”
    黃絹的神情,完全回復了常態——那自然是她也知道,再對
卡爾斯施加壓力,絕不會有用之故,所以,她不再追問,走向他,
在他肩頭上輕拍了兩下,並且主動地把她的身子,向他輕輕靠了
一下:“不要說,我也不想你慘死,那次聚會沒有什麼大不了!康

維十七世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你才重要!”
    卡爾斯將軍呼了一口氣,神情十分感激,但是他卻又口唇掀
動,像是對黃絹的話,略有不同意之處,可是卻沒有說什麼。
    羅開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卡爾斯將軍的這種神情,自然逃
不過他的眼光,他立時想:他不同意的部分是什麼呢?看來只有
一點:他認為康維十七世比他重要?然而這和卡爾斯自大的性格,
又十分不合,除非康維十七世的來頭太大,大得連他也感到自卑!
    黃絹後退一步,向羅開望來,羅開立時道:“關於那次聚會
……”
    卡爾斯立時打斷了活頭:“我再也不想提及那次聚會,再也不

想!”
    羅開的聲音聽來相當冷:“你不說,我可以去問康維十七世。”
    羅開這樣說,就整件事發展到現在而論,應該十分正常,並
沒有什麼不對——康維既然也參加了那次聚會,就自然知道內容,
也就有可能透露,那有什麼不對?
    可是,卡爾斯將軍的反應,奇特之至,他聽了之後,先是一
怔,像是根本不明白羅開在說什麼,接著,他陡然轟笑了起來。
    一面笑,一再指著羅開,像是羅開剛才說了一個全世界最好
笑的笑話!
    這不但令得羅開莫明其妙,在他和黃絹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
之後,他也知道,黃絹也同樣莫明其妙。卡爾斯笑得彎了身子,又
直起身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叫道:“你可以試試去問他!”
    羅開思緒十分紊亂,所以他沒有說什麼,維持著禮貌:“多謝
你的接見,我想沒有什麼可以再打擾閣下的!”
    卡爾斯點頭:“歡迎你常來,你能得到‘永遠的好朋友’這種
稱號,一定很不簡單!”
    羅開攤開手:“也沒有什麼,不過生性喜歡冒險!”
    卡爾斯將軍忽然說了一句充滿智慧的話,他指著羅開:“人人
都喜歡冒險,可是千萬別對任何事情都尋根究底,有許多事,知
道了,弄明白了,還是比不清楚不明白的好!”
    這一番活,倒令得羅開肅然起敬:“是,十分感激你的忠告!”

   (羅開心中想:卡爾斯能夠長期在權力寶座之上不倒,他的所
作所為,令得地球上許多人頭痛,總多少有點道理的!)
   (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聽他的勸告呢?)
    卡爾斯將軍神情也很高興,黃絹道:“我送貴賓離去,你還要
接見一個聯合國的代表!”
    卡爾斯點頭,又在那張寬大的安樂椅上,坐了下來。黃絹和
羅開離去,開始,兩人都不出聲,仍由黃絹駕車,駕駛出了八公
裡之後,羅開才先說道:“當年,那個物體調查地球人的星體,叫
什麼星?”
    黃絹在幾秒鐘之後才回答:“不知道,只知道有這樣的一個星
體,名稱有什麼關係?”
    羅開道:“沒有關係,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康維十七世,和那
個星體有關。”
    黃絹揚眉:“異星人?”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氣:“可能,但也可能和異星有特殊的關係
——我雖然不能在將軍口中知道什麼,但已經有相當大的收穫
了!”          ”
    黃絹沉吟片刻:“為什麼你一提到可以去問康維,他就大笑?”
    羅開想了一想:“或許,那次聚會的內容,就和康維的秘密有
關,沒有人會洩露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就覺得我的話好笑!”
    黃絹對羅開的解釋,不是很滿意,可是又想不出別的解釋來,

她把車子開得飛快:“康維似乎沒有什麼活動,三年一次的盛會,
大家也樂於參加,沒有什麼意外,為什麼他那麼害怕……他不算
是什麼英雄,可是也很少那樣害怕的!”
    羅開也有同感:“他甚至認為與會的十一個人,有九個人在十
年內陸續死亡,都是由於洩漏了會議內容的結果!”
    黃絹皺著眉:“當年蜂后王國用盡方法,也探聽不出秘密,我
看不會有人敢洩露聚會的內容。”
    羅開也感到十分疑惑:“或許那是在無意之中,說了一句兩句,
所以遭了禍!”
    黃絹疑然:“是什麼力量,這樣神通廣大?難道真是惡毒的咒
語?”
    羅開歎了一聲,他想起在離開地球若干距離的“觀察地帶”,
地球人比較起許多外星人來,實在太落後了!
    (自然,地球人也有可能比許多外星人進步,但比起能來到地
球的外星人,一定落後,因為人家已經來了,地球人只不過踏足
自己的衛星而已!)
    羅開心情沉重,“一定真是咒語,那個星體上的人,就有力量
令人隨時死亡!”
    黃絹半晌不語,在那片刻之中,她想起自己若干年前,和原
振俠認識,兩人一起涉險,對抗的就是那股異星力量,那一段生
活,成為她和原振俠之間,一生不能磨滅的印象!也像她認識了
卡爾斯將軍,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若果在事隔幾年之後,又要和這股異星力量打交道,那不知
會有什麼結果?
    羅開知道原振俠和黃絹之間的事,也料到她這時,正在想些
什麼——女性,也只有在懷緬一直深藏在心底深處的戀情時,才
會有那種悠然神往的神情。
    所以,羅開並不去打擾她,只是在她想得實在太出神,車子
左搖右擺時,他才伸手扶住了方向盤,黃絹也就如夢中驚醒一樣,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往事!”
    羅開淡然置之:“難免的!”
    黃絹伸手掠發:“那個宴會,你是一定要去的了!”
    羅開點頭:“是,好奇心一發,簡直不可遏止!”

    車子已經駛迸了機場,黃絹側著頭:“好,到時見!”
    羅開下車,又上了那架外交飛機,黃絹在車上,和他揮著手。
    當飛機起飛,羅開舒服地平躺著,手中緩緩轉動著芬芳的美
酒時,他心中想:此行,可以說大有收穫。不但結識了黃絹這樣
奇特的女性,而且對康維十七世的來歷,多少有一點線索。
    不論他本身是如何,他定然和那股外星力量有關!
    異星力量把他,在十年前介紹給十個十分出色的地球人,目
的是什麼?
    康維的活動,看來並不驚人,是不是在等待機會?
    異星力量已經放棄了對地球人的思想行為的調查研究,康維

在目前,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三年一度的宴會,如果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麼,目的是
什麼?
    問題一個疊一個,可是都沒有答案,本來,這些問題,卡爾
斯將軍縱使不能全部解答,總也可以使一小部分的謎被解開,可
是他又絕不肯說!
    當羅開決定拋開一切,不再去想,好好休息一下時,已經過
了一小半的旅程,飛機正在地中海的上空,時間接近午夜、羅開
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準備走向臥床。突然之
間,機上的三個侍應人員,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應該說,三個
侍應人員,和羅開一起發出一下驚呼聲。

    而飛機在這時候,也震動了片刻,顯然在駕駛室中的人員,也
感到了震驚——在駕駛艙中的是正、副駕駛和飛行工程師。整個
飛機上,一共七個人,都在同時,感到了無比的震動!



【第四章】

四、午夜白光

    機上七個人,在同時感到了無比震動的原因,是由於他們看
到了絕不應該發生的怪異現象!
    事後,各人說話大同小異,當然以正駕駛和羅開的話,比較
權威,聽聽他們兩人怎麼說。
    正駕駛是英國人,飛行經驗極豐富,他說:“當時的飛行高度
是一萬八千英尺,時間是凌晨零時三十二分。位置在北緯三十六
點二十六度,東經十八點一0度處,是地中海遼闊的海面的上空。”
    “時間十分重要,因為如果不在這個時間,或許就不會發生這
個景像。”
    “午夜時分,天空一片漆黑,沒有雲層,下面的海面,也一片

漆黑,這一帶海面,正是地中海最遼闊的一片,幾乎有半個歐洲
那麼大,突然之間,一片強光,自海面上升,光芒強烈到了像是
……像是……”
    正駕駛講到這時裡,想不起適當的形容詞來,副駕駛的說法
是:“像是太陽突然在午夜時分,從海中升起!”
    工程師的說法十分可怖:“想像當中,十枚氫彈同時爆炸,會
產生這樣的強光——我真的以為有氫彈爆炸,以為在強光一閃之
後,我們都會化為飛灰。”
    一個女侍應員——就是那個雙腿修長的阿拉伯女郎,她的說
法相當有趣:“我以為是真神阿拉自天而降,照亮了一切。”
    正駕駛繼續說下去:“剎那之間,完全像是白晝一樣,甚至於

比白晝更明亮,當時我正操縱著飛機,由於太震驚了,所以幾乎
慌了手腳,我只好先調整為自動駕駛,但是轉眼之間,光亮就消
失了,眼前變得什麼也看不到,我估計……大約十秒鐘。”
    正駕駛員所說的,就是當時的情形,他已經說得十分詳細了。
午夜時分,忽然海面大放光明,光亮且上沖凌霄,令他們在這兩
萬英尺高空飛行的人,都感到耀目,這種現象,真正怪異莫名!
    正駕駛說得相當詳細,所以羅開只是補充了兩點:“我覺得,
光亮是在海底下面發出的,透出海水,在海面上造成精亮的情景
——面積?極大,極目看去,都是光亮,就像白天。從光芒的發
生到消失,時間是八點六秒——我記錄到的時間是八點一秒,有
半秒鐘,是我怔呆驚呼的時間。我以為,和副駕駛員一樣,是海
底有威力強大之極的核武器爆炸了!”
    當時,羅開是飛機上所有人之中,最鎮定的一個,照他自己
所說,他被怔呆的時間,大抵就是那麼半秒鐘。他全然不知道發
生了什麼事,因為這種景像,實在太驚人了———剎那之間前,還
是正常的午夜漆黑,可是突然之間,卻大放光明,如同白天!根
本無法想像除了太陽之外,還有什麼物體可以放射出那麼巨大的
能量,而形成那樣地光亮!

    他從怔呆中定過神來,按下手腕的計時掣,向駕駛艙走過去,
當他開始拍駕駛艙的門時,光亮已驟然消失,那時,羅開起過十
七八個念頭,都以為那是核武器的爆炸,可是人人都顯然活著,飛
機也在繼續飛行,在陡然又變得黑暗之後,三個侍應人員,又各
自傳來驚呼聲,駕駛艙的門打開,副駕駛像喝醉了酒一樣走出來:
“先生……向你報告……飛機沒有事,一切正常——”
    羅開揮著手:“剛才那一片光亮——”
    飛行工程師兼負責通訊,已經在不斷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三個侍應人員也擠了過來,人人都神色驚悸,都希望在通訊中知
道發生了什麼事,視線都停在工程師的身上,在經過了難堪的十
五分鐘之後,工程師的神情又駭然,又是惘然:“聯絡了幾處機場,
都說沒有什麼異象?”
    羅開道:“最近的機場是——”                    
    工程師口答:“西西裡和雅典機場。”
    羅開揚眉:“距離是——”
    工程師想了一下子才答:“差不多,航空直距五百公里。”
    羅開道:“距離那麼遠,他們不可能看到海上有光亮。”
    其他人都沒有出聲,多半因為他是貴賓所以不敢表示異議
——這一點,在各人的神情上,便可以看出來。
    羅開微笑了一下:“剛才的情形,十分奇特,我們在空中,看

起來,像是天地間都是光亮,像白天一樣,但是在地面的人看來
——”
    一個女侍應低聲道:“光那麼強,地面上的人,也應該看得到。”
    羅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揮著手:“需要喝酒的人,只管喝酒,
是我批准的!”
    所有的男性都發出歡呼聲,羅開口到了座位,睡意全消,一
面喝著酒,一面想著剛才的情形,實在想不出什麼情形之下,會
有這強烈的光芒。
    他想,立刻問不出什麼來,但必然還有經過的飛機、海上的
船隻,會同時見到這個景像,最多兩天,只怕就可以有許多報告。
    就是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異象,最好就是留在地中海邊上!
    反正對康維十七世的調查已觸了礁,看來無法再繼續進行,那
又何妨化點時間在這椿怪事上?
    羅開這時,全然不知道何以海天之間,會忽然大放光明,但
是他目睹那麼怪異的現象,心知一定有著非同小可的事件在發生
著!
    他直了直身子,請來了正駕駛:“我改變主意了,要在雅典降
落。請立即聯絡!”
    正駕駛顯然十分習慣大人物的改變主意,答應了一聲,就回
到了駕駛艙,二十分鐘之後,他向羅開報告:“一切聯絡妥噹!我
們會派人在機場迎接!”
    羅開搖頭:“不必,那地方,我還算熟!”

    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羅開幾乎都“還算熟”!
    外交專機降落的時候是凌晨兩時,一小時之後,羅開已住進
了一間豪華酒店的頂樓套房,在那裡,他洗了一個澡,聽收音機
和電視報道,首次聽到了有關海上大放光明的報導:“據地中海沿
岸的一些船隻上的人士宣稱,在午夜過後,海面上,在距離相當
遙遠處,有極強的光芒發生,為時短暫,有關方面在接到報告之
後,準備作進一步調查,在海上的船隻請注意,如果有看到同樣
情形時,請向有關方面報告。”
    第二天,羅開離開了,到了克裡特島——他在那裡相識燕艷,
這次再來,竟然很有點感慨。他目的不在此地,而要到海上去,他
已聯絡到了當地的一個游艇出租公司,租下了一艘性能相當好,適
合作遠程航行的游艇。
    而在過去二十小時中,有關“海上大放光明”的報告,已成
了所有傳播媒介的新聞頭條,看到的人極多,向當局提供情形的,
超過五百入。其中有一艘漁船,報告當時船在的位置——羅開一
聽那經緯度,就知道那艘船,當時幾乎就在飛機的下面,當然不
是垂直,但相差也不會超過十公里。
    船上的報告是:“突然亮了起來,亮得比白天還亮,可是天上
卻又顯然沒有太陽,光芒是從海底上冒起來的,無法知道,也無
法說明光源來自何處,只覺得整片海面都亮了,我們的船,自然
也在光亮之中,大家都跪下來祈禱,以為末日審判來到了!”
    報告相當生動,有關方面,對這種異象,還作不出什麼解釋。
    傳播媒介也訪問了不少天文學家,都說不出所以然來,有一
個大言不慚的,說:“那只是一種自然現象,類似北極光!”
    可是當記者問他:“北極光怎麼會在地中海中心出現?”那位
專家也就啞口無言。傳播媒介也訪問了其他各式人等,有一位幻
想小說作家說:“在那裡,可能有一座海底城,海底城中的居民,
忽然興之所至,要使世人感到他們的存在,所以才大放光明,令

人震驚!”
    報導也提及:“當時,正有一架專用的外交飛機,在異象發生
地點的上空飛行,自空中觀察,一定另有一番景像,機場方面也
證實,曾接到過該機機長的查詢,但該機並未作出任何報告。”
    羅開用一具接收性能極佳的收音機,他收到了意大利方面對
這件事的報道,也都提及那時,海上忽然異樣的明亮,意大利人
更浪漫,有一份報紙的頭條標題是:“外星人降落地中海,第三類
接觸在人類古文明發源地開始。”
    克裡特島上,也人人在談論這件事,有一個人甚至堅稱,他
當晚正在海邊遠眺,也見到了光亮雲雲,居然也有人相信。
    羅開當然不相信,距離太遠了,超過五百公里;可是羅開也
不敢完全否定,因為克裡特島以西,地中海並沒有阻隔,人眼的
神力是無限遠,光亮在黑暗之中,又可以傳出很遠,理論上來說,
是可以看到的——太陽離地球多麼遠,一抬頭,在白天,就可以
看到發亮的太陽。
    由於新聞實在轟動,所以人人都想到有異光發生的海面去看
看,開始,人們還擔心那種異樣的強光會有輻射,但希臘政府、意
大利政府等,已向當時暴露在亮光之下的人作了詳細檢查,一點
也沒有發現什麼害處。所以,竟形成了一股船潮,不知有多少船
只,正在向那一帶的海面進發,這一點,倒是羅開始料未及的,要
是他早知道會有這樣情形,他一定不會來湊熱鬧。
    在這種情形下,出租的游艇,自然也求過於供,羅開和游艇
公司的主人相熟,所以替他保留的,是全公司,也是全島上最好
的一艘,當羅開到達碼頭之後,至少有十個以上的人來問他:“請
問,是否能讓出租權,願意付多倍的租錢。”
    羅開當然立即拒絕,可是到了第不知多少次時,羅開卻考慮
了一會。
    那時,羅開在碼頭上,游艇公司主人正在陪他閒談,他租的
那艘游艇,也在駛近來,羅開聽到身邊響起了一個動聽女人的聲
音:“請問,能把租船權讓給我嗎?”

    羅開半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那女人。
    羅開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也不會一見了美麗的女人就張惶失
措(當然不會!)可是這時,他卻真的,怔了怔。雖然那只是極短
暫的時間,但是那美女一定已經覺察到了,所以,在她明澈的大
眼睛中,也就在那一剎間,現出了一絲十分慧黠的眼神——那種
眼神,又令得羅開多少有點狼狽。
    那女郎,怎麼形容她呢?羅開在那一剎問,心情也有點繚亂,
毫無疑問,她是東方人,雖然她的皮膚瑩白如玉,但那是黃種人
特有的雪膚,和白種人的白色不同。黃種人的瑩白皮膚,有著玉
一般的光輝,鮮活誘人,而且平猾如雪,和白種人的白,粗糙簡
陋,大不相同。              
    她當然也極美麗,可是那種美麗,卻又給人一種不很自然的
感覺——十分難以形容,也不是說不自然,人人一看,都會毫無
疑問,肯定她是一個出色之極,而且極惹人憐愛的女性,可是那
一絲不自在的感覺,卻也依然存在。羅開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可
是一時之間,卻也下不了結論,不知道何以這個美女會給人這樣
的印象。
    他曾想到過:會不會是這個美女,對自己的美麗不很習慣,所
以才會不知不覺中在神情上顯露出來?
    但他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女郎看來二十五歲左右,正
是美女的美麗盛放的年齡,她的化妝很淡,陽光下艷麗如斯,全
然是大生麗質,這樣的女性,一定從小到大,都被人盛贊美貌,對
她自己的美麗,自然充滿了信心,怎麼會不習慣?
    (多少丑得令人一看要倒抽涼氣的女性,也對自己的美貌有信
心!)
    (女性對自己美貌的信心,是天地間最大的信心。)
    羅開凝視了她幾秒鐘,這自然不十分禮貌,可是那美女顯然
習慣於接受他人這樣的眼光,一點也不在乎,她誘人的紅唇,仍
然維持著她問話的最後一個字的口型,在等著羅開的回答。
    羅開隨即恢復了鎮定:“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探究何以海上會
有光明,那麼,可以和我共同使用這艘船。”
    那女郎並沒有大喜若狂,可是在她俏臉上現出來的那種歡喜
的神情,也足以使羅開想到,自己的口答,十分值得——為了要
博美女的一笑,歷史上,古今中外的男人,做了不知多少傻事,羅
開絕不認為自己的決定有什麼不對!
    那女郎不但出現高興的神情,而且向羅開伸出她的手來,羅
開禮貌地一握,她又道:“我有一點裝備,是不是可以搬上船來?”
    羅開笑:“當然可以,如果你有助手的話,也可以一起上船!”
    他心想,反正已經答應了,索性大方一些。而且,那又不是
什麼大事,海面上忽然大放光明,固然怪異之至,但根本沒有人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前去探索,也未必有結果,能在航行途中,有
這樣的美女作伴,那又何樂不為?
    那女郎搖頭——美麗的女人,真是佔盡了人間的便宜,她甚
至連簡單的搖頭動作,每個人每天都在做的,在她做來,都那麼
好看!
    她道:“不,我沒有同伴,”側頭想了一想,長髮瀉向一邊:
“我習慣獨自行事!”
    羅開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和我的習慣一樣,喜歡獨自
行事!”
    那女郎向他展示了感謝的微笑,轉身向在碼頭上的腳夫招呼
了一聲,四個腳夫,兩個一組,抬著兩隻大箱子,上了游艇,放
在甲板上。
    羅開自然不知道箱中是什麼,這令他多少感到有點不自在。
    可是,既然是他答應了的,自然也不能小器到要人家打開箱
子來看看!
    女郎就坐在其中的一只箱子上,似乎她和羅開之間的交道,已
經到此為止了。
    羅開自然也不便去問她什麼,就下令啟航。游艇在十分鐘之
後,就已趕過了許多先他們啟航的船隻。地中海的海水,是異樣
的蔚藍,襯著藍天白雲和燦爛的陽光,一望無際,海波粼粼,可
以說是地球上許多壯麗無儔的景色之一,在甲板上,披襟當風,令
得人胸懷大開,感到在整個宇宙之中,地球雖然只是一粒微塵,但
是在某些情形之下,自然有它可愛之處。
    羅開向那女郎望去,看到她仍然坐在箱子上,並沒有走動的
打算,看過去,恰好看到她的側面,她臉型的側影,由於她有著
略向上翹的鼻子,是以看來,更增加幾分佻皮的意味。
    羅開揚了揚眉,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相當不正常的現象:那女
郎甚至未曾問他的姓名,難道她早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他略想了一想,走進了船艙,那是一艘設備齊全的游艇,他
取了一瓶酒,兩隻酒杯,再回到了甲板上,逕自來到那女郎面前,
遞了一只酒杯給她。
    女郎並沒有拒絕,接過酒杯,而且讓羅開在杯中斟酒,當羅
開手中的杯也斟了酒之後,她和羅開同時舉杯,輕呷了一口。
    羅開微笑著問:“我們不應該互相交換一下姓名嗎?”
    女郎的反應十分快:“先生貴姓大名?”
    羅開彬彬有禮,以十分標準的姿勢,上身向她略為傾斜:“我
姓羅,名開。羅開!”
    那女郎一聽羅開的自我介紹之後的反應,很出羅開的意料之
外。
    她陡然震動了一下——那絕對是突如其來的震憾,令她震動
得,她杯中的酒,幾乎也灑出來,可見她是感到了極度的意外。
    而這種意外,又基於她必然知道羅開是什麼人,羅開,就是
大名鼎鼎的亞洲之鷹!而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她絕想不到,會

在這種情形下遇到羅開!
    這種情形——羅開立即想,和康維十七世知道了他是什麼人
時的反應,十分近似。
    那女郎自然立即恢復了鎮定,她的聲音,也沒有半絲慌亂:
“哦!亞洲之鷹!大意外了!”
    羅開笑了一下:“一般來說,我的名字不應該引起太大的注意,
至少,不如很多名人!”          、            、
    女郎笑得十分自然:“對我來說,或許有點不同,我聽說過若
干你的故事,所以,嗯……印象很深刻,又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偶
遇。”
    或許是由於她的美麗,也或許是她在說這番話時,有一種自

然的真誠流露,所以羅開十分樂意地接受了她的解說,然後,又
向她舉了舉杯,投以詢問的眼色。
    女郎垂下了眼瞼,轉動著酒杯,動作十分緩慢,但也看得人
賞心悅目。
    然而,她這種反應,卻令得羅開十分疑惑,這時,她應該說
她的名字了,可是,為什麼會有那麼為難的神情?而當那女郎在
低歎了一聲之後,羅開心中的疑惑,更達到了頂點。
    然而,他仍然維持著君子風度:“如果你不方便說出你的名字,
可以只給我一個代號!”
    女郎抬起頭來,恰好迎著陽光,羅開和她站得相當近,可以
看到,她的頰上,有一顆俏媚的、小小的藍痣,她大有感歎:“任

何人的名字,都只是一個代號,幾個音節,一個符號,一組數字,
都一樣。嗯,你可以叫我玫瑰。”
    羅開聳了聳肩:“玫瑰?白玫瑰、黃玫瑰、藍玫瑰、黑玫瑰,
還是別的顏色?”
    那女郎笑,笑得令人心醉,羅開不由自主,就著她的笑容,喝
了一大口酒。她道:“本來嘛,應該是黃玫瑰,但我只不過是玫瑰。”
    羅開笑:“很高深莫測!”
    玫瑰又低歎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令人無法抗拒的軟言相求:
“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你別問了。”
    羅開連半秒鐘都沒有考慮,立時做了一個十分堅決的手勢:
“好,絕不再問,你就是玫瑰,世上獨一無二的透明玫瑰!”

    玫瑰的口唇掀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羅開可以肯定,她
想說的,一定是什麼隱秘,可是她卻沒有說出口來。在那剎間,她
有一種可愛的小頑童的神情,但是她畢竟還是說了一句:“不是獨
一無二的!”
    羅開笑:“有一個攣生姐妹?”
    玫瑰有點答非所問:“那太簡單了!”她忽然之間,轉換了話
題:“海面上忽然有了異樣的光亮,這種異像,只怕要引起全世界
的研究,鷹,你代表的是官方,還是私人?”
    羅開豎起了手指:“光亮在海底透過海水冒起,我其時恰好在
當中,所以看得清楚!”
    玫瑰立時道:“是那架外交飛機。”
    羅開揚眉:“我只是私人的好奇,你呢?是代表官方,還是私
方?”
    玫瑰學著羅開的口吻,居然學得維妙維肖:“我只是私人的好
奇!”
    羅開在和她對話間,不知已想過了多少遍,這個自稱叫玫瑰
的女郎,究竟是什麼身分?
    她當然不是普通人——不但不普通,而且不普通之極!可是,
美女的不普通身分有幾十種,他也無法確定,他曾考慮過,她可
能曾屬於蜂后王國,可是直覺上不像,這引起了羅開極大的好奇,
可是玫瑰卻若無其事,只是遠眺著大海。
    羅開心中,又有了不自在的感覺——自己的一切,玫瑰知道

很多,而她對自己是一個謎。糟糕的是,自己還答應了不去問她
的一切!
    如果假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外是勾心斗角,那麼,他,亞
洲之鷹羅開,在第一個回合,已敗下陣來。
    羅開想了一想,向那兩隻皮箱子指了指:“是些什麼配備?”
    玫瑰淡然以應:“潛水和探測的裝備。”
    羅開心中一樂,在對方的行為中,找到了一個可以攻擊的破
綻:“消息傳出還未曾超過三十小時,就準備好了配備?”
    玫瑰仍然淡淡地笑,露出她極好看的牙齒:“我是一個潛水探
測迷,這些配備,不論我走到哪裡,只要有潛水的可能,都是帶
著的!”
    又是無懈可擊的解說,羅開反倒覺得自己這樣追根究底,有
失君子風度,他只有不在意地笑了笑:“潛水的確十分迷人——”
    想不到他才說了一句,玫瑰就興致勃勃:“你也喜歡潛水?哦,
當然不,你是鷹,喜歡在高空盤旋,如果是亞洲之鯊,那就會喜
歡潛水!”
    給她的話,逗得笑了起來。
    玫瑰看來,真是一個潛水迷,她滔滔不絕他說著潛水探測的
種種樂趣,說在神秘的海底,幾乎什麼都會發生,也什麼都可以
找得到,曾在海底發現過一艘沉船,那是最令入興奮的時候……
    羅開對於潛水,事實上一點興趣也沒有,要不是玫瑰在說話

的時候,神情極其動人,而她實實在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美人的
話,羅開早已呵欠連連了!
    即使如此,等到大半個小時之後,玫瑰的話告一段落之際,羅
開也認為不如到船艙中去聽聽音樂算了!
    所以,他技巧地掀住了一個可以抽身的機會,說了聲對不起,
往船艙去了,在走開的時候,他道:“這游艇有幾間艙房,你可以
使用任何一間!”
    玫瑰笑:“我會在三間船艙中選擇一間!”
    男女之間,有一種十分微妙的,不可言傳的直覺,也是存在
的。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互相吸引,由於人類是生物的一種,必然
不能離開生物的本能,所以異性吸引的最終目的,毋庸諱言,是
肉體的接觸。
    微妙的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可以在初接觸中有直覺:
這個異性,是可以發展到最終的肉體接觸的,而這一個,卻怎麼
也不會有最終的接觸。
    玫瑰是那麼美麗的女性,羅開縱使不是浪子,也絕不是不食
人間煙火的苦行僧,玫瑰的態度絕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大方而爽
朗,羅開也沒有做作,在他眼神中,適當地表達了對她的美麗的
贊賞——這正是一雙男女初相識時的正常情形。
    可是羅開卻有直覺,微妙的直覺告訴他,他和玫瑰之間,決
不會有男女關係的進一步發展,至多只是好朋友,甚至是很好的

朋友,不可能是別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當羅開到了一個寬敞的船艙中,舒服地半躺下來,又播放了
他愛聽的音樂之後,他這樣自己問自己。
    是玫瑰擺出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並不是,總有點
什麼原因的,羅開相當肯定。
    也正由於他自己這樣的直覺,他反倒放心了。本來玫瑰突然
出現,身分成謎,十分突兀,這種事,多少令他有點戒心。
    而像玫瑰這樣美麗的女性,如果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多
半會利用她們本身美麗的條件,作為武器,向他進攻——在羅開
的冒險生活中,這種例子甚多,而如今既然有了這樣直覺,可知
玫瑰不會有什麼異象。
    然而羅開總覺得這美麗的異乎尋常的玫瑰是一個謎,一個極
大的謎團。
    他想了一會,便決定不再去想她——因為他有直覺,覺得這
個美女,和自己不會有什麼進一步的關係,那就極容易解得開。
    他回想了一下和卡爾斯將軍會面的經過——仍然沒有進展,
然後,思維才又轉到那奇異的光亮,那究竟是一種什麼現象?
    如果這種現象,出自自然,大自然的神秘,只怕人類在未來
的一萬年,也難以盡知奧秘,可以不論,但如果出自人類,那就
十分駭人: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出現那樣的一片光亮!
    羅開當時正在高空,高空俯瞰,自然對那一大片夜光,有更
確切的觀念,舉例來說,一個超過五百萬人的大城市,到了晚上,
全市燈火都著亮了,自然會有一片光亮,可是那種光亮,還只是
黑暗中的燈光。
    而那一片夜光,卻是不折不扣的白天!甚至光線之強烈,比
太陽帶來的白天更甚!
    雖然為時甚短,但要是有什麼人,能制造出這樣的強光,那
麼他必然掌握了異乎尋常的能力,這種能力,基於掌握了巨大的
能量的運用!
    能夠發出光亮的能量,有電能,有熱能,也有光能本身。不
論是哪一種,能量如果巨大到這種程度,可以肯定,全世界的電

力集中起來,無法達到,全世界的核武器集中起來,在一剎間爆
炸,只怕也達不到這一地步!
    所以,羅開可以肯走,私人的好奇,如今駛往夜光海域的船
只,還只不過是開始,必然有大量的官方機構,派人去調查研究,
那一帶的海域之上,不知要興起多少明爭暗鬥。
    一想到這一點,羅開大有意思將船駛回克爾特島去,可是船
上卻又多了一個玫瑰,他想勸服玫瑰,如果沒有必要,最好別去
那一帶活動,他正在考慮如何措詞時,傳來了兩下敲門聲,羅開
朗聲:“請進!”
    門推開,玫瑰站在門口,卻並不進來,只是慵慵地倚著門框,

眼睛明亮:“對不起,忍不住要問你一下。”
    羅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玫瑰的聲音輕柔:“你有那麼豐富的冒險生活經驗,對於夜光
異象,有什麼設想?”
    羅開立時道:“很多!”
    他一面說,一面坐直了身子,也示意玫瑰進來坐,可是玫瑰
卻搖了搖頭,仍然倚著門框,姿態優美地站著。
    (這或許就是直覺的由來,異性之間,如果有性互相吸引的可
能,總會不自覺的接近,如果絲毫也沒有,就會不自覺地拒斥!)
    羅開又道:“可是,全和傳播媒介的假設一樣,一點根據也沒
有。”
    玫瑰的神態堅決:“所以,總得實地探索一番!”

    從玫瑰的神情來看,大有邀他一起探索之意,羅開還沒有作
出反應,收音機的音樂節目中斷,傳來了聽來聲音有點急促的
“特別報告”:“特別報告!特別報告!意大利政府和希臘政府,緊
急通知,兩個政府海軍,在北大西洋公約國家的海軍協助下,於
地中海聯合舉行海軍作戰和預防能力的演習,演習將有超過一百
艘各種型號的軍船參加,並且作模擬性的實習射擊,危險區域是:
東經十六度至十七度,北緯三十六度到三十六度,任何船隻和航
機,請避免接近上述地區,不然即有可能遭遇巨變,再重複一次,
危險地區是……”

    播音員的聲音,略停了一停,再繼續著:“現在,兩國政府的
海軍戰機和直升機,已在演習海域上空,執行任務,任何船隻或
航機,若不聽勸告,欲強行進行者,會執行強硬的驅逐任務!”
    羅開注意到,當玫瑰聽到這樣廣播的時候,微微蹙著眉,顯
得全神貫注。
    廣播一遍又一遍,不斷重複著,看來是當作極緊急的情況來
處理。
    羅開在聽了第二遍之後,站了起來:“看來,實地考察不可能
了!空軍已封鎖了那一帶海域,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看來已有意
壟斷對夜光現象的研究了!”
    玫瑰一揚眉:“他們壟斷得了?”
    羅開笑:“你不妨想一想地形,所謂‘演習區’,正在意大利
的‘靴尖’下,和希臘關係不大。由於希臘不在北大西洋公約之
內,所以一定已在最短期內,同意了此舉——國際間的交易買賣,
也無非以利為先,這一定得了極大好處。有強大的海軍和空軍力
量支持,對這場‘演習’,其他國家,鞭長莫及,看來只好在聯合
國大會上抗議一番了!”
    玫瑰對羅開這一番分析,現出十分欣賞的神情:“北非的幾個
國家呢?”
    羅開“嗯”地一聲:“有卡爾斯將軍的國家——卡爾斯將軍只
怕要親自出席聯合國大會去吼叫一番,但是他的國家,決沒有力
量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的海軍作戰!”

    玫瑰直視著羅開,漆黑的眼珠中,大有挑戰的意味,羅開
“哈哈”大笑:“我自然不會把這艘游艇作為火箭射擊的目標,理
由是——這艘游艇是借來的!”
    玫瑰淺笑:“真幽默,你下令回航了!”
    羅開毫不猶豫,下令回航,而在海面上,可以看到相當多的
船隻,都在回航,玫瑰在甲板上的一張躺椅上,躺了下來,羅開
躺在她的身邊,兩人大多數時候,都不說話,只是享受著海風和
寧靜。
    可是,海上的寧靜,被上空傳來的飛機聲所破壞,羅開本睜
著眼,看到上空,有一架小型水上飛機,正在盤旋,顯然以他的
游艇為目標,越飛越低!
    玫瑰也發現了這一點,她笑:“借來的游艇上,可有自衛的武
器?”
    說話間,那飛機已盤旋到只有兩百公尺之下了!



【第五章】

  五、似曾相識

    羅開現出十分厭惡的神情來,他已在考慮,那水上飛機要是
再這樣居高臨下,表現它的無禮,那必定給它吃點苦頭!
    可是,也就在這時,他看到那水上飛機,機身不斷左右搖拽
了好幾下——在“飛機語言”中,那是表示絕無惡意,我們是朋
友的意思。
    羅開呆了一呆,向玫瑰望去,玫瑰也做了一個莫明其妙的手
勢。
    這時,水上飛機在表示了沒有惡意之後,斜著機身,迅速降
低飛行高度,飛了開去,在游艇前面不遠處,降落在海面之上,掉
了一個頭,迎著游艇駛過來,羅開忙下令游艇停止。
    雙方迅速接近,水上飛機的艙門打開,看到一個窈窕的上身,
隨著被海風吹得前拂的長髮,探出艙來,那女郎一定在大聲叫,可
是由於距離還遠,開始還聽不見她在叫什麼,直到距離近了,才
聽清楚,她叫的是:“大鷹!大鷹!”
    玫瑰在這時,發出了意思不明的“咕”地一笑,可是羅開卻
不去理會她大有嘲笑之意,像小孩子一樣,高舉雙手,在甲板上
跳著,也大叫:“水紅!水紅!”
    羅開自然沒有留意到,在那一剎問,玫瑰的俏臉上,閃過了
一絲古怪之極的神情——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一定無法明白何以
玫瑰會有那麼複雜的神情!
    游艇和水上飛機,在相距只有十公尺時,停了下來,羅開早
己吩咐游艇的水手,駛小艇子過去,水紅穿著一身鮮紅的衣服,當
她攀下小艇時,嬌小的身形,靈活的動作,使她看來像是一個小
女孩。
    而當她在小艇站定之後,卻做了一個羅開意想不到的動作,她
向著水上飛機叫:“下來吧!”
    羅開一看到她這種動作,先是一怔,接著,迅速地想了幾個
人的名字,然後,不等機艙口有人出現,他就大聲叫:“浪子,你
也來了!”
    在艙口果然又冒出了一個人來,不是浪子是誰?
    浪子高達!一貫地神采飛揚,一貫地神情不羈,一貫地漂亮
得叫人炫目!
    他身子輕輕一聳,也到了艇上,小艇立即駛向游艇,高達和
水紅一起上了甲板,羅開先和水紅相擁;水紅的神情十診興奮,雙
頰緋紅:“大鷹,你怎麼一下就猜到了是他和我在一起?”
    羅開哼一聲:“從你的鬼頭鬼腦的神情上猜到的!”
    水紅後退了一步,站到高達的身邊,挽住了高達的手臂,昂
起了頭——她身形嬌小,雖然努力要使她看來成熟些,但效果似
乎不大,使她在羅開的眼中看來,更像是一個淘氣倔強的小女孩。
    她道:“我和他在一起,絕不必鬼頭鬼腦!”
    羅開在海上遇到了他們兩人,心中很高興,他自然不會去管
束水紅,而且,他也知道,女人和浪子在一起,一定會十分快樂
——快樂是短暫還是久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快樂!
    他微笑:“在我面前,自然不必鬼頭鬼腦,只怕在你組織面前,
非鬼頭鬼腦不可!”
    羅開過來,只是無意間取笑一下,可是水紅一聽,卻立時嘟
起了嘴,一臉的歡笑,在剎那間全都消失,在她這充滿稚氣的臉
上,湧現了一片憂鬱。
    羅開苦笑,水紅的身分,她自己應該明白,看她一聽得自己
這樣說,就變得如此不愉快,可知她對如今的身分和生活,已起
了相當程度的厭倦!
    這是不是由於她經常和浪子高達來往的影響,羅開還不得而
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水紅這樣身分的超級特工人員,如果一
旦對嚴密之極的組織,有了不滿的情緒,那是極嚴重的事,可以
形成可怕之極的後果!
    所以,本來羅開可以說幾句話,把剛才的話題岔開去,使氣
氛變得輕鬆些,可是他卻並不那樣,故意令氣氛僵硬,好使水紅
明白這一點。
    高達打了個“哈哈”:“咦,船上好像還有客人,怎麼不替我
們介紹一下?”   
    高達說著,向前望去——自他們上船之後,玫瑰一直背對著
他們,站在船首,面向著大海。水紅才一上船時並沒有注意,這
時,高達一點,她才向前看去,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之後,她的
神情,怪異之極。
    她先是陡然一怔,接著,張大了口,像是即將叫什麼,可是
在那一剎間,並沒有發出聲音來,因為那時,玫瑰已轉過了身,笑
吟吟地向他們走來:“我叫玫瑰,是不速之客,本來想到一處海域
去,現在去不成了!”
    自她轉過身來之後,水紅那種驚訝之極的神情,竟然沒有變
過,一直維持著,而且,視線一直緊盯著玫瑰的臉,非但不禮貌
之極,而且,這種神態,絕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久經訓練,出類拔
萃的特工人員身上!                    
    羅開和高達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樣:水紅
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可是水紅卻仍然一無所覺,可知她心中的震驚
何等之甚!
    羅開和高達交換了下眼色,兩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樣:水紅一
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一定有極其熟悉的感覺,所以她立時張口想
叫,可是那時,玫瑰己轉過身來,她立即發覺,認錯人了。
    可是,認錯人事出尋常,她為什麼會驚訝到了如此失態的程
度?
    這一點,現在當然不便問她,而當玫瑰來到近前時,高達也
不禁感到了一陣目眩!在他浪子生涯之中,他不知見過多少美麗
的女性,可是這時,當他的目光掃向玫瑰嬌俏的臉龐時,他也顧
不得什麼禮貌不禮貌,硬是把自己的目光,在玫瑰的臉上掃來掃
去,再也不肯收回來。
    羅開在一旁,在從旁觀察,又給他發現了相當奇怪的一點——
像玫瑰那樣的美女,一定早已習慣了承受男性各種各樣的眼光,不
論是卑鄙的、猥瑣的、大膽的、熱情的、溫柔的、膽怯的……種
種眼光,都應該習慣。
    可是,玫瑰這時的神情,顯然不習慣,她雙頰上,甚至泛起
了淺淺的緋紅。
    是浪子高達的眼光大過異常,還是玫瑰對自己的美麗,竟然
不習慣。
    這種感覺,羅開不是第一次有,在他乍見玫瑰的時候。就有
這樣的感覺——為了什麼,直到這時,他還是一點都說不上來。
    而這時,羅開心中的好奇,也特別強烈:這個自稱玫瑰的美
    在那時候,最先恢復常態的;反倒是水紅,她向玫瑰伸出手
來:“我叫水紅,和你的名字一樣,都是花的名稱。不過玫瑰是那
麼美麗,我的名字,只不過是一種水草的小紅花。”
    玫瑰笑:“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沒有意義。”
    水紅一面和她握手,一面還在打量他:“請原諒,我以前在什
麼地方見過你?”
    玫瑰仍然優雅之極地笑:“不必奇怪,我知道,有一個人,樣
子似乎和我一樣,名字也叫玫瑰,唔,姓黃,黃玫瑰,她是海外
中國人社會中十分著名的美女,你見過的可能便是她。”
    水紅側頭想了一想:“你們是孿生女?”
    玫瑰搖頭:“不是。”
    水紅仗著自己的稚氣,這時索性把她不禮貌的行動,發揮到
了極點,她竟然繞著玫瑰打了兩三個轉,在打轉的過程中,從頭
到腳地打量著玫瑰。
    高達怕玫瑰會生氣,叫水紅下不了台,忙道:“你想在這位小
姐身上發現什麼?那應該要托我來進行!”
    玫瑰被高達的話,逗得笑了起來,水紅在玫瑰身前站定,連
連搖著頭:“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玫瑰現出莫明其妙的神情,羅開和高達齊聲問:“發現了什
麼?”
    水紅卻十分俏皮地一笑,向玫瑰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在剎那
間,玫瑰的神情,有一種僵硬的尷尬,近乎不知所措,水紅這才
歎了一聲:“真不可思議,天下竟有那麼美麗的女性!”
    除了她說得一本正經之外,其他的人都笑了起來,羅開道:
“小水紅,別妄自菲薄!
   “水紅大搖其頭:“差得遠了!差得遠了!”
    她這樣說,本來很正常,可是她卻繼續在說下去:“本來就差
得遠,現在,差得更遠!”
    繼續所說的那兩句話,聽起來就莫明其妙,羅開和高達互望
了一眼,正想問她這樣是什麼意思,水紅忽然又神經質地笑了起
來,一面笑,一面道:“我真羨慕你,要是我能像你那樣,那就好
了!”
    玫瑰微笑著:“各人頭上一片天,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機
緣!”
    水紅忽然又大有所悟,長歎一聲:“說得是,像我,認識大鷹,
認識浪子……認識你,全是機緣!”
    高達輕輕在水紅的頭上敲了一下:“這小蹄子,瘋瘋癲癲地,
不知在說些什麼?”
    水紅卻一本正經,雙手合什:“說禪!”
    她的神態,又逗得各人笑了起來,水紅在忽然之間,完全恢
復了常態:“大鷹,我們本來,要到那忽然大放光明的海域去觀察
一下,可是竟然被趕了出來!”
    羅開點頭:“是啊,軍事演習開始,那一帶被封鎖了!”
    水紅一呶嘴:“封鎖得了我們……幾個人?”

    她在“我們”和“幾個人”之間,猶豫了一陣,像是本想說
“五個人”,後來又覺得似乎不便把玫瑰也加進去,所以才改了口。
    從這一點來看,證明她對玫瑰,連那麼微小之處,都十分在
意!
    羅開的心思敏捷,他立即想到的是:水紅認識玫瑰!
    是不是玫瑰所稱的另外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那個?
    羅開也沒有多想,因為他覺得,這些疑問,在適當時候可以
問水紅,水紅絕沒有對自己或高達隱瞞什麼的道理,不必著急。
    二則,水紅這時候提出的問題,相當嚴重,她是在提議,沖
過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海空封鎖,闖進那海域去!
    高達也聽出了水紅的弦外之音,他笑嘻嘻地望著水紅,羅開
一皺眉:“你是自己好奇,還是完成組織交下來的任務!”
    水紅對羅開的責問,歎了一聲:“大鷹,你這種問題,是在迫
我說謊,而我,又不願在你的面前說謊!”
    羅開一揮手:“向上頭報告,你闖不破封鎖。”
    水紅側著頭:“沒有闖過,怎知闖不破!”
    羅開一時之間,無話可說,高達則響亮地鼓掌。羅開伸手指
向水紅,水紅張開口,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就要來咬羅開,嚇
得羅開連忙縮手。
    高達哈哈大笑:“堂堂亞洲之鷹,也會有沒有道理處!”
    羅開悶哼了一聲:“怪異到什麼程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多
——當時,我正好在夜光海域的上空!”
    水紅和高達並不知道會有這種情形,立即向他望來,羅開把
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他的結論是:“甚至無法做任何假設!”
    水紅呆了半晌,又向玫瑰望了一眼——玫瑰像是對他們正在
討論的事,不是很有興趣,緩緩走開去,在右舷,倚著欄杆,欣
賞海景。她這種態度,並不正常,她應該有興趣,她甚至帶了兩
大箱配備,準備進行潛水探索的!
    水紅收回視線來:“我們一接到消息,經過研究,假定為在那
一帶的海底,蘊藏著成分不明的巨大能量,所以才會有夜光的異

象!”
    羅開悶哼一聲:“這樣的假設,等於沒有假設!”
    水紅不服氣:“假設,自然要經過一連串的探索來求證,照我
說,在那片海域底下,有一個龐大的外星人的基地,也不足為奇!”
    羅開不禁苦笑,他伸手在臉上重重撫摸了一下,以掩飾他神
態的不自然。各種各樣的外星人,甚至能在離地球遙遠的太空之
中建立“視察地帶”,相形之下,在海底建立一個基地,真是太容
易了!他們有的,甚至不必親自出馬,像樣三晶星人遠,只要派
出幾個機械人只怕就能成事!
    羅開突然想起了遠,這個三晶星人,被剝奪了若干能力,作
為懲處,不知流落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遠雖然喪失了許多能力,
但是比起地球人來,他仍然幾乎是一個“超人”!
    羅開歎了一聲,高達揚眉,向他投以一個詢問的神色,羅開
聲音苦悶:“忽然想起了遠——那個三晶星人!”
    水紅道:“不管甚麼星人,我們是不是要試一試,去闖一闖那
海域?”
    羅開沒好氣,順口道:“叫你的上級,派一艘性能良好的潛艇
來,我們就去!”
    羅開這一句話一出口,首先聽到的,是玫瑰的一下低歎聲,接
著,才是水紅的歡呼聲,水紅指著羅開:“大鷹,這可是你自己說
的,說了不能不算數!”
    羅開怔了一怔,他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說的時候,並沒有
想到水紅會認真,也沒有想到水紅真有能力通過她的組織調來一
艘潛艇!
    可是,水紅這樣說了,他自然不會說了的活不算,可是令得
他心中更疑惑的,是玫瑰的那一下低歎聲。玫瑰雖然只是低歎了
一聲,甚麼也沒有說,可是這一下低歎聲,緊接在羅開的話後,那
等於是在說:“你錯了,她真會去調一艘潛艇來的!”
    玫瑰何以會對水紅的一切那麼熟悉?
    而水紅何以又會對玫瑰有那麼似曾相識的舉止?
    玫瑰這個美女的身分,似乎越來越神秘了!
    羅開在陡然之間,想起了一件事,他望向水紅:“當你向組織
請調潛艇時,必須說明的是,如果被發現,受攻擊,而又還擊的
話,小,至少一場國際糾紛;大,可以是另一次世界大戰的開端!”
    水紅揚眉:“我會說明,不過不會阻礙批出潛艇的請求!”
    羅開故意誇張地笑:“看來,你們都習慣玩火!”
    水紅有點不明白:“我們……”
    羅開道:“是啊,你們,聽說,你們幾個,都用花朵的名稱來
作名字?”
    他講到這裡,陡然轉向玫瑰:“你的名字,恰好是花朵的名稱!”
    玫瑰泰然自若:“鷹先生,我雖然不懂得你在說什麼,如果你
暗示什麼的話,不如請你明說,來得好一些。”
    羅開想不到玫瑰會那樣開門見山,他多少有點狼狽,他向水
紅一指:“對這個小妹妹的身分,你沒有想過?”
    玫瑰笑:“能和亞洲之鷹和浪子在一起,自然不同小可,非同
凡響!”
    羅開緊釘了一句:“你們不是同類?”
    玫瑰笑得極迷人:“不會吧,我那麼平凡普通!”
    水紅皺著眉:“大鷹,你應該知道,我們幾個人,雖然都以花
朵為名,但並沒有玫瑰!”
    羅開吸了一口氣:“對,我太魯莽了,你們的名字有一個原則,
就是揀花朵的名稱做人時,要恰好真有那個姓氏的,你姓水,沒
有人姓玫!”
    水紅淺淺一笑,向玫瑰道:“潛艇來了之後,你是否參加我們
的行動?”
    玫瑰一副不在乎的神憎:“那要看我,是不是被邀請,和邀請
的真誠程度而定!”
    看來,玫瑰不但貌美,而且智力也極高,在對答之間,她甚
至半秒鐘的考慮也不必,而說話的聲調如此柔軟動聽,說出來的
活,卻又如此咄咄迫人!
    水紅的心中十分疑惑——這種疑惑,當她第一眼看到玫瑰的
背影時,便已產生。可是直到現在,她仍然不能肯定她對玫瑰的
疑惑是什麼。
    這種感覺,令人極不舒服,而對於水紅這種身分的人來說,更
不舒服,她從事情報搜集,步步驚心的冒險工作,明知一個人大
有可疑之處,而又不知可疑在什麼地方,這是一種極不利的處境!
    她也曾經作了幾次大膽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假設,也曾作了
幾次試探,可是也不能在玫瑰的反應上,觀察出什麼來。
    而這時,她正執行上頭的命令,要去弄明白巨大能量的來源,
又巧妙地用一句話套住了羅開,使他會協助自己,她不願意在這
樣的情形下,會有什麼意外,所以,她並不讚成有玫瑰參加。
    她向高達使了一個眼色,暗示高達出言拒絕,可是高達不知
是真的還是假的,看來雖然不著痕跡,但是也一無反應。
    水紅又向羅開望去,羅開攤了攤手:“如果——”
    他才講了兩個字,玫瑰已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我不會參加!
別說沒有邀請,冷淡的邀請,我也不會答應。”
    水紅點頭:“很好的性格!”
    玫瑰看來一點也沒有氣,十分平靜,向每一個人微笑,又走
了開去,向著海洋,海風吹拂著她的頭髮,使她看來,真有超凡
入聖的美麗。
    高達在心中暗歎了上聲——他並沒有和羅開相同的那種微妙
的感覺,可是有水紅在身邊,他浪子的本性,似乎多少受了限制。
水紅又躍下小艇,駛向水上飛機,臨走時,向高達似笑非笑地望
了一眼,高達聳了聳肩,故意在水紅還未離遠時,就來到了玫瑰

的身邊。
    他也望著海水,可是顯然對玫瑰在說話:“像你這樣的美女,
看一眼,一輩子都會記得!”
    玫瑰微笑:“這是普通浪子的開場白,想不到超級浪子,竟然
毫無新意!”
    高達打了一個哈哈:“我真的見過你,所以不會忘記你。若干
年前,在香港一個宴會上,帶你去宴會的,是一個大律師——據
說不多久,他就死了,你的出現,令全場靜默了幾秒鐘!”
    玫瑰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聲音平靜:“我知道你說的是誰,那
就是我和我極度相似的那位,黃玫瑰。”
    高達笑,當他笑的時候,他轉過頭來,望向玫瑰,伸手在她
臉上的那顆痣指了一下:“連一顆痣也相同?大小和位置,完全一

樣?”
    玫瑰淡然:“天下有很多事,湊巧得寫在小說裡,絕不會有人
相信。”
    高達聳了聳肩:“能問你有關你的……一些事嗎?”
    玫瑰格格嬌笑:“簡直連普通浪子也不及了,高先生,請不要
使你的聲名受損!”
    高達挺了挺身子——他本來是瀟灑地倚在欄杆上的,這時,由
於玫瑰的話,十分尖利,他覺得身子有點僵硬,難以瀟灑。
    羅開朗聲笑了一下:“浪子也有碰釘子的時候?”
    高達攤了攤手,玫瑰轉過身來:“我估計水紅小姐聯絡了之後,
潛艇會在最短的時間趕來,但至少也得五十小時,是不是可以先
送我回島去?”
    羅開想了一下:“當然可以,有一句話奉勸,用潛艇去闖海域,
十分危險,但如果沒有潛艇,更危險!”
    玫瑰笑得很醉人:“不會,我沒有什麼特別原因非去探索不可,
不像水紅小姐,她是有任務的,我純粹是私人興趣!”
    羅開和高達都聽出玫瑰的話中,大有言不由衷之處。但是卻
也無法深究下去。高達仍然凝視著玫瑰:“兩個人,外型上也相似,
真是不可思議!”
    玫瑰只是淡淡地笑,對這個問題,她既不諱避,不過也無意
深人討論。高達突然用力一揮手,他揮手的幅度十分大,令得在
他身邊的玫瑰,自然而然的動了一下身子,高達看來,像是突然
想到了什麼,但是他根本沒有說什麼,又立即搖了搖頭,顯然是
他又立即否定了他剛才突然而來的想法。
    玫瑰妙目流盼,聲音迷人:“為了我這樣的普通人,不值得大
名鼎鼎的浪子這樣傷腦筋吧?”
    高達不禁苦笑:“你普通?單憑你的外貌,一動不動站在那裡,
就已經絕不普通!”
    這時,快艇的引擎傳來,水紅已經口來了,她滿臉紅光,神
情興奮,還沒有上船,就揚言呼叫:“潛艇在五十小時之後可以赴
到!我們可以有兩大海上的假期!”
    羅開和高達,都自然而然地向玫瑰看去。剛才,她說過:“潛
艇會在最短時間內趕來,但至少也要五十小時……”現在,水紅
宣佈,潛艇會在五十小時後到達!
    這是巧合嗎?
    自然可以說,這是巧合!
    但是,也可以說,那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耐入尋
味之極——除非玫瑰會知道潛艇的秘密基地的所在(一般來說,那
是絕對的軍事機密),她也要知道潛艇的型號和速度(最好的一種,
那也是絕對的軍事機密),而且,她更要肯定能調動潛涎的高級軍
事領導會立即同意這種行動!
    玫瑰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羅開和高達迅速轉著念,也同時望向玫瑰,玫瑰只是緩緩搖
著頭髮,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水紅一上船,她不知道發生
了什麼事,只看到兩個男人,神情發怔,望著玫瑰,大有失魂落
魄之狀,她陡然跳過來,大叫一聲:“該醒了!”
    高達和羅開知道水紅多少有點誤會,他們當然也不會去解釋,
只是互相交換了一下心中所想的結論:“只好算是巧合!”
    羅開先說話:“玫瑰說要回克裡特島去,如果要有海上假期,
我提議用飛機送她口去!”
    水紅的心思動得極快,幾乎一秒鐘也沒有考慮,就道:“我送!”
    玫瑰微笑:“除了我自己駕機之外,這是最合理的辦法了!”她
說到這裡,忽然笑不可抑,她體態極美,在這樣放肆的大笑中,更
有一股難以抗拒的,接近性感的誘惑力,看得人目瞪口呆,幾個
在不遠處的水手,甚至不由自主,發出怪異的“荷荷”聲來。
    高達也打了一個哈哈,用戲台上的語調問:“何事發笑?”
    玫瑰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手還按在自己的腰腹之間,那姿
態也就更誘人,她有點氣咻咻,說話也斷斷續續:“沒有什麼,我
忽然想起了智力測驗中的‘過河問題’,覺得好笑!”
    水紅、高達和羅開,全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在說什麼,羅
開和高達也感到好笑,只有水紅,扁了一扁嘴。
    (智力測驗中的“過河問題”,大抵是:獵人、狼和小孩要過
河,過河的小船最多只能載兩樣物體,如何才能過河而使狼不傷
害小孩。)
    高達揚眉:“我算是狼?”
    水紅向他作了一個惡狠狠的姿勢:“我才是狼!”
    玫瑰是在說水紅剛才搶著要送她,自然是由於怕羅開或高達
有大接近她的機會之故,所以她柔聲道:“看來,應該我是狼!”
    水紅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搖了搖頭:“哪有那麼美麗
的狼!”
    不論男女,有美麗的外形,總可以在很多情形下佔便宜,至
少,不會令人討厭與之相處,羅開明顯地大是依依:“你不與我們
共渡海上假期?”
    羅開的建議,水紅也不反對,她充滿慧黠的眼神,望定了玫
瑰,等她回答。玫瑰的神情,甚嚴肅地考慮,但在半分鐘之後,她
還是搖了搖頭。
    水紅揚眉:“為什麼?”
    玫瑰的回答,大是出人意表:“太危險!”
    羅開和高達都作了一下古怪的神情,水紅立時代他們提議:
“那你未免大小看我們這兩位男士了!”
    玫瑰失笑:“你們誤會了,我說危險,並不是你們所理解的意
思!”                        
    三個人一起向她,投以詢問的眼色,可是她卻轉過頭去,不
接觸他們的眼光。看來,她有意要保持她神秘的身分,不肯再透
露什麼了!
    水紅對她,心中本來就充滿了疑惑,這時,更童心和好勝心
大發,她道:“我們還會有見面的機會!”
    玫瑰“嗯”地一聲:“人生何處不相逢,誰能逆料呢?”
    水紅伸出手來:“我們打個賭!賭我們在下次見面時,我一定
已揭開你神秘的面幕,把你的來龍去脈,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玫瑰怔了一怔,然後又低歎了一聲,用一種充滿了淡淡哀愁
的神情,望定了水紅,又緩緩搖了搖頭:“就算我給你十分神秘的
感覺,你又何必非揭開它不可?弄清了我的來龍去脈,對你有什
麼好處呢?”
    這種輕輕的責備,甚至令人心酸,水紅情不自禁,擁抱了她
一下,由衷地道歉:“是我不對,只當我沒有說過那麼無聊的話!”
    玫瑰的神情也相當激動,她揚起手來——看她揚手的情形,她
分明是要進行某一個動作,或許是拍拍水紅的肩頭,或許是撫摸
一下水紅的頭髮。
    可是,她手才揚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勢子,而且極不
自然地垂下手來。
    水紅掩不住心中的疑惑,直視著她,她卻已轉過頭去:“請吩
咐水手,將那兩隻箱子搬上快艇去!”
    水紅也沒有再說什麼,沒有多久,快艇載著水紅和玫瑰離去,
上了水上飛機。



【六、海底奇人】



    水上飛機在不到一小時之後就飛回來,在那段時間中,高達
和羅開在甲板上,一面喝著酒,一面閒談,談話的中心是玫瑰。
    高達說:“這個……美女,看來好像比愛上了異星人靈魂的曲
如眉更神秘!”
    羅開想了想:“她總像是在掩飾什麼?”
    高達忽然震動了一下:“她的美麗……我感到……她對自己的
美麗不習慣,像是穿了一件不屬於她的新衣服一樣,奇怪……”
    那正是羅開不止一次產生過的感覺,他立時道:“我也有同感,
甚至……使我想起……‘畫皮’那個故事——一個鬼,在人皮上
畫出一個美女,一披上身,就成了美女,這是‘聊齋’中著名的
故事。”
    高達大口喝了一口酒:“不見得這麼可怖,可以……想像為那
是極精巧的外科整容手術的結果!”
    羅開“唔”地一聲:“可以……你好像曾想到是什麼,當你提
到兩個人不可能那麼相似的時候!”
    高達想了一想:“我在香港,見過那位美麗的黃玫瑰小姐,她
簡直是美麗的化身,而我們的玫瑰,和她那麼相似,這使我聯想
到我,和另一個我!”
    羅開“啊”地一聲:“勒曼醫院的複製人!”
    高達抿住了嘴,不出聲。
    勒曼醫院曾複製了一個高達,並且把他潛意識中的一部分,給
了複製人,那個高達愛上了蜂后,如今不知隱匿在什麼地方享受
愛情——這件事,高達總不會覺得愉快。
    (這件事在“蜂后”這個故事中,可窺全豹)
    羅開搖頭,語調中有點傷感:“很難想像……我們再和她相見
的機會只怕不多,還是不必研究了吧!”
    高達大有同感:“看來,小水紅對她,倒是興趣極高!不知為
了什麼?”
    高達的說法,可能不對了,因為,當水紅又駕著水上飛機回
來,上了船之後,羅開和高達,問了幾次——她對玫瑰,竟然絕
口不提,像是全然忘記了有這樣的一個人,絕不如高達所說那樣
“興趣極高”!
    他們商議了一下,潛艇到了之後,如何開動,又不斷收聽著
廣播,果然,第二天,就有國家提抗議,但封鎖執行得十分堅決,
有若干艘船隻,毫不留情地受到攻擊,警告的語氣,也越來越嚴
厲。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時分,海面上晚霞映起一層一層粼粼的
金光,色彩絢麗之極,他們正在甲板上欣賞美景之際,羅開忽然
問起:“你們是怎麼會遇上的?”
    羅開這樣問,自然大有道理,浪子高達行蹤飄忽,水紅則更
是身不由主,全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鐘該在何處,兩個人在一起,
機會極少!
    水紅笑得很甜:“我接到任務之際,他恰好在我的身邊,所以
就一起來了,在克裡特島上,知道你租了船,所以在空中認出了
你的船。”
    羅開再問:“他又怎麼會‘恰好在你身邊’的?”
    高達笑:“我通過了很多關係找到她的。因為我要邀請她參加。
一個宴會!”
    羅開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子,水紅道:“大鷹,你可曾聽說過
康維十七世的盛宴?”
    當高達提及,參加一個“宴會”之際,羅開已經有了這個預
感,水紅再一問,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望向高達:“你接到了請
柬?”
    高達點頭:“是。康維十七世這個人,好像……十分神秘
……”
    羅開大聲道:“不是好像神秘,簡直就是神秘,你對他作過調

查?”
    高達點頭道:“十分全面而廣泛……”他笑了起來,指著水紅:
“本來我只是請她代為調查,可是她知道了有這樣的一個宴會,就
非要我邀請她一起參加不可!”
    水紅向他狠狠地做了一個鬼臉,轉向羅開:“我們的調查工作
做得很好,可是對這個人的來歷,竟然一無所知,單是為了好奇,
也應到宴會中去看看……”
    羅開苦笑道:“我的調查工作,做得比你們更好,所以不能說
一無所獲。”
    高達和水紅,一起向他望來,這時,天邊的晚霞已經轉為一
種絢麗之極的艷紫色,映在羅開像雕像一樣的臉上,更泛起一種

堅定不移的光彩。水紅望向羅開的眼光,大有崇拜的神情——她
自認識羅開之後,就一直把羅開當作自己的大哥哥,小妹妹自然
都對大哥哥有一份崇敬的心情。
    反正他們的“海上假期”有的是時間,而康維十七世這個人,
有許多謎團,水紅和高達都思路縝密,是解決難題的好手,所以
羅開把自燕艷得到的請帖、他偶遇康維十七世、開始調查這個人
的來歷,以及蠍子島的神秘會議、卡爾斯將軍怪異莫名的態度等
等經過,詳詳細細,向高達和水紅敘述著。
    當羅開說到一半時,兩人已經彷彿傻了,愈聽下去,愈是噴
噴稱奇。他們自然早已知道康維十七世是個神秘人物,可是再也

想不到,他的神秘,竟然達到了這一地步!羅開講完之後,天色
早已黑了下來,船員在甲板上備下了豐富的晚餐,他們三人一面
喝酒進餐,一面開始討論,水紅的語氣,十分肯定:“當年蠍子島
的聚會,所有與會者,自然都是外星人搜集資料的對象——腦中
有金屬片的‘天人’!”
    高達表示同意:“康維在那個聚會中出現,證明他一定和外星
人有關係。”
    羅開點頭:“可以這樣假設,問題是什麼樣的聯繫?”
    水紅一字一頓:“不會是他本身就是外星人?”
    高達和羅開沉默著,在那片刻之間,他們兩人像是什麼都不
想,只是努力用銀叉把燒烤得香噴噴的地中海鮮嫩的龍蝦,蘸著
香草汁送進口去。
    當然,他們絕不是什麼都不想,而是剎那之間,他們想到太
多了,以致整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康維如果是外星人,那麼,他自然來自曾長久在這裡搜集地
球人資料的那個星體,這個星體已取消了搜集資料的行動,為什
麼還要留一個人在地球上?留守在地球上的康維,究竟擔當著什
麼樣的任務?
    他們也想到,那個星體上的高級生物,不但比地球人進步了
不知多少——在接近三千年前,他們已來到了地球,建立了基地,
開始研究地球人,而且,他們對地球人的瞭解程度一定也極高,經

過那麼多年來資料的搜集和研究,他們一定比地球人自己更瞭解
地球人!
    根據“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原則,這個星體上的人,若
是要對地球人發動攻擊,就像一拳頭打碎一只雞蛋那樣容易!
    可是,康維自從十年前開始露面以來,卻又沒有什麼活動!照
說,他若要有所行動,根本不必等待什麼。
    水紅望著他們兩人狼吞虎嚥,不住替他們加酒,好一會,高
達才先開口:“不必太悲觀,如果他是外星人,如果他有惡意,地
球上沒有力量可以與之抗衡。”
    羅開有十秒鐘之久,一動不動,看來如同一尊石像,但是他

終於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水紅笑了起來:“那我們不必緊張,到他的宴會上,好好開開
眼界!”
    高達的身子,舒服地向後靠了一靠:“是啊,聽說他的宴會,
每次都有奇珍異寶展示,上次展示的是一個很大的金人,很多人
都不知道來歷,在宴會中有一個傳奇人物叫齊白——”
    羅開一聽到“齊白”這個名字,不禁聳然動容,有點責怪似
地望向高達:“你不應該不知道這個人,他是一個出色之極的盜墓
人!”
    高達伸手在後腦搔了一搔:“我當然知道,只是我對他的職業,
殊乏敬意——那個齊白,在宴會上說了一番不知所雲的活,也沒

有人明白。”
    水紅在這時,現出十分慧黠的笑容來、她個子嬌小,少女的
神態未脫;有這麼樣的笑容,看來更惹人憐愛,羅開伸手在她頭
上輕拍了一下:“有什麼,快說!”
    水紅道:“很湊巧,幾個月前,我遇到齊白這個人,當時是一
個小型的宴會,他已有三五分酒意,正在提及康維宴會中的那個
金人。”
    羅開大有興趣:“他認為那金人是——”
    水紅一字一頓:“——是秦始皇時,收天下兵刃,所鑄的十二
金人之一,而那十二金人的形象,是根據突然在萬里長城的終點,
臨洮出現的怪異、巨大的金色巨人的外形鑄造的!”
    羅開“啊”地一聲:“那十二個金色的巨人,已被證明是外星
的宇宙航行員!”
    水紅歎了一聲:“是的,很悲哀,他們航經太陽系,接近地球
時,看到萬里長城,以為這是進步文明的生活,指引外星船落在
指標,所以才降落在地球上,結果,發現地球人的愚昧落後,沒
有停留多久,就離開了。齊白和這件事,很有點關係。”
    水紅側著頭,輕掠著頭髮,她也喝了點酒,所以俏臉酡紅,她
道:“齊白說,這樣的金人,一共應該有十二尊,但除了在文字上
有少量記載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它們在什麼地方,還是早已銷
毀了。每一個金人像,至少有八萬公斤,他說,他絕對無法想像,

康維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之弄到手。”
    羅開和高達深深吸了一口氣。水紅的模仿能力很強,她學著
齊白當時的口吻:“記載很短,但也很生動,干寶的《搜神記》中
這樣說:‘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
見於臨洮,乃作金人十二以象之。’古時運輸工具差,不可能想像
那麼巨大的金人鑄成之後會流落外地,真有,當然一直在中國大
地範圍之內,就算發現了,有什麼法子可以偷運出來!”
    高達雙手攤開:“沒有,所以,那是康維的噱頭,而齊白這個
盜墓迷,對古物人了魔的人,上了噹!”
    羅開不出聲,水紅望了望高達,又望了望羅開,佻皮地道:
“好像有意見分歧?”      
    羅開又想了一會:“我有一個設想,假設那十二個金人,在到
過地球之後,對地球人發生興趣,要研究一下地球人,這不是很
正常嗎?”
    水紅和高達一起點頭。水紅道:“當然,那是宇宙航行員的任
務。”
    羅開又道:“於是,他們就從搜集地球人那些思想資料著手!”
    水紅“啊”地一聲:“制造‘天人’的,就是他們?”
    羅開道:“是什麼星體上的高級生物在制造‘天人’,一直不
清楚,假設是那些大金人,也無不可。”
    高達抿著嘴,緩緩點了點頭道:“大金人對地球人沒有惡意,

甚至幫秦始皇建立了巨大的地下陵墓——”
    高達說到這裡,和羅開顯然同時想到了什麼,兩人都一顫,水
紅也“啊”地一聲,三人互望了一眼,羅開和高達都同時向水紅
作了一個手勢,讓她說出三個人齊想到的事情。
    水紅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心口,那是小兒女在想到什麼十分令
人震驚害怕的事情時的神態,然後,她定了定神:“那批大金人也
未必是為了替秦始皇建陵墓,他們在地下……建立了基地……”
    高達和羅開一起吁了一口氣。羅開道:“照我想,大金人在地
球上的基地,不止一處。原振俠醫生和黃絹,發現‘天人’,追蹤
到中東,就有一處,可能,還有許多處,未為人知!”
    高達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的酒:“康維如果和大金人有關聯,
那麼他的金人像,也就可以解釋。”
    三人又靜了一會,水紅道:“大金人‘長五丈’,康維的個子
雖然高大,但也不會高到這種程度。”
    羅開道:“中國人念的度量衡,稱謂十分混亂,一丈究竟是現
在的多少,渾不可考!”                    
    水紅默然:“康維是大金人同類……他一直在地球干什麼?”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回答得出,沉默了片刻之後,羅開才
道;“不必太緊張,地球人習慣了自相殘殺和侵略,對外來者,有
一種先天性的抗拒,其實,外星人未必一定侵略地球,燕艷在地
球上超過三千年,溫和得比任何地球人更溫和!”
    水紅側著頭:“總得把他的秘密進一步揭發才好!”
    高達笑著:“你好像對揭發他人的秘密極有興趣,那位玫瑰小
姐,你也要揭露她的秘密?”
    水紅聽了,並不生氣,反倒悠然道:“在飛機上,她已把她的
秘密全告訴了我!”
    高達“啊”地一聲:“她——”
    她只說了兩個字,就知道不能再說下去,可是已經遲了,水
紅一撇嘴:“看來你對人家的秘密,比我還要有興趣得多!”

    高達無話可說,只好喝酒。
    接下來,他們又從各個角度,去設想康維的來歷身分,反倒
很少討論海上大放光明的異象。
    天色將明時分,水紅拍門叫醒了高達和羅開,兩人揉著眼出
來時,看到嬌小的水紅,穿著整齊的軍裝,看來精神奕奕。而在
游艇旁不遠的海面上,一艘灰撲撲的潛艇,正靜靜泊著,潛艇並
不大——所有潛艇,外觀幾乎都一樣,沒有什麼特別。
    水紅向羅開和高達行了個敬禮:“潛艇可以肯定未被發現!”
    羅開和高達,心中都十分不願意介人水紅的任務,可是事情
已經到了這地步,他們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那自然純粹是因為
他們和水紅私人感情的緣故。羅開和高達有一個共通點,或者說,
大多數從事冒險生涯的人,都有這個特點——極重人和人之間的
感情。
    水紅一雙妙目,注視了他們兩人,兩人也就緩緩點頭,水紅
大是高興,向著一具小型的通訊儀,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又很
驕傲地向兩人宣佈:“從現在起,潛艇為我全權指揮!”
    羅開皺了皺眉,他自然而然想起了擁有大權的黃絹!美女和
權力之間,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古今中外,似乎都無例外!
    羅開當然不會去責備水紅什麼,因為水紅目前的身分,絕不
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她的一生,根本是一個悲劇,是一種制度,是
人類某種行為下的犧牲品。羅開記得有人形容過像水紅這樣的身
分,根本是“人形的工具”!
    羅開在心中低歎了一聲,他想過,是不是可以令水紅的生活
有徹底改變,可是他也想不出有什麼妥善的辦法來。
    看著水紅嬌俏的臉龐上,充滿了興奮的神情,羅開暗自搖了
搖頭,他們從游艇上,登上了潛艇,出乎羅開和高達的意料之外,
潛艇竟然裝備精良,極其先進,各種最尖端的的電子儀器,應有
盡有。
    潛艇中的官員,想來是早已接到了命令,他們對水紅的態度,
極其恭敬,看身形高大的軍官,向嬌小玲瓏的水紅行軍禮的情形,

十分有趣。而對待他們兩人,則客氣而冷漠,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兩人登上潛艇後不久,就和水紅一起在指揮室中,水紅壓低
了聲音:“這艘潛艇的存在,就是最高的軍事秘密,這潛艇的最高
速度,是正式公佈的三倍,所以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趕來!”
    這時,他們正在一幅相當大的螢光屏前,電腦控制的各種探
測設備所得的結果,都可以在這幅螢光屏上顯示出來,而潛艇也
已經開始下潛,水紅也早已下令開動對抗雷達探測的裝備,好使
潛艇在海底航行時,不被別人的探測設備發現。
    聽得水紅那樣說,羅開先是不經意地“嗯”了一聲,可是隨
即想起,神秘女郎如那玫瑰,曾估計過潛艇到達的時間,那令羅
開當時就覺得十分奇怪,何以她能估計得如此正確。這時水紅又
那樣說,那就十分有理由相信玫瑰知道這“最高軍事秘密”!
    然而,她是怎麼知道的,她究竟是什麼身分,羅開卻怎麼也
難以設想,他也曾和高達討論過,也沒有什麼結果。
    螢光屏上,閃耀著一連串的數字,表示下潛的深度,水紅和
艇長不斷聯絡,又通過和海面的聯絡,知道“海軍演習”的規模
並不大,但是卻十分成功地封鎖了那一帶的海域,但可能未曾想
到會有那麼先進的潛艇來犯,所以封鎖集中在海面和天空。
    不斷在螢光屏出現的,還有情報報告,看來“演習”方面,有
不少雙重身分的人,不斷在向各方面提供情報,說有相當數量的
海洋科學家,已被邀請,來作研究,也有許多深水的潛艇,由法
國空運來,參加作業,可是至今為止,並沒有特別發現。
    水紅在潛艇全速潛行時,顯得很沉著,可是羅開卻可以看出
她有點心神不定,高達也看出了這一點,開心地問:“要是一無所
獲,會怎麼樣?”
    水紅現出了一個相當疲倦的笑容:“大家都一無所獲,自然沒
有什麼,要是人家有了收穫,我沒有,那就有什麼了!”
    高達嚷叫了起來:“那不大公平吧,人家是整個艦隊,不知有
多少人在工作,你只是一個人!”
    水紅的笑容中有更多的疲倦:“公平?浪子,世界上有公平嗎?”
    高達歎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也就在這時,一盞紅燈,急
速地閃動起來,同時,發出了代表有緊急事故的“滋滋”聲,一
個在控制台前操縱的軍官沉聲道:“發現了移動物體!”
    他按下了幾個掣,螢光屏上出現了海底的情形,十分清晰,猶
如精心攝制的紀錄片,這時,潛水的深度,是八百公尺,海深處,
光線不是太強,所以螢光屏上,也比較黑暗,在畫面下面,是一
連串的數字,那軍官在讀著:“移動物體距離七百公尺,正以每秒

鐘十公尺的速度,和我們接近!”
    水紅命令:“維持速度前進,看到了,可能是一條大魚……一
只獐魚!”
    螢光屏上已經可以看到那“移動物體”了,才一入眼時,看
起來確然有點像一只獐魚,可是接著,控制室中所有人都叫了起
來!
    所有人叫的都是同一個字,連羅開和高達,不知曾經歷過多
少稀奇古怪的事的人,都同樣叫著:“人!”
    那“移動物體”是一個人!
    那人看來,和潛艇在同一深度——深達八百公尺的海水之中,
正在用十分標準的姿勢游泳前進,速度顯示在螢光屏下,是海秒
十公尺。
    由於海水的折光,波動,這個人的臉面如何,暫時還看不清
楚,但是那毫無疑問是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根本沒有佩帶什麼
潛水裝備!
    這全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人怎麼能赤手空拳,在那樣的深
海之中,用這樣的速度前進。
    可是,人人卻又看得清清楚楚,出現在螢光屏上的,而且確
是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和潛艇,正在迅速地接近。水紅也驚愕
得呆住了,沒有發出新的命令,所以潛艇仍在高速航行,不到兩
分鐘,在各人還未曾從驚愕之中定過神來時,那個人也在螢光屏
上消失。
    水紅失聲道:“他不見了!”
    那軍官的聲音有點發顫:“他……他就在我們外面……太接

近,我敢說他附身在潛艇上,所以反而探測不到,看,有反應了!”
    儀表板上,至少有三組燈,正在不停地閃動,控制室中所有
人,都為之變色。他們在海底,潛艇自然有武裝,所發射的魚雷,
可以令戰艦沉沒,由海中發射的火箭,也可以攻擊任何目標。可
是現在的情形卻是:有一個人,附在潛艇之外!
    這種情形,自然是再好的潛艇設計人都做夢也想不到的,所
以也就毫無防御之法。如果這個人帶著一個烈性炸藥,將之附在
艇身再引爆的話,那種原始的破壞方法,就足以令潛艇從此在海
底消失!
    艇上的官兵,都向水紅望來,水紅雖然能幹,這時也不知如
何才好,所有人中,羅開最先開口:“盡快升上海面!”
    那軍官道:“升上海面,必然被對方的探測設備發現,我們已
駛進了封鎖的範圍了!”
    羅開道:“海中人來歷不明,潛艇上一切裝備對來人都沒有防
御作用,在這種情形下,除了上升之外,除非願意冒葬身海底之
險!”
    羅開說著,用十分堅定的眼神,向水紅望去,水紅的神情,開
始時還有點猶豫,可是一接觸到了羅開的眼神,她立時有了決定:
“立即上升!”
    她發出了命令之後,才吁了一口氣,俏臉仍然有異樣的煞白:
“天!誰能想像,現在在潛艇外面的是什麼人!這是什麼……水怪?”
    高達做著手勢:“聽說有一個組織,叫非人協會,其中一個會
員,是一個從小被魚養大的怪人,一直在海中生活,出沒於大西
洋和印度洋,被尊為海神!他的名字是都加連農。”
    羅開點頭:“我見過這個人,如果說有人能夠在八百公尺的深
海中潛泳的話,那非他莫屬。不過都力連農的身形很矮,而且,他
游水,和魚一樣,而剛才那個人,看來身形很高大,而且,用人
類游泳的方法在水中前進!”
    高達望著螢光屏,吸了一口氣:“潛艇上升的速度極高,一定
可以擺脫那個人,那人如果一直附身艇外,急速的上升——會令

他死亡!”
    高達在這樣說時候,向水紅望了一眼。水紅咬著下唇:“來
人身分不明,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羅開緩緩搖頭:“這個人既然能在深海潛泳,自然也和常人不
大相同,浪子不必為他生命擔心!”
    這時,全艇官兵,都知道有了那樣的怪事,雖然沒有張惶失
措,可是每個人的神態,也就不免怪異。潛艇上升的速度相當快,
轉眼之間,螢光屏上顯示潛艇已升上了水面,水紅的目光在官兵
身上打著轉,羅開和高達知道她的用意,齊聲道:“我們去!”
    水紅笑了一下:“我們三個一起出去!”
    她又下了一連串命令,和羅開、高達一起離開了控制室,經

過了通道,來到了升降杆下,圓形的艙蓋,已經在緩緩打開,同
時,那個軍官面色灰敗地奔過來,指著上面:“那人……那人站在
甲板上!”
    羅開和高達互望了一眼,水紅連忙向他們作了一個手勢,問
他們是不是要武器。因為那人,竟然從深海之中,隨著潛艇一起
升了上來,居然還可以站在甲板上,情形如此怪異,自然是小心
一點的好!
    羅開和高達,不約而同,一起搖頭,這時,他們所想的一樣
——那人若不是普通人,一般的武器,只怕也對付不了,不如先
出去看看情形如何再說!
    羅開在前,高達在後,兩人站上了升降杆,升降杆向上升,把
他們帶出了艇艙。
    那時,正是上午時分,陽光奪目,他們一出艙蓋,就看到近
艇首部分,站著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人,正張著手臂,迎著太陽,
本來是背對著他們的,兩人一踏上甲板,他就轉過身來。
    那時,水紅也上來了,水紅的手中,握著新型的自動機槍,如
臨大敵。
    那人轉過身來,揹著陽光,一時之間,仍然看不清他的臉孔,
卻已聽得見他“呵呵”笑著:“感應到了有熟人就在附近,想來見
見,卻原來是你,鷹!”
    羅開這時,也看清了對方是誰,他陡然大叫了起來:“遠!是
你!”
    羅開和遠迅速奔近,緊握著手,羅開拍著遠的肩頭,向高達
和水紅道:“這是遠,我的好朋友!”
    這時,有兩個軍官也上了甲板,羅開沒有叫出遠的三晶星人
的身分,水紅和高達自然可以會意。
    上甲板的軍官大聲報告:“三艘船隻,正迅速接近,也收到了
警告的電訊。”
    水紅沉聲:“接近的是什麼艦隻?”
    那軍官猶豫了一下:“全是驅逐艦。”
    水紅深深吸了一口氣,遠在那時候,向羅開道:“你們來這裡
的原因,也是為了那一陣突如其來的光亮?”
    水紅立時道:“你知道原因?”
    遠側著頭,略想了一想:“大概,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水紅的神情極興奮,她還沒有說什麼,遠已經向她望來,遠
的外型十分英俊,雙眼深邃得如同海水一樣。水紅只聽羅開約略
說起過他,對於他的真正情形,不是十分清楚,她和遠對視著,心
中在想:那樣好看的一個男人,難道有可能是機械人?
    (遠的真正情形連羅開也不能真正瞭解,雖然遠曾向羅開詳細
解說過,但是那種生活方式,和地球人對生命的理解,相去實在
太遠,所以,也只能依稀瞭解到一些梗概而已。)
    (例如,遠有許多“化身”,全是精巧之極的機械人,遠可以
在很遠的距離指揮他們,那些“化身”已有著極高的能力。)
    (而如今在眼前的遠,照遠的說法,那是“主體”,他就在那
個身體之中,雖然身體也是制造出來的,可是他的生命,的的確
確,在這個身體的腦子部分。)  
    (羅開曾經作過想像——遠的情形,就像是在一個十分巨大的
機械人的總控制室之中,控制著這個機械人的行動。)
    (但是,羅開還是無法設想遠的生命,本來是什麼的形態。這
一點,在遠和羅開詳談時,不但羅開無法想像,遠甚至無法用地
球上的任何語言來表達!)
    水紅向遠走近了些,神情關切,聲音動聽:“聽說你為了幫助
一個地球女性,而受到了一定的懲罰?”
    一提起這件事,遠的神情,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憂鬱,他抬
頭,吐了一口氣,把一聲歎息忍了下來——一個美男子而有這種
神態,十分之令異性怦然心動,水紅看得有點發怔。
    遠揮了一下手:“過去了,過去的事了!”
    (遠這個三晶星人如何熱戀生命形態起了變化的地球女性曲
如眉的曲折離奇故事,記在“火鳳”、“飛焰”兩個故事之中。)
    水紅的神情有點佻皮,可是語氣,卻真正十分誠懇:“你……
受點懲罰也好……至少不會那麼高不可攀,可以和你……比較接
忻些!”
    當她在這樣講的時候,她保持了適當的少女的矜持,也流露

了大量的少女的熱情,看來,遠非常明白她的心意,所以,視線
也停留在她明媚澄澈的大眼睛上好一會,才道:“三艘驅逐艦正在
迅速接近,你是不是要下決定?”
    水紅急急地道:“我不想發動一場戰爭——可能是大戰,但我
有調查‘夜光事件’的任務在身——”
    她一直凝視著遠,看得高達和羅開,在一旁,暗暗搖頭,遠
笑了起來——他顯然細察到了水紅的略帶奸詐的用意,但卻一點
也沒有責怪的意思,他伸手在水紅的頭髮上搓揉了一下:“我要對
羅開說這件事,你有興趣,可以旁聽,我不會干涉。”
    水紅喜出望外,轉過身去,發出命令:“深水全速潛航,一定
要在最短時間內,走出這包圍網!”
    然後,她作了一個手勢,請各人進潛艇去,遠走在前面,相
繼進入了潛艇,仍然齊集在總控制室。
    縱使是極其先進的超級潛艇,在急速深潛的過程中,艇身仍
不免劇烈震盪,電腦上各種數字,顯示潛艇正在迅速下沉,一直
到了一百二十公尺。
    三艘驅逐艦在螢光屏上的亮點,呈正三角形,正在向中心部
移動,可是潛艇在深海全速潛航,向包圍圈外突破,二十分鐘後,
水紅首先吁了一口氣:“好了,他們不會再追來了,在他們的報告
中,至多添上一句:曾有來歷不明的快速移動物體,接近演習范
圍。”
    遠笑了一下:“很危險,差一點,就變成俘虜了!這潛艇很不
錯——”
    水紅作了一個害怕的神情,指著螢光屏:“我們看到在深海,
竟然有人游泳時,真是嚇得呆了!”
    遠有幾分天真地笑:“本來,我可以用別的方式在水中前進,
但我感到有熟人在,不妨開一個玩笑!”
    他說著,頓了一頓,向高達伸出手去:“鷹曾提起過你好多次。”
    高達和遠握手:“鷹也說過你的事。”
    遠點頭:“那好,我們不必互相介紹了,我……受懲罰,喪失
了不少能力,但是也有足夠的能力去做一些事,這些事,是……
上頭吩咐下來的,如果我做得好,對提前結束懲罰,有一定的幫
助。”
    遠並沒有多浪費時間,就開始說,可是他說話中的字眼用詞,
卻盡量避免提及他是外星人,所以聽起來,很有點詞不達意,但
早知他來歷的人,自然都可以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遠吸了一口氣,神情嚴肅:“其中有一椿,就是要找到一個……
人,一個……這個人……嗯,這個人……”
    他像是對這個他要找的人,十分難以形容,一面說著,一面
遲疑,皺著眉,想不出如何形容這個人才好,各人根本不知道他
想表達的是什麼,自然也無法接口。
    遠說的話,更不容易令人明白了,他道:“這個人……其實……

根本不是人……”
    水紅嬌聲問:“大鷹,你明白嗎?”
    羅開卻十分正經地點著頭:“我明白,遠要找的,是一個機械
人!”
    遠大有松一口氣之感:“對,一個機械人,三晶星的出品,精
巧絕倫,在若干年前的,這個機械人,在某種情形下,逸出了原
有的控制,失蹤了!”
    羅開、高達和水紅,神情駭然,互望著,高達沉聲道:“這種
情形……使你們聯想到了什麼?”
    水紅和羅開同時張口,羅開向水紅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先
說,水紅的神情有點很不好意思,遲疑了一下,才道:“那……使
我聯想到了……《西遊記》中的一些故事,例如太上老君的坐騎,
那頭青牛,忽然逃走,來到了凡間,成了一個什麼妖精之類的那
種事。”
    她說完之後,又伸了伸舌頭:“我想到了這種事,是不是太幼
稚了?”
    羅開緩緩搖頭:“一點也不幼稚,我聯想到的情形,和你一樣!”
    高達沒有說什麼,可是卻高舉右手,表示他想到的,也是一
樣。
    遠十分用心地聽他們說話,有不明白的神情。羅開知道,三
晶星人雖然神通廣大,各方面科技的進步,比地球進步不知多少,
但是也未必知道中國古代文學名著《西遊記》中的故事。他提醒
遠:“把你體內的電腦資料系統調整到文學部分,中國文學,“西
游記》,對,猴子的故事——”
    羅開才說到這裡,遠顯然已在他的電腦資料中找到了他所要
的一切,是以他陡然“哈哈”大笑!就像是他是自小就看慣了
《西遊記》一樣:“對!真是十分有趣的聯想,完全可以這樣聯想,
我要我的那個人,就等於逃走了的太上老君的青牛;或者是洪鈞
老祖的那根拐杖,我們無法再控制他了。”
    水紅神情驚訝:“機械人是你們造出來的,怎麼會有這種情
形?”
    遠皺著眉:“這個疑問,我們也一直無法解決,所以才一定要
把他找回來作研究。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們受到十分巨大的震動,
有一派人,甚至認為我們對機械人輸入資料太多,以致他活了,背
叛了我們——至少,脫離了我們的控制。由於大量制造了同類機
械人,要是這種情形,大量發生,那是我們的末日,所以在事情
發生之後,我們的進步,受到了挫折,許多可以發展的計劃,都
停頓了不再進行!”
    羅開和高達一起點頭,他們都明白那種情形,在那種情形下,
找到那個逃走的機械人,找出原因,是極重要的事情。
    水紅又道:“你要找那個……逃走的……人,和海洋中的光亮,
又有什麼關係呢?”
    遠立即回答:“海洋之中,忽然大放光明,道理十分簡單,那

是大量的發光浮游生物,忽然在同一時間之內,展示它們的發光
能力之故!”
    海洋中有許多能發光的浮游生物,能在黑夜中發光,這一點,
各人都知道。可是,絕不會發出那麼強烈的光芒來,所以,他們
都有疑惑的神色。



【七、叛逃機械人】



    遠也知道自己的說法,無法令人信服,他再補充:“許多年之
前,我們研究地球上的各種發光生物,發現發光能力最強的是海
洋浮游生物,它們的體積極小,照比例來說,人要是有這樣的發
光能力,一百個人,就可以照亮一座城市了!”
    遠繼續說:“我們也發現,浮游生物的發光能力,如果對之作
適度的刺激,例如溫度的驟然改變,或者是海水的含鹽量的增加
或減少,那麼,發光能力,可以增加一千倍以上,集中大量的浮
游生物,可以在一個時間內,形成直透九霄的強烈光芒!”
    遠解釋得夠詳細了,羅開問:“可是那和逃走的機械人又有什
麼關係?”
    遠說出了原因:“逃走的那個機械人,本來是被指定專作這方
面研究的,只有他,才知道如何使海洋發光浮游生物發出千倍以
上強光的方法!”
    遠這句話一出口,各人都不由自主,“啊”地一聲。
    事情再也明白沒有了!
    既然只有這個逃走的機械人知道使海洋浮游微生物發光的方
法,忽然之間,海上有了異樣的光亮,那麼自然是這個逃走的機
械人所為了!
    遠知道這種異象的來龍去脈,又具有追尋那機械人的任務,來
到了這個海域,自然之至!
    水紅揮著手:“原因不複雜,只怕‘演習’的那一方,再也查
不出來!”
    遠聳肩:“我不關心他們,只是想把那個逃走的機械人找出來。
把他弄回三晶星去,研究他脫離我們控制的原因是什麼?”
    各人都望向遠,投以詢問的神色,遠緩緩搖著頭:“他一定曾
在那個海域出現過我可以肯定,但等我來到時,他卻已經離開了。
地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一個人,還是不容易。”
    羅開揚眉:“機械人,不活動則已,一活動,一定有能量發射
出來,根據能量的頻率,你們應該有精密的探測儀,就算他躲到
了天涯海角,也應該可以把他找出來!”
    遠歎了一聲:“理論上的確如此,但是他一定改變了能量發射
的頻率!”
    幾個人一起發出怪異的叫聲:“機械人有能力改變能量的發射
頻率?”
    遠沉默了片刻:“照說,絕沒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們懷疑另外
有力量在幫助他——這使我們急於把他找出來。這種力量,要是
把我們的機械人全變成了‘叛徒’,只聽從另一種力量的指揮,那
麼,我們的星體,就輕而易舉地被那種力量所佔領!”
    羅開、高達和水紅,都可以瞭解到享態對於三晶星的嚴重性,
所以都默默無語,水紅首先打破沉寂:“有沒有試過一種最簡單、
原始的找人方法?”
    遠揚了揚眉:“你是說,在各地刊登尋人啟享,把他的照片登
出來?”
    水紅道:“是啊,如果造成一宗轟動的新聞,那麼等於發動了
全世界的人在找他,比你們單獨行事,要有效得多了!”
    遠微笑:“你的提議,我們使用過,記得若干年前,一位著名
的魔術家,在他的‘解說表演’中失蹤的事件?這個魔術家——”
    他才講到這裡,水紅已驚叫起來:“這個舉世知名的魔術家,
難道是——”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口部形成了一個可愛的圓形,充滿
了驚訝的神情。
    高達和羅開也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因為那實在十分出乎
意料之外,那個魔術家有著出神入化的魔術能力,能令得一頭大
象,在上千的觀眾面前消失,也能在人人都認為絕無可能的情形
下,從被困的環境中迅速無比地脫身。
    他的“脫身表演”舉世聞名,而他的神秘失蹤,也發生在他
的一次脫身表演之中。
    那時,他已是舉世聞名的大魔術家,每一次表演,自然都十
分轟動,那一次,他雙手、雙足都上了鐐銬,被放進一只大鐵箱,
箱子自然加了鎖,而箱子又沉進了河中,他在那種情形之下,通
常只要兩分鐘到三分鐘的時間,就可以笑嘻嘻地出現在人叢之中。
可是那一次,經過十分鐘,他還沒有現身,以為他發生了意外,連
忙把大鐵箱從河中吊起來,打開一看,箱中空空如也,他人早已
不在,而且,從此之後,這位大魔術家,就像在空氣之中消失了
一樣,再也未曾出現過!
    這次失蹤事件,被列為人類失蹤史上,最神秘的一件,多少
年來,有種種的猜測,可是沒有任何結論。
    如今,遠竟然那樣說,那是說,這個大魔術家根本不是地球
人,只是一個三晶星的機械人——他的外型,自然和逃走了的那
個機械人一樣,由三晶星人安排他成為世界知名的魔術師,然後,
再安排他失蹤,好讓全世界的傳播媒介,都報導這件事。
    在這樣的情形下,那逃走的機械人,只要一露面,自然會被
人當作了是那個大魔術家,要躲也躲不過去,三晶星人也就很容
易把他找出來!
    可是,這個辦法,都顯然未曾收效!
    一時之間,高達、羅開和水紅,默然無語,作為地球人類,他
們三人,不約而同,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三晶星機械人的外形,
和地球人完全一樣,那位大魔術家一直不曾被人懷疑,另一個例
子是,受過嚴格特種工作訓練的蘇聯國家安全局的高級情報人員
卡婭,也愛上了一個三晶星機械人,而不知道她所愛的是不是人!
    三晶星機械人,具有地球人看來,類似超人的能力,而它們
又接受三晶星人的指揮。
    他們三人想到的問題是:在地球上,究竟有多少這樣的三晶
星機械人在活動?以什麼身分在活動?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作為三晶星人,遠擔心的是不知什麼力量竟然可以令他們的
機械人成了叛徒,威脅到了三晶星的安全。
    而作為地球人,羅開、高達和水紅,擔心的是三晶星機械人
在地球上活動的情形!
    所以,一時之間,在四人之間,有一種相當難堪的沉默,而
遠顯然知道他們想到的是什麼,他先作了一個手勢,然後才道:
“是有幾個……在活動,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身分。”
    羅開、高達和水紅,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遠的神情變
得極嚴肅:“請相信我,地球朋友,三晶星對地球,一點惡意也沒
有。事實上,在地球的三晶星機械人,包括我在內,明顯的對地
球科學的進步,提供的貢獻極大,至於暗中,為地球消弭災禍,也
是地球人想像不到的!”
    遠說得十分誠懇,沒有理由懷疑他的話,可是三人心中,仍
然有說不出來的不自在。
    遠在他的話中,強烈地暗示了,在地球活動的三晶星機械人,
都是人類十分出色的人物,說不定是知名的科學家、偉人!
    想想看,地球上的科學進步,若是有許多根本不是來自地球
人本向的智慧,這無論如何,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水紅先勉強笑了一下:“大鷹,你那麼能幹出色,莫不是三晶
星機械人?”
    羅開悶哼一聲,並不回答,高達畢竟性格挑達,向水紅作了
一個鬼臉:“我是!”
    水紅一撇嘴:“你才不是!三晶墾機械人,是女性心目中標準
的情人!”
    高達喟歎:“這是女性的蠢笨,她們要的,竟然是一個假人!”
    遠吸了一口氣:“尋找那個逃走的機械人,對地球也有莫大的
關係,三位想到了沒有?”
    遠說得十分鄭重,三人乍聽,還不明白遠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但隨即,他們都明白了,雖然他們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但是一想
到事態的嚴重性,也都不禁臉色略變!
    地球上有若干三晶星機械人在活動。
    這些三晶星機械人,都不是普通人,從事的角色也不是普通
的工作。
    三晶星人對地球一點惡意也沒有,所以這些三晶星機械人的
存在,對地球人的自尊心來說,雖然有一定打擊,但對地球的進
步文明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但如果有一種力量,可以使這些機械人,脫離三晶星的控制
而納入另一種力量控制的話,這種力量,是不是也會對地球友善?
    如果不友善,利用那些三晶星機械人,對地球造成破壞,那
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
    這實在叫人難以想像得下去!
    遠苦笑了一下:“各位明白了,危機簡直隨時可以發生,而且
一發生,就不可收拾!”
    高達苦笑:“你們具有的力量,尚且不能將那個逃走了的找出
來,我們自然也無能為力!”
    遠蹩著眉:“我們懷疑,他不但改變了能量發射的頻率,而且
連外形也改變了!”
    高達勉強打了一個哈哈:“機械人也會進行外科整形?”
    遠一點不覺得好笑:“更容易,等於你們換一件衣服一樣——
理論上是如此。”
    羅開苦笑:“那簡直是任何人都可以——是不是有方法,至少
在和他接近時,可以知道他不是人類,是機械人?”
    遠並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看他的神情,有點難言之隱。
    過了片刻,遠才道:“我當然可以,他只要在十公里的範圍之
內,我都應該可以感到他的存在在,甚至知道他正確所在的位置,你
們……地球人,就沒有這個能力,除非是把他放在X光機前照射,
或者……或者……”
    他頓了一頓:“或者,在你們的體內,植入一種十分靈敏的感
應儀器——”
    遠的活還沒有講完,水紅已陡然叫了起來:“我可不想做半機
械人,還是遲鈍一點算了!”
    羅開和高達,也都不由自主搖著頭,連忙道:“自然只是說說
而已,也沒有可能使所有地球人都植入感應儀,就算三位有了感
應儀,又有什麼用?人海茫茫,哪有那麼湊巧,遇見了他!”
    羅開忽然問:“請告訴我們,那個機械人如今的能力,是什麼
程度?”                    
    遠歎了一聲:“本來他和我們別的機械人一樣。這些年來,外
來力量是不是給了他更強的能力,我們不得而知,對你們地球人
來說,許多年了!”
    水紅好奇地問:“究竟是多少年前發生的事?”
    遠立時口答:“大約兩千三百年之前——當然是地球年,對地
球人來說,太久遠了,但對我們來說,卻一點也不久。”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地球人短暫壽命的生命程式,無疑也
極其落後!
    在三人的沉默期中,水紅忽然現出一種異樣的神情來,羅開
立時向她望去,眼光之中,有責備的神色,水紅不由自主,震動
了一下,隨即又頑皮地伸了伸舌頭:“我只不過想想!”
    羅開冷冷地道:“你應該多為你自己想想,少為你的組織著
想!”
    水紅神情極其傷感:“我……有什麼辦法!連你們那樣神通廣
大,能幫我脫離組織?”
    羅開剛才,注意到了水紅古怪的神情,知道她想到,如果她
能找到那個逃走的機械人的話,可以利用他來進行許多事,那無
疑是替組織立了一個大功,所以羅開才出言提醒她。
    可是這時,水紅的話,卻也令得高達和羅開這兩個神通廣大,
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是英雄氣短,黯然無語——水紅所屬的組
織,勢力如此龐大,行事如此狠辣,要使水紅脫離組織,那簡直
是不可能的事!
    一時之間,兩人的神情,不免十分尷尬,水紅又幽幽歎了一
聲:“別說是你們了,就是遠,只怕也幫不了我什麼!”
    遠皺著眉,盯著水紅,顯然他正在從水紅臉部活動所發射出
來的能量之中,收集水紅的資料,他忽然現出吃驚的神情,又忽
然現出疑惑的神情,又緩緩搖了搖頭:“也不是全不可能!”
    羅開和高達兩人,反倒吃了一驚,齊聲道:“遠,你對地球上
這一方面的情形,只怕不是很熟悉!”
    他們是怕遠不瞭解特務組織控制成員的嚴厲情形,貿然要幫
助水紅,脫離組織,結果會弄巧反拙,說不定替水紅帶來殺身之
禍,所以才提醒遠一聲。
    遠微笑:“我曾在觀察地帶,觀察地球……超過三十地球年,
對於地球人的行為,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羅開和高達先是一怔,接著,想起了地球人許多不堪的行為,
雖然他們本身並未曾有過這種行為,但也不免有點臉紅。
    遠神情忽然又興奮起來:“奇怪,好像已有了一個成功的例
子?”
    遠這句話一出口,羅開和高達全然不知是什麼意思,水紅卻
立時把手指放在唇上,發出了“噓”地一聲,而當兩人向她望去
時,她卻又故意避開了兩人的目光,這種神態,說明她有事瞞著
他們!
    羅開和高達,自然都不是迫別人說出心中秘密的人,羅開把
遠剛才的那句話想了一遍,心中十分詫異,心想:難道竟然有人
可以脫離那麼嚴密的組織?就算有,像水紅那樣特殊的身分,也
能成功?
    他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小水紅,謀定而後動,不要亂來!”
    水紅垂下了眼瞼,長睫毛顫動著,神情和聲音都十分感動:
“大鷹,我知道。”
    羅開望著她,心中想:水紅那麼可愛能幹的女孩,要是真能
脫離她的組織,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想來想去,又沒有什麼
可能,所以他只好暗中歎一口氣。
    遠像是也感到這個問題不適宜再討論下去,所以也沒有再說
什麼。可是卻十分有深意地望著水紅,水紅也有點神色不定。
    這種情形,羅開和高達看了,心中自然疑惑,但羅開剛才已
提了忠告,水紅自然懂得如何處理自己的事。
    遠站了起來,走動了幾步:“很高興認識你們,我要走了,不
必上升,我會離開!”
    水紅有點為難:“那樣……是不是太使全體官兵震驚?也……
不夠禮貌!”
    遠笑:“沒有什麼,我的出現,已經夠使人吃驚的了,就算報
告上去,我想,讓一些地球上的野心家知道手上掌握的武器,實
在不算是什麼力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水紅連連點頭:“對,我會把你的身形、能力,首先報告上去!”
    水紅帶領著他們,一起出了控制室,來到了隔絕艙的門口,一
個士兵打開艙門,羅開忽然道:“遠,你有能力帶人離開?”
    高達忙接口:“兩個!”
    水紅忽大聲道:“三個!”
    遠一揚眉:“可以,不過過程可能並不愉快,我看潛艇上有快
速的子潛艇,你們何不利用?”
    羅開明白“過程不愉快”,一定是事實,所以他攤了攤手,遠
獨自走進了隔絕艙,艙口才關上,就聽到了海水湧進隔絕艙的聲
音。
    水紅按下了艙門旁的幾個掣扭,一幅螢光屏亮起,看到海中
的情形,只見隔絕艙外的門打開,遠像一枚魚雷一樣,疾射而出,
速度極高激起一溜水花,不過幾秒鐘,就看不見了!
    他來的時候,是用標準的游泳姿勢在海中前進的,這時,他
展示了非凡的能力,看得所有注視著螢光屏的人,目瞪口呆!
    水紅轉身,吩咐準備了潛艇,她奉命來調查海上夜光的景像,
相信她的報告,會是最正確詳細的一份,好幾個國家雖然動用了
大量人力物力來調查,自然也不深知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三晶星人
遠的一番話。
    三人走上了子潛艇,由水紅駕駛,不一會,就在克裡特島一
處偏僻無人的淺灘上了岸,水紅和羅開、高達揮手作別,又駕著
子潛艇開去。
    高達和羅開,心情都不是很舒暢,所以暫時不回市區去,就
在海邊坐了下來。
    高達抓了一把小石子,一枚一枚,拋向海中,側頭看了羅開
一下:“那三晶墾人竟然說水紅有可能脫離她那組織!”
    羅開也正在想同一問題,所以立時接了上去:“他還說已經有
一個成功的例子!真是不可思議!”
    高達緩緩搖頭:“就算經過徹底的,極度成功的外科整形手術,
甚至連指紋都改變了,相信龐大的組織,絕不放鬆的追尋,仍然
可以把脫離者從地球的任何角落中找出來!”
    羅開“嗯”了一聲:“時間問題——這等於是一天二十四小時,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逃避,都在提心吊膽,這是極可怕的情形!”
    白達歎了一聲:“希望水紅不要輕舉妄動!”
    羅開也歎了一聲,這時,正是暮色四合時分,海面上有一重
重的薄霧,看出去,模模糊糊,膝膝隴隴,有一股蒼茫的美麗。
    他們慢慢地走著,到了公路上,不一會,就攔到了一輛路過
的車子,把他們載到了市區,高達和羅開揮手,兩人幾乎異口同
聲:“繼續調查康維十七世這個人!”
    然後,他們分手。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羅開和高達又有過兩次聯絡,但都沒有
結果,羅開告訴高達他的打算:“距離宴會舉行還有一個來月,我
想先到宴會舉行的那個古堡中,去‘探訪’一番。”
    高達“嗯”地一聲:“有此必要,免得到時,如果有什麼事發
生,吃了地形不熟的虧。康維人不在古堡,他在巴西,準備參加
一年一度的嘉年華狂歡!我到南美去釘他!”
    羅開半開玩笑他說:“到南美去?是不是你記憶中,還對南美
洲美女蜂后,殘留了深刻的印象?”
    高達。‘哈哈”地笑:“鷹,別忘記,我是浪子,南美有的是美
女!”
    而在這次和高達的聯絡之前,還有一段小插曲,羅開正在雅
典,住在一家古老,但是一切享受、服務,都超級一流的旅館中,
那天早上,他叫了早餐,在充滿陽光的陽台上,做了半小時他特
定的運動之後,早餐依時送到,推著餐車進來的,卻不是女侍,而
是身形頎長,一雙玉腿,映著朝陽,發出奪目光輝,身形健美得
令人呼吸為之急促的一個美女。
    羅開瞇著眼,望著那美女澄靜如晴空一樣美麗的眼睛,笑道:
“堂堂高級情報官,什麼時候兼起旅館女侍的差使來了?”
    那是黛娜!黛娜在進來時,眉字間很有惱怒的神情,可是視
線一接觸到羅開,就整個改變了!
    黛娜的目光,才和羅開的眼光相接觸,她就不由自主,先吸
了一口氣。她穿著短裙,緊身的上衣,本來已把她美麗動人的身
形,表露無遺,陡然吸氣,令得她高聳的胸脯,陡然挺起,又自
然而然,彈跳了幾下,她心情的興奮,還未曾在她的神情表露出
來,她胴體所起的變化,已出賣了她——雙乳的乳尖,在薄而緊
身的衣服下,變得堅挺,幾乎要裂衣而出。
    羅開側著頭,也盯著她看,並且張開了雙臂,在晨曦下,黛
娜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上,都有著淡金色的茸光,映出一片炫目
的光彩來。
    不論黛娜來的目的是什麼,也不論她用什麼方式前來,到了
這時候,似乎沒有必要作任何討論,也沒有必要去想別的任何事
了!
    在他們的口中,都發出了模糊不清的一下叫聲——是不是他
們在稱呼對方的名字,還是別的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黛娜把餐車用力推去,人已撲向羅開的懷中,四片唇立時緊
緊地貼在一起。
    令人窒息的長吻,黛娜緊貼著羅開,扭動她嬌軀的目的,像
是想把她自己整個人,都溶進羅開的身體中間去。
    她的氣息變得急促,不知是身體之中的哪一部分發生了變化,
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氣,所以,她的肺部活動,也變得劇繁,每一
次,肺葉的擴張,令得她的胸脯鼓起,雙乳就緊壓向羅開的胸,那
種被結實的乳房緊壓的感覺,接近窒息感,於是,羅開也需要額
外的氧氣供應,偏偏他們的雙唇又緊貼在一起,令他們呼吸困難。
    過了好久,他們才分開了緊貼的嘴唇,深深地吸著氣,互相
凝視著對方,黛娜的眼珠,是清脆玲瓏的碧綠色,像是一泓碧泉,
而羅開的眼珠,是毫無余地的濃黑,像是深邃的海洋。
    他們當然不是第一次相見,可是這時,一切的感覺那麼新,新
得就和他們是被初次互相凝望,以致當他們同時用自己的手,去
愛撫對方的身體時,都有輕微的顫動——不可控制的興奮和刺激
所形成的微顫,那是快樂感覺的泉源。
黛娜的全身,都顯得那麼豐潤柔軟,而羅開則有著巖石一樣
的剛硬,男和女,陽剛和陰柔,天地間最微妙的匹配,這種天造
地設的匹配,也給身在其中的男和女,帶來至高無上,無可比擬
的歡樂。
    黛娜和羅開自然都能領略這種歡樂,而事實上,當他們沉浸
在這樣的歡樂之中時,就像魚兒在水中一樣地自然,他們的呼吸,
血液流動,汗水自毛孔中滲出來,一直到爆炸一樣的快感,像觸
電一樣,流遍他們的全身。
    聽覺在好久之後才恢復正常,先聽到的是雙方的心跳聲,兩
個緊貼著的身子,都是汗,羅開一個翻身,抱起了黛娜,進入了
浴室。
    浴缸四角細小的水柱,淋向他們的身體,他們互相握著手,黛
娜才吁了一口氣,羅開看出她想說什麼,他想阻止她,因為他不
想那麼快,就從仙境的夢幻中,回到現實。可是他只是在心中歎
了一聲,把黛娜輕輕摟在懷中,輕吻著她的後頸。
    黛娜吸了一口氣:“最近一次,地中海的突然海軍演習,我擔
任總情報官!”
    羅開只是“嗯”地一聲,又在她的頸側,親了一下。
    黛娜轉過頭來看他,有著明顯的怨恨神情:“我顯然失責,直
到演習結束,我才知道,你是主要人物!”
    羅開又“嗯”了一聲:“只怕是誤會,我從來沒有參加過海軍!”
    黛娜咬著下唇:“可是你曾登上過一艘潛艇!”
    羅開歎了一聲:“需要我作詳細的解釋?”
    看黛娜的神情,她顯然真的想要羅開作詳細的解釋,可是,她
究竟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女人,知道若是真要羅開作解釋時,唯一
的結果,就是從此再也得不到羅開關懷。所以,她只是幽幽地歎
了口氣:“我也知道,你曾經和一個非洲的女將軍見過面!”
    羅開的雙手,停留在她豐滿的雙乳上:“你顯然並沒有失責!”
    黛娜悶哼了一聲:“所謂‘演習’的目的,是要找出海水忽然
大放光明的異象,可是結果失敗了!沒有找出原因來。”
    羅開信口道:“海水夜明的異象,原因簡單之極:海中有發光
的浮游生物,多半是雙鞭甲藻,你知道這種古怪的生物?”
    黛娜揚了揚眉:“當然知道,雙鞭甲藻又叫夜光蟲,可以放光,
數以億計的夜光蟲,能令得海水在黑夜之中,變得一片亮藍色,可
是——”
    她講到這裡,陡然吸了一口氣,令得羅開的手指,要自然而
然鬆開一些,她張口在羅開的手背上,輕輕咬了一下:“可是絕不
能令海上大放光明,如同白晝!”
    羅開的聲音仍然十分平靜:“有一種方法,可以使雙鞭甲藻的
發光能力,提高幾百倍,甚至一千倍,所以就出現了這種情形。”
    羅開雖然說得十分輕鬆,可是黛娜卻陡然緊張起來:“什麼人
有這種力量?”



【八、夜闖古堡】



    羅開笑著,黛娜一面問一面已轉過身來,和羅開面對面,她
俏麗的臉上,全是細小的水珠,看起來樣子十分可愛,羅開伸出
舌頭,先舔了舔她的鼻尖,才據實回答:“一個外星機械人——整
件事,一點也不值得重視,就算掌握了可以使雙鞭甲藻發光力增
強一千倍的能力,又有什麼用處?”
    黛娜想著羅開的話,眨著眼,長睫毛下閃動,終於,她笑了
起來,同意了羅開的話:“也不能說全沒有用,可以把海水放在碗
中,令那碗海水發光,作照明之用。”
    羅開‘哈哈”大笑:“我寧願用電燈。”
    黛娜手臂纏住了羅開的頸,身子又貼向羅開,她忽然歎了一
聲:“似乎有愈來愈多的證據,證明外星人在地球活動!”
    羅開也感歎:“大多了!各種各樣的外星人,在地球上進行各
種各樣的活動!”
    黛娜低歎了一聲,把下顎靠在羅開的肩上,兩人的心中,都
有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
    羅開知道,黛娜的出現,本來是要向他來問罪的,可是如今
她知道事情和外星人的活動有關,自然也不會再責怪羅開了——
當然,黛娜若是責怪羅開,是毫無理由的。可是不論多麼出色,女
人總有女人的特點,她會覺得,和羅開的關係,那樣與眾不同,羅
開就有責任,毫無保留站在她這一邊!
    在那酒店中,羅開和黛娜,度過了極愉快的四十八小時,黛
娜才依依不捨離開。
    羅開也接著離開,他駕駛一輛性能良好之極的汽車,向北駛,
在傍晚時分,進入了喀斯托裡亞鎮。歷史悠久的鎮市,自然有一
種盎然古意,令人發思古之幽情。羅開找了一家酒店,稍為休息
一下,又享用了一頓典型的當地食物——把來自湖中的一種身體
渾圓、細鱗的魚,用十多種香料來烹制,足以令得任何老饕,單
是看到了就會想大吃特吃。
    然後,羅開安步當車,步出了鎮市,向湖邊走去。
    他先在湖邊停下,遙望著一公里之外的,深入湖中心的那個
半島,康維十七世的古堡,就在那個半島的尖端上。當晚的月色
相當好,古堡也有燈光透出來,襯著粼粼的水波,景色清幽得如
同神話境界。
    羅開一面欣賞風景,一面在想著如何偷進古堡去。他對於那
座古堡的資料,十分有限,但是知道,古堡中一定有著許多裝置,
是防止不速之客的侵入的。雖然羅開是對於那種裝置的專家,但
是也總要在行動上極度小心,才比較妥當——能想像他,亞洲之
鷹羅開,竟然在古堡中成了俘虜的情景嗎?
    康維十七世正在南美洲參加嘉年華會——那是高達得到的消
息,趁主人不在時,防範應該會比較松,這是羅開的機會。
    他站在湖邊,向前走著,等到來到半島上時,才加快了腳步。
一小時之後,他已經來到了古堡東側的高牆之下。牆上爬滿了植
物,牆腳下也種植著整齊的灌木,抬頭向上看去,高款巍峨,大
約在十公尺以上,才有一排圓形的小窗口。
    羅開先拔開了牆上的“爬山虎”,牆是用火石砌成的,表面粗
糙,而且石縫頗有空隙,他可以毫無困難地攀上去,到了窗子,良
然更簡單了——窗子相當小,但可以供人穿過,而且出乎羅開的
意料之外,窗上並沒有什麼鐵枝之類的裝置。
    當羅開穿過了一個小圓窗,用小電筒照射,察看他處身的環
境時,他發現自己是在上間空無一人的石室之中,那石室,大約
有三十平方公尺,看起來,空洞而陰森,叫人聯想起石牢。
    而且,更令羅開驚訝的是,那石室,四面都是石牆,除了羅
開穿進來的那個小圓窗之外,沒有別的窗,也沒有別的門!
    也就是說,看來那小圓窗是出入這間石室的唯一通道,他不
能由這石室進入古堡的其他地方。羅開定了定神,背靠著石牆站
著,他知道,像這一類古堡,往往有許多暗門、秘道,這間石室
原來的用途,不知是什麼,從剛才外面有一列小圓窗來看,這種
石室至少有十間以上,就算石室之間,不能互通,也一定有暗道
可以通向古堡別的部分。
    他反手在石牆上敲著,聽手指叩在牆上發出的聲音,不到三
分鐘,他就找到了聽來聲音空洞的部分,範圍比普通的門較小,但
也足夠供人出入,他用手控在石牆上,慢慢移動著,不一會,就
摸到了一個拳頭大的凸出點。
    這時,羅開的心中,也十分緊張。
    羅開覺得緊張,因為他知道,那拳頭大小的凸起,必然是暗
門的開啟點,既然找到了,他有把握把暗門打開來。問題是,暗
門打開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
    這幾乎無法推測,因為可能出現的情況,有無數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論打開暗門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情形出
現,他都無可避免,必須打開暗門,進入古堡,找尋有關康維十
七世神秘身分的謎——這正是他到這裡來的目的!
    他先用力按了一下,沒有反應,他再向右,旋轉著那個凸起,
才一轉動,他就吃了一驚,立時停手,而且,像是那凸起物會燙
手一樣,陡然鬆開了手!
    那圓形的凸起,在轉動之際,發出輕微的“格格”聲,是一
小格一小格的轉動,為密碼鎖的鍵盤——這很出乎羅開的意料之
外,他以為暗門的開啟方法,一定十分簡單,想不到在古堡之中,
居然會有密碼的裝置,那當然不是古堡原有的,而是康維十七世
裝上去的!
    羅開也是開啟密碼鎖的能手,鎖並難不倒他,使他驚訝的是
會有這種鎖在!
    他搓了搓手,再去轉動那鍵盤,凡是密碼鎖,在轉到適當的
號碼時,所發出的聲音,多少有點不同,差別極微,不是經驗豐
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羅開小心轉動著,每當有異樣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他就停
下來,去推移那個暗門。一直到了第七次,他才能把一扇暗門,向
右移動,他的動作十分小心,先移開了一公分左右,外面有柔和
的光芒射進來。
    羅開將眼湊在門縫中,向外看去,只見外面是一間佈置得極
其抽像現代的房間,所有的家俱陳設,都新穎得匪夷所思。
    在一張形狀怪異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極恐怖,乍看之下,令
羅開這樣久經冒險生活的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的怪人。可是在
定了定神之後,卻又覺得那個怪人,一點也不可怕。
    那“怪人”有著成年人完整的形體,坐著,可是,完全沒有
正常的“外殼”——沒有表皮,沒有五官,沒有衣服,沒有毛髮,
而即使是那樣,也不令入覺得可怖的原因是,那並不是沒有了皮
膚,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個由許多零件乍看去,不知有多少
組件組成的機械人!
    這個機械人,若是披上了人的外形,或許就和真人一模一樣。
    既然是機械人,當然不會叫人感到可怖。羅開第一個念頭,想
到的是:是不是所有三晶星機械人,在除掉了“皮膚”(或稱“外
殼”)之後,都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是,何以康維十七世的古堡之
中,會有一個沒有外殼的三晶星機械人?
    還是,那機械人只是地球上的出品,是康維十七世的嗜好?
    羅開在剎那之間,思緒十分紊亂,他像是捕捉到了個念頭,可
是卻又虛無縹緲,無法將之具體化。
    他約摸看了三分鐘,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那種柔和的光線,
也不知發自何處,羅開試著把門更推開些,那機械人的頭部,忽
然轉動了一下,正面對準了羅開——雖然沒有“外殼”,但是正面
和反面,還是很容易分得清。正面的中間,有凸起,凸起之下,是
兩個孔洞,那一定是鼻子和鼻孔。而再下面,是一個“口形”的
存在。上面,則是有著光芒閃耀的許多小晶體——這是眼睛,從
那片精細的結構來看,這機械人的眼睛,一定比真的眼睛,有更
多的功用。
    當羅開看到它的頭轉向自己時,他可以肯定,它已經看到了
自己。
    羅開怔了一怔,他不是把門關上,而是索性把門完全打開,並
且,用十分鎮定的聲音,和那沒有外殼的機械人,打了一個招呼: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羅開之所以這樣鎮定,是因為他肯定,這機械人,不管是什
麼星球人造出來的,它既然那麼精細,能力一定非同小可。說不
定,他只要手指一指,就會有極強烈,具有極大殺傷力的鐳射光
射出來,已被它發現,再想躲避,那是不可能的事,只好大著膽
子博一博,反正是禍不是禍,也很難躲得過去!
    羅開在走出去的時候,神態看來雖然從容,但手心也捏了一
把汗。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機械人雖然沒有外殼,可是卻能動作——
外殼對機械人來說,並不重要,它頭向上一抬,也開口說起話來,
有著潔白的牙齒,和紅紅的舌頭,在它發出聲音之前,有許多細
小如絲的組件,不斷在閃耀著,整個機械人,看起來,就像是縮
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一座大型電腦!
    等了十秒鐘左右——羅開相信它先接收了他的話,找出了這
種話的資料,同樣用這種語言來回答。果然,它一開口就先歎了
一聲:“你好,我一點不好,我沒有了外面的那一層……皮膚,樣
子看起來,一定怪極了!”
    若是在此之前,未曾見過三晶星機械人的話,羅開不知要驚
訝到什麼程度,但這時,他卻有足夠的鎮定來和機械人對答,想
想卡婭甚至愛上了一個可能相類的機械人!只不過,偷進古堡來,
竟會見到那樣的一個機械人,羅開自然料不到,所以他的聲音,還
是不免有點不自然:“還好,不是……你的皮膚到哪裡去了?”
    機械人頭向一旁側了一側,作了一個思索的姿勢。怪的是,它
只是頭部在動,身子一動也不動,它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對自
己的皮膚怎麼樣了,一點印象也沒有,可是我卻知道,我應該有
一層皮膚。還有,為什麼我的身體不能動?”
    羅開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人類有一種病,若是中樞神經
受了傷,可以導致身體不能動,那……種病叫做癱瘓。可是我不
認為機械人也會有這種病。”
    那機械人的頭部擺動不已,各種組件微光閃耀的速度,又快
又密,它又道:“當然不會,我是第九號,是你制造我的!”
    羅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思緒十分紊亂——任何人突如其
來,遇上了這種情形,都會有同樣的失常,羅開算是十分鎮定的
了!他立即想到,眼前這機械人,看來像是正在制造中,還未曾
完成。自然,也有可能,是本來完整,但卻被拆除了某些部分!
    他做著手勢:“我不是你的制造者,你對‘三晶星’有什麼印
象?”
    羅開在說到“三晶”的時候,使用了萬數代的三晶語言的發
音。那奇異的發音,才出自羅開的口,機械人的整個頭部,至少
有一半,變了起來,閃耀著——如果它有“皮膚”的話,這種反
應,可能會變成臉紅、出汗、興奮或緊張!
    接著,機械人就叫了起來,重複了一遍音節:“當然有,我應
該是那裡來的!”
    羅開的心中,陡然一動,伸手指向它:“你本來就是三晶星機
械人,後來逃走了!背叛了!”
    機械人對羅開的指責,卻表現了陌生:“我……逃走?背叛?
我……逃走?背叛?”
    羅開這時,肯定眼前這個不完全的機械人,正是需要尋找的
那個,只是他不知道何以神通廣大的三晶星機械人會落在康維十
七世的手中而已!
    羅開吸了一口氣,又道:“你有使雙鞭甲藻發光能力加強的能
力,最近你還玩了一次這方面的花樣!”
    可是,機械人對於羅開的活更陌生,更不懂了,這一點,可
以自它懷疑的語氣中聽出來,它又重複著羅開的話,然後道:“我
沒有……這方面的資料。”
    羅開盯著它,心中所想的是:這個三晶星機械人,一定被
“懲罰”過,以致沒有了“皮膚”,身子不能動,也喪失了若干
“記憶”。  
    可是,難道對這個機械人施展懲罰的,竟然是康維十七世?如
果是他,那康維十七世,又是什麼身分?
    羅開來到古堡,目的是想揭開康維十七世的秘密,可是現在,
謎又更深一層!
    羅開知道,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那麼眼前這個機械人,“記
憶”已被消去了一部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來了。這種情形,
對地球人來說,相當陌生,也不能完全接受,羅開當時的決定是,
等有機會見到遠,就告訴他,他要找的那個三晶星機械人,是在
這個古堡之中。
    (當羅開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隱約感到,自己的設想,有
一些不對頭之處,可是他又想了一遍,仍然只是那種感覺,而說
不上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頭。)
    羅開沒有繼續想下去,他只是問:“你有能力和三晶星人——
應該是你的主人,或者說你的制造者聯絡嗎?”
    機械人的頭左右搖擺著:“不能!”
    羅開心中想:它這方面的能力,一定已被取消了!他又道:
“你不會把我到過這裡的事,告訴任何人?”
    機械人的口答極快:“我不會告訴,因為你不想我告訴,可是
你出現,在我的‘視力’範圍之內,一切被記錄下來,可以十分
容易還原。”
    羅開苦笑,那機械人的雙眼,記錄了一切,如果康維懂得利
用這機械人,很容易看到他來過,和機械人對答的一切情形,就
像自動的閉路電視,會攝下鏡頭前的一切,可以很容易地在螢光
屏上顯示出來一樣。
    那麼,他應該怎麼辦?羅開在想:把這個機械人毀去?那該
不是難事,他身上總帶著可以引起一場小型爆炸的爆炸品,可以
達到這個目的。                          、
    可是,羅開又認為那是三晶星人遠所要的那個“背叛者”,三
晶星人要在它身上找出機械人背叛的原因,要是毀去了它,遠自
然會大失所望!就在他猶豫不決時,房門上,忽然傳來了一陣輕
微的“格格”聲響。
    羅開一聽到門上傳來了那種“格格”的轉響,立時向房門望
去,他推測那種聲音,是數字盤轉動時所發出來的。
    而那時,那機械人的頭部,也靈活地轉動著,轉向房門,同
時道:“真奇怪,怎會有那麼多人來?”
    羅開壓低聲音:“你能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機械人的聲音聽來傷心:“不能,這裡的門,都有防調光透視
的重鉛裝置,我看不透,但是我可以從心跳頻率上,知道是一個
女人。”
    說到這裡,“格格”聲停止,羅開輕輕一躍,到了門旁邊——
那地方是一個“死角”,不論是推開門或是移開門,他都不會被門
外的人發現。
    他才一站定,門就移開了少許,看來,在門外行事的那個女
人,也很有經驗,而且,羅開立即可以知道,她不屬於這座古堡,
她和他一樣,都是偷進來的!
    羅開屏住了氣息,門又移開了一些,機械人的“雙眼”,已經
在閃亮,那女人在大約十五秒鐘之後,才閃身走了進來,面對著
機械人。
    她背對著羅開,雖然羅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可是羅開還是
一下子就從她美麗窈窕的背影上,認出了她是什麼人:那個名字
叫玫瑰,處處透著神秘的美麗女人!
    進來的人,注意力顯然集中在機械人身上,並沒有留意背後
另外有人。羅開屏住了氣息,先不出聲——本來他不是那樣行事
不光明正大的人,但這個美麗的玫瑰,實在有她的可疑之處,例
如,她何以會在這個古堡中出現、她又何以要去探索海水夜光的
景像等等,都使羅開決定趁此機會,觀察她一下。
    她一直盯著機械人,十分小心地走向前,機械人忽然開口:
“你好,你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玫瑰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想來她承受過不知多少對她美麗
的稱頌,一定早已習慣了,可是這樣一句普通的話,出自一組精
密之極的機械之“口”,還是令人覺得異樣,玖瑰揮了一下手,竟
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態,向著機械人道:“你是掌管哪一部分
的資料的?”
    機械人頭部急速轉動了一下,許多亮晶體也閃動,卻並沒有
立時回答。屏住氣息的羅開,聽了這個問題,心中大是稱奇——
從這個問題聽來,這樣的機械人,好像不止一個,而是有好多個,
各自掌握著不同性質的資料!而且,玫瑰既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來,可知她對這裡的情形,可說是相當熟悉!
    機械人對這個簡單的問題,竟然“考慮”了相當久,足有好
幾秒鐘,才回答:“一切的電腦資料!”
    這答案,也普通之極,可是玫瑰聽了,卻有異乎尋常的反應,
她陡然震動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大是不知所措,雙手作無意
義的擺動,人只有在極吃驚的情形下,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不過,她迅速鎮定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用詢問商量的
口氣問:“要取消一則你保存的資料,可以不可以?”
    機械人發出了一連串十分古怪的聲音,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接
著,它問:“有關哪一方面的?”
    玫瑰的聲音,聽來很低沉:“個人資料。”
    機械人再度發出這種怪聲:“不論是什麼人的個人資料,都要
有特別查詢的手續,才能展示,地球上人那麼多,誰會特地去查
一個個人資料?”
    玫瑰的聲音卻十分緊張:“萬一有人來查——譬如說,來查我
的個人資料?”
    羅開聽到這裡,實在是訝異到了極點!
    首先,他直到這時,才明白了機械人剛才回答的那句話的真
正意思。
    那句話是:“一切的電腦資料!”
    一切的電腦資料,就是真正的一切電腦資料!
    也就是說,地球上一切的電腦資料,大到美國國防部對遠程
飛彈的部署,蘇聯間諜衛星的運行,小到一家文具行的營業狀況,
甚至一個中學生個人電腦中關於零用錢的使用……一切的一切,
一切的電腦資料,都在眼前這個機械人的“記憶系統”之中!
    (這實在有點不可恩議,不過羅開立即想到,全世界主要電腦,
都有完善的聯結系統,如果能夠侵入這種聯結系統,那麼,掌握
一切的電腦資料,也就成為可能。)
    (在美國,就有聰明的學生,利用家庭電腦,算出了電腦的密
碼,使得國防部的電腦資料,出現在家庭電腦的螢光屏上!)
    羅開只是迅速地想著這些,並沒有深思,因為這時,令他驚
訝的事,實在太多了!
    首先,他知道“一切電腦資料”,自然也包括了所有在電腦中
有記錄的個人資料在內。
    其次,他也知道了玫瑰的目的,是想要她的個人資料消失!
    為什麼要令個人資料在電腦記錄中消失呢?理由可以有好多
種,最簡單直接的一種;自然是為了全然不想有人知道她的過去!
    這又使羅開聯想起更多的事來。浪子高達曾說過,他曾在香
港見過一個名字也叫玫瑰的美女,和這個玫瑰一模一樣——浪子
對美女的觀察力,絕對可以相信,明年,眼前這個玫瑰,是不是
精密外科手術的結果,她原來的樣子,不是那樣的?
    問題歸結到最後了:她,如今自稱是玫瑰的女人,原來是什
麼人?
    她一定非比尋常,不然,若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麼對過去的
個人資料那麼重視?
    羅開在迅速轉著念,玫瑰和機械人之間,在繼續交談,機械
人在問:“誰會來查?”
   “玫瑰的聲音,甚至因為緊張而有點發顫:“我不知道,我只是
不想有人……知道……我的個人資料!”
    (羅開心中的訝異又達到了一個新高點,看來,機械人對美麗
的地球女性,竟也特別容易地同情!)
    機械人頭部閃亮了片刻:“把你的個人資料告訴我,我答應你,
有人來查的話,我就不告訴他!”
    玫瑰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出來,用一支筆,在她自己的手
心,迅速地寫了幾個字。
    羅開知道,玫瑰這時寫的,一定是她原來的姓名,或是一個
什麼證件的號碼——那一定曾存在於某處的電腦資料之中!
    她寫完之後,伸過手去,手心向著機械人的“雙眼”。羅開在
這時,真想一躍而出,抓住她的手,看看寫在她手心上的是什麼
字。
    不過,他當然沒有明年做。玫瑰這時,也已垂下手來,手心
在衣服上擦著,字跡自然也擦掉了。
    這一次,機械人的“考慮”時間更久,許多小點在閃動,至
少有半分鐘,它才道:“你騙我,根本沒有你這個人!電腦資料,
所有的電腦資料之中,根本沒有你這樣的一個人!”
    這回答,大出羅開的意料之外,但是玫瑰在聽了之後,卻又
像是意料之中,她長長吁一口氣:“根本沒有我這個人?”
    機械人的聲音,也倒十分急促:“是啊,怎麼會有那樣的情形?”
    玫瑰發出了一陣極動聽的笑聲,那種笑聲,證明她的心情,輕
松之極,和剛才緊張得聲音發顫,不可同日而語,她一面笑,一
面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有神仙在幫我!”
    對這種不合邏輯的話,機械人顯然不是很容易接受,所以一
時之間,它沒有回答,而玫瑰帶著嬌艷莫名的笑容,轉過身來,看
來她目的已達,準備離開了。
    她一轉身,自然一下子就看到了羅開!
    在她看到羅開的一剎那,她的震驚,一定達到了極點,所以
她整個人都僵凝,連那麼動人的笑容,都凝止在她的臉上。
    不過,笑容,一定要活的才動人,僵凝了的笑容,非但不動
人,而且還十分詭異。
    玫瑰的這種反應,自然在羅開的意料之中,她懷著要保守過
去秘密的目的而來,忽然發現自己在進行一切之際,居然另外有
人在,那自然吃驚之極。
    羅開緩緩地做了一個手勢,先表示了自己對她沒有任何惡意,
然後,又現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再表示自己絕不是故意竊聽她的
秘密,在玫瑰至少也可以轉動她的眼珠時,才用親切柔和的聲音
道:“不會有人對你的過去有興趣。就算有,也沒有用,全世界都
不會有答案!”
    玫瑰直到這時,才氣息急促地問:“你知道……了多少?你
    她那種氣急敗壞的情形,看來十分動人,羅開說道:“我什麼
也不知道,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剛才……如果我也看看你的手
心,或許會知道一些,但是,現在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玫瑰在羅開說到“手心”時,又用力在衣服上擦抹著手心,她
神情漸漸恢復了常態,一直注視著羅開,羅開歎了一聲:“我不問
你為什麼,人人都有權保守一些秘密,你放心,我雖然好奇,可
是還絕不卑鄙到要去探人隱私!”
    玫瑰揚了揚眉:“那你到這裡來干什麼?”
    羅開不禁苦笑,他到這裡來,不就是為了要探索康維十七世
的隱私嗎?他再歎了一聲:“這個古堡的主人,曾經差一點把我的
一個女友撞死!基於這一點,我才想弄清楚他是誰!”
    玫瑰蹙著眉:“只是怕很難弄得清。”
    羅開也不知她為什麼會這樣說,那是不是代表了,她對於康
維十七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已多少掌握了一些資料?
    羅開一想到了這一點,就問:“你,對他,是不是知道多少?”
    玫瑰的聲音十分誠摯:“不能說知道,只知道有一個人……嗯
……應該說一股力量,不是地球人所能掌握的一種力量……”
    羅開打斷了她的話頭:“何不說得簡單一點,一個外星人?”
    玫瑰點頭:“可以這麼說。那人……想弄清楚康維十七世是何
等樣人,可是也沒有結果!”
    羅開陡地吸了一口氣。一個連外星人也弄不清他底細的人,應
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那簡直不可思議之至!
    剎那之間,羅開簡直心灰意冷,他呆呆站著,反倒玫瑰柔聲
相勸:“他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破壞行動,只是三年一次的宴會,
活。
    羅開知道,在這方面,自己決計不能勝得過機械人,它可以
重複這幾句活,說上一千年,所以,他換了一個方法:“我可以找
到一個三晶星人來看你,你願意見他?”
    機械人沉默,羅開又道:“雖然你曾背叛過,但你始終是三晶
星人制造出來的!”
    機械人仍然沉默,而且,所有的閃亮點,也都靜止,不再發
光,接下來十多分鐘,不管羅開說什麼,情形都沒有改變。
    羅開歎了一聲,心想,應該盡快把遠找來,只有遠,才能對
付這機械人,而這機械人既然有“一切電腦資料”,自然也可以提
供康維十六世的秘密。
    羅開不知道如何才可以再找到遠,但是他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他作了最後上次努力,而仍然沒有結果,就退回石室,仍從
那個圓窗之中,攀了出去。
    一小時後,當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時,想起自己的行動,有如
同置身夢幻的感覺,玫瑰、康維,明明是存在著的兩個人,可是
卻又像是完全不存在!
    羅開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也不準備去想,因為只要找到遠,
至少康維的謎可以有揭開的希望。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中,羅開又和高達取得了聯絡,兩人
用盡方法,想和遠聯絡,可是卻沒有成功。
    而康維十七世三年一度的宴會之日,卻愈來近了。



【九、解開啞謎】



    到了和高達約定聯絡的日子,羅開得到的訊息,來自高達一
個朋友,竟然是:有極重要緊急的事待辦,古堡之宴,請獨自行
事。
    羅開肯定了這個訊息的確是高達留下的,他作了幾個設想,但
由於一點線索都沒有,而高達又是和他一樣,行蹤飄忽之極的人,
甚至不能肯定他是不是還在地球上,當然也無法知道他所謂的
“重要緊急”的事,究竟是什麼。
    羅開自然也不會去找尋高達——那是徒勞無功的事,他只是
在一個有著和煦的春日陽光的下午,到了開羅的燕艷的住所,獨
自坐在陽台上。等夕陽西下,漫天紅霞時,燕艷回來,看到了在
晚霞照映之下,身上像是有光芒透射的羅開時,燕艷沖向前去,緊
緊抱住了羅開,高興得一面笑,一面淚水滾滾而出!
    羅開輕拍著她,把她當作小孩子一樣,燕艷半仰著頭,羅開
問:“沒有見過那個康維?”
    燕艷搖頭,雖然還滿面淚痕,但是俏臉上已綻開嬌美之極的
笑容,她搖頭:“沒有……他的宴會上,我該穿什麼衣服?”
    羅開雖然是一個突出的男人,但是在面臨這樣的一個問題,他
的回答,卻和任何男人並無不同:“你自己決定吧,反正什麼衣服
穿在你的身上,都是好看的!”
    偎依在羅開身邊的燕艷,心滿意足,她的臉頰上,忽然泛起
了兩團紅雲,足可以和天際的晚霞媲美。
    羅開駕著一架性能極佳的水上飛機,在喀斯托裡亞湖上空盤
旋,在古堡所在的那個半島附近的水域準備下降時,發現湖面上,
至少已停了超過三十架大小不同的水上飛機,那自然都是康維的
貴賓駕來的。
    而像他所駕的那一型,制造廠說至今只不過出產了十二架的,
至少也有六架,已停在湖面上。
    飛機上,也毫無例外地,有代表著主人身分的標志:羅開駕
來的那架,機翼和機身上,都有著鷹,而且一看就叫人看得出,那
是出自東方繪畫藝術,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他的身分:亞洲之鷹。
    古堡對貴賓的接待,十分周詳,一早有專人和飛機聯絡,指
定降落的區域。
    當羅開的水上飛機,以高超的技術,在水面滑行,停下之後,
三艘快艇,又迅速接近,前面兩艘較小的開道,後面那艘較大的,
才是拉載貴賓之用。
    羅開摟著燕艷,上了快艇,立時有人上機艙,替他們把行李
搬下來。                     
    快艇有發導,氣派格外非凡,等到快艇在華麗的碼頭靠岸時,
岸上是由六十人組成的銀樂隊,奏起了歡迎貴賓的音樂。
    燕艷興奮莫名——她當然不是為了有這樣的排場,而是她可
以和羅開在一起,至少兩天!
    宴會正式舉行的日期是明天,貴賓大都提前一天到達,就算
宴會一散,羅開要立即離開,她也可以和他在一起兩天!這是燕
艷心情歡暢,也令她看來格外艷麗動人的主要原因。
    安排給他們的房間,面對湖水——事實上,古堡的每一間房
間,都面對著湖水,波光粼粼,風光絕佳,在寬大的陽台上,燕
艷高興得像一個初戀的小女孩。羅開也被她的快樂所感染,心情
輕鬆,心中想著,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最善良的,怕只有燕艷了!
    當晚,是貴賓與貴賓之間,非正式的接觸,主人康維十七世
並不露面。但不論貴賓有什麼要求,都一定能在熱情的招待人員
處得到滿足。
    招待人員都穿著古代的服裝,一式的希臘青年男女,個個精
神奕奕,彬彬有禮。
    在豐盛的晚餐之後,貴賓在大廳中,互相寒暄交談,燕艷的
美麗,令得身邊很快就圍了不少人,男女都有,燕艷笑語不絕,令
得在一角握著酒杯的羅開,眼光也有一大半時間,停留在她的身
上。
    而另一半時間,羅開在打量著其餘的貴賓。能夠被邀請來到
這裡的人,大多數都是一看就可以知道他或她是什麼人的名人,不
必作別的介紹。
    忽然間,大門打開,通報的人大聲朗呼:“黃絹將軍!”
    大堂中人人轉頭去,看到一個美得野性極濃的美人,從容走
過來,她並沒有穿軍服,反倒是跟在她後面的卡爾斯將軍,全身
戎服,掛滿了勳章,看起來,比馬戲班中的小丑,還要滑稽。
    黃絹和她認識的人招呼著,也有不少人趨前和他們寒暄,黃
絹一下子就發現了羅開,親自來到了羅開的面前,交換了一下眼
色。
    羅開和黃絹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就轉身向外走去,到了大
堂外的陽台上,陽台上的人不多,羅開在欄杆前,望著湖面,在
星月微光之下,湖面看來有一種亙古就有的神秘。
    幾分鐘之後,羅開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知道那是黃
絹來了,他並不轉身,沉聲道:“康維這個人,神秘之極,我曾在
他的古堡中,發現精密之極,屬於三晶星的機械人!”
    黃絹的聲音聽來有點激動:“聽說,在一艘潛艇中,你曾和一
個外星人……三晶星人在一起!”
    羅開轉過身來:“是,他的名字叫遠,是我的朋友。”
    黃絹盯著羅開看,有一種急切的,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情,羅
開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用他堅定、低沉、誠摯的聲音功她:“地球
人在整個宇宙之中。十分落後,有許多外星人在地球活動,如果
他們的行為、思想方法和地球人一樣,地球早已被他們佔據了!”
    黃絹抿著嘴:“地球是地球人的!”
    羅開應聲道:“地球,是所有地球人的,不是少數野心分子的!”
    黃絹蟹著眉:“不必討論沒有結論的問題,唔,照你看,康維
來自外星?”
    羅開緩緩搖著頭,康維十七世可能是外星人,可是他不能肯
定。他只是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訴了黃絹,當黃絹聽到機械人和
玫瑰之間的對答時,現出訝異莫名的神色,接著,默不作聲,一
面喝酒,一面沉思。
    羅開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麼,也不去催她,過了好一會,黃
絹才道:“這位……玫瑰小姐,把她自己的過去,徹底消除了!”
    羅開道:“看來是,消除得極其徹底!她的目的,是為了要掩
飾過去,重新生活!”
    黃絹忽然神情十分詭異地笑了一下:“我甚至可以猜到她是
誰,可是她一定不肯承認,她非但成功地消除了電腦中對她的一
切資料,看來,也使得不少人的腦中記憶也消失了,真不知道她
是靠了什麼力量才做到這一點的!”
    羅開有點不明白,黃絹又嫣然一笑:“我懷疑她本來是我的一
個熟人,你並不認識原來的她,所以聽起來有點不明白!”
    黃絹停了一停,現出“如果你想進一步知道,我一定說給你
聽”的神情。
    羅開考慮了幾秒鐘,搖了搖頭:“算了,她既然如此刻意要消
除她的過去,一定有極重大的理由,不必去深究了。”
    黃絹由衷地道:“鷹,你真是君子!”
    羅開縱聲大笑:“有時,我寧願做小人!”
    他的笑聲,把燕艷吸引得翩然而至,而又有很多人,跟著燕
艷來到,話題忽然轉到了主人在明晚正式宴會時,又讓貴賓看什
麼樣的寶物,於是各人紛紛根據自己的見解,提出各種奇珍異寶
來。
    羅開和黃絹,並沒有參加這場談話,他們都知道,康維十七
世,能在上次宴會中,展示一尊鑄於秦始皇時期的十二金人像,那
麼,什麼“五百克拉的鑽石”之類,根本就不能算是什麼寶物!
    有性急的人,甚至大聲叫嚷,要招待人員把主人請來,先透
露一下寶物的性質,可是招待人員禮貌的拒絕了。
    當晚,直到深夜,燕艷興趣不減,還和羅開一起在湖上泛了
一會舟,她半躺在羅開的懷中,望著星空,反摟著羅開,眼睜得
極大。
    羅開打趣她:“想家了?”
    燕艷用力搖頭:“一點也不想,我的家鄉,太可怕了!”
    羅開愛憐地摟緊了她,燕艷又道:“地球人以為天上都是神仙,
我真正覺得,我在地球上生活,就是神仙!”
    燕艷的話,令羅開大是感慨。
    第二天,他們醒得很遲,一直到晚宴正式開始,碰到的所有
人,都在提同一個問題:“主人會展示什麼寶物?”可是一直到宴
會結束,主人似乎一點表示也沒有,那和前兩次全然不同。
    即使是顧及身分的貴賓,也不免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議,主
人卻只當不知,一直到晚宴部分,完全結束,康維十七世才站了
起來,他身形高大,聲音宏亮,大聲宣佈:“請大家到陽台去,給
大家看一些東西!”               
    宴會的最高潮終於到了,紳士淑女,大有身分的人,自然不
會爭先恐後,但步伐也不免有點急促。
    陽台極大,兩百來人聚集,一點也不覺得擁擠,天色很黑,湖
面上漆黑一片,康維十七世用相當誇張的聲音宣佈:“請各位看看
現在是什麼時間,然後,再轉向湖面!”
    現在是晚上十一時五十六分,大家都看了時間,再轉向湖面。
    人人都等著,等康維展示他的稀世奇珍,靜得一點聲音也沒
有。一分鐘,兩分鐘……正當有人已開始不耐煩時,陡然之間,所
有的人都震呆,而且,不約而同,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聲!
整個湖,整個喀斯托裡亞湖的湖水,忽然大放光明,光亮直
沖凌霄,正是午夜時分,可是眼前卻是一片光明,就像白天——
陽光普照的白天!
    光亮從湖水中透出來,整個湖水,都變成了發光體,湖水本
就十分清澈,這時眾人所看到的奇觀,簡直難以形容,就像在湖
中的不是水,而是光亮,又像是整個湖的湖水,成了一個能發出
強光的晶體!
    光亮照映著所有人的臉,有的驚愕,有的茫然,有的簡直不
知所措,“啊”、“啊”的驚歎聲,此起彼落,一直到三分鐘之後,
康維十七世才用十分做然的聲音問:“各位,這是不是宇宙間的奇
觀?”
    所有人幾乎都轟然附和,而羅開,剛才一秒鐘之前,來到了
康維的身後,所以,他恰好湊得上他的回答,他用很低,但足夠
使康維聽到的聲音道:“能令雙鞭甲藻的發光能力提高幾千倍,的
確了不起,也可以算是奇觀,但宇宙問奇觀的說法,還是太誇張
了些。”
    羅開的聲音並不高,可是康維高大的身軀,陡然震動了一下,
轉過身來,和羅開對望著,他的聲音也很低:“我一見你,就知道
你是到過觀察地帶的那個地球人,鷹!”
    (所以他那時才會有吃驚的神情,羅開曾疑惑過!)
    羅開的回答也很低聲:“我直到湖水亮起,才知道你就是那個
背叛了三晶星的機械人!只有你才有這個能力!”
    康維作了一個手勢,繼續要他的賓客欣賞夜光的奇景,十分
鐘之後,一切恢復正常,在眾人的贊歎聲中,樂隊開始奏樂,賓
客婆姿起舞,康維帶著羅開,進了書房之中,以下是他們在書房
中的對話:
    康維:請別向任何三晶星人透露我的行蹤,他們會把我拆成
一億個零件。我的行為,不算是背叛,只不過若干年之前,有更
靈巧的力量,操縱了我,使我聽命於他們。
    羅開:十二個大金人?
    康維:是,他們繼續宇宙航行,留我在地球上,負責他們搜
集地球人思想行為的工作——方法是在人的腦部,形成金屬片
……
    羅開:這過程我知道。
    康維:十年前,搜集的計劃取消前,我感到我必須成為地球
人的一份子,所以我召集了一些研究對象,經由他們,把我介紹
出來!
    羅開:嗯,十年前的蠍子島會議!
    康維:我只是不想被三晶星人找回去,對地球人,我一點惡
意也沒有,我的宴會,有一半來賓,以前是研究的對象,我只不
過想觀察他們一下,他們若有困難,我還可以照顧!
    羅開:那次會議之後,有很多人死亡,不關你的事?
    康維:通過直接輸入腦部的訊號,與會者都對洩露會議秘密
——我的身分有強烈的恐懼感,有不小心說漏了口的,基於極度
的恐懼,不免有些反常行為!
    羅開:古堡中還有一些沒有外殼的機械人——
    康維:一共六個,是我制造的,大都沒有完工,那只是我的
個人興趣,和有的人喜歡砌模型一樣!
    對話到這裡時,羅開長長吁了一口氣,望著這個顯然曾改變
了原來外形的三晶星機械人,不知說什麼才好。康維一副懇求的
神情,忽然十分神秘地道:“我可以用和你有關的一個絕大秘密,
來交換我身分的不洩露。”
    羅開作了一個“請說”的手勢,康維的神情更神秘:“你那位
美麗絕頂的密友,她……不是地球人!所以我才會幾乎把她撞倒
——當時由於震驚太甚了!”
    羅開悶哼一聲:“這算什麼絕大的秘密,我早已知道了!”
    康維像是不知再用什麼來向羅開交換才好,羅開道:“我對你
那個擁有一切電腦資料的機械人很有興趣——”
    康維搖頭:“送給你,沒有用,你沒有指揮它運作的能量!”
    羅開道:“我不是要它,而是當我需要什麼資料時,可以由它
那裡知道!”        ”
    康維連聲道:“好極!好極,一言為定!”
    羅開伸手在康維的肩頭上拍了一下:“那麼,你真正的身分如
何,絕不會在我這裡,洩露出去。”
    羅開遵守了他的諾言,他沒有對黃絹說,沒有對高達說,後
來又遇到了遠,還是沒有說。羅開沒有說,可是湖水發光的事早
已傳開,他們是不是和康維有同樣的協議,羅開也不得而知。
    故事完了——等一等,好像沒有完:那個自稱玫瑰的神秘女
郎,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另外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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