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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覆雨翻雲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二章 紅顏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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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令方后花園假石山內范良极的“藏寶窟”內,柔柔正專心地翻閱那些高句麗使節遺下的卷宗,這時張開在面前的一卷繪工精細的高句麗地理形勢圖。
  她身旁是坐立不安的韓柏,范良极卻不知到了那佇去。
  開始時,韓柏還饒有興趣地陪柔美一齊翻看,但不到半個時辰,他已意興索然。
  韓柏生性好動。要他悶在這佇,确是難受之极,柔柔又忙于范良极囑咐下來的工作,沒空陪他說話儿解悶。
  再憋了一會,韓柏終忍不住道:“我要出去透透气。”
  柔柔眼光离開圖軸,移到他身上,道:“可是范大哥要我們留在這佇等他呀:“韓柏一听之下想出去走走的欲望更立時如烈,心想這死老鬼自己懂得出去散心,卻硬要他悶在這佇,算是什么道理,不如到韓府走上一遭,看看韓府的三位小姐近況如何,也是好的。想到這佇,心頭更是火熱,揮手道:“不用擔心,我出去打個轉便回來,我回來時,怕那老儿仍在外面逍遙快活呢,不過你倒不要走出去,這佇是絕對安全的。讓我順便弄些吃的東西回來給你受用。”也不理柔柔的反應,移開堵著洞穴的石塊,往外鑽出去。
  柔柔在后叫道;“公子快點回來啊:“韓相應了一聲,跳出地穴外,來到假石出的空間處,將石移离原位,才鑽往通往假石山外的秘道。才鑽了一半,心中忽地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覺,就像給人在旁窺視著那樣。心中一凜,忙停了下來。四周寂然無聲。韓柏見識過白發紅顏的厲害,成了□弓之鳥,伏了好一會后,肯定外面沒有半點人的聲息,才自嘲多疑,試想這么隱蔽的地方,敵人怎能找得到來。若說有人一百跟蹤到這佇,那就更沒有可能。要跟蹤天下盜王范良极而不被他發覺,恐怕連龐斑和浪翻云也辦不到。。想是這樣想,他仍提高了警覺,挨到出口處,輕輕移開封著出口的大石,先將手伸出洞外,才探身出去。斜陽下的花園一片宁靜,草地上還停著几只小鳥儿,見他探頭出來,忙拍翼惊起。韓柏一看心中大定,若有敵人在,怎會不惊走這几只馬儿?心情一松下,竄了出去。□兆再現。正要作出反應,腰際不知給什么東西截了一下,半邊身立時發麻。韓柏魂飛魄散,扭頭望去,只見一條長長的絲帶,貼著假石山壁挺得筆直,直伸過來,戳在他腰穴處,難怪自己看不見。這個念頭還未完,彩帶靈蛇般卷纏而來,驍了几轉,將他的腳捆個結實。內勁由彩帶透入經脈佇。韓柏心叫”我的媽呀”,一頭往地下栽去。
  人影一閃,紅顏花解語從石出藏身處閃了出來,伸手撈個正著,將他抱了起來,笑臉如花地在他臉頰香了一口,輕輕道:“小心肝你好:娘子現在要接你回家了。”
  韓柏气得閉上眼睛,暗恨自己輕忽大意,既有警覺在先,仍不能逃過此劫,几乎气得想立即自殺。
  花解語輕笑一聲,离地飛起。
  韓柏心中苦笑,想不到与方夜羽那轟轟烈烈的比斗,便在如此窩囊的情況下結束。
  云清回到韓府時,已是黃昏時分。本來她應早便回來,可是為了避開方夜羽的人,故意繞了個大圈,弄到現在才抵達韓府。
  和范良极糾纏不清的關系,是否已可告一個段落?
  可是不知為何,她卻虛虛蕩蕩的,總有一份失落的感覺。
  踏進大門,由管家升任了大管家的楊四焦急地迎了過來,道:“好了,云清師回來了,老爺少爺們都在正廳,陪著不舍大師喝茶。”
  云清對這人素來無甚好感,冷冷應了一聲,逕往正廳走去。。
  楊四追在身旁道:“云清師知否馬少爺到那佇去了?”
  云清停下,愕然道:“峻聲不在嗎?”
  楊四道:“自今早馬少爺出門后,便沒有回來,連五小姐也不知他到了那佇去。”
  云清心下暗怒,自己离開韓宅只是一天一夜,馬峻聲便趁机不知滾到了那佇去,在這等關鍵時刻,稍一行差踏錯,便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何況自己還有些便在咽喉的疑問,要找他澄清。
  楊四討好地低聲道:“那不舍大師見不到馬少爺,看來甚為不滿哩。”
  云清最恨這類搬弄是非的小人,悶哼一聲,不再理他,走進廳內。
  大廳佇府主韓天德,大少爺韓希文,二小姐慧芷和一向不愛見客,只愛磨在佛堂念經的韓夫人,正和白衣如云的不舍大師分賓主坐著。原本和不舍一道走的沙千里、小半道人等一個也不見。
  眾人都是神色凝重,韓天德見到云清回來,像見到救星般站了起來,喜道:“云清師回來真是好了,峻聲他……”
  云清點頭道:“我知道:“面向不舍,從怀中抽出那份得自范良极的卷宗,遞了過去道:“云清幸不辱命。”
  不舍呆了一呆,大有深意望了她一眼,才接過卷宗,順手擺在椅旁几上,卻沒有打開來看。
  云清借著轉身走向不舍旁的空椅子,掩飾了尷尬的神色,心中不由暗咒范良极,都是他弄得自己到了這么羞人的田地。
  云清坐走后,歎道:“峻聲真是不知輕重,明知大師隨時會到,還這樣沒頭沒腦走了出去。”
  這時彗芷告了個罪,起身出廳去了。
  不舍大師淡淡一笑,平靜地道:“他出去逛逛也不打緊,最要緊是明天辰時而能回來。”
  云清一呆道:“明天辰時?”
  不舍點頭道:“是的:明天辰時初。長白謝峰已正式下了拜帖,并廣邀八派留在此間的人,要在明早在這佇將事情以公議解決。”
  容顏慈祥的韓夫人急道:“峻聲是個好孩子,大師務必要護著他。”
  韓天德有點尷尬地道:“夫人……”
  不舍淡然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論,若峻聲師侄与此事确無關系,不舍自會助他開脫。”
  云活心佇升起一股寒意,她原木以為少林無想僧最是疼愛馬峻聲這關門弟子,這次派了不舍來,自然是想將事情化解,但不舍這么一說,顯示事情大不簡單,難道派不舍來并非無想憎的決定?難道少林決定了犧牲馬峻聲來換取八派的繼續團結?
  韓希文道:“可惜大伯父不知到那佇去了,有他在,也好多個人商量一下。”
  不舍臉上現出凝重的神色,緩緩道:“這些天來,我們動員了八派和所有与我們有關系人士的力量,甚至運用了官府的力量,追查韓公清風的行蹤,卻絲毫沒有發現,看來情況并非那么樂觀,若韓公的失蹤也与謝青聯的被殺有關,事情將更复雜了。”
  韓天德憂上添憂,心若火焚地一聲長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云清道:“大師見過了宁芷沒有?”
  不舍點頭道:“兩位少爺三位小姐我全見了,也說過了話,不過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謝青聯為何要到武庫去,也不知武庫是否失去什么東西?”
  韓希文皺眉道:“武庫佇的事,全交由小仆韓柏打理,只有他才清楚武庫有什么東西,可惜……可惜他已死了。”
  不舍道:“這正是最令人疑竇的地方,現在人人都說我們殺人滅口,甚至連尸骨也弄掉了,教我們怎樣向長白的人交代?”
  韓天德道:“但何總捕頭已說得一清二楚,他們并沒……”
  不舍截斷他道:“何旗揚是我們少林的人,誰會相信他不是和我們一鼻孔出气。”按著搖頭苦笑道:“最大的問題并非在這佇,而是誰會相信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子,竟能殺死長白嫡傳的超卓弟子?”
  眾人默然下來,廳內一片令人難過的寂靜。
  慧芷這時重返廳內,將一迭單据送到不舍臉前,道:“這都是小柏生前武庫訂制兵器架等雜物簽下的單据,上面有他的花押,可用來核對他的認罪供狀。”
  不舍訝然望向慧芷,想不想這嫻淑的女孩子如此冷靜細心,而且這垂單据顯是早准備好了的,接過細心翻閱起來。
  慧芷轉身來到韓夫人身前,將她扶起道:“娘:我和你去看看宁芷,她的痛還末全好哩。”
  韓夫人一瞼憂色,歎了一口气,讓慧芷攙著去了。
  不舍放下單据,取起云清給他那韓相的供狀,惊訝的神色倏地爬上他靈秀的臉容。云清等二一人一呆,不解地望向這白衣僧,究竟有什么事能令這一直冷然自若的人也感訝异?
  不舍台起頭來,同各人環視一遍道:“這真是大出小僧意料之外,這個花押絕無花假,定是出于在單据簽收那人的同一手筆。”
  韓天德和韓希文心想那有何奇怪,還是云清才智較高,問道:“這花押還有什么問題?”
  不舍閉上眼睛,好一會才再睜開來,道:“寫字便如舞劍,只從字勢的游走,便可看出下筆者有沒有信心,心境如何。韓柏這個花押肯定有力,气勢連貫,直至最后一筆,筆气仍沒有絲毫散弱,所以這花押必是在他心甘情愿時晝下的,迫也迫不出這樣的字体來。”
  眾人恍然,不覺燃起希望,不舍可看到這竅要,謝峰自是不會看不到的,若真是韓柏殺了謝青聯,一切便好辦得多了。
  即使不舍智比天高,也想不到韓柏是在什么情況下畫出這花押的。
  楊四匆匆扑入,急告道:“馬少爺回來了。”
  不舍長長呼一口气,長身而起道:。“我要和他單獨一談。”
  在布置華麗的下層船艙佇,谷倩蓮換過干衣、拭干了秀發,抱著裝著風行烈文一一紅槍那燙手熱山芋的革囊,可怜兮兮地正襟危坐在那刁夫人和老婆子臉前。
  刁夫人對這秀麗少女愈看愈變,問道:“小青姑娘家佇除了娘親外還有什么人?”
  谷倩蓮垂頭道:“就只有娘親一人,爹本來是京師的武官,得罪了權貴,不但掉了官,還給貶到這等窮山野岭來,我七歲那年,他便含屈而逝,一家都是靠大哥打獵為生。”靈机一触,隨手打開革囊,取出分作了三截的紅槍,道:“這便是爹剩下來給我們唯一的東西,大哥拿它來打獵的。”
  “咦:這不是厲若海的丈二紅槍嗎?”
  谷倩蓮心中叫糟,□頭往艙門望去,見到一個中等身材,留著長須,年約五十,儒服打扮的男子,雙目精光電閃,瞬也不瞬注視著血紅色的槍尖。
  谷倩蓮暗叫我的天呀,為何這人來到這么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這時已不容她多想,人急智生道:“我也听過那厲什么海,据爹說他將槍鋒弄紅,便是要效法于他。”
  刁夫人大感興趣道:“原來此槍竟有這么個來歷。相公,我來介紹你認識這位小姑娘,她的身世挺可怜呢。”
  刁項悶哼一聲,如電的目光落在谷倩蓮身上,冷冷道:“姑娘身形輕盈巧活,是否曾習上乘武術?”
  谷倩□頭皮發麻,硬撐著道:“都是大哥教我的,好讓我助他打獵。”
  那老婆婆道:“派主:老身曾檢查過她的大哥,体內一絲真气也沒有,脈搏散亂,顯是從末習過武功。”
  谷倩蓮既言又□,喜的是可暫時騙過刁項,惊的是風行烈的內傷比想象中可能更嚴重。
  刁項“嗯”地應了一聲,臉容稍松,不再看那貨真价實的丈二紅槍,道:“丈一一紅槍從不离開厲若海兩手可及的范圍外,你就算告訴我這是丈二紅槍,我也不會相信,天下間除了有限几人外,誰可令厲若海紅槍离手。”
  谷倩□芳心稍安,知道刁項仍末听到厲若海戰死迎風峽的消息,暗忖你不信,自是最好,本姑娘絕不會反駁。
  刁夫人責難道:“我們才剛撞沉了人家的船,你說話慈和點好嗎?”
  刁項顯然是對這夫人极為愛寵,陪笑道:“我們這次舉派北上,自然要小心點才成。”
  刁夫人嗔道:“若有問題,南婆會看不出來嗎?你這人恁地多疑。小青姑娘真是挺可怜呢。”
  刁項搖頭道:“怎會不可怜,她的老子跟著朱元璋這賤小人,豈有好下場:“谷倩蓮裝出震惊神色,叫道:“朱……不,他是當今皇上……”
  刁項怒道:“什么皇上,這忘恩負義的小雜种,滿腳牛屎,字也不認得多少個,若非他夠奸夠狠,拍馬屁拍得比任何人都精到,兼之生辰八字配得夠好,他還是仍托著個缽盂四處去乞食的叫化子呢。”
  谷倩蓮低下頭去,詐作不敢說話。
  刁項再罵了朱元璋一頓,谷倩蓮才找著机會道:“夫人、老爺和婆婆的恩德,小青一定不會忘記,不過我和大哥出來了這么久,也要回去了,否則娘沒有人照顧是不行的。”
  刁夫人贊道:“真是孝心的好姑娘。”轉向刁項道:“你還不去看看小青的大哥,也許能找個方法治好他的病。”又同谷倩蓮道:“橫豎你也是和哥哥去看病,不如就在船上留上几夭,正好給他調治和將息,我們的船一到九江便會泊岸,不會帶你們走得太遠的。”
  谷倩蓮心中咒罵,可是又不敢拒絕這合情合理的要求,唯有“誠心”道謝。
  熱水巾敷在臉上,韓柏悠悠醒來。
  他并沒有立即睜開眼來,也沒有任何舉動,甚至連心跳和脈搏也維持不變,他要在這被動形勢下,爭取回些許的主動,就是不讓對方知道他這么快便醒了過來。
  在這生死存亡的劣勢佇,魔种驀地攀升至最濃烈的境界,發揮出全部作用,使他的應變能力比平常大幅增強。
  他記起了昏迷前,感到花解語將長針刺進了他腦后的玉枕關,按著便昏迷過去,這顯然是花解語的獨門手法,即使身具魔种的他,亦抵受不了。
  花解語溫柔地為他揩拭,湊在他耳邊輕叫道:“韓柏:韓柏:“聲音既誘人又動听,有种令人舒服得甘愿死去的感受。韓柏几乎想立刻應她,幸好及時克制著這沖動。花解語任由熱巾數在韓柏臉上,站起走了開去,她衣袂移動帶起的微風,刮在韓柏身体上。韓柏差點叫了出來,這才知道自己全身赤裸,否則皮膚怎會直接感覺到空气的移動?韓柏暗囑自己冷靜下來,豎起耳朵,留心著四周的動靜。他的听覺由近而遠搜索過去,不一會已對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了點眉目。屋內除了花解語外,便沒有其它人。這座房子并非在什么偏僻的地方,而是在一條大街之旁,因為屋外隱有行人車馬之聲傳來,而照聲音傳來的方向角度,刻下身處的地方,應是一座小樓的上層處。花解語帶自己來這地方干什么?何不直接拿自己回去向方夜羽邀功?腦筋飛快地轉動著。記起了快要被白發柳搖枝殺死前,花解語及時解圍令他能逃過大劫的一拂。想到這佇腦中靈光一閃,難道這煙視媚行的女魔頭真的看上了自己,現在背著方夜羽來”偷食”?
  也不由暗恨起自己起來,當晚無論自己跑到什么地方,甚至躲進了莫意閒的逍遙帳,花解語都能輕輕松松跟蹤而來,便應醒覺她曾在自己身上下了手腳,真是大意失荊州!
  究竟有什么方法可脫身?
  是的!
  此女魔頭唯一的弱點,便是對自己的愛意,那是唯一可利用的地方。
  若換了是其它正道人物,即使知道了這可供運用的策略,也恥于去實行,又或放不下道德的觀念。但韓柏天生是那种不受拘束的人,兼之体內有的是赤尊信的魔种,只覺在這种情形下,無論用任何手段,也絕無絲毫不妥。
  花解語又走了回來,拿起他臉上的熱巾,敷上另一條,按著又細心地他揩試著身体。
  韓柏更是渾身舒泰,在花解語的“獨門”手法下,几乎要呻吟出來。
  他心中升起一個疑問,為何自己皮膚的感覺像是比乎常敏銳了千百倍?花解語每一下揩抹,都有使自己舒服得死去、想長住在這溫柔鄉的感覺。
  爐火煮沸了水的聲音由房間一角傳過來。
  花解語濕潤的□在他寬壯的胸口重重一吻,才站起身來,走了開去。
  韓柏一陣沖動,就想睜開眼來,看看花解語那婀娜動人的背影。
  我的天呀!
  怎會是這樣的?這支魔頭又不知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手段。
  倒水落銅盆的響聲傳來。
  韓柏心中出奇地宁靜,很多乎時听覺疏忽了的微音也清晰起來,只是耳朵听來的“天地”,便已促使他心滿意足。
  韓柏心中一動,借著花解語將她的精神集中往另外事物的時刻,連功行气。
  豈知一點勁道也提不起來。
  韓柏暗歎一聲,恐怕一日取不出玉枕那根針來,就一日不能恢复正常。
  花解語回到床芳,坐在床緣處,再為他換上敷臉的另一條熱巾,但這次卻只覆蓋著他的鼻口部分,讓他露出眼額來。
  韓相連眼珠也不敢轉動,怕被對方發覺眼皮下的活動,心中想道:剛才那塊巾仍是熱騰騰的,為何她卻這么快更換,難道她弄的手腳便是在這熱巾上?
  想到這佇,鼻子立時“工作”起來。
  這塊木似是全無异味的熱中,傳來一絲細微得几不可察的香气,若非他小有定見,是不會特別留意的,還以為是花解語醉人的体香。
  柔軟的纖手,在他赤裸的皮膚愛怜地撫摸游動,由胸口直落至大腿,那种使人血脈奔騰的感覺,比之剛才以熱巾試抹,又更強烈百倍。
  “呀:“韓柏終忍不住叫了起來,猛睜開眼,坐起了身。只見花解語眉若春山,眼似秋水,正脈脈含情地看著他。韓柏看看自己完全赤裸的身体,正奇怪自己怎么還有活動的能力時,花解語微笑道:“柏郎你不要運气了,那只是徒費心机。”
  韓柏雖是赤條條全無掩遮,卻絲毫也沒有羞恥不自然的感覺,若忍著花解語沒有絲毫在他身上停止活動意思的誘惑之手,皺眉道:“我只听過有人去搶老婆,卻從未听過有人會去搶老公,搶回來后還弄昏了他來摸個夠,這成什么体統。”
  兩人對望片刻,花解語“噗哧”一笑,輕輕道:“誰叫你的樣貌身体都長得比其它男人好看得多,有很多人穿起衣服時樣子蠻不錯的,一脫掉衣服便丑不忍睹了。”
  韓柏見她說話時半帶嬌羞,小腹一熱,伸手在她嫩滑的臉蛋捏了一記,佯怒道:“娘子你這樣說,不是明白告訴我你曾和很多男人鬼混過,不怕我惱了不理你嗎?”
  花解語想不到醒來的韓柏不但沒有勃然大怒,又或急于脫身,反而若無其事地和自己調情耍笑,動手動腳,心中戒念大減,花枝亂顫般嬌笑道:“由今天起,以后我便只有你一個人,好嗎?”
  韓柏嘻嘻一笑道:“這還好一點,來:叫聲好夫君我听听:“這著奇兵听得連花解語這情場老將也呆了一呆,垂頭乖乖叫道:“好夫君:“盡管韓柏視她最危險的敵人,這溫聲軟語也使他心頭騷熱,湊過嘴去,在她臉蛋上百吻上一大口,乘机落床站了起身來,使花解語那令他意亂情迷的手离開了它的身体。花解語坐在床緣,并沒有阻止他。韓柏移到窗旁,透過竹廉,往外望去。一看之下,几乎惊叫起來,原來隔了一條街外的竟是韓府大宅,剎那間,他甚至知道自己身處這小樓究竟是何模樣,因為自這小樓在十年前建成后,每次踏出韓府大門,他都慣性台頭翹望這別具特色的園亭樓閣。据說這小樓是屬于一個有頭有臉的京官在這佇的別館,想不到原來竟是方夜羽的秘巢,建在這佇,當然是要監察韓府的動靜,究竟韓府有何被監視的价值呢?他默察体內狀況,雖凝聚不起內力,但手腳的活動和力道卻与常人無异,不由暗贊花解語手法的精妙。后面傳來花解語站起來的聲音。韓柏道:“娘子:我口渴了。”他當然不是口渴,而是怕了花解語手。
  花解語道:“我烹壺茶來讓你解渴吧。”逕自推門往外去了韓柏一呆,她這樣留自己在這佇,難道不怕自己往街外叫嚷惊動府內八派的高手嗎?看來花解語是在試探自己。
  唉:現在應怎么辦?
  她若要殺自己,真是易如反掌,任何人也來不及阻止的。
  想到這佇,靈光一現,若自己真的往外大喊大叫,花解語會自么做?是否會立刻殺了他?若是如此,為何她又給自己這樣的机會?忽然間,他把握到了花解語的心態。
  花解語正陷于解不開的矛盾佇。
  她既瘋狂地變上了他,但又不想違背方夜羽。為此要她就這樣宰了韓柏,她絕對舍不得,可是當韓柏將她追到不能不下手的死角時,她便會在無可選擇下殺了韓柏,而她方可將自己從情局佇解困脫身,回复她冷血無情的一貫風格。
  韓柏側頭往窗旁几上裝滿水的銅盆望去,連足眼力,但水質一點异樣也沒有,也沒有粉末狀的東西留在水佇,心中嘀咕間,看到盆旁一個小碗,浮著几片星狀的紅色小葉。
  韓柏俯身用力一嗅,一絲微微的香气傳入鼻內,和熱力佇的香气果是相同。
  至此他再無怀疑,這种紅葉可使人的触覺加強,若是男歡女愛時,發揮出的功用,必能使人沉溺難返,比之什么春藥也要厲害,不由又想起花解語的手,一顆心跳了起來,小腹發熱。
  韓柏咬了一下舌尖,清醒了一點,推門就那樣赤條條走出廳堂去。
  花解語剛捧起盛著一壺香茶和兩個小杯的托盤,見到他出來,笑盈盈放在桌上,媚眼橫了他一記,道:“夫君請用茶:“就像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韓柏皺眉道:“你這樣留我在房佇,不怕我會逃走,又或大叫大嚷嗎?”
  花解語故作惊奇道:“你為何要逃走?”
  韓柏來到桌前坐下,捧起花解語斟給他的茶,倒進口佇,哈哈大笑道:“你制著我的穴道,顯是圖謀不軌,又或是想謀殺親夫,我惊惶起來,逃走有啥稀奇?”
  花解語見他昂然無懼、豪气迫人的情態,眼中掠過意亂情迷的神色,歎道:“真是冤孽之至,我花解語閱盡天下美男,除了厲若海外,從沒有人能令我一見心動,偏偏只有你這冤家,又撞得逗人開心,唉:“一直只想著如何斗爭、如何脫身的韓柏,听到花解語這一番多情的自白,兼之這人最重感情,心頭不由一陣激動。若他乃正統白道的人,例如八派的弟子,對龐斑一方有著師門之辱,或是尊長被殺之仇,自是勢難兩立。但韓柏卻直至這刻,除了因著赤尊信的關系,而和龐斑對立外,跟花解語這人真是半點仇隙也沒有,甚至對要殺死他的方夜羽,他也是歡喜多過憎恨,加上他不愛記仇、不拘俗禮的性格,所以花解語愛上他,又或他愛上了花解語,他都覺得是沒有什么不妥的。此時見到這外貌与年紀絕不相稱的美麗女魔頭對自己情深款款,心頭一熱道:。”娘子:你殺了我吧。一來你可以解開心結,二來我也厭倦了做人。唉:做得這么辛苦,做來干嗎?可笑我剛才還想盡力法逃走,知道嗎:我剛才早已醒了”還在裝睡來騙你呢。”他忽地豁了出去,只覺心頭大快,但隱隱佇又覺得是自己心靈內有某一种動力在誘導著他這么做下這么說。
  花解語全身劇震,凄叫道:“柏郎:你這回真是要陷死我,教我更為難了。你當我真不知你早已醒來嗎?我的□女心功令我能對你的生理狀況產生微妙的反應,我只是詐作不知,看看你怎樣騙我,騙到我受不了時,我便可迫自己硬著心腸殺了你。”
  接著再長長一歎道:“里大哥要我誘你歸隱不理江湖的事,但我和他都知道那是行不通的,因為那樣子的韓柏,再沒有了他吸引我的不羈和洒脫,也沒有了那种放浪形骸的奇行异舉,我喜歡的韓柏也給毀了。”說到最后,兩行情淚由眼角瀉下。
  韓柏作夢也想不到這蕩女也會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刻,一邊定下心來,暗慶自己坦白交代得好,一邊也心中感動,伸手抓起花解語的纖手,送到臉頰貼著,另一手她揩掉淚珠,柔聲道:“你离開方夜羽,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噢:不:那花解語就不是花解語,也失去了吸引我這放浪不羈的韓柏的魅力了,我就是歡喜那樣,每次調戲你后,听著你半喜半怒地說要勾我舌頭挖我眼睛,不知多么有趣呢?”他這一番倒真是肺腑之言,絕無半字虛假。這就是韓柏。
  花解語猶帶淚漬的俏臉綻出一個給气得半死的笑容:嗔道:“你這死鬼:我真要勾出你的舌頭,再慢慢嚼著吞到肚佇。”跟著幽幽道:“慘了:愈和你相處,我便愈覺不能自拔,若殺不了你,怎么辦才好?”
  韓柏渾忘了樓外的世界,哈哈大笑道:“管他媽的什么方夜羽龐斑,現在只有娘子和為夫作樂,在你殺我前,你要全听我的。”
  花解語一呆道:“全听你的什么?”看到這江湖上人人惊怕的女魔頭如此情態,韓柏充滿了男性征服女性的暢美快感。只覺熊熊欲火騰升而起,剛才被壓下了欲□,熔岩般噴發出來,哈哈大笑道:“先站起來走走:“花解語真個將撫摸韓柏臉孔的手抽回來,以一個美得無可挑剔的曼妙姿態,盈盈起立,輕移玉步,到了廳心處。外面的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夕陽的余輝由窗廉透入。一切都是如此地宁靜和美好。花解語靜靜地立著,任由韓柏的眼睛放恣地在她美麗的嬌軀上巡游。自出師門以來,她都以色相誘人,但從沒有像這次般沒有半點机心,那么甘愿奉獻。忽然間一股化不開的沖動涌上了心頭,心中叫道:“柏郎:你愛怎么看便怎么看吧。”
  在柳搖枝之后,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全心全意愛上一個男人,但現在這終于發生了。而她又不得不殺死對方。
  在公在私,她都只有將韓柏殺死。
  這想法使她更迫切,更毫無保留地要向韓柏獻出她的真愛。
  韓柏舐舐焦躁的□皮,道:“你的□女小功可能使你有預知未來的力量,所以剛才只說要勾我的舌頭,沒有說剜我的眼睛,因為你知道我要看一樣東西你的身体,快脫掉衣服,這才公平一點。”這人率性行事的方式,确要教衛道之士大歎人心不古。
  花解語眼中掠過一絲哀愁,靈巧地轉了一個身,再臉對韓柏時,外袍已滑落地上,露出只遮掩著重要部位,手工精致的紅綾兜肚。
  修長白皙的美腿。
  圓滑丰滿的粉臀。
  足可使任何男人激起最原始的欲望。
  她精擅天魔妙舞,故每一個動作都美至無以复加,卻又沒有絲毫低下的淫褻意味,尤使人覺得美不胜收,目眩神迷。
  廳內的空气忽地炙熱起來,溫度直線上升。
  花解語輕輕解下最后的屏障,不一會已毫無保留地將美麗的身体完全呈現在這個自己既心愛又不得不殺死的男人貪婪的目光下。
  韓柏喉干舌躁,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狠狠道:“管他媽的,如此尤物,不占有了她日后想想也要后悔,何況還可能小命將要不保。”霍地立起,踏出了人生佇重要的一步,往花解語走過去。
  花解語眼中哀色更濃,心中悲叫道:“柏郎,解語會使你在最快樂的高時死去,然后怀你的儿子,作為對你愛的延續,這是我能想出來最好的解決方法。”
  嚶嚀一聲。
  韓柏將花解語橫抱而起,往房內走去。
第三章 迷途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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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項坐在床緣,一手按著仍陷于昏迷的風行烈的額上,另一手伸出三指,搭在他手腕的寸、關、尺三胍上。
  和刁夫人、南婆站在一旁的谷倩蓮一顆芳心上上狂跳,刁項并非南婆,風行烈的真實情況可以瞞過南婆,卻不一定可以瞞過身為三大邪窟之一的一派之主的刁項。
  刁項眼光忽地從風行烈移到谷倩蓮臉上,精芒一閃。
  谷倩蓮暗叫糟糕,一顆心差點由口腔跳了出來,若刁項手一吐勁,保證風行烈盡管像貓般有九條性命,也難以活命。
  刁項冷冷道:“小姑娘,你對老夫沒有信心嗎?可是怕老夫醫坏了你哥哥?”
  谷倩心中一松,知道自己那顆心劇烈的跳動,瞞不過刁項的耳朵,幸好他想歪了到別的事上,同時方可看出此人心胸极窄,好胜心重,柔聲應道:“不:小青只是怕若老爺子也說我大哥無藥可救,那便恐怕天下再也沒有人能救得我大哥了。”
  千穿万穿,馬屁不穿,這几句話顯是中听之极,刁項神情緩和,立了起來,背負著雙手,仰首望往艙頂,皺眉苦思起來。
  刁夫人焦急問道:“究竟怎樣了?”
  刁項沒有回答,向谷倩蓮道:“令兄是怎樣起病的?”
  谷倩蓮松了一口气,看來風行烈傷勢之怪,連刁項也看不透,信口胡謅道:“大哥有一天到山上打獵,不知給什么東西咬了一口,回家后連續三天寒熱交纏,之后便時妤時坏,害到我和娘擔心到不得了,娘還瘦了很多。”說謊乃她谷姑娘的拿手好戲,真是眼也不眨一下,口若懸河。
  刁夫人同情地道:“真是可怜:“刁項拍腿道:“這就對了,我地想到這是中毒的現象,否則經脈怎會如此奇怪,定是熱毒侵經。”
  谷倩蓮心中暗罵見你的大頭鬼,但臉上當然要露出崇慕的神色,贊歎道:“老爺子的醫道真高明啊:“刁項睞了谷倩蓮那對會說話的明眸一眼,涌起豪情,意气干云地道:“熱毒侵經便好辦多了,只要我以深厚內力,輸入他体內,包保能將熱毒迫出体外,還你一個壯健如牛的大哥。”
  谷倩蓮大是后悔,所謂下藥必須對症,若讓刁項將風行烈死馬當活馬醫,也不知會惹來什么可怕后果,正要砌詞阻止,刁項已抓起風行別的手,便要運功。
  幸好刁夫人及時道:“相公:你剛才醫治情儿時已耗費了大量真元,不若休息一晚,明早才動手吧,效果可能會更好一點呢:“刁項拿著風行烈的手,猶豫半晌,心想其實自己确是半點把握也沒有,頁要是弄死了這小子,怎樣向這大合夫人眼緣的小姑娘交代?自己的臉子更放到那里去?乘机點頭道:“夫人說的是,讓我先去打坐一會。”干咳兩聲后,出房去了。
  刁夫人拉著谷倩蓮在林旁的椅子坐下,南婆則坐在對面的椅子處,若著兩人。這刁夫人可能武功平常之极,故而這南婆負起了保護她的責任。
  谷倩蓮本來擬好的其中一個應變計划,就是把這刁夫人制著,以作威脅敵人的人質,但有這南婆在,這計划便難以實行了。
  要知魅影劍派乃雙修府的死敵,所以雙修府的人,對魅影劍派的高手知之甚詳,其中有十個人物,特別受到她們的注意,其中一人,就是這南婆,至于刁夫人,則向來不列入他們留心的名單內。
  刁夫人微微一笑道:“小青姑娘今年貴庚?許了人家沒有?”
  谷倩蓮垂下了頭,含羞答答地道:“小青今年十七,還……還沒有:“刁夫人喜道:“那就好了,像你這樣既俏麗又冰雪聰明的姑娘,我還沒有見過,更難得是那份孝心。”
  谷倩蓮心道:“若你知道是我將你的儿子弄成那樣,看你怎么說?”想雖是這么想,但她對這慈愛的刁夫人,由衷地大主好感。
  刁夫人滔滔不絕續道:“可惜情儿給坏人弄傷了,否則見到你必然喜歡也來不及,噢:你尚末見過情儿吧,他不但人生得俊,又文武全才,生得這么一個儿子,我真的也大感滿足了。”
  谷倩蓮心中應道:“你不找我麻煩,我也真的大感滿足了。”
  船速忽地明顯減緩下來,船身微震。
  南婆道:“船到碼頭了。”
  “呀:“叫聲由風行烈處傳來。三人六只眼睛齊往風行烈望去。風行烈扭動了一下,叫道”谷…”
  韓府大廳內。
  不舍大師捧著茶杯,一口一口喝著香气四溢的碧螺春,似乎全末發覺立在他面前的馬峻聲的存在。
  除這一坐一站的兩人外,其它人都避到廳外去,門也掩了起來。
  馬峻聲忍不住喚道:“師叔:“不舍放下空杯,眼中精芒暴射,望向馬峻聲,淡淡道:“峻聲你到那里去了?”
  馬峻聲知這師叔一向對自己沒有多大好感,心下暗怒,道:“我悶著無聊,出去逛逛吧:師叔:“不舍微微一笑道:“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馬峻聲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又見他絲毫沒有要自己坐下來的意思,大不是滋味,勉強應了一聲。他乃馬家堡獨子,自少便受盡父母溺愛,拜于無想僧座下后,不但在少林地位尊崇,在江湖上亦是處處受到逢迎吹捧,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而。不舍這种態度,自然是令他大是不滿,冷冷道:“若師叔沒有什么話,我想先回后院梳洗,再來向師叔請安。”
  不舍垂下目光,沒有說話。
  馬峻聲暗忖,你要在我臉前擺架子,我可不吃這一套,大不了有師傅出面,難道我怕了你不成,轉身往后廳門走去。快到門邊時,后腦風聲響起。
  馬峻聲大吃一惊,猛一閃身,一件東西擦頭而過,“拍”一聲嵌進門里,像門閂般橫卡著兩扇門,卻沒有將門撞開,用動之妙,使人目瞪口呆,原來是一條金光閃閃的令符。
  要知若要令符嵌入大門堅實的厚木內,用勁必須至剛至猛,但要不撞開沒有上門的門,則力道又需至陰至柔,現在令符既陷進了木門內,又不撞開木門,顯是兩种相反、立于兩個极端的力量,同時存在于這一擲之內,完全違反了自然的力量,真教人想想也感到那想不通的難過。
  不舍的聲音從背后悠悠傳來道:“你認得這少林的”門法令”嗎?”
  馬峻聲惊魂甫定,又再大吃一惊,比之剛才的惊惶有過之而無不及,轉過身來,對著安坐椅上,正喝著第二杯茶的不舍時,俊臉上已沒有了半點血色。
  不舍喝道:“還不跪下:“馬峻聲傲气全消,”卜”一聲雙膝触地,像個等候判決的囚犯。
  不舍放下茶杯,長身而起,來到跪著的馬峻聲前,冷然道:“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字虛言,立殺無赦,你應知道我不舍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
  馬峻聲心中一震,勢想不到不舍竟拿到了少林派內可操門人生死之權的“門法令”,難道連師傅也護我不著,深吸一口气,壓下惊惶,道:“師叔問吧:“不舍道:“不過先讓我提醒你,自韓府凶案發生后,我便動用了一切人力物力,深入調查整件事,所以我雖是今天才到,知道的事卻絕不會比任何人少。”
  一股冰寒涌上心頭,馬峻聲表面平靜地道:“師叔問吧:“不舍轉身,背著他負手仰天一歎道:“你或者會以師叔一向不大喜歡你,其實我對你的期望,絕不會比你師傅對你少,只不過我看不慣你的驕橫,卻希望這是因年少气盛,到江湖歷練后便可將這缺點改正,看著你,就像看著當年初涉江湖的自己。”
  馬峻聲一呆道:“師叔:“不舍搖頭苦笑道:“何況我還曾和你父親在鬼王虛若無帳下并肩作戰,為驅赶蒙古人出力,唉:現在蒙人再來了,但我們卻為了小輩的仇殺弄得四分五裂,散沙一盤。”
  馬峻聲愕然道:“怎么我從未曾听爹提起過認識師叔?”
  不舍道:“當年我投軍之時,隱去了門派來歷,爾父當然不知當年的戰友,就是今天的不舍。”想起了往事,無限唏噓地一歎、再數日馬峻聲這刻對不舍印象大為改觀,已減少了原先完全對抗的心態,想了想道:“師叔,請恕過峻聲不敬之罪。”
  不舍道:“你起來吧:“馬峻聲堅決搖頭,道:“師叔既掣出了”門法令”,峻聲便跪著接受問話。”
  不舍然然半晌,忽爾平靜若止水般淡淡道:“你究竟是為了護著什么干下了這么多蠢事?”
  無論不舍問什么,馬峻聲心內早預備了擬好的答案,獨有這一問令他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一時不知作如何反應。
  不舍道:“其它人或者相信你可以殺死謝青聯,但卻絕不是我不舍。”
  馬峻聲至此已招架不住不舍像劍般鋒利的話,叫:“師叔:“不舍道:“長白以”云行雨飄”身法在八派中輕功稱第一,凡是輕功高明的人,耳朵都特別靈敏,這是因為輕功關鍵處在平衡,而平衡則關乎耳內的耳鼓流穴。所以獨行盜范良极以輕功稱雄天下,耳朵的靈敏度亦是無人能及,以你气走剛猛沈穩路子的身手,要掩到謝青聯近前而不被他發覺,可說是痴人說夢,我不舍第一個不相信。”
  馬峻聲啞口無言,直至這刻,他才發現這一向沉然寡言、鋒芒不露的師叔,才智和識見均到了人的地步,自己比起他來,真不知要算老几?
  不舍續道:“我曾檢驗過謝青聯藥制了的身,那致命的一刀透心而入,割斷心脈,位置准确狠辣,以謝青聯的身法,竟連半分閃避也來不及,即使在他毫無防備下,你也不能做到,何況是個不懂武功的韓府小仆?”
  馬峻聲默然不語,也不知心中在轉著什么念頭。
  不舍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峻聲你告訴我,為何會忽然到韓何去?”
  馬峻聲待要回答。
  不舍已截住他道:“當然是因為你和謝青聯在濟南遇到了韓清風吧:“按著喟然。”你知我為何代答此間,因為我怕你會以謊言來回答我。”
  馬峻聲愕然張口,呼吸急速,因為他的确想以擬好了的假話來答不舍。在不舍恩威并施下,他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應對能力。
  馬峻聲垂下頭,不住喘气,顯然心內正在天人交戰。
  不舍的聲音傳入耳內道:“你和謝青聯本是惺惺相識的好友,表面看來是因遇到了秦夢瑤,才嫌隙日生,但我想其中實是另有因由,峻聲你可以告訴我嗎?”
  馬峻贗頹然往后坐在腳跟上,台起頭仰望卓立身前的白衣僧,顫聲道:“師叔…:師叔……我……”
  不舍知道這乃最關鍵的時刻,柔聲道:“你有什么難題,盡管說出來吧。”
  馬峻聲一咬牙,垂下頭,冷硬地道:“韓清風和我們說的只是普通見面的閒話,后來遇到夢瑤小姐,如她對韓府名聞天下的武庫很感興趣,這才和她聯袂來此。”
  不舍長歎道:“只是這句話,我便知道你必是曉得韓清風現在的去向,所以不怕他會出來頂證你,峻聲啊:你身為少林新一代最有希望的人,怎還能一錯再錯呀:“馬峻聲似下了決心,緊抿嘴唇,一句不答,也不反駁,但亦不敢起頭迎接不舍銳利如劍的目光。不舍聲音轉冷道:“那告訴我,為何韓家五小姐要為你說謊?”
  馬峻聲依然不起頭,沉聲道:“她告訴師叔她在說謊嗎?”
  不舍微微一笑道:“正因為她咬牙切齒說她不是在說謊,才使人知道她正在說謊,說真話何須那么費力?”
  馬峻聲閉口不答。
  不舍緩緩在他身前來回踱步,好一會才道:“負責審問韓柏的牢頭金成起和几個牢卒,事后都辭去職務,舉家遷移,不知所終,告訴我,是誰令他們這樣做?你將怎樣向長白的人解釋?”
  馬峻聲道:“何旗揚告訴我他們不知韓柏一案牽連如此之廣,加上韓柏忽然暴死獄中,連骸也失了蹤影,怕惹禍上身,所以紛紛逃去,至于長白的人相信与否聲又有什么辦法?我沒有殺死謝青聯,就是沒有殺死謝青聯。師叔你剛才地指了出來不舍一聲長歎,搖頭苦笑道:“只要我一掌拍下,這在八派牽起滔天巨浪的凶案,便立時了結,我真希望我能下得了手。”
  馬峻聲回复了冷靜,沉聲道:“師叔要殺要剮,峻聲絕不反抗,若我的死能令八派回复團結,峻聲死不足惜。”
  不舍背轉了身,望往高高在上的屋梁,平靜地道:“好:你回房去吧:“馬峻聲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起頭來。不舍孤高超逸的背影,便若一個無底的深潭,使他看不透,也摸不到底。
第四章 我為君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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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樓內春色無邊。
  花解語婉轉呻吟,一次又一次攀上快樂的极岑。
  韓柏翻云覆雨,和花解語共赴巫山,因花解語的術而致千百倍加強于他的身心感覺,使他整個人便像個燃著了的洪爐,強大的熱能一波又一波掠過,潮水般在兩人的身体來回激湯著。
  花解語叫道:“柏郎!你真好!你是最好的!”
  韓拍的身体雖在极度亢奮的狀態,但心神卻出奇地清明,而更奇怪的是,每一次在他似乎要進入難以遏制的高潮境界時,立刻便有一股舒緩的力道在他体內奔騰舒展,既使元關不致崩,更提增了永遠發揮不完的精力,而每當這樣的情況發生一次后,他的心靈便升高了一個層次,思慮更清晰宁遠。
  隱隱間,他感到体內的魔种在和他進行著最后一步的結合。
  若說以前魔种和他的融渾,是一种精气的結合,這次便是最高一個層次“神”的結合。在這之前,他雖不若赤尊信初把魔种注入他体內般,清楚感覺到魔种的存在,清楚地分出彼我,但在某些時刻,仍能感到魔种潛伏在他心靈的某一深處,引導著他。但在這行云布雨的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心神不住在延伸,終于迎上了魔种那虛無飄渺的“元神”,也是赤尊信魔种內最詭异莫測的精華部分,完成了与魔种最后一個階段的結合。
  和他糾纏得難舍難分的花解語此刻當然不會知道韓柏的心靈內竟進行著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出身于西域魔派,專講男女交歡之道,精擅盜取元陽,以壯補自身精气。
  要曉得她在姥女派內,已是出類拔萃的高手,否則也不能位至魔師宮護法之職。
  一般下焉的采補之道,盜的只是對方的陽气或陰气,但到花解語這級數的采補高手,要盜的卻是對方陽气里的一點“真陰”。
  原來男雖屬陽,女雖屬陰,但陽中自有陰,陰中亦自藏著陽。就像太极里的陽中陰、陰中陽,這說來玄之又玄,卻是自然的物性。一個人,無論男女,若是陽气或陰气被盜,体健者只是精气虛脫,若非太過,一段時間后便能大部分恢复過來,唯有這點真陰或真陽被盜,無論多么強壯的人,也會立即虛脫而亡,盜得對方真陰真陽者,功力自是大有裨益,遠胜一般陰陽精气。
  平常這點男人陽气中的真陰,女人陰气中的真陽,都包藏得嚴密之极,全無出之机,只有在走火入魔,又或男女交歡,精气開放時,才有出的机會,整個采補之術,歡喜之道,便建立在這理論上。
  而要引對方出真陰真陽,以為己有,靠的正是自己的真陽真陰。
  只有頁陽才能吸取對方的頁陰,只有頁陰才可以吸收對方的真陽。
  像花解語的姥女之術,自幼便通過种种法,把自己陰气中那點真陽,練得通靈活潑,故能在男女交歡之時,發揮功能,不但可令對方欲死欲仙,還可盜取對方最珍貴的元陰。
  獨陽不生、枯陰不長。
  所以純陽無陰、純陰缺陽,立死當場。一般的馬上風或虛脫等症,均与此有關。
  花解語早先趁韓柏昏迷時,以產自天竺,再經法制煉過的珍貴罕有“合歡葉”,和熱水刺激韓拍的触感,本就是不安好心,使韓柏更難抵受她的引誘,以盜取他的真元。
  她在壯上的每一個動作,都深合姥女術里的天魔妙舞姿法,能使對方心神受制,如狂如瘋,致心神失守下,漏出真元。
  在多次翻騰后,花解語的姥女術已發揮至极限,而使她震駭莫名的是,每一次真陽和真陰的接触,都令韓柏那點真元壯大起來,還隱隱給她一种反吸的力道,這在她真是未之前見、也未之前聞的怪事,而更便她駭异的,是只要她稍放緩采吸,對方的反吸亦頓消弛于無形。
  她已凜然知道這是因魔种和韓柏的元陰作最后結合的后果。
  淚水由花解語眼角滲出。
  因為到了這刻,她再也沒有絲毫怀疑韓相對她的真誠和熱愛,因為她從未接触過一個男人,是像韓柏般如此毫無保留地將心靈和肉体都開放奉獻出來,這种微妙的形而上之的触感,只有像她這种精擅男女之道的高手,才可以感覺得到。
  若她要在這時盜取韓柏的真元,會弄出來怎樣后果呢?此刻她真是不敢估計。
  修習女術的人,若非天生自私,也必須將自己變成自私自利的人,因為整個女術的目的都在損人利己,花解語之所以成為人人惊懼的女魔頭,便是這個道理。
  韓拍的動作更強烈了,气息也愈來愈雄渾。
  比前強烈百倍的快樂感覺澎摒著、攀升著。
  花解語雪白的軀体座癱起來,她靈智亦陷入迷离狂亂中,尚幸仍保留半點澄明。
  韓柏仍在狂愛著,花解語卻忽地一咬牙,四肢八爪魚般纏上韓柏雄偉的軀体,狂呼道:“柏郎!我愛你。”
         ※        ※         ※
  風行烈才叫起來,谷倩運“啊!”一聲扑往林緣,藉著身体的遮掩,先用手按緊風行烈的口,叫道:“大哥!你覺得怎樣了,小青擔心死了!”
  風行烈張開眼來,眼神出奇地凝聚。
  谷倩蓮拚命眨眼,又裝了几個后面有人的表情,急道:“我們兄妹這次遇到貴人了,刁老爺精通醫術,必可治好你那打獵時惹回來的怪病。”
  風行烈眼里露出茫然之色。
  身后微響傳來,谷倩運忙縮回了手。
  刁夫人和那南婆來到谷倩運旁邊,刁夫人道:“你醒來就好了,你不知你妹子多么擔心哩!”
  風行烈掙扎著要坐起來,谷倩運忙將他扶得挨坐在林頭處,心中祈禱著:你風行烈得有靈神庇佑,千万莫要說錯了話。
  南婆道:“小兄弟,你覺得怎樣了?”
  風行烈眼光掠過兩人,在看刁夫人時特別停留得久了點,呼出一口气道:“好多了!在得到這怪病前,我就算在冷水里泡上一個半個時辰也沒有問題的,想不到今天竟如此不濟。”
  谷倩運心內歡呼,真想樓著這既英俊又聰明的郎君,賞上十個香吻,何況他說謊時的老實模樣,連她也忍不住要相信哩。
  閒聊了几句后,刁夫人道:“你們想必餓了,下人預備好晚飯時,我便著他們捧過來,現在你們兄妹談談吧!”和南婆出艙去了。
  谷倩運心神一松,正要說話。風行烈條地伸手,按著她小巧的櫻。
  谷倩蓮感覺著風行烈手触紅的羞人滋味,眼中射出不解的神色,心想難道他想以牙還牙,報复自己剛才掩著他口的那一箭之仇。
  風行烈打個眼色,通:“小青,我們真是幸運,竟然路遇貴人。”才放開了手。
  谷倩蓮何等乖巧,立時應道:“是的,刁夫人既好到不得了,那婆婆表面看來冷冷的,其實我知她也很痛惜我們哩。”
  兩人胡誡几句后,風行烈松了一口气,道:“走了!”谷倩蓮毫不客气,坐在林上,纖手按著風行別的肩膊,將俏臉湊上去,細看風行烈的臉色后道:“你好了嗎?怎么耳朵比我的還靈敏?”
  風行烈避開她灼熱的目光,自顧自道:“真奇怪,兩次掉下長江也給人救起來,不知第三次會有什么遭遇?”
  谷倩運道:“你看著人家啊!”
  風行烈無奈地將目光移回谷倩蓮貼得近無可近的俏臉上,感受著如蘭吐气,微笑道:“谷小姐有什么吩咐?”
  谷倩蓮不依道:“你還未回答人家的問題哩!”
  風行烈再微微一笑道:“答案是我現在好得多了,先師的真气确是精純無比,加上我的体質和意志,暫時將龐斑的凶欲壓下,不過在未完全康复前,是絕不宜和人動手,否則恐怕會重蹈覆轍。懊!你還未告訴我,這是什么人的船。”
  谷倩運听得風行烈忽然好了起來,喜出望外,雀躍道:“那就太好了,但這是魅影劍派的船,連刁項也在船上,還有那小鬼刁辟情,幸好他仍躺著不能動,見不到我,否則便糟糕了。”
  風行烈心道:“又怎會這么冤家路窄的!”谷倩蓮已道:“我們吃飽飯后,趁船靠著岸,覷個机會溜之夭夭,真是好玩得很呢!不過,這恐怕要傷那刁夫人的心了,想不到魅影劍派內會有這么好心腸的人。”
  風行烈正容道:“你絕不要小看這刁夫人,若我沒有猜錯,她的武功可能比刁項更可怕,像她那般能將精气鋒芒完全內斂的高手,江湖上還沒有几個。你不要看她像是胸無城府,剛才就是她留在門外,偷听我們說話呢。”
  谷倩運駭然道:“什么?”
  風行烈道:“江湖上像這類名不見經傳,但實力惊人的高手絕不會多,但卻并非沒有,假若她是蓄意隱瞞起實力,那她就更可怕了。”
  谷倩運臉色轉白,喃喃道:“難怪刁項那么怕她,連我們密查魅影劍派的人也看走了眼,若非給你點破,將來對著他們時,可能要一敗涂呢!”
  風行烈忽更壓低語聲道:“有人來了!”
  “咯!咯!咯!”
  谷倩運站了起來,叫道:“請進來!”
  一個丫環捧著熱騰騰的飯菜,走了進來。谷倩蓮一看下心中大奇,為何只得一雙筷著和一只碗,這話當然問不出口,指示著丫環把飯菜放在桌面。
  那丫環躬身道:“夫人請小青姑娘和她共晉晚膳。”
  谷倩蓮回頭向風行烈扮了個鬼臉,心中歎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跟著那丫環去了。
         ※        ※         ※
  “峻聲!”
  馬峻聲神不守舍地往長廊旁的花園望去,云清神情嚴峻,以一种极陌生的眼光看著他。
  馬峻聲呆了一呆,踏出廊外,迎向云清叫道:“姑姑!”
  云清道:“你是否奇怪我在這里?”
  馬峻聲愕然道:“姑姑何出此言?”
  云清微微一歎,聲音轉柔,通:“你剛才到那里去了?”
  馬峻聲恭謹地以應付不舍的話答道:“我悶著無聊,走出去隨便逛逛。”
  云清微怒道:“你知否自己一舉一動都事關重大,怎可只憑歡喜便這樣那樣,若出了岔子,又或耽誤了正事,后果由誰來承擔?”
  馬峻聲臉上現出不忿神色,抗聲道:“為何你們每個人,都十足把我當是凶手來對待,我說過多少次,謝青聯的死与我半點關系也沒有,只不過我湊巧發現那小仆韓柏拿著染血匕首在謝青聯的身旁,才本著同道精神,拿下他來,而何旗揚身為七省總捕頭,這事自然不能不管,現在連那韓柏也在死前認了罪,你教我還要怎么做?”
  云清臉容一沈,像初次認識馬峻聲般,瞪視著他。
  馬峻聲昂然而立,一副無愧于天地鬼神,頂天立地的模樣。
  云清唱然道:“峻聲,你知否自少至大,我最寵愛的是那兩個?”
  馬峻聲垂頭道:“姑姑最寵愛的是我們兄妹!”
  云清道:“那為何你要將我和范良极的事漏給方夜羽那方的人知道,使他們能利用這點來對付范良极?”說到“我和范良极”時,她的臉不由現出兩小片紅色。
  馬峻聲一呆,才道:“峻聲完全不認識方夜羽那方的人,就算認識的話,也絕不會這么做,姑姑為何會有這個想法?”
  云清知道休想要馬峻聲說出真相來,忽地一陣意冷心灰,頹然道:“不舍大師來了,希望他能找出韓府凶案的真相,我已管不著那么多了。”轉身离去。
  馬峻聲默然站了一會,才往后院走去。天色暗沈下去,黑夜終于來臨。
  明天會是怎么樣的一天?
         ※        ※         ※
  在越過無數极樂的岭室,韓柏大感心滿意足,心曠神怡,暢然松弛身子,壓在花解語丰滿動人的肉体上。
  兩人相擁喘息著。
  韓柏頭埋在花解語的酥胸上,恣意享受著男女肉体全無保留的接触感覺,悠悠問道:“為何你剛才不殺死我?”
  花解語樓緊他道:“痢廊,我能夠殺死你嗎?此刻希望你听著我的話,离開這里后,立即有那么遠走那么遠,假設攔江之戰浪翻云敗北,便隱姓埋名,找個地方快快樂樂過了這一生算了。”
  韓柏駭然道:“難道龐斑要殺我?”
  花解語道:“不是龐斑要殺你,而是方夜羽為了對付你,請了里赤媚出來,你的武功雖然不錯,目前仍非他的敵手。”
  韓柏不服气地道:“這里赤媚難道比莫意間還要厲害嗎?”
  花解語道:“不要意气用事,里赤媚的武功十年前已能和”鬼王“虛若無并駕齊驅,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經過這些年的潛修,只是低于龐斑一線而已,加上他的冷狠無情,我實在想不到世上還有比他更可怕的人!算我求你,立即离開這里吧!”
  韓柏默然半晌,暗忖若里赤媚比“鬼王”虛若無更厲害,自己确非其對手,歎道:“那你怎么辦,若方夜羽知道你蓄意放走我,他肯和你罷休嗎?”
  花解語伸手往韓柏玉枕處,運聚功力,將制著韓柏一身功力,卻制不住赤尊信在他体內魔种的金針吸了出來。
  韓柏立時全身一顫,真气重新充盈体內,忽然間感官都回复靈敏,樓外所有微細的聲響,盡收耳內。
  花解語輕推韓柏,示意他坐起身來,自己也隨著和韓柏對坐林上。
  韓柏拉起花解語的手,道:“你還未答我的問題呀!”
  花解語水汪汪的媚眼然然看了他一會,垂首輕輕道:“到了這刻,我才明白昔年白蓮理會成為傳鷹愛情俘虜的心境。”
  韓柏伸手托起她的下領,愛怜地看著這第一個和他有合体之緣的女人,大感興趣地道:“你的心境怎樣了?”
  花解語嬌羞一笑道:“男人永遠是貪得無厭的,人家的身体投降了還不夠,還要人家的心也投降,但這亦不夠,還要人家全說出來,柏郎!我愛你!我愛你!我從未試過目前這般平靜快樂!這般沒有机心,不想去算計別人,也不怕人來算計我。花解語找尋了一生的東西,終于在剛才找到,上天再也沒有欠我什么了!”
  韓柏心中一陣感動,將花解語樓入怀里,道:“和我一齊走吧!”
  花解語推開了他,堅決地道:“不!我們的緣份至此為止,若要再在一起,只能祈諸來世。在半晌前我的几回天人交戰中,我已感到你体內的魔种,在我女大法的誘發下,已与你真元合二為一,再也難分彼此,但若要挑戰龐斑,仍有一段非常遙遠的路要走,唉!”
  韓柏道:“為什么你歎起气來?”
  花解語別過臉去,幽幽道:“龐斑的武功已達到天人之界的玄妙層次,若非心中仍有少許情障,根本全沒有會被擊敗的可能,唉!”
  韓柏听她一歎再歎,顯是心中矛盾重重,難以平靜,想不到這縱橫江湖的女魔頭,動起真感情來時,竟是如此脆弱。
  花解語道:“連浪翻云也不知道,他已錯失了一次戰胜龐斑的机會。”
  韓柏一呆道:“什么?”
  花解語道:“那是在他种魔大法初成之時,心中填滿對斬冰云的愛戀,所以才會讓風行烈成功逃去。后來你擄走斬冰云,加上浪翻云夭下無雙的覆雨劍的引誘下,他忽地拋開了一切,就像佛家所說的立地成佛,由那刻開始,他已晉升至另一層次,沒有人能明白的層次。”
  韓柏道:“但厲若海不是使他負了傷嗎?”
  花解語听到厲若海的名字,眼中閃過彩芒,露出緬怀的神色,徐徐道:“厲若海的武功,已是人類体能潛力所能達到的极限,若連他他殺不了龐斑,根本便沒有人能殺死龐斑。而与厲君海的決斗,亦使龐斑的修為更踏前了一步,更可怕了。”
  韓柏沉吟不語,花解語身為魔師宮護法,武功又高明之极,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极有份量。
  花解語續道:“龐斑的最可怕處,是當他決定于明年中秋月滿時与浪翻云決戰于攔江孤島,他為此不但拋開了斬冰云,連种魔大法也置諸腦后,不再計較是否已竟全功,還令黑白二仆不用再找風行烈,這种心怀,誰人能及?”
  韓柏道:“這就好了,我還在擔心小烈這家伙。”不經意里,他隨著范良极叫起小烈來。
  花解語搖頭道:“龐斑不屑去理風行烈,但方夜羽卻必須殺死風行烈,因為厲若海蓄意讓風行烈目睹他和龐斑整個決斗的過程,實在是非常厲害的一著,不但對風行列有很大的益處,若讓風行烈將其中微妙處,敘述出來給浪翻云知道,沒有人可估計到那會對浪翻云做成多么大的幫助,所以方夜羽一定要阻止那种情況的發生。”
  韓柏目定口呆,想不到其中竟有這么轉折和微妙的道理和原因,想了想后,搔頭道:“听你口气,好象連你也想龐斑輸,這是那一門子的道理?”
  花解語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你還不明白嗎?我說了這么多話,就是想你乖乖听話,有那么遠逃那么遠,至少待攔江之戰后,才再作打算。”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和龐斑他們不同的是我并非蒙人,而是回族人,說起來,蒙古人和我們還有毀國的仇恨呢!我父母便是蒙人的奴隸,只不過我娘幸運了點,給選了出來侍候里赤媚的父親,所以我才有机會被挑了出來傳授上乘武學,娘在我幼時,常向我述說戰爭的殘酷,只不過長大了后,這些都給淡忘了,剛才和你歡好時,不知如何,這些早被遺忘了的事,又回到了腦中,想起若蒙人再來,這里也不知有多少父母要失去他們的子女,有多少孩子要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儿,奇怪!為何以往我總想不到這些東西。”
  韓相搔頭道:“我倒沒有想得那么遠,只覺得和方夜羽比來比去,非常刺激,時間過得特別快,一點也沒有以前在韓家時閒得無聊那种悶出鳥來的感覺。”
  花解語“璞赤”一笑,投進他怀里,樓著他強壯的厚背,笑著道:“柏郎呵!你知否自己是多么討人歡喜的一個人,由第一天見到你那傻兮兮的模樣,我便忍不住要笑。”
  韓柏愕然道:“那么戲班里的丑角儿豈非最受女人歡迎。”
  花解語重重地在他背肌扭了一把,坐直嬌軀,看看從外透入來的月色,香吻雨點般落在韓柏的額臉眼嘴上,然后俏臉挪后了少許道:“柏郎!听解語一次話吧!”
  韓柏堅持道:“你還未告訴我怎樣處理自己呢。”
  花解語輕輕答道:“我日出商會隨龐斑的車隊北返魔師宮,到了魔師宮后,再向龐斑請辭,返回域外去,先不要說龐斑對我的愛寵,只是他過人的心胸气度,已絕不會阻攔我。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我。”
  韓柏忽地气道:“就算我听你的話,努力逃走,但你既然這么輕易找到我,里赤媚自然亦可以,逃又有什么用?”
  花解語嫣然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之所以能找到你,是因你的衣服沾了一种奇异的礦屑,只要你在十里的范圍內,我便可用兩枝能對那种礦物生出感應的物質制成的探,憑著獨特的手法,找出你來,所以你若跑得遠一點,連我也找你不到。”
  韓柏拍額道:“原來如此,害我還擔心得要命。”
  花解語神色一點道:“柏郎!走吧,來世再見了。”
第五章 月夜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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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長征和干羅兩人默坐幕低垂的車廂里,由与他身型相若,但頭戴竹笙,躲在遮陽紗里的本幫弟兄負責驅車。
  本來駕車的應是戚長征,但是干羅指出受方夜羽指令的本地幫會,定會以种种手法,查證出駕車的誰才是真正的戚長征方肯罷休。所以略變方法,將駕駛這十輛馬車的人,全換上了假的戚長征,若敵人心有成見,只是查證駕車的人,便要墜入陷阱里,到他們所有人聚起來時,發覺每一個駕車者都是假扮的,已失去了再查探車廂內玄虛的良机了。
  姜确是老的辣,干羅只是簡簡單單一個提點,已顯得計中有計,戚長征對這新拜的義父打由心底佩服起來。
  當他們快要出城時,一頭亂了性的驢子不知由那里沖出來,駕車的兄弟雖手忙腳亂地避了過去,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已知那駕車者絕不會是怒蛟幫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戚長征。
  戚長征回想起來,也要心中發笑。
  干羅閉目靜養,爭取每一分的時間,療治傷勢。
  天色全黑下來。
  馬車不徐不疾在道上走著。
  戚長征拉開向著車頭的小窗,低呼道:“小子!你可以下車了。”
  大漢一抽僵索,勒停了四匹健馬,回頭熱切地道:“征爺!讓小子隨在你身旁,和敵人拚一拚好嗎?”
  戚長征知道自己已是怒蛟幫年輕一輩里的英雄,受愛戴程度比之上官鷹和翟雨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微微一笑道:“我才不肯要你白白送命,來!听話一點,依我們早先擬定的路線立即滾蛋,否則遇上了敵人便糟糕了,快!”
  大漢不情愿地躍下車去,轉眼便消失在道旁的林木里。
  戚長征已移到干雍身旁,輕叫道:“義父!現在离城足有五里了。”
  干羅緩緩睜開眼睛,盡管在這么黑沉沉的環境里,戚長征仍見到精芒一閃,不由暗歎干羅內功之精純,不知自己那一天才可達致這种境界。
  干羅深吸了一口气,緩緩道:“征儿!我走后,你將車駛到道旁,把四匹馬驅入林內,斬下樹干,綁在其中一匹之上,才讓它們散去,記著馬有合毫之性,所以你必須一匹一匹地讓它們走。”接著微微一笑道:“蒙人長于漠北,最擅千里追攝之術,我倒想看看他們發現這沒有馬的空車后,又從其中一匹的蹄印發現負了兩個人的重物,會有怎么想法?”
  戚長征點頭道:“義父你要保重。”
  干羅哈哈一笑道:“我還有這么多事等著去辦,怎會不珍惜自己,倒是你莫要逞匹夫之勇,打不過便要逃,知道嗎?”
  戚長征恭敬地道:“孩儿知道了。”
  干羅伸出手,緊抓著戚長征的肩頭,眼中射出真摯動人的感情,好一會才放開手,推門下車,一閃便不見了。
  戚長征立送車外,見干羅走了,不敢延誤,連忙依計行事,這才趁黑上道去了。
  他躍上樹上,由一棵樹跳往另一棵樹,腳不沾地,一口气走了半個時辰,繞了一個大圈,才再回頭朝武昌的方向走去。
  他專找荒山野路走,暗忖:若這樣也教方夜羽的人跟來,便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點也不替干羅擔心,他這義父雖說傷勢未愈,但狡若老狐,江湖經驗老到得無可再老到,最多也只是漏出傷勢的實況,在他戚長征來說,那有什么大不了。
  他為人光明磊落,對干羅這以虛為實、以實為虛的行事方式,并沒有太大共鳴。
  這時他心中想到的卻是,干羅應已遠遠遁去,自己是否應截上方夜羽的人,好好干上一場,也好教敵人知道厲害,但想起義父曾囑他不要逞匹夫之勇,自己當時又沒有反對,只好將這令他快樂之极的念頭打消。
  正想到這里,心中警兆忽現,立即停了下來。
  四周寂然無聲,只有秋虫仍在卿卿鳴叫。
  戚長征必叫道:“乖乖不得了,難道敵人真的這樣也可以跟蹤上來,那就肯定他們有獨异的追攝手法,或者和逍遙門副門主孤竹的惡鷺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中一動,往天上望去。
  一彎明月下,連鳥影也不見半只。
  一聲悶哼,卻由身后傳來。
  戚長征頭也不回,哈哈一笑,朝前大步踏出。
  風聲驟起身后。
  戚長征一彎身,乃离背銷而出,先往前劈,條地扭腰,刀鋒隨勢旋轉過來,往后方猛劈而去。
  只是這一刀,已可看出浪翻云對他的推許,并非隨便說出來的,因為若他回身擋格,气勢不但會減弱,且陷于被動之境,可是如此先劈后砍,气勢不單沒有減弱,而勁道亦運至最岭岑的狀態,且反守為攻。
  身后的人“姨”了一聲,离地飛起,手中連環扣由軟變直,“鏗”一聲點在刀鋒處,借力大鳥般飛往前方。
  戚長征全身一震,使了下鐵板橋,往后筆直倒下去,到了离地尺許處,猛扭腰腿,轉了過來,變成臉向地下,雙腳一縮一撐,借十只腳趾尖的力道,炮彈般离地沖飛,后發先至,攝在那人身后。
  那人的禿頭在月光下閃閃生光,最是好認,當然是蒙古八大高手僅餘的五高手之一的“禿鷹”由豈敵。他這次重回中原,信心十足,范良极難纏,那是意料中事,花解語的刁鑽強橫,卻大出他的意料,豈知這樣一個怒蛟幫的后起之秀,小小年紀武功竟早具大家風范,可更大出他想象之外,尤其使他惊异的,是那种勇气和不守任何成規以命博命的拚斗方式。
  由豈敵一生經歷的大小戰仗真是數也數不清那么多,故雖為此惊异,卻沒絲毫為此气,暴喝一聲,竟就凌空一個飛旋,飛轉回來,連環扣化成軟鞭,往戚長征雙手推刺過來的長刀猛抽下去,輕功之妙,确不負“禿鷹”之名。
  戚長征剛才已嘗過他深厚無匹的內勁,知道自己最少要遜他一籌,硬碰無益,尤可慮者,此人輕功佳絕,干羅打不過便逃的良言,恐怕也難以實行。
  想是如此想,但他卻沒有半分气餒,一聲長嘯,雙手一挽,刀鋒顫震下,化出無數朵刀花,勁旋嗤嗤嘶響。
  “叮叮咚咚!”
  由豈敵的連環扣竟抽了個空,待要變招,刀鋒已在連環扣上連劈了四下。
  連環扣雖末脫手墜地,但左彎右曲,一時間非硬非軟,下一招怎樣也使不出來。
  由豈敵駭然喝道:“好小子!”飛起一腳,向已升至和他同等高度的戚長征當胸踢去。
  戚長征亦是心中駭然,原本他准備以巧招誘對方劈空后,第一刀劈在扣上,第二刀便抹向對方臉門,那知連環扣竟仍能應對自如,及時彈起,連擋他四刀,守得水潑不進。
  刀勢剛盡,對方的腳离胸口只有半尺,第五刀怎樣也便不出了。
  戚長征悶哼一聲,無奈下雙手內彎,轉以刀柄攻敵,迎在對方腳尖上。
  “蓬!”
  兩人反方向往后飛退,距离迅速拉開至三丈外。
  由豈敵腳一沾地,又再彈起,凌空扑來,确有雄膺扑兔之姿。
  戚長征落到地上,微一跟槍,口鼻溢出血絲,由豈敵已至。
  他夷然不懼,仰天一聲長笑下,踏前一步,微弓腰背,雙手舉刀過頭,往由豈敵直劈過去,完全是一副同歸于盡的拚命姿態,沒有半分保留餘地。
  一串金屬交擊的聲音響起。
  戚長征打著轉往后飛跌開去,血光迸現。
  由豈敵凌空飛退,落地時連退三步,才站穩下來,左肩處衣衫碎裂,鮮血滲出。
  戚長征轉了足有七、八圈,“蓬”一聲坐倒地上,但立即一刀柱地,霍地起立,胸脅處衣衫盡裂,隱見一道深深的血痕。
  由豈敵眼中射出凌厲的凶芒,伸手封住肩膀的穴道,阻止血往外溢,冷笑道:“小子你的道行還未夠!”
  戚長征看也不看傷口一眼,大笑道:“痛快痛快,從未試過打得這么痛快,閣下究竟是誰?”
  兩人由動手至此,還是第一次交談。
  由豈敵點頭道:“本人就是‘禿鷹’由豈敵,不要在黃泉路上忘記了。”
  戚長征啞然失笑道:“原來是蒙人餘孽,你的功力雖比我強,過招比拚,或者你會胜上半籌,但若要殺我,卻是另一回事,動手吧!”
  由豈敵陰陰道:“好!就讓我看看你的韌力有多好。”
  話還未完,腳略運勁,已飛臨戚長征前方的上空,手中連環扣化出大圈小圈,往戚長征當頭罩下。
  戚長征深吸一口气,竟然閉起眼睛,一刀往上挑去。
  “當!”
  扣影散去。
  由豈敵心頭狂震,想不到戚長征刀法精妙至此,完全不受虛招所誘,一刀破去他這必殺的一招。
  刀光轉盛。
  由豈敵喝叫聲中,戚長征挺身而起,一刀接一刀,有若長江大河,由下往上攻去。
  由豈敵不停彈高扑下,始終沒法破入戚長征連綿不絕的刀勢里,但他實戰經驗丰富之极,不住加重內勁,心中在暗笑,我一下比一下重,看你能擋得到何時?連環扣立時展開新一輪攻勢。
  沒料戚長征的內力也沒有衰竭般,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狠,殺得由豈敵叫苦連天,暗暗后悔。
  他功力雖胜過戚長征,但連環扣的招式和戚長征的刀法卻只是在伯仲之間,本來在一般的情況下,憑著多上數十年的戰陣經驗,他是足可穩胜無疑,但可惜現在卻是勢成騎虎。
  原來戚長征每一刀碰上他的連環扣,都用上了扯曳抽拉的內勁,由豈敵下手愈重,便等如和戚長征將自己由空中往下扯向地上,迫得他一下都要暗留后勁,此消彼長下變成与戚長征在內勁的拚斗上,平分秋色,換句話說,戚長征的每一刀,也將他吸著不放,使他欲罷不能。
  一時間一個腳踏實地,另一人卻凌空旋舞,進入膠著的苦戰狀態。
  誰要退走,在气机感應下,必被對方乘勢追擊殺死,沒有分毫轉寰的餘地。
  數十招彈指即過,兩人額上都滲出豆大般的汗珠,戰況愈趨慘烈,气勁漫天。
  戚長征胜在年輕,由豈敵則胜在功力深厚。
  誰先力竭,誰便要當場敗亡。
  由豈敵趁一下扣刀交擊,奮力躍起,在空中叫道:“好小子!看你還能撐多久!”連環扣由硬變軟,往戚長征長刀纏去。
  戚長征刀鋒亂顫,不但避過連環扣,還削往對方持扣的手,一把刀有若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啞著聲干笑道:“不太久,只比你久上一點。”
  倉忙下由豈敵一指彈在刀鋒上,借勢彈起,暗歎自己怎地大意,明明有足夠殺死這小子的能力,仍會陷身在這种僵局里,無奈下怪叫道:“小子!這次當和論,下次再戰吧!”
  戚長征其實亦是強弩之末,不過他心志堅毅過人,表面絲毫不露痕跡,聞言大喝道:“最少要三天內不准再動手,君子一言。”
  由豈敵應道:“三天就三天,快馬一鞭!”說到最后一字,連環扣收到背后,才往下落去。
  戚長征亦閃電后退,刀回銷內。
  由豈敵落到地上,瞪著戚長征好一會后,才緩緩將連環扣束回腰間。
  戚長征強制著雙腿要顫震的勢子,微微一笑道:“由老兄你若要反悔,戚長征定必奉陪到底,也不會怪你輕諾寡信。”
  由豈敵冷哼道:“殺你還怕沒有机會?何況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干羅而不是你。”
  戚長征道:“我們已布下了疑兵之計,想不到你們仍能跟了上來。”
  由豈敵冷笑道:“若不是你們耍了那兩下子,黃昏時我便可以截上你們了,不過你休想套出我們跟蹤的方法,哼!三天內你最好滾遠一點,不要教我再碰到你。”一踝腳,轉身正欲离去,忽又回轉過身來,問道:“奇怪!你像是一點也不為干羅擔心!難道另外有人接應他?”
  戚長征微笑道:“你若告訴我你的跟蹤術,我便告訴你為何我半點也不擔心干羅。”
  由豈敵深深望他一眼,露出一個猝嚀的笑容,有點得意地道:“小子!你實在也沒時間為別人擔心,我這便去追干羅,看看他能走多遠。”一聲長笑后,閃身去了。
  他走了不久。
  戚長征一個跟槍,坐倒地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臉上血色盡退,閉目運功,也不知過了多久。
  “璞!”
  一顆小石落到他身前的地上。
  戚長征毫不惊訝,台頭往前方望去。
第六章 危机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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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倩蓮跨過門檻,環目一掃,立時魂飛魄散。
  原來主艙寬敞的空間內,擺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圍坐者除了刁項、刁夫人、南婆、和剛才那四名高手外,尚未見過的還有一個老叟,一位与刁項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男子和坐在他旁邊貌僅中姿且身型微胖的少婦。
  這些人當然不會令谷倩蓮大惊欲逃,使她吃惊的是刁夫人身旁臉色蒼白的青年刁辟情。
  幸好這時刁辟情斜躺椅里,身上披著一張薄被,閉上眼睛,也不知是正在養神還是在小睡。不論是那一种,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刁夫人的聲音傳來道:“小青快過來,坐在我身邊。”
  若換了先前半晌,小青對刁夫人如此寵愛有加,多多少少還會有點感激,但給風行烈點醒后,只覺這外貌慈祥的女人,比刁項還更可怕。
  說到弄虛作假,乃谷倩蓮出色當行的拿手本領,當下垂下頭來,楚楚可怜地道:“可能是泡了冷水的關系,剛才還沒有什么,現在卻感到頭重腳輕,所以特來向夫人請罪后,小青想回去歇上一歇。”
  刁夫人愛怜地道:“著了涼當然要好好休息,來!讓我給你探探額角,若嚴重的話,是要吃藥方可以好的。”
  若在她仍蒙然不知刁夫人的高手身分,她必然毫不猶豫,送上去讓她摸摸以內力迫,發熱的額角,但知道了此婦比刁項更可怕后,這樣做便似送羊入虎口,忙道:“夫人關心了,小青自家知自家事,睡一覺便會好了,夫人老爺和各位長輩們請勿為小青操心,飯菜都要冷了。”眼角掃處,只見刁劈情的眼微動起來,不知是否即要醒來,忙躬身福了一福道:“小青告退了!”
  眾人見谷倩蓮進退得体,明明身体不适,遠親來請罪,都听得暗暗點頭,大生好感。
  刁夫人柔聲道:“那你回去先歇歇吧!小蘭!送小青姑娘。”她身后小婢依言往她走了過來。
  谷倩蓮心道:“你來時還見到我才怪哩!”
  轉身穿門而出。
  眼前人影一閃。
  事出意外,兼之谷倩蓮不能使出武功,一聲惊呼下,一頭撞入那人怀里。
         ※        ※         ※
  韓柏躍上瓦面,回頭看了下方對面的韓府一眼,暗忖自己出來了怕足有兩三個時辰,躲在陳令方后花園假石山下那所謂藏的地洞里的柔柔,必然焦急万分,再想起范良极那將會是多么難看的嘴臉時,更不得不打消到韓府一闖的念頭,一聳身,貼著瓦面掠去,扑往另一所大宅的屋瓦上。
  花解語臨別時那幽怨的眼神,緊緊攫抓著他的人。
  人与人間關系的變化,确是誰也估料不到的。像他和花解語的關系,便是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這個使他變成真正男人的女魔頭,自己對她究竟是欲還是愛,抑或由欲生愛,則連他也弄不清楚,看來也永不會弄得清楚。
  她美麗的肉体和在男歡女愛方面的表現,的确使任何男人也難以忘怀。
  看來柔柔也絕不會比她差,回去……嘿……回去有机會倒要試試,橫豎柔柔也是我的,不是嗎?哼!
  想到這里,心中一熱。
  條地一道寒气,由后襲至。
  韓柏心頭一寒,從色欲的狂想里惊醒過來,全力加速,往前掠去。
  背后寒气有增無減,使他清楚感到自己全在對方利器的籠罩里,心中叫聲我的媽呀!難道里赤媚厲害至此,自己前腳才离開花解語,對方便追著自己的后腳來到,否則誰會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他連回頭也不敢,將身法展至极盡,竄高伏低,逢屋過屋遇巷穿巷,眨眼功夫,最少奔出兩三里路,可是對方一直追攝其后,殺气緊迫而來,不給他絲毫喘息机會。
  韓柏出道至今,對實戰已頗有點經驗,但從未像這次般感到有心無力,他清楚知道,自己剛才一時大意,胡思亂想下,被背后這可怕的敵人乘虛而入,完全控制了戰局。
  自己停下的時刻,就是對方大展身手,乘勢殺死自己的時刻。
  要知高手對壘,誰占了先机,胜勢一成,對方便休想有反敗為胜的机會。
  這當然要雙方功力在伯仲之間,而身后這人的速度和气勢,正是有著這种條件。
  換了是不擇手段的人,盡可以往人多處闖進去,例如破牆入宅,惊醒宅內的人,制造混亂,希望能得到一隙的緩沖,但韓柏宅心仁厚,要他做這种事,他是宁死也不干的。
  一堵高牆出現眼前。
  韓柏心中一動,強提一口真气,條地增速,在這种情況下,若他不是另有打算,如此做便等若找死,因為真气盡時,速度必會窒了一窒,對方在气机感應下,便會像有一條無形的索牽著般,對他乘勢發動最猛烈的攻擊。
  “飄!”
  韓柏掠往牆頭。
  身后寒气像一枝箭般射來。
  韓柏甚至清楚感到那是一把劍所發出來的無堅不摧的可怕劍气,除了浪翻云外,誰能發出這類劍气?
  他苦笑咬牙,故意差少許才躍上牆頭,腳踝剛卡在牆頂處。
  他的沖勢何等勁猛,立時往前直朴過去,變成上半身落在牆的另一面之下,雙腳則仍勾在牆頭處。
  劍至。
  韓柏悶哼一聲,勁力聚往腳底,“呼呼”兩聲,兩只布鞋脫腳飛出,往敵人射去,同一時間縮腳,翻過高牆。
  “拍拍”聲響,兩只鞋在敵劍絞擊下,化作一天碎粉。
  韓柏往下墜去,雙掌吸住牆壁,借力一個倒翻,落在牆腳的實地上,仰頭望去,只見漫天劍影,像一片大网般往他罩下來。
  但他已得到了那珍貴之极的一隙空間。
  韓柏一聲怪叫,雙手撮指成刀,先后劈出,正中對方劍尖。
  劍影化去,那人輕飄飄地落到他身前丈許處,劍鋒遙指著他。
  韓柏苦抗著對方催迫的劍气,定睛一看,愕然道:“秦姑娘!”
  追擊他的人正是秦夢瑤。
  她神情平靜,智能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但迫人的劍气卻沒有絲毫松懈下。
  韓柏叫道:“是我呀!韓柏呀!你認不得我了嗎?”
  秦夢瑤淡淡道:“你鬼鬼祟祟在韓府外干什么?”
  韓柏道:“我剛才……”條地住口,想起自己和花解語鬼混的事,怎可以告訴她,若要編個故事,并不太難,但他怎能騙自己心目中的仙子。
  秦夢瑤道:“你既自稱韓柏,但又在韓府外行徑可疑,你若再不解釋清楚,休怪我劍下無情。”
  韓柏大為气苦,連當日給馬峻聲冤枉入獄,也及不上給秦夢瑤誤會那么難受,把心一橫,放下雙手,晒道:“好吧!殺了我吧!”
  秦夢瑤想不到他有此一著,自然反應下,劍芒暴漲,幸好她全無殺意,駭然下猛收劍勢。
  寒光斂去。
  “鏗!”
  劍歸銷內。
  韓柏松了一口气,張開手道:“這不是更好嗎?”
  秦夢瑤瞪了他一眼:“無賴!”
  這一瞪眼的動人美態,差點將韓柏的三魂七魄勾去了一半。
  秦夢瑤轉身便去。
  韓柏大急迫在她身后道:“你不是要查清楚我在韓府附近干什么嗎?為何事情還未弄清楚,便這樣离開?”
  秦夢瑤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道:“你既不肯說出來,我又不想殺你,不走留在這里做什么?”
  韓柏挪到她身前,飽餐著秦夢瑤的靈气秀色,搔頭道:“你也不一定要殺我,例如可將我拿下來,再以酷刑迫供,我最怕痛了,你便可使我什么內情也招出來了。”
  秦夢瑤為之气結,道:“你胡說什么?”
  韓柏歎了一口气道:“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那個在武庫內遞茶給你的韓柏?”
  秦夢瑤冷冷看著他,也不知好气還是好笑,對這人她并沒有絲毫惡感,且愈和他相處得久,便愈感到他純淨和与世無爭的那無憂無慮的內心世界。
  對她一見傾心的男人可謂數不胜數,但均為她的超凡的美麗所懾,在她臉前愈發規行距步,戰戰兢兢,以免冒瀆了她。唯有這韓柏,直接了當,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熱情,就像小孩子看到了最渴望擁有的東西般,教人不知如何應付。
  韓柏伸手截著她劍般鋒利的目光,軟語道:“求求你,不要用那种陌生的眼光來看我,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韓柏?”
  秦夢瑤橫移開去,扭身再走。
  韓柏苦追在后。
  秦夢瑤又停下來,皺眉道:“好了!你再跟著我,我便不客气了,我還有緊要事去辦。”
  韓柏奇道:“你既不肯殺我,還能怎樣不客气,懊!我知道了,你定是想制著我的穴道,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反抗,不過可能會便宜了方夜羽那面要殺死我的人。”
  秦夢瑤暗忖道:“這人雖是瘋瘋癩癩,但其實才智高絕,輕輕几句話,便教我不敢真的制他穴道,于是他便又可以纏我了,以他剛才表現出的輕身功夫,确有這种本領。”
  韓柏這次不敢攔到她前面去,在她身后輕輕道:“不知秦姑娘要去辦什么事?我韓柏是否可幫上一點忙?”
  秦夢瑤心中一歎,道:“我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也只喜歡是那樣子,韓兄請巴!”
  韓柏嗅著她清幽沁鼻的体香,怎肯這樣便讓她走,盡最后的努力道:“不如你將要辦的事說出來,若我自問真的幫不上忙,也不會厚顏要幫手出力。”
  秦夢瑤條地轉過身來,淡然道:“剛才我問你在這里干什么,你不答我,現在為何我卻要將自己的事告訴你?”她絕少這樣和別人針鋒相對,斤斤計較的,但對著這膽大包天,臉皮厚若城牆的人,不知不覺間辭鋒也咄咄迫人起來。
  韓柏最受不得秦夢瑤那像利箭般可穿透任何物質的眼光,手忙腳亂應道:“我投降了!剛才我……”話到了喉嚨,卻梗在那里。
  幸好秦夢瑤截斷他道:“對不起!現在我卻不想知道了。”
  韓柏呆在當場,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神色。
  秦夢瑤心中有點不忍,柔聲道:“明天清晨時分長白派的人便會到韓府大興問罪之師,我的時間已愈來愈少!韓兄請便把!”她終于說出了要辦的事來。
  韓柏大喜道:“如此便沒有人比我更有幫忙的資格,因為我就是韓府凶案最關鍵性的人物。”接著又搔頭道:“范良极早告訴了你我的遭遇,為何你總不審問一下我,難道你仍怀疑我不是韓柏嗎?”
  秦夢瑤揪他一眼道:“誰說過我不信你是韓柏?”她表面雖若無其事,卻是心中凜然,自己一向精明仔細,為何卻偏偏漏掉了這韓柏,難道自己怕和他接触多了,會受他吸引?這難以形容的人,是否自己這塵世之行的一個考驗?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道:“好!韓兄若有空,便隨我走上一趟,看看能否弄清楚整件事。”
  韓柏喜出望外,几乎要歡呼起來,雖仍沒有忘記苦候他的柔柔,但想起有范良极照顧她,應該沒有大礙,便不迭地點頭應好。
  秦夢瑤微微一笑,轉身掠去。
  韓柏輕呼道:“等我!”緊追著去了。
第七章 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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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翻云的手掌离開了左詩的背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往外面的夜空望去,在客棧后園婆姿的樹頂上,一彎明月露出了半邊來。
  左詩坐在椅中,俏臉微紅,眼光擬定在小燈盞那點閃跳不定的火絞上。
  浪翻云淡淡道:“鬼王虛若無果然是一個人物,只是從他這號稱含有天下策一奇毒的鬼王丹,已可見此人既精且博,不過!仍難不倒我浪翻云,快則一月,遲則百日,我定能將你体內的毒素完全化去。”
  左詩喜道:“我們豈非可立即返回怒蛟島去?”
  浪翻云苦笑道:“問題是我并不能肯定于三十日內破去他的鬼王丹,若要等足百日之久,你可能已毒發身亡了,所以我們只能雙管齊下,以策安全。”
  左詩垂頭道:“生死有命,浪首座犯不著為左詩硬要闖進敵人的陷阱去,怒蛟幫和天下武林,絕不可以沒有了你。”
  浪翻云啞然失笑道:“若別人設個陷阱便可以干掉了我,那江湖上有沒有浪翻云這號人物,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左詩嬌羞無限道:“浪首座請恕妾身失言了。”
  浪翻云轉過身來,微笑道:“左姑娘何失言之有,听說朱元璋愛看繁華盛世的景像,最喜建設,橫豎我從未到過京師,這次順帶一游京華的名胜美景,實亦人生一大快事。”
  左詩仰起秀美無倫的俏臉,閃著興奮的光芒道:“我可以帶你回到我出生的左家老巷,看看屋內我爹釀酒的工具。”
  浪翻云臉上泛起個古怪的神色,道:“我多少天未喝過酒了。”
  左詩知他被自己的話引得酒虫大動,不好意思地道:“怎么辦呢?客棧的伙計都早睡覺了。”浪翻云想了一會,試探道:“左姑娘會不會喝酒?”
  左請見他表情古里古怪的,低頭淺笑道:“會釀酒的人,怎會不懂得喝酒?”
  浪翻云拍手道:“這就好了,讓我們摸到客棧藏酒的地方去,偷他几糧,喝個痛快。”
  左詩大感好玩,但想想又遲疑道:“不太好吧!”
  浪翻云大笑道:“有什么不好?橫豎他們的酒也是要賣給客人的,現在連捧糧斟酒的搬運功夫也省了下來,我又會給他們雙倍的酒錢,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呢!”
  左詩皺眉道:“你知他們把酒藏在那里嗎?”
  浪翻云傲然道:“我或者不知道,但我的鼻子卻會找出來。”
  左詩喜孜孜地站了起來,深深看了浪翻云一眼,道:“請引路吧!浪大俠。”
         ※        ※         ※
  一個纖長而又柔軟如水的女子出現在戚長征眼前。
  戚長征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道;“是死老禿要你來殺我的嗎?”
  那女子愣了一愣,顯是想不到戚長征死到臨頭還神色自若,笑得如此燦爛動人。
  戚長征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女子,除了賽云的肌膚和俏麗的容顏外,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特別纖長的腰身,予人一种柔若無骨的感覺,可預見動起手來,武功必定走以柔制剛的路子,再笑了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脫口應道:“小女子叫水柔晶,乃小魔師座下金木水火土五將里的水將。”
  話才出口,才暗恨自己為何要答他,不過這俊朗的男于轉眼便要死在自己的軟節棍下,告訴他什么也沒有大不了,或者正因為這樣,自己才會有問必答吧。
  戚長征搖頭苦笑道:“由禿子真不是一個人物,才約定了三天內不動手,轉頭又找了你這美姑娘來對付我,換了是魔師龐斑,又或方夜羽,必不屑干這种事。”
  水柔晶暗忖由豈敵這樣做的确不大光采,暗歎一口气道:“戚兄公然和我們作對,遲早不免一死,也不用太計較了。”手一揚,纏在腰間的歡節棍,到了手里。
  戚長征道:“水姑娘不要輕敵,我雖內傷不輕,但仍有反抗的力量,若我自知必死,臨死前那下反扑,可非那么容易抵擋呢!”他說得輕描淡寫,但任何人都可感覺出他那強大的自信和宁死不屈的意志。
  水柔晶玉臉一寒道:“由老用得訊號煙花召我前來,就是相信我有殺你的力量,多言無益,動手吧!”
  戚長征悠然坐在地上,長刀擱在盤膝而生的大腿上,微笑道:“姑娘請!”
         ※        ※         ※
  那人不閃不避,谷倩蓮一頭撞人他怀里,他便伸手抱著正著,呵呵大笑道:“小姑娘要到那里去啊!”
  谷倩蓮見他乘机大占便宜,心中大怒,只苦于不能順勢給他一拳或一腳,猛地一掙,那人放開了她,谷倩蓮無奈下裝作駭然退入了艙內,一個她最不想進入的地方。
  艙內魅影劍派眾人一齊色變,他們這船戒備森嚴,怎會讓人到了船上仍毫無所覺,由此方可見這人的武功必是非常了得。
  劍光一閃,那樣貌酷肖刁項的中年男子拔出了腰間長劍,离桌向來人攻去。
  那人大笑道:“這是否魅影劍派的待客之道?”閃了几閃,魅影劍全落了空。
  谷倩運偷望刁辟情一眼,見他仍閉上雙日,似乎對周圍發生的事全然不覺,心下稍安,刁夫人的聲音忽在旁響起,關注地道:“小青姑娘,你沒事吧!”
  谷倩蓮大吃一惊,風行烈的确沒有看錯,雖說自己心神恍惚,但只是刁夫人這般無聲無息來到身邊,已可知她是深不可測的高手,應了一聲“沒事”,挨入她怀里,讓刁夫人伸手愛怜地將她樓著,才定神向在門外搏斗的兩人望去。
  那人文士打扮,生得英俊瀟,一頭白發,在愈來愈凌厲的劍光里,鬼魅般穿插游移,任何人也看出他是應付得游刃有餘的。
  刁頂沉聲喝道:“辟恨,回來!”
  中年男子刁辟恨收劍退回那少婦身旁站著,臉色陰沉之极。
  白發文士跨步入來,躬身一揖道:“白發柳搖枝,僅代魔師向刁門主和魅影劍派上下各人問好。”
  眾人一齊動容,有人早想到他是誰,但待他說出來時,仍感心神震湯。离開南方北來之時,他們早側聞龐斑重出江湖,想不到這么快便和龐斑倚之為左右手之一的白發柳搖枝碰上了面。
  刁項臉色一沉道:“敝派和魔師宮昨日無怨,今日無仇,明天諒也不會有任何瓜葛,柳先生請便吧!”在他來說,即使以魅影劍派的驕狂,也實在惹不起魔師龐斑這類全然無法取胜的大敵。
  柳搖枝從容地掃視眾人,瀟一笑,道:“小生今日來此,實是奉了小魔師之命,獻上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無害的大計。”
  刁項默然半晌,冷冷道:“小魔師的好意,刁某心領了,不過我們魅影劍派一向獨來獨往,既不慣于与人合作,也沒有那份興趣。”
  連谷倩蓮也不由暗贊這刁項不愧一派之主,說話得体,不亢不卑。
  柳搖枝成竹在胸道:“若我們能將雙修府的人交到貴派手內,任由處置,刁派主會否改變一下獨來獨往的習慣?”
  眾人齊露出注意神色,顯見柳搖枝這番話正打進了他們的心坎里。
  雙修府和魅影劍派的舊恨新仇真是數也數不清,眼前的刁辟情,便是因雙修府的人而落得這般模樣。
  刁項仰夭一陣長笑道:“我們若要借助外人之力,才可以對付雙修府,豈非徒教天下人恥笑。”他其實也并非那么有种,只是經驗教曉了他,酬勞愈大,要付出的代价亦愈大。
  柳搖枝微微一笑道:“邪靈厲若海雖已死在魔師手里,但雙修府仍有些人物,不是好惹的。”
  眾人齊齊色動,對于雙修府這硬得不能再硬的大靠山,他們确是极為忌憚,現在聞得厲若海已死,便似去了便在咽喉內的骨刺。
  刁項閉上眼睛,好一會才再睜開來道:“不知柳先生所說雙修府內不好惹的人,究是何人?”
  柳搖枝并不直接答他,眼光落在像睡著了的刁辟情身上,道:“若找沒有看錯,這位小兄弟應是受了暗算,中了雙修府的‘惜花掌’。”
  刁項雙眉一聳道:“先生好眼力,小儿确是中了這歹毒的掌力。”
  柳搖枝道:“刁派主為令郎必已費盡心力,但我可保證單以貴派之力,絕救不了他。”
  眾人一齊色變,這几句話語帶輕屑,教他們如何能忍受。
  只有谷倩蓮暗暗叫苦,因為她是全場唯一知道這話是絕對正确的人。柳搖枝不但武功高強,才智眼光也确是高人一等,難怪能成為魔師宮的護法。如此類推,另一護法花解語,也絕不可小覷了。
  柳搖校正容道:“本人絕無貶低貴派之意,只是知道實派和雙修府的斗爭,已持續了二百多年,所以有很多武功,都是針對另一方而設計的,雙修府的‘惜花掌’正是為克制貴派而創,若貴派以本門內功心法去醫治,必事倍功半,現看派主的令郎在飯桌旁也渴然入睡,便是腎脈虛不受補的現象。”
  眾人默然下來。
  刁夫人道:“來人!擺多一個位子,讓我們款待魔師宮來的貴賓。”
  柳搖枝望向刁夫人,眼中閃過惊訝的神色,才道:“有勞夫人找一間靜室,將令郎安置在那里,待會我便去為他療治。”
  當下有人將刁辟情台起去了,這時气氛大是不同,眾人紛紛入座,谷倩蓮給刁夫人拉著,無奈下也唯有陪坐在刁夫人之旁。
  一輪歡飲后,刁夫人問道:“柳護法對小儿的傷勢有何提議?”
  柳搖枝哈哈一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無論貴派是否和我們聯手,我也會治好令郎方才离去。”
  席上各人除了谷倩蓮外,都露出意外和感激的神色,因為柳搖枝擺明不以此作要脅,自然令他們好受得多。
  刁夫人喜道:“請先讓妾身謝過先生的大恩大德。”
  刁項道:“先生仍未答刁某早先的問題,可否請說清楚一點。”
  柳搖枝眼光掠過眾人,道:“當然會說,不過我仍未盡識座上各位前輩高明。”
  刁項這時才記起因被柳搖枝的話勾起了思潮,一時忘了介紹,告個后,道:“剛才魯莽冒犯了先生的,是刁某長子辟恨。”
  柳搖枝向刁辟恨點頭道:“辟恨兄已得真傳,剛才幸好刁兄出言阻止,否則我也不能再避多少劍。”
  刁辟恨明知對方台舉,但仍非常受用,連聲謙讓。
  刁項再逐一介紹,那少婦乃刁辟情之妻万紅菊,南婆旁的老叟是北公,南婆北公卻夫婦關系,在魅影劍:被稱為“看門人”,身分与白發紅顏在魔師宮的地位相若。
  另外早先谷倩蓮見過的四名高手,年紀較長的是李守、乃刁項的師弟,另外三人白將、陳仲山和衛青,年歲都在二十許三十間,屬劍派里新一代高手。
  柳搖枝順口問道:“貴派的‘劍魔’石中天老師,這次為何沒有來?”
  谷倩蓮暗下注意,因為這是雙修府要努力探取的其中一個情報,在江湖上,除了老一輩的有限几個人外,知道石中天這個人存在的可說是絕無僅有,并不是這人功力及不上刁項,而事實剛好相反,只是這石中天不好虛名,長年隱居,潛修魅影劍的最高境界,偶爾涉足江湖時,又從不亮出門派名號,屬于神的人物。雙修府若非長時間和魅影劍派處于敵對狀態,也不會知有這號人物,就連浪翻云等可能也不知有這人的存在,想不到竟仍逃不過魔師宮的耳目。
  刁夫人道:“柳先生關心了,家兄最不愛熱鬧,刻下也不知獨個儿到了那里游山玩水。”跟著指著衛青道:“這就是家兄的唯一徒儿。”
  谷倩蓮心下恍然,難怪這刁夫人武功如此高明,原來是石中天的妹子。
  柳搖枝露出欣賞的神色。
  刁夫人微笑道:“這位小青姑娘是這附近的人,本是權貴之后,落難至此。”
  谷倩運松了一口气,若刁夫人說出撞沉她和“兄長”兩人小艇一事,柳搖枝可能會立即猜到他們是谷倩運和風行烈,幸好刁夫人說得如此含混。
  柳搖枝道:“小青姑娘,剛才小生得罪了,我怕姑娘跌傷,不得不伸手扶著。”
  谷倩蓮心中暗罵見你的大頭鬼,卻仍低聲謝過。
  柳搖枝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從谷倩運嬌軀處收回,望向刁項道:“刁派主知否令郎辟情小兄弟是被何人所傷?”
  刁項冷哼道:“當然是雙修府的人。”
  柳搖枝道:“派主對了一半,辟情小兄武技惊人,若非先被浪翻云所傷,怎會被雙修府的人有机可乘。”
  眾人聞言色變。
  一直沒有作聲的北公冷哼道:“我都說情儿的劍術足可以應付任何雙修府的高手,原來竟有浪翻云牽涉其中,這就怪不得情儿了。”
  刁夫人憤然望向衛青道:“青儿你立即去找你師傅,浪翻云這樣欺上門來,我不信他可坐視不理。”
  刁項神色有點尷尬,轉變話題向柳搖枝道:“愿聞其詳。”
  當下柳搖枝扼要地說出了刁辟情在迷离水谷的遭遇,然后道:“不過貴派不用因浪翻云而操心,我敢包保他在目前無瑕理會雙修府的事。”
  刁辟恨奇道:“厲若海已死,浪翻云又自顧不瑕,雙修府還有什么人物?難道雙修子竟還未死?”
  柳搖枝淡淡道:“雙修子怎會那么易死得了,他現在的身分是少林派的第三號人物劍僧不舍,貴派不會未曾听過這個人吧?”
  自柳搖枝踏入此艙后,他的話便像一個浪接一個浪般沖擊著這摹多年來僻處南方的人,但沒有一個浪比這個浪更凌厲。
  刁項臉色凝重之极,仰天一陣悲笑,道:“好!好!許宗道你還末死,還改投了少林門下,陳帥的仇我定要和你算個清楚。”話雖是這么說,心中卻想道:“少林派豈是好惹,更不要說八派聯盟和背后的大靠山慈航靜齋与淨念禪宗了。像龐斑這樣的人,天下只有一個。而即使是龐斑,遇上言靜淹,還不是要退隱二十年?”
  柳搖枝道:“許宗道并不是改投少林門下,而是在成為上一代雙修公主夫婿前,便已是出了家的和尚。”
  眾人中已忍不住有人惊叫出來。
  這消息實在太震撼了。
  谷倩蓮芳心志忑狂跳,這些密,柳搖枝憑什么能查探得到?這時真是請她走也不肯走了。
  魅影劍派各人目瞪口呆。
  刁項深吸一口气道:“柳先生今日來此,是否只是想和我派聯手討伐雙修府?”
  柳搖枝微笑道:“就是如此,刁派主難道怀疑我們還別有用心嗎?”
  刁項仰夭一陣狂笑,道:“好!如此一言為定,煩柳先生回去告知小魔師,敝派決定在攻打雙修府一役上追隨左右。”
  南婆插入道:“柳先生始終未說雙修府還有什么厲害人物?”
  柳搖枝道:“此人确是非同小可,就是黑榜高手‘毒醫’烈震北。”
  眾人再次色變。
  在黑榜內,若要數厲害人物,當然以浪翻云、厲若海、赤尊信和干羅等居首,但其它人亦無一不是所向無敵、橫行天下的高手,除非是龐斑,否則誰也惹他們不起,浪翻云正因連胜其它黑榜高手,才翩然登上榜首,成為可与龐斑擷抗的絕代大家。但若要論高深莫測,卻以“毒醫”烈震北為最,此人有若閒云野鶴,絕少卷入江湖的紛爭里,想不到竟到了雙修府。
  柳搖枝道:“若我沒有猜錯,當我們攻打雙修府時,厲若海的愛徒風行烈也將在那里。”
  刁項露出思索的神情,顯示正在想著有關烈震北的問題。
  那南婆眼中爆起奇异的光芒,往谷倩蓮望去。
  谷倩蓮詐作不知,心中叫糟,南婆此人細心之极,竟聯想到她身上來,還未擔心完,已听到南婆向柳搖枝問道:“有關風行烈的事,柳先生可否說得更清楚一點?”
  谷倩蓮默運玄功,暗忖只要柳搖枝一說出風行烈已受了傷,和她逃回變修府去,便立即不顧一切突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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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鷹刀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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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夢瑤掠上瓦面,來到屋脊最高處輕松寫意地坐了下來,俯視對面的一所華宅。
  韓柏赤著一對大腳來到她身旁,學著她那樣坐了下來,差點便挨著她嬌軀。
  秦夢瑤皺起眉頭,但想想若出言叫韓柏坐開一點,反會著了痕跡,而且這人做起什么事來都有些天真無邪的气質,教人不忍深責。
  韓柏低叫道:“那是誰的家,這么晚了燈仍在亮著?”秦夢瑤輕撥被晚風吹拂著的几絲秀發,別過臉來,瞅了韓柏一眼,道:“韓兄不介意我問你几個問題嗎?”心中玉人在自己臉前吐气如蘭,就算要給她割上几刀,他也心甘情愿,何況是几個問題,連聲道:“不介意不介意!”秦夢瑤肅容道:“那天在武庫內引起謝青聯和馬峻聲注意的厚背刀,放在武庫內有多少日子了?”韓柏目瞪口呆道:“我還以為你沒有注意到這把刀,為何那天你沒有半點表示,連回頭看一眼的動作也沒有?”
  秦夢瑤道:“那天才進入武庫,我便留心到那把刀,一來因它放的位置,很有點心思,其次便是它被拭得光亮,唉:究竟是我在問你問題,還是你在問我問題?”韓柏不好意思地道:“我忘了是秦姑娘在審問我,幸好你的答案也是問題,我將這把厚背刀放得特別好,揩拭得份外用心,是因為每次我拿起那刀時,都有种……有种很特別的感覺。自從大大老爺,噢!即是韓清風老爺,因他比大老爺還大,所以我便叫他……嘿!對不起,我將話題岔遠了。”
  秦夢瑤露出深思的表情,點頭道:“那的确是把有靈气的刀,所以我一進武庫,便被它吸引著。”
  韓柏大奇道:“那為什么你不要求看看那把刀?噢!”搔頭道:“我又忍不住要問問題了。”
  秦夢瑤看了一眼他的憨气模樣,淺笑道:“不要那么介意吧:我之所以不想看那把刀,因為我感到那刀對我有強大的吸引力,所以才不想碰它,怕給它扰亂了我平靜的心境。我除了一人一劍外,再也不想有任何其它身外之物了!喂,為什么你這樣呆望著我?”韓柏失魂落魄道:“你笑起來比任何盛放的鮮花更要好看百倍、千倍,記得嗎?那天當你說“千万別和赤尊信在黎明時分決斗于武庫之內”時,抿嘴一笑的樣子.,我到今天仍沒有半點忘記呢。”
  秦夢瑤為之气結,她剛才的一番話,是要借題點醒韓柏她對人世間的男女之情,已心若止水。豈知這傻瓜想的卻全是另一回事,也不知有沒有明白自己的弦外之音。
  輕歎道:“韓清風何時拿刀回來的?”韓柏拍了一下額頭,叫道:“噢:我真是糊涂,連這最初的問題也忘了回答。”
  秦夢瑤嗔道:“靜一點,我們是來偷偷偵察的呀!”韓柏不迭點頭,壓得聲音也沙啞起來,煞有介事般以低無可低的音量道:“是的:是的:我們是來查案的:真是刺激兼好玩!”秦夢瑤听得嫣然一笑,當她責備地瞪了韓柏一眼后好半晌,后者才將三魂七魄重新組合,道:“這件事可能非常關鍵。”
  叮囑好多遍,才道:“在你來武庫前大約十天,大大老爺,即是韓清風來訪韓府,就在當天傍晚,他獨自到武庫來,我正在那里打掃。”
  秦夢瑤見他露出回億的表情,不敢打扰他,乘机往對面的華宅望去,這時剛才仍亮著的大部份燈火都已熄去,只剩下后進一所房子仍透出暗弱的燈光。
  韓柏續道:“大大老爺捧著一個長形包里,邊走邊思索著東西,步履沉重,走上兩三步便歎一口气,我躲在一旁連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秦夢瑤眼光移目韓柏臉上,見他正裝著個“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的表情,終忍不住“璞哧”一笑道:“后來呢?”韓柏看得忘了說話,涎著臉求道:“你笑多一次行嗎?”秦夢瑤嬌客一冷,不悅道:“你再向我說這种話,我立刻便走。”
  韓柏舉手作投降狀,苦著臉道:“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千万別……”
  秦夢瑤見他惊痴至此,心中一軟道:“我在听著。”
  韓柏收攝心神,繼續說:“大大老爺將我召了過去,在台上解開包里,里面裝的就是那把厚背刀。”然后學著韓清風老气橫秋的語調道:““小柏,你將這把刀找個地方放好。”看到他嚴肅的神情,我不敢多問,連忙將那把刀放在近門那位置,回頭看他時,他皺起了眉頭。我問他是否不滿意那位置,他歎了一口气道:“一切也是緣份,便讓它在那里好了。”說完后,頭也不回走了出去,接著的十多天,他一直留在韓府,但總沒有回武庫再看那把刀,我也想不到那把刀原來竟事關重大。”
  秦夢瑤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道:“你怎知那柄刀事關重大?”韓柏給她看得膽戰心搖,暗罵自己沒有用,期期艾艾道:“是……是赤尊信他老人家告訴我的。呀:是這樣的,在獄中赤老爬到……不是爬,是穿洞過來,我便將遭遇告訴他,他立即指出那把刀乃關鍵所在,他……他還特別留意你,問得非常詳細哩。”
  秦夢瑤听得赤尊信特別關注她,默思半晌,淡淡道:“你既然知道那把刀事關重大,為何事后你又不回武庫看看那把刀是否仍在那里?”韓柏差點想說“你怎知我沒有回去”,但想想這又是問問題而不是供給答案。忙將話吞回肚內,改口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我其實對韓府凶案并不太關心,甚至有點想完全忘掉了它。又或者我怕見到刀仍在那里,會忍不住偷了它据為己有。又或者:或者……唉:我也不知道了,總之我有點怕回到武庫去。”
  他這番話說得一塌胡涂,但秦夢瑤反而滿意地點點頭,別過臉去,默然看著那不知屬于何人的華宅,腦里也不知轉著什么念頭。
  月色下,秦夢瑤若秀麗山巒般起伏的輪廓,在思索時靈動深遠的秀目,更是清麗得不可方物。
  韓柏呆呆看著,心中無由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忽然,他再次感到和眼前這伸手可触的清純美女間,實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而且這感覺比之以往更清楚、更實在。自己實在不能体會對方那超乎凡俗的情怀。即使是對著靳冰云,他也沒有這种“遙不可触”的感覺。秦夢瑤轉過頭來,和他的眼神一触下明顯呆了一呆,深望他一眼后輕輕道:“韓兄有什么心事了?”說到最后語音轉細,顯是已捕捉到原因。
  兩人沉默下來。
  韓柏歎了一口气,道:“我想走了!”秦夢瑤責備道:“韓兄不愿再幫忙我嗎?”剛才韓柏還死纏著秦夢瑤自告奮勇助她一臂之力。現在卻是他嚷著要走,反而秦夢瑤怨他出爾反爾。
  韓柏搖頭道:“我忽然感到心灰意冷,什么事也意興索然,本來我有點想找馬峻聲晦气,但想想縱使將他五馬分又如何,不外如是:不外如是!”秦夢瑤看著韓柏,像初次認識他那般,忽地燦然一笑,道:“韓兄請便吧,夢瑤不敢勉強。”
  剛好一陣夜風吹來,吹起了秦夢瑤的几絲長發,拂在韓柏的臉上。
  秦夢瑤輕呼一聲,將發絲用手撥回來,順勢攏回鬢邊,低聲說了聲對不起。
  韓柏呆呆望著她。
  秦夢瑤微怒道:“你既說要走,為什么要賴在這里,還盡拿那對賊兮兮的眼看人家?”她絕少這類女孩儿的言語,韓相的身体更硬是動不了。懾懦道:“你剛……剛才:嘿,出言留我,是嗎?”秦夢瑤冷冷看著他,好一會后眼光轉柔,歎了一口气,緩緩道:“是的:我不想你走,你或者真是能弄清楚韓府凶案的人。”
  韓柏大感失望,又再涌起心灰意冷的感覺,气地攤開雙手,才要說話,腦中靈光一閃,眼神變得明亮而銳利,深深望進秦夢瑤的眼內道:“秦姑娘,韓柏有一問題請教。”
  秦夢瑤波平如鏡的心湖突然泛起一陣微波,暗呼不妙,但表面卻不出半點神色,淡然自若道:“韓兄請說吧!”韓柏像變了個人似的,既自信又有把握地道:“以夢瑤姑娘的智慧,應一早便知道我是解開韓府凶案的重要人物,為何剛才卻像連見多一會我韓柏也不愿呢?”他一直喚對方為秦姑娘,現在則連稱謂也改了。
  秦夢瑤瞅他一眼道:“韓柏兄為何如此咄咄迫人?”她也由韓兄改為韓柏兄,顯是起護牆,以防止韓柏即將展開的“猛攻”。
  韓柏呆了一呆,又回到天真本色,搔頭抓耳道:“是的:為何我會如此,只覺若能迫得你像我般心忙意亂,便會大惑快意了……”
  秦夢瑤見到他如此情態,眼角溢出笑意,瞪他一眼道:“你這人,真是……”剛才起的防線,已不攻自破。
  韓柏看得口涎欲滴,困難地便咽了一口,喘著气道:“你還末答我的問題。”
  秦夢瑤嗔道:“究竟是你審問我,還是我審問你?”想到自己竟會采用韓相的字眼,心中也覺好笑。自出道以來,除了龐斑外,她和任何人都自然而然地保持著一段距离。只有這相貌雄奇,但一對眼卻盡是天真熱烈神色的韓柏,才能使她欲保持距离而不可得。
  韓柏耍賴道:“這次便當讓著我一點,給我問一個問題,否則我會想破腦袋而死,夢瑤小姐你也不忍心吧!”秦夢瑤歎道:“真是無賴!”今晚她已是第二次罵韓柏無賴,以她對著敵人也是溫柔婉約的一向作風來說,這确是破天荒的事。
  秦夢瑤仰望已升上中天的明月,讓金黃的清光撫在臉上,幽幽一歎道:“知道嗎?現在的你和那天在黃州府街上追著我的你,在气質上已起了很大的變化。那种感覺,我只曾從有限几個人身上找到,像我師傅言靜鹿,淨念禪主和龐斑,那是一种超越了人世間名利權位生死得失的真摯气質,而你更有一特點是他們沒有的,就是你的無憂無慮,出自內心的脫。夢瑤自离開靜齋后,從未試過像今晚那么開怀。”垂下頭來,望向韓柏,眼神清澈若潭水,但又是那樣地深不見底,平靜地柔聲道:“這個答案,韓兄可滿意嗎?”韓柏心中一熱,有點不好意思地試探著道:“那……那你應該歡喜和我在一起才是,為何卻當我像瘟神般要甩開我呢?”秦夢瑤失笑道:“瘟神?誰當你是瘟神了!”無論輕言淺笑,她總是那么干嬌百媚,令人目眩神迷。
  韓柏似乎追她追上了癮,寸步不讓地追擊道:“不是瘟神,那為何差點要拿劍赶我走?”秦夢瑤罕有地神情俏皮起來,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最后我還不是讓你跟著我嗎?”韓柏道:“那只是因為我大耍無賴,纏得你沒有法子罷了。”
  秦夢瑤再次啞然失笑道:“你終于肯承認自己是無賴了。”
  韓柏涎著臉道:“對著你,我韓柏大……喚:不:我韓柏正是天字第一號大無賴。”興奮之下,“韓柏大俠”這惹來他和范良极間無限風波的四個字,差點沖口而出。
  對著這天字第一號大無賴,盡管秦夢瑤那樣靈秀清明,也感無法可施,不悅道:“你心知肚明那答案,為何還要迫我說出來?”韓相嚇得伸出大手,想按在秦夢瑤香肩上,但當然不敢,在虛空按了几下,懇請眼前玉人息怒,道:“好:好:我不問了:現在應怎么辦?我們到這里是找什么人?”秦夢瑤卻不肯放過他,冷冷道;“現在“韓柏大什么”不再嚷著要走了么!”韓柏暗忖:現在你拿劍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走了。同時心中警戒自己不可再亂稱什么“韓柏大俠”,口中連聲應道:“夢瑤小姐請原諒這個。”
  秦夢瑤瞟了他一眼,只覺說出了心里話后,立時回复輕松寫意,心境舒服得多了,她的劍道既不重攻,也不重守,講求的是意之所之,任意而為,以心為指、以神為引。“對付”韓柏這無賴的“方法”,亦正暗合她劍道的精神。
  她眼光移回那華宅處,心想自己到此來是要辦正經事,卻情不自禁地和這無賴耍了一大回,真是想想也好笑。忽然間她感受到刻下內心的無憂無慮,一种她只有在禪坐時才能達致的境界,想不到竟也在這种情形下得到了。師傅言靜庵說過自己是唯一有希望過得性情這一關的人,但自己能否闖過韓柏這一關?自己是否想去闖?世情本來令人困煩的,為何韓柏卻使她更宁靜忘憂?這時韓柏也如她般探頭俯瞰著對街下的華宅,道:“誰住在這里?”秦夢瑤溫婉地道:“何旗揚!”韓柏一愕下向她望來。
  浪翻云在客棧貼著飯堂藏酒室那十多罐酒里東找西探,最后揀了一台,捏開封口,倒在左詩遞過來的大碗上,先自己灌了一大半入口內,才歎著气遞過去給左詩。
  左詩捧著剩下了小半碗的酒,有點不知所措。
  浪翻云品味著口腔和咽喉那种火辣辣的暢快感,眼角見到左詩仍捧著那碗酒呆站著,奇道:“你為何不趁酒气末溢走前喝了它?”左詩俏臉泛起紅霞道:“我不慣用碗喝酒。”心中卻暗怨:這人平時才智如此之高,怎么卻想不到他自己用過的碗,那能教另一婦道人家共用。
  浪翻云恍然道:“是了,左公最愛用酒杓載酒來喝,這習慣必是傳了給你,不用擔心,我找只來給你。”
  左詩“噗哧”嬌笑,將碗捧起,不顧一切的一飲而盡。
  浪翻云看得雙眼發光,接回空碗,倒滿了,貼著牆邊的一個大木桶,滑坐地上,將那碗滿滿的酒放在地上,指著面前的地面道:“左姑娘請坐,這座位尚算干爽干淨,不過就算弄污了也不打緊,明天我買一套新的衣棠給你,唔!一套也不夠,要多買几套。”
  左詩喝了酒,俏臉紅噗噗地,順從著屈腿坐了下來,低頭看著那碗酒,輕輕道:“我可以多喝兩口嗎?很久沒有這樣大口喝酒了,味道比想象中還好。”
  浪翻云開怀大笑,將碗雙手捧起,遞過去給左詩。
  左詩伸手去接,當無可避免碰到浪翻云指尖時,嬌軀輕顫,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几下。
  看著左詩連飲三口后,浪翻云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意,想著“酒神”左伯顏,心道:“若左公你死而有靈,知道我和你的女儿三更半夜躲在人家的酒窖偷酒喝,定會笑掉了牙齒,假若你還有牙齒的話。”
  左詩一手將剩下的大半碗酒送向浪翻云,另一手舉起衣袖,拭去嘴角的酒漬,神態之嬌美,看得心湖有若不波古井的浪翻云也不由呆了一呆,才又驀地省覺的接過酒碗,喝個碗底朝天,乃肯放下。
  浪翻云仰天一歎,軟靠身后大桶,道:“這酒真的不錯,不過比起清溪流泉,仍是差了一大截。”
  左詩台起被酒燒得通紅的秀美俏臉,柔聲道:“浪首座愛喝,以后我便天天釀給你喝。”話出了口才發覺其中的語病,幸好這時連浪翻云也分不開她是因為被酒還是因為羞得無地自容而霞燒雙頰了。
  浪翻云微微一笑,閉上眼睛,想著想著,忽然睜眼道:“詩姑娘!”左詩正沉醉在這溫馨忘憂的世界里,給他嚇了一跳,應道:“什么事?”浪翻云道:“左公醉酒時,最愛擊台高歌,不知道是否一并傳了給你?”左詩嫣然道:“你這人真是,難道先父會的我便一定也會嗎?何況我還末醉。”
  說到最后那句,聲音早細不可聞。
  浪翻云大笑拿碗而起,邊往開了口的酒台走去,邊道:“原來有人還末喝夠!”左詩跳了起來,到了浪翻云身側,溫柔地取過浪翻云手中的碗,像小女孩般朗笑道:“讓我來,自幼我便為爹斟酒倒酒,最是拿手的。”
  浪翻云讓過一旁,微笑看著她熟練地斟滿一碗酒,道:“你可不可以整碗喝下去.”左詩駭然道:“不:我最多可以再喝三口,發酒瘟的滋味最難受,只有將醉末醉間,酒才是天下最美妙的東西。”
  浪翻云歎道:“好一個將醉末醉之間。”
  左詩果然乖乖地喝了三口,其它的當然又到了浪翻云的肚內。
  浪翻云將碗覆蓋著罐口,隨手取出一錠重重的銀子,放在碗底,同左詩道:“姑娘有沒有興趣醉游武昌城?”
第九章 天何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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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軟節棍閃電般刺向戚長征心窩,務求一招斃敵。
  戚長征閉上眼睛,像是甘心受死。
  水柔晶今年二十三歲,自五歲時便被挑選入魔師宮,接受最嚴格的体能、意志与技擊訓練,十六歲那年被派出外,獨力刺殺了一個小幫會的幫主,自此后每年最少有九個月在江湖上歷練,所以年紀雖少,但戰斗的經驗卻丰富無比。
  只要軟節棍一動,自然而然便能將所有私人感情排出思域之外,絕對地辣手無情。戚長征粗豪硬朗,瀟不羈,雖無可否認地吸引著她的芳心,但一動上手,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對方殺死,再回去复命。
  這看似簡簡單單一棍搗出,但其實卻因應了戚長征的每一個可能的反應,留下了數十個變化和后著,務求以排山倒海的攻勢殺死對方,這當然也是欺對方受了內傷。
  但任她如何算無遺策,也想不到戚長征全無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棍尖离開戚長征的胸膛只剩下三寸。電光石火間,水柔晶腦際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對方甘愿死在自己棍下?不忍心的情緒一剎那間涌上心頭。
  棍尖已触及戚長征的胸肌。
  水柔晶的棍受情緒影響,窒了一窒,收起了三分力道,但縱使如此,若搗實時仍毫無疑問會貫胸而入。
  就這生死存亡之際,戚長征一收腹胸,同時往旁迅速橫移。
  棍搗在他壯健結實的左胸肌處,但一來因戚長征的肌肉貫滿強大气勁,又因橫移卸去直擊的力道,棍尖只能在他左胸處拖出一道駭人的白浪,血還末赶得及流出來。
  水柔晶想不到戚長征竟膽大至以自己的身体化去她這必殺的一招,暗叫不妙,戚長征右手寒光一閃,長刀由下挑來。
  她駭然飛返,但已來不及避開對方這快比迅雷擊電的一刀。
  水柔晶踉蹌跌退,奇怪地發覺自己沒有刀下濺血,明明對方的刀已破入了自己的防守之內,念頭還未完,一股冰寒,由右脅穴傳來,軟節棍先墜跌地上,再一屁股坐到一叢雜草上,差點四腳朝天。如此一招定胜負,她還是首次遇上,心中不由暗忿一身功夫,卻連兩成也沒机會發揮出來。
  戚長征刀回鞘內,站了起來,伸手對著胸前皮開肉裂的傷口上下的穴道,制止鮮血會像潮水般涌出,腳步堅定地來至水柔晶臉前,俯視著她。
  水柔晶倔強地和他對視,冷冷道:“我技不如你,為何不殺死我?”戚長征瀟一笑,露出他比別人特別雪白的牙齒,道:“以你的功夫,在這形勢下足夠殺死我有餘,只是失于不夠我狠。告訴我,為何棍到了我的胸前窒了一窒?”水柔晶閉上眼睛,來個不瞅不理。
  戚長征絲毫不管滿襟鮮血,仰天長笑道:“不是愛上了我戚長征吧?”水柔晶猛地睜開美眸,狠聲道:“見你的大頭鬼!”戚長征奇道:“大頭鬼沒有,禿頭鬼可有一個,不過剛走了。”
  水柔晶气得雙眼通紅,叫道:“殺了我吧:否則我必將你碎万段。”
  戚長征冷冷道:“對不起,我戚長征除非別無選擇,否則絕不會殺死女人,連在她們美麗的身体留下一條刀痕也不想,所以只點中你的穴道。“轉身便去。水柔晶一愕道:“你去那里?”話出口,才發覺自己問得多么傻气。
  戚長征停了下來,背著她道:“戚長征要到那里去使到那里去,半柱香后你的穴道自解,到時你大可召來同党,以你們超卓的追蹤法,再跟上來,看看我戚長征是否會有半點懼怕。”
  話完。
  大步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水柔晶俏目掠過迷惘的神色。
  柳搖枝望向南婆,道:“南婆想知道關于風行烈那一方面的事.”南婆道:“例如有關他現在的行蹤,為何要到雙修府去,是怎的身材相貌和年紀等等。”
  谷倩蓮知道南婆對他們“兄妹”動了疑心,這樣問下去,必會揭開他們的真面目,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剛要往后竄出,一只手搭了過來,原來是那刁夫人,關怀地道:“小青姑娘,你的臉色真是愈來愈難看了。”
  谷倩蓮含糊應了一聲,這刁夫人看來漫無机心,只懂溺愛子女但這只搭在她肩井穴的手,只要一吐勁,包保她什么地方也去不成,也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有意。
  刁項先望了谷倩達一眼,沈聲向柳搖枝問道:“厲若海死后,他的丈二紅槍到了那里去?”谷倩蓮心叫完了,現在連刁項也動了疑心,只要他去看清楚風行烈革囊內那家伙,便可知道是貨真价實的丈二紅槍,這時不禁暗恨風行烈死也不肯放棄那害人的鬼東西。
  柳搖枝舒服地挨著椅背,喝了一口熱茶,悠悠道:“厲若海与魔師決斗后,策馬逃出了一段路后方傷發身死,魔師素來最敬重自己的敵手,所以沒有動他的身和武器。”
  谷倩蓮大惑愕然,柳搖枝這話無一字不真,即使日后破人查到事實,也不能指他說謊。只是卻將最重要的一環,就是丈二紅槍已落到了風行烈手上這節略去,使人錯覺丈二紅槍變成陪葬之物。
  他為何要為她遮瞞。
  不過柳搖枝連眼尾也不掃她一下,使她無從猜估他的心意,難道真是天助我也,柳搖枝給鬼拍他的后枕,教他說得如此胡里胡涂?南婆道:“那風行烈為何又要到雙修府去?”柳搖枝淡淡道:“此子已得厲若海真傳,尊信門的卜門主率眾圍捕他,仍給他施狡計全身逃去。根据我們的情報,他最近出現的几個地點,每次現身,都更接近了點雙修府。以他師傅厲君海和雙修府的關系,他往雙修府的可能性將是最大,至于他要到那里去的原因,我們還末弄清楚。”
  谷倩蓮至此再無疑問,知道柳搖枝在為她說謊,但他為何要那樣做?刁夫人的手离開了谷倩運的肩頭,柔聲道:“小青姑娘,你還是回房休息吧!”谷倩運求之不得,站了起來。
  那知柳搖枝亦長身而起,抱拳道:“救治令郎事不容遲,待會我為辟情小儿療傷時,無論發出什么聲響,亦不須理會,否則恐會前功盡廢。”
  眾人紛紛起立,刁夫人向刁項道:“難得柳先生如此高義隆情,我們兩人必須為柳先生護法了。”
  柳搖枝立道:“万万不可,你們最好离得靜室愈遠愈好,我療功時必須施出精神大法,內窺辟情小兄体內狀況,若在近處有人,會對我產生影響。”
  眾人無不震動,這般看來,柳搖枝确是身怀技,使人對他信心大增。
  柳搖枝哈哈一笑,往外走去,道:“明天我保還你們一個生龍活虎的好漢子”谷倩蓮這時才可移動腳步,出得門時,柳搖枝已在眾人簇擁下往尾艙走去。谷倩蓮待要摸回去找風行烈,卻給刁夫人一把拉住道:“讓令兄好好休息一會吧:我囑人收拾好個房間給你,幸好當日我囑他們建造這船時,加重了材料,又加了体積,你也不知道刁項他樣樣都好,就是吝嗇了點。來:我帶你去。”
  谷倩蓮心中叫苦連天,還要裝著笑臉,隨刁夫人去了。
  韓柏愕然道:“何旗揚?”秦夢瑤點頭道:“正是何旗揚。”
  韓柏禁不住抓了一下頭,心想何旗揚這种做人走狗的角色,有什么值得她秦大小姐監視的价值?秦夢瑤似看穿了他的心事,淡淡道:“試想一下,假設你是何旗揚,在當時的情況下,會否給馬峻聲三言兩語,便說服了你為他不顧一切,將性命財產名譽地位都押了下去,幫手陷害別人?”韓柏一呆,好一會才道:“馬峻聲可能許給了他很大的甜頭。”剛好這時窗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韓柏看過去,恰見到何旗揚推開窗戶,探頭出來,吸了口新鮮空气。
  秦夢瑤道:“一般的甜頭,不外是權力和金錢。說到權力,何旗揚雖是武功低微,但他身為七省總捕頭,算得權高勢重,江湖黑白兩道無不要給他几分臉子。若說是金錢,他這類中層地方官員,通上疏下,最易揩錢,只看這華宅,便知他油水甚丰,馬峻聲可以用錢打動他嗎?”韓柏搖頭道:“當然不能,但總有些東西是何旗揚想要而又不能得到的吧!”秦夢瑤道:“或者是渴望得到的武功笈,又或是心儀的美女!”韓相大點其頭,道:“對:對:看來是后者居多,以我來說,若有人將你……噢:不:我……”
  秦夢瑤气得几乎想一肘打在他胸口,這小子想說的自然是“若有人肯將你秦夢瑤送給我,我便什么事情也肯做了。”
  韓柏見她臉色不善,忙改口道:“我想說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除非馬峻聲袋里備有一大迭美女的畫像,否則是很難作出這樣承諾的,所以應是許以武功秘籍的机會較大,畢竟馬峻聲是他的師叔啊。”
  秦夢瑤瞅了他一眼,知道這人最懂得寸進尺,所以切不能給他半點顏色,冷冷道:“你當何旗揚是二歲小孩子嗎?想成為個高手,靠的是先天的資質智能和后天的努力刻苦,像你那种奇遇乃古今末之曾有的,否則有誰可一夜間成為一高手;何旗揚會為一個渺茫的希望將身家性命全押進去嗎?他生活寫意,我跟了他多天,只見他練過一次功,看來對武功也不是那么熱心。”
  韓柏搔頭道:“那么馬峻聲究竟答應了給他什么甜頭呢?”秦夢瑤繃著臉道:“可能是少林寺的什么經又或什么訣。”對著韓柏,她說的話不自覺地也“不正經”起來。
  韓柏為之目定口呆,剛剛秦夢瑤還否定了這可能性,現在卻作出了一個如此的結論,這算是那一門子的道理?秦夢瑤适才還決定不要對韓柏和顏悅色,但當這時他傻相一現,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只好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韓柏見她回复歡容,心中大喜,暗忖自己定是非常惹笑,否則為何花解語和她与自己在一起時都這么開怀。假設將來沒有事做,倒可以考慮到戲班子里做個真正的丑角,必定大有前途。
  秦夢瑤奇道:“你平時沒有問題也要找問題來問,為何現在有了個真正的問題,卻又不問了?”韓相見她主動“撩”自己說話,喜上心頭,早忘記了剛才的問題,問道:“我的模樣是否很惹人發笑?”秦夢瑤早習慣了他的胡言瘋語,心想自己怎樣也要和他胡混到天明,好“押”他往韓府,与馬峻聲當面對質,剩下何旗揚那邊又沒有動靜,他要胡說八道,自己也難得有這樣稀松的心情,便和他胡扯一番算了,微笑道:“你的樣子只有駭人,怎會惹笑,惹笑的是你模仿猴子的動作。”
  韓柏壓下要抓頭的動作,啞然失笑道:“可能我前世是猴子也說不定,但夢瑤姑娘你前世定是仙女無疑。”
  秦夢瑤沉下臉道:“你再對我無禮,我便以后也不和你說話。”
  看到秦夢瑤眼內隱隱的笑意,韓柏厚著臉皮道:“你只是說說來嚇我,不是認真的吧?”秦夢瑤愈來愈感到拿他沒法,心想這樣對答下去,不知這狗口長不出象牙的小子還有什么瘋話要說,話題一轉道:“你身為韓府凶案的受害者,若非命大早已歸天,為何對這件事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韓柏心道:“比起你來,韓府凶案有什么大不了。”這個想法當然不能宣之于口,作出蠻有興趣的樣子道:“剛才你先說何旗揚不會拿什么經什么訣作出那么大的犧牲,后來又說他定是為了這什么經什么訣才和馬峻聲同流合污,哼:不是自……自……”
  秦夢瑤嗔道:“你想說我“不是自相矛盾嗎?”說便說吧!為何這般吞吞吐吐,你的膽子不是挺大嗎?”韓柏歎道:“我的膽子的确不小,但卻最怕開罪了你,弄得你不高興,又要不理睬我了!”秦夢瑤瞪他一眼,心中歎道:“若師傅知道我這樣和一個年輕男子說話,又讓他如此向我打情罵俏,定會笑我或罵我。”當地想到言靜庵時,心中忽地一陣迷糊,一惊續想道:“為何這十多天來,每次億起師傅,心中總有不祥的感覺,難道……難道她……”
  韓柏見秦夢瑤包含了天地靈秀的美目,露出深思的表情,那种超然于塵世的美態,真教他想挪開半點目光也不能,心里略想其它事情也辦不到。就在這時,秦夢瑤臉色忽轉煞白,嬌軀搖搖欲墜。大駭下忘記了秦夢瑤的“不可触碰”,伸手抓著她香肩,入手那种柔若無骨的感覺,确是教人魂為之銷。
  秦夢瑤嬌体一軟,倒入他怀里,俏臉埋在他寬闊的肩膀處。
  滿体幽香,韓柏作夢地想不到有和秦夢瑤如此親熱的机會,手忙腳亂下低叫道:“夢瑤姑娘,夢瑤姑娘。”
  秦夢瑤輕輕一震,回醒過來,纖手按在韓柏胸口,撐起了身体,幽幽望了他一眼,才挪開玉手,坐直嬌軀。
  韓柏万般不愿地放開抓著她動人香肩的大手,但秦夢瑤縱体入怀的感覺仍沒有半分消散。
  秦夢瑤的容色回复了正常,但眼中的哀色卻更濃厚,伸出纖長白皙的手,弄了弄散亂了的秀發,姿態优美得無以复加。
  韓相像怕惊扰了她般低問道:“夢瑤姑娘,你是否感到身体不适?”秦夢瑤輕搖螓首,垂下了頭,淚花在美眸內滾動,忽然凝聚成兩滴清淚,掉了下來,滴在瓦面上。
  韓柏手足無措,連話也找不出一句說。
  秦夢瑤台頭望往天上半闕明月,凄然道:“師傅啊:夢瑤知道你已經离開塵世了!”韓柏一呆,既不知秦夢瑤為何能忽然便知道言靜庵已死,更不知道怎樣安慰秦夢瑤。
  秦夢瑤閉上美目,嬌軀再一陣顫抖,才平靜下來,絕對的平靜。
  韓柏一呆,就在這時刻,他忽地感受到秦夢瑤內心那宁靜清逸的天地,在那里,一點塵世欲望和困扰也沒有,凡世的事,只像流水般滑過她心靈的陌上,過不留痕。
  秦夢瑤再張開美眸時,眼神亦已回复了平時的清澈平靜。
  韓柏感到和眼前靈秀的美女,再沒有一刻像這般親近,縱使剛才她被自己擁入怀里,也遠及不上這一刻。
  秦夢瑤別過頭來,深望他一眼,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才將俏臉轉回去。
  韓柏直覺知道對方剛才定和他有類似的感受,心弦劇震,柔聲道:“夢瑤:你怎會忽然知道言靜庵前輩仙去了?”秦夢瑤冷冷地道:“韓兄為何直呼夢瑤之名,而不稱我為秦姑娘、夢瑤姑娘、夢瑤小姐了?”韓柏想不到秦夢瑤這么快便從极度的悲痛回复過來,硬著頭皮狠狠道:“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夢瑤臉前,頗有一點身分和資格了。”心中想著的卻是這便像范良极一廂情愿地喚云清作“我的清妹”。但云清還會隨身攜帶范良极送給她的東西,可秦夢瑤呢?他真是想也不敢想,縱使他曾和她“親熱”過,但秦夢瑤給他那种遙不可及的感覺,即使在兩人“談笑甚歡”時,也從沒有一刻是不存在的。
  秦夢瑤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輕歎一聲,道:“名字只是人為的幻象,韓兄愛喚我作什么,全由得你吧。”她話雖如此,事實上卻是沒有反對韓柏喚她作夢瑤。
  她眼中哀色再現,黯然道:“當天我辭別師傅時,心中已有不祥感覺,她特別將我在這時間遣离靜齋,是否已知自己大限將至,不想見到我在旁傷心痛哭,師傅啊師傅,昊天待你何其不公!”韓柏聞之心酸,差點也要掉下淚來,道:“人死不能复生,何況這可能只是你的一种幻覺,夢瑤姑……不……夢瑤最緊要節哀順變。”
  秦夢瑤平靜地道:“這十多天來我心中時有不祥感覺,想不到和你在一起時,這感覺忽地清晰并肯定起來,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非同凡響。”
  韓柏愕然道:“你在說我!”秦夢瑤點頭道:“不是說你在說誰?”韓柏心中大喜,可是人家剛才還傷心落淚,自己當然不可將因与秦夢瑤的心靈有奇异微妙的感應而來的惊喜,表現出來,強壓下心中的興奮,道:“那是否說我在你身旁并沒有妨礙你的仙心?”秦夢瑤見他又打蛇隨棍上,不悅責道:“种魔大法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令你時常半瘋半癲,胡言亂語。”
  韓柏只要她不冷冰冰稱他作韓兄,便心滿意足,罵几句實屬閒事,還恨不得她多罵几句,要挨像秦夢瑤這仙子的罵,真不容易哩,忙點頭道:“夢瑤罵得是,罵得是!”秦夢瑤被他左一句夢瑤,右一句夢瑤,叫得有點心煩意亂起來,過多一會,說不定這惱人家伙,甚至會在夢瑤前加上“親親”兩字,自己是否還能任他胡呼亂叫呢?想到這里,立時默運玄功,收攝心神。
  微有波動的心湖立時澄明如鏡,竟達至從未到達的境界,心中靈机一動,知道過去這十多天,由在街頭遇到韓柏,与龐斑之會,以及今晚和韓柏的“胡混”,她的情緒之所以不時波動,全因為受這兩人的魔种影響,使她心中隱隱感到了師傅言靜庵的死亡,影響了她慧心的通明,現在既清楚地体認到言靜庵的生死,心境反而平复下來了。
  韓柏忽地記起一事,問道:“夢瑤你好象對那把厚背刀有點認識,所以才故意不去看它,是嗎?”秦夢瑤道:“是的:我知道那是誰人的刀,韓清風、馬峻聲和謝青聯三個人也知道,所以才會弄出這么多事來。”
  韓柏試探著問道:“那是誰的刀?”秦夢瑤淡然自若道:“那是百年來名震天下的大俠傳鷹的厚背刀。”
  韓柏几乎震惊得翻下瓦面,啞叫道:“什么?”秦夢瑤忽地皺起眉頭,望往何旗揚的華宅。
  那點由何旗揚書房透出的燈光仍然亮著。秦夢瑤卻隱隱閃過不妥當的直覺,心中一動道:“隨我來!”飄身而起,往華宅掠去。
  韓柏愕然追去,但心中仍是想著那把刀。
第十章 盡吐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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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翻云和左詩像兩個天真愛玩的大孩子,在武昌城月照下的大街溜達著。
  左詩俏臉通紅,不胜酒力,行得左搖右擺,自嫁了人后,她便在家相夫教子,規行矩步,這种既偷了人家酒喝,晚上又在街頭浪蕩的行徑,确是想也未曾想過。
  浪翻云見她釵橫鬢亂,香汗微沁的風姿嬌俏模樣,心中贊歎道:“這才是左伯顏的好女儿。”
  忽地耳朵一豎,摟起左詩,閃電般掠入一條橫巷里。
  腳步聲傳來,一隊巡夜的城卒,拖著疲倦的腳步,毫無隊形可言地提著照明的燈籠,例行公事般走過,看也不看四周的情況。
  左詩伸頭出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醉態可擁地咋舌道:“好險:給抓了去坐牢可不得了,虧我還動不動以坐牢唬嚇不听話的小雯雯。”舉步便溜出巷外。
  走了才几步,腳步踉蹌,便要栽倒。
  浪翻云赶了上來,抓著她衣袖里膩滑的膀子,扶著她站好。
  左詩掙了一掙,嬌俏地斜睨浪翻云一眼道:“不要以為我這就醉了,若:我走得比平時還要快呢。”
  浪翻云想起昔日和上官飛、凌戰天、左伯顏醉酒后玩的游戲,童心大起,拔出名震天下的覆雨劍,略略運動,輕輕揮出,插落在十來步外地面的石板處,挑戰地道:“你沒有醉嗎?那證明給我看,現在筆直走過去,將劍拔起,再筆直走回我這里來。”
  左詩困難地瞪著前方不住顫震的劍柄,肯定地點頭,低叫道:“放開我!”浪翻云松開了手,左詩立時跌跌撞撞往長劍走過去。
  開始那六七步還可以,到了還有三、四步便可到劍插之處時,這秀麗的美女已偏离了正确路線,搖搖擺擺往劍左旁的空間走過去,眼看又要栽倒,浪翻云飛掠而至,一手摟著她蠻腰,順手拔回复雨劍,點地飛起,落到右旁一所大宅的石階上,讓左詩挨著門前鎮宅的石獅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的石階坐了。
  左詩香肩一陣抽搐聳動。
  浪翻云并不惊异,柔聲道:“有什么心事,便說出來吧,你浪大哥住听著。”
  左詩嗚咽道:“浪大哥,左詩的命生得很苦。”
  浪翻云側然道:“說給大哥听听!”左詩搖頭,只是作著無聲的悲泣。
  浪翻云仰天一歎,怕她酒后寒侵,伸手縷著她香肩,輕輕擁著,同時催發內勁,發出熱气,注進她体內。
  他今晚邀左詩喝酒,看似一時興起,其實是大有深意,原來他在診斷左詩体內鬼王丹毒時,發覺左詩經脈有郁結之象,這是長期抑郁,卻又苦藏心內的后果,若不能加以疏導,与鬼王丹的毒性結合后,就算得到解藥,加上大羅金仙,也治她不好。而縱使沒有鬼王丹,這种長期積結的悲郁,也會使她過不了三十歲,想不到這外表堅強的美女,心中竟藏著如此多的憂傷。
  所以他故意引左詩喝酒,就是要激起她血液里遺存著乃父“酒神”左伯顏的豪情逸气,將心事吐出來,解開心頭的死結。當然,若非左詩對他的信任和含蓄的情意,縱使給她多喝兩碗酒也沒有用。
  由他半強迫地要左詩与他共享一碗喝酒開始,他便在逐步引導左詩從自己起內心的囚籠里解放出來,吐出心中的郁气。
  浪翻云將嘴巴湊到垂頭悲泣的左詩耳旁,輕輕道:“來:告訴浪大哥,你有什么凄苦的往事?”左詩的熱淚不住涌出,嗚咽道:“娘在我二歲時,便在兵荒馬亂里受賊兵所辱而死,剩下我和爹兩人相依為命,賣酒為生,但我知道爹很痛苦,每次狂喝酒后,都哭著呼叫娘的名字,他很慘,很慘!”浪翻云心神顫動,他們都看出左伯顏有段傷心往事,原來竟是如此,每次酒醉后,左伯顏都擊節悲歌,歌韻蒼涼,看來都是為受辱而死的愛妻而唱,左詩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難怪她如此心事重重。
  不過想想自己這在兵荒戰亂長大的一代,誰沒有悲痛的經歷,他和凌戰天便都是上官飛收養的孤儿,想到這里,不由更用力將左詩摟緊。
  左詩愈哭便愈厲害。
  浪翻云道:“哭吧哭吧:將你的悲傷全哭了出來。”
  左詩哭聲由大轉小,很快收止了悲泣,但晶瑩的淚珠,仍是不斷下。
  浪翻云問道:“為何我從末見過你,左公從沒有帶你來見我們?”左詩又再痛哭起來。這次連浪翻云也慌了手腳,不知為何一句這么普通的話,也會再惹起左詩的悲傷,便再哄孩子般哄起她來。
  左詩台起頭來,用哭得紅腫了的淚眼,深深看了浪翻云一眼,才再低下頭去,幽幽道:“自從我和爹移居怒蛟島后,爹比以前快樂了很多,很多……”
  浪翻云知她正沉緬在回億的淵海里,不敢打扰,靜心听著。
  夜風刮過長街,卷起雜物紙屑,發出輕微的響聲。
  在這宁靜的黑夜長街旁,使人很難聯想到白天時車水馬龍人潮攘往熙來的情景。
  現在更像一個夢。
  一個真實的夢。
  左詩嘴角抹過一絲凄苦的笑容,像在喃喃自語般道:“我到怒蛟鳥時,剛好十二歲,長得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多了,由那時開始我便曾听到浪大哥的名字,听到有關你的事跡,當我知道爹常和你們喝酒時,我曾央爹帶我去看看你,但爹卻說……卻說……”悲從中來,又嗚咽起來,這次的哭聲添多了點怨艱、無奈和悲憤。
  浪翻云想不到左詩少時便對自己有崇慕之心,對左伯顏這愛女,心中增多了三分親切,輕柔地道:“左公怎么說了?”左詩低泣道:“爹說……爹說:做個平凡的女子吧,你娘的遭遇,便是她長得太美麗了,我看你容色更胜你娘,唉:紅顏命薄:紅顏命薄!”浪翻云不胜唏噓,左詩以她嬌甜的聲音,但學起左伯顏這几句話來卻唯肖唯妙,可見左伯顏這几句話在左詩幼嫩的心靈內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而照左伯顏所言,他愛妻的死亡,恐怕不止于兵荒馬亂中為賊兵所辱而死那么簡單,其中必有一個以血淚編成的凄慘故事。
  紅顏命薄!
  惜惜不也是青春正盛時悄然逝去。
  左詩亦無端卷入了江湖險惡的斗爭里。
  左詩凄然一笑,道:“爹臨死前几年,曾很想和我离開怒蛟島,找個平凡的地方,為我找門親事,自己便終老某地,但他總是不能离開怒蛟島,我知他已深深愛上這美麗的海島,愛上了洞庭湖,和島上狂歌送酒的英雄好漢。臨終前,他執著我的手,給我訂下了終身大事,守喪后,我便嫁了給他,豈知……豈知,他也死了,我并沒有哭,我不知道為何沒有哭,我甚至不太感到悲傷,或者我早麻木了。”
  浪翻云仰天長歎,心中卻是一片空白,哀莫大于心死,左伯顏死后,左詩的心已死去。這么嬌秀動人的美女,卻有著這么憂傷的童年。
  左詩的聲音傳進耳內道:“那天雯雯來告訴我,你會往觀遠樓赴幫主設下的晚宴,我自己也想看看你的樣子,又抵不住雯雯的要求,忍不住也去了。”
  浪翻云很想問:“你特別開了個酒舖,釀出清溪流泉這樣天下無雙的美酒,是否也是為了我有好酒喝?”但話到了口邊,終沒有說出來,手滑到她的粉背上,掌心貼在她心髒后的位置,丰沛純和的真气,源源不絕輸進去。
  左詩臉容松弛下來,閉上眼睛,露出舒服安祥的神色。
  浪翻云充滿磁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好好睡一覺吧,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谷倩蓮豎直耳朵,听得房外走廊的刁夫人和南婆去遠了,又待了一會,才松下了一口气,暗忖道:“現在各人必是都分別回到他們休息的地方,心怀叵測的柳搖枝又要給那小子療傷,真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走到門旁,先留心听著外面的動靜,剛要伸手拉門,腳步聲響起。
  谷倩蓮暗慶自己沒有貿然闖出,返到床旁坐下。
  腳步聲雖輕盈,但一听便知對方武功有限,看來是丫環一類的小角色。
  步聲及門而止。
  “咯:咯:咯!”門給敲響。
  谷倩蓮本以為是過路的丫環,那知卻是前來找她,難道那刁夫人又使人送來什么參茶補湯那一類東西,真是煩死人了,有好气沒好气叫道:“進來!”“咯:咯!”谷倩蓮暗罵難道對方是耳聾的,又或連門也不懂推開,無奈下走到門前,叫道:“誰呀!”外面有陣女人的聲音道:“夫人叫我送參湯來給姑娘。”
  谷倩蓮暗道:“果然是這么一回事。”伸手便拉開門來。
  門開處,赫然竟是柳搖枝。
  谷倩蓮駭然要退,柳搖枝已欺身而上,出指點來,動作疾若閃電。
  縱使谷倩蓮有備而戰,也不是這大魔頭對手,何況心中一點戒備也沒有,才退了半步,纖手揚起了一半,已給對方連點身上三處穴道,身子一軟,往后倒去。
  柳搖枝一手抄起她的小蠻腰,在她臉上香了一口,淫笑道:“可人儿啊:我為你騙了這么多人,你總該酬謝我吧!”摟著她退出房外,掩上了門,几個竄高伏低,很快已無惊無險,來到艙尾的房間內,穿窗而入。
  房內的床上,躺著的正是那昏迷了的刁辟情。
  谷倩蓮几乎哭了出來,想起早先柳搖枝向刁項等強調無論這房內發出任何聲音,也不可以前來騷扰,原來這淫賊早定下對付自己的奸計,不由暗恨自己大意。
  柳搖枝得意之极,抱著她坐在床旁的椅上,讓她坐在大腿上,再重重香了一口,贊歎道:“這么香嫩可口的人儿,我柳搖枝确是艷福齊夭,听說雙修府于男女之道有獨傳法,你是雙修府的杰出高手,道行當然不會差到那里去吧!”谷倩蓮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晴,但卻強忍著眼淚,心里暗罵要哭我也不在你這奸賊的臉前哭。
  柳搖枝嘻嘻一笑道:“我差點忘了你被我對了穴道,連話也說不出來,不過不用怕,待會我以獨門手法刺激你原始的春情,吸取你能令我功力大增的真陽時,定會解開你的穴道,听不到你輾轉呻吟的叫床聲,我會后悔一生的。”
  谷倩蓮的心中滴著血,可恨卻連半點真气也凝聚不起來。
  柳搖枝陰陰笑道:“你可以瞞過刁項他們,卻瞞不過我,你撞入我怀里時,從你微妙的動作,我已看出你身負上乘武功,何況我曾看過你的圖像,雖沒有真人的俏麗,但總有五、六分相肖。”
  谷倩蓮更是自怨自艾,這么簡單的事,自己竟沒有想到。
  柳搖枝道:“風行烈那小子也在船上吧!好:待我侍候完谷小姐后,才找他算賬,這次真是不虛此行呢!”谷倩蓮想起風行烈,眼淚終忍不住奪眶而出,心中叫道:“風行烈:永別了。”
  死沒什么大不了,只是不甘心在這惡魔手上受盡淫辱而亡。
  柳搖枝抱著她站了起來,往床走過去。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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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夢瑤身形优美地越過一面牆,斜斜掠過牆屋問的空間,往那扇透出燈光的窗子輕盈地竄去,姿態之美,只有下凡的仙子才堪比擬。
  韓柏追在后面,對秦夢瑤的身法速度真是歎為觀止,同時也大感不妥,以秦夢瑤似含蓄矜持,在一般情況下,絕不會這樣硬闖進別人屋里的。
  韓柏思忖末已,秦夢瑤竟然毫不停留,就迅速穿入那敞開了的窗中,到了里面。
  韓柏躍進去時,秦夢瑤正閉上美目,靜止在這幽靜無人的大書齋中心處。
  韓柏乘机環目四顧,只見靠窗的案頭放滿了文件,油燈的燈蕊亦快燃盡,暗道:“原來何旗揚在這里擺了個空城計。”秦夢瑤張開眼來,輕移玉步,來到靠牆的一個大書柜前,仔細查看。
  韓柏來到她身旁時,秦夢瑤指著最下層處道:“你看這几本書特別干淨,當然有人時常把它們拿出來又放回去的。”
  韓柏留心細看,點頭道:“是的,其它地方都積了塵,只有放這些書的地方特別干淨,來,讓我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東西。”伸手便要將那几本書取出來。
  秦夢瑤制止道:“不要動,像何旗揚這類老江湖,門檻最精,必會動了些小手腳,只要你移動過這些書,縱使一寸不差放回去,他也會知道的。”
  韓柏嚇得連忙縮手,皺眉道:“那豈非我們永遠不知道書后面是什么?”秦夢瑤微微一笑道:“不用看也知道是和一條密的信道有關。”
  韓柏心道:“為何我在她臉前總像矮了一截,連腦筋也不靈光起來,比平時蠢了很多呢?”秦夢瑤道:“若我沒有猜錯,這條地下道應是通往附近一間較不受人注意的屋子,那他若要密外出時,便曾避開監視他的人的耳目了。”
  韓柏愈來愈弄不清楚秦夢瑤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何旗揚顯然由道逸走了,為何她仍絲毫不緊張?秦夢瑤道:“韓兄是否想知我到這里來究竟有何目的?”書齋驀地暗黑下來,原來油蕊已盡,將兩人溶入了黑暗里。
  韓柏低聲道:“夢瑤算是我求你,你可以叫我韓柏,又或小柏,什么也行,但請勿叫我作韓兄,因為每逢你要對我不客气時,才會韓兄長韓兄短的叫著。”
  秦夢瑤見他的“正經”維持得不到一刻鐘,便故態复萌,不想和他瞎纏下去,讓步道:“那我便喚你作柏兄,滿意了嗎?”韓柏心道:“想我滿意,叫我柏郎才行。”口中道:“這好點了!”秦夢瑤忽地移到窗旁的牆壁,招手叫韓柏過去。
  韓柏來到她身旁,貪婪地呼吸著她嬌軀散發出的自然芳香,低聲道:“怎么了!”秦夢瑤轉過身來,將耳朵湊到他耳旁,輕輕道:“要何旗揚命的人來了。”
  韓柏給她如蘭气息弄得神搖魄蕩的,連骨頭也酥軟起來,待定過神來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不是來尋何旗揚晦气,反而是要來保護他的,但你怎知有人會來殺他?”秦夢瑤道:“我早先曾告訴你,何旗揚根木不是馬峻聲這類剛往江湖闖的年輕小子所能說要收買便收買到的人,但現在他的确被馬峻聲收買了,只從這點看,他便很有問題,而且以他的權位,實是最适合作奸細。”
  韓柏收攝心神,頭腦立時開始靈活起來,兩眼射出神光,今晚自遇到秦夢瑤,一直魂不守舍,到此刻方真個神識清明起來。
  秦夢瑤美目也射出訝异的神色,打量著他。
  韓柏分神留意屋外的動靜,只听了一會使知道屋外來了五個人,正奇怪對方為何還不動手,靈光一現,已得到了答案,對方定是先去制伏屋內其它人,下殺手時才不虞給人阻撓,行事也算謹慎了。
  另一邊卻在細嚼秦夢瑤說的話,何旗揚這樣為馬峻聲掩飾,分明是要害少林派,最終目的便是要損害八派的團結,這樣做只會對方夜羽有利,難道何旗揚是方夜羽的人。若是如此,到了現在,何旗揚反而成為整個計划的唯一漏洞,殺了他會使事情更复雜,因為無論是少林也好,長白也好,都可以有殺他的理由,最有可能是這賬將算到自己的頭上,那時整件事便更難解決。不由暗自佩服秦夢瑤的智能。
  韓柏向秦夢瑤點頭道:“謝謝你:否則我怕要背上這黑鍋了。”
  秦夢瑤眼中露出贊賞的神色,想不到這人不作糊涂虫時,便如此精明厲害,就在此時,心中警兆忽現,剛才他們查探過的大柜無聲無息地移動起來。
  兩人几乎同時移動,閃往另一大書柜之后,剛躲好時,一個人從大書柜后跳了出來,書柜像有對無形的手推著般又緩緩移回原處。
  韓柏和秦夢瑤擠到一塊儿,躲在另一個大書柜旁的角落里。
  秦夢瑤皺起眉頭,忍受著韓柏緊貼著她背臀的親熱依偎,心中想道:“若他借身体的接触向我無禮,我會否將他殺了呢?”想了想,結論令她自己也大吃一惊,原來竟是絕不會如此做,也不會就此不見他,最多也是冷淡一點而已。
  反而韓柏盡力將身体挪開,他生性率直,很多話表面看來是蓄意討秦夢瑤便宜,其實他只是將心里話說出來,要他立意冒犯這心中的仙子,他是絕對不敢的。
  他的心意自然瞞不過秦夢瑤,不由對他又多了點好感。
  韓柏將聲音聚成一線,送入秦夢瑤的耳內道:“外面這些人來到的時間非常准确,可見他們能完全把握到何旗揚的行蹤。”
  秦夢搖頭仰往后,后腦枕在韓柏肩上,也以內功將聲音送進韓柏耳內道:“待會動手時,你蒙著臉出去赶走那些人,記著:我叫你出去時才好出去。”
  韓柏肅容點頭。
  椅響聲音傳來,當然是何旗揚坐在案前。
  何旗揚歎了一口气,顯是想起令他心煩的事。
  這時外面傳來一長兩短的蟬鳴。
  何旗揚“啊!”了一聲,站了起來。
  韓柏伸手在秦夢瑤香肩輕輕一捏。
  秦夢瑤點頭表示會意。
  兩人都知道來的人是何旗揚的同党無疑,不過這次卻是要殺死他。
  柳搖枝原已得意地躺在谷倩蓮的身側,又起來,將刁辟情抱起,笑道:“小子請你讓張床出來,待柳某享受過后,再夾治你。”
  抱起刁辟情,往那張椅走去。
  心中的暢美,實是難以形容。
  他雖曾奸淫婦女無數,但象谷倩蓮這自幼苦修雙修術又是童陰之質的美女,他真是碰也未碰過。
  他和花解語同出一門,都是精于采補術。
  若讓他盡吸谷倩蓮的元陰中那點真
  陽,功力必可更進一層樓。
  到了他那級數,要再跨上一步,可說天大難事,所以他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谷倩蓮這夢寐以求的珍品。
  成功便在眼前怎不教他得意忘形。
  來到椅前,俯身便要將早被他封了穴道刁辟情放在椅里,异變突起。
  “篤!”一聲微響下,一枝長槍像刺穿張紙般穿過厚木造的船壁,閃電劈擊那樣標刺而來。
  柳搖枝吃虧在兩手抱著刁辟情,又剛彎低身子,加上長槍破壁前半點也沒有先兆,當他覺察時,血紅色的槍頭,已像惡龍般到了左腰眼處。
  他不愧魔師宮的高手,縱使在這等惡劣的形勢,反應仍是一等一的恰當和迅速,硬是一扭腰身,將手上刁辟情的屁股橫移過來,側撞槍旁,同時自己往后仰跌。
  縱使如此,他仍是慢了一線,大腿血肉橫飛,更被槍鋒無堅不摧的勁气撞得往另一角落飛跌開去,但已避過紅槍貫腰而過的厄運。
  背脊落地前,柳搖枝一拳向紅槍標出的牆壁遙空擊去,這時紅槍早縮了回去,只剩下一個整齊的圓洞,可見這一槍是如何准确,沒有半點偏倚,半分角度改變。
  刁辟情屁股開花死魚般掉在地上的同一時間,柳搖枝全身功力所聚的一拳,勁風剛轟在那圓洞處。
  “霍!”圓洞擴大,變成一個拳狀的洞,旁邊的木壁連裂痕也沒有一條,柳搖枝這一拳力道的凝聚,令人咋舌。
  壁外毫無動靜。
  柳搖枝猛吸一口气,背剛触地,便彈了起來。
  “砰!”一人破窗而入,手揚處,滿室槍影,舖天蓋地般向他殺來.。
  柳搖枝緊咬牙關,連兵器也來不及取,出赤手連擋五槍,到了第六槍,支持不住,悶哼一聲,往后疾退,破壁而出。
  那人當然是風行烈,也暗駭柳搖枝受了傷后仍這么厲害,外面又有人聲傳來,疾退至床邊,一手摟起喜得眼淚直流的谷倩蓮,沖開艙頂,望著靠岸那邊飛掠而去,几個起落,便消失在民房的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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