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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覆雨翻雲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四章 矛鏟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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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翻云內勁源源不絕,通過雙腳,注入滑水破浪而行,由小艇裂開來的長板上,速度隨著每一個浪頭,不斷增加。
  這并非內力高的人便可做到,還須對水性熟悉無比。浪翻云可說是在洞庭湖泡大的,少年時便時常和凌戰天以此為樂。
  只有以這個辦法,才有希望在短時間內追上敵船。
  三桅大船逐漸在眼前擴大。
  船上燈火通明。
  浪翻云心中一笑,敵人顯是擺開了公然迎戰的格局,如此有恃無恐,希望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浪翻云,否則定是他早先想到的卑鄙手段。
  他腳下再用力,木板斜斜沖上一個浪頭,在浪鋒的尖脊‘沙沙’飆行,速度提升至极限。
  浪翻云一聲長嘯,大鳥般騰空而起,飛臨大船之上。
  ‘噗!’
  穩踏甲板之上。
  一聲長笑響起道:“好一個浪翻云,京城白望楓恭候多時了。”
  只見甲板近艙處一列排開了七張太師椅,坐了五男兩女,七人背后挺立了高矮不一的三十名武服大漢,都是神態彪悍的勇士。
  居中而坐就是那自稱白望楓的華服中年漢子,頭頂高冠,身穿官服,气態不凡,只是眼睛生得長而細,給人奸猾多智的感覺。
  左旁是位老道士,臉容丑陋,不但沒有半點道骨仙風,還神情高傲,像天下人都不值他一顧。
  那自稱白望楓的人見浪翻云目光落在老道身上,傲然笑道:“無心道人威震粵東,浪兄不會沒听過吧?”
  浪翻云淡淡一笑,卻沒有答話,他實在懶得說話。
  原來這無心道人并非真是什么道士,只是愛作道裝打扮,其行為更是和道士沒有半點相似。十一年前粵東發生的一宗七女連環被奸殺的大案,很多人便怀疑是他做的。可是因沒有确鑿證据,兼且他武技強橫,沒有多少人惹得起他,終于不了了之。
  于此可見此人聲譽之坏。他不但為白道人士不恥,連黑道中稍有頭臉的人也不愿和他沾上關系,不知為何今天搖身一變,成了京城方面的人。
  白望楓等見浪翻云連客气的場面話也不說上兩句,齊齊露出不悅之色,尤其那無心道人,更是兩眼凶光閃閃。
  坐在白望楓右邊最遠那張椅子,一位皮膚黝黑、略呈肥胖的中年男子悶哼一聲道:“見面不如聞名,我還道覆雨劍浪翻云是什么三頭六臂的大魔頭,想不到只是個一身酒味的丑漢,還裝出個不可一世的樣子。”
  一陣嬌笑響起,坐在他身旁那風騷入骨,若非左眼下有粒惡黑大痣,也算得上是個美女的艷婦花枝亂顫般笑道:“三哥你真是膽大包天,惹得我們黑榜第一高手王高興,小心你的腦袋。”
  黑漢大笑道:“若我黑三有什么三長兩短,美痣娘你豈非要守活寡。”
  美痣娘一陣笑罵。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竟毫不將浪翻云看在眼。
  浪翻霎毫不動气,這些人均長居京城,自然習染了京師人那高人一等的心態,就些京官看不起地方官;京師的武林人,亦看不起地方上的武林人。若非如此,他們還怎敢大模大樣地‘坐’在他面前。
  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坐著應戰。
  即使龐斑也不例外。
  白望楓心中大奇,暗忖你浪翻云威名雖盛,可是無心道人、‘斷腸刀’黑三、‘美痣娘’程艷俏這三人,無一不是橫行一時的高手,這下亮出名堂,對方還是冷冷淡淡,全無反應,難道真是不把我們擺在心上,不禁心中大怒。
  坐在無心道人左旁是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生得風流浚俏,可惜態度輕佻,好好一對腳,卻有一只屈起搭上扶手處,另一只搖搖晃晃,故在膝上的手把玩著一把鋒光閃閃的護腕短刃,口內阻嚼著不知什么東西,斜著眼兜著浪翻云來看,似笑非笑道:“好!好!好!”
  連說三聲‘好’,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好’指的是什么。
  坐在他左旁,七人中另一位女性,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眉眼輪廓本來也屬不錯,但卻長錯了在一張馬臉上,兼且黑衣黑褲,櫬托起發髻上插的大紅花,使人感覺很不調和,很不舒服。這時她咧嘴一笑,故作嗲聲道:“小侯爺你連連說好,究竟人家好在什么地方?”
  那小侯爺眉頭大皺,顯然對身旁這馬臉女人語帶雙關的獻媚并不受落,眼光仍留在浪翻云身上道:“我第一聲‘好’,指的是對方比我估計的還要早了半灶香時間赶上了我們;第二聲‘好’,贊的是他在群敵環伺下,仍能如此從容無懼,的确是大家風;第三聲‘好’,卻是對我自己說的,若我能干掉浪翻云,什么黑榜十大高手,便可全部變成垃圾。”
  眾人一听這三聲‘好’的最后一‘好’,竟是如此,不禁齊聲大笑起來。
  只有坐在白望楓右旁一直默然不語,怛眼睛卻沒有片刻离開過浪翻云的枯瘦漢子,皮肉不動,半點笑意也沒有。
  浪翻云仰首望天。
  快天亮了。
  本來他有著一上船便立即動手的打算,若楞嚴在,他將是第一個飲恨他覆雨劍下的人。但楞嚴卻不在。
  他雖站在甲板上,面對著這群來自京城的狂妄自大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卻全放在艙。他只听到一個人的呼吸聲。
  那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人的呼吸聲,而且吸气流量較少,不是小孩,便是女子,嬌巧的女子。
  也‘感覺’到艙內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人才是浪翻云顧忌的人。
  因為只有這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難道是鬼王虛若無?只有這級數的高手,才可躲在暗處也使他感到對方的壓力和威。但那小孩或女子又是誰?想到這答案早呼之欲出,亦只有鬼王虛若無那种高手中的高手,才可輕易潛入怒蛟幫,擄人殺人留信而去。
  白望楓見浪翻云一聲不作,以為對方給嚇破了膽,得意地望向其它人,發覺枯瘦漢子臉色陰沉之极,奇道:“高副教軍有何心事,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那高副教軍臉色條地變得蒼白,忽地張口,‘嘩’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眾人駭然大震。
  明明還未交手,這武技在眾人可入三甲,身為大內禁軍次席教軍的‘鎖喉槍’高翰風,便已吐血受傷。
  只有浪翻云知道對方由他飛臨甲板上時,便全力聚功想找出手机會,但直至此刻仍出不了手,給欲去不去的內勁逆回經脈,故不得不噴出鮮血,以減輕血脈內的壓力,否則將落得血脈破裂之果,那才真的糟糕。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白兄在京城內應是無人不識,只不知身居何職?”言下之意,自是京城之外無人識荊。
  白望楓雖自尊自大,但他既能成為這批京域高手的頭頭,終是一個人物,這時將高翰風未戰先傷的怪事撇在一旁,沉聲道:“本人白望楓,這次承天之命,特來洞庭將你擒拿,違者斬首當場。”
  他這几句話實是不假,只不過說漏了前因。原來京城派系林立,最紅的當然是‘陰風’楞嚴的錦衣衛、西宁‘滅情手’葉素冬的御林軍系和‘鬼王’虛若無的開國元老系統;其它京官、皇室成員又各自另有派系。他們間的界限并非涇渭分明,例如葉素冬的師弟‘游子傘’簡正明,便是楞嚴手下四將之一,而每一個山頭,又都盡力去爭取皇帝的寵信和重用,以擴大己方的勢力和影響。
  楞嚴新近成立的‘屠蛟小組’,專責對付怒蛟幫,便惹來其它派系的不滿,尤其對付怒蛟幫一向是‘湖南幫’的專責,更視這為楞嚴插手他們轄下地區事務的第一步,故此大為忿懣,加上又被楞嚴蓄意挑引,竟在皇帝御前夸下海口,表示若楞嚴能將浪翻云引出來,他們定能擒人回京,以振天威,故有今夜之事。
  這白望楓官居湖南八府巡察使,乃武當俗家高手,他不是不知道浪翻云的厲害,而是這次和他同來這六人,除了‘斷腸刀’黑三是本系之人外,其它五人均為与楞嚴有嫌隙的其它系統借過來的特級高手,可說是楞嚴、葉素冬和虛若無三系以外所有派系精選出來的聯軍,尤其是那小侯爺朱七公子,乃京城年輕一輩數一數二的人物,心想以這等陣容,加上三十名死士,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人嗎?這才如此驕狂。
  浪翻云仰天長笑道:“既是如此,明刀明槍找上我浪翻云便可,為何還要干擄人威脅這种卑鄙行為,難道這是朱元璋教下的嗎?”
  眾人見他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天子之諱,臉色齊變,兵刃紛紛离鞘。
  那黑三最是莽撞,一愕道:“你怎知我們擄了你的女人?”
  浪翻云眼中精光暴閃,臉容轉冷。
  小侯爺朱七公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引你出來的手段,我朱七對美女是愛怜還來不及,怎會傷害她?”
  浪翻云淡淡道:“這就最好!”
  “鏘!”
  眾人眼前一亮,覆雨劍已落到浪翻云手,待他們想看清楚一點時,點點劍芒,已閃爍在甲板的每一空間內。沒有人可以想象得到覆雨劍出鞘后的真實情況;竟是如此扣人心弦得美艷不可方物,前一剎那,還是平凡的現世,但這一剎那,整個天地已被提升至幻夢的境界。細碎若雨點的气旋,隨著點點似若有生命般精靈靈的劍雨,鮮花般驀地盛放。
  這七人外表雖是大模大樣地坐著,其實倒有一半是裝出來給身邊人看的,要知浪翻云已穩為天下第一名劍,即使在京師內,這亦是深入人心,故由浪翻云出現的那刻開始,無人不是蓄勢待發,但仍估不到覆雨劍出動得如此全無先兆,劍勢擴展得這么快速。也想不到浪翻云招呼也不打一個便動手。
  原本各人早擬下策略,以高翰風伺隙出手,黑三和無心道土搶其左右后側,美痣娘和那馬臉女人封其上空,白望楓和朱七公子作正面攻擊,務求一舉斃敵,豈知浪翻云劍一出手,不要說聯攻,每一個人連自顧也不暇,至此以多欺少的优勢盡喪。
  首當其沖的是白望楓和無心道人。
  劍一出,強勁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膚割痛的千百個小气旋,迎頭扑至,使兩人感到唯一之法,便是向后倒退,可是劍來得實在太快了,連從椅上彈起的時間也沒有,唯有向后一仰,連人帶椅往后倒,再翻向后艙。
  后面三十名從京中侍衛挑出來的好手,被兩人這樣滾到面前,本來穩若鐵桶的陣形立亂。
  反應最快的是那朱七公子,浪翻云劍勢方展,他手上的飛刀便全力擲出,取得是浪翻云的大腿,同時刀离背鞘,來到左手,彈起側劈浪翻云的劍网。狠、辣、准、快。已可躋入江湖高手之列,難怪敢口出狂言。
  ‘斷腸刀’黑三是第二個反應最快的人,朱七公子才動,他即俯身扑前,希望由最右端搶入中位,以解白望楓和無心道人首當覆雨劍鋒之危。
  其它人亦紛紛躍起,美痣娘的劍,馬臉女的雙短叉,由上往下,強要攻入覆雨劍造成的光雨。
  只有高翰風因剛受了傷最是不濟,俯前倒滾地上,翻往一旁,以免阻了戰友們攻勢的施展。
  這七人來時早有共識,知道難憑一己之力戰胜浪翻云,唯一方法,就是同心合力,不能有半點保留,否則若給對方逐個擊破,便沒有人可生离怒蛟幫勢力籠罩的洞庭湖。
  浪翻云在這等時刻,仍從容不迫,微微一笑,覆雨劍勢一再擴展。
  沒有人可以形容那种超越了凡世的美麗原來嗤嗤作響的气旋,驀地轉靜,但細碎的气勁卻有增無減,擴而不收。千万光點,噴泉般由浪翻云身前爆開,兩團特別濃密的劍雨,不分先后分別迎上朱七公子和黑三。同時一腳踢起,正中朱七擲來的飛刀刀身上。
  “叮叮當當!”
  一連串密集的刀刃交擊聲連珠響起。
  “蓬!”
  光雨再爆。
  沒有一個人除了點點光雨,還可看到其它東西;沒有一個人除了那割体生寒的气勁外,還能有其它感覺。
  第一個撞入覆雨劍的光點的是朱七公子,他的刀在京誠一向以快著名,暗想縱使你浪翻云比我更快,但人力總有极限,且又受到其它人的牽制,自己更是年輕力壯,若能一戰功成,那分光榮真是說也不用說,收攝心神,長刀全力劈出。
  “叮!”
  無數光點,跳了一粒出來,看似毫不迅疾,但偏偏恰好赶上自己的刀鋒。
  一股不剛不柔,但卻無可抗御的力道,由刀鋒直貫入手臂的經脈,再往全身經脈擴散,那种感覺便像一個在海無處著力的人,被一個滔天巨浪迎頭蓋過來。
  朱七公子魂飛魄散,全力守著心脈,往后飛退,同時腿上一涼,已挂了彩,恰好是自己飛刀所取對方的位置,不多一寸,不少分毫。
  這時黑三的斷魂刀側攻至浪翻云的右翼,豈知朱七擲向浪翻云的小刀,經浪翻云一踢下往他迎面飛來,所取時間和角度的微妙,加上事先沒有半點征兆,嚇得他急忙收刀橫擋。
  ‘當!’一聲清響,精鐵打造的成名兵器,竟中分折斷,黑三張口噴出鮮血,斷線風箏般倒飛而退,撞斷船緣圍欄,掉往海。
  覆雨劍芒于盛极之下再作暴漲,惊叫慘嚎聲中各京師高手跟飛跌,不是兵刃离手,便是血肉飛濺,竟無一人得以身免。
  剎那間浪翻云已飛臨至滾倒地上,正欲躍起的無心道人和白望楓之上。
  那些精選侍衛更是不濟,光點尖嘯不但蒙了他們耳目,狂勁的气旋,更硬生生將他們迫得東倒西歪,倒地葫蘆般滾跌兩旁,不要說還手出招,連浪翻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
  ‘篷!’
  關上的船門在劍雨;爆成碎粉,就若在狂風暴雨中打開窗口,劍芒投進艙內。
  白望楓和無心道人這才躍起,還未站定,兩人臉色齊變。
  白望楓手摸頭上,頂在頭頂的高冠只剩下了半截;無心道人則手撫小腹,臉上血色退盡,‘砰’一聲坐倒地上,竟給浪翻云點中气門,破了數十年苦修得來的真气。
  這時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在艙內矗然響起。
  ‘砰!’
  在船尾的艙璧木屑彈飛,一條黑影持著長達一丈的奇形兵器破壁而出,飛往洞庭湖面上的高空,長笑道:“覆雨劍果是名不虛傳,京師再見。”
  這時船已駛至离岸七、八丈許處,那人再一聲長嘯,在空中換一口气后,略一下墜,飛往岸上,轉瞬不見。
  浪翻云摟著一個女子,來到船尾,將聲音還遠送去道:“矛鏟雙飛展羽,胜負未分,便如此离去嗎?”
  展羽人已不見,但仍回應道;“左詩已服下鬼王丹,想要解藥便上京來取吧!”
  浪翻云怒哼一聲,挾著左詩,追上岸去。
  剩下一船惊魂未定的敗兵傷將。
第五章 蒙氏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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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外花解語嬌軟柔媚的聲音響起道:“莫門主為何如此大火气,逍遙帳內也不見逍遙,終日砰砰彭彭的亂摔東西。”
  莫意一听來人是紅顏花解語,心下大為篤定,到底他們也可算是自家人,哈哈大笑道:“花護法深夜到來,是否想陪我在逍遙床上一起摔東西?”
  反之韓柏心中大吃一惊,只是莫意一人他便深感難以應付,何況還多了個花解語,自己還要保護怀這火辣辣的裸女,不過他也是智計百出的人,听出兩人間缺乏默契,也是哈哈一笑道:“花娘子你來得正好,快助為夫半臂之力,一齊干掉這死肥豬!”
  帳內的莫意和帳外的花解語齊齊一愕。
  要知莫意最大的疑懼,就是不知韓柏是何方神圣。
  這并非單是莫意才有的疑惑,而是每一個遇到韓柏的人都有的疑惑。因為無論任何高手,均有一段成長的歷程,唯獨韓柏是藉赤尊信移植魔种,名符其實地在一夜變成直迫黑榜人物的高手,這种百年難遇、千載難有的奇逢,怎能不教不知情者摸不著頭腦。
  而正因韓柏的來歷神秘,即使以莫意這類老江湖,疑懼心亦不其然丰富起來。
  難道龐斑因自己敗于浪翻云手下,利用价值已失,所以派了這人和花解語來解決自己,否則自己這巢穴如此隱秘,誰會知道?而花解語又偏來得這么巧!
  花解語听到韓柏娘子前、娘子后的叫著,不由又怒又喜,怒的自是對方自稱‘為夫’,分明公然在調戲她;喜則更難以理解,偏卻是情不自禁,不禁脫口罵道:“你這死鬼!我發誓要勾了你的舌頭出來!”跟著俏臉一紅,想起韓柏早先對她的偷吻。
  莫意心中更惊,因听出她話的含意雖狠,但語气卻是嗔中帶喜,一副打情罵俏的格局。
  大喜的是韓柏,每逢危急時,魔种發揮靈力,腦筋分外精明,那還不乘机混水摸魚,大叫道:“回到家后任娘子懲戒,現在快入帳來,否則為夫小命不保。”
  花解語終究是老江湖,帳內黑沉沉的,怎可貿然便進,當然要和在同一陣線的莫意聞打個商量,柔聲道:“莫門主……”
  莫意大喝道:“不要進來,否則我……”
  韓柏心知要糟,豈容他二人繼續對答下去,以致‘誤會冰釋’,大道叫:“哎呀!娘子,我快死了。”
  外面的花解語心中一惊一亂,暗忖若他死了,不是什么也沒有了,不如先闖進去再說,嬌笑道:“莫門主!奴家進來了!”閃身便進。
  莫意勃然大怒,心想你兩人還不是一鼻孔出气,一扇便往進來的花解語撥去。
  花解語知道帳內的是莫意和韓柏,那敢掉以輕心,早蓄勢以待,見勁風扑臉而來,嬌叱一聲,彩帶飛出。
  韓柏暗叫天助我也,摟著莫意的赤裸艷姬,沖天而飛,破帳而出,再‘砰’一聲撞破倉頂,帶起漫天木屑碎板,倉皇逃去。
  天色微明。
  來自八派聯盟之一‘書香世家’的二位种子夫婦高手,向清秋和云裳出城后,往西而行,踏上歸途。
  這時城門還未開,但當然難不倒高來高去的武林人物,不知如何,兩人均想急于离城,好盡速返回蘇州的書香世家。
  向清秋望向妻子云裳,欣賞著令他百看不厭的側臉輪廓,淡淡笑道:“裳妹!知道嗎?自從我被選為种子高手后,心情從未有過似這刻的輕松寫意,可是,程望剛剛以身殉難,我應該是悲痛和頹喪才是啊!”
  云裳別過頭來,愛怜地看了夫婿一眼,柔聲道:“清秋哥你的本質實是愛文輕武,兼且你對生命有比常人更火熱的愛戀,所以心底一直抗拒著八派加于你身上的責任,昨夜既已對上了龐斑,雖沒有動手,但總算有了交代,故心情輕松,我一點也不覺奇怪。”
  向清秋拉起云裳的手,送到唇邊深深一吻,歎道:“有一個這樣了解我的賢妻,清秋對上天已再無所求。”
  云裳輕輕一歎,卻沒有說話。
  向清秋大奇道:“為何离開柳林后,裳妹容顏毫不開展?”
  云裳望往在面前延展的官道,兩旁樹木森森,想來在太陽高挂時,這條路亦必然非常陰涼舒服,低聲道:“我有點擔心,擔心能否回得到蘇州。”
  向清秋向來信服妻子的才智,聞言一震,皺盾一想道:“裳妹是否怕龐斑的人會對付我們!”
  云裳步速減緩下來,點頭道:“龐斑這次出山,由攻打尊信門開始,每一個行動,均顯出精心的策划和部署,現在怎會忽然露出個大空隙,讓我們有机可乘?”
  向清秋駭然止步,道:“難道龐斑的傷是假裝出來的?”
  他這話确是合情合理,龐斑隨手殺人,說去便去的表現,那有絲毫像個受傷的人。
  云裳搖頭道:“若龐斑并沒受傷,我們沒有一個人能生离柳林,其中有些關鍵,是我想不透的。”
  腳步聲在后方響起。
  兩人同時心中一懍。
  因為這腳步聲響起時,來人已在身后十丈之內,而之前他們從未感到有人追近,只是這點,他們便不得不心生警惕。、兩人心意相通,松手分開,退往兩旁,向后望去。
  一看之下,又是大吃一惊。
  原來后面赶來的是兩人而非一人,他們步履一致,故此只發出‘一個人’的足音來。
  這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原來是對雙生兄弟,年紀在六十至七十間,臉目陰沈,身材高大,鼻梁高挺彎曲,不似中土人士。
  云裳嬌軀輕顫,‘啊!’一聲道:“蒙氏雙魔!”
  向清秋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原來當年元朝為朱元璋覆滅前,蒙皇座下共有八大高手,充當蒙皇的貼身護衛,這蒙氏雙魔正是其中兩名高手,這兩人容貌体形均极為相肖,只老大嘴角有小塊胎記,其真實名字無人得知,只慣稱為蒙大、蒙二。
  元順帝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手下大將徐達、常遇春兩軍會師通州,大敗元兵直扑京師,元順帝在這八大高手護送下北走上都,朱元璋命鬼王虛若無親率中原高手一十七人追殺順帝,八大高手拚死力戰,其中三人血戰而死,而剩下的五人,竟仍能保順帝安然逃回蒙古,于此可見這五人武技之強橫,這蒙氏雙魔,正是其中兩人。
  是役中原高手死者十一人,餘人除鬼王虛若無外,無不負傷。今天說起仍是談虎色變,想不到現在其中二人又在中原出現,怎不教人心膽俱寒。
  云裳和丈夫迅速交換一個眼色,均看到對方心中的懼意,因為若這二人真与龐斑有關,便代表此來有滅口之意,以免他兩人將二魔的行蹤露出去,致惹起中原武林的警覺。
  兩魔并沒有因向清秋夫婦有所警覺而減慢速度,倏忽迫至兩人五尺處。
  “鏘!”
  向清秋和云裳亮出書香世家在江湖上聲名卓著的‘銀龍’和‘玉鳳’兩把名劍。
  蒙大哈哈一笑,雙手十指屈曲如鉤,分往兩劍抓去,同一時間,蒙二躍上蒙大肩上,借力翻上半空,飛往兩人頭頂。
  云裳心中暗暗叫苦,她和向清秋婚后朝夕練劍,最擅雙劍合擊之道,二人同心,功力倍增。那知敵人來的卻是一對在這方面更屬超專家級的雙生兄弟,六、七十年聯戰經驗,立時將他們的优勢比下去,由此亦可見敵人安排之妙,用計之巧。
  “霍霍!”
  蒙大的左右手分別拂在向清秋和云裳的銀龍和玉鳳上。
  兩人同時一震,胸口如受重拳轟擊,往后跌退,跟著那式“比翼雙飛”竟使不下去。
  兩人交換一個眼色,由分變合,背貼上背。
  狂飆由上卷下。
  蒙二雙拳由上下擊,道上塵土卷起,聲勢懾人。
  蒙大怪笑一聲,叫道:“果然后生可畏,可惜這么早便要死了。”手一掃,一根黑黝黝的玄鐵尺來到手中,閃電般刺向臉朝著他的云裳,不教敵人有絲毫喘息的机會。
  這兩魔突然出現,已是先聲奪人,又仗著比向清秋夫婦深厚得多的內功,以硬碰硬,無論心理和戰略上均顯出他們占盡上風。
  若是向清秋夫婦知道方夜羽竟能在同一時間內,分向干羅、韓柏、風行烈和他們發動攻擊,心中的惊駭將不止于此。
  “鏘!”
  “霍!”
  云裳的玉鳳和向清秋的銀龍分別迎上蒙大的玄鐵尺和蒙二的拳。
  蒙大全身一顫,往后跌退,蒙二則像毽子般拋起,落在兩人的另一方。
  云裳和向清秋分別噴出一口鮮血。
  蒙大移退三步后,擺開架勢,臉帶惊容道:“好!想不到你們年紀輕輕,便練成了書香世家的‘連体心法’,難怪少主特別要我們兩個來招呼你們。”
  向清秋兩人內心的惊駭實不干于他們,原來這‘連体心法’乃書香世家不傳之秘,能藉身体的接触,又或手牽著手,將兩人內勁‘連体’起來,所以蒙大、蒙二表面上是与其中一人比拚,其實對著的卻是兩人合起的功力。
  向清秋夫婦想以此秘法,出其不意下當可重創兩人,扳回劣勢,豈知對方功力深厚之极,退而不傷,反是兩人受了內傷,雖是輕微,但久戰下將產生不良影響。
  云裳嬌叱一聲,手拉著夫君的手。
  兩人劍光暴漲,往雙魔攻去,乘兩魔陣腳未穩的空隙,爭取主攻之勢。
  蒙二大喝一聲,有岩平地起了個焦雷,亮出長若五尺的短矛,不剌反劈,當頭轟擊,若鞭之抽下。
  蒙大配合沖前,玄鐵尺搶入中位,竟是要貼身血戰的姿態。
  一連串金鐵交鳴的激響,震徹早晨的官道,瞬間四人交換凶險万分的十多招。
  向清秋一聲悶哼,身形踉蹌,肩頭鮮血飛濺。
  云裳一咬牙,將向清秋拉往身后,滿天劍影收了回來,平平實實劈了几劍,一時間劍勁貫空。
  占了上風的蒙氏雙魔,狀若瘋虎的攻勢忽地收斂,老老實實地分別擋了云裳三劍。
  云裳張口噴出第二口鮮血,護著向清秋退到一棵大樹旁,劍尖顫震,遙指兩魔。
  蒙二怪笑道:“看不出斯文秀气的樣子,竟能施出最消耗內力的少林‘初祖劍法’,倒要看看還有什么絕學?”
  蒙大陰陰笑道:“現在連劍也拿不穩了!是嗎!”
  云裳臉容平靜,心中卻在擔心身后的向清秋,剛才向清秋給蒙二短矛挑中時,若非她及時藉連体心法,將內力輸入向清秋体內,向清秋恐已立斃當場,不過仍難逃經脈受傷的厄運,一時三刻恐難再動手。
  向清秋搭在她肩頭的手輕輕顫勳著,不停深深吸气,正在全力運功療傷。
  蒙大眼中精光暴閃,玄鐵尺彈起,挽了個花式,封著云裳劍鋒的所有進路。
  蒙二短矛往下稍挫,矛尖顫震,欲出不出,教人全然無法捉摸其來勢。
  這二魔的武功确是非同小可,一出手,身為八派聯盟苦心栽培出來的兩名种子高手,便全陷于挨打的劣勢。
  云裳心中暗歎:清秋!我們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去,也算是緣份。劍動,但气勢勁道已大不如前。
  驀地蒙氏雙魔齊露惊容。
  云裳和向清秋亦同時听到身后一下尖銳的聲音響起,初時僅可耳聞,但剎那間耳鼓內已貫滿了嘯叫。
  就像一陣狂風卷至。
  這卻是劍气的嘯叫。
  蒙氏雙魔臉色齊變,一尺一矛全力擊出,務求在這從隱處攻出的敵人來到前,殺死眼前這對陷于絕境的种子高手。
  狂烈的气勁,直迫云裳而去。
  劍光一閃。
  “鏘鏗!”
  來人劍鋒分點上玄鐵尺和短矛。
  蒙氏雙魔往后飄退,倏又轉回,尺矛幻起千百道光影,舖天蓋地再殺將過來。
  此時來人已插入這對峙的兩對人中間,劍芒大盛,卻看不到人。
  這并非夸大的說法,而是云裳的美目只看到身前整個空間幻起閃爍的劍芒,其中可見一优美纖長的身形,隱約其中,但總有种霧看花、覷不真切、如虛如幻的感覺。
  不聞半點兵刃交触的聲音,蒙大、蒙二分往兩旁急退。
  劍芒收止。
  來自天下兩大圣地之一的秦夢瑤亭亭而立,一手持劍,另一手輕捏劍訣,清麗的俏臉靜若淵海。
  蒙氏雙魔又再攻至。
  秦夢瑤嘴角掠過一絲柔柔笑意,緩緩一劍直劈兩魔排山倒海而來的攻勢正中處。
  在這樣凶險的形勢,變成了旁觀者的云裳,不知如何,心中忽地升起了一种沒法解釋的宁靜感覺,這并非因秦夢瑤代她接了敵人的全部攻勢,而是因為秦夢瑤這一劍有种虛极靜极的意境。
  尺矛攻至。
  秦夢瑤玉手輕搖,長劍像鐘擺般搖往兩邊,似緩又似快,分擊在尺矛之上。
  雙魔惊人的攻勢忽地冰消瓦解。
  劍芒暴漲。
  雙魔齊聲怒吼,踉蹌往后跌退。
  直退入路另一邊的密林,接著是枝斷葉落,劈啪聲起,由大轉小,終不可聞。
  云裳舒了一口气。
  這兩個可怕的人竟給秦夢瑤輕描淡寫便擊退了。
  向清秋這時也回過气來了,到了云裳身旁。
  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感受著劫后餘生的歡娛。
  秦夢瑤歎了一口气,轉過身來。
  兩人正要多謝,奏夢搖擺手阻止,回劍入鞘,微笑道:“都是我不好,來遲了一步。”云裳呀道:“夢瑤姑娘難道早知我們會受到襲擊嗎?”
  秦夢瑤目光先移到向清秋受傷后的蒼白的臉上,道:“向兄雖傷及經脈,但有貴夫人連体心法之助,當可迅速复原,夢瑤也稍減心中之疚。”
  向清秋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點頭道:“夢瑤姑娘毋庸操心,這點傷清秋還受得起。姑娘一劍退雙魔,壓下魔道凶,使人振奮莫名。”
  秦夢瑤幽幽一歎道:“假設你知道我剛才施出上古秘傳下來廣成子的‘劍笑軒轅’,卻只僅能輕創兩人,你便不會那么樂觀了。”
  云裳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一聲輕呼道:“昔日元朝覆滅時,除蒙氏雙魔外,蒙古八大高手還有‘人妖’里赤媚、‘万里橫行’強望生和‘禿鷹’由蚩敵三人幸存不死,現在雙魔在世,這三人武功更胜雙魔,若是伏襲其它的种子高手,形勢定非常危殆。”
  秦夢瑤道:“這正是我遲來的原因,照我估計,謝峰等長白高手和不舍大師的一組人,都不是方夜羽的攻擊目標,一來由于他們聚眾則力強,更重要的原因是韓府凶案一日未解決,留他們下來對方夜羽是有利無害的,所以我擔心的只是筏可大師和你門。”
  向清秋關心道:“筏可大師功力大減,确是非常危險。”
  奏夢瑤道:“不用擔心,我暗中綴著筏可大師,直至他与本門之人會合,才再來追你們。方夜羽一代雄才,看出留下筏可亦屬有利無害,确是高瞻遠矚。”
  云裳略一錯愕,旋即點頭,顯示体會了秦夢瑤的想法,向清秋才智略遜乃妻,皺眉問道:“為何留下筏可大師,反對方夜羽有利無害?”
  秦夢瑤道:“十八种子高手,均為八派新一代的繼承人,筏可大師是被內定為新的菩提園主,現在他功力減退,武功雖已不招敵人之忌,但表面看去卻和以前并無兩樣,究竟是否仍應讓他繼承園主之位,正是個非常頭痛的問題,后果可大可小。”
  向清秋恍然大悟,不禁對秦夢瑤細致精到的觀察升起由衷的佩服,因為繼承之權,一個弄不好,往往引起一派內不同系統的斗爭,甚至乎分裂,此种情形在八派內早有先例,非是無的放矢,由此亦可知方夜羽的眼光和手段。
  云裳緊握夫君的手,歎了一口气道:“我們原本打算返回世家,便從此不問世事,再不理江湖上的風風雨雨,但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恐難獨善其身了。”
  奏夢瑤道:“龐斑此次出山,牽連之廣,前所未有,恐怕有很多數代從不介入江湖紛爭的門派也難以幸免,何況是八派聯盟之一的書香世家。賢伉儷當前急務,是先治好傷勢,然后再作打算。”
  向清秋誠懇地道:“夢瑤姑娘請提點愚夫婦一二。”
  這句話确是非同小可,表達了他兩人愿意听取秦夢瑤的指示。要知向清秋和云裳、乃書香世家新一代的繼承者,身分非同小可,誰可使得動他們?若非真的心悅誠服,這樣的話絕不會輕易出口。
  秦夢瑤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夢瑤希望書香世家能在解開韓府凶案一事上,盡盡心力。”
  云裳目射奇光,沉聲道:“夢瑤姑娘是否想我們將這事壓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云裳這几句話正代表了長白以外各門派的想法,就是無論如何,為了大局著想,這事唯一的方法就是不了了之,否則牽纏下去,對八派聯盟的團結絕無半點好處。
  奏夢瑤美目緩緩掃過兩人,淡淡道:“不!我們要把真凶找出來,作出公正的判決。”
第六章 我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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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影子在曙光微明的街道掠過,轉入一條窄巷,到了巷子的中段處,輕輕躍起,翻過牆頭,落在一座土地廟旁的空地上站定,原來是八派聯盟之一入云觀的种子高手云清。
  她娟秀的臉龐略見嫣紅,呼吸微呈急速,當然不是因為急行的關系,只不知何事會令她如此緊張。
  云清深吸了一口气,輕叱道:“范良极!你還不出來!”
  四周靜悄無聲。
  云清跺腳道:“我知你一直跟著我,你當我不知道嗎?快滾出來!”
  一聲歎息,來自身后。
  云清絲毫不以為巽,霍地轉身。
  只見范良极坐在土地廟正門前石階的最頂處,翹起二郎腿,剛從怀中掏出旱煙管,放上煙絲,准備燃點。
  云清被范良极糾纏多年,直到今天才和對方面面相對,心中涌起一股奇怪之极的感覺,似是非常熟悉親切,又像是陌生非常。
  無論是怒是恨,她腦海中想象出來的印象和眼下真實活生生的范良极,驀然合二為一。忽然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范良极深深望了她一眼,布滿皺紋卻又不脫頑童調皮神气的老臉綻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打著火石,點燃煙草,深深地吸了兩口。
  云清正想著范良极那抹苦笑包含的意思,范良极吐出一串煙圈,干咳數聲后,歎道:“云清婆……噢……噢……云清小姐,你知否墜進了敵人的陷阱?”他叫慣“云清婆娘”又或“云清那婆娘”,几乎順口溜出,幸好立時改口,不過早抹了一把冷汗。
  云清乃馬峻聲的姑母,馬峻聲生父馬任名的妹妹,但卻是庶母所出,父親對她兩母女并不大理會,所以云清之母四十未到便憂郁而終,剩下云清更是孤苦,后來在一個机會下,為過訪的入云觀第一高手百慈師太看中,帶回入云觀,成為該觀出類拔萃的高手。
  她和馬峻聲之父馬任名的關系一向不太好,但對馬峻聲兄妹卻极為疼愛,所以知道了韓府之事后,連忙赶來助陣。此刻听到這苦苦糾纏自己的死老頭溫柔柔地稱自己為小姐,本要糾正他應稱她帶發修行的道號‘云清’才對,不知如何,卻說不出口來,微怒道:“不要拖橫來說,還不把你偷了的東西交出來?”
  范良极灼灼的目光貪婪地直視著她的臉龐,緩緩道:“我們有命离開這再說巴。”
  云清一愕,忘記了范良极可惡的‘賊眼’,奇道:“你不是在說笑吧?”
  范良极乃黑榜高手,她云清亦是白道高手中的高手,除了龐斑外,誰能取他們性命,不知不覺,她將自己和范良极故在同一陣線上。
  這并非說她這便愛上了范良极,而是她女性的銳覺,使她知道范良极不會傷害她,縱使他非常‘可厭’。
  范良极再吸一口煙,悠悠地道:“打一開始,由韓府凶案起,到你們种子高手圍攻龐斑,八派聯盟便一直給方夜羽牽著鼻子走,可惜你們還懵然不知。”
  云清被范良极奇峰突出的說話吸引住,渾忘了此次迫范良极出來的目的,微嗔道:“不要盡是聳人听聞,若你不交待個道理出來,我便……我便……”她本想說我便以后不和你說話,因為這是她能想出來對這老頭最大的懲罰,但回心一想,如此一說,岩非變成和對方打情罵俏,臨時將到了喉嚨的話儿吞回去,不過粉臉早燒得通紅。
  范良极精靈的賊眼大放光芒,歡嘯一聲,彈起打了個筋斗,又原姿勢坐回石階上,興奮地道:“我說我說,不要不理睬我。”
  云清气得跺腳轉身,背對著他道:“你不要想歪了,快說出來!”這次連耳根也紅透了,自出生以來,范良极還是第一個讓她嘗到被追求的滋味,其它男人,怎敢對她有半句逾越的話。
  范良极道:“我很想和清妹仔細詳談,但人家等了這么久,早不耐煩了。”此老頭臉皮之厚,确是天下無雙,竟然打蛇隨根上,喚起人家‘清妹’來了。
  云清先是勃然大怒,但接著听到他話中有話,連忙收攝心神,耳听八方。
  風聲響起。
  一高一矮兩人越牆而入,落在她身前丈許開外。
  云清一見這兩人,立時想起兩個离開了中原武林多年的人物,心中一懍,不由往后疾退,直來到范良极身旁,心中才稍定了點,這并非表示她膽怯,而是身為八派聯盟的十八种子高手之一,都曾接受最嚴格的戰斗訓練,最懂利用形勢,使自己能盡情發揮所長,而眼前的環境下,她唯一求胜的法門,就是和范良极聯手抗敵,舍此再無他途。
  高的那個人臉如鐵鑄,兩眼大若銅鈴,左臉頹有一道深長的刀疤,由左耳斜伸至嘴角,模樣嚇人之极,右手提奢一個獨腳銅人,看去最少有三、四百斤重,但他提著卻像輕若羽毛,沒有半點吃力的感覺。
  矮的那人是個禿子,腰纏連環扣帶,肩頭寬构,方面厚唇,使他整個人看來像塊四方的石頭,但一對眼卻細而窄,面凶光閃爍,一看便知是凶殘狠毒之輩。
  范良极吐出一個煙圈,用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兩人,笑咪咪道:“‘万里橫行’強望生、‘禿鷹’由蚩敵,你們做了這么多年縮頭烏龜,定是悶坏了,所以現在要伸出脖子來透透气了吧!”
  禿頭矮子由蚩敵長笑起來道:“我還道‘獨行盜’范良极是個什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原來只是只又干又瘦的老猴,如此推之,所謂黑榜十大高手,都是中原小孩儿們的游戲。”
  云清叱道:“我明白了,你們是龐斑的走狗!”
  強望生全無表情的刀疤鐵臉轉向云清,巨眼盯著云清,道:“不要抬捧自己,你還未足以令我們兩人出手,我們只是利用你引這老猴從他猴洞跳出來。”他樣子可怕,但偏是聲音厚而雄渾,悅耳异常,使人感到分外不調諧。
  云清恍然,難怪剛才自己逼范良极現身時,對方如此不情愿,原來早悉破了這兩個魔頭的陰謀。沒有人可以捉到這盜中之王,可是這個大盜卻為了她,犧牲了最大的优勢,被迫要和這兩大魔頭動手硬干。
  她心中一陣感動,不由得看了范良极一眼,這老頭雖是滿臉皺紋,但卻有著無与倫比的生气、活力、斗志,一种游戲人間的特异吸引力。
  自己會愛上他嗎?
  不!
  那是沒有可能的,他不但年紀可作自己父親有餘,連身材也比自己矮上一截,毫不相配,何況自己也可算半個修真的人,真是想也不應該朝這方向想下去。
  可是心中總有一點怪怪的感覺。
  范良极的大笑將她惊醒過來。
  這名懾天下、獨來獨往的大盜眼中閃起精光,盯著強望生和由蚩敵道:“方夜羽确是了得,我和清妹的事天下間能有多少人知道,竟也給他查探出來,佩服佩服!”
  云清來不及計較范良极再喚她作清妹,心底一寒,這大盜說得沒錯,她從沒有將范良极暗中糾纏她的事告訴任何人,誰會知道!難道是……心中升起一個人來。
  由蚩敵手落到腰間一抹,兩手往兩邊一拉,多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連環扣索,嘿然道:“這個問題你留到黃泉路上見閻王時再想吧!”
  就在此時,范良极張口一噴,一道煙箭緩緩往兩人射去,到了兩人身前七、八尺許處,‘篷’一聲爆開來,變成漫天煙霧,聚而不散,完全封擋了對方的視線。
  那范良极一閃身來到她跟前,低喝道:“走!”
  云清心下猶豫。
  敵人的目標是范良极,自己要走,對方歡喜還來不及,絕不會欄阻,可是自己怎可舍他而去!
  勁風壓体而來。
  范良极見她失去了逃走的良机,豪情涌起,大笑道:“清妹!讓我們聯手抗敵吧。”手微揚,煙彈起滿天火星熱屑,往凌空扑來的由蚩敵彈去。
  接著煙敲出,正擊中由煙霧橫掃而來的強望生重型武器,獨腳銅人的頭頂處。
  禿鷹由蚩敵之所以被稱為鷹,全因他輕功高絕,見火星迎面由下而上罩至,知道每粒火屑都含有范良极的气勁,不敢輕進,提气輕身,竟腳不触地,再來一個盤旋,手中連環扣轉了個小圓,火星立時激濺開去。
  ‘當!’
  煙頭敲在銅人頭上。
  強望生悶哼一聲,踉蹌退回煙霧范長极也好不了多少,触電般往后疾退,幸好在他背后的云清剛剛躍起,衣袖上拂,迎向由蚩敵掃來的連環扣。
  在碰上云清的流云袖前,原本挺得筆直的連環扣忽地軟下來,水蛇般纏上云清的流云袖,由剛轉柔,妙至毫巔。
  ‘叮!’
  云清一聲嬌叱,衣袖滑下,雙光短刃挑出,挑在連環扣上。
  由蚩敵放聲大笑,借力彈上半空,兩腳踢擊刃尖,變招之快,令人咋舌。
  云清避無可避,流云袖飛出,蓋過雙刃,拂在敵腳之上。
  “霍霍!”
  強烈的气流,激蕩空中。
  云清悶哼一聲,往后飛跌。
  她雖是十八种子高手之一,但比起這蒙古的特級高手,無論招式功力均遜一籌,尤其在經驗上,更是差了一大截,兩個照面便立時落在下風。
  一只手托上她的蠻腰,接著響起范良极的大喝道:“走!”一股巨力送來,云清兩耳生風,騰云駕霧般給送上土地廟的屋脊。
  云清扭頭回望,只見下面的空地上勁風旋飛激蕩,三條人影兔起鶴落,迅快地移動著,在那團愈來愈濃,不住擴大籠罩圍的奇怪煙霧穿插著,金鐵交鳴之聲不停響起,戰況激烈之极。
  云清至此對范良极不禁由衷佩服,這強望生和由蚩敵任何一人,站在江湖上也是一方霸主的身分,現在兩人聯攻一人,仍是平分秋色之局,可見范良极的真正功夫,是如何的深不可測。
  這個念頭還未想完,下面的戰斗已生變化。
  范良极悶哼一聲,往后踉蹌而退。
  此消彼長,強望生和由蚩敵兩人的攻勢條地攀上巔峰,風卷殘土般向仍在疾退的范良极狂追而去。
  云清嬌叱一聲,躍了下去,雙光短刃全力下擊,以她的武功,這下無疑是以卵擊石,不過危急間,她早無暇想到自身的安危了。
  豈知看似失去頑抗能力的范良极炮彈般由地上彈起,迎上扑下的云清,雙手緊摟著她的纖腰,帶著她沖天直上,越過了土地廟屋脊連兩丈外的高空,升速之快,高度之惊人,直使她膛目結舌。
  云清想不到范良极來此一著,又勢不能給他來上兩刀,嚶嚀一聲,已給他抱個給實,渾体一軟,早來到高空之處。
  由蚩敵兩大凶人怒喝連聲,齊齊躍起追來。
  同一時間,鄰近土地廟的屋頂上百多名武裝大漢冒出,形成一個廣闊的包圍网。
  范良极摟著云清在高空中突地橫移兩丈,沒有絲毫下墜之勢,輕功的精純,令敵人也歎為觀止。
  追來的強望生輕功較遜,一口气已盡,唯有往下落去。禿鷹則顯出其‘鷹’的本色,雙臂振起,一個盤旋,往兩人繼續追去。范良极這時和云清來到了离包圍网三丈許的高空,去勢已盡。敵人的好手們無不伸頸待望,只要范良极落下來,立時圍殺,以他們的實力,加上強望生和由蚩敵,可說有十成把握將兩人留在此地。
  范良极怪笑一聲,大叫道:“清妹合作!”一甩手將云清送出。眾人齊聲惊喝,不過回心一想,只要留著你范豆极,云清走了也沒有什么大礙。云清果然非常合作,提气輕身,任由范良极將她像一塊石子般投往十多丈外的遠處。禿鷹這時离范良极只有丈許之遙,卻剛剛低了丈許,若范良极掉下來,剛好給他扑個正著,時間角度和速度的拿捏,均精絕倫。禿鷹臉容森冷,心中卻是狂喜,因為他知道范良极气濁下墜的一刻,也就是這黑榜高手喪命的一刻。他真不明白為何范豆极竟肯為一個女人將自己陷進死局去,換了他,這种蠢事絕對不干。
  就在此千鈞一發的緊張時刻,范良极扭頭向由腳底下側‘飛’來的由蚩敵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由蚩敵大感不妥。“颼!”絕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范良极竟向著云清的方向,追著云清遠距四丈開外的背影,箭般飛過去,剎那間高高逾過己方最外層的包圍网。由蚩敵怪叫一聲,气濁下墜。當他踏足實地時,剛想彈起再追,忽然停了下來,愕然向站在丈許外,神情肅穆,凝立不動的‘万里橫行’強望生道:“你干嘛不追?”
  強望生沉聲道:“我中了毒!”
  由蚩敵臉色一變,望向強望生身后二丈許處那團正開始逐漸消散的煙霧,道:“你也太大意了,范良极噴出來的東西,怎可吸進……噢!不!我也中了毒,明明是閉了气……”
  云清閃入路旁的疏林,范良极如影隨形,貼背而來,云清怕他再摟摟抱抱,忙閃往一旁。豈知范良极腳才触地,一個踉蹌,正要變作滾地葫蘆時,云清忘了女性的矜持,一探手抓著他的肩頭,將他扶著,靠在一稞大樹坐了下來。云清的焦慮實在難以形容,八派的人應早离開黃州府往武昌的韓府去了,現在范良极又受了傷,自己孤身一人,如何應付強大的追兵。
  范良极干咳數聲,喘著气道:“給我取藥瓶出來……”
  云清道:“在那?”看看范良极眼光落下處,臉一紅道:“在你怀?”
  范良极臉容夸張地扭曲,顯示出他正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勉強點點頭。云清猶豫片晌,一咬牙,終探手到范良极怀,只覺触手處大大小小無數東西,其中有一卷狀之物,心中一動,知道這是自己要找的東西。一個念頭升起,假設先取去這卷東西,不是達到了此行的目的嗎?范良极發出的一聲呻吟,使她惊醒過來,一陣慚愧,姑不論自己是否喜歡對方,但人家如此不顧性命保護自己,還受了傷,她怎還能有此‘乘人之危’的想法。忙放開那文件,摸往其它物品,最后摸到一個比姆拾大上少許的瓶子,拿了出來,一看下愕然道:“這不是少林的‘复禪膏’嗎?”
  范良极再呻吟一聲,啞聲道:“是偷來的!快!”張開了口,急不及待地要云清給他服這少林的鎮山名藥。云清沒有選擇下,低下頭,研究怎樣才可把瓶蓋弄開。范良极閉起的兩只眼睛張開了一只,偷偷得意地看了云清一眼,剛好云清又台起頭來,嚇得他連忙閉上,否則便會給云清看破了他的傷勢,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嚴重。
  “卜卜”
  瓶塞彈了開來。云清將瓶嘴湊到范豆极像待哺芻鳥般張開的口邊。一滴、二滴、三滴,碧綠色的液体落進他口腔內,清香盈鼻,連嗅上兩下的云清也覺精神一爽,气定神清。瓶內裝的只是三滴介乎液体和固体間的复禪膏。范豆极閉上眼睛,全力運功,讓珍貴的療傷圣藥,擴散体內,這次倒不是假裝,強望生搗在他背心的那一下,若非化解得法,兼之他護体气功深厚無匹,早要了他的命。
  半盞熱茶的工夫后,范良极長長吁出一口气,望向半蹲半跪在身前近處,臉帶憂容的云清道:“不用怕,我包保沒有兩炷半香的時間,他們也不能追來,這兩只老鬼真是厲害,不過他們須得求上天保佑,不要給我找到他們任何一人落單的時候,否則我定叫他吃不完兜著走,哼!此仇不報,我以后便在黑榜上除名。”
  云清剛才全神關切范良极的傷勢,又為了方便藥,所以貼得范良极頗近,范良极閉目療傷時還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但現在范良极复元了大半,灼灼的目光又死盯著自己,互相鼻息可聞,那會不感到尷尬和不自然,但若立刻移開,又著跡非常,慌亂中問道:“為什么他們兩蛀半香內不會追來?”
  范豆极見心上人肯和自己一對一答,眉飛色舞地道:“听過‘醉夢煙’沒有!”
  云清皺眉思索,心將醉夢煙念了數遍,猛然惊醒道:“那不是鬼王府的東西嗎!但那只會使人淨心安慮,听說鬼王虛若無招待朋友時,總會點起一爐這樣的醉夢草,不過那可是沒有毒的。”瞪著瞪著范良极,語帶責備道:“又是偷來的吧!”
  范良极搔頭道:“當然是偷來的,我老范是干那一行的。”旋又興奮起來道:“就因為這种煙草是無毒的,才能使那兩只鬼東西中計,這种草燒起來妙不可言,不但遇風不散,還能經毛孔侵入人体內,使人的气血放緩,武功愈高,感覺愈強,會令人誤以為中了毒,運功驅毒時又無毒可驅,到他們發現真相時,我們早走遠了,哈!”
  云清不禁心中佩服,這老頭看來雖半瘋半癲,其實謀定后動,极有分寸,想起另一事,臉色一沉問道:“那系在我腰的細線又是從那偷來的?”范良极略為猶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認不得那是們上代觀主的‘天蚕拂’嗎,那次我到入云觀探,見到這樣的寶貝放在靈位旁,不拿實在可惜,但我又不用拂塵,便拆了開來,結成天蚕線,這次靠它救了一命,可見貴先觀主并不介怀,所以才如此庇佑。”此人最懂自圓其行之術,隨手拈來,便有若天成。
  云清心道:“他的話也不無道理,与其陪死人,不如拿來用了,也虧他危急時竟想出把天蚕線綁在自己腰間,拋出她時借力逃离敵人的包圍网,心手之靈快,令人歎服,不過想歸想,表面上可不要給這‘可惡’的大賊看出來。兩眼一瞪,冷冷道:”那次除了天蚕拂外,我們還不見了三顆‘小還陽’”
  她話還未完,范良极老老實實探手入怀,一輪摸索,最后掏出了一個腊封的小木盒,遞了過去。云清緊繃著臉,毫不客气一手接過,道:“還有……”
  范良极苦著臉,再探手入怀,掏出那被卷成一小球的天蚕絲,另一手舉起,作了個投降的姿勢。云清看到他的模樣,差點忍不住要笑了出來,幸好仍能忍著,沉聲道:“不是這個!是那份文件,剛才……剛才我……”想起探手入他怀那种暖溫溫、令人心跳的感覺,忽地俏臉一紅,說不下去。
  范良极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噢!我差點忘記了,我原本便打算偷來送給你的。”從怀掏出一卷文件,乖乖地遞到云清臉前。云清取過,看也不看,納入怀,文件還是溫暖的,充盈著范良极未散的体熱,兼之如此容易便得回這事關重大的文件,心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忽然間,她感到和這年紀足可當自己父親有餘的男人不但實質的距离非常接近,連‘心’的距离也很接近。可是自己怎可以接受他!別的人又會怎樣去看!何況自己雖沒有正式落發修道,但那只因師傅認為自己仍對武林負有責任罷了!
  范良极正容道:“韓府凶案已成了八派聯盟合作或分裂的一個關鍵,我想知道清妹以大局為重,還是以私情為重!”
  云清心涌起一陣煩躁,怒道:“不要叫我清妹。”
  范良极有點手足無措,期期艾艾道:“那喚作什么?”
  云清知道自己并非因對方喚清妹而煩躁,而是為了馬峻聲這侄儿,為了韓府凶案那難以解開的死結,歎了一口气,站起來道:“我要走了!”
  范良极慌忙起立,想伸手來拉她又不敢,只好急道:“這樣走出去,保證會撞上方夜羽的人。”
  云清知他所言非虛,柔聲道:“難道我們要在這林內躲一世嗎!”
  范良极心想那也不錯,口中卻道:“清……噢!不……隨我來!”
第七章 護花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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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柏摟著柔柔,慌不擇路下,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那。
  當他來到一所客棧的樓頂上時,見到后院處泊了几輛馬車,不過馬都給牽走了,只剩下空車廂,心中一喜,連忙揀了其中最大的一輛,躲了進去。
  到了廂內坐下,向怀內玉人輕喚道:“可以放開手了!”
  那女子纏著他的肢体緊了一緊,仰起臉龐,望向韓柏。
  韓柏正奇怪她不肯落地,自然而然低頭望去,剛才他忙于逃命,兼之她又把俏臉藏在他的胸膛,這時才是首次看清她的樣子。
  腦海轟然一震。
  只見那一絲不挂,手腳似八爪魚般纏著自己的女人,竟是國色天香,艷麗無倫,尤其是一對剪水清瞳似幽似怨、如泣如訴,這就立時感到她丰滿胴体的誘惑力,生出男性對女性不需任何其它理由的原始沖動。
  逍遙八艷姬內的首席美女柔柔和他在這种親熱的接触,那會感覺不到這英偉青年男子的身体變化,口中微微呻吟,玉臉紅若火炭,但水汪汪的眼光卻毫不躲避對方,她自懂人事以來,便在逍遙帳的情欲場內打滾,最懂得好男人,何況是眼前這充滿男性魅力的救命恩人。
  韓柏想起剛才躲在被,莫意惡意桃逗她時她所發出來的呻吟,更是把持不住,顫聲道:“快下來,否則我便要對不起了!”
  柔柔櫻呵气如蘭,柔聲道:“柔柔無親無靠,大俠救了我,若不嫌棄,由今夜起,柔柔便跟著大俠為奴為妾,大俠要怎樣便怎樣,柔柔都是那么甘心情愿。”
  韓柏一听柔柔此后要跟著他,暗叫乖乖不得了,從熊熊欲火醒了醒,手足無措道:“我不是什么大俠小俠老俠少俠,先站起來,讓我找衣服讓穿上,再作商量。”
  柔柔心中一動,在這樣的情形下,這气質特別、貌相奇偉的男子仍能那么有克制力,可見乃真正天生俠義的正人君子,幽幽道:“若你不答應讓我以后服侍你,我便不下來,或者你干脆賜柔柔一死吧!”
  韓柏体內的欲火愈燒愈旺,知道若持續下去,必然做了會偷吃的窩囊大俠,慌亂間沖口道:“什么也沒有問題,只要先下來!”話才出口,便覺不安之极,這豈非是答應了她。柔柔臉上現出強烈真摯的笑容,滑了開來,就那樣赤條條地立在車廂中心,盈盈一福道:“多謝公子寵愛!”
  韓柏目瞪口呆看著她驕人的玉体,咽子口饞涎,心叫道:“我的媽呀!女人的胴体竟是這么好看,難怪能傾國傾城了。”竟忘了出口反悔。
  柔柔甜甜一笑道:“公子在想什么?”
  韓柏心頭一震,又醒了一醒,壓著欲火道:“柔柔!我……”
  柔柔一副‘我全是你的’的樣子,毫不避忌,來到他身旁坐下,雪藕般的纖手挽著他強壯的臂彎,將小嘴湊在他耳邊道:“大俠若覺得行走江湖時帶著柔柔不便,可將柔柔找個地方安置下來,有空便回來讓柔柔服侍你,又或帶大夫人、二夫人回來,我也會侍候得她們舒服妥貼。”
  韓柏一听大為意動,若能金屋藏嬌,這能令曾閱美女無數的莫意也最寵愛的尤物,必是首選無疑,而且只是這提議,便可看出柔柔善解人意之极,對比起剛才在帳內時她面對莫意表現出的不畏死的勇气,分外使人印象深刻。
  由此再幻想下去,假設秦夢瑤肯作他的大夫人,靳冰云肯作他的二夫人,朝霞、柔柔兩女為妾,他一定是天地間最幸福的男人了。
  但又想起自己身無分文,不要說買屋來藏嬌,連下一頓吃的也成問題,想到這,立時記起老朋友范良极,這人一生做賊必是非常富有,或可試試向他借貸,不過自己可又成了接收賊贓的大俠了。
  胡思亂想間,柔柔站了起來,在他身后東尋西找中,從座位下找出了一個衣箱,打開取了套男服出來。
  柔柔又出現在他眼光下,將素白櫬黃邊的衣服遮著胸腹比了比,嫣然一笑道:“這衣服美不美?”
  柔衣肉光,尤其是一對丰滿修長的美腿,看得韓柏完全沒法挪開目光,与魔种結合后的韓柏,受了赤尊信元神的感染,早拋開了一般道學禮法的約束,要看便看,絲毫不感到有何不妥。
  柔柔道:“公子!我可以穿衣嗎?快天亮了!”
  韓柏艱難地點點頭,心想以后有的是机會,現在确非占有這尤物的時刻,更重要的是他是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的。
  悉悉索索!
  柔柔穿起衣服,她身材高若男子,除了寬一點外,這衣服便像為她人縫制那樣,不過她衣內空無一物,若在街上走著,以她的容色身材,必是使人惊心動魄之极。
  柔柔歡喜地望向韓柏,愕然道:“公子!為何你一臉苦惱?”
  韓柏歎了一口气。
  柔柔來到他身前,盈盈跪下,纖手環抱著他的腿,仰起俏臉道:“公子是否因開罪了莫意而苦惱,若是那樣,便讓柔柔回去,大不了便一死了之。”
  韓柏慌忙伸出一對大手,抓著她柔若無骨的香肩,柔聲安慰道:“不要胡思亂想,我還沒有空去想這胖坏蛋,我擔心的只是自己的事,怕誤了。”
  原來他色心一收,立時記起了与方夜羽的死約,只是紅顏白發兩人,他便万万抵敵不了,天曉得方夜羽還有什么手段?顧自己還顧不了,又怎樣去保護這個全心向著自己的美女,護花無力,心中的苦惱,自是不在話下。
  柔柔將俏臉埋入他寬闊的胸膛,輕輕道:“只要我知道公子寵我疼我,就算將來柔柔有什么凄慘的下場,也絕不會有絲毫怨言。”
  韓柏心底涌起一股火動,暗罵自己,你是怎么了,居然會沮喪起來,不!.我一定要斗爭到底,否則還如何向龐斑挑戰。.如何對得起將全部希望寄托自己身上的赤尊信?如何可使奏夢瑤和靳冰云不看低自己?
  豪情狂涌而起,差點便要長嘯起來。
  柔柔惊奇地偷看他,只覺這昨夜才相遇的男子,忽然間充滿了使人心醉的气魄,懾人心神。
  韓柏神色一動,掀起遮窗的布帘,往外望去。
  步聲和蹄聲傳來。
  一名大漢,牽著四匹馬,筆直向車廂走過來。
  韓柏暗叫不好,這時逃出車廂已來不及,他們擅進別人的車廂,又偷了衣服,作賊心虛,只想到如何找個地方躲起來。
  大漢來到車旁,伸手便要拉門。
  韓柏人急智生,先用腳將衣箱移回原處,摟著柔柔提气輕身,升上了車頂,兩腳一撐,附在上面。大漢拉開車門,探頭進來,隨意望望,便關上門,牽著馬走往車頭,將健馬套在拉架上。
  韓柏原想趁机逃走,眼光掃處,發覺近車頂處兩側各有一個長形行李架,一邊塞滿了雜物,另一邊卻空空如也,足可容兩個人藏進去,心中一動,想到外面也不知方夜羽布下了多少眼線,光天化日下自己又勢不能摟著柔柔飛檐走壁,若能躲在這馬車离城,實是再理想不過,輕輕旁移,滑入了行李架內。
  那大漢坐到御者位上,叱喝一聲,馬鞭揮起,馬車轉了個彎,緩緩開出。
  韓柏心情輕松下來,才發覺自己過分地緊摟著怀內的美女,触手處只是薄薄的絲質衣服,不由想起衣服內那無限美好的胴体。
  柔柔闔上眼睛,明顯地沉醉在他有力的擁抱。
  韓柏壓下暴漲的情欲,想道:這輛四頭馬車華麗寬敞,其主人必是達官貴人無疑,只看柔柔這身偷來的衣服,質料便非常名貴,不是一般人穿著得起的。
  馬車停了下來。
  韓柏找了處壁板間的縫隙,往外望去,原來停處正是客棧的正門前。
  兩個人由客棧大門走出來,步下石階,來到馬車旁。
  老的一個五十上下,文士打扮,威嚴貴气,雖是身穿便服,但卻官派十足,較年輕的脅下挾著把游子傘,神態悠,雙目閃閃有神,一看便知是個高手。
  韓柏暗暗叫苦,若讓這手挾游子傘的人坐進車廂,自己或可瞞過對方,但柔柔卻定難過關,先不要說心跳和呼吸的聲響,只是柔柔刻下在自己怀的身軀發出比平時高得多的体溫,便會使這人生出感應。
  那挾游子傘的高手壓低聲音,顯是不想駕車的大漢听到他們的說話,道:“陳老此次上京,務要打入鬼王虛若無的圈子,將來大事若成,皇上必論功行賞。”
  那被喚作陳老的人道:“簡正明兄請放心,鬼王下面的人中除那林翼廷外,其它各人多多少少也和我有些交情……”
  簡正明道:“這林翼廷正是最關鍵的人物,專責招攬人才,擴充勢力,幸好這人有一弱點,就是好色,陳老若能針對此點定計,當收事半功倍之效。”
  那陳老自是陳令方,聞言精神一振道:“如此便易辦多了,小弟有一愛妾名朝霞,不但生得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保證林翼廷一見便著迷。”
  躲在行李架上的韓柏轟然一震,朝霞!不就是他答應了范良极要娶之為妾的美女嗎?心中掠過一陣狂怒,這陳令方竟要將她像貨物般送出,實是可惡之极。
  簡正明嘿嘿笑道:“陳老的犧牲豈非很大?”
  陳令方歎道:“我也是非常舍不得,但為了報答簡兄和楞大統領与皇上的看重,個人的得失也不能計較那么多了。”
  簡正明肅容道:“陳老放心,我定會將一切如實報上,好了!時間不早了,陳老請上車。”
  兩人再一番客气,陳令方椎門上車,坐入車廂,簡正明立送車外。
  韓柏見簡正明沒有上來,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但卻又恨得牙地,几乎想立即現身,好好將這陳令方教訓一頓。
  馬車開出,沿著逐漸人多的街道行走,走的正是出城的路線。
  韓柏雖是軟玉溫香抱滿怀,但腦內想著的卻全是令他煩惱的事。
  眼前首要之務,是如何逃過方夜羽的追殺,假設換了他作方夜羽,若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愿和一個擁有赤尊信魔种元神的人,在黎明前的時分,決斗于一個兵器庫內,而且兵庫內的兵器還是韓柏所熟悉的,因為他原本便是負責打理兵器庫的。
  也可以說,誤打誤扰下,赤尊信找到了繼承他魔种最适合的人選,沒有多少人對各种各樣兵器的感情,及得上自幼摸著兵器長大的韓柏了。
  這种形勢方夜羽不會不知,他在答應韓柏決斗的地點時,便曾猶豫了片晌。
  所以方夜羽定會不擇手段干掉他。
  偏偏在這要命的時刻,他遇上了柔柔,又碰巧躲上了陳令方的馬車上,听到了有關即將降臨于朝霞身上的坏訊息。
  最理想是先找個地方將柔柔安頓好,再將朝霞救出來,讓她和柔柔一起,然后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避過方夜羽手下的追殺。
  這些事想想倒容易,實行起來卻非常困難。
  首先,找一間秘密的藏嬌屋,便是天大難事。不但需要大量的金錢,還要周詳的策划,否則如何能避過方夜羽和在此他有權有勢的陳令方的耳目?就算有范良极幫忙,短期內亦极難做到。
  其次,若貿貿然將朝霞‘救’出來,如何向她解釋,如何取得她信任,如何使她甘心作自己的侍妾,凡此种种,都是一個不好,便會弄巧反拙,將好事變成了撼事。
  這么多煩惱,而每個煩惱都有害己害人的可怕后果,几乎使他忍不住仰天長歎,當然他不能這么做。
  附近人聲車聲多了起來,原來已到了所有大小路交匯往外去的大道口。
  韓柏收攝心神,耳听八方,方夜羽一定找人守著城門,以防止他雜在人群混出城外。馬車的速度明顯放緩下來。
  韓柏一邊感覺著柔柔美麗肉体予他的享受,一邊想道:現在時間還早,所以出城的人車不會是那么多,縱使在最繁忙的午時前,出城的速度也不應如此緩慢,所以定是前頭有人盤查。不過這又奇怪了,為何卻听不到被阻遲了的人口出的怨言呢?由此推知,方夜羽必是動用了地方上人人惊懼的幫會組織出頭,所以連官府也要只眼看只眼閉,甚至暗幫上一把,自古至今,官府和黑勢力都是對立中保持一种微妙的、互惠互利的奇怪聯系。
  陳令方的聲音在下面響起道:“大雄!前頭發生了什么事?”
  那大雄在車頭應道:“老爺!是飛鷹幫的人在搜車。”
  陳令方絲毫不表奇怪,道:“‘老鷹’聶平的孩儿們難道連我的車子也認不出來嗎?”大雄低呼道:“原來聶大爺也在,噢!他看見了,過來了!”
  上面的韓柏心中大喜,這次真是上對了車,這陳令方看來在黑道非常吃得開,在這樣的情況下,聶平勢不能不賣個情面給陳令方,以表敬意,否則將來陳令方怀恨在心,在官府的層次玩他一手,此老鷹便要吃不完兜著走。
  一把沙啞的聲音在車門那邊響起道:“車內是否陳老大駕?”
  陳令方打開窗帘,往外面高踞馬上的大漢道:“聶兄你好!要不要上來坐坐,伴我一程?”
  上面的韓柏暗中叫好,這陳令方真不愧在官場打滾的人物,自己先退一步,教人不好意思再進一步。
  果然聶平喝道:“叫前面的人讓開,讓陳公出城。”
  一輪扰攘后,馬車前進。
  聶平拍馬和馬車并進,俯往車窗低聲道:“還望陳老包涵,這次因為是小魔師發來的命令,我們自然要拚盡老命,以報答小魔師的看重。”
  陳令方一愕道:“找的是什么人?”
  聶平以更低的聲音道:“小魔師要的人自然是厲害之极的人物。”頓了一頓快速地道:“是‘獨行盜’范良极和入云觀的女高手。”
  陳令方一震道:“什么?是這超級大盜!這樣守著城門又有何用?”
  聶平道:“听說他受了傷,行動大打折扣,所以才要守著這出城之路。”
  上面的韓柏彷若晴天起了個霹靂,原本已苦惱万分的他,這時更為范良极的安危心焦如焚,誰能令范良极也負傷!他為何又會和云清那婆娘走在一道!
  外面傳來聶平的聲音道:“陳老,不送了!”
  馬車終馳出誠門。
  這聶平的确是老江湖,親送陳令方到城門口,如此給足臉子,將來陳令方怎能不關照他。
  蹄聲的噠。
  誠門方向蹄聲驟起。
  韓柏和陳令方同時一震。
  為何會有人追來?
  陳令方叫道:“大雄停車!”
  馬車停下,不一會來騎赶上,團團將馬車圍著。
  聶平在外喝道:“陳公請下車!”
  陳令方老到之极,一言不發,推門下車。
  車頭那大雄也躍下座位,退往一旁。
  韓柏心中暗罵,為何一出城門便給敵人悉破了,剛暗罵了這句,便想到了答案,城內是石板地,城外卻是泥路,老江湖看泥路的軌痕,便知道車上不止陳令方一人。
  心中暗歎。
  外面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道:“范良极你出來!”
第八章 并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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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跟在范良极背后,來到城西一條護城河旁。
  范良极聳身便往河跳下去。
  云清大吃一惊,探頭往下望,卻看不到范良极,只見一只手在近河水處伸了出來,向她打著‘下來’的手勢,才醒悟到那處是有條暗道。
  云清最重干淨整洁,不禁猶豫起來。
  范良极探頭反望上來,催促道:“快!”
  云清一咬牙,看准下面一棵橫生出來的小樹,躍了下去,一點樹干,移入高可容人的大渠,半清半濁的水由渠內緩緩流出,注入河。
  范良极伸手要來扶她,云清吃了一惊,避往一旁。
  范良极眼中閃著异光,好象在說抱也抱過,摟也摟過,這樣用手碰碰,又有什么大不了。
  云清不敢看他,望往黑沉沉的渠道道:“你若要我走進面,我絕不會答應!”
  范良极得意笑道:“清……嘿!不要以為面很難走,只要我們閉气走上半盞熱茶的功夫,便會到達一個八渠匯集的方洞,往南是一條廢棄了的下水道,雖然小了一些,但卻干淨得多,可直通往城門旁的一個出口,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云清奇道:“你怎會知道?”
  范良极眉飛色舞道:“這只是我老范無數絕活之一,每到一處,我必會先將該地外外的建資料偷來看看。不是我夸口,只要給我看上一眼,便不會忘記任何東西,否則如何做盜中之王,偷了東西后又如何能避過追蹤?”
  云清猶豫片晌,衡量輕重,好一會才輕聲道:“那條通往城汁的卜水道,真的干淨嗎?有沒有耗子?”
  范良极知她意動,大喜道:“耗子都擠到其它有髒水的地方,所以保證暢通易行,快來!”帶頭潛入渠。
  云清想起渠內的黑暗世界,朝外深吸一口气,以她這种高手,等閉气一刻半刻,也不會有大礙,這才追著范良极去了。
  范良极的記憶力并沒有出賣他,不一會兩人來到一個數渠交匯的地底池。
  云清運功雙目,只見水池無數黑黝黝的小東西蠕蠕而動,暗叫我的天呀,幸好范良极鑽進了右邊一條較小的水道,忙跟了進去,水道不但沒有水,還出奇地干爽,這使云清提上了半天的心,稍放了點下來。
  兩人速度增加,下水道逐漸斜上,不一會范良极驀地停下,云清惊覺時已沖到他背后,無奈下舉起雙手,按在范良极背上,借力止住去勢。
  云清雖立即收手,臉紅過耳不打緊,那顆卜卜亂跳的芳心,在這幽靜的下水道,又怎瞞得過范良极那天下無雙的耳朵。
  云清真是作夢也想不到會和范良极在這樣一條下水道走在一起,還如此親熱。
  自二十七歲那年開始,直至今天,斷斷續續下她已被這身前的可惡老頭糾纏了七年的長時間,開始時她非常憤怒,但卻拿這神出鬼沒的大盜沒法。她只想憑一己之力對付范良极,但几年下來,竟習慣了范良极的存在。
  范良极不時會失蹤一段時間,當她忽然發覺案頭或練功的院落多了一樣珍玩、又或由京城買回來的精美素食,她便知道他又回來了。
  不知不覺下,范良极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有次當范良极整整半年也沒有現身,她竟不由自主擔心起來。
  他是否遇到了意外?
  “喲!”
  尖銳的響聲將她惊醒過來。
  前面的范良极手上拿著一把匕首,舉手插上下水道的頂部,原來是個被厚木封閉的圓洞。
  這處已是這廢棄了的下水道盡頭處。
  范良极匕首顯然鋒利之极,割入厚木只發出极微的響聲,不知又是從那偷回來的東西?
  范良极轉過頭來,得意一笑,收回匕首。
  雙手高舉,用力一托。
  隨著瀉下的沙土,強烈的陽光由割開的圓洞透射而下,上面竟是個樹林。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喝叫聲:“范良极你出來!”
  兩人同時一呆。
  敵人為何神通廣大至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韓柏知道避無可避,一聲長笑,摟著柔柔,功聚背上,硬生生撞破車頂,沖天而起。
  兵刃呼嘯響起。
  韓柏在空中環目四顧,只見四周躍起四男一女,都是身穿白衣,但卻滾上金色、綠色、黑色、紫紅色和黃色的衣邊,非常搶眼好看。
  四名男子年紀均在三十至四十間。
  金衣邊的男人最肥胖,通体渾圓,像個人球,而手持的武器物似主人,一竟是兩個直徑連三尺的金色銅鑄大輪。
  錄衣邊的男人体形最高,看上去就像塊木板,手持的武器是塊黑黝黝的長方木牌,看上去非常堅實,隱有刀斧劈削的淺痕,可知曾隨它的主人經歷過許多大小戰車。
  紫紅衣邊的男人膚色比一般人紅得多,而他整個臉相則給人尖削的感覺,特別是頭和耳都特別尖窄,手中的武器更奇怪,居然是個大火炬,現在雖未點起火來,卻已使人有隨時會著火被炙的危險感覺。
  穿黃邊衣的男人体形方塊厚重,左手托著一個最少有三、四百斤的鐵塔,一看便知是擅長硬仗的高手。
  那個女子衣滾黑邊,年紀遠較那四名男人為少,最大也不過二十五歲,臉目秀美,使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她特別纖長的腰身,柔芳無骨,武器是罕有人使用可剛可柔、外形似劍,其實卻是條可扭曲的軟節棍鞭。
  這五人体形各异,武器均与其配合得天衣無縫,有眼力的一看便知道他們是天生可將其手中利器發揮盡致的最适當人選。
  換了是第二個人,縱然知道此四男一女是依金赤、木碧、水黑、火紫、土黃五色,各自配套其所屬五行特色的兵器武功,但也唯有待到真正動手交鋒時,才能知道其中玄妙,當然,那時可能已太遲了。
  但韓柏卻非其它人。
  赤尊信移植入韓柏体內的魔种,最精采絕倫之處,并非將韓柏變成了另一個赤尊信,而是將赤尊信精氯神和經驗的精華,种入韓柏体內,与韓柏的元神結合,藉著新主人本身的天分才情性格,獲得‘再生’的机會。
  要知無論怎樣超卓的人,潛力和壽命均有窮盡之時,但种魔大法卻等如一次再生的机會。試想假設一個嬰儿一出生時便像赤尊信那樣厲害,再多練一百年,會是其么光景!
  种魔大法正是這個原理。
  那是武功到了龐斑或赤尊信那等進無可進的層次時,只有一個种魔大法,也許是唯一能再求突破的方法。
  當然駕馭魔种并非易事,韓柏便數次險些受魔种所制,那時輕則神經錯亂,重則狂亂胡為,全身經脈爆裂而亡。
  龐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又和韓柏的被動不同,牽涉到天人的交戰,玄异之极,雖然將來何者為优,何者為劣,現在仍言之過早。但龐斑本身已是天下最頂級約人物,在這基礎上再作突破,自然非是自下的韓柏所能望其項背,但無論如何,韓柏本身的資質,加上赤尊信的魔种,潛力之大,實是難以估量。
  而連韓柏自己也不知道的,就是他和赤尊信的魔种正值‘新婚燕爾’的階段,由頑石迅速蛻變為美玉的過程,每一個苦難,每一次爭先,都使他進一步發揮出魔种的潛力,其中最厲害的一次,當然是与龐斑的對峙,事后他便差點駕馭不了魔种,幸好秦夢瑤的出現救了他。
  与白發紅顏和莫意的先后交手、受傷和療傷,甚至乎柔柔對他色欲上的刺激,都成為了魔种与他進一步融合的催化劑。
  所以到了此刻,當他一眼望向這五大高手的攻勢時,便差不多等如赤尊信望向敵人。
  要知赤尊信以博通天下各類型兵器威鎮武林。誠如干羅對他的評語:赤尊信在武學上,已貫通了天下武技的精華,把握了事物的至理。所以連良翻云也要在初對上時被迫采取守勢,連龐斑如此冠絕當代的魔功秘技,也不能置他于死,赤尊信的厲害,可見一斑。
  金、木、水、火、土謂之五行,代表了天地間五种最本源的力量,正是物理的致极,故韓柏一看眾敵來勢,便立即把握了對方的‘特性’。
  韓柏一聲長嘯,喝道:“我不是范良极!”
  那四男一女齊齊一愕,忽然發現成為了他們攻擊核心的男女,并不是范良极和云清。
  韓柏正要他們這种合理反應,大笑一聲,將柔柔往上拋去,借那回挫之力,以高速墜下,兩腳分往那屬火和屬木的兩名高手踏下,正踏中火炬和長木牌。
  木火相生,火燥而急,所以不動則已,一動必是火先到,而木助攻。
  火木兩人齊聲悶哼,被震得几乎兵器脫手,無奈下往后墜跌。
  左側風聲響起,兩個圓輪脫手飛來,一取其腳,另一卻是旋往他的上空,防止他借力再彈往高處,也切斷了他和柔柔的連系。只是這眼力和判斷,這像圓球的大胖子便可擠入一流高手之列。
  那知韓柏忽地加快,兩腳若蚱蜢地一伸,電光石火間竟升起了丈許,不但避過了划腳而來的第一個金輪,還來到了第二個金輪的同一高度。
  “叮!”
  韓柏一指點在金輪上,順勢一旋。
  金輪由他身側掠過,差半分才傷著他,卻往后面持著鐵塔攻來屬士的高手切割而去。
  “當!”
  塔輪相撞。
  持塔高手往后飛退。
  那大胖子剛才運力擲出金輪的一口气已用盡,不得已亦只有往下落去。
  忽然間,只剩下那衣滾黑邊的柔骨女子凌空赶來。
  柔柔這時也達到了最高點,開始回墜。
  韓柏只感由昨夜遇上白發、紅顏失利以來憋下的悶气,全部發了出來,暢快之极,對自己的信心也忽地加強,縱使碰上白發、紅顏,又或再遇莫意,也有一拚之志,一伸手接著掉下來的柔柔,借力一腳飛向柔骨女的軟節棍鞭。
  柔骨女絲毫不因變成了孤軍而稍有惊惶,嬌叱一聲,長達五尺的軟節棍波浪般往后扭曲,她打的如意算盤,就是當韓柏腳到時,扭曲了的軟節棍鞭便會彈直,那力道必可在韓柏的腳底弄個洞出來,想法亦不可謂不毒辣。
  豈料韓柏的腿,像忽地長了起來,壓在扭曲了的軟節棍上。
  韓柏的腿當然不會變長,而是他的鞋子脫腳飛出,壓在棍鞭頭上。
  柔骨女美麗的臉容立時一變。
  鞋与棍鞭触處,傳來有若泰山壓頂的內勁,若讓棍鞭彈首,不但傷不倒對方,自己貫注于棍鞭的真气,由于被對方注入鞋的勁道硬迫回來,必反撞入她經脈,不死也要重傷,大駭下,立時放手急落。
  “篷!”
  鞋子反彈,穿回韓柏腳上。
  軟節棍鞭箭般往相反方向激飛而去。
  韓柏大笑道:“告訴方夜羽,這是第二次襲擊我韓……韓柏大俠,恰恰哈……”
  抱著柔柔勁箭般橫掠而去,扑往路旁的密林去。
  柔骨女落到地上,和其它四人翹首遙望,卻沒有追赶。
  正以為逃出敵人包圍网的韓柏大感不妥,异變已起。
  兩側勁風狂起。
  強望生的獨腳銅人和由蚩敵的連環扣分左右攻來。
  韓柏當然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但只是由對方所取角度、速度和壓体而至的龐大殺气和內勁,便知要糟。
  更糟的是對方早蓄勢以待,自己卻是气逃命的劣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另一聲大喝在下面響起道:“柏儿!你老哥我來了!”竟是范良极的聲音。
  強望生和由蚩敵臨危不亂,交換了一個眼神,交換了心意,均知道范良极這刻才剛离地,無論他輕功如何高明,也將慢了一線,只是那一線的延誤,已讓他們有足夠時間先干掉韓柏,再回頭對付范良极。
  豈知范良极大叫道:“清妹助我!”
  云清搶到躍起的范良极身下,雙掌往他鞋底一托,范良极長嘯一聲,沖天而起,剎那間赶到由蚩敵背后,煙點出。
  由蚩敵想不到范良极有此一著,不過他由出世到現在六十七年間,大小戰役以百數計,經驗無可再老到,想也不想,連環扣反打身后,完全是一命搏一命的格局。
  韓柏見范良极及時現身,心中大喜,強吸一口真气,收勢下墜,一腳往強望生直轟而來的獨腳銅人踏下去,反占了居高臨下的优勢。
  “叮!”
  范良极湮敲在連環扣上。
  由蚩敵呆了一呆,原來范長极煙稈傳來一股力道,將他帶得由升勢轉回跌勢。范良极為何不想傷他?這念頭剛起,范良极已藉那扣相擊生出的力道,翻過他頭頂,配合著韓柏,一煙往強望生胸口點去。
  這大賊的真正目標原來是強望生而非他。
  才想到這,由蚩敵再降下了七尺,云清的雙光刃,夾在流云袖,已攻至眼前。
  這時形勢最危殆的是強望生。
  本來他和由蚩敵定下對策,先以龐斑和方夜羽一手訓練出來的十大煞神其中的金、木、水、火、土五煞作為主攻。
  任何老江湖一見此五煞,便知道若讓此五人聯手圍攻,因著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必然威力信增,在這樣的形勢下,范良极和云清必盡力在五煞結成陣勢前逃走,而他兩人則在旁加以突擊,可謂十拿九穩。
  那知破車廂而出的是韓柏而不是范豆极,已使他們有點失算,現在范良极又神出鬼沒般由地下冒出來,還造成如此形勢,盡管心志堅定如強望生,也心神大震,斗志全消。
  “轟!”
  強烈的气勁在強望生高舉頭上的銅人頂和韓柏的腳底間作傘狀激濺。
  范良极的煙點至。強望生存這生死關頭,凄叫一聲,猛一扭腰,借那急旋之力,將獨腳銅人硬往上一送,同時肩膀撞在煙頭處。
  韓柏想不到下面的強望生厲害至此,竟尚有餘力,悶哼一聲,借勢彈起。他不敢硬拚的原因,是怕震傷了怀中的柔柔。
  范良极嘿嘿一笑,煙由直刺變橫打,掃在強望生扭撞過來的肩膀上。
  強望生慘哼一聲,落葉般往下飛跌,獨腳銅人甩手飛出。
  同一時間由蚩敵擋過云清兩招,凌空向強望生赶來,否則若韓柏或范良极有一人追到,強望生將性命不保。
  范良极報了一半昨晚結下的仇,心情大快,長嘯道:“柏儿、清妹,快隨我走!”
第九章 情場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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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戰天的客廳,小雯雯靜靜坐在椅上。
  細碎的腳步聲由內廳響起,一個小孩子气喘喘奔了出來,直到雯雯面前,才停了下來,兩手不知拿著什么,卻收在身后,不讓小雯雯看到,原來是凌戰天和楚秋素的儿子凌令。
  雯雯哭腫了的大眼瞅了凌令一眼道:“我不用你來逗我開心!”
  凌令大感气,將手大鵬展翅般高高舉起,道:“看!這是長征哥從濟南買回來給我的布娃娃,一男一女,剛好是對恩愛夫妻。”
  雯雯硬是搖頭,不肯去看。
  楚秋素的腳步和聲高時響起道:“令儿,你又欺負雯雯了,是不是?”
  凌令大為气苦道:“不!我最疼雯雯了,怎會欺負她,而且我比她大三歲,昨天玩拋米袋時還曾讓她呢。”
  雯雯台頭皺鼻道:“明明是我嬴你,還要吹牛。”接著兩眼一紅,向楚秋素問道:“素姨!我媽媽呢?”
  楚秋素坐到雯雯身旁,怜惜地摟著她道:“娘有事离島,很快便會回來了。”
  雯雯道:“素姨不要騙雯雯,娘昨晚說要回舖赶釀‘清溪流泉’,以免浪首座沒有酒喝,卻沒有說要离島。”
  楚秋素一時語塞。
  幸好凌戰天、上官鷹和翟雨時正于此時走進廳內,為她解了圍。
  雯雯跳了起來,奔到上官鷹身前,叫道:“幫主,找到我娘沒有?”
  凌戰天伸手過來,一把抱起了她道:“雯雯,我問一句話,要老老實實回答我。”雯雯肯定地點頭。
  凌戰天道:“說天下間有沒有覆雨劍浪翻云做不夾的事?”
  雯雯搖頭道:“沒有!”
  凌戰天道:“娘給坏人捉去了,但浪翻云已追了去救的娘,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相信我嗎?”
  雯雯點頭道:“凌副座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哭,怒蛟幫的人都不會哭的,爹死了,我只哭了兩次,以后便沒有哭。”
  凌戰天眼中射出奇光,像是首次認識這個女孩,道:“在娘回來前,便住在我這,和令儿一齊跟我習武。”
  小留驛是黃州府和武昌府間的官道上三個驛站最大的一個,聚了几間小旅館和十多間房舍。
  天剛亮便离開黃州府的人們,走了三個多時辰的路后,都會到這歇歇腳,補充點茶水,又或吃個簡單的午餐,才又赶路。
  時值深秋季節,大多數人都趁著天朗气清,赶在天气轉寒前多運上兩轉財貨、回家或探親,所以路上商旅行人絡繹不絕,小留驛亦進入它的興旺時月。
  有些懂賺錢之道的人更針對匆勿赶路者的心理,在路旁搭起蓬帳,擺開熟食擋子,供應又快又便宜的各种美食。
  浪翻云和左詩到來時,只有賣稀飯和菜肉包子的檔口還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兩人沒有選擇,坐了下來,叫了兩碗稀飯和一客十個的包子。
  左詩垂著頭,默不作聲。
  浪翻云從瓷筒內取出了五枝竹筷,在桌上擺出一個特別的圖形來,微微一笑道:“左姑娘是否記挂著雯雯?”
  左詩飛快地望了他一眼,垂下頭輕輕道:“自雯雯出世后,我從沒有离她那么還的。”浪翻云想起了小雯雯,微微一笑道:“雯雯确是個可愛之极的小女孩,而且懂事得很,這么小的年紀,真是難得!”
  左詩輕輕道:“浪首座為何不叫酒?”
  混翻云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那亂哄哄的熱鬧情景,聞言答道:“我從不在早上喝酒,何況我被的清溪流泉寵坏了,恐怕其它酒喝起來一點味道也沒有。”
  這時有個人經過他們桌旁,看到浪翻云在桌上擺開的竹筷,臉容一動,望了浪翻云和左詩一眼,全身再震,匆匆去了。
  左詩直到此刻仍是低著頭,不敢望向浪翻云。
  伙計送上稀飯和包子。
  浪翻云贊道:“真香!”抓起一個包子送進嘴,另一手捧起熱騰騰的稀飯,咕嚕咕嚕一把喝個精光。再抓起第二個包子時,見左詩仍垂頭不動,奇道:“不餓嗎?為何不吃點東西?”
  左詩俏臉微紅,不安地道:“我不餓!”
  浪翻云奇道:“由昨晚到現在,半點東西也沒有下肚,怎會不餓。”
  左詩頭垂得更低了,以蚊蚋般的聲量道:“這么多人在,我吃不下。”
  浪翻云環目一掃,附近十桌的人倒有八桌的人目光不住落在左詩身上。想起當年和紀惜惜出游時,每到人多處,都是遇上這等情況,所以早習以為常,不以為异。分別只是紀惜惜無論附近有一百人也好,一千人也好,在她眼中天地間便像只有浪翻云一個人那樣。
  腆害羞的左詩則是另一番情韻,卻同是那么動人。
  左詩感到浪翻云在細意審視著她,俏臉由微紅轉為深潤的嫣紅,頭更是台不起來,芳心不由自主想起被浪翻云摟在怀,追擊‘矛鏟雙飛’展羽時那种羞人感受。
  這時一名軒昂的中年大漢來到桌前,低叫道:“浪首座!”
  浪翻云淡淡道:“坐下!”
  那大漢畢恭畢敬在其中一張空椅坐了下來,眼中射出熱切和崇慕的神色,道:“小留分支頭目陳敬參見浪首座。”
  浪翻云望向大漢道:“這位是左詩姑娘……唔……我認得你。”
  陳敬受寵若惊道:“七個月前屬下曾回島上,和黃州分舵的人謁見首座,想不到首座竟記得小人。”
  淚翻云望向左詩,柔聲道:“左姑娘,有什么口訊,要帶給雯雯,陳敬可以用千里靈,迅速將消息傳回怒蛟島。”
  左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浪翻云給人的印象一向是云野鶴,不將世俗事務放在心上,想不到如此細心体貼,想了想輕輕道:“告訴雯雯,她娘和浪首……首座在一起……很快回來。”
  本來她想說的是‘和浪首座一起,他會照顧我。’但話到了邊,卻說不出來,語音還愈來愈細,听得那陳敬豎直耳朵。
  浪翻云向陳敬道:“听到了沒有!”
  陳敬將頭波浪般點下,以示听到,恭敬地道:“屬下立即將這消息傳回去給……給雯雯。”
  浪翻云再吩咐了几句,著他加到信去,微微一笑,腦中升起一幅當雯雯收到第一封專誠寄給她的千里靈傳書時的神情模樣。
  陳敬見浪翻云再無吩咐,知机地施禮去了。
  左詩道:“謝謝!”
  浪翻云微一錯愕,心中涌起歉意。
  左詩現在的苦難,所受的惊嚇,与相依為命的愛女分离的痛苦,都是因自己而來。假設自己沒有在觀遠樓上出言邀請左詩上來相見,假設他浪翻云沒有到酒舖找她們母女,在旁虎視耽耽的敵人也不會選上左詩來引他上鉤。
  直至此刻,左詩不但沒有半句怨言,還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所有安排,還要謝他。
  白望楓等人的圍攻是不值一哂的愚蠢行為,真正厲害的殺奢是受楞嚴之命而來的黑榜高手‘矛鏟雙飛’展羽。
  鬼王丹是‘鬼王’虛若無親制的烈毒,藥性奇怪,一進入人体,便會潛伏在血脈內,非經他的解藥,無人可解,所以浪翻云若要救回左詩之命,便不得不親自上京,找鬼王要解藥。
  這一著另一個厲害的地方,就是凡服下鬼王丹的人,視其体質,最多也只有四十九天可活,所以浪翻云必須盡量爭取時間,攜左詩北上,如此一來,多了左詩這包袱,浪翻云便失去他以前獨來獨往,可進可退的优勢,由暗轉明,成為敵人的明顯攻擊目標。
  他浪翻云乃當今皇上眼中的叛賊,兼之京師高手如云,他或可全身而退,但左詩呢?解藥呢?
  想到這,浪翻云苦笑起來。
  在范良极的帶領下,韓柏摟著柔柔,穿過一堆亂石,轉上一條上山的小徑。
  范良极忽地停下,愕然后望。
  韓柏也是一呆,停下轉身,奇道:“云清那……那……為何還沒有來?”
  范良极瞪了他一眼,一個閃身,往來路掠去,才出了亂石堆,只見面對著的一棵大樹的樹身上,一枝發簪將一張紙釘在那,寫著:“我回去了!不要找我。”八個字。
  范良极悶哼一聲,搖搖頭,伸手拔下發簪,簪身還有微溫,范良极將發簪送到鼻端,嗅了嗅,忍不住歎了一口气。
  這時韓柏放開了柔柔,走到他身邊,伸手將他瘦削的肩頭摟著,安慰他道:“死老鬼不要灰心,情場上的男女便如高手對陣,有進有退,未到最后也不知胜敗結果呢。”
  范良极冷笑道:“誰說我灰心了?”
  韓柏見他連自己喚他生死老鬼也沒有還擊,知他心情不但不是‘良极’而是‘劣极’,心中大表同情但卻找不到話來安慰他,不由想起了秦夢瑤,登時一顆心也像給鉛塊墜著那樣,沉重起來。
  范良极兩眼往后一翻,臉無表情地道:“那是誰?”眼光又落在手中的發簪上。
  韓柏松開摟著他肩頭的手,搔頭道:“這要怎么說才好,她是莫……”
  “呀!”
  一聲怪叫,范良极彈往半空,打了個筋斗,落回地上,上身微仰,雙手高舉,握拳向天振臂大笑道:“差點給這婆娘騙了!”
  韓柏和柔柔一前一后看著他,均想到難道他給云清一句決絕的話便激瘋了?
  范良极一個箭步過來,來到韓柏前,將發簪遞至韓柏眼前寸許的位置興奮地道:“你看到簪頭的那對小鴛鴦嗎?”
  韓柏抓著他的手,移開了點,看了會點頭道:“的确是對鴛鴦,看來……看來或者是云清婆娘對你的暗示,對!定是暗示。”說到最后,任何人也可出他是勉強在附和。
  范良极猛地縮手,將發簪珍而重之收入怀內,怒道:“去你的暗示,誰要你砌辭來安慰我這堅強的情場硬漢。”再兩眼一瞪,神气地道:“幸好我沒有忘記,這枝銀簪是我數年前給她的其中一件小玩意,知道沒有?明白了沒有?”
  韓柏恍然犬悟,看著像每條皺紋都在發著光的范良极,拍頭道:“當然當然!她隨身帶著你給她的東西,顯是大有情意……”
  范良极沖前,兩手搶出,抓著他的衣襟道:“不是‘大有情意’,而是极有情意,無底深潭那么深的情,茫茫大海那么多的意。”他愈說愈興奮,竟然出口成章來。
  韓柏唯有不停點頭,心中卻想道:云清那婆娘將這簪還你,說不定代表的是‘還君此簪,以后你我各不相干’也說不定,但巳口當然半個字也不敢說出來。
  范良极松開手,勉強壓下興奮,板著臉道:“你還未答我的問題?”
  韓柏扭頭望向垂首立在身后十多步外的柔柔,忽地涌起對方孤獨無依的感覺,直至回轉頭來,仍沒法揮掉心內怜惜之意,搭著范良极肩頭再走遠兩步,才以最簡略的語句,介紹了柔柔的來歷。
  范良极這時才知道這美艷的女子竟如此可怜,歉意大起,點頭道:“原來這樣,不如你就放棄了秦夢瑤,只要了她和朝霞算了。”話一完,同時退開兩步,以防韓柏勃然大怒下,揮拳相向。
  豈知韓柏愕了一愕,記起了什么似的,臉色一變向他望來,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朝霞有難了!”
  范良极全身一震,喝道:“什么?”
  韓柏連忙舉手制止他的震惊道:“災難只是正要來臨,還未發生。”當下一五一十將偷听到陳令方和簡正明兩人密謀的話說出來。
  范良极臉色數變,眉頭大皺,顯亦想到韓柏早先想到的問題。
  目前最直接了當的方法,當然是在陳令方將朝霞帶上京城前,將她劫走,可是朝霞和他們無親無故,這樣做只會將事情弄得一團糟,朝霞怎會相信他們這兩個陌生人?要韓柏娶朝霞,只是范良极一廂情愿的事罷了。
  韓柏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已成功擋住了方夜羽兩次襲擊,再多擋一次,便可以迫方夜羽決斗,干掉了他后我們便齊齊上京,一定還來得及。”
  范良极瞪大眼,看怪物般直瞪著他。
  韓柏大感不自然,伸手在他一瞬也不瞬的眼前揚揚,悶哼道:“死老鬼!有什么不安。”
  范良极冷冷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韓柏气地道:“我知道,只是白發紅顏,加上剛才那群人,就算我有你幫助也是死路一條……”攤手歎道:“可是現在還由得我們作主嗎?而且連你獨行盜這么懂得鬼行鼠竄,藏頭縮尾,也給他們弄了出來,叫我能躲到那去?”
  范良极嘿然道:“那只是因為有心人算無心人,給他們找到清妹這唯一弱點,現在本獨行盜已從無心人變成有心人,不是我夸口……”
  韓柏口中發出可惡的‘啐啐’之聲,道:“你以前不是說過自己除龐斑外什么人也不怕嗎?現在不但給人打傷了,還被赶得四處逃命,仍要說自己不是夸口?”
  范良极气道:“我几時說過自己除龐斑外便什么人都不怕?”
  韓柏气定神道:“你或者沒有說出來,不過你卻將這种自大的心態寫了在你不可一世的神气老臉上,還想騙人自己不是那么想。”他顯然在報复范良极在秦夢瑤面前公然揭破他對她愛慕那一箭之仇了。
  范良极陰陰笑道:“對不起,我差點忘記了你已變成了什么媽的韓柏大俠,難怪說起話來那么有權威性。”
  “噗哧!”
  在旁的柔柔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老一少兩人,竟可在這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時候,談著生死攸關的正事時,忽然斗起嘴來,真教人啼笑皆非。
  兩人的眼光齊齊落在柔柔身上。
  在薄薄的亮質絲服的包下,這美女玲瓏浮凸,若隱若規的誘人体態,惹人遐思之极。范良极干咽了一口,道:“你這飲奶的小儿倒懂得揀人來救。”
  韓柏針鋒相對道:“你這老得沒牙的老鬼不也懂得揀云清那婆娘來救嗎?”
  范良极臉色一沉道:“不是云清那婆娘,是清妹!”
  韓柏學著他先前的語气道:“噢!對不起,你不也懂得揀清妹來救嗎?”
  范良极一手再扯著他衣襟,警告道:“什么清妹,你這小孩儿那來資格這么叫,以后要叫清妹時,請在前面加上‘你的’兩字,明白嗎?韓柏大俠!”
  韓柏裝作投降道:“對不起!是你的清妹。”
  兩人對望一眼,忽地分了開來,捧腹大笑。
  在旁的柔柔心中升起溫暖的感覺,她以往大多數日子部在莫意的逍遙帳內渡過,每天只能戰戰兢兢地在討莫意歡心,八姬間更极盡爭寵之事,從未見過像這兩人那种真摯之极的感情,心中亦不由得想到兩人其實是在敵人可怕的威脅下,在絕望苦中作樂,振起斗志,以保持樂觀開朗的心情。
  范良极伸手摟奢韓柏的肩頭,正容道:“柏儿!我們來打個商量。”
  韓柑警戒地道:“什么?又是商量?”
  范良极不耐煩地道:“我的商量總是對你有利無害,你究竟要不要听?”
  韓柏無奈屈服道:“老鬼你不妨說來听听!”
  范良极老气构秋地道:“現在事勢擺明,方夜羽不會讓我們活到和他決斗那一天……”忽地臉色大變,失聲道:“糟了!我們竟然忘了小烈。”
  韓柏呆了一呆,心中冒起一股寒意,是的!他們真的忘了風行列,這個龐斑最想要的人。
  范良极燠惱道:“方夜羽這小子真不簡單,只耍了几招,便弄得我們自顧不暇,陣腳大亂。哼!不過小烈他已得厲若海真傳,打不過也逃得掉吧!”
  韓柏听出他話雖如此,其實卻全無信心,不過現在擔心也擔心不來,唯有期望風行烈和谷倩蓮兩人吉人天相吧。
  范良极忽又興奮起來道:“不再听你的廢話了,來!我帶你們去看一些東西。”
  韓柏和柔柔同時一呆,在這樣惡劣的形勢,還有什么東西好看?
第十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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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夜羽站在一個山頂之顛,艷陽高挂天上,在溫煦的陽光,他挺拔的身形,充滿著自信和驕做。
  他低頭審視著手上失而复得的三八戟,看得是那么情深,那么貫注。
  站在他旁邊的‘禿鷹’由蚩敵、‘人狼’卜敵、‘白發’柳搖枝、蒙氏雙魔、十大煞神的滅天、絕地和金、木、水、火、土五煞,均摒息靜气,靜待他的發話。
  眾人都有點沮喪,因為在昨晚的行動,定下的目標均沒有達到。
  方夜羽微微一笑,望向‘白發’柳搖枝道:“柳護法可知為何我將此戟讓韓柏保管至決斗之時?”
  柳搖枝愕了一愕,深思起來。
  這亦是當日韓柏大惑不解的事,因為將自己的趁手武器交与敵人,在武林确乃罕有之极的事。
  方夜羽淡淡道:“當日我看到他第一次拿起我的三八戟時那种感覺,已使我知道這人對武器的特性,有种与生俱來的敏銳触覺,當然,現在我們知道他這种触覺,是來自赤尊信的魔种。”略一沉吟,嘴角再露出一絲笑意,眼光由柳搖枝移往山頭外蔥綠的原野,像想起了當日的情景道:“所以我故意將右戟留給他,其實是以此無形中限制了他接触其它武器,亦迫他只能以右戟和我交手。”
  眾人恍然大悟,亦不由得打心底佩服方夜羽的眼光和心智,要知即管赤尊信重生,用起三八戟來,也絕及不上方夜羽傳自龐斑對三八戟的得心應手。
  “白發”柳搖枝臉色一變道:“我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玄妙,還以為將三八戟取回有利無害,不過少主請放心,我們必能取韓柏的頭回來向少主交代。”
  方夜羽歎了一口气道:“假設我以追求武道為人生長高目標,韓柏將是我夢寐難求,使我能更晉一層樓的對手,可是我身負逐鹿中原的大任,唉……”
  蒙大、蒙二兩人齊躬身道:“少主千万要珍重自己,在中原重振我大蒙的希望,全系于少主身上。”
  方夜羽環視眾人,哈哈一笑道:“我們這次出山,首要之務,就是打擊中原武林,想當年朱元璋若非得到黑白兩道的支持,何能成其霸業?昨晚我們看似未竟全功,其實已將黑白兩道打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又嘿嘿一笑,哂道:“不可不知昨晚我們對付的人,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厲害角色,若我們能輕易完成任務,才是奇怪。”
  眾人因恐懼方夜羽責怪而拉緊的心情,齊齊松舒,都涌起下次必須全力以赴,不負方夜羽所望的熱情。
  方夜羽見已激勵起眾人士气,正容道:“現在厲若海、赤尊信已死,江湖三大黑幫其中之二落入了我們手。白道十八种子高手心膽俱寒,又因韓府凶案陷于分裂邊緣,只要我們能堅持分而化之、逐個擊破的戰略,中原武林將元气大傷,那時我大蒙再次東來,朱元璋便再無可用之將,天下還不是我囊中之物。”
  眾人紛紛點頭。
  要知破坏容易,建設困難,他們的目的并非太難達到,首先拿黑道開刀,將反抗的人剔除,統一黑道,擴展地盤,削弱朝廷的勢力,制造不安。這目標現在已大致達成,若非怒蛟幫有浪翻云的覆雨劍頂著,則天下黑道,便已盡成為方夜羽的工具,這种由外至內逐步腐蝕明室天下的手段,确是毒辣之极,而且非常有效。
  方夜羽望向‘禿鷹’由蚩敵,道:“強老師的傷勢如何?”
  由蚩敵悻悻然道:“這范良极确是狡詐之极,老強的傷勢相當嚴重,幸得少主賜以靈藥,不過沒有百日精修,也難以复原。”
  一直沒作聲的‘人狼’卜敵恭敬問道:“請小魔師指示下一步行動。”
  方夜羽沉吟片晌,道:“我們一上來便占盡了上風优勢,主因是在過去二十年,我們默默耕耘下,不但培養了大批可用的人才,還建立了龐大有效的情報网,以暗算明,使敵人措手不及。不過自昨晚之后,我們便由暗轉明,兼且由老師等又現了身,必惹起敵人警覺。”
  柳搖枝道:“尤可慮者,乃是朱元璋的反應。”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這我倒不太擔心,朱元璋以黑道起家,得了天下后又反過來對付黑道,開國元老所餘無几,唯一可懼者只是‘鬼王’虛若無,但我們卻有師兄這一著厲害之极的棋子,保護朱元璋自顧不暇,那還有情來理中原武林內發生的事。”
  眼光落在由蚩敵身上,道:“不知里老師何時會抵武昌?”
  眾人知道他說的是蒙古五大高手智計武功均最超卓的‘人妖’里赤媚。均露出注意的神色。昔日蒙皇能撤回塞外,就是因里赤媚對著了對方武功最高明的虛若無,否則順帝能否全身而退,也是未知之數,于此可見此人武技的強橫。
  由蚩敵道:“里老大現在應該也到了。”
  方夜羽眼中閃過精芒,道:“既是如此,便由里老師主持追殺范良极和韓柏,若有里老師出手,那愁兩人飛上天去。”
  接著嘴角牽出一絲冷笑,話題一轉道:“雙修府處處与我作對,若我教她有片瓦留下,何能立威于天下?”
  眾人精神大振,轟然應是。
  卜敵臉上規出一個殘忍的笑容,道:“縱使風行烈逃到天腳底,也絕逃不出我們的五指關。”
  方夜羽略一思索道:“我們可放出聲气,讓天下人均知我們即將攻打雙修府。”
  眾人大感愕然,這豈非使敵人知所防嗎?
  方夜羽傲然一笑道:“八派一向視自己為武林正統,又得朱元璋策封為八大國派,西宁派更連道場也搬了往京城,近年來更是妄自尊大、崖岸自高,對雙修府此等一向被他們視為邪魔外道的門派,絕不會屑于一顧。現在厲若海已死,邪异門云散煙消,雙修府少了這大靠山,頓時陷于孤立無援之境,縱使我們宣稱要攻打雙修府,也無人敢施以援手。”
  柳搖枝道:“我明白了,少主是想以此殺雞儆猴,樹立聲威。”
  方夜羽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理由,我是想引一個人出來。”
  柳搖枝一震道:“少林的‘劍僧’不舍大師?”
  方夜羽眼中掠過贊賞的神色,蒙氏雙魔和禿鷹三人武功雖和柳搖枝同級,但智計卻要以后者最高,點頭道:“柳護法猜得不錯,此人經師尊定,不但是十八种子之首,武功才智還是八派第一,若能擊殺此人,八派之勢將大幅削弱,于我們大大有利。”
  卜敵問道:“假設惹了浪翻云出來,我們恐難討好。”
  由蚩敵怒喝道:“浪翻云又如何?若他敢來,便由我和蒙大、蒙二應付,保證他有來無去。”
  方夜羽淡淡一笑道:“由老師万勿輕敵,不過卜敵也不須擔心。”臉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意,續道:“任他浪翻云智比天高現在對這事也將有心無力,只希望怒蛟幫會派出精兵,赶往援手,那我們或可得到兩顆人頭。”
  眾人精神大振,若沒有浪翻云在,怒蛟幫又因援救雙修府致分散了實力,實在是覆滅怒蛟幫的最佳良机。眾人至此,不禁對方夜羽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夜羽眼中精芒再現,道:“我要的是凌戰天和翟雨時兩人項上的頭顱,此二人一除,怒蛟幫便再不足道,而且會對浪翻云构成最嚴重的心理打擊,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眾人轟然應諾,熱血沸騰,只希望能文即赴戰場殺敵取胜,以成不世功業。
  方夜羽向柳搖枝吩咐道:“柳護法可乘机招攬雙修府的死對頭‘魅影劍派’,在游說的過程,可多透露點我們的事与他們知道,其派主‘魅劍’刁項乃元兀未四霸之一陳友諒之弟‘构江鐵矛’陳友仁愛將,當年康郎山水道一戰,朱元璋納虛若無之計,利用風勢焚燒陳友諒的巨舟陣,豪勇蓋世的陳友仁為虛若無所殺,刁項知勢不可為,避回南粵,但對朱元璋可說恨之入骨,凡有害朱元璋之事,均會戮力以赴。”
  柳搖枝肅然領命。
  蒙大道:“少主!對來自‘慈航靜齋’的女高手,我們又應如何處理?”
  方夜羽呆了一呆,他不是沒想到要對付奏夢瑤,而是潛意識地在回避這問題,沉吟片晌道:“秦夢瑤和師尊的關系非同小可,待我請示師尊后,再作打算。”
  眾人齊聲應是。
  方夜羽望向升上中天的艷陽,知道自己的力量亦是如日中天,只是寥寥几句話,便將黑白兩道全卷進腥風血雨。
  怒蛟島。
  在幫主上官鷹的書房,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三人對坐桌上。
  三人均臉色凝重。
  翟雨時道:“左詩被擄一事,最大的疑點是對方為何會揀上她,而不是其它人?要知浪大叔和左詩最為人所知的一次接触,便是那晚大叔來觀遠樓与我們聚餐前,在街上扶起將跌倒的雯雯,這种一面之緣的關系,并不足以使左詩成為敵人威脅大叔的目標。”
  上官鷹和凌戰天默然不語,靜待瞿雨時繼續他的分析。上官鷹對翟雨時智計的信心自是不在話下,連智勇雙全的凌戰天也是如此,可見翟雨時已确立了他第一謀士的地位。
  翟雨時清了清疲倦的聲調,緩緩道:“所以這內好必須也知道大叔和左詩在事發那晚前的兩次接触,才有可能作出以左詩為目標的決定。”
  上官鷹皺眉道:“但那兩次接触只是普通之极的禮貌性交往,大叔邀請左詩上樓一晤時,還被左詩拒絕了,由此可看出兩人間并沒有可供利用的親密關系。”
  翟雨時挨往椅背,讓由昨夜勞累至這刻的脊骨稍獲松舒的机會,淡淡道:“但事實上就是敵人的好計成功了,千里靈傳來的訊息,大叔已被迫要帶著左詩赴京了,這告訴了我們什么?”眼光移向沈思的凌戰天。
  凌戰天瞪了他一眼,低罵道:“想考較我嗎?”
  翟雨時微笑點頭,心中升起一股溫情,他和凌戰天的關系由對立,至乎疏而不親的信任,以至眼前的毫無隔閡,份外使人感到珍貴。
  凌戰天眼光轉向上官鷹,神色凝重了起來,道:“這代表了此內奸不但深悉大哥的性格,還知道大哥和‘酒神’左伯顏的關系,知道只以左詩為左伯顏之女這個身分,大哥便不能不盡力去救她。”上官鷹動容道:”如此說來,此人必是幫內老一輩的人物。“眼中精光一閃,射向翟雨時道:”此人會是誰?“翟雨時迅速回應道:”我曾查過當左詩和雯雯送酒至觀遠樓時,當時同在樓內,而又稱得上是元老級人物的,共有三人。“上官鷹臉色愈見凝重,道:”其中一人當然是方二叔,另外兩人是誰?“翟雨時冷冷道:”是龐過之和我們的大醫師常瞿白常老。“凌戰天渾身一震,臉上泛起奇怪之极的神色,喃喃道:”常瞿白……常瞿白上官鷹也呆了一呆道:“這三人全部是自有怒蛟幫在便有他們在的元老,怎會是內奸。”閉上布滿紅絲的眼睛,好一會才再睜開道:“會否是我們多疑?根本不存在內奸的問題,而只是由于敵人高明罷了。”說到最后,聲調轉弱,連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想法。
  翟雨時淡淡道:“我還可從另一事上證明怒蛟幫有內奸的存在。”
  兩人同時心中懍然,愕然望向瞿雨時。
  翟雨時道:“我在來此前,收到了長征的千里靈傳書,帶來了重要的消息。”
  凌戰天欣然一笑,低歎道:“真好!這小子還未死。”
  上官鷹和翟雨時交換了個眼色,都听出這長輩對戚長征出自真心的愛護和關怀。
  翟雨時道:“信中有兩條重要的消息,就是楞嚴派出了手下西宁旅的‘游子傘’簡正明,游說隱居于洞庭湖岸旁鄉間的‘左手刀’封寒,出山對付我們,但為封寒嚴拒。”
  上官鷹臉上掠過不自然的神色,顯是想起封寒受浪翻云所托帶之离島的干紅青。
  這三年來,他雖一直設法忘記這妻子,但他知道自己并沒有成功,尤其在午夜夢回的時刻。
  翟雨時續道:“第二條重要的消息是龐斑与干羅談判決裂,干羅昨晚在街上受到方夜羽聚眾圍攻,受了重傷,但奇怪的是龐斑并沒有親自出手。”
  凌戰天一愕,然后吁出一口气道:“看來大哥估計不錯,龐斑決戰厲若海時,果然受了傷,而且看來不輕。”接著一對虎目寒光一閃,嘿然道:“以干羅的老謀深算,怎會單身赴會?”
  翟雨時道:“我另外收到黃州府暗舵傳來的消息,干羅山城的人在過去數日內曾分批進入黃州府,但在黃州府一戰中顯然沒有參与,其中原因,耐人尋味。”
  凌戰天皺眉道:“据大哥說,他那次見到干羅,發覺干羅已練成了先天真气,假若沒有龐斑出手,誰能將他傷了?”
  上官鷹和瞿雨時均露出感激的神色,若非得干羈通知浪翻云有關他們被莫意和談應手追殺的事,使浪翻云及時授手,他們現在便不能安坐這書房之內了。
  凌戰天臉上現出懍然之色,道:“假設龐斑确是昔年蒙古開國時第一高手‘虎宗’蒙赤行之徒,這方夜羽便极可能亦是蒙人之后,這次來攪風攪雨,恐有反明复蒙的目的。”歎了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們要面對的,就不但是歸附于龐斑的黑道高手,還有蒙人剩下來的餘孽了。”
  上官鷹和翟雨時臉色齊變。
  凌戰天歎了一口气道:“當年老幫主為小明王韓林儿部下時,曾与當時蒙古最強悍的高手‘人妖’里赤媚交手,雖能保命逃生,但所受的傷卻一直未曾完全痊愈。后來朱元璋使陰謀將小明王沉死于瓜洲江中,老幫主才与朱元璋決裂,率小明王舊部退來怒蛟島,建立怒蛟幫,若此魔再次出世,經過這二十多年的潛隱,恐怕要大哥的覆雨劍才可制得服他。”
  三人沉默下來,都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實出乎早先料想之外。
  上官鷹長長吁出了一口气,道:“雨時,長征的來書中,還提到什么事?”
  翟雨時淡淡道:“他正和干羅在一起。”
  兩人齊齊愕然。
  翟雨時連忙解釋道:“長征這封千里靈傳書,顯然是在非常匆忙的情況下寫成,照文意看,是他在干羅受傷后,施以援手,現正護送干羅到某一秘處去,希望很快可以收到他的第二封信。”
  上官鷹皺眉道:“這和你剛才所說,可從此證實怒蛟島內有內奸有何關系?”.翟雨時道:“當初我反對長征去找馬峻聲晦气,除了怕他和八派聯盟結下不可解的仇怨外,更擔心的是方夜羽方面的人。”
  上官鷹、凌戰天兩人了解地點頭,因為在与莫意和談應手的戰斗,戚長征鋒芒畢露,成為了怒蛟幫繼浪翻云和凌戰天后最受矚目的人物,視怒蛟幫為眼中釘的方夜羽,怎會不起除之而后快的心?
  翟雨時分析道:“但長征大搖大擺進入黃州府,還公然向簡正明挑戰,方夜羽等竟不聞不問.,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凌戰天擊台贊道:“雨時果是心細如發,這事實說明了方夜羽知道了長征此行的目的,自然不會從中阻撓,最好是長征殺了馬峻聲,那時我幫和八派勢成水火,他們便可坐得漁翁之利了。”
  上官鷹動容道:“如此說來,我們幫內真的存在內奸了。但究竟是方二叔?龐過之?還是常瞿白呢?這三人均知道長征是到了什么地方去的。”
  凌戰天臉色巒得非常陰沉,卻沒有作響。
  翟雨時道:“整個早上,我都在苦思這問題,現在連頭也感到有點痛……”
  上官鷹關切地道:“雨時!我常叫你不要過分耗用腦力……”
  瞿雨時歎道:“不想行嗎?”再歎一口气后道:“照我想,方二叔的可能性最少,因為他的活動圍主要是觀遠樓的事務,從沒有真正參与幫的大事,故并非做內奸的适當人選。”
  凌戰天冷冷插入道:“是常瞿白!”
  兩人眼光立時移到他臉上。
  只見凌戰天眼中閃著可怕的寒芒,斬釘截鐵地道:“龐過之我可擔保他沒有問題。”
  兩人知道他還沒有說完,靜心等候。
  凌戰天望往屋梁,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緩緩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對老幫主的暴死不能釋疑,雖說与里赤媚血戰留下的內傷,一直未能徹底痊愈,但老幫主底子既好,內功又深厚無匹,年紀尚未過四十五,如何會突然一病便死,事后我們雖然詳細檢驗,總找不出原因來,現在我明白了,我們是絕不會查出任何結果的,因為檢查的人,正是在我們幫地位尊崇的大醫師常先生,常翟白!老幫主!你死得很慘。”
  一滴熱淚由他左眼角瀉了下來。
  上官鷹渾身一震,顫聲道:“你說什么?”他已忘了稱凌戰天為二叔,可見他的心頭是如何激動。.凌戰天閃著淚影的虎目投向上官鷹,一字一字道:“我說常瞿白不但是內奸,還是他害死了老幫主,只有他才可以在老幫主的藥動手腳,而不虞有人知道。”接著一聲長歎道:“大哥一直不喜歡常瞿白,我還以為是大哥的偏見,直到這刻,我才知道憑著他超人的直覺,已感到常翟白有問題。”
  翟雨時按著激動的上官鷹,沉聲道:“我心中也是這個人,他還有一個做內奸的方便,就是每到一個時候,便可离島獨自往外采購藥物。其它兩人,方二叔近六、七年連半步也未曾离開過怒蛟島;龐過之雖亦常有离島,但總有其它兄弟在旁。所以若要我說誰是內奸,常瞿白實是最有可能。”
  上官鷹狂喝道:“我要將這好賊碎万段。”
  凌戰天以平靜至怕人的語气道:“我們不但不可以這樣做,還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瞿雨時接入道:“因為所有這些推論,都只是憑空想像,全無實据,這些年來常翟白以其高明醫術,在島上活人無數,极受幫眾擁戴,若我們殺了他,會惹起幫內非常惡劣的反應。”
  上官鷹淚流滿臉,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披人提醒自己敬愛的嚴父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連翟雨時也不知應怎樣勸解他。
  上官鷹深吸一口气,勉強壓下心頭的悲憤,暴喝道:“難道我上官鷹便任由殺父仇人在面前走來走去,扮他道貌岸然的大國手?”
  凌戰天平靜地道:“假設我猜得不錯,他很快便要离島采藥了,當我們确定他是一去不回,并不是貿然冤枉了他時,我們便可以開始數數他還有多少天可活了。”
第十一章 盜王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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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府。
  午后。
  陳令方大宅僻靜的后花園,人影掠過,閃電般沒入了假石山林立之處。
  帶頭的是范良极,他到了其中一座假石山前停了下來,熟練地伸出手來,在假石山近底部處一輪拍打,接著雙掌伸出,運起內勁,用力一吸,一塊重約數百斤的大石,硬生生給他吸拉起來,移放地上,露出一個可容人爬進的入口。
  范良极得意地回頭向身后的韓柏和柔柔道:“這是我布于天下三十六個秘藏之一,三個月前才開鑿出來。”接著豎耳一听,低呼道:“有人來了,快進去!”領先爬了進洞,又回過頭來吩咐道:“記得把門關上。”
  韓柏暗忖這開在假石山的洞穴,必是范良极偷窺朝霞時,著無事開鑿出來的。
  柔柔來到他身旁,興趣大生地低聲道:“要不要爬進去?”
  韓柏也很想看看這號稱天下盜王的大賊,究竟放了些什么東西在面,連忙點頭示意。兩人一先一后往內爬去,韓柏進時順手拿起大石,將入口塞上。
  前面的柔柔爬得頗快,不斷傳來她雙腳触地的聲音,韓柏大奇,原來這嬌俏的美女身手實是不差跟著兩腳一空,來到另一空間,順勢躍下。
  韓柏落在凹突的實地上,環目一看,那有什么寶藏,只是個十多尺見方的空間,一點也不覺有斧鑿之痕,只像是一個在假石山內的天然洞穴。
  陽光由石山的隙縫小孔中透入,一點也不覺气悶。
  范豆极神情奇怪,瞪著柔柔低聲道:“小妮子輕功不錯,為何總要人摟摟抱抱,不懂自己走路嗎?”
  柔柔俏臉一紅,垂頭道:“公子要抱柔柔,柔柔便讓他抱。”
  范良极悶哼一聲,瞪向韓柏道:“你這小子倒懂得混水摸魚,趁風駛帆之道。”
  韓柏搔頭道:“我怎知她會自己走得那么快?”頓了一頓哂道:“這個鼠洞就是你所謂的三十六秘藏之一嗎?”
  范良极不屑地冷笑道:“早說了你是無知小儿,以后在亂說話前,最好動動腦筋,假若我范良极的寶貝就放在這鬼洞,有朝一日,陳令方那混賬看這假石山看不順眼,要移到別處,我的東西豈非盡付東流?”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抓著洞內地土一瑰大石,用力橫移,看他用力的情況,此石顯然比封著入口那石更重。
  石頭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往下延伸的信道。
  柔柔惊歎道:“竟有道石階,具是令人難以相信!”
  范良极大感受用,得意地道:“換了是普通工匠,就算十個人一齊動手,要弄個像這樣的地下室出來,最少也要百日功夫,我老范一個月不到便弄了出來,來!請進!”
  韓柏好奇心大起,便要步入,豈知范良极毫不客气伸手攔在他胸前,冷冷道:“我的‘請進’并不是向你說的。”
  韓柏和他嬉玩慣了,絲毫不以為怪,嘻嘻一笑,退往一旁。
  柔柔緩步來到入口旁,有點擔心地道:“面能否吸到气?”她沒有像范韓兩人長期閉气的功力,自然要大為猶豫起來。
  范良极顯然對‘知情識趣’的她改觀了很多,滔滔不絕夸贊道:“柔柔不用擔心,我的秘藏也是我藏身的地方,通气的設備好得不得了……”
  韓柏心中一動,一把抓著范良极的衣袖,道:“老范!假若我們在你的賊巢躲上九天,盡管方夜羽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找到我們。”
  范良极兩眼一翻,有好气沒好气地道:“那十日后你到不到韓家的兵器庫和方夜羽決斗?”
  韓柏點頭道:“當然去,我韓柏豈會怕他?”
  范良极揶揄道:“當然!我們的韓柏大俠若怕了人,就不是大俠了,那就請問一聲,假設在你老人家開赴戰場途中,方夜羽布下人手對你加以攔截,你老人家又怎么辦?”
  韓柏慣性地搔撥頭,期期艾艾道:“這個嘛?這個……”跟著若有所得道:“那我們索性在這躲一段時間,不就行了嗎?”
  范良极占得上風,益發要大逞口舌,陰陽怪气地道:“你要做地洞的老鼠,恕我這頂天立地台起頭來做人的盜王不奉陪了,不過你以后再也不要稱自己作大俠,看來朝霞也不适合嫁你這明知她有難也袖手旁觀的吃奶大俠。”
  韓柏見有‘崇拜’他的柔柔在旁,卻給范良极這死老鬼如此‘嘲弄’,臉子上怎挂得住,忿然轉身,怒道:“那我現在便大搖大擺走到街上去,看看方夜羽、莫意等能拿我怎么樣。”
  柔柔惊惶叫道:“公子!”
  范良极‘咕咕’笑了起來,走上來攬著他肩頭,道:“我的小柏儿,為何做了大俠后,連心胸也窄了起來,開開玩笑也不行,便要鑽出去送死。”
  韓相當然不是真的想出去送死,趁机站定道:“躲起來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你究竟要我怎么樣?”
  范良极陪著笑臉,但口中卻絲毫不讓道:“你的腦筋這么不靈光,怎能再扮大俠下去。”
  韓柏想不到自稱了一句‘大俠’,竟給這‘大好賊’抓住了痛腳,惹來這么嚴重的后果,他也是精靈之极的人,想了一想冷冷道:“我改名沒有問題,不過看來你也難逃改名之運,而問題則更嚴重多了!”
  范良极愕然道:“改什么名?”
  韓柏反手摟著他干瘦的肩頭,嘻嘻笑道:“你不是叫什么媽的‘獨行盜’嗎?不過我看你其實最喜歡湊熱鬧,不如改作‘雙行盜’,又或‘眾行盜’、‘多人行盜’又或‘熙來攘往盜’,那倒貼切得多。”
  范良极一時語塞,回心一想,這小子倒說得不錯,不過錯不在自己,眼前此小子才是罪魁禍首,自從遇上了他后,自己果然怕起了寂寞來。
  韓柏見難倒了他,俠怀大慰,更表現出大俠的風,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深責自己,人老了,思想也跟著成熟了,自然會拋棄以前的陋習。”不容范良极有反擊的机會,向往旁掩嘴偷笑的柔柔道:“來!柔柔,我們下去,看看‘熙來攘往盜’有什么可看得上眼的東西。”走前,推著柔柔步下石階。
  地室內果然空气清爽,但由明處走進暗處,一時間連韓柏的夜眼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擦!”
  火褶燃起,點亮了一盞挂在牆上的油燈。
  室內大放光明。
  韓柏和柔柔兩人齊齊一呆。
  若他們見到的是滿室珍玩,价值連城的珠寶玉石,他們都不會像現在般惊奇,因為范良极身為大盜之王,偷的自然不會是不值錢的東西。
  室內空空蕩蕩,只有在室中一角,用石頭架起了一塊木板,放了十多個匣子,還有一札十多卷羊皮和一個長形的錦盒,也不知面寫了或畫上了什么東西,較像樣的是木板旁的一個大箱子,看來面放的應是較值錢的珍寶吧!
  范良极一點也不理兩人失望的表情,來到那木箱旁,洋洋自得地道:“你們猜猜箱內放的是什么東西?”不待兩人反應,逕自將箱蓋掀開,原來是一箱衣服雜物。
  韓柏和柔柔臉臉相覷,這算什么珍藏寶庫?
  范良极見捉弄了他們,心怀大暢,故作神秘地道:“你們若要看什么名畫玉馬,巧藝奇珍,我其它秘藏多的是,但都不及這室內的東西來得寶貴和有用,至少在眼前這光景是如此。”順手將那錦盒拿了起來,遞給韓柏。
  韓柏听他話中有話,接過錦盒,一看下全身一震,差點連錦盒也掉在地上,愕然望向范良极。
  范良极雙手環抱胸前,對韓柏的強烈反應大是滿意。
  柔柔和這一老一少兩人相處多了,也感染了他們那無拘無束的气氛,將頭湊過去,只見錦盒上寫著‘大明皇帝致高句麗王御筆’,不由也‘啊’一聲叫了起來。
  竟是大明和高句麗兩國皇帝的往來文牒,不知如何竟來到這地室。
  韓相賤仆出身,不要說皇帝老子,只是府主便覺高不可攀,現在連皇帝的手書也來到自己手,困難地咽了一口涎,戰戰兢兢地道:“我可以看看嗎?”
  范良极眼中射出得意之极的神色,陰陰笑道:“我還以為你是目不識丁的傻瓜,這么久還不打關來看看。”
  韓相信心十足,將錦盒打開,心想幸好我自幼便伴著韓家兩位少爺讀書記字,雖然受盡二少爺韓希武的气,但偷學來的東西絕不會比這二少爺正式拜師學回來的少。
  范良极在旁嘀咕道:“朱元璋什么出身,我才不信他寫得這么一手好字,九成九是由身邊的人代書,還說什么御筆,見他祖宗的大頭鬼。”
  韓柏見怪不怪,把他對皇帝的輕蔑和大逆不道言語當作耳邊風,探手從錦盒內取出被名貴鍛錦包得隆隆重重的御書來。
  柔柔接過錦盒,又接過他解下的鍛錦,讓他騰空雙手,展書細覽。
  一看之下,韓柏暗暗叫苦,字他倒認得六、七成,可是明明平時懂得的字,拼在一起,便變成深奧之极的駢驪文章,看了半天仍是參詳不出個中涵義。
  范豆极目不轉晴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韓柏心道這次糟了,一定被這死老鬼极盡侮辱之能事了,雖然看不僅可能与做不做得成大俠沒有直接關系,但總非光茉之事。
  范良极陰陰道:“上面寫著什么東西?”
  韓柏仔細看了范良极一眼,心中一動,將御書遞過去道:“你看得懂嗎?”
  范良极呆了一呆,泛起一個尷尬之极的苦笑,攤開雙手道:“和你一樣。”
  兩人互瞪半晌,忽地指著對方,齊聲大笑,連眼淚也笑了出來。
  柔柔也笑得彎下了腰,這几年來,她從未有過這么開怀,忽爾,所有以前的苦難,眼前的危險,全給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最快恢复過來,從笑得蹲在地上的韓柏手上接過御書,細心地看起來。
  地室頓轉宁靜,兩個男人期待地看著這嬌媚的女郎。
  在火光掩映下,柔柔專注的神情,分外有种超乎凡俗的嬌態。
  柔柔微微一笑,卷起御書,望向兩人,見到兩人期待的呆相,禁不住‘噗哧’嬌笑,點了點頭,表示她看得懂。
  兩人齊聲歡呼起來。
  柔柔道:“這是我們皇帝寫給高旬麗皇帝的書信,開始時,先恭喜蒙人退回漠北后,高句麗能重建家園,信中希望兩國今后能建立宗藩的關系,又提及高句麗盛產人參,要求高句麗每三年進貢一次……”
  范良极拍腿叫道:“這就對了,這是一個高句麗皇帝派來的進貢團,謝天謝地,這次朝霞有救了,我們也有救了。”
  韓柏和柔柔臉臉相覷,參不透范豆极話玄虛?
  范良极情緒亢奮之极,一口气說道:“三個月前,我因事到了建州和山東邊界的塔木魯衛,湊巧碰上了馬賊攔路洗劫一隊馬車隊,這批惡賊手段毒辣,整個馬車隊五十七條人命一個不留,我大怒下追蹤了一日一夜,赶上這群馬賊,也殺他們一個不留,從他們手上搶回來的就是這些東西。”
  柔柔惻然道:“這個從高句麗來的進貢團員是不幸。”
  韓柏道:“整個五十多人的使節團,就得這么多東西?”
  范良极不耐煩地道:“我只有一雙手,拿回這些東西已算了不得哪。”轉向柔柔,恭敬地道:“柔柔姑娘,比起那些什么大俠實在高明得多,煩看看這些羊皮地圖和文件,看看有什么用。高句麗文大部分都是漢文,既然能將那比少林寺藏經閣內的秘答更深奧的御書也看得懂,這些定難不倒。”
  柔柔惶恐地看了韓柏一眼,見他對自己比他‘高明’毫不介怀,心中定了點,輕輕點頭,那順從的模樣,可教任何男人心花怒放。
  范良极看得呆了一呆,喃喃道:“假若有一天我的清妹能像那么乖就好了。”
  韓柏皺眉道:“死老鬼,你弄什么鬼?”
  范良极跳了起來,來到他面前,指著他的胸口道:“你就是高句麗派來的使節,我就是你的首席男侍從,柔柔是你的首席女侍從。”跟著跳到那十多個匣子前,道:“這些就是進貢給朱元璋的人參。那些就是我們的衣服和不知寫著或畫著什么的文件,你明白了沒有?”韓柏色變道:“什么?你要冒充高句麗的進貢團,去……去見朱……朱元璋!”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從旁協助,不過我的幫助可大了,只要動用一兩個秘藏,便可使你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包保京那批愛財如命的貪官污吏,巴結你都嫌巴結不及呢。”
  韓柏道:“那有什么作用,何況我對那些什么禮節一無所知,扮也扮不來。”
  范良极道:“用處可多了,不過現在不便透露你知,哈哈!任方夜羽如何聰明,也絕想不到我們搖身一變,成為了高句麗派來進貢的特使。”
  韓柏一顆心卜卜狂跳起來,若要躲開方夜羽,這條确是絕妙的好計,怕只是怕弄假成真,真的去了見朱元璋,那才糟糕。同時心中也隱隱猜到范良极這招是專為朝霞而設計的。
  范良极手舞足蹈道:“有錢使得鬼推磨,我包保有方法將你訓練成材。”
  韓柏道:“那你的清妹又怎樣?”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都說你不懂得對付女人,定要一松一緊,欲擒先縱,現在她說明要我不用找她,我便不找她一段時間,到她心時,我再翩然出現,包保她……哈哈哈……-韓柏看著他臉上陶然自醉的神色,恨得牙地道:”你不怕方夜羽的人對付云清嗎?“范良极昂然道:”首先,她會回去提醒八派的人,加信防備。其次,方夜羽一天未完全統一黑道,就不會對八派發動全面攻勢,以免兩方受敵,這我倒蠻有信心。“韓柏心內叫苦連天,暗忖自己似乎是做定了這個從高句麗來,卻連一句高句麗話也不會說的使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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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彩蝶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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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斑負手立在花園的小亭,默默望著亭外小橋下潺潺流過的溪水。
  一只蝴蝶合起翅膀,動也不動停伏在溪旁一塊較高聳起的小石之上,令人無從知道它翅膀上的彩圖究竟是何等美麗。
  只有等待她飛起的剎那。
  輕芳羽毛的步聲傳來。
  白仆的聲音在亭外響起道:“主人!怜秀秀小姐使人送了一個竹筒來。”
  蝴蝶依然動也不動。
  龐斑道:”給我放在石台上。“白仆恭恭敬敬將一個制作精美,雕有圖畫的竹筒子放在桌子,退出亭外,垂手靜立。龐斑收回凝注在蝴蝶身上的目光,轉過身來,望往竹筒。只見筒身雕著一個古箏,此外還有一句詩文,寫著:“拋殘歌舞种愁根。”
  龐斑臉上的表情全無變化,默默拿起竹筒,拔開活塞,取出藏在其中的一卷宣紙,打開一看,原來寫的是“小花溪”三個字,跟當晚于“小花溪”正門所看到牌匾上的字形神俱肖,清麗飄逸,一看便知是出于同一人手書。
  但也和牌匾上那樣,沒有上款,也沒有下款。
  龐斑凝神看著怜秀秀送來的這張小橫幅,足有半晌時光,平靜地道:“是誰送來的?”白仆肅然應道:“是由察知勤親身送來的。”
  龐斑淡淡道:“請他進來!”
  白仆應命而去,不一會帶了戰戰兢兢的察知勤進來,候于亭外。
  龐斑目光仍沒有离開那張宣紙,平和地道:“察兄你好!”
  察知勤慌忙躬身還禮,只差點沒有跪下去。
  龐斑台起頭來,像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察知勤臉上,淡然道:“秀秀小姐离開了‘小花溪’嗎?”
  察知勤全身一震,終于跪下,顫聲道:“小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這事小人還是當秀秀小姐托我送這竹筒來時,才承她告知,魔師怎會知道?”
  龐斑歎道:“這三個字寫得斬釘截鐵,充滿有去無回的決心,但在最后一筆,卻猶豫了片晌,卻离艱舍,好一個‘拋殘歌舞种愁根’,好一個怜秀秀。”不待察知勤回應,又道:“秀秀小姐到那去了正”察知勤道:“秀秀小姐已在赴京師的途中。”
  龐斑道:“是秀秀小姐要你告訴我,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察知勤惶恐地道:“是小人的主意,但當時我曾問秀秀小姐,她是否許我告訴魔師你老人家她的去處,秀秀小姐凄然一笑,卻沒有答我,上車去了。”
  龐斑臉容沒有半點波動,平靜地道:“察兄請了。”
  察知勤連忙起立,躬身后退,首至退出了通往月門的碎石路上,才敢轉身,在白仆陪同下級去。
  龐斑靜立不動,好一會后才將小橫幅珍重地卷了起來,放入筒內,按回活塞,收在身后。
  方夜羽肩寬腿長的身形映入眼帘。
  他直抵亭內,先行大禮,才肅立正容道:“師尊!夜羽有一解不開的結,請求師尊賜与指示。”
  龐斑微微一笑道:“是否為了秦夢瑤!”
  方夜羽渾身一震:“師尊怎會知道?”
  龐斑仰首望往像個大紅車輪般快要沒于牆外遠山處的夕陽,眼中抹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痛苦。長長吐出一口气,道:“靜庵啊靜庵,只有才能向我出了這磨一道難題。”頓了一頓,沉聲道:“干羅死了沒有?”
  方夜羽答道:“干羅受了重傷,在一段時間內也不足為患。”頓了一頓道:“風行烈也逃走了,不過他像是突然走火入魔,失去了動手的能力,被雙修府的人救走了。”
  龐斑像是一點也沒有听到他的說話,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再落在石上的蝴蝶處,他絲毫不奇怪蝴蝶仍在那,因為由他轉過身來接怜秀秀送來的告別之物開始,他的耳朵從沒有片刻放過那蝴蝶,并沒有听到振翅的聲音。
  他仍然看不到蝶翼上的圖案。
  龐斑淡淡道:“赤媚來了,有他在你身旁,除非是浪翻云來了,否則他可以助你應付任何事。”
  方夜羽愕然道:“師尊!”
  龐斑淡淡道:“我要回宮了。”
  輕輕吹出一口气,像一陣清風向蝴蝶卷去。
  蝴蝶一陣顏震,終耐不住風力,振翅飛起,露出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才能繪出來的艷麗圖案。
第06卷 鷹刀傳說

第一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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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鎖長江。
  谷倩蓮操控著風帆,順著水流,往東而去,暗恨天不造美,深秋時分,仍會有這樣的濃霧。
  風一陣一陣吹來,卻吹不散謎般的霧,只是使人更感蒼涼。
  小艇不住加速。
  風行烈盤膝坐在船尾,臉色蒼白如死人,口□輕顫,雙目緊閉,抵受著徘徊在散功邊緣的痛苦。
  打從知道自己成了龐斑道心种魔大法練勿的爐鼎后,直至這刻,他雖搜盡枯腸,仍無法明白龐斑在他身上落了什么手腳,難道龐斑自冰云和他在一起后,一直在旁暗暗綴著他兩人?當他和冰云享受魚水之歡時,龐斑便躲在一角苦忍那噬心嫉妒的煎熬?而在那种极端的情況下,進行他那魔門千古以來最玄异邪惡的練功大法。
  當他第二次見到龐斑時,和第一次相比起來,龐斑便像脫胎換骨地變了另一個人,無論在气質和感覺上,均迥然有异,這是否道心种魔大法的后果?
  這种种問題,除非是龐斑親自解說出來,否則恐怕要成為永還的謎團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寒之气,正侵蝕著他的經脈,現在唯一保著他,使他不致功力盡散、精枯血竭而亡的,是恩師厲若海注進他体內那精純無比的真气,正凝聚在丹田之內,不時伺机而出,緊守著心脈和腦脈。
  也可以說在他風行烈的身体內,龐斑和厲若海正進行另一場角力和決戰。
  谷倩蓮看著風行烈,芳心有若刀割,淚水不斷流下,可是又無能為力,只望小艇能像鳥儿般振翅起飛,載他們迅速回到雙修府,找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毒醫”烈震北,為眼前這令她既愛又恨的倔強男子及時診治。
  一陣長風吹來。
  風帆獵獵作響
  艇勢加速。
  霧也給吹散了點,視野擴遠,只見前面有個急灣,水勢更猛了。
  忽然又一陣濃霧涌來,霎時間四周盡是白茫茫一片。
  谷倩蓮心下稍安,轉了這個河灣后,水流轉急,將可更快把小艇送往雙修府所在的“藏珍峽”。
  這個念頭仍在她腦海盤旋著時,异變突起。
  花解語逾牆而入,躍入大宅的后園內。
  她知道這定然瞞不過方夜羽布下的暗哨,但以她魔師宮兩大護法之一的超然身分,亦沒有人敢出來攔阻她。
  她沒有從后花園的門進入大廳去,只是沿著廊道串連的建筑物旁,一座越一座地走過去,每到一處都停下來看看,望往佇面,不知在找什么?
  當她快到正廳時,人聲隱約傳來。
  一閃身奔到窗旁,貼著窗旁的牆壁,卻沒有像先前的往內望去。
  方夜羽的聲音由廳內傳出道:“有里老師首肯對付韓柏這小子,夜羽的心便全放下來了。”
  花解語听到方夜羽的聲音,一顆心不知如何忽地“卜卜”跳了起來,就好象做錯了事的孩子,听到了尊長的聲音般。
  心中不由暗恨自己。
  方夜羽這小子自己可說是由少看著他長大的,抱過他疼過他,可是他愈長大,便愈覺得漸難了解他,兩人間的距离亦愈大了,到了今天,更不由自主地有點害怕他。
  另一把悅耳之极且近乎柔韌如糖漿的男聲平和地道:“少主吩咐,里赤媚自會盡力而為,不過盜霸赤尊信上承血手厲工魔門一系,何等厲害,既揀得他作爐鼎,又成功播下魔种,實在非同小可,觀乎他竟能在搖枝和解語手底下逸去,便使人不敢輕忽視之。”
  窗外的花解語听到里赤媚的聲音,高聳的胸脯起伏得更是厲害,顯是心情緊張。
  柳搖枝的聲音響起道:“我們圍殺韓柏的情形,仍未有机會向小魔師和里老大細稟,現在……”
  方夜羽打斷道:“夜羽早留意到這點,心中确感奇怪,可知其中定有微妙之處,現在里老師已接手此事,柳叔叔亦不用向夜羽說出來,有什么便直接和里老師說好了。”
  窗外的花解語閉上眼睛,心中暗喊方夜羽厲害,既免去了柳搖枝以謊話來騙他,又賣了一個人情,教柳搖枝以后也不敢再瞞他。
  里赤媚淡淡道:“搖枝亦不用告訴我其中情形,解語自會說給我听。”話完便不作聲,使人感到他不欲再談下去。
  方夜羽等隨即相繼告辭,腳步聲起,眾人紛紛离開正廳,只剩下里赤媚一人在內。
  花解語逐漸平复下來。
  里赤媚的聲音由廳內傳來道:“解語你到了這么久,也不肯進來見你里大哥嗎?”
  花解語“嚶嚀”一聲,穿窗而入。
  偌大的廳堂佇,一個身穿黃衣的男子悠悠坐在桌旁的師椅佇剛將手上的茶杯放回桌上。
  這人的臉孔很長,比女孩子更白膩的膚,嫩滑如美玉,透明若雪,嘴邊不覺有半點胡根的痕跡。
  他不但眉清目秀,尤其那一對鳳眼長明亮,予人一种點陰陽气的美熊和邪异感,但卻無可否認地神采迫人,無論對男對女,均具有詭秘的引誘力。
  即使是坐著,他也給人溫柔洒脫的風姿,看著花解語時眼中射出毫不隱藏的怜愛之色。
  □片极薄,又顯得冷漠和寡情。
  花解語腳一沾地,便飄飛起來,輕盈地落人這昔年蒙皇座前的首席高手的怀佇,丰腴飽滿的粉臀毫不避忌坐到他腿上,玉手纏上他的頸項,湊上俏臉,鼻子几乎碰上了鼻子。
  里赤媚微笑細審著花解語的臉龐,一雙手在花解語的粉背上摩挲著,歎道:“解語你一天比一天年輕了,看來你的□女艷功,比之昔年八師巴之徒白蓮玨,亦不遑多讓。”
  花解語嬌笑道:“大哥要不要試試:“里赤媚啞然失笑道:“解語你是否在要你里大哥,若要你的話,我三十年前早要了,里赤媚看上的女人,誰能飛出他的掌心去。”
  花解語露出嬌憨的女儿之態,嗲聲道:“那花解語便永為里赤媚的好妹子,老大最緊要□我疼我:“里赤媚喟然道:“我還不夠疼惜你嗎?當年西域四霸只向你說了几句不敬的話,我便在沙漠追蹤了他們四十八天,將他們赶盡殺絕,提頭回來見你,以博你一粲。”
  花解語獻上香□,重重在里赤媚臉上吻了一口,道:“我怎會不記得,你我所做的事,每一件我也記得,一刻也不會忘記。”
  里赤媚道:“那時若非你阻止我,我早連搖枝也殺了,他有了你后,又怎能仍在外邊拈花惹草,累你空守閨房。”
  花解語一陣感動,貼了上去,將臉埋在里赤媚的肩上,幽幽道:“大哥:解語有個難解的死結。”
  里赤媚歎了一口气道:“來:解語,讓我看著你,還記得少時我帶你往天山看天湖的情景嗎?你走不動時,還是找抱著你走哩:“花解語在他腿上坐直嬌軀,眼中隱有淚影,戚然輕語道:“大哥:我想解語已看上了韓柏。”
  里赤媚一點惊奇也沒有,輕歎道:“要殺韓柏,那需我里赤媚出手,只是從夜羽要將這件事塞給我,我便知道在你身上出了岔子,也只有我才能使你乖乖地做好孩子。”
  花解語的淚影終化成兩滴淚珠,流了出來。
  里赤媚愛怜地為她揩去情淚。
  花解語垂頭道:“只要大哥一句話,解語便立刻去將他殺了:“里赤媚伸出纖美修長,有若女子的手指在她的臉蛋捏了一記,微笑道:“你不怕往后的日子會活在痛苦的思念佇,連你的□女艷功也因而大幅減退嗎?這世上并沒有太多像浪翻云這類可化悲思為力量的天生絕世武學奇才哩:“花解語一震道:“我還是第一次听到你真心推崇一個漢人,以前即使有人問起你對”鬼王”虛若無的評价,你也只是說“相當不錯”便輕輕帶過了。”
  里赤媚那對“鳳目”佇精光一閃,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豈會像由蚩敵等的驕狂自大,就算是尚未成气候的韓柏,我也不敢小覷,表面看來,這小子像特別走運,其實卻是他体內魔种正不斷發揮著神奇作用,連你飽歷滄桑的芳心,也受不住他的引誘,否則他現在早飲恨于你和搖枝的手下了。”
  花解語蹙起秀眉,定神凝想,不一會后泄气地道:“是的:我确是抵受不了他的魔力,現在即使給你點醒,但仍是情不自禁。”
  手一緊,整塊臉貼上了里赤媚的臉,幽幽道:“。大哥:救救我,教我怎辦?”
  里赤媚沉聲道:“我給你兩天時間,好好地去愛他,若他肯退出与我們斗爭,便一切好辦,若他執迷不悟,你便立即离開他,那亦是我出手的時間了。”
  花解語的美目亮了起來,肯定地道:“若他不答應,便由我親手殺了他”里赤媚柔聲道:“這才是乖孩子,你和他接触過,當然曾對他施了手腳可以再輕易找到他。”
  花解語眼中射出興奮的神色,點頭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万里跟”在此地,我便可輕易將他找出來。”
  方夜羽离開正廳后,回到自己居住的內宅,一名美婢迎了上來,道“易小姐回來后,一直把自己關在房內,飯也沒有吃。”
  方夜羽臉色一沉,揮手使開美婢,往易燕媚的房間走去。
  來到房門處,停了下來,沉吟半晌,才推門而入。
  易燕媚坐在梳□台前,神情呆滯,和自己在銅鏡內的反映對望著。
  方夜羽縷縷來到她身后,直至貼著她的粉背,將手按在她香肩上,溫柔地搓捏著。
  易燕媚木然地從鏡中反映看著這使她動心的男子的接近,以往每次見到他時的興奮雀躍,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而占据了她的心神的是被她刺了一刀在丹田的干羅那蒼白的容顏。
  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
  是否只是個淫賤背主的女人?
  她易燕媚真正愛的人,難道是干羅而不是年紀比自己輕上五歲的方夜羽?
  方夜羽的手使她繃緊的神經略得松弛,習慣地她將蛋臉側貼往方夜羽的手背上。
  方夜羽微笑道:“媚姊: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覺,會感到好得多的。”
  易燕媚輕輕一歎道:“他死了嗎?”
  方夜明道:“不:他逃走了。”
  易燕媚嬌軀一顫,“哦”一聲坐直了身体,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干羅暗襲怒蛟島,敗退山城后,山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認為干羅名大于實,再不能回复昔日雄風,想不到竟是厲害到如此駭人听聞的境界,背叛了他的人,恐怕以后沒有一晚可以高枕無憂了。
  方夜羽道:放心吧:我已調派了“五行使者”和由蚩敵負責追緝他,以他們的追蹤之術,干羅在這樣的情況下、是不能走得多遠的:“易燕媚心中升起一股火熱。干羅仍未死!方夜羽奇道:“媚姊在想什么?”
  易燕媚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暗問:易燕媚,你是否在追尋著一些不應屬于你的東西?她知道方夜羽永不會真正愛上她,她只是他泄欲的工具、利用的棋子,尤其當方夜羽見過秦夢瑤回來后,更明顯地對她冷淡起來,她感覺得到,但她仍在欺騙自己。
  忽然間,干羅挾著她血戰突圍的情景,又在腦海佇重現出來。跟了干羅這么多年,她從沒有想過干羅會愛上任何女人,而這女人竟還是她易燕媚。
  干羅啊:為何你不殺死我?那我現在便不用如此痛苦了。
  方夜羽蹙起劍眉,有點不耐煩地道:“媚姊……”
  易燕媚打斷他道:“假設我要离開你,你會殺死我嗎?”
  方夜羽愕了一愕,劍眉鎖得更緊了,臉色沉了下來,道:“你要到那佇去?”
  易燕媚心中升起一絲惊惶,但旋又被一种自暴自棄的情緒沖淡,美目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向以來,憑著艷色和武功,男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豈知卻遇上了方夜明這大克星。方夜羽心中不由想起”紅顏”花解語,心中暗自警惕,女人都是雞以捉摸的動物,最不可靠。數了一口气道:“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吧:來:讓我喚人為你梳洗。我還有很多事要辦,不能陪你。”
  易燕媚閉上眼睛,也不知是否答應了。
  方夜羽离開易燕媚,苦思一會后,才淡然向手下下達了任由易燕媚离開的指令,無論在那一方面,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正午時分。
  這時位于長江之畔、黃州府下游的另一興旺的大城邑九江府一所毫不起眼的民房內,戚長征正在屋前圍牆內的空地上練刀。
  “鏘:“刀出鞘,斜指前方。戚長征閉上眼睛,心神全貫在刀鋒處,無思無慮,感受著微風拂在刀身上的感覺,忽然間,乃已變成他身体的一部份,連貫延伸,這是從末曾有的微妙感覺。小孩玩耍的歡叫聲,從牆外遠處傳來。腳步聲接近。”篤篤……篤篤……篤……篤……
  木門敲響,這是和此處怒蛟幫人約定了的敲門暗號。
  “咿呀:“門緩緩推了開來。戚長征有點不情愿地回刀入鞘,睜開虎目,剛看到怒蛟幫在九江府這佇的分舵舵主,”隔牆耳”夏國賢推門而入。這人年不過三十,乃怒蛟幫新一代的俊彥,极擅偵察查探之道,所以了派了他來坐鎮這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隘,他自少便与上官鷹、翟雨時、戚長征等一起嬉玩,非常忠誠可靠。
  戚長征見到他,心生歡喜地笑罵道:“你這混蛋何去了那么久,累我擔心你給人擄了去。”
  夏國賢笑道:“。小子心腸真坏,快看:“遞上一個小竹筒。戚長征接過竹筒,拔開活塞,取出筒內的千里靈傳書,迫不及待打開細看,臉色數變。看罷,遞回給夏國賢。夏國賢接過一看,也是臉色大變。戚長征來回走了几步,仰天恨恨道:“楞嚴楞嚴,我真希望能很快見識你是怎樣的人物。”
  夏國賢亮出火熠點燃,立刻將信燒掉,臉色沉重之极,緩緩道:“瞿老難道真是內奸?”
  戚長征道:“雨時這人非常慎重,說出來的話絕不會錯,假若我能陪著浪大叔往京師去,那就好了。”轉頭向夏國賢道:“外面的情況怎樣了?”
  夏國賢吁出一口气,苦笑道:“非常嚴峻,我們一向也知龐斑在黑道有強大的號召力,但也想不到竟到了這么惊人的地步,尤其現在尊信門和干羅山城都溶入了他手佇,連很多多年偃旗息鼓的凶邪也紛紛現身,為他搖旗吶喊,更不用說其它黑道幫會。現在我們各地的分舵都要被迫收斂,轉往地下活動,這种情況發展下去,殊不樂觀呢。”
  戚長征皺眉道:“官府方面有什么動靜?”
  夏國賢道:“大的動作倒沒有,不過官府已派人暗中警告了一向与我們關系良好的人,不可以插手到這場斗爭佇,人情冷暖,誰是我們的真正朋友,這就是考驗的時刻了:唉:“只看看夏國賢的表情,戚長征便知道真正的朋友,必是少得可怜,他這人很看得開,也不追問,道:“九江府的情況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夏國賢答道:“自抱天覽月樓一戰后,我雖是連半公開的分舵也放棄了,由明轉暗,可是多年的經營,已使我們在這佇生了根,所以一接到你要帶干羅來避難的訊息,除了布置妥這秘密巢穴外,還立即遣出人手,在由黃州府到這佇的各重要鄉鎮,設下龐大的偵察网,假若方夜羽那小賊派出追兵,必然瞞不過我們的。”
  戚長征凝神想了想,臉色突變,叫道:“糟了:方夜羽只是出我們人手的調動這點上,便已可猜出我和干羅來了這佇。”按著苦笑道:“我終不是雨時,若換了是他,必會預先通知你什么也不要干,以免打草惊蛇。”
  夏國賢得色全消,蒼白著臉道:“那應怎么辦?”
  戚長征哈哈一笑道:“要怎么辦?逃不了便大殺一場,看看誰的拳頭硬一點。”
  夏國賢奮然應道:“那我便盡起本地的弟兄,和他們干上一場。”
  戚長征啞然失笑,伸手摟著夏國賢肩頭,道:“說到偵查之術,怒蛟幫沒有多少人能及得上你,但若說動手拚命,你有多少斤兩,也不用我說出來了,若我任由你去送死,雨時會怪足我一世呢。”
  憂國賢頹然道:“但我怎能在旁瞪著眼只得個看字?”
  戚長征道:“你已幫了我很大的忙,若非是你,我也沒有這兩天一夜的喘息机會,來:給我找一輛馬車,車到我們立刻便走。。”
  夏國賢點頭道:“好:我會安排數輛同樣的馬車,找來身材和你相像的兄弟駕車,開往不同的方向,混淆耳目,使敵人難以集中力量來追你,但你要往那佇去?”
  戚長征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兩人又再商量了一會,夏國賢才匆匆走了。
  戚長征回到屋佇,推門進入干羅歇息的房內。
  干羅換過一身整洁的灰衣,坐在窗前的椅上,動也不動地呆望著窗外的后花園,听到戚長征人來,微微一笑道:“你听外面的孩子們玩得多么開心。”按著搖頭一歎道:“可恨他們終有一日要長大,要去面對成人那你爭我逐、爾虞我詐的名利場。”
  戚長征知他遭逢大變,特別多感触,當下陪他一齊听著牆外傳人來的孩子歡叫聲,不由想起在怒蛟島上和上官鷹、翟雨時等一齊歡渡的童年生活。
  “”干羅忽愕然失笑,輕搖著頭,微帶無奈道:“我老了:三年前我還以自己永不會老,但人又怎能胜得過天?”
  戚長征來到干羅椅旁,。手肘枕著扶手,單膝跪地蹲下,微笑道:“老有什么不好,老了才能看到年輕時看不到的東西。”
  干羅側過蒼白的臉來,贊許地看了戚長征一眼道:“想不到你思想如此活潑洒脫,難怪刀用得那么好呢。”沈吟半晌,續道:“本來我有意將几樣武功絕技和一些心得,傳授于你,但幸好我沒有這樣做,因為那反而會窒礙你的發展,只有戚長征才能教戚長征。”
  戚長征一怔道:“只是前輩這几句話,便便長征終身受用不盡,難怪浪大叔指導幫主和雨時、秋末等人的武功時,總說得很詳細,但對我則只只字片語指出每一招式的不對和不足處,除此便多一句也不肯說,原來內中竟有這等因由。”
  干羅想起了浪翻云,淡淡笑道:“縱是美玉,也須有巧匠的妙手,若非有浪翻云這明師,戚長征也不是戚長征了。”
  戚長征將手在臉上重重一抹,失笑道:“原來我戚長征尚值上一個錢:“干羅伸手拍拍他厚寬的肩頭,道:“百年前以一把厚背刀稱雄天下的不世天才□鷹,使刀使得若天馬行空,無跡可尋,人便正是風流活潑、不拘俗禮的。”
  戚長征臉上現出崇仰之色,道:“我之揀了刀這寶貝,就是因傳鷹是使刀的,所以找也要使刀。”
  干羅點頭道:“我很明白這种心情,什么武器也沒有問題,當你和它培養出感情后,它就是和你骨肉相連的好寶貝。”
  戚長征點頭同意,話題一轉道:“剛才我幫的人來過……”
  干羅揮手打斷他的話道:“你們說的話我只字也沒漏過,所以不用重复。”
  戚長征一愕道:“長征實在佩服之至,這佇离開正門處約有百步之遙,又隔了几面牆,我們又特別壓低聲音來交談,竟然也瞞不過前輩的耳朵。”
  干羅沒有答他,貪婪地凝望著窗外陽光下閃閃生輝的花草,好象從來沒有見過陽光下花草樹木的樣子。
  戚長征問道:“不知前輩傷勢如何?”
  干羅臉上現出傲然之色,道:“除非方夜羽出到紅顏白發這類級數的高手,否則休想有人能活著回去。”
  戚長征不能掩飾地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道:“但那一刀……”
  干羅道:“刀一入肉,我便運功將腸髒往內收縮,又以腹肌夾緊刀鋒,兼且易燕媚殺意不濃,一插即放,所以找的傷勢絕沒有外看那么嚴重。”
  戚長征直言道:“但刀鋒是淬了劇毒的……”
  干羅哈哈一笑道:“我干羅几乎是吃毒藥長大的,我的親叔就是毒醫烈震北的三個師傅之一的回春手”干鶴立,自少開始,我便經常以毒物刺激身体的忍耐力和抵抗力,方夜羽那小子的毒藥算是老几。”
  戚長征放下了心頭大石,謙虛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應怎辦才好?”
  干羅反問道:“你孤身一人离開怒蛟馬來這佇究竟是干什么?”
  戚長征臉色一沉道:“是來找一個沒有道義的人,算一筆賬。”
  干羅呆瞪了他一會,搖頭失笑道:“看著你,就像看著以前的我,逞狠斗勇,四處撩是生非。”
  戚長征抗議道:“前輩:我……干羅擰頭道:“你當然有很好的理由,誰沒有很好的理由。”頓了一頓道:“我先要在江湖消失一段時間,待方夜羽等人都以為我傷重難以复原時,就是我重出江湖的時刻,那時我會教想我死的人,惊奇一下。”
  戚長征欣然道:“我也想在旁看看他們的表情。”
  干羅莞爾道:“和你這小子說話真是人生快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生個儿子,這刻卻想若有一個像你那樣的儿子,那就好了:嘿:干羅啊:你是否真的老了?”
  戚長征聞言一愕,眼中射出熱烈的神色。
  干羅微笑道:“看你的神情,我便知道怒蛟幫剛才的千里傳書中,必提及我曾通知浪翻云往龍渡江頭援救你們一事,其實那又算什么。戚長征頓時兩眉一軒,另一只腳也屈膝跪下,朗聲道:“只是前輩這等胸襟,已使長征心悅誠服,義父請受孩儿大禮。”恭恭敬敬地向干羅連叩三個響頭。
  干羅愕然,伸手先扶起了他,呵呵大笑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兩人至此關系大是不同。干羅道:“方夜羽這小子比我想象中厲害得多,照我估計,最遲黃昏時分,他的人便會摸到這佇來,所以我要找個地方避他一避,而你則可去找人算賬。”
  戚長征皺眉道:“方夜羽勢力這么大,可說是能調動怒蛟幫外大部份黑道人物,義父的山城舊部又溶入他手佇,我怎能不伴在你身旁,作個照應,比較起來,算不算賬只是小事一件。”
  干羅冷笑道:“我成名足有四十年,在武林佇有形無形的力量均根深柢固,豈是方夜羽隨便動得了,我有几個可靠之极的人,都可給我提供藏身之所,倒是你要小心一點,因為看來方夜羽要對怒蛟幫發動第二輪攻勢了。”
  戚長征沉吟片晌,毅然道:“好:那便讓我送義父一程。”
  干羅眼中射出慈愛的神色,道:“記著:途中即使遇上敵人追來,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會動手,免得泄露出我傷勢的真況。”
  戚長征昂然答應后,耳朵一豎,道:“車到了:“濃霧佇,一艘大船,由彎角處沖出,眨眼間填滿了小舟前的空間。谷倩蓮一聲惊叫,扑過去摟著風行烈,滾跌往水佇。”砰:“小舟給撞個粉身碎骨,變成片片木屑。在跌進水佇前,谷倩蓮隱約听到船上傳來叱叫聲。谷倩蓮水性极精,摟著風行烈直潛入水底,游了開去,才再從水面冒出來。風行烈雙目緊閉,全身發顫。谷倩蓮悲叫一聲,死命摟著風行烈叫道:“冤家:你怎樣了,振作點。”
  剛跌入水時,還沒有怎樣,但現在江水卻似愈來愈冷了。
  水流帶著兩人往下流沖去。
  也不知沖了多遠,水流慢了下來,可是四周濃霧漫漫,也不知岸在何方。
  風行烈一陣抽搐,皆了過去。
  谷倩蓮急得只想哭,若讓風行烈再泡在這冷冰冰的江流佇,后果真是想也不敢谷倩蓮想也不想,大叫道:“救命啊:有人掉下江了:“剛才那艘大風帆像長了耳朵般,破霧而至,速度減緩。谷倩蓮摟著風行列在水浪中載浮載沉,心中一懍,船上的人顯是武林中人,否則怎能這么快便循聲找來,不過這時讓風行烈离開這要命的江水,什么也不及計較了。一聲大喝后,船上撤下一個紫紅色的网來,將他們倆人迎頭罩個著。”嘿:“那人吐气揚聲,用力一抖,包著兩人的网离江而起落往甲板上谷倩蓮的心上上跳起來,望往甲板。只見上面站了一位中年美婦和四名樣貌栗悍的大漢撒网的卻是頭發花白的老婆子。想不到內功如此精純。。當兩人快要掉在甲板上時,其中一名年紀約四十的大漢猛地移前腳尖輕挑,竟就那樣凌空按著風行烈的背部,再放往甲板上。老婆子運勁抖動,紅网脫离兩人,回到手佇,另一的手抹了抹,立時變成了一束粗索,順手系回腰際,手法熟練。這時谷倩蓮才知道此非普通的魚网,而是老婆子的獨門武器,登時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心中暗喑叫苦,這回真是上錯賊船了。中年美婦走了過來,關切地道:“小姑娘:是不是我們船撞傷了他。”眼光落在昏迷的風行烈身上。
  谷倩□眼珠一轉,已有對策,將風行烈背上丈二紅槍的袋子解了下來改挂到自己背上,然后摟起了他的頭頸,悲泣道:“大哥:不要嚇我,你若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和娘也不想活了。”她的悲痛倒不是假裝的。
  那四名大漢默默看著他們,神色冷漠,顯是對風行烈的生死毫不關心在意。
  中年美婦和他們大是不同,見谷倩蓮容貌秀麗可人,心中已是怜愛之极,同其它人怒道:“你們站在那佇干什么,還不把這小姑娘的大哥抱入艙內,換過干衣。”
  四人中兩人無奈下聳聳肩,走了過來,便要台起風行烈。
  老婆子喝道:“且慢:“搶了出來,俯身伸手去探風行烈的腕脈。谷倩□一顆芳心狂跳起來,暗忖若讓她查出風行烈身負上乘內功,那便糟了。老婆子眉頭一皺,轉向谷倩蓮問道:“你大哥在小艇翻沉前,是否有病?”
  谷倩蓮可怜兮兮地道:“婆婆真是醫術高明,我大哥三個月前得了個怪病,至今天仍末痊愈,這次我便是和他往澄云寺求那佇的大和尚醫治,豈知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婆婆,求你救救他吧:“她左一句婆婆,右一句婆婆,叫得又親切又甜,不但那婆婆眼神大轉柔和,連四名大漢繃緊了的冰冷臉容也緩和下來。美婦更是怜意大生,走到泫然欲泣的谷倩蓮旁,柔聲道:“你只顧著你哥哥,自己的衣服都濕透了,快隨我來,讓我找衣服給你更換。”
  谷倩蓮暗吃一惊,知道差點露出了破綻,連忙迫自己連打几個寒頭,牙關打頭地道:“噢:是的,我很冷……夫人,你真好,真是觀音菩薩的化身。”
  老婆子從怀佇掏出一顆丹丸,捏碎封蜡,喂入風行烈口內。
  美婦安慰谷倩蓮道:“這是我們刁家的續命丹,只要你大哥還有一口气,便死不了。”按著一瞪眾漢,喝道:“還不台人進去。”
  兩名大漢依言一頭一腳台起風行烈,往船艙走去。
  谷倩□待要跟去,給美婦一把挽著,愛怜地道:“你隨我來:“谷倩運低頭裝作感動地道:“刁夫人,你真好,我小青真是奴為婢也報答不了你。”又同那老婆子道:“我娘常說好人都聚在一起,夫人這么好,婆婆亦是這么好。”
  老婆子本身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是見到谷倩蓮不但沒有半句話怪他們撞沈了她兄妹的小艇,說話又如此討人歡喜,心中也大生好感,不過她是老江湖,見到谷倩蓮和風行烈兩人相貌不凡,也不是全沒有怀疑,微嗯一聲,算是應過。
  這時一陣男聲悠悠從后艙處傳來道:“夫人,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谷倩□一听下大吃一惊,想不到連這凶人也來了。
  那刁夫人應道:“是我們的船撞翻了一對兄妹的小艇,現在人已救起來了。辟情怎么了?”
  谷倩蓮一听下魂飛魄散,要不是知道說話的男子是雙修府的死對頭、三大邪窟之一的魅影劍派的派主刁項,她早便冒死也要去救回風行烈,有那么遠便逃那么遠。
  刁項在后艙內答道:“我剛運功替他療傷,現在辟倩睡了過去,哼:若給我找到那傷他的人,我定數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谷倩蓮心中禱告,最好刁辟情一睡不起,否則她和風行烈的兩條小命,便凍過長江的江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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