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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大唐雙龍傳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二章 統一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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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黎明前黑暗的小廳堂裡,石之軒神情平靜沉著至近乎冷酷,使徐子陵完全無法掌握它的心意;只有一件事情他敢肯定,石之軒並沒有對他生出殺機。
  石之軒的分析是有根有據的,既然只有石之軒曉得司徒福榮的秘密,他們仍膽大包天的扮司徒福榮一行人到長安來,擺明針對他,教徐子陵如何狡辯。
  若他砌詞掩飾,徒令石之軒看不起他徐子陵。
  徐子陵歎道:「為了更遠大的目標,我們只好行險一博。唉!我們真的不願與邪王為敵,更想到在目前的形勢下,若邪王揭破我們,對我們雙方均有百害而無一利,反種下解不開的深仇。敢問邪王,你心中究竟有何打算?」
  石之軒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輕柔的道:「子陵是否想問石某人,在聖門的使命和青璇的終生幸福兩者間,若只挑其一,石某人會作出何種選擇,對嗎?」
  徐子陵心中暗震,對認定石之軒不會對他動殺機的想法再沒有把握。因為照他剛才說的話,仍以殺死他徐子陵為其中一個選擇。
  徐子陵道:「在現時的形勢下,邪王可還有什麼作為呢?」
  石之軒啞然失笑道:「子陵的目光太短淺哩!天下之爭,豈在朝夕,只要我能擊垮以慈航靜齋為首的所謂白道勢力,保留我聖門元氣,終有一天聖門會從衰落中振興。更何況我部署多年,誰能在短時間抹掉?」
  接著目光往他投來,眼神變得銳利凌厲,語氣卻平靜無波,淡然自若道:「若石某人所料不差,你們今趟到長安來,為的是李世民,對嗎?」
  徐子陵不能掩飾的露出震駭神情,全身如入冰窖,肢體乏力,心叫完蛋。石之軒的才智,確在他們估計之上,於他自覺完全沒有破綻的情況下,竟一矢中的把他們看通看透,使他從雲端直墮地上,覺得經千恩萬慮擬好的造皇大計,變成完全行不通的妄舉。
  石之軒的聲音又在耳鼓響起道:「子陵答我。」
  徐子陵感到滿口苦澀,頹然道:「邪王明鑒,若你堅執己見,我們只好取消計劃,暫回南方,未來天下的命運仍得看誰的拳頭硬一點。」
  石之軒啞然失笑道:「子陵何用如此頹唐沮喪,我並沒有任何破壞你們計劃的意圖。實際上我還可助你們一臂之力,當然有來有往,我在一些事情上須你們幫忙。」
  徐子陵大訝道:「邪王不是說笑吧?」
  石之軒冷然道:「我那來開玩笑的心情?李世民無論在任何一方面,均等若李唐的魂魄、中流砥柱,沒有李世民的李唐,等若沒有牙的老虎。不過李世民死後,你們要統一北方,尚須一段時間。而受打擊最重的,非是李唐而是慈航靜齋,對我聖門則有利無害。」
  徐子陵聽得目瞪口呆,終醒悟過來,原來石之軒非是看穿他們要發動一場政變,捧李世民坐上皇座,而是誤會他們到長安來是刺殺李世民。正如石之軒的分析,李世民被殺,受打擊最重的勢為慈航靜齋,梵清惠對天下再沒有影響力,更輸掉與石之軒的鬥爭。
  天下會由此演變成南北相爭,外族入侵的亂局,憑石之軒不為人所知的部署,加上他的識見智慧,說不定真可在這情勢下大大得益。
  他的一顆心和腦袋重抬生機的活躍起來,先問道:「邪王須我們在那一方面幫忙?」
  石之軒沉聲道:「子陵因何忽然出現長安,還跟蹤安隆?你先坦白答我。」
  徐子陵曉得不可說錯半句話,否則一切上風優勢將盡付東流,道:「我和寇仲、跋鋒寒與侯希白先一步潛入長安,是要摸清楚形勢,看假扮司徒福榮之計是否仍然可行。我們冒此奇險,為的不只是李世民,尚要對付香家,邪王該知我們和香玉山仇深似海,不容他多活片刻。」
  石之軒道:「子陵怎曉得安隆落腳的地方?」
  徐子陵心中暗顫,同一時間腦際閃過無數的念頭,石之軒是誤會他曉得安隆藏身處,故可跟蹤安隆到西市,這顯示石之軒也知悉安隆的藏處。既是如此,石之軒因何不對背叛它的安隆採取行動,唯一約合理解釋,是安隆不但沒有背叛石之軒,且是石之軒指使安隆憑《不死印訣》取信楊虛彥,讓尹祖文等一眾魔門領袖以為安隆真個放棄石之軒,改投他們。此一消息極為珍貴難得,得來又全不費工夫。
  這問題非常難答,若坦言自己只是無意間綴上安隆,顯不出他們到長安來是主動地去摸清楚情況。
  心念電轉間,徐徐答道:「安隆之所以會洩漏行藏,皆因他有些生活習慣是沒法改掉的。」
  石之軒點頭道:「他愛每天泡浴堂確是很壞的習慣。」
  徐子陵暗鬆一口氣,慶幸過關,試探道:「邪王既願和我們合作,我們就放安隆一馬。」
  石之軒不置可否,岔開道:「千萬不要因小失大,打草驚蛇實屬不智。你們可知李淵下詔著李世民回長安,今趟他回來後,恐怕永遠不能再領兵出征。」
  徐子陵心中一動,直覺感到石之軒此消息非是輾轉得自安隆,否則語氣上不會如此肯定。更知道石之軒仍在試探他們到長安之行的真正目的,故而反覆引證。一個應付不好,會令他推翻早先的決定。輕描淡寫的答道:「一心要殺李世民的應是建成和元吉,李淵怎會完全不念骨肉之情?際此外族虎視眈眈的時刻,南方則有帥軍雄峙,殺李世民徒亂軍心,所以必須由我們出手。李世民若去,頡利勢將大舉入侵,關中亂成一團之際,是少帥軍揮師北上之日。唉!我唯一的願望,是中土能盡快統一,平民百姓再不用受苦。」
  石之軒凝望著他,沉吟半晌,點頭道:「這就是子陵不肯退出的原因嗎?若李世民被你們成功刺殺,子陵如何向師妃暄交待?」
  徐子陵雙目射出堅決的神色,卻非是裝出來的,而是狠下決心要在石之軒生出疑心前,先一步殺死石之軒,為的是天下的和平統一,拋開包括石青璇在內的一切顧慮,淡淡道:「我們有別的選擇嗎?當情況危急時,李淵會重新起用李世民,加上關中之險、洛陽之固,不知到何年才有機會止息干戈。」
  心中同時想起跋鋒寒的名句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直到此刻,這句話仍是完全正確。
  石之軒道:「你們看得很通透,我亦不相信以李世民的為人行事,梵清惠的智慧,肯任建成、元吉將他隨意宰割。唉!快天亮哩!」
  他把目光投往窗外,神色複雜,令人難明,不知被勾起什麼心事。
  徐子陵道:「邪王究竟想我們在那一方面為你出力?」
  石之軒像聽不到它的說話,輕輕道:「青璇不是說過會來尋你嗎?她如何曉得你來長安?」
  徐子陵心中暗顫,要瞞過石之軒真不容易。如非自己能控制體內經脈固定在某一常態,只氣脈的波動,早讓這位早臻入微境界的魔門大宗師察破他在說謊。現在則尚可憑才智應付,頹然道:「希望青璇含在靜齋盤桓多一段日子,若大功告成,我會立即趕去會她。此後江湖的鬥爭仇殺,將沒有我徐子陵的份兒。」
  他這幾句話字字出於肺俯,來自真心,透出一種深切誠懇的語氣,而這正是徐子陵聰明的地方,因他說謊的本領實遠及不上寇仲。
  石之軒雙目射出傷感的神色,低聲道:「好好的待她,它是這世上唯一能令我石之軒心碎的人,對她任何的傷害,我是絕不容忍的。唉!子陵!天下發展至今天的局面,是沒有人曾預料到的,寇仲終於從絕對的下風扳往上風,我石之軒惟有過而求其次,先統一魔道,接著摧毀慈航靜齋,到時再看尚可有什麼作為。」
  徐子陵愕然往他瞧去,道:「邪王對這一切仍未厭倦嗎?」
  石之軒回復冷靜,不動半點感情的淡淡道:「厭倦又如何?還有別的更值得做的事嗎?給我纏著畢玄,我要殺趙德言,在大唐宮內完成統一魔門的大業。」
  徐子陵立時頭皮發麻,心忖畢玄真的應邀而來,目的當然是助李建成對付他的二弟世民,令未來局勢變得更難測,苦笑道:「邪王不是說笑吧?大唐宮除畢玄外尚有『奕劍大師』傅采林、宇文傷、治好喘病的尤婆子,高深莫測的韋公公,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禁衛軍,稍為暴露行藏,能脫身是萬幸,那來尋人殺人的時間空間,何況是趙德言這般級數的高手?」
  石之軒微笑道:「若是輕而易舉,我那須你們四個小子幫手助拳。今趟趙德言隨團而來,與畢玄同是李淵的嘉賓,將會一同入佳李淵的太極宮。趙德言現在最顧忌的人是我,等閒不敢離宮,也不會跟宇文傷、尤婆子等為伍。而要幹掉他不冒些險怎行?這是合作的條件,倘不答應你們就立即滾離長安,如肯合作,我的行動必須在你們刺殺李世民前完成,如何?」
  徐子陵駭然道:「若給人曉得我們在長安,我們的計劃還可繼續進行嗎?」
  石之軒淡淡道:「你們是以寇仲、徐子陵的身份助我,與司徒福榮沾不上半點關係,何影響之有?如你們有辦法引畢玄離宮,使趙德古落單,我亦絕不反對,只要是由我親手殺他就成,那時魔門內還有誰敢反抗我。」
  徐子陵道:「趙德言的生死並不能左右楊虛彥。」
  石之軒平靜的道:「楊虛彥非我魔門的人,沒有人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這方面的事不勞你們去操心。」
  徐子陵迎土石之軒的目光。
  石之軒沉聲道:「如我殺死趙德言,對你們有百利無一害,首先令李淵和頡利關係破裂,而對碩利更是沉重的打擊!子陵須立下決定,否則一切拉倒。」
  徐子陵心中暗歎,如他們的目的只是刺殺李世民,依從石之軒計劃行事當然問題不大。可是他們要的是一場把李淵、李建成,李元吉一起扳倒的政變,這麼橫生枝節,後果難測。
  石之軒突然失笑道:「子陵另一個選擇應是殺我滅口,不過這恐怕比我要於太極富內殺趙德言更難辦到。我們能否成功,是憑入宮秘道出奇制勝,且子陵勿要低估自己,你的武功早到達連我也沒有十足把握殺你的境界,加上寇仲、跋鋒寒和小徒希白,有這樣一支刺殺奇兵助我,當可把沒有可能的事變為可能。」
  徐子陵心中一動,故意皺眉道:「問題是太極宮的院落房舍數以百計,除非我們清楚畢玄和趙德言起居的精確情況,否則如何下手狙擊?」
  石之軒爽快答道:「這方面由我負責,子陵該信任我不會加害你們,對嗎?不要婆婆媽媽,一是答應,一是拉倒,一句說話即可作定。」
  徐子陵心中暗歎,直至此刻,他仍是鬥不過石之軒,給他牽著鼻子走。點頭道:「就這麼決定吧手!殺掉畢玄和趙德言後,邪王須不再干預我們的事。」
  石之軒哈哈一笑道:「我們竟會攜手合作,說出去包保沒人相信,子陵在長安何處落腳?」
  徐子陵早準備好答案,毫不猶豫答道:「我們今趟來只想弄清楚長安城內的狀況,看司徒福榮的身份是否仍可利用,待會立即離城,當我們以司徒福榮的身份回來,邪王即可輕易找上我們。」
  石之軒欣然道:「在這裡你可找到我,我不在時,可留下說話,去吧!快天亮哩!」

  楊公寶庫內。
  三人聽罷均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侯希白首先倒抽一口涼氣道:「那是沒可能辦到的,只畢玄一人足可破壞我們的行動,何況還有個趙德言,更有其他眾多高手,師尊他怎會如此糊塗?」
  他曾有份兒闖人大唐宮,深悉其中利害。
  跋鋒寒道:「這叫藝高人膽大,且若真把事情鬧大,憑它的不死印奇功,應是最有機會全身而退的人。」
  寇仲頭皮發麻道:「我們本來的計劃是先對付石之,可是他既生出警覺,勢難成事。難道我們真要為他辦事?何況我還猜不透他作如此安排,會否是個陷阱?」
  徐子陵苦笑道:「若我們可掌握他的心意,他就不是石之軒。」
  跋鋒寒微笑道:「能於大唐守衛最森嚴的太極宮內刺殺趙德言,確是非常誘人。」
  侯希白道:「因為你是我們中唯一沒探訪過太極宮的人,所以感到有趣。」
  跋鋒寒同意道:「可以這麼說。不過若能在畢玄眼睜睜下刺殺趙德言,
  並連他也在我劍下授首,肯定很有樂趣。我沒有任何意見,一切由少帥決定。」
  寇仲笑道:「還說沒有意見?你早說出心中想法,他娘的!
  若我們洩露行藏,會否影響大計?」
  侯希白道:「當然有影響,只是好壞難測而已。罷了,我就當是向他老人家補還過往的恩惠吧!」
  寇仲回復一貫的自信,同徐子陵道:「陵少怎麼說?」
  徐子陵苦笑道:「另一個選擇是殺……」
  狼,絕對無情。只要讓他發現我們的假冒身份,我們勢將一敗塗地,為大局著想,你們再不可念往昔的情份。」
  寇仲苦笑道:「縱使我能狠下決心,仍有打草驚蛇之虞,此事可否待日後再說。」
  跋鋒寒聳肩道:「我明白,只是忍不住提醒你們。」
  候希白道:「要殺他必須待他回來,據陳甫說,可達志已率領長林車代李建成往北迎接畢玄的隊伍,而我們福榮爺的船隊會於明天入關。」
  徐予陵如釋重負的道:「既是如此,我和寇仲立即動身,其他一切,等返回長安再說。」
  寇仲拍拍跋鋒寒肩頭,道:「人生的趣味正在於此,未來是沒法揣摩捕捉的,我們只好隨機應變,盡力以赴,鬧他奶奶個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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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黃金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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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趟假司徒福榮重臨長安,聲勢自不是上次入關避難時能相比,除原班人馬任俊的司徒福榮、宋師道的申文江、雷九指的管家、寇仲的蔡元勇、徐子陵的匡文通外,尚有包括王玄恕、查傑在內約二十多名隨從,每人各有可供嚴密盤查的戶籍身份,由龐玉負責提供,非是假冒的貨色。
  跋鋒寒和侯希白仍留在長安,藏身於陳甫為他們安排的民居裡。
  從任俊口中得悉大小姐翟嬌的近況,由於山東形勢吃緊,且失去以往竇建德和劉黑闔先後提供的保護,翟嬌帶著小陵仲和手下們避往梁都,以策萬全,令寇仲和徐子陵放下一件心事。
  由於早和尹租文打過招呼,而蔡元勇和匡文通又是曾往長安李淵御前以打馬球名震關中的紅人,故此在虛應故事的例行檢查後,順利入關,直抵長安。
  當船泊永安渠的碼頭,尹租文、池生春、「大仙」胡佛、令任俊夢縈魂牽的美人兒胡小仙、喬公山、爾文煥等人早恭候多時,盡顯他們對司徒福榮飛錢生意的重視。
  表面上大家當然相見甚歡,就像闊別多年的老朋友重逢聚首,當晚尹租文於上林苑設宴為他們洗塵,溫彥博亦有出席,薛萬徹因隨李元吉出征未歸,未能參與。喬、爾兩人則因公務末能應約。
  酒過三巡,任俊扮的司徒福榮首先帶入正題道:「今趟福榮到長安來,首要之舉當然是與各位老朋友聚舊,並向小仙請安。」
  胡小仙聞言立即吃吃嬌笑,媚眼兒亂飛,一副迷死人的俏樣兒。
  任俊對胡小仙之心,此時可說路人皆見。池生春雙目殺意甫現即斂,換上笑臉,呵呵笑道:「敢問大老闆的次要之務,是否飛錢生意呢?」
  徐子陵和寇仲交換個眼色,心意相通,均感任俊這小子對著胡小仙,立即像脫胎換骨般變作另一個人,豪氣財氣直透天穹。
  任俊道:「這盤飛錢生意,我是籌備多年,早打通地方上所有人事關節。我司徒福榮做生意的宗旨就是如此,一是不做,做要做得最大最好,太平盛世有太乎盛世做生意的手法,亂世有亂世的做法。」
  尹祖文興趣盎然的道:「司徒老闆給我的信中,說會於長安設立總鋪,不知如今是否仍如所說般落實?」
  胡佛道:「道路不太平,對飛錢的需求更大。我跟長安幾位朋友提過此事,無不說這盤生意大有可為,更指出只有司徒老闆有資格主持這種以錢賺錢的生意,財力固是重要的因素,商譽尤為重要。」
  溫彥博道:「聽說司徒兄曾以平遙和附近數城作試點,不知反應如何?」
  宋師道的申文江欣然道:「反應出乎意料之外的熱烈,我們以供求雙方均覺合理的利錢經營錢莊,商賈無不大感滿意和方便。」
  任俊淡淡道:「街外錢賺之不盡,我司徒福榮視做生意為廣結善緣交朋友的橋樑,飛錢生意不但可促進商貿,更可於每樁交易依規模大小課稅給朝廷,增加國庫收入,對朝廷有百利無一害。」
  溫彥博微笑道:「皇上必然非常高興。」
  任俊目光落在胡小仙俏臉上,信心十足的道:「我是生意人,客氣話我不懂說,在商言商,我決定把開設錢莊的本錢定作十份,每份十萬?黃金,我佔五份,其他由老朋友分認,將來賺到錢,就依所佔本錢分利潤,而我所佔的五份中,有三份的利潤除課稅外,其餘盈利盡歸國庫。」
  寇仲等小叫戲肉來哩!十萬兩黃金可非一個小數目,且是真金白銀的拿出來,即使富如池生春,亦不得不請示香貴才好籌措黃金,而當他往見香貴,他的行蹤將由跋鋒寒嚴密監視。
  溫彥博動容道:「彥博受官職規限,無緣參與,更拿不出半份本錢來,但對司徒兄處處為朝廷著想,非常感動,明天早朝會如實報上皇上,皇上對此當非常支持。」
  尹祖文點頭道:「司徒老闆確是乾脆利落,且深明做生意的成功之道,就算我佔上一份。」
  宋師道道:「福榮爺一貫作風是認真的生意人,賬目一清二楚,這方面可由各位合資者派人共同監管,以避免賬目上出現不必要的誤會。我們把總店設在長安,正是方便諸位老闆共同監管。」
  「大仙」胡佛道:「司徒老闆想得周詳,教人放心,惜我胡佛財力薄弱,只可勉強認上一份。」
  任俊笑道:「大仙太謙哩!」
  眾人目光不由落到池生春身上,看他如何出手。
  池生春好整以暇的道:「為免大老闆費力尋找夥伴,生春認購餘下三份如何。」
  任俊長笑道:「錢莊就此成立,煩請溫大人奏請皇上,求皇上恩賜我們錢莊一個名字,集資的百萬兩黃金溶掉後即鑄上此名。現時只有黃金可通行中外,故若得皇上恩賜,錢莊的商譽當可立即廣被天下。」
  溫彥博欣然道:「賜名這方面的事該沒有問題。」
  尹祖文舉杯道:「為我們的錢莊生意興隆喝一杯。」
  熱烈的氣氛下,眾人舉杯對飲。

  回到崇仁裡司徒福榮的豪宅,來迎者竟是扮作宋師道副手的侯希白、低聲道:「有點子!」又眼往上翻。
  眾人明白過來,曉得已有某方人馬派出高手來偷聽他們說話,而事前他們早猜到對方會有此一著,所以隨行者即使沒有外人在,仍會依足假冒身份並以帶上平遙鄉音的語調交談,縱然是一句起兩句止。
  當下任俊立顯其扮演司徒福榮的本色,坐在大廳上指揮若定地吩咐眾人籌設總店和處理集資的諸般事宜,更吩咐寇、徐兩人明天入宮報到,順道打通朝廷關節的重任。
  直到曉得探子離去,眾人舒一口氣,聚在大堂圓桌作商議,王玄恕和查傑有份參與。
  寇仲道:「我們現在是身在險境,得步步小心,以免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眾人點頭同意。
  雷九指笑道:「剛才憋得我真辛苦。」
  侯希白曬道:「你當然是不該說話的,別忘記你扮的是奴材下人的身份。」
  雷九指故作奴材樣兒,謙恭答道:「多謝侯爺提醒,我的憋得辛苦指的是忍笑忍得辛苦:只看尹祖文和池生春一副吃定我們的模樣,我就想大笑一場。」
  寇仲捧他的場道:「雷老哥想出來的誅香大計,包保老池和老尹懵然人局。」
  查傑一頭霧水道:「什麼奇謀妙計?可否透露些許讓下屬和玄恕公子得知,好能盡力配合?」
  雷九指躊躇志滿的道:「說出來就不靈光,我的神機妙算是今晚該沒有人會再來打擾我們,因為福榮爺舟車勞頓,極須休息。故有什麼事要做,今晚趁早安排。」
  任俊懾嚅道:「剛才我有否太過火呢?」
  寇仲哈哈笑道:「誰曉得真正的司徒福榮是什麼款兒?我現在眉頭一皺,又計上心頭,小俊你即管採取主動,放膽追求胡小仙,追上手她就是你的,愈能令池生春動怒你就念成功。」
  任俊大喜道:「多謝少帥!」
  寇仲向查傑打個曖昧的眼色,再眨眼道:「小傑要不要我陪你夜會佳人?」
  查傑喜出望外,連忙點頭。
  雷九指歎道:「可惜我老啦!已失去這種心情。」
  侯希白道:「雷大哥頂多是五十出頭,那可言老。」
  寇仲心中一動道:「對!雷大哥怎算老呢?和我們一道去如何?」
  雷九指老臉微紅,推搪道:「我那像你們般捱得苦,現在天寒地凍,我只想到最好的地方肯定是躺在溫暖的被窩內。」
  寇仲向徐子陵道:「我們先分頭行事,然後一起去見老石。哈!今晚會是很有趣的一夜,一切依計行事。」

  寇仲和徐子陵離開司徒府,立即感到有人在暗中監視。
  徐子陵以眼神表示監視者在對街華宅暗黑的高處,兩人沒有理會,逕自往北裡方向舉步,出裡坊後轉入與朱雀大街平衡只隔了條安上大街的啟興大街,沿皇城北橋而行,行人車馬往來不絕。接近不夜天的北裡,氣氛更趨熱鬧。
  寇仲湊近徐子陵道:「那傻瓜果然跟來,十有九成是池生春派來的人,我們要不要先施個下馬威?」
  徐子陵笑道:「想揍他一頓嗎?若打得他眼腫臉腫,他怎會看到我們兩個爛賭鬼輸錢?」
  寇仲樓上徐子陵眉頭,哈哈笑道:「說得對!」旋又壓低聲音道:「兄弟!我現在才回復做個正常人的感覺。幹什麼勞什子的少帥?累得我差點不能呼吸!肩上的重擔子更是辛苦至令我整天喚娘。他奶奶的熊,我們究竟到明堂窩還是去六福?」
  徐子陵道:「六稿太過著眼,明堂窩穩妥點,跟蹤者正是先前想偷聽我們說話的同讀人,身手相當不錯,這樣的高手該沒有一天十二個時辰跟蹤著我們的閒情,我猜他看到我們賭兩手後應會回去向池生春作報告。」
  兩人再不說話,列明堂窩後狠狠大賭,令人側目,他們還故意輸錢,然後像鬥敗公雞般頹然離開。
  果如所料,再沒有人暗綴他們。
  寇仲與徐子陵分手後,在附近一間酒館與查傑會合。兩人坐在一角,叫來幾味小菜送酒。寇仲把與青青和喜兒相識的經過,詳細道山,最後下結論道:「正因她們有不愉快的經歷,為此對男人抱很大的提防戒心,她們最需要的是安全感。所以小傑你必須以誠意打動喜兒,花言巧語適得其反。也不能表現得太窩囊,因她們會覺得在亂世中只有英雄了得者才有能力保護他的女人。不用怕!我會在旁為你搖旗吶喊,但要爭取喜兒的芳心,說到底仍是得靠你自己。」
  查傑心大心小的道:「怎樣靠自己呢?」
  寇仲以專家的姿態教路道:「像這樣便不成,一副全無信心的窩囊樣兒。我不是故意抬捧你,你和喜兒確非常匹配,說外表,小傑你長得高挺英俊,論實力身份,你不但武功高強,更是我少帥軍的中堅人物,李世民當皇帝後,你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做官做生意任你選擇。」
  查傑給他說得很不好意思,胸膛終挺起少許,通:「多謝寇爺鼓勵,可是我對著喜兒時從來不敢說話,這恐怕早在她心中留下很壞的印象。」
  寇仲欣然道:「放心吧!她根本記不起你。」
  查傑劇震色變道:「什麼?」
  寇仲暗怪自己口不擇言,補救道:「所謂記不起是指她對你的言談態度,而我的意思是指一切可重新開始,且不說話有不說話的好處,令她不會認為你是花言巧語,而是老實可靠的人,你可以用眼神和行動爭取她對你的好感。」
  查傑茫然道:「難道我不說話的只呆盯書她嗎?」
  寇仲頭痛道:「當然不是要你扮啞吧,否則你們的感情如何可進一步發展。唉!夫妻應是宿世的冤孽或姻緣!你就做回平常的自己,當我剛才說的全是廢話好了!」

  在封府的書齋內,封德舞聽畢徐子陵報告的現況,點頭道:「這方面沒有問題,既有尹祖文參與,裴寂肯定會為你們說好話,既有李淵支持,開設錢莊水到渠成,但你們如何運來至為關鍵的五十萬兩黃金,作發行錢票的本金,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真的司徒福榮恐怕亦要費一番工夫去籌措。而鑄成刻上你們未來錢莊寶號的金錠,更要盡快送往各地錢莊揚威坐鎮。」
  徐子陵欣然道:「當年我們曾從寶庫取走大批黃金,超過百萬而之數,到現在只用去小半,現已隨船運來。為護送這筆黃金,所以今趟雖大批好手隨行,仍不致惹人生疑。」
  封德舞喜道:「原來如此,你們這招請君入甕的手法,非常高明。」
  頓了頓續道:「建成將於明天回長安,好迎接畢玄。傅采林的隊伍據報於五日前抵山海關,應在十天內到長安,有什麼事,最好於這幾天內盡快辦妥。」
  徐子陵沉聲道:「寇仲想見李神通。」
  封德舞微顫一下,道:「目下是否適當的時機?他與元古會於後天回來,就怕一個不好,我們全盤大計勢付流水。」
  徐子陵道:「寇仲曾救李神通一命,我們……」
  封德泰截斷他道:「救命之恩在這情況下能起的作用不大。要說動李神通,最好先說服秀寧公主,她和李神通的關係最密切,由她向李押通說項,會事半功倍。若她不同意,仍不會出賣寇仲。」
  徐子陵暗為寇仲頭痛,卻不得不同意封德舞的看法,點頭答應。道:「見秀寧公主可通過沈落雁安排,不用勞煩封老。」
  封德舞道:「若李神通肯站在我們一方,再由他去說動蕭瑀和陳叔達,當比較容易。哈!你徐子陵和寇仲已成信心的保證,有你們全力支持李世民,誰敢懷疑有絕大成功的機會。」
  徐子陵歎道:「我見過石之軒哩!」
  封德舞一呆道:「見過石之軒?」一時似仍未能明白他這句話的含意。
  徐子陵把情況如實告之。道:「這麼暴露身份,真不知是福是禍。」
  封德舞沉吟片晌,道:「可以不暴露身份,當然最理想。想不到竟有連接國岳府和太極宮的秘道,憑你們的實力,事情非是沒有成功的機會。此事你們最好能拖至世民回來後,待一切部署妥當時進行,如此安排,我想石之軒很難反對。」
  徐子陵受教道:「理該如此。」
  封德舞笑道:「此事有弊有利,至少沒有人懷疑你們會和李世民合作,因為石之軒與慈航靜齋一向勢不兩立,外人還以為石之軒是投向你們的一方呢。」
  徐子陵苦笑道:「這或者是唯一的好處。」
  封德舞肅容道:「石之軒是天生邪惡的人,喜怒難測,偏又具有無限的破壞力,始終是我們的心腹大患,所以定要在起義前毀滅他,否則隨時會令我們功虧一簣。他絕不容統一天下的人是李世民,因那代表慈航靜齋獲得全面勝利。」
  徐子陵點頭道:「封老看得很準。了空大師刻下寄身東大寺,明天我會去找他商量,他該比我們有辦法。」
  封德舞道:「還有一件事提醒你們,小心你向我提過尹祖文的七針制神,只要他生出懷疑,隨便抓起你們任何一個人,一下辣手,很易追出我們所有的秘密來。」
  徐子陵想起雷九指當日的苦況,要經過長時問的療養始康復,不禁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通:「最有可能被抓起來的人會是蔡元勇或匡文通,那我或寇仲會教他們吃個大虧。」
  封德舞道:「你們把五十萬兩黃金藏在何處?」
  徐子陵道:「藏在司徒府外秘處,包保沒有人知道,是在晚宴前完成的,否則難逃池尹等人耳目。」
  封德舞道:「你們做得很好,直到此刻仍沒下錯半步棋。」
  徐子陵告辭離開。
第四章 公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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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粉忽降,登時把整個長安城籠罩在美得化不開白色夢境般的氣氛中。
  就在這不平凡的晚上,寇仲偕查傑抵達風雅閣大門前,微笑道:「我仍是不放心,要再提醒你一句。」
  查傑正緊張得耳根紅透的忐忑當兒,寇仲的話令他更添不安,當即恭敬道:「少帥肯指點,屬下非常感激。」
  寇仲按著他眉頭哈哈笑道:「就是他奶奶的熊,明白嗎?」
  查傑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其所云,早給寇仲推進風雅閣去,把門的數名打手樣兒的僕役紛迎土來,其中較年長的一個道:「請問兩位大爺是否有預訂廂房呢?」
  寇仲最愛與這類小混打交道,因可重溫揚州童年時的舊夢,且比誰都明白他們的處事方式,料目兜他一眼,淡然道:「就告訴青青夫人說是打馬球的那個蔡元勇來了!」
  查傑事前怎也想不到寇仲會以這種方式帶他去見喜兒,而不是從後園偷進去,悄闖香閨諸如此類。
  眾漢無不動容,顯是打馬球的蔡元勇已成長安家傳戶曉的英雄人物。
  領頭年紀較大的漢子忙喝道:「還不立即為蔡爺通傳。」
  一漢領命而去。
  那發令的漢子堆著笑臉,打躬作揖道:「原來是蔡大爺,小人周寶,曾賴蔡爺和匡爺助皇上大破波斯鬼子,帶契小人狠贏一筆,請隨小人來。」
  寇仲和查傑聽得臉臉相覷,這才明白眾漢轟動的原因,而蔡元勇和匡文通亦因長安熾盛的賭馬球風氣名傳全城。
  寇仲不解道:「沒有分出勝負,應作平手論,周大哥如何贏錢?」
  周寶欣然道:「當日的盤口是我們勝一賠九,波斯鬼勝一賠一,平手則以買賠率高的一方勝,這是六福訂的規矩,也有一賠三的賠率。」
  寇仲心忖又是池生眷的好事多為,此人不除,對長安的民風有害無利。
  周寶領他們到一間廂房坐下,寇仲傾耳細聽,絲竹管弦之聲響徹閣內每一個角落,笑道:「你們的生意非常興旺。」
  周寶低聲道:「若非紀小姐回鄉探親,生意會更好。」
  說罷告退離開,自有俏婢進來斟茶奉巾,侍候周到。
  到剩下兩人時,寇仲向緊張至呼吸困難的查傑輕鬆的道:「現在長安是外弛內張,表面看不出什麼,事實上城中各大勢力正傾軋角力,而我們則成為尹租文和池生春的點子,其他人都不敢沾惹。所以我們須趁此形勢,在長安建立四處胡混的形象,愈驕奢放縱,愈夜夜笙歌,終日留連賭館青樓,愈可方便我們四處活動,讓敵人失去對我們防範之心。」
  查傑那有心情裝載這些話,只點頭算是明白。
  環珮聲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青姍姍而至,她早曉得蔡元勇是寇仲,只是沒想到寇仲會以客人的身份公然到青樓來見她。甫入門嬌嗔道:「給蔡爺你嚇奴家一跳,現在心兒仍是忐忑亂動呢。」
  寇仲連忙起立賠罪,坐下後道:「這位就是我說過的小傑,他對喜見情深一片,嘻!」
  查傑大窘,差點要掘個洞鑽進去,怎想得到寇仲坦白至此,整塊嫩臉像火燒般滾燙。
  青青美目往他飄去,微笑道:「果然有點眼熟,喚!我記起哩!是船運公社的人,第一趟是給人硬架進來的,臉紅紅的不敢說半句話。」
  查傑尷尬至無地自容,垂首道:「唉!我……」
  寇仲微笑道:「小傑是我手下頭號大將之一,隨我多年,我敢保證他是喜見最理想的夫婿,為喜兒的終身幸福,煩姐姐幫個忙撮合他們,不成功的話小傑只好自歎福薄,我要走啦!請姐姐多照顧小傑。」
  查傑大吃一驚,差點抱著寇仲不讓他離開。
  寇仲先一步把他接回椅子裡,哈哈笑道:「姐姐看吧,這是否一位品性純良的年輕人,更非是巧言令色、拈花惹草的貨色。不要看他怯怯羞羞的樣兒,事實上他身手不凡,江湖經驗豐富之極,異日就由他充當保鏢護送你們到梁都去。」
  查傑開始有點明白寇仲的「他奶奶的熊」此話的含意,就是豁出去見個真章,以快刀斬亂麻,直截了當的看他和善兒的姻緣是否天定。
  青青一陣嬌笑,挽著寇仲的手送他出廂房,道:「放心去吧!既然是你力薦的好兄弟,姊姊當然會盡心撮合。」
  徐子陵懷著一顆警惕的心,輕敲沈落雁閨房的窗牖,送入暗號。
  夜空被輕柔的飄雪填滿,有種動中含靜的美態。這或是春暖花開前最後的一場瑞雪,不經不覺下,三個月的冰封期接近尾聲。
  他對沈落雁是不得不小心,沈落雁一向對男女關係態度隨便,即使嫁作人婦,仍是任性如昔。
  「咿?」!
  窗門開放,沈落雁如花玉容出現在暗黑的室內,喜孜孜道:「算你識相!若你今晚不來見人家,明晚我去尋你的晦氣。」
  徐子陵暗自心驚,目光不敢移往她只穿單薄褻衣,盡現誘人曲線的身體,輕輕道:「我要進來哩!」
  沈落雁忽然采手,捧著他的臉頰,湊過來道:「可知人家很掛念你呢!」毫不猶豫往他嘴唇輕吻一口,接著往後移退。
  徐子陵拿她沒法,縱身而入。
  沈落雁關上窗門,一把拉著他的手,往繡榻走去。
  以徐子陵的定力,也心兒忐忑亂跳,不知她會否硬架他上床?既心叫糟糕,又大感香艷刺激,雖然明知絕不應有此感覺。說到底他對沈落雁非是沒有好感,而她此際更是誘人至極。從初遇時見她在戰場上指揮若定、風姿綽約的美麗形象,早深種在他心田中。
  幸好沈落雁只是著他在床沿並排坐下,徐子陵心中一動,把仍是溫暖的被子取來,為她緊裡嬌軀,道:「小心書涼!」
  沈落雁倒沒想到這是徐子陵怕抵不住她誘惑而采的安全措施,還以為他關心熨帖,感激的道:「子陵真細心。」說罷把螓首溫柔自然地枕在他寬肩上。
  徐子陵收攝心神,保持冷靜,否則若讓沈落雁聽到他心兒亂跳,會一發不可收拾。道:「情況如何?」
  沈落雁閉上美目,幽幽道:「你說是那方面的情況?子陵不想知道人家為你擔心得要命嗎?在洛陽之戰的激烈時刻,我真害怕你和寇仲捱不過去!」
  徐子陵道:「那是過去了的一個噩夢,我還未有機會謝你,如非你著希白來援,我和鋒寒肯定沒命。」
  沈落雁夢囈般輕柔地道:「我們還用說這些話嗎?魏征明天隨建成回來,我尚未有接觸它的機會。」
  接著又道:「眼前最大的煩惱,是皇上受小人唆擺,認定杜如晦和房玄齡兩人是慫恿秦王毒害張婕妤的策劃者,幸好他兩人均隨秦王在關外,否則早被李淵像對付劉文靜般幹掉。你可知劉文靜對醫藥頗有心得,與房杜兩人過從極密,這才是劉文靜被處死的主因。」
  徐子陵早從封德舞處獲悉李淵對兩人的猜忌,聞言仍大惑頭痛,如李世民南回長安,李淵立即要他把房杜兩人交出,那時該如何應付?沉聲道:「立即通知秦王,想個藉口,把他們留在洛陽。」
  沈落雁搖頭道:「行不通的。皇上在詔書中指明房玄齡和杜如晦是須隨秦王回來的人,倘不遵從等若違抗皇命,秦王立要獲罪。」
  徐子陵道:「你的消息從何而來?」
  沈落雁道:「是秀寧公主告訴我的,在長安,我是她唯一可談心事的知己,可以談她的二兄,更可談寇仲和你。」
  徐子陵道:「可否安排我與她見個面?」
  沈落雁坐直嬌軀,目光閃閃的往他瞧來,不解道:「見她有什麼用?徒令她左右為難。」
  徐子陵道:「它是明白事理的人,更有悲天憫人的好心腸,若她肯站在秦王的一方,我們可透過她去說服李神通。」
  沈落雁動容道:「李神通是我們大有機會爭取到的人,先不說他一向與秦王關係良好,至少他是個上慣戰場的人,比李淵更明白秦王是李唐唯一的希望;更重要是他深悉寇仲聯合宋缺的威力,權衡利害下,他當知取捨。但若不能說服他,必須立予格殺,我們的計劃是不容任何人破壞的。」
  徐子陵不由想起可達志,苦笑道:「希望不會出現這情況。」
  沈落雁黛眉輕蹙道:「見秀寧公主的必須是寇仲而非你徐子陵,女兒家的心事只有女兒家明白,她對寇仲有特殊的感情,若寇仲不敢去見她,後果仍是難測。」
  徐子陵為寇仲頭痛,難道要寇仲去告訴她,不但將發動政變迫乃父退位,且要幹掉她兩位兄長?
  沈落雁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我設法請秀寧公主到我這裡來,明天午後你們到我的後院牆腳看留下的暗記,將曉得見面的時間地點。」接著說出暗記的手法。
  徐子陵知不宜久留,道:「我約了寇仲去辦點事,改天再和你相見。」
  沈落雁失望的道:「還以為你會陪人家談至天明,下趟不准你這麼快嚷著走。」
  徐子陵暗自心驚,哄她乖乖躺下,立即離開。
  三人一身夜行勁裝,黑市罩頭,只露雙目,竄房越屋,落往石之軒宅院後憐房積雪的瓦面,蹲下俯視,目光越過屋脊,投向石之軒臨時棲身的秘巢,隱見一點燈火。
  候希白乃長安的識途老馬,指往從石宅旁繞過再沿城東南流去的河道道:「這道可流往城東南角的曲江河,長長安勝景之首,師尊選此河旁落腳,非常高明。」
  寇仲道:「楊文干選西市亦是同樣道理,靠近永安渠有事時逃起來怎都方便些兒。」
  侯希白道:「我和老跋多次往合昌隆踩場,均怕打草驚蛇而放棄潛偷進去,日間時合昌隆幹的是糧油生意,表面看不出有何異樣處。」
  寇仲道:「我敢肯定楊文干是躲在裡面,到我人手足夠,我們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殺他娘一個雞犬不留,打亂香家和楊虛彥的陣腳。」
  徐子陵不悅道:「勿要逞強,我們爭取的不是一時之快,而是最後的勝利。」
  寇仲賠笑道:「我只是說著玩兒,用以配合現在飛簷走壁的江湖勾當。」
  侯希白啞然失笑道:「如這就叫談笑用兵,必然氣死以此名傳千古的諸葛武侯。」
  寇仲以肘輕撞徐子陵一詞,道:「你先出馬,看清楚情況我們才現身。」
  就在此時,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心生警兆,先交換個眼色,然後一起扭頭往後瞧去。
  侯希白稍遲一線生出感應,朝後望時石之軒幽靈般現身於風雪交加的簷頭,眨眼光景來到三人後方,淡淡道:「若非聽到你們輕鬆的對話,還以為你們是來刺殺我呢。」
  三人保持蹲跪的姿勢,侯希白恭敬的喚一聲「師尊」。
  寇仲暗叫一聲慚愧,如真的是來進行刺殺,眼下肯定吃大虧,偷雞不看蝕把米。若被石之軒「鬧上官府」,更是吃不完兜耆走,尷尬的道:「邪王你的警覺性很高,今我幾乎懷疑你是不用睡覺的。」
  石之軒微笑道:「今夜是特別的一夜,我並沒有打算睡覺,還準備天明前去向你們問好。」
  徐子陵訝道:「邪王的話隱含深意,不知意何所指?」
  石之軒不答反問道:「跋鋒寒不在長安嗎?」
  寇仲坦然道:「跋兄弟他另有要務,不能分身。」
  石之軒忽然雄軀微顫,朝曲江水道瞧去。
  三人循他目光瞧去,只見風雪深處的水道現出十多條快艇的影子,艇上人影幢幢,無聲無息的朝石之軒的秘巢駛來,且不斷有人躍往石岸,往秘巢潛去。
  石之軒雙日殺機大盛,冷哼一聲,透出冷酷殘忍的意味,語氣卻出奇的平靜道:「隨我來。」
  三人隨他高竄低伏的從城東南來至城商位於西市外的渠岸□□的一所民房,於此石之軒另一秘巢的廳堂坐下,默然圍著廳心的圓桌。
  石之軒回復高深莫測的常態,淡淡道:「所以找說這是個特別的晚上,我的殺人名單士,又多出一個名字。」
  寇仲等明白過來,石之軒應是曾把藏處透露予某人知曉,試探對方的忠誠,卻給對方出賣。石之軒部署這個行動的時機大有分寸,待他們的「司徒福榮」隊伍抵達長安後方始進行,縱使出事後仍可和他們保持聯絡,由此看石之軒對與他們合作刺殺趙德言一事,確具誠意。
  徐子陵問道:「是否安隆?」
  石之軒搖頭道:「我早對安隆絕望,雖是我指使他接近虛彥,卻從他洩露不死印法的訣要曉得他膽敢背叛我。我石之軒未取他狗命,只因他尚有利用的價值。」
  頓了頓續道:「你們有否婠婠的消息?」
  徐子陵搖頭表示沒有。心中想的卻是此人若非安隆,會是何方神聖?可肯定的是此人當是李淵身邊的人,所以可在曉得石之軒藏處後,立即策動李淵對他進行突襲。此事會對石之軒生出什麼影響?
  石之軒淡淡道:「屋內的燈火,是我和那狗娘養的約好的暗號,表示我在屋內。」
  轉向寇仲道:「少帥今晚可有興趣殺幾個人來玩玩?」
  寇仲沉聲道:「那要看殺的是誰。」
  石之軒微笑道:「當然是少師不高興他們活在世上的人。」
  寇仲一呆道:「楊文干?」
  石之軒哈哈一笑,道:「他的生死,此刻完全由少帥決定。我只是借幹掉他向虛彥那叛徒發出警告,讓他瞧著支持它的人逐一身死,嘗嘗孤立無援的滋味。」
  徐子陵道:「倘打草驚蛇,對我們刺殺趙德古的行動有害無利。」
  石之軒淡淡道:「子陵的江湖經驗仍未夠老到。我只是藉此試探你們對付香家的手段,是屬於那種形式?這麼看你們該有完整計劃,能把香家連根拔起,所以堅持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守則,對嗎?」
  三人聽得臉臉相覷,那想得到幾句話就被石之軒看穿他們許多決策。
  石之軒歎道:「今晚之事令我對將來的發展大為失算。你們最好把來長安的全盤計劃說出,以免被我無意中破壞。」
  三人你眼望我眼,一時不知該如何答他。
第五章 棋逢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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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瞧著石之軒,有點像在看著另一個人的感覺。眼前的石之軒仍是叱吒江湖,天下沒有人能奈他何的邪王。沒有人敢懷疑這魔門的第一高手,仍具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權威,可是他卻清楚掌握到石之軒眾叛親離、孤立無援的荒寒處境。安隆的背叛,今夜被那不知名者的出賣,使他陷進孤軍作戰的絕對劣勢,而楊虛彥在彼消我長下,逐漸冒起,取石之軒而代之。
  即使石之軒能成功刺殺趙德言,魔門的重心將會轉移往楊虛彥身上。楊虛彥一旦融合不死印法和《御盡萬法根源智經》的武功,石之軒以一人之力,縱使有通天徹地之能,要收拾楊虛彥仍不容易。
  歸根究底,石之軒之所以陷進如此田地,皆因捨割不下對女兒石青璇的父女之情,並且對碧秀心仍是情深如海。正如他所說的,石青璇在他心中比統一魔道、爭霸天下更重要,亦因而沒法完成魔門對他的要求。
  破題兒第一趟的,他對這可怕的敵人生出憐意和親切感覺。
  親切感來自石青璇的微妙連繫。
  徐子陵輕歎一口氣,平靜的道:「只要邪王在擊殺趙德古前蟄伏不出,我們間將可免去所有的矛盾和衝突。」
  石之軒日光緩緩掃過寇仲和侯希白,最後落在徐子陵身上,神態從容的啞然失笑道:「說出來你們或會不相信,我有個很壤的習慣,得不到的東西寧願立予破壞而不會便宜別人。石某人現在對少帥是敵意全消,子陵更不用說。你們若肯與我合作,對你們有利無害。」
  寇仲苦笑道:「我們的計劃很簡單,是要把香貴和香玉山引出來,時機來臨時殺之無赦,而釣餌是司徒福榮的錢莊生意,否則若洩漏風聲,讓香貴父子溜之夭夭,以他們的財力和伎倆,天下如此之大,何處可尋得他們?若讓他們逃往塞外,更便我們有鞭長莫及之歎。我已作坦誠披露,不知刺殺趙德古的大計,是否仍依我們早前之議行事。」
  石之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道:「這個當然,除此之外,我還要把李家勢力全部摧毀,看看天下會亂成怎個樣子!你們可以暫時離開,但希白鬚留下來,我有話和希白說,還會用幾天時間指點他幾手武功。」
  寇仲和徐子陵再次感到仍被石之軒牽著鼻子走的無奈感覺,同往侯希白瞧去。
  侯希白感到自己成為石之軒在茫茫人海中唯一親人,點頭道:「徒兒遵命!」
  寇仲和徐子陵離開石之軒的新巢穴,來到漕渠旁林區暗黑處說話,此時離天亮尚有兩個時辰,風雪趨大,由飄雪轉為一球球的雪花,天地迷茫。
  寇仲沉聲道:「我有個很不祥的感覺,石之軒大有可能看穿我們非是到此行刺李世民那麼簡單,你怎麼看?」
  徐子陵苦笑道:「我一直為此擔心。最大的問題是這並非我們一貫的行事作風,要打就乾脆在戰場上分出勝負。唉!怎辦好呢?」
  寇仲道:「在刺殺趙德言之前,他絕不會揭破我們,因為我們還有利用價值。趙德言一命嗚呼後,神仙也難猜測老石會怎樣修理我們,唯一的方法是先幹掉他,一了百了。」
  徐子陵毅然道:「就這麼辦吧!」
  寇仲凝望著他,好半晌歎道:「可是你如何向石青璇交待?說到底他終是她的親父。」
  徐子陵歎道:「為大局著想,個人的犧牲算得什麼?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這句話到今天仍是我們的金科玉律。」
  寇仲道:「那就暫定如此去處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長安已變成殘酷的戰場,我們必須掌握任何可采悉的情報,陵少你往見對德舞,請他設法弄清楚李淵從何而知老百的藏身處,那我們可曉得是誰出賣老石。」
  徐子陵道:「你為何不和我一道去?」
  寇仲道:「我到西市的合昌隆碰運氣,風雪這麼大,我大有機會偷進去踩清楚情況。」
  徐子陵戴上頭罩,拍拍他眉頭,逕自去了。
  寇仲呆立片刻,把雜念排出腦海外,離開渠岸,翻過西市的圍牆,幾個起落,來到合昌隆對街的鋪子屋頂上,準備先觀察形勢,豈知尚未蹲穩,後方風聲微響,寇忡心叫不炒,往後瞧去,這才鬆一口氣。
  來的是跋鋒寒,掠到他旁蹲下,扯掉頭罩,露出凝重神色,沉聲道:「池生春剛進去,待他出來,我們下手把他幹掉。」
  寇伸大吃一驚,又大惑不解,愕然道:「原本的計劃該不是這樣的。」
  跋鋒寒平靜的道:「我們是別無選擇。池生春宴後曾先到六福打個轉,接著驅車往朱雀大街光福裡去見一個叫尤白三的大商賈,你道這尤白三是何方神聖?竟是從平遙來的一個行腳商,曾見過真的司徒福榮一面。池生春這龜蛋準備明天早上偕他往見我們的福榮爺,這龜蛋想得真絕,如非見他不是回家去,我早下手取他一命,現在香貴大有可能是藏在合昌隆內。」
  寇仲一顆心直沉下去,頭痛的道:「捨此再有沒有別的好法於?」
  跋鋒寒苦笑道:「另一方法是幹掉惹禍上身的尤白三,不過這只會令仍然在生的池生春更生懷疑。」
  寇仲沉吟道:「尤白三隻見過真福榮爺一面,而我們的假福榮爺則是依歐良材提供的畫像假扮而成,真福榮爺一向不愛多言,而做福榮爺的聲音語調全由歐良材親自調教,說不定仍可矇混過去。唉!不過你說得對,其他申文江管家等一看便破綻百出,還是幹掉池生春乾脆俐落。他娘的!怎會忽然變成這樣於。還有是若那不識相的尤白三說起舊事,我們的福榮爺卻一概忘掉,肯定當場出醜。」
  跋鋒寒精神一振,道:「這個反沒有問題,問題在我們的福榮爺對平遙的人事是否有既全面又深入的認識,不怕被人問及。」
  寇仲不解道:「為何反沒有問題?」
  跋鋒寒微笑道:「少帥真善忘,還記得在龍泉我對管平的獨門迫供手法嗎?事後他不但忘掉一切,還頭重腳輕,小腦袋難以正常運作。」
  寇伸大喜道:「記得記得!當然記得。雷大哥因怕長安有人熟悉平遙,故此在這方面對福榮爺下週一番苦工。何況福榮爺高高在上,愛答什麼由他決定。哈!事不宜遲,就讓尤白三捱義氣吃苦頭代池生春擋此一劫。」
  徐子陵回到司徒府,離天亮尚有一個時辰,所有人均回房安寢休息,只餘雷九指與剛回來帶著一臉迷惘回來的查傑在說話。
  雷九指顯在細問查傑與美人相會的經過,只聽他失聲道:「什麼?你和她竟下起棋來?」
  徐子陵跨步入廳,笑道:「雷大哥不是說過很累嗎?為何仍未上床休息?」
  雷九指老臉一紅道:「我是擔心你們,所以睡睡醒醒的。現在是剛起床,出來碰到這個糊塗小子,追求變成下棋。」
  查傑尷尬道:「是青青夫人教我的,她說喜見姑娘最愛好棋藝。」
  雷九指老氣橫秋的拍腿道:「原來如此,這叫投其所好,何不早點說出來?」
  查傑一面「那有機會讓我說」的冤屈表情,求助的日光投往坐在圓桌另一邊的徐子陵。
  雷九指豈肯罷休,追問道:「那你贏還是輸哩?」
  查傑拿他沒法,答道:「我們是和局收場。」
  雷九指拍台叫道:「妙!妙絕!勝負未分,虧你這小子想得到,當然尚有下一盤棋要對局。」
  徐子陵道:「喜兒的棋技如何?」
  查傑道:「不瞞徐爺,我的棋藝還末入流,幸好喜兒應是與我半斤八兩,雖讓她行先手,我因怕出醜所以全心全意應付,每一著都時特別謹慎,勉強得平手之局,不致被她看小。」
  雷九指大訝道:「竟是下圍棋,平手的圍棋局天下罕有,應是大喜之兆。」
  查傑頹然道:「可是我仍不敢和她說話,不敢望她。」
  徐子陵愕然道:「你和她沒說過話嗎?」
  查傑臉紅紅的道:「她問一句我答一句,順道偷看她兩眼,這樣算否交談?」
  雷九指道:「遲些再告訴我她問什麼你答什麼?先告訴我你們是否後會有期?」
  杏傑道:「她著我明天未時到風雅閣下棋。」
  雷九指大笑道:「成功哩!這叫下回自有分解。不是我說你,小傑你該以小俊為學習榜樣,那小子見到胡小仙,立如脫胎換骨的變成情場絕頂高手,明贊暗捧逢迎吹拍無所不能。女兒家是要供的嘛,不信可問你的徐爺。」
  徐子陵沒好氣道:「我看還是一切順乎自然較好。」
  查傑忙道:「少帥也是這麼指點小子。」
  跋鋒寒此時穿窗而入,直趨桌前,道:「快喚醒宋二哥和小俊,事情有變。寇仲往架陳甫來,但不要擔心,今趟肯定可過關。」

  風雪在黎明前收止,尚未有合眼機會的徐子陵和寇仲離開司徒府,朝皇城方向漫步,沿途所見,均是同心協力忙於鏟雲的長安軍民。
  寇仲有感而發道:「軍民一心,這樣的城池最難攻陷,幸好我再不用為此憂心。」
  見徐子陵默然不語,又道:「池生春這小混蛋是不能低估的,只看他請來尤白三這一手,非常不簡單。」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隨口應道:「身為騙子者對別人特別有戒心,並非因他真的生出疑心。」
  寇仲道:「你似乎有點心事?」
  徐子陵道:「我在擔心你,因為你大有可能今天會見到李秀寧。」
  寇仲止步街頭,失聲道:「什麼?」
  徐子陵扯他繼續行程,把情況解釋一遍,苦笑道:「我認為沈落雁說得對,要說服秀寧公主,必須你老哥出馬。」
  寇仲臉容轉白,道:「我難道告訴她要幹掉她兩位兄長嗎?如不坦白說出,日後她會怪我欺騙她,恨我一生一世,唉!」
  徐子陵沉聲道:「讓她曉得這是此存彼亡的問題,其中利害輕重,則由你隨機應變,再出她選擇究竟要讓李世民活下去做個好皇帝,還是由建成、元古繼續禍國殃民。」
  寇仲道:「那豈非要把整個情況向她和盤托出?」
  徐子陵道:「看來正是如此,就要看她對你的愛有多深。」
  寇仲忽然心中一動,樓上他眉頭道:「我終於明白石之軒因何生出懷疑,問題出在我身上,因為我太輕鬆啦!不瞞你才說,自決定改捧李世民為帝后,我不知多麼寫意快樂,如釋重負。」
  徐子陵道:「石之軒只會誤以為你已臻達天刀宋缺的忘刀境界,而不會懷疑你是因不用想做皇帝而渾然忘憂。寇仲把有九成機會到手的皇座讓出來給另外一個人去坐?這事說出去,包保沒人相信。」
  寇仲喜道:「希望石之軒不會是唯一的例外。哈!與石之軒去幹掉畢玄與趙德言,且要在深宮內進行,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刺激有趣的呢?」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你好像再不為見秀寧公主的事愁腸百結。」
  寇仲頹然道:「這叫苦中作樂,人總要設法使自己保持好的心情,咦!」
  蹄聲驟起,自後方傳來,逐漸接近。
  兩人別頭回望,喬公山正和十多名長林軍風馳電掣的追來。
  勒馬收疆,馬兒嘶叫。
  喬公山同手下喝道:「讓兩匹馬出來。」
  其中兩人躍下馬來,侍候寇徐上馬,然後與夥伴共乘一騎。
  喬公山先緩騎而行,笑向並騎的兩人道:「小弟往找你們撲個空,幸好在這裡追上你們。」
  寇仲訝道:「什麼事找得我們這麼急?」
  喬公山道:「你們走運哩!今天早朝時溫大人向皇上報上你們重返長安的事,皇上龍顏大悅,還著大宮監韋公公立即召你們入宮,韋公公責今下來,你說我能不找得你們急嗎?來吧!如皇上早朝後見不著你們,小弟會有災難呢。」
  說罷催馬疾行,兩人不知吉凶,只好硬著頭皮迫在他馬後,在長林軍簇擁下,轉入光明大道,往皇城馳去。
  切入安化大街,轉北而行,就那麼策馬從順義門人皇城,穿過林立的各個官署,橫過橫貫廣場,抵承天門始下馬。
  御騎長程莫早等得不耐煩,從喬公出處接收兩人,領他們進入皇宮,邊走邊友善的道:「皇上對兩位是另眼相看。聽到兩位回來,不知多麼高興,自突厥狼軍在邊疆蠢蠢欲動,少見皇上有這種心情呢。」
  寇仲試探道:「所有場地均積雪結冰,恐怕不宜作賽吧?」
  程莫道:「那要看皇上的意旨,皇上只要說句話,包保廣場不剩半點冰雪。」
  兩人心中叫苦,若旁觀者中來個楊虛彥,他們大有可能原形畢露,更不用說畢玄、趙德言和可達志等會大駕光臨。
  事已至此,只好隨情況想辦法應付,難道立即捲鋪蓋開溜嗎?
  程莫對他們當然亦是另眼相看,壓低聲音扮老朋友道:「好好聽韋公公的指示,公公是皇上寵信的人,有他照拂你們,保證你們官場得意,前途無限,以後大家就是好兄弟。」
  兩人被領到後宮貢品堂東的親政殿,上趟球賽後李淵就是在這裡接見他們。
  程莫尚未有機會著兩人坐下,門衛唱喏道:「皇上駕到!」
  兩人慌忙隨程莫在入門處下跪迎接。
  李淵神采飛揚的在韋公公、裴寂陪伴下跨檻入殿,見到兩人,竟趨前扶起,大喜道:「兩位卿家平身。」
  兩人呆頭鳥般站起來,一頭霧水地享受李淵對他們過份的熱情。
  李淵登上龍座後,韋公公站在龍座之旁,裴寂和他們分在兩邊坐下,以兩人沒有任何官職的身份地位,能與裴寂這種重臣平起平坐,確是事不尋常。
  李淵隨口問他們近況,兩人把準備好的答話一一奉上,這位李閥之主、大唐皇帝轉入正題道:「十天後突厥和高麗各有一個使節團來長安,此乃我大唐開國以來的盛事。其中高麗的使節團更明言希望能和朕在馬球場上交換心得,令朕靈機一觸,心想何不來一場三方一同舉行的馬球賽,現在得兩位卿家回來,我們人強馬壯,勢將穩操勝券,哈!」
  接著仰首長笑,其豪情壯氣比之領兵出征,有過之而無不及。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更是心叫不炒,他們千方百計,務要避開畢玄、傅采林或熟悉他們的可達志,現在給李淵來個這麼跨國馬球賽,那和被驗明正身,押上刑場有何分別?
  口上只有謝主隆恩,心中想的豈敢有一字吐實。
  李淵又道:「你們就留在宮裡,韋公公看看有什麼適合他們的職位,由現在開始,我們要盡力練習,為球賽作好準備。」
  這番話像晴天霹靂,震得兩人耳鼓發嗚,若給關在宮裡,與坐牢有何分別?」
  如非載著面具,李淵等必發覺他們的臉色難看至極點。
第六章 官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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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也像徐子陵般,深悉李淵仍緬懷當年闖蕩江湖、偎紅倚翠、任性胡為的生活。忙道:「皇上明監,小人兩個一向習慣草莽生涯,嘿!不敢欺瞞皇上,昨夜我們還到明堂窩賭過兩手,又往風雅閣耍樂一番,假若忽然要過循規蹈矩的生活,恐怕在不適應下會影響球技。」
  裴寂和韋公公膛日以對,換過別人,這類花天酒地的頹廢生活在李淵面前是隱瞞恐有不及,那有像這「蔡元勇」般毫無羞澀地侃侃道出,還以此作理由向李淵求情不想入宮任職。
  徐子陵雖知寇仲是采針對性的策略,仍感他有點口不擇吉,有失儀法,忙補救道:「皇上明監,我們的大老闆司徒福榮的錢莊生意正籌備得密鑼緊鼓,在在須他信任得過的人幫他張羅,請皇上欽准小人們待總錢莊成立後,始人宮為皇上效力。」
  他的話當然比寇仲得體,不過李淵看來反對寇仲的坦白陳詞聽得更入耳,大有同感的向寇仲微笑道:「別人或會不明白,刻板的生活確會影響興趣和技藝,朕曾邀尚秀芳入宮小住,亦被她以同樣理由婉拒。朕的武功不比從前,問題該在於此。」最後兩句顯是想起與石之軒之戰有感而發。
  轉向韋公公道:「公公有什麼提議?」
  韋公公帶點不悅的日光掃過兩人,躬身道:「他們可以客卿的身份,每天早上到皇宮來聽皇上的吩咐指示。」
  寇仲和徐子陵暗舒一口氣,心想以後惟有早點起床,抵受不住睡魔困擾時頂多睡個午覺。
  裴寂道:「微臣有個提議,看他們人才出眾,且球技超翼,何不賞他們做個馬球長,專職培訓馬球人材,那每早入宮不致無所事事。其他時間則可為福榮老闆辦事,直至總錢莊落成,再作安排。」
  寇、徐兩人心中大罵,卻拿裴寂沒法。
  李淵下決定道:「就如裴卿所言。」
  又向韋公公道:「給朕派個人警告邱文盛,若他的弟子敢騷擾朕的馬球長,他會頭額不保。這幾句話須一字不改傳入他耳裡去。」
  寇仲也像徐子陵般,深悉李淵仍緬懷當年闖蕩江湖、偎紅倚翠、任性胡為的生活。忙道:「皇上明鑒,小人兩個一向習慣草莽生涯,嘿!不敢欺瞞皇上,昨夜我們還到明堂窩賭過兩手,又往風雅閣耍樂一番,假若忽然要過循規蹈矩的生活,恐怕在不適應下會影響球技。」
  裴寂和韋公公膛日以對,換過別人,這類花天酒地的頹廢生活在李淵面前是隱瞞恐有不及,那有像這「蔡元勇」般毫無羞澀地侃侃道出,還以此作理由向李淵求情不想入宮任職。
  徐子陵雖知寇仲是采針對性的策略,仍感他有點口不擇吉,有失儀法,忙補救道:「皇上明鑒,我們的大老闆司徒福榮的錢莊生意正籌備得密鑼緊鼓,在在須他信任得過的人幫他張羅,請皇上欽准小人們待總錢莊成立後,始人宮為皇上效力。」
  他的話當然比寇仲得體,不過李淵看來反對寇仲的坦白陳詞聽得更入耳,大有同感的向寇仲微笑道:「別人或會不明白,刻板的生活確會影響興趣和技藝,朕曾邀尚秀芳入宮小住,亦被她以同樣理由婉拒。朕的武功不比從前,問題該在於此。」最後兩句顯是想起與石之軒之戰有感而發。
  轉向韋公公道:「公公有什麼提議?」
  韋公公帶點不悅的日光掃過兩人,躬身道:「他們可以客卿的身份,每天早上到皇宮來聽皇上的吩咐指示。」
  寇仲和徐子陵暗舒一口氣,心想以後惟有早點起床,抵受不住睡魔困擾時頂多睡個午覺。
  裴寂道:「微臣有個提議,看他們人才出眾,且球技超翼,何不賞他們做個馬球長,專職培訓馬球人材,那每早入宮不致無所事事。其他時間則可為福榮老闆辦事,直至總錢莊落成,再作安排。」
  寇、徐兩人心中大罵,卻拿裴寂沒法。
  李淵下決定道:「就如裴卿所言。」
  又向韋公公道:「給朕派個人警告邱文盛,若他的弟子敢騷擾朕的馬球長,他會頭額不保。這幾句話須一字不改傳入他耳裡去。」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你眼望我眼,幾敢肯定太子妃殯黨早拿此事在李淵面前大作文章,所以李淵會對關中劍派派主邱文盛如此不滿,李世民則多添一項罪證。而李淵此舉,擺明不給李世民顏面。
  兩人連忙叩頭謝恩。
  李淵欣然道:「平身:賜坐!朕只是要你們能專心取得球賽勝利,不致今我大唐蒙羞。」
  兩人重新坐好,暗忖李淵似乎談興甚濃,但他可以說和需說的話均似完畢,他還想說什麼呢?何時方可脫身?
  李淵向徐子陵道:「朕最喜歡就是像你們般對舊主忠心的人,不會見利忘義。司徒老闆的錢莊大計甚合朕意,待會將發放正式手詔予以核准,由裴卿家專責監督,促進我大唐商貿。至於錢莊的正名,就以『貞觀』二字如何?貞是忠貞,司徒老闆不計較私利,盡顯對我大唐的忠貞不貳,而他的計劃更是高瞻遠矚,有宏觀的壯志雄圖,故朕擷取貞觀二字,作錢莊的定名。」
  事實上這名宇不易上口,但眾人當然歌功頌德,大讚不作他想裴寂又發言道:「今趟司徒福榮成立貞觀總錢莊,集資龐大,有百萬兩黃金之數,它不但關係飛錢生意的成敗,更是貞觀錢莊的信譽保證。故微臣以為可把此百萬鉅資部份屯存國庫,以策萬全,而存在錢莊庫內之餘款與一切交收,均由微臣派專人審批,否則錢莊若出岔子,會牽連廣泛,後果堪憂。」
  寇仲和徐子陵心罵你這裴混蛋是代尹租文和池生春大要手段啦!幸好遭殃的卻非他們而是尹、池兩大壞傢伙,此可是雷九指想出來計劃最巧妙精彩的地方。
  李淵沉吟片刻,點頭道:「就如裴卿所奏。」
  李淵離殿後,程莫親送他們出皇宮,沿途告訴他們宮內諸般禁忌和規矩,最後道:「馬球長屬御林軍的官職,雖不算重要職位,沒有領軍權,但下面仍有近三十人歸你們管轄,且因直接侍候皇上,所以保證宮內沒有人敢不給你們面子。明天我會領你們到玄武門的禁衛軍總部,領取正式的憑信和官服,同時辦妥戶籍官位登記,文件送往吏部蓋章畫押,我們便同是一殿之巨。」
  寇仲聽得頭大如斗,問道:「我們的上司是誰?」
  程莫笑道:「名義上我就是你們的直屬上司,不過只有韋公公有資格指示你們,皆因關係到皇上,小弟怎擔當得起。」
  徐子陵瞧著這位頂頭上司,訝道:「御林軍由韋公公指揮的嗎?」
  程莫道:「舉凡與皇上有關,事無大小,均歸韋公公處理,禁衛軍由四大統領指揮,他們只聽皇上和韋公公的命令。」
  接著壓低聲音道:「官場另有一套處世之道,就是要揣摸上頭的心意,你們很快會明白我這話的意思。皇上對你們真的是特別寵信,千萬勿要辜負皇上對你們的期望。」
  寇仲笑道:「那麼程大人首先要指點兩招,讓我們學曉如何揣摩你的心意。」
  程莫尷尬道:「我只是名義上的上司,作不得準。還巴望你們有機會在皇上面前給我說兩句好話呢。」
  兩人徒步離宮,從含北門轉入光明大街,寇仲氣道:「裴寂那傢伙真不是人,我們做自由身的客卿不好嗎?偏要安置我們作什麼他娘的馬球長,還要每早去訓練他奶奶的馬球手,我們那還有時閒辦其他事和休息。」
  徐子陵苦笑道:「怨天怨地有什麼用?我們須在明早前弄清楚一攬子尚未知曉的打馬球規矩,否則訓練出的是一批不斷犯規的馬球手,肯定會被推出承天門外斬首,首級還要遊街示眾。」
  寇仲恨得牙癢癢道:「裴寂這混帳東西肯定與尹祖文狠狠為奸,這麼迫我們作馬球奴材居心叵測,而把我們的金子大部份存入國庫,更擺明是陰謀詭計。他娘的!遲些老子會教他知道厲害。」
  徐子陵淡淡道:「福榮爺千不該萬不該請著兩個賭鬼兼色鬼當保鏢頭子,敵人不從我們入手難道還另找別人嗎?放遠你那對招子好好看吧!威逼利誘、恩威並施陸續有來。只要池生春能在十份工本裡佔多一份,而剛巧福榮爺又壽終正寢,錢莊生意將變成香家的生意,這叫大魚吃小魚,叉成小魚給大魚吃。」
  蹄聲響起,一騎從後急馳而來。
  兩人訝然後望,只見早前見過的一名喬公出的手下策馬追至,恭敬地道:「喬大人有命,著小人來請兩位大爺到福聚樓午膳,喬大人和兩大人在恭候兩位大駕。」
  若來邀的是喬公出或爾文煥,他們可措詞推搪,此刻卻是推無可推,只好乖乖隨此位長林軍小哥兒掉頭往西而去。
  福聚樓的頂層,池生春、喬公出、爾文煥據坐東邊臨窗之席,正低聲密語,見寇、徐兩人到,起立歡迎。
  寇仲和徐子陵沒想過池生春會出現,人感錯愕,倒非裝出來的。
  因尚未到午膳時間,堂內只一少半桌子生有客人,兩人環目一掃,沒見到有資格看破他們的危險人物,稍鬆一口氣,仍不敢托大,以蔡元勇和匡文通的姿態神氣,朝三人走去。
  池生春作出歡迎的姿態,請兩人入席,呵呵笑道:「蔡兄匡兄真賞面,不!小弟該改稱蔡大人和匡大人才對,請讓我們謹祝兩位大人陞官發財,前程無限。」
  寇仲一屁股坐下,心忖他小子你倒耳朵長,堆起笑容道:「那裡那裡?只是侍候皇上打馬球的小卒吧!」
  爾文煥為兩人斟酒,喬公出則指示夥計上菜。
  他生春壓低聲音煞有介事的道:「馬球長職位官階雖不算如何了得,卻是直接侍候皇上,只要皇上龍心大悅,兩位陞官晉爵,指日可待。」
  喬公出怪笑道:「不但可陪皇上打球,還可陪宮內貴人玩樂,如此優差,我們求也求不到呢。」
  爾文煥放下酒壺,笑道:「球場如戰場,若能擊敗外國來的強隊,等若立下軍功,以兩位的球技,立此奇功還不是易如反掌?」
  池生吞舉杯道:「我們飲勝!祝蔡大人和匡大人官場得意、賭場就手、紅粉場中艷福無邊。」
  他最後一句話令徐子陵想到若池生春硬要邀他們到青樓去,他們該如何應付?
  一杯既盡,眾人各懷鬼胎,表面當然是氣氛熱烈。
  爾文煥推波助瀾道:「好事成三,為慶祝你兩人封官,今晚我們再來個狂歡慶祝,先到上林苑享受最紅的名妓百般奉承的溫柔滋味,再到六福玩幾手如何?」
  寇仲裝作頹然道:「恐怕要過幾天才行,福榮爺只信我們兩人,金子的事全交給我們負責,要待集資完成,鑄成有貞觀字樣的金元寶誕生,我們始有暇去花天酒地。唉!三位的好意,我們心領啦!」
  池生春三人立即聽得大眼放光。
  徐子陵乘機道:「五十萬兩黃澄澄的金子並非小數目,我們福榮爺雖富可敵國,要籌措足此數仍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所以不容有失。否則來上個『短命』曹三就糟哩!池爺那幅『寒林清遠』是否已完璧歸趙呢?」
  池生春苦笑搖頭。
  爾文煥道:「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金子的安全問題我們長林軍必盡全力幫忙,兩位可以放心。」
  寇仲壓低聲音道:「兩大人確夠朋友,問題是我們福榮爺脾性古怪,早言明金子的事不可由別人插手。我們到長安的人中,只我兩兄弟和福榮爺清楚金子的情況,兩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啦!」
  他生春一呆道:「金子仍末運到長安嗎?」
  徐子陵道:「若問的不是池爺,我們肯定不會回答。金子正陸續運來,我們昨夜忙足一晚,正是要把金子集中放往同一安全地點。」
  喬公出笑道:「可是昨晚有人見到兩位出入明堂窩和風雅閣啊!」
  寇仲露出尷尬神色,低聲道:「這叫掩人耳目,聲東擊西嘛!」
  池生春三人登時發出哄堂大笑。
  此時菜餚上桌,均是上等精品,珍饈滿目,色香味俱全。
  池生春欣然道:「兩位大人不用再耍我們哩!今晚酉時頭我們在上林苑恭候大駕,不見不敬。三更前放人,兩位怎都推不掉的。來!飲一杯!」
  徐子陵采手抹掉標記,離開沈落雁大宅的後院牆,同迎上來的寇仲笑道:「申時中佳人有約,少帥哄完美人兒公主還可及時趕往上林苑風花雪月!」
  寇仲頹然道:「是否定要說服美人兒公主?這怎都要冒上風險。」
  徐子陵邊行邊道:「兄弟,眼前迫在眉睫的一道大難題是李淵大有可能處死杜如晦和房玄齡,只要奉命調查的人一口咬實兩人與劉文靜勾結毒害張婕妤,兼離間秦王和建成、元古的兄弟親情,偽造人證物證,那即使秦王親來亦無法可施,除了立即起兵作反?但你該知時機尚未成熟,你的二千高手仍在旅途上。」
  寇仲抓頭道:「這和美人兒公主有什麼關係?」
  兩人朝朱雀大街的方向走去,徐子陵道:「我們絕不能讓李淵處死房杜兩人,他們等若李世民的左手和右手,治天下須倚賴他們的識見智能。而自李淵斬殺劉文靜後,再沒有人敢在李淵前替他們說好話,唯一可以例外的或是李神通!他乃李淵親弟,李淵總不能推李神通去斬首,所以要救兩人小命,李神通是關鍵人物,明白嗎?」
  寇仲苦笑道:「明白!」
  城南方向號角聲起,接著皇宮內承天門更是鐘鼓齊鳴,兩人摸不著頭腦時,一群人逃命似的從未雀大街湧來,其中幾個老者咕儂道:「又不是秦王回來,老子管他的娘!」
  兩人你眼望我眼,止步不前,幾名大漢迎頭而至,其中一人客氣的道:「兩位兄台還不去朱雀大街迎接太子凱旋回朝。我們是隴西派的人,請你們幫個忙。」
  寇仲哈哈笑道:「那定要捧場。」
  摟著徐子陵往朱雀大街走去,笑道:「我現在完全明白建成因何非要幹掉李世民不可,因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朱雀大街人頭湧湧,雖非擠得水洩不通,也頗為哄動,卻不知有多少人是自發而來,又有多少人是隴西派串連來充場面的。
  凱旋大軍人城,先鋒隊伍確是威風凜凜,軍容極盛。
  兩人雜在人群中,瞧著李建成在薛萬徹等諸將簇擁下,緩騎通過朱雀大街,往皇宮方向馳去,接受翼眾的歡呼喝彩,一派疇踐滿志的模樣。
  可想像李淵此刻正在皇宮外列隊等候大勝歸來的愛兒,還會在橫貫廣場舉行祝捷儀式。
  兩人的目光不由注定隨在李建成身後兩個馬拉的諸葛德威,恨不得立即出手,把他格殺,好為劉黑闥報卻深仇。
  只看他在隊伍中的位置,李建成賞他的官位肯定非同小可。
  他們再沒興趣瞧下去,掉頭離開。
  寇仲訝道:「我們不是回家嗎?」
  徐子陵道:「趁現在人人擠往皇宮,我們好應去向了空問好,順便探聽消息。」
  寇仲一震道:「小心點!若被石之軒發覺,我們的造皇大計立告完蛋。」
  徐子陵微笑道:「沒有人跟粽我們的。」
  寇仲道:「你有把握感應到老石嗎?」
  徐子陵道:「我們可作個驗證,來!」
  言罷就那麼翻過左方人家的院牆,寇仲如影附形的跟著,隨他在另一邊,在另一邊院牆翻去,又在小巷中疾奔,幾經穿房越捨後,續往東大寺的方向走去。
  徐子陵欣然道:「我的感覺沒錯吧?沒人跟在我們身後,包括石之軒在內。」
  寇仲搖頭道:「真令人費解?池生春不想知道金子的藏處嗎?理該派高手每天十二個時辰跟在我們身後,蔡元勇和匡文通只是黑道的九流腳色。」
  徐子陵道:「他知道又如何?難道派人強搶金子嗎?那我們福榮爺將有大條道理把計劃押後或取消,池生春不該那麼愚蠢。」
  寇仲抓頭道:「對!我就是蠢得想不到老池沒那麼愚蠢!都是因為你迫我去見李秀寧,累得我心押不屬,變成傻蛋。」
  徐子陵聳肩道:「好吧!一世人兩兄弟,我代你去見她。」
  寇仲忙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愛上她的是我而非陵少,當然由小弟去收拾殘局。」
  徐子陵淡淡道:「那就請你閉口。我們到長安來非是遊山玩水,今天建成回來,明天輪到元古,肯定非是巧合而是合謀對付李世民。若我們不能在李世民回來前尋出那批火器的下落,即使我們助李世民兩臂之力,仍不免落得被燒死或打死的下場。」
第七章 怨超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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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和徐子陵裝作虔心求神的上香客,經過通傳找主持荒山大師,被引往後院一個獨立幽深的憚室,見到正靜坐參禪的了空大師。
  寇徐靜靜地在蒲團坐下,了空張開眼睛,微笑道:「你們終於來哩!」
  切順利嗎?」
  寇仲把情況扼要報上,讓了空瞭解整個局勢,然後道:「現在最難對付的是石之軒,因小陵與他關係複雜,使我們狠不下心腸置他於死地,這又似乎是目前唯一應取的辦法。」
  了空雙目閃動耆充滿禪機的智能,點頭道:「這辦法肯定非是好的辦法,以兩位施主目前的功力火候,即使單打獨鬥,亦可和他分庭抗禮。但若要置他於死地,縱然加上老衲,仍怕未能如願。」
  徐子陵道:「在刺殺趙德言前,要瞞過石之軒已不容易,刺殺後憑他的才智,定可從蛛絲馬瞧破我們的秘密,那時後果難料。」
  了空淡淡道:「石之軒絕不容李世民成為統一天下的真主,那將是魔門徹底的落馬。反而寇施主得天下,他還可暫時容忍,圖謀捲土重來,因為由少帥代唐,石之軒會認為我們亦成為落馬者。」
  寇仲頭痛道:「那怎辦好呢?」
  了空低喧一聲佛號,通:「能改變石之軒的只有一個人,你們該知我指的是誰?」
  徐子陵一震道:「青璇!」
  寇仲皺眉道:「小陵不想青璇捲進此事去,怕她為難。」
  了空再喧佛號,輕輕道:「請兩位暫時把對付石之軒的事拋開,妃暄會於十天內抵達長安,她或會帶來解決的辦法。」
  接著善閉上雙目,兩手合什施禮。
  寇仲和徐子陵惟向這有德行的聖僧合什回禮,靜悄悄的離開。
  寇仲推門而入,沈落雁悠閒地斜躺臥椅上,專注的閱讀手執的書卷,給他嚇得坐起來,撫著酥胸嗔道:「為什麼不先發訊號,想嚇死人嗎?」
  寇仲毫不在乎地在另一遽的椅子坐下,微笑道:「那是否多此一舉,你這將軍府的保安稀鬆窩囊,只要稍懂輕功的可知人無人之境,連婢子都不多見一個。」順手扯掉面具。
  沈落雁沒好氣道:「我是為方便寇大爺你會見初戀情人,所以把部份人遣往辦事,其他則調到前院候命,人家一片好心,你還譏諷我的防衛不足。」
  寇仲點頭道:「無刀勝有刀,又或者叫虛者實之。」
  沈落雁失笑道:「少帥因何失魂落魄?滿口胡言亂語。我這蝸居負責守衛的家將人數雖不多,但均是自瓦崗軍時代追隨我的好手,忠心和武功、經驗方面都沒有問題,你大可以放心。」
  說罷盈盈站起,道:「時間不大離兒哩!你在這裡乖乖靜候,勿要四處亂闖。記著在任何情況下不准稍碰李秀寧,否則我將成罪人。」
  寇仲頹然道:「我是那麼沒自制力的人嗎?至少到今天此刻仍未和美人兒軍師有私通勾當。」
  沈落雁俏臉微紅,低罵一聲「不要面」,柳腰款擺的去了。
  寇仲長身而起,透窗目送沈落雁穿園越廊的美麗背影,心中泛起初遇李秀寧時被她以匕首抵著咽喉的動人情景,當年怎想得到有今天如此情況。

  徐子陵回到司徒府,被雷九指截著,引他從側道走往內堂。
  雷九指漫行邊眉飛色舞道:「今早真精彩,你們去後不久,池生春領著仍是臉青唇白、精秤萎靡,誤以為自己昨夜因沒蓋被而著涼生病的尤白三來見我們福榮爺。小跋的手法真厲害,尤白三真的不曉得曾破人迫供,腦袋中全沒有這段記憶。由此觀之,記憶大有可能須一些時間培植鞏固,像有很多人在曾遭意外後,醒過來時完全不曉得自己發生過什麼事,至乎連以往的記憶都失掉,記憶這東西真奇妙。」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似乎很興奮哩!」
  雷九指欣然道:「不是興奮而是被震撼。本來根本沒法解決的事情竟輕輕鬆鬆過關,我們的福榮爺還不知多麼關心小白子的身體狀況呢。哈!小白子!只是叫出他的渾號,池生春那敢懷疑。」
  內堂只王玄恕一人在發呆,見徐子陵回來,慌忙起立。
  三人坐下後,徐子陵問起跋鋒寒。
  雷九指答道:「小跋不知在房內打坐還是睡覺?小傑則往會心中佳人,我們的福榮爺亦不寂寞,胡小仙正在大堂向他獻媚。」
  徐子陵皺眉道:「胡小仙?」
  雷九指歎道:「有幾句話我很想提醒小俊,他人品這般敦厚,像胡小仙此類女人實在不適合他,對胡小仙著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徐子陵道:「胡小仙的本性並非那麼壞,只是受環境和出身影響,而胡佛則利用她這養女來籠絡權貴,看看情況發展再說吧手!」
  轉向玉玄恕道:「淑妮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王玄恕微一錯愕,沉吟片刻,歎道:「她自小愛我行我素,與楊虛彥纏上後,更不聽爹的話。不過她與我較親近,苦惱時會找我傾說心事,此外可誰都拿她沒辦法。」
  雷九指沉聲道:「假若世民、建成、元古都戰敗身亡,皇位豈非會落到她和李淵生的兒子身上?」
  徐子陵點頭道:「此或正是楊虛彥篡奪李唐的大計。」
  王玄恕露出擔心的神情。
  徐子陵道:「等待是難受的。但目前我們必須耐心等待最後勝利的時刻來臨。」
  王玄恕點頭道:「玄恕明白!」
  徐子陵起立道:「我去找鋒寒說話,若希白回來,雷大哥請他來見我。」
  寇仲隔窗瞧著久違了的李秀寧,在沈落雁相陪下循穿過中園的遊廊朝書齋走來,李秀寧顯然心情沉重,默默垂首,蓮步輕移,沒有發覺寇仲正凝視她,不放過她每一個舉動。

  遊廊內遍地積雪,樹結冰掛,在這雪白純美的庭院裡,李秀寧頭梳烏蠻髻,窄袖粉紅色上衣,素綠色短棉破,白色長補,足踏五彩國花錦銹鞋,更襯托出它的典雅高貴、風姿綽約。她如花玉容雖帶點掩不住的憔悴之態,卻益顯她楚楚動人、我兒猶憐的姿采。
  寇仲忽發奇想,假若李秀寧肯和他遠走高飛,從此不問世事,他會否拋開一切,與她共渡餘生。
  不由心生苦澀,先不說李秀寧不肯如此,他自己亦無法辦到。在首次遇到李秀寧時,他早感到是注定沒法和她結合,直到今天,更是一切已成定局。
  沈落雁再度出現眼前,旋則件反方向的離開,寇仲感到自己失去轉身面對李秀寧的勇氣。
  走音輕響,李秀寧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歎道:「秀寧真不明白少帥,
  發展到目下的形勢,為何仍要拋開軍務,冒險到長安來,還要約見秀寧,你不怕秀寧告發你嗎?」
  寇仲心中悲苦,艱難的硬嚥一口氣道:「那麼外面是否已布下千軍萬馬,把這裡重重包圍?」
  李秀寧不悅道:「寇仲!」
  寇仲緩緩別轉虎軀,迎上李秀寧充滿矛盾和淒怨的眼神,不由柔聲道:「秀寧此時此刻見到我寇仲站在這裡,正是代表我寇仲要爭取最後一個機會,讓天下蒼生能避免一場毀滅性的大災難。我不會向你作任何的隱瞞,而秀寧必須理性地作出抉擇。眼前秀寧只有兩條路可走,而任何一個選擇都是不歸之路。切不可三心兩意,否則受害的不但是人唐朝,還有天下無辜的老百姓。」
  李秀寧露出駭然神色,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要我跟你走吧?」
  寇仲忘記了沈落雁不可碰她的警告,探手抓著她有如刀削的兩邊香眉,深深望進她眼內,低聲道:「我決定放棄爭霸天下,改為全力協助你二王兄登上帝座。」
  李秀寧發出「啊」的一聲輕呼,嬌軀劇顫,秀眸射出難以相倍的神色。
  寇仲差點探頭吻她香唇,幸好仍能保持理智,忙收攝心神,正容道:「我寇仲何時向你說過謊話,此事千真萬確。今趟我潛來長安,是希望以一場局限性的小規模政變,代替累月延年,今生靈塗炭的連場攻城守城的血戰,完成天下重歸一統的壯舉。當秦王登上寶座之日,是我功成身退之時,秀寧明白嗎?」
  李秀寧仍是搖頭,對寇仲的話現出無法接受和不敢相信的震駭神色。
  寇仲感到她的血肉在他手心內抖顫,感到雙方前所未有的接近,但距離又具那麼遙遠。沉聲道:「秀寧的家族已分裂成勢不兩立的兩股對峙的力量,若我寇仲不支持你二兄,他回長安後將只餘待宰的份兒。他唯一自保的方法是據洛陽擁兵自立,那卻是最壤的情況,因為塞外聯軍入侵在即,只有天下一統,我們才有望集中全力擊退外敵。」
  李秀寧顫聲道:「二王兄呢?」
  寇仲回復冷靜,道:「我和秦王結成生死與共的同盟,還與他到嶺南拜會宋缺,得到宋缺全面支持。」
  李秀寧急促的喘氣道:「這聽來像是沒有可能的,你真不是在說笑嗎?」
  寇仲苦笑道:「我怎捨得騙你。現時的局勢是我們愈能爭取多些人站到你二王兄的一邊,越可減少流血傷亡,長安可盡快穩定下來,使新朝能迅速穩定局勢對外敵作出有力反擊。秀寧信任我嗎?」
  李秀寧熱淚泉湧,垂首泣道:「還要問嗎?你該知道答案的。」
  寇仲心痛的騰出一手,以衣袖為你拭淚。道:「我想聽秀寧說出來。」
  李秀寧哭道:「寇仲你可知秀寧這麼來見你,已犯下欺叛大罪。落雁什麼都不肯說,只說你要兄我,人家就這麼來了。」
  寇仲見她愈哭愈厲害,直是一發不可收拾,似要把心中悲苦全部釋洩出來,手忙腳亂的道:「不要哭啦!若給人發覺你那對美麗的眸子紅紅腫腫的,不起疑心才怪。」
  李秀寧在他勸導下逐漸收止哭泣,稍復平靜後,輕輕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寇仲頹然道:「我不想騙你,事情再不能拖拖拉拉下去,長安的皇位之爭已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惡劣境地。我們得到確實的情報,建成暗中和梁師都及突厥人勾結,從海沙幫買得大批歹毒的江南火器,只待秦王被迫遷到宏義宮,突襲會在任何一刻發生。」
  李秀寧劇震一下,完全清醒過來,仍泛淚光的秀眸一閃一閃的盯著他,道:「原來你真的和二王兄聯成一氣,否則該不知宏義宮的事。假如大王兄真有這樣一批火器,該是極端機密,你是如何曉得的?」
  寇仲喜道:「我們終可轉入正題哩!坐下細說如何?因我怕忍不住會侵犯你,至少會乘機親你嘴兒。」
  李秀寧白他一眼,垂首粉臉通紅的道:「仍是那副德性,還不放開人家。」

  跋鋒寒在床上伸個懶腰,瞧著徐子陵在一邊坐下,道:「我恐怕有幾年時間,末試過睡得像剛才那般香甜,早上躺下來後不省人事地直至此刻。」
  徐子陵欣然道:「但你的警覺性仍是那麼高,我推開房門立即醒覺。」
  跋鋒寒移到床沿坐好,微笑道:「在亂世這是個好習慣,太平盛世則剛相反,會令你睡不安寢。今早的事順利嗎?」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還見到李淵,若不是裴寂關照,會更理想。」
  接著道出今早發生的事,包括見了空的經過。跋鋒寒提醒道:「你今晚記得去見封德舞,看誰是出賣石之軒的人。無風無浪的日子真不好過,很想找人動動筋骨。」
  徐子陵淡淡道:「我卻希望風平浪靜地待至決戰的一刻,不過事與願違,刺殺趙德言絕不容易。」
  稍頓沉吟道:「你那手能令人忘記曾被迫供的手法在管平和尤白三身上都行之有效,不知對武功高強者是否管用呢?」
  跋鋒寒道:「根據我的經驗,這『忘刑』的獨門手法成功關鍵在於突如其來,甫出手立即要制著對方腦門要穴,使對方頭如針刺,無法作有條理的思考。對付武功高強者得費一番周張始有機會把他制服,所以此法效用成疑。子陵有什麼好提議?」
  徐子陵道:「我想的是那批火器,喬公出和爾文煥該是知情的人,如果這方法行得得通,我們既可曉得火器藏處,又不虞被敵人先一步把火器移走,至少可隨時監察火器的情況,對我們大大有利。」
  跋鋒寒曬道:「喬公出和爾文換算什麼東西,只要定下計劃和配合適當環境,最重要是在他回醒後不會生疑,我敢包保一切妥當。」
  旋皺眉道:「若我們把火器毀掉,接踵而來的問題會更多,李建成定生出警覺,對我們的計劃大有影響。還有更大的問題是石之軒,別人或不曉得是我們幹的,他卻會朝這個方向推想,說不定由此測破我們和李世民的夥伴關係。」
  徐子陵道:「這方面暫時不用擔心,首先還是要弄清楚火器藏處。」
  跋鋒寒欣然道:「只要有正確的情報,今晚我可藏在他們其中之一的溫暖被窩裡,待他回來後好好侍候他。」
  徐子陵道:「最好給我兩、三天的時間調查清楚,爾文煥似比較好吃些兒,就選他為目標。」
  跋鋒寒道:「或者根本不用冒這個險。火器大有可能藏在西市合昌隆內,楊文干一向和建成關係密切,只要來個城門失火,即可殃及池魚,屆時滿天煙花火箭,我們定要在旁細心欣賞。」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你這以火攻火的招數真絕,那更得查個一清二楚,以保萬無一失。」
  跋鋒寒道:「尚有半個月許的時間李世民即班師返長安,那時建成、元古的警覺性會大大提高,我們最好趁這段日子做好一切準備。」
  徐子陵道:「這個當然,今晚鋒寒有什麼打算?」
  跋鋒寒道:「昨晚跟蹤老池令我們避過一劫,今晚我仍要暗中跟在他背後,看他去見什麼人,說些什麼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嗎?」
  此時雷九指進來報告道:「裴寂和溫彥博來哩!正和我們的福榮爺和申爺研究飛錢的細節,不理將來政局有任何變化,這門生意肯定會愈攪愈大,且必是官商合營的方式。」
  徐子陵問道:「胡小仙呢?」
  雷九擋道:「她剛離開,聽福榮爺說,胡佛一下子只能籌措五萬兩黃金,所以派胡小仙來以甜言蜜語哄我們福榮爺為她爹先墊支餘下一半的五萬兩,然後不計利息的分批歸還。我們的福榮爺拍胸口答應,他奶奶的,這小子迷戀美色,竟忘記我們手頭上並沒有有太多餘的黃金銀兩。」
  跋鋒寒笑道:「他非是忘記,而是不得不在美人面前充闊。」
  徐子陵頭痛道:「怎辦好呢?」
  雷九指笑道:「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從六福把這五萬兩黃金贏回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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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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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上林苑池生春的宴會前,寇仲和徐子陵在北裡一所茶館會合。
  見到寇仲無精打采的樣子,徐子陵大吃一驚,駭然道:「不是把事情弄砸了?」
  寇仲苦笑道:「還未到那麼可怕的田地,至少李秀寧沒有告發我,她只是接受不了我所描述的殘酷事實,末肯遽下決定。對我所說的建成、元古會以火器襲擊世民一事,更是半信半疑。唉!她竟不信任我,真傷透我脆弱的心靈。」
  徐子陵聽得眉頭大皺,道:「有否告訴她你與秦王擬好擊殺建成、元吉,並迫李淵退位的協定?」
  寇仲呻一口熱茶,頹然道:「若你是我,你說得出口嗎?我尚未說得到正題,她早哭得像個淚人兒。不過地出我言中之意,該猜到我絕不肯放過建成和元古。最後她說要待李世民回來後,間個一清二楚始作決定。真頭痛!」
  徐子陵沉聲道:「那要通過她說動李神通的事,目下是此路不通。唉!確令人頭痛!我們怎樣化解李淵欲處死房、杜兩人的危機呢?」
  寇仲沉吟道:「說服李秀寧的事,必須在李世民回長安前解決。若放著讓她去質問李世民,真個後果難料?假若我們先能證明給她看,這樣的一批歹毒火器約而且確存在,建成、元古確有殺害李世民之意,或可把她猶豫的態度改變過來。」
  徐子陵思索道:「劉文靜被處死,對她沒有半點啟示嗎?」
  寇仲一呆道:「我倒忘記問她這方面的感覺,應否今晚摸入宮內再問她?」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在說笑吧?」
  寇仲苦惱的道:「我被她哭得既心痛又失措,差點不肯放她走。」
  徐子陵道:「設身處地而言,她確是左右為難。這是家族慘變,骨肉相殘!換過你是她,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有怎樣的反應?」
  寇仲歎道:「最怕她一時想得糊塗,去向李淵哭訴,那就糟糕透頂。」
  徐子陵搖頭道:「她絕不會出賣你,更不會出賣李世民。現在別無他法,只好以事實證明給她看,這批火器是千真萬確存在著的。」
  接著把與跋鋒寒研究妥的辦法說出來。
  寇仲精神略振,旋又搖頭道:「還是不行!難道我把她帶到火器收藏處,告訴她,看!這就是你大王兄和三王兄要殺害你二王兄的如山鐵證!如此一來,她說不定還會認為是我們佈局誆她。」
  徐子陵道:「找到火器收藏處是第一步,到時再瞧著辦。她是明理的人,明白你少帥寇仲是怎樣子的一個人。事情總會有波折,問題是如何去解決。」
  寇仲道:「我是當局者迷,故患得患失,還是你清醒點。她奶奶的熊!暫時不去想她。有什麼新的發展?」
  徐子陵把最新的情況扼要說出來,特別提及胡小仙代胡佛商借五萬兩黃金的事。
  寇仲把李秀寧暫時擱開,立即回復平時的機智,思索道:「胡佛是明堂窩大老闆,假若池生春能拿得出三十萬兩,他沒可能出不起十萬之數?照我看,在此事上胡佛是與池生春和尹祖文聯成一氣,以此法試探我們福榮爺財力的虛實。」
  徐子陵如夢初醒的適:「今趟輪到你旁觀者清,我們只想到小俊不應在充闊。池生春此計頗妙。倘若我們須從別處加運黃金來,可證明我們手頭上只有五十萬兩金,被他們摸清底子。」
  寇仲笑道:「這是可以很易證明的,待會若池小子打探我們的口風,當證實老子所料無差。我們快想清楚,該提供那一個答案。」
  徐子陵笑道:「即使我們福榮爺是北方首富,身家豐厚,能作周轉的金子當有局限,五十萬兩該也不大離兒哩!要另外多籌措五萬兩,會是非常吃力。」
  寇仲打個哈哈,一拍他肩頭,欣然道:「就這麼決定福榮爺現在的家當,讓池生春有機會進行他的陰謀詭計,再配合裴寂的官威,他會逐步蠶食我們的貞觀錢莊,走著瞧吧。」
  徐子陵看看天色,通:「時間不大離兒,還有一件事須弄清楚,就是我作賭鬼,你作色鬼。」
  寇仲聽得一頭霧水道:「什麼賭鬼色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徐子陵道:「對付我們兩人,當不出色誘和賭騙兩招。色誘你去消受,賭錢本人負責,這叫分工協作。」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絕不介意占美人的便宜,希望老池提供的是最上等的貨色。」
  兩人來到上林苑大門外,寇仲想起一事,道:「現在上林苑的老闆是池生春,上一手的老闆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肯把上林苑讓出來?能弄清楚這方面的情況,說不定有新的散示。」
  徐子陵道:「這該非什麼秘密,有機會可直接從喬公山或爾文煥打聽,我今晚還可順道詢問封公。」
  寇仲搭上他眉頭,哈哈笑道:「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風流日子,終於到哩!」
  兩人大踏步進入上林苑,一輛華麗馬車駛至只好攘往一旁,讓後來者先行一步。
  把門的大漢認得兩人,蔡爺匡爺的叫個不停,熱情招待。
  華麗馬車在大堂石階前停下,寇仲定神看去,從馬車走下來的赫然是沙家二少沙成功,只見他一副耽於夜夜笙歌的大豪客姿態,大模斯樣的在鴇婆歡迎下登堂而入。
  寇仲想起在沙家扮丑神醫的日子,心中一陣溫暖,至乎可對這充滿缺點約二少生出好感。
  兩人給領到池生春慣用的廂房,爾文煥和喬公出早左擁右抱,不亦樂乎,看得兩人心中叫苦,若對方來個照本宣科,召來另四個女郎讓他們有福同享,會令他們不知如何消受!
  幸好出乎意料外,喬公出和爾文煥竟把四女遣走,招呼他們入席。
  自有小婢慇勤侍候,為他們脫掉外袍,奉上香茗和美酒小點。
  四人舉杯互稅,就像相交多年的朋友,外人怎都看不出他們連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且是爾虞我詐,互相算計。
  放下酒杯,爾文煥道:「池爺要稍遲才到,因為太子殿下找他說話。」
  寇仲問道:「太子殿下今天凱旋歸來,皇宮內不是舉行慶功宴嗎?你們怎還有閒暇到這裡來?」
  喬公出笑道:「暫時只是先來個搞賞三軍,慶功宴要候齊王和秦王回來一併舉行。屆時皇上還有要事宣佈,一切加官封爵的事待至其時,至於所宣佈的要事,請恕小弟得暫時保密。」
  看他得意洋洋、躊躇志滿的樣兒,兩人立曉李淵的公佈對李世民大大不利。可知李世民甫南回長安即陷捱揍劣局!如非有他們這支奇兵,幾可肯定李世民無法翻身。
  爾文煥既要顯示實力,又為討好他們,欣然道:「我和喬大人把你們大老闆、申先生和你兩位大哥的名字報上太子殿下,到時你們會受邀出席。」
  喬公山如鹽添醋道:「這國宴不但是我大唐盛事,更是中外大事,畢玄和傅采林也被邀出席,這樣的千載良機那裡找呢?能在一次盛會中目睹天下三大宗師其中兩位的風采。」
  寇仲和徐子陵裝作被震撼得非常興奮地乘機追問一番,寇仲問道:「上林苑是我兄弟到過最具氣派的青樓,不知誰是士林苑的老闆?」
  爾文渙散件驚奇的道:「兩位竟不曉得池爺是士林苑的大老闆嗎?」
  徐子陵裝作一呆道:「池爺不是六福的老闆嗎?」
  喬公出笑道:「現在我說的是顛撲不疑的真理,賭館的老闆可以成為青樓的老闆,而青樓的老闆卻很難成為賭館的老闆,兩位是明白人,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寇仲啞然失笑道:「那個把上林苑輸給他老闆的可憐老闆是誰?」
  爾文煥壓低聲音道:「這個人你們該很熟悉,就是黃河幫的龍頭『大鵬』陶光祖,此人生性好賭,一擲千金容色不變,本身也是此道高手,不過一山還有一山高,他賭得興起,竟以上林苑押借十萬兩黃金,幾個回合上林苑就到了我們池爺手上。」
  寇仲忙充撐道:「我見過黃河幫的『紅櫻槍』奚介。」
  徐子陵心中好笑,寇仲確見過奚介,那是隨管乎坐大道杜的舶與平遙商人北上之際,黃河幫的奚介從水路追來尋管平另一身份「段褚」晦氣,大家隔遠打個照面,虧寇仲記得對方名字,他則差點把整件事忘掉。
  喬公出點頭道:「奚介和范少明分別為陶光祖左右鋒將,與副幫主『生諸葛』吳三思並稱黃河三傑。黃河幫曾有一段風光的日子,以前黃河船運的保鏢生意均控制在陶光祖手上。可惜現在已被勢力不住擴充的大道杜迎頭趕上,北方保鏢行社的頭子被大道杜的丘其朋取而代之,而丘其朋正是池爺的拜把兄弟。」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你眼望我眼,心中都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丘其朋極可能是與池生春同屬一丘之貉,他們甚至由此懷疑到大道杜的馮跋,是他出賣歐良材等平遙商,令他們被拜紫亭敲詐勒索。
  徐子陵岔開話題,問起紀倩。
  爾文煥歎道:「那妮子確是色藝雙絕,難怪匡兄你念念不忘。她目下不在上林苑,聽說是回鄉采親,幸好今晚池爺安排清小姐來侍酒,她的姿色絕不下於紀倩,你們見過當曉得小弟非是替她吹牛皮。」
  喬公山起立道:「池爺來哩!」
  寇仲和徐子陵早聽到他足音,只是詐作不知。忙隨之起立歡迎,對於爾文煥說的清小姐,根本不放在心上。
  池生春告罪入座,一番擾攘寒暄後,兩位姿色不俗的美妓到來獻技,唱了兩首小曲,頗有功力,不過對分別聽慣尚秀芳或石青璇曲藝的寇仲和徐子陵,當然不覺得有如何超卓之處。
  兩妓退走後,池生春呵呵笑道:「人與人間的交往很奇妙,不知如何,我與兩位竟一見投緣,心生歡喜。」
  寇仲一邊心中大罵,另一邊則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道:「池爺看得起我們,是我們的福氣。」
  喬公山道:「有池爺這位朋友,兩位在長安可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敢開罪池爺的兄弟。」
  爾文煥道:「不知太子殿下曾對池爺有什麼話說?」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好笑,知道好戲尚在後頭,眼前三人一唱一和,無非要盡量突顯池生眷在長安的威勢,與李建成的關係密切,諸如此類,用心當然是藉威逼利誘,爭取他們。
  他生春漫不經意的道:「殿下只是說些家常話,對錢莊生意,太子殿下卻有點懷疑,我只好費點唇舌把他說服。」
  轉向兩人道:「聽說胡小仙今早去見你們的大老闆,兩位知否所為何事?」
  爾文煥壓低聲音諂媚的笑道:「池爺對小仙那騷貨仍餘情末了嗎?」
  寇仲和徐子陵明白過來,池生春不但在秤兩人斤兩,若他們與司徒福榮的關係深淺,更要試探兩人對他的取態。由此證實的分析是對的,胡佛父女在此事上確是與他生春聯手,所以池生春對五萬兩黃金的事一清二楚。
  寇仲散件愕然道:「這麼說,那池爺和我們福榮爺豈非變成情敵?不過池爺不用擔心,胡小仙去見福榮爺,為的只是黃澄澄的金子,非是福榮爺的人。」
  徐子陵接下去道:「唉!她大小姐的一句話,卻累苦我們,籌措五十萬兩黃金已非易事,須從各地錢莊押店收集運來,現在忽然再來五萬兩,又有一輪頭痛哩!」
  喬公山亦作愕然道:「胡小仙竟是向你們老闆借錢?」
  寇仲道:「她說是暫作周轉之用,照我看是看中福榮爺這個金□對。自家知自家事,金惷鎌有開盡的一天,我們福榮箭為籌集五十萬兩金子,已不知多麼吃力。」
  徐子陵知寇仲性格,怕他愈說愈過火,忙截人道:「福榮爺家底雖厚,但各地押店仍須繼續經營,不能隨便把一攬子資金抽空。」
  池生春雙目露出喜色,瞬又斂去,道:「大老闆確視兩位為心腹,什麼都不瞞兩位。」
  寇仲找到新的吹噓目標,忙點頭道:「我們和福榮爺的密切關係是經長時間考驗建立起來的,我和文通是一清二楚的人,公還公私還私,只知替福榮爺賣命,錢銀方面是絕不含糊或過問。」
  爾文煥道:「運送金子的事須否我們長林軍幫忙,兩位一句話下來,兄弟必給你們辦得妥妥當當。」
  徐子陵暗笑你這傢伙是繞個圈來查詢金子的下落,露出感激神色,道:「兩大人真夠朋友,不過大筆的早已辦妥,小筆的我們的兄弟該應付得來,不用勞煩大人。」
  池生春得到所需的重要數據,擺出放長線釣大魚的姿態,舉杯道:「什麼胡小仙、福榮爺全擺到一旁,今晚是屬於我們兄弟的。來!再喝一杯。」
  眾人舉杯對飲。
  放下酒杯,他生春拍掌招來守在門外的女侍,在她耳邊吩咐一番,女侍領命離開,爾文煥竟采手在她香臀捏上一把,還哈哈大笑,狀極得意。
  喬公山失笑道:「老爾你這叫色性不改,不怕她去向春香投訴嗎?包保你吃不完兜耆走。」
  爾文煥不知是否想起喬公山說的春香,怪形怪狀的只只嘴唇,淫笑道:「少替我擔心。春香現在對我貼貼伏伏,千依百順,這是床上功夫高明的好處。」
  池生春放聲失笑,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兩句話用在我們男人的床上功夫上更準確,肯認床上功夫不如人者舉手。」
  登時惹來滿堂哄笑。
  寇仲心中一動,問道:「兩大人的春香是否池爺旗下的小姐?」
  喬公出笑道:「應說是最當紅的姑娘之一」
  轉向爾文煥道:「老爾你有多少天沒回家哩?」
  爾文煥毫不知其意地答道:「忘記了!」
  眾人再爆笑聲。
  忽然環珮聲響,香風襲來。
  寇仲和徐子陵別頭瞧去,登時心中一震。
  只見一華衣美女,頭梳小刀髻,白色長袖上衣加套紫紅色綠邊對襟半袖綠色背於,素黃披肩,朱色拖地長裙,在一名小婢摻扶下,似嬌柔無力步輕移,進入廂房。
  池生春帶頭起立,歡迎道:「清兒快來!讓我給你引見長安兩位新貴。」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立裝出色授魂與的模樣,同時起迎。
  來者非是別人,而是婠婠的師妹白清兒,池生春出動到白清兒來對付他可知錢莊生意是志在必得。
  徐子陵想起自清兒渾身灸針練某種魔門秘法的模樣,立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憑她的手段姿色,要迷惑男人易如反掌。魔門不但可用她來對付李淵,更可對付李建成或李元吉,此招比千軍萬馬更厲害。
第九章 悔之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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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和徐子陵在初更後回到司徒府,府內諸人除雷九指外均已入睡。雷九揩撐著眼皮在大堂呆等他們,見他們回來睡意全消,嚷道:「快來!快來詳細報告。早知你們撐不住要回來睡覺哩!」
  寇仲和徐子陵欣然移到廳心圓桌坐下,寇仲笑道:我們只回來打個轉,因為有高手從六福直跟綴我們到這裡,唉!不用再出去有多好。我像很久都沒好好睡過。」
  雷九指指著徐子陵道:「贏錢!對嗎?」
  徐子陵乘機捧他道:「池生春的伎倆怎瞞得過雷大哥,且池生春是故意輸給我,贏回的銀兩大約是昨晚在明堂窩輸掉的一倍。」
  雷九指咋舌道:「豈非近千兩通寶,池生春真大手筆。」
  寇仲問道:「雷大哥認識黃河幫的「大鵬」陶光祖嗎?」
  雷九指欣然道:「不但認識這賭鬼,還指點過他賭技,他這人除賭錢時六親不認外,倒是個講道義的人。」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的朋友似乎大多是在賭桌上認識的。」
  雷九指得意洋洋道:「這叫賭遍天下嘛!」
  寇仲先把陶光祖輸掉上林苑的事說出來,然後道:「不知陶光祖長相如何?有沒有辦法把子陵變成陶光祖的樣子,如是可行,我有個一舉四得的新計劃。」
  雷九指歎道:「陶光祖比子陵最少矮一個頭,兼之形相獨特,換了魯師來也要束手無策。」
  寇仲道:「窮則變,變則通。就把子陵變成陶光祖的兒子,代父出征,捲土重來如何?」
  雷九指皺眉道:「池生春既得上林苑,那肯蠢到再把上林苑作賭注?」寇仲道:「池生春會是千肯萬肯,只要賭注是黃河幫整盤的貨運保鏢生意。首先他絕不相信自己會輸,又或者說他不相信香貴會輸給手下敗將名不見經傳的兒子。因為既然陶光祖可派出兒子,他當然可出動老爹。」
  雷九指動容道:「能迫香貴現身,肯定是一得,其他三得是什麼?」
  徐子陵苦笑道:「又把我擺上賭桌,若我失手,豈非累陶光祖傾家蕩產?」
  寇仲信心十足道:「你對香貴,就像跋鋒寒對爾文煥,必然十拿九穩。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虛子。賭得興起時欲罷不能,加碼下注,只要再贏掉池生春十萬八萬兩黃金,令他銀根吃緊,必會有甚行差踏錯,我們將有機可乘。」
  雷九指不解道:「我仍不明白池生春因何要為黃河幫的生意非賭不可?」
  寇仲解釋道:「因為大道杜的丘其朋正和陶光祖為黃河的生意爭個你死我活,而丘其朋則是池生春的拜把兄弟,丘其朋更有可能是魔門中人。我們助陶光挫敗他生春,間接打擊丘其朋,也可能一併打擊魔門,正是前兩得外的第三得。」
  頓了頓續道:「第四得就是令黃河幫站到我們的一方來,這於我們有利無害。雷大哥認為這是否可行呢?」
  雷九擋道:「很難說,這得要去採老陶的口風。不過若向他透露你們已和李世民結盟,成功的機會會很大,只要不是盲的,該曉得最後的勝利必屬你們。問題在我現時怎能分身?」
  寇仲笑道:「你忘記那五萬兩黃金嗎?你身為司徒府大總管,跑腿的事當然由你負責。」
  雷九指搖頭歎道:「給你把事情弄得愈來愈複雜,希望不會出錯吧!」
  寇仲一身夜行勁裝,黑市罩蒙頭,躍上可俯瞰尹祖文後院和內藏秘道小樓那株老樹的積雪橫桿處,足尖輕點,沒留下半點痕的再騰身而起,橫過近十丈的遠距離,憑的是凌空真氣轉續,無聲無息落在小樓上層瓦面。七、八頭護府惡犬出於本能的直覺,不知從何鑽出來,繞著小樓打轉。
  寇仲嚇了一跳,忙收斂毛孔,不便絲毫體氣外洩,幸好這批惡犬訓練精良,嗅不到異樣竟不吠叫,只是不肯離開。
  犬兒可能是新的佈置,防的大有可能是石之軒,日下魔門中人,誰不怕被孤立的石之軒尋找晦氣。
  以寇仲現在的身手,當然不把惡犬放在眼內,他今趟到尹府來,是要弄清楚秘道的情況,若李淵害怕起來,把這娛樂秘道封閉,他們刺殺趙德言的大計將受重挫,難度大增,故不得不份外小心。就在此時,宅內傳來一聲尖嘯,惡犬聞訊,走個一乾二淨。
  尹府內廊道風燈亮照,不見有人巡邏,其他大小建築則馬燈黑火,靜悄無聲。
  寇仲耳聽八方,忽然翻下屋簷,以真氣施展隔山打牛式的開門功夫,穿窗進入上層。踏足上層的小廳堂,寇仲先關上窗於,往下層走去,其佈置依然故我,今他泛起熟悉的感覺。
  寇仲視察情況,當肯定秘道如舊之際,驀地心生警兆,忙撲到窗旁,往主宅方向瞧去。
  兩道人影出現眼前,左邊是尹祖文,另一人竟是寇仲從沒想過他會在這裡出現,久違了的西突厥國師雲帥。
  寇仲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若與雲帥走在一道的是李建成、李元吉,甚或李淵,他只會覺得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在竟然是與趙德言狼狽為奸,擺明借助東突厥力量的尹祖文,則任他想破腦袋仍弄不清楚兩人的關係。
  這小樓肯定是尹祖文府內進行秘密勾當的最佳地點,又或是他偏愛的地方,只不過今趟不是來與聞采婷胡混,而是和雲帥議事。
  那敢猶豫,往上層竄去,如他們登樓,他有把握先一步離開,如此良機,竟肯錯過。
  封府書齋。
  聽畢徐子陵近況的簡報後,封德彝道:「子陵耆我查探的事有點眉目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是劉弘基和殷開山根據線報上稟李淵,懷疑那是石之軒藏身之處,所以在晚上採取行動,豈知撲了個空。」
  徐子陵問道:「劉弘基和殷開山是什麼人?」
  封德彝油然道:「他們是追隨李淵多年的人,很得李淵信任,負責長安城的防衛,權責甚重。」
  徐子陵皺眉道:「他們不像是魔門的人,線報來自何方?」
  封德舞道:「線報來自隴西派的派主金大樁,這教人更難猜,因長安是他們地盆,耳目眾多,特別留神下發覺石之軒的巢穴並不稀奇。」
  徐子陵苦惱道:「這寶貴的線索難道就這麼斷掉?」
  封德舞胸有成竹道:「給我多點時間,隴西派的「劍郎君」衛家青與我關係特別,我曾對他有救命之恩,只要我裝作是李淵著我查探,保證他會合作。」
  徐子陵喜道:「那就拜託封公。」
  封德彝道:「這些年來,我頗下了一番工夫去弄清楚李唐的派系鬥爭,原本準備為宋兄作分化離間之用。現下卻另派用場,變成誰可爭取或誰該爭取的事宜。」
  徐子陵欣然道:「願聞其詳。」
  封德彝道:「首先和最關鍵的,是我剛才提到的劉弘基和殷開山,只要起事時他們按兵不動,整件事會變成我們和建成、元吉之爭,是完全有利於我們的形勢。」
  徐子陵皺眉道:「兩人既忠於李淵,我們憑什麼打動他們?」
  封德彝從容道:「他們均是忠貞愛國的人,更清楚李唐的天下是靠誰打回來的,且對李淵被太子妃檳黨蒙蔽非常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假若我們能製造出一種形勢,例如頡利大舉南下,他們將被迫只能選擇投向李世民,再加上寇仲的威勢,我有九成把握可把他們爭取到我們的陣營來。」
  徐子陵欣然道:「那刺殺趙德言之事,更是勢在必行。」
  封德彝點頭道:「正是如此,長安城的防衛,大致可分為禁衛和城衛兩大系統,後者由剛才說的劉殷兩人指揮,禁衛則由四大統領管轄,輪更當值,只要四大統領其中有一人站到我們的一方,我們又於他值勤時起事,將可佔盡先機,事半功倍,不用攻打玄武門而玄武門已落人我們手上。唉!不過在這方面我真的沒有把握,因為禁衛統領不但是李淵心腹,且屬太於妃嬪黨舉薦的人。」
  徐子陵想起寇仲的老朋友常何,他確屬太子建成方面的人,不過寇仲或許有辦法向他遊說,通:「事情尚未是完全絕望,常何曾與寇仲共過患難,更在其他事上感受過李建成的人情冷暖,說不定寇仲可打動他。」
  封德彝喜道:「若是如此,何愁大事不成,這三個人會是起事時最關鍵性的人物。起事後,必須朝內有人呼應,今李淵清楚大勢已去,不會發動手下反攻,所以我們須把朝內最有份量的幾位大臣爭取過來。」
  吁一口氣,露出思索的神色,道:「我心中可爭取的人,必須是長期傾向秦王,敢於為秦王說好話的忠義之輩。除蕭頤和陳叔達外,尚有虞世南、唐儉、溫彥博、劉政會、岑文本、戴嵩和李孝恭。其中李孝恭是王室的人,負責李淵的貼身保安重任,要打動他政須李神通出馬,你們遊說李神通的事進行得是否順利?」
  徐子陵心中暗歎,道:「尚須一點時間。」
  封德彝道:「在爭取支持上,李神通是最關鍵性的人物。若他首站在我們一方,由他出面去遊說我剛才點名的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故不容有失。」
  徐子陵點頭道:「我明白。」
  要說服李神通必須先得李秀寧支持,而李秀寧卻拿不定主意,還要質詢李世民,令他們對事情發展再無肯定把握,這難題如何解決?
  尹祖文和雲帥進入小樓下層,寇仲悄悄穿窗離開,重施故技閉上窗戶,翻上積雪的瓦面,全神竊聽。
  尹祖文的聲音在下層響起道:「這處是我避靜思考的處所、談話的好地雲師道:「剛才我人府找國丈前,曾巡視一遍,早留意這僻處一角的小樓,只沒想過是國丈靜養之所。」
  接著是生進椅子的聲音。
  瓦面的寇仲忽然心生警兆,連忙躲在瓦脊另一邊,蟄伏不動,且不敢探頭察視,以他的耳力,憑聽破風之聲,已知有三名身手高強的夜行客在迅速接近,逾牆而來。
  寇仲心中恍然,難怪適才有人把犬召回去,不但是因尹祖文招呼雲帥,更因有客到訪,自己湊巧碰上尹祖文的秘密約會,確是天助我也。來者那想得到小樓瓦頂有人,且是理該在南方遠征近討名震天下的寇少帥。直趨小樓下層,尹祖文和雲帥起立相迎。
  出乎寇仲意料之外,大唐太子李建成的聲音響起道:「國師不用多禮,前年匆匆一晤,不覺兩載,國師風采依然。」
  接著介紹隨來者,竟是薛萬徹和馮立本,均是李建成最得力的心腹大將尹祖文道:「都是自己人,說話不用有任何顧忌。
  眾人坐往椅子的聲音再又響起。
  雲師道:「南方情況如何?」
  李建成默然片晌,歎道:「若非世民故意放走寇仲,今天的形勢怎會發展至這個田地。我大唐不幸,出了二王弟這叛徒,一日不除,終為心腹之患。」
  寇仲心中暗罵,這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事實原是若非有李世民,他已揮軍經漢中直攻長安。不禁更想到若早曉得今晚有此密會,同李秀寧來作旁聽,會勝過他費盡唇舌的千言萬語。
  雲師道:「聽說少帥軍以狂風掃落葉的姿態,先後收拾李子通、沈法興與和輔公佑,是否確有其事?」
  薛萬徹道:「確有此事。不過少帥和宋家聯軍因此傷亡頗重,暫時無力北攻。杜伏威的江淮兵正枕軍襄陽之南,一俟春暖花開,太子殿下將親自領軍出征,收服南方。」
  馮立本道:「寇仲和宋缺現正全力攻打林士宏,若林士宏被擊垮,蕭銑將孤立無援,天下之爭將變為我大唐和寇仲之爭。」
  寇仲聽得心中好笑,失去香家慶市天下的線眼,李建成方再不能掌握準確的情報。
  李建成問道:「國師今趟來長安,能否瞞過頡利的耳目?」
  尹祖文欣然道:「肯定沒有問題,直到國師找上安隆,再出安隆知會我,才曉得國師應約而來。」
  瓦背上的寇仲聽得心中劇震,聽尹祖文這麼公然提起此位屬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安隆,可推知李建成是在知情下與魔門合作,聯手對付李世民。李建成壓低聲音問道:「國師今趟有多少人來?」
  寇伸大為愕然,李建成和雲帥究竟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雲帥沉聲道:「共有百餘人,均是經我親手訓練,長於狙擊暗殺的高手,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說話,他們可立即入城行事。」
  寇仲感到整條脊骨涼浸浸的,雲帥因何這麼聽從李建成的話,他們間有什麼秘密協議?由於雲帥和他的人是任何人均想不到的奇兵,若非他誤打誤著的撞破此事,陰溝中翻了船仍不知所犯何錯。
  就在這緊要時刻,心中警兆再現。
  寇仲駭然往那株院牆外的老樹瞧去,一道人影正從樹頂破空而來,長劍前指,攻擊的目標正是他寇仲。
  只一眼他即認出這渾身夜行動裝,頭蒙黑布罩的不速之客正是宿敵「影子劍客」楊虛度,登時魂飛魄散,心想這回是樂極生悲,滿以為可偷聽到李建成與雲帥的全盤奸計,豈知變生肘腋,忽然像從天上掉往十八層地獄。如給揭破他寇仲的身份,整個形勢會完全扭轉過來,再不能保持敵叫我暗的優勢。
  自己也恁地疏忽大意,楊虛彥擺明是於暗裡為李建成護駕的,更為著保證沒有人跟z蟯堤!捎朐撲拿諫議。
  事已至此,悔之恨晚。
  他心中想到三十六計的最上一計走為上計,人已翻下瓦面。
  小樓內雲帥等紛紛驚覺叱喝。
  寇仲趁對方末能看清楚自己身形,箭矢般技往尹府房舍密集處,不過他自家知自家事,比身法他絕勝不過楊虛彥的幻魔身法,比快速他亦快不過以輕功名震中外的雲帥。如被纏上,在這大大高手圍攻下,不要說脫身,連保命也辦不到,更遑論隱藏少帥寇仲的身份。
  這叫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全速在廊道飛馳,蕎地前方現出一道黑影,截住去路。寇仲心中喚娘!加速撲前,只望能一舉闖關,逃往永安渠,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第十章 險如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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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落雁香閨內,徐子陵坐在床沿,沈落雁擁被而生,本是十分香艷旖旎的場面,卻沒有半分引人遐思的氣氛。這美女一臉凝重神色,沉聲道:「我今天入宮見過秀寧公主,她的情緒極不穩定,我真怕她等不及秦王回來,去向李淵哭訴,希望憑一己之力,可化解家族的內部分裂,你們快想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子陵正為此頭痛,乏言以對。
  沈落雁細審他神色,黛眉輕蹙道:「你們束手無策嗎?我真後悔讓寇仲見李秀寧。」
  徐子陵道:「若柴紹回來勸她能否起得作用?」
  沈落雁道:「若柴紹這麼忽然回京,只會啟人疑竇,末見其利先見其害。此事因牽涉的是秀寧公主骨肉相連的王兄,外人恐怕雞起作用。」
  徐子陵歎道:「那唯一方法,是找到那批火器,然後設法證明李建成確有殺害秦王之心。」
  沈落雁搖頭道:「這批火器大有可能在楊文干手上,找到了仍不足證明是李建成的奸謀。」
  徐子陵道:「我回去找寇仲商量,看看還有什麼好辦法,你務要設法穩住秀寧公主。」
  沈落雁憂心慼慼道:「只好如此。」
  又道:「我與魏征見過面,探過他口風。」
  徐子陵勉力振起精神,通:「他反應如何?」
  沈落雁道:「魏征對李淵殺密公非常不滿,對王伯當的忘恩負義更是切齒痛恨。李建成殺劉黑闥亦使他非常反感,認為李建成比不上李世民。魏征是個有大志和理想的人,當年說服密公降唐,是為大局著想。我作出暗示有事想與他晤談,若他肯主動來找我,我認為可把事情向他坦誠說出,這個險是值得冒的。如魏征投向我們的陣營,我們不但可通過他清楚建成的計劃,還可說動建成方面的人,達致分化建成一系的目標。」
  徐子陵道:「四干在長安的任何行動,多少帶點風險,你看著辦吧!」
  「是我!伏騫!」
  寇仲耳鼓響起熟悉的聲音,忙硬收回擊出的雙拳。
  另一人不用說是伏賽的首席大將邢漠飛,他向寇仲打個手勢作久別重逢的招呼,橫移到園內,騰空而起。
  寇仲擔心得要命,不過他們兩人能於此時出現,既截住他,又由邢漠飛代替他引開追兵,顯是完全掌握形勢,忙知機的緊追在向他打手號著。他跟隨在身後的伏賽,述如鬼魅的穿房越捨,從北牆離開。
  直奔抵永安渠東岸,兩人藏在岸林暗黑處。
  寇仲心叫好險,如非有此變化,造皇大計可能就此完蛋。
  關心問道:「漠飛不會有事吧?」
  伏騫揭開頭罩,露出滿臉虯髯的獨特形相,微笑道:「放心吧!漠飛的輕功尤在我之上,兼精於遁逃潛隱之道,今趟且是有備而來,包保能安然脫身。」
  寇仲亦揭去頭罩,心忖幸好怕氣悶沒戴上面具,否則要多解釋一番,道:「你們是否在跟蹤雲帥?這是沒可能辦到的,這老小子的輕易功夫恐怕連石之軒都追不上他。」
  伏騫著他在岸旁並肩坐下,油然道:「雲帥的手下中有我們的人在,曉得尹祖文是他和李建成間的聯繫人,所以這幾晚均在尹府守候他,最理想是把他擊殺,豈知遇上少帥。」
  寇仲不好意思的道:「竟壞了你老哥的大事。」
  伏賽道:「或者是他命未該絕。」接著目光灼灼的注視他,沉聲道:「少帥理該在南方指揮大軍,收拾林士宏和蕭銑,為何竟現身長安?」
  寇仲心念電轉,很想騙他是來刺殺李世民,可是人家剛幫自己一個天大的忙,那說得出這種話,歎道:「不瞞你老哥,我們已和李世民和解,現正全力支持他登上皇位。」
  伏賽劇震失聲道:「什麼?」
  寇仲聳肩道:「我根本不是當皇帝的材料,勉強去做只會痛苦一生,也害苦天下蒼生令他們不能早過得好日於。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到長安來的?」
  伏鴦露出感動的神色,道:「少帥確當我是真正的朋友,否則絕不肯把如此機密的事告訴我。放心吧!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寇仲采手搭著他肩頭,欣然道:「我們是其過患難的兄弟,有什麼須隱瞞的。你的敵人是我們的敵人,李小子若做得成皇帝,定會助你收拾統葉護。現在我們先去看看漠飛是否安然無恙,再坐下來好好研商,看怎樣可把長安翻轉過來。」
  徐子陵心情惡劣的回到司徒府,離天亮只有個把時辰,跋鋒寒獨坐漆黑的內堂一角,微笑道:「適才有高手來踩場,此人放到江湖去,必是很有名堂的人物,身手頗為了得。我綴在他身後,看著他繞了幾個圈,最後在大堂當眼處留下『曹三頓首』四個字,然後悄悄離開,若不是為大局著想,我定把他擒住生?。」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笑道:「池生春可笑的把戲來哩!他是想肯定金子是否藏在這裡,不過只要是老江湖,見人人倒頭大睡,該如金子不在府內。」
  跋鋒寒道:「他並沒有到內宅隔窗窺探,顯是對你們的身份沒有絲毫懷疑徐子陵道:「那批火器有眉目嗎?」
  跋鋒寒搖頭道:「爾文煥與你們在六福分手後,趕回上林苑,累我在外捱冷近兩個時辰,仍不見他出來,只好回來睡覺,真是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道:「老爾迷上上林苑一位叫春香的紅妓,多晚沒回家。希望他明晚仍繼續流連不捨,那只要曉得春香宿處,我們可大刑侍候。」
  跋鋒寒訝道:「子陵因何忽然對此事這麼積極?」
  徐子陵正要說話,寇仲穿窗而入,嚷道:「今晚是死過翻生,你道我遇上什麼人?」
  寇仲說罷今晚驚險的遭遇,最後道:「伏騫現在是以代表乃父的身份,領著吐谷渾使節團受邀來長安,所以雖然發覺邢漠飛逃進貼近皇城朱雀大街的外賓賠去,李建成仍莫奈他何。」
  跋鋒寒點頭道:「邢漠飛確非常了得,在楊虛彥和雲帥兩大高手窮追下仍能安然逃返外賓館。」
  徐子陵臉露凝重神色,沉聲道:「誰邀伏騫到長安來?」
  寇仲道:「是由李小子奏請李淵,得李淵點頭。李淵肯定不曉得建成和統葉護的關係。伏霧抵步的第二晚,李淵還設國宴款待他,席間不住問有關西突厥的事。你的神色因何這麼難看?」
  徐子陵把心中顧慮說出來,道:「他造謠的方式是似乎有點惟恐我中土不亂的樣子,令我對他生出懷疑。」
  跋鋒寒道:「與伏騫有交情的是你們而非李世民。但現在我們和李世民合而為一,伏賽若破壞我們的大事,勢與李世民結下解不開的深仇,將來若我們成功助李世民一統天下,李世民必拿吐谷渾開刀,對他有害無利。若我是他,不論先前的計劃如何,此刻一定乖乖的與我們協作,聯手對付東西突厥。伏騫以國家為重的做法無可厚非,誰都不能怪他。」
  寇仲同意道:「當我坦白地告訴他我們和李小子現時的夥伴關係,他表現出深受感動的樣子,讚我夠朋友。放心吧!說到底他最主要的敵人是統葉護而非我們。若建成幹掉李小子,登上皇座,肯定吐谷渾會遭殃。」
  徐子陵稍覺安心,點頭道:「難怪李建成於頡利大軍壓境的非常時期,仍要先對付秦王,皆因有統葉護為他撐腰,以為在必要時統葉護可牽制以領利為首的塞外聯軍。」
  跋鋒寒搖頭道:「統葉護肯定是不安好心,只是利用李建成來動搖李唐根基。若李唐不穩,他可大舉入侵中土西陲,與頡利瓜分中原土地,更以中原作為與頡利較量的戰場,重演南北朝時的亂局。」
  徐子陵苦思道:「李建成與雲帥有什麼協議?雲帥為何要偕大批高手到長安來?」
  寇仲道:「最有資格答這問題的是伏騫,據他分析,李建成是要假雲師之手,借助火器殺李世民於宏義宮,那在事後建成、元吉均可推個一乾二淨。」
  跋鋒寒拍桌道:「這一招很絕。」
  寇仲道:「若有火器在手,加上攻其無備,宏義宮又比不上腋庭宮的規模,雲帥確有很大的成功機會。即使建成手下裡有李世民的線眼,也起不到作用。」
  徐子陵道:「幸好我們先到長安,為秦王的回朝作好準備,否則定要敗得一榻糊塗。唉!雲帥這支奇兵如何解決,若我們搶先動手又怕打草驚蛇。」
  跋鋒寒道:「只要毀去那批火器,雲帥的那批人將成無牙老虎,問題在這亦會打草驚蛇。」
  寇仲道:「先查出那扯火器的下落再說。」
  徐子陵道:「還有另一個難題,你們有否想過刺殺趙德言的後果?」
  跋鋒寒道:「領利南侵的事已成定局,只是個時機的問題,趙德言死在長安皇宮內,可令他有藉口大興問罪之師。」
  寇仲點頭道:「陵少是擔心中土被領利大軍蹂欄的慘況,幸好山人自有妙計,只要我們能營造出一種形勢,使頡利不敢托大,以最快的速度直攻長安,我們可議起全力,截擊他於長安城外,別人怕他,我寇仲仍不把他放在眼內。」
  跋鋒寒往窗外瞧去,通:「天亮哩!」
  玄武門由兩堡一門組成,位於皇宮正北,是從後方通往太極主宮的唯一通道。
  門分三重,深進近百丈。門內東西左右各置一堡,有堅固隔牆環護,靠門道一方又分設三座哨樓,有如六個轟土牆內永不休懈的巨人,隨時俯視經過的人。
  兩堡為禁衛軍長駐之地,守衛森嚴,即使來攻的是千軍萬馬,因受形勢局限,仍是有力難施。
  玄武門外是西內苑,為附屬皇宮的園林禁地,西內苑東山閣是元吉所居的含光殿。居於西宮腋庭的李世民,又或居於東宮的李建成與西內苑的李元吉,進出太極宮多取道玄武門。
  文武官員進入皇城宮城諸門,均須出示身份證明,而每月例要到設在玄武門禁衛軍總部的監門衛衙辦理一次驗證和更易的手續。
  此刻正由御騎長程莫親自領徐寇兩人到玄武門東指揮所辦理手續,即場換上禁衛軍的日常便服,擾攘近一個時辰,兩人始能脫身。
  程莫卻向兩人道:「韋公公要見你們,向你們親自講解宮廷的規矩。
  接著壓低聲音道:「韋公公是宮內大忙人,少有對新任職的人這麼重規,兩位真的前程似錦。」
  接著領他們到韋公公位於太極宮西的宮監所,韋公公仍侍候李淵未返,程莫只好陪他兩人呆坐。
  半個時辰後韋公公匆匆回來,真個不厭其詳的向他們解釋宮內情況,提醒他們該注意的事和一般禮儀,說到一半,兩人始醒悟過來,他們兩個左右馬球長不但要侍候皇上,訓練球手,還要陪宮內妃殯打馬球,難怪韋公公如此緊張。
  最後,韋公公不悅道:「你們昨晚是否沒有睡覺,為何此刻會一派沒精打采的樣兒,幸好今天皇上沒有空,否則本監如何向皇上交待?」
  寇仲心忖公公你瞧得很準,不過縱使精滿神足,聽畢你悶出鳥來的訓話,也要變成瞌睡蟲,表面當然恭敬答道:「昨晚給爾大人和喬大人硬扯去飲酒,確睡得不夠。」
  韋公公悶哼道:「成為禁衛軍後生活自當檢點,若非皇上開恩,准你們暫時外放,我定使人十二個時辰瞧著你們。今天沒事哩!明早精精神神的來見本監。」
  兩人如獲皇恩大赦,立即開溜。
  回府途上。
  寇仲歎道:「這麼折騰下去,連打坐的時間也沒有,早晚我們會支持不住。他娘的!聽韋公公的口氣,明天似乎會忙出人命來。」
  徐子陵從容道:「這個你可放心,元吉今天回來,不但李淵忙,妃嬪亦忙,他們忙即是代表我們有空閒,訓練球手由我們主事,不用我教你也該知怎麼辦吧?」
  又皺眉道:「有什麼辦法可查出上林苑內春香閨房所在處呢?」
  寇仲道:「那要到風雅閣走一趟,青姊肯定出我們在這方面有辦法。」
  徐子陵道:「這種事由小傑夫辦較我們妥當,回去先睡他人事不知的一大覺,入黑前天塌下來也不去管。」
  寇仲欣然道:「正合吾意。」
  剛踏入司徒府,王玄恕迎土來低聲道:「喬公出和爾文煥在大廳等你們。」
  寇仲破口罵道:「他奶奶的熊!這累死人的戰略被他們運用得出神入化,還有什麼人來過?」
  王玄恕答道:「裴寂和胡佛父女先後來見過福樂爺,詳情要問福榮爺,他沒時間和我說話,雷公清早坐船離開。」
  寇仲吩咐王玄恕著查傑到風雅閣辦事,入廳見喬爾兩人,正陪他們有一句、沒一句閒聊的宋師道乘機脫身。
  寇仲朝寫下「曹三頓首」的東壁瞧去,王玄恕早依吩咐清洗乾淨,還加漆新油,不留痕迦,心中好笑,坐下笑道:「兩位大人不是又來找我們去風流快活吧?」
  爾文煥見兩人換上禁衛軍服,上戴黑色樸頭,身穿紅色盤領袍,素色袖套,足踏黑色高筒靴,連忙出言恭賀。
  寇仲歎道:「有什麼好恭喜的,只是韋公公已非常難侍候。唉!不要再提這種事了,你們還未逮捕曹三那兔崽子歸案嗎?」
  爾文煥先與喬公山交換個眼色,故作驚訝道:「蔡大人因何忽然提起曹三?」
  徐子陵若無其事道:「昨夜有人在府內留下『曹三頓首』四個大字,他娘的!若他敢再來,我兩兄弟定打斷他的腿子。幸好是我先見到立即著人洗掉,若讓福榮爺見到定有一頓好罵。」
  喬公山裝作駭然道:「曹三定是覷覦你們的金子,此事非同小可,大家兄弟,我們絕不會坐視。」
  寇仲不用猜早曉得他會有此番說詞,亦準備好答案,慢條斯理的道:「喬大人放心,我們福榮爺做事一向穩妥,榮達大押在城內有個大鐵庫,此庫必須以特製鎖匙打開,始能扭動鎖掣,移開封門的大鐵閂,否則只有便把鐵庫破開一法,那至少要幾天工夫才成。最妙是金子被溶鑄為每塊重五百斤的金磚,能徒手搬走一塊已非常了不起,為的就是防範像曹三這類鼠賊狗盜。現在鎖匙由我兩兄弟保管,要取嗎須問過我們的刀子才成。」
  爾文煥無奈道:「那我們可放心哩!你們是如何把金子運來的?」
  徐子陵道:「住過去幾個月我們逐塊逐塊的運來,現時藏金處有人十二個時辰輪更看守,都是我們手下信得過的兄弟。」
  寇仲乘機道:「但無論如何,我們怎都要提高警戒,他娘的!給曹三這麼一鬧,今晚我們只好守在福榮爺旁,兩位大人早點拿著曹三,我們才敢去風流快活。」
  爾文煥和喬公出聽得臉撿相覷,又拿他們沒法,難道告訴兩人曹三的留字是他們派人來寫在壁上的嗎?
第十一章 冬雪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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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忽地從最深沉的睡眠中驚醒而起,從臥變坐,睜眼瞧去。
  一張如花裡胡哨臉正向他盈盈淺笑。
  寇仲差點不相信自己眼睛,想揉限時,香氣襲來,本在椅上安坐的美女移坐床沿,小嘴湊到他耳旁道:「不要吵!子陵仍在尋他的好夢,跋鋒寒剛離房往前堂去了。」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我的娘!婠美人你怎會忽然出現的?」
  竟然是人已不知所蹤的婠婠,她移動的動作自有種無聲無息的姿態,像鬼魅般使人疑幻似真。
  婠婠俏臉泛著聖潔無瑕、今人難辨正邪、使她的美麗更異乎尋常的光澤,顯示她的天魔大法更有精進突破。
  婚姑的香唇自然地往他敏感的耳珠輕吻一口,還充滿挑逗意味的先吹一口氣到他其內,柔聲的道:「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們才對,少帥到長安來,又要幹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寇仲駭然道:「原來你仍一直躲在長安。」心中叫苦,婠婠的破壞力會比石之軒更大更徹底,因為她曉得楊公寶庫的秘密。
  婠婠微笑道:「什麼躲躲藏藏的,說得真難聽。長安是婠兒的家嘛!嘻!人家旱猜到你們會扮鬼扮馬的回來,只是沒想過仍是扮福榮爺這老掉牙的陳年舊計,不怕石之軒揭破你們嗎?」
  寇仲頹然道:「此事一言難盡,容後再從詳稟上,先告訴我,你打算拿我們怎樣呢?」
  婠婠道:「人家能拿你們如何?唔!待人家好好想想,遲些告訴你。你的身體真誘人。」
  寇仲頭皮發麻的俯首瞧著婠婠約右手採進他衣襟內,溫柔多情地經撫他寬闊的胸膛,愕然道:「你在幹什麼?剛睡醒的男人最危險,再搞下去,弄起我的火,包你貞操不保。」
  婠婠閉上美目,螓首枕往他肩上,赤足移往床上,大半邊身子緊挨著他,左手搭上他男一眉膊,夢囈般道:「你歡喜便為婠兒破身吧!人家絕不介意。」
  寇仲盡力抵受著她充滿妖異的誘人魅力,但她纖手輕撫處,有種直舒服至心底的迷人感覺,今他心中矛盾得要命,既想她停止,又想她繼續下去。
  苦笑道:「婠美人似乎找錯對象,你的心上人是在隔憐而非這裡呢。」
  時近黃昏,天色漸暗。
  婠婠柔聲道:「少帥和子陵均是令婠兒傾心的男性,少帥不想人家把對子陵的愛,全轉移到你身上嗎?」
  寇仲到此刻仍不明白為何婠婠甫露面,竟對自己熱情如火,主動挑引,歎道:「既然你忽然移情別戀愛上我,那就更不要耍我。不要忘記貴派的女子,只能跟不歡喜和沒有感情的人歡好,難道你要重蹈令師覆轍?」
  婠婠往他耳珠輕嘴一口,嬌柔地道:「少帥啊!請你先弄清楚一件事,敝派這禁忌只適用於尚未練成天魔大法的人身上,婚見天魔大法已成,再沒有任何顧忌,要找男人當然不願委屈自己。」
  寇伸大訝道:「那你更該到憐房才對,現在你肯定是摸錯新房。」
  婠婠微嗔道:「你真的那麼想人家到另一張床上去嗎?」
  寇仲忙賠笑道:「只是忍不住問個清楚明白,陵少比找更沒有定力,受不起刺激。唉!你不是為找男人才到這裡來吧?」
  婠婠坐直嬌軀,睜大美麗的眸子,收回令他心馳神蕩的玉手,香肩微聳,白他一眼道:「為什麼不可以哩?現在是先培養感情,讓你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人家的要求很少,只是一夜恩情,事後不用你負擔任何責任,亦不會告訴任何人。」
  寇仲細審她國色天香的玉容,駭然道:「不要唬我!你在耍我,對嗎?」
  棺婚無可無不可的道:「遲些你會知道答案。少帥大軍是否正分批潛來關中,其中最精銳的會躲到寶庫去呢?」
  寇仲把心一橫,無可奈何的道:「你只猜對一半,我們今趟來不是要裡應外合的攻下長安,而是要發動一場政變,助李世民登上皇座。現在什麼都告訴你哩!任由大姐發落。」
  婠婠神色不變,淡淡道:「算你老實。若我不是為弄清楚你們到長安搞什麼鬼?早現身與你們相會。沈落雁去見秀寧公主,接著秀寧公主往訪沈落雁,只要不是蠢材,當知她要見的人是你。秀寧公主離開時又像哭過的樣兒,接舊的兩天都是鬱鬱寡歡。唉!我的少師爺,你憑什麼敢去見李秀寧?李秀寧因何不揭發你?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有問題。」
  寇仲愕然道:「你對宮內發生的事確瞭若指掌。」婠婠湊前經吻他嘴唇,又挪開少許,露出迷人的甜笑,道:「李唐宮內
  這麼關鍵的重地,怎會缺少我們的人,這眼線是由先師親手布下,只對婠兒忠心。」
  寇仲沉聲道:「你對李世民做皇帝,似乎沒有任何反感?」
  婠婠采手撫摸寇仲臉頰,道:「誰當皇帝有什麼打緊?將來的帝國愈強大,婠兒愈歡喜。我不但不會出賣你,還會全力助你。唉!人家怎捨得害你們,怕你們不夠討厭婠婠嗎?」
  寇仲聽得目瞪口呆,完全掌握不到她真正的心意,只曉得事情成敗,完全操縱在她的手裡。
  婠婠收回玉手,輕輕道:「代我向子陵問好,遲些人家回來找你。」
  徐子陵來到床沿坐下,寇仲仍在發呆。
  寇仲哭笑難分的道:「婠大姐剛來過。」
  徐子陵神情凝重的道:「你驚覺坐起來的聲音,當時也把我驚醒過來。」
  寇仲道:「你聽到我們的對話嗎?」
  徐子陵道:「只聽到她故意說給我聽的最後兩句,你的說話則一字不漏。」
  寇仲道:「這是什麼娘的功法,她並沒有束聚聲音。」
  徐子陵道:「她不但已代替祝玉研成為魔門獨當一面的人物,且在天魔大法上青出於藍。若我沒有猜錯,她的語聲被局限在天魔場內,故不會外洩。」
  寇仲不解道:「她像是要蓄意來調戲逗玩我的樣兒,照道理她應找陵少而非是我。」
  徐子陵皺眉道:「婠婠變得似石之軒般難測和可怕,以前又說過她自有一套振興魔門的方法。唉!我真怕她挑戰妃暄,進行一場魔門和靜齋間的決戰。」
  寇仲駭然道:「那怎辦才好?以她們目前的功力,沒有人能逆料戰果。」
  徐子陵道:「你告訴她我們支持李世民做皇帝,她如何反應?」
  寇仲沉吟道:「她不但沒有動氣,還說將來的帝國愈強大,她愈高興。令人完全摸不透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徐子陵苦笑道:「終有一天我們會明白,出去再說吧!」

  跋鋒寒在花園半廊截住他們,道:「有客人到,我們到亭子說話。」
  三人來到像處於雪白冰封世界內的方亭,環石桌坐下。
  寇仲先把婠婠姑出現的突變告訴他,跋鋒寒道:「她當是在遠處窺伺,否則我定能生出感應。」
  徐子陵道:「很難說,天魔大法詭變莫測,寇仲要到她入房坐下始醒覺,兼且她對我們沒有敵意,令我們更難生出感應。」
  寇仲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何故把我們截住?」
  跋鋒寒微笑道:「新夥伴來行見面禮嘛!」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跋鋒寒道:「這一招很絕,虧他們想出來。今早裴寂來見我們福榮爺,說李淵認為錢莊須擴大本金至一百二十萬兩黃金,故要加入沙天南和獨孤峰兩位協作夥伴,每人各出十萬兩,還頒令種種規矩,把貞觀錢莊變成行杜式的一盤生意,每年由合夥者依投入資金比例選出社頭。那只要池生春得其他人支持,可一舉把控制權奪過去,我們的福榮爺別無他法下只好答應。」
  寇仲笑道:「真有趣,不過恐怕池生春不但事與願違,還要把他香家累積的財富硬嘔出來。若我所料不差,獨孤峰那一份該是由池生春拿錢出來的。獨孤峰如非銀根短缺,就不用把《寒林清遠》賣給池生春。」
  跋鋒寒油然道:「這方面的事暫不用我們去管。難得是小俊應付人的手法愈趨圓熟,頭頭是道,可獨當一面,何況有宋二哥在旁協助。」
  寇仲笑道:「我們的事如何?」
  跋鋒寒道:「小傑幸不辱命,查出春香閨房在上林苑內的位置,今晚就讓我以大刑侍候爾文煥大人,保證他事後會以為因過度歡好致虛脫。」
  寇仲道:「事關重大,我今晚充當老跋你的小卒,在旁看頭瞧尾,為你照應。」
  跋鋒寒欣然道:「子陵不去趁熱鬧嗎?」
  徐子陵道:「我想去見石之軒,順道看看希白的情況。」
  寇仲同意道:「我們分頭行事。」
  徐子陵道:「應否告訴石之軒婠婠刻下在長安呢?」
  寇仲道:「告訴他沒有相干,他絕捨不得害婠美人,還可告訴他伏騫是我們的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跋鋒寒道:「尚有一事告訴你們,元吉回來了,還在風雅閣定下一某酒席,今晚要去風花雪月一番。」
  寇仲想起他處死竇建德的情況,雙目殺機大盛,狠狠道:「看他能風流至何時?」
  石之軒獨坐小廳內,內院隱隱傳來侯希白均勻細長的呼吸吐納聲。
  對徐子陵來訪他沒有絲毫訝異,就像心如死灰,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心湖興起波瀾。徐子陵踏足小廳,心中對他生出這種特異的感覺。
  石之軒柔聲道:「子陵到我身旁坐下。」
  徐子陵在他身旁隔幾坐下,問道:「邪王在想什麼?」
  石之軒平靜的道:「自我出道以來,從沒有人問我在想什麼?更沒有人敢問我腦袋裡轉的念頭。」
  接著往他注視,若無其事的淡淡道:「為何子陵總是以邪王來稱呼我。是否下意識地害怕跟我石之軒建立起密切的關係?說到底青璇仍是我石之軒的親女兒,這是包括天地在內沒有人能改變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們的關係從未試過穩定下來,我從不曉得下一刻你會否動手殺我?這是邪王你的本色,你來教我該怎樣處理我們問的關係吧!」
  石之軒往前凝視,似在深思此一問題。
  徐子陵忍不住道:「我剛才進來的一刻,直覺感到你孤獨的心境。」
  石之軒淡淡道:「自我懂事以來,便感到自己的孤獨,那不是有多少人在你身旁的問題,而是當你把這人間世看通看透,你會變成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他們對得得失失的執迷不悟,在我眼中只是不值一哂的愚昧。要玩這生死之間的遊戲嗎?我石之軒比他們任何一個更出色當行。我曾企盼宗教能提供我在這困籠般的人生一個出口,最後發覺那只是另一種自我麻醉的沉迷。眾人皆醉我獨醒是無比孤獨的滋味,子陵明白嗎?」
  他的俯肺之吉,像巨石般投進徐子陵心湖內,激起滔天波濤。石之軒的冷酷、他的不近人情,非是因他天性好殺,或以破壞為樂,而是因他超乎常人的智能,看透人生的本質,從而自成一套別人難以動搖的處世方式。想以一般人的道德倫常的觀念去打動他,只是椽木求魚,不起絲毫作用。
  不過石之軒肯向他傾吐心事,代表他正處於一種異常的心境中。
  徐子陵道:「邪王竟是因看破世情,故感到與世隔絕的孤獨,然而不論這人世是如何不值一哂,我們也可在敵視或善待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間作出選擇。何況縱使人世有千萬般不是,總有可令我們心迷神醉、忘情投入的美好事物,讓我們感到此生無憾。」
  石之軒歎道:「你忘掉我石之軒的出身哩!就像子陵你身為漢族,以中土為根,對外族的壓迫,自然會奮起抗爭。不理你是多麼淡泊,因身在局中,故無可倖免。我曾有一個在此無邊苦海超脫出來的機會,卻被我一手毀掉!到今天我已一無一攬子。如非問我者是等若半子的你,我石之軒還不屑回答。」
  徐子陵搖頭道:「邪王並非一無攬子。」
  石之軒現出一絲苦澀的表情,道:「你是指青璇嗎?唉!你教我說什麼好呢?我根本沒資格去見她。在秀心去世前,我誤以為自己能冷對人世間的生死榮辱、悲歡離合。後來才知自己錯得多麼厲害!我自己是何等愚蠢?秀心是天下間唯一瞭解我的人,一直默默忍耐,默默等待,唉!」
  石之軒長身而起,負手走到右方窗子前,往外凝望。
  飛雪適於此時從天灑下,倍添石之軒悔恨交集的荒寒心境。
  石之軒平靜的道:「這或許是今冬最後的一場雪。」
  徐子陵曉得他不願自己瞧見他眼泛的淚光,仍坐在椅內,沉聲道:「一直以來,你老人家的一攬子作為,均是從自身的角度出發,依自己的喜惡行事,今次可否破例一趟,為青璇著想?」
  石之軒搖頭道:「太遲哩!無論我作什麼,均無法改變青璇對我切齒的痛恨!包括你徐子陵在內,誰都不能把她這根深蒂固的思想改變過來,所以我說石某人已一無一攬子。人生不外一個優勝劣敗的殘忍遊戲,但我這場遊戲快接近尾聲,我會證明給一攬子人看,沒有人可以擊敗石之軒。子陵回去吧!希白尚要在這裡多留三天,我現在是站在你們的一方,希望成王稱霸者是寇仲而非李世民。子陵勿要多作廢話,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思想,因為我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徐子陵心中暗歎,長身而起,心忖若讓智能通天的石之軒看穿他們正在支持李世民,站在慈航靜齋的一方,後果確不堪想像。因為他可不費吹灰之力的搗毀一切。
  只好道:「伏騫是我們的朋友,在刺殺趙德言時會是很大的助力。」
  石之軒默然無語。
  徐子陵又道:「婠婠剛來見過我們,她一直潛藏城內。」
  石之軒終有反應,點頭道:「希望石某人沒看錯她,我石之軒未竟的心願,終有一天於她手上完成。」
  徐子陵心中劇震,心中生出難以理解的懼意。石之軒的想法和婠婠親口說的大同小異,那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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