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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覆雨翻雲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六章 韓府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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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翻云和范良极兩人不分先后達一座華宅的屋背上,遷望著燈火通明的韓府那房舍連綿的院落,相視一笑,充滿著真摯相得的深厚交情。
  表面看去,韓宅浪靜風平,并沒有因曾起火而有絲毫不安跡象。
  不舍夫婦、荊城冷、梁秋末、楊展、韓柏、戚長征、風行熱和諸位女將先后來到他們之旁,陣容龐大非常。
  有浪翻云在,各人一點不覺得對方可對他們构成任何威脅。
  浪聲云凝目深注著目標,便像獵人看著棋物般,雙目閃閃生輝,但又帶著一种閒适放逸的味儿.說不盡的瀟風流。
  鎊人中大部分人都從未親眼見過覆雨劍施威的美景,不由心情興奮起能与天下無雙的第一劍手并肩作戟,确是無可比接的天大光和榮耀。
  虛夜月擠到浪翻云和范良极間,挽著兩人手臂,興奮得聲音都嘶啞起來,嬌痴道:“浪叔叔啊:怎樣進攻他們呢?”眾人均為之啞然失笑。
  浪翻云愛怜地看了這天之嬌女一眼,淡淡道:“秋末:布置好了沒有?”梁秋末精神奕奕應道:“所有人手,均埋伏在計划中的据點,布下天羅地网。無論敵人由那個方向來,我們均有能力對付。”眾人這時知道浪翻云看似隨意,其實謀定后勁,早有對策。
  這天下間唯一能成為龐斑相捋敵手的不世劍道大家油然道:“秋末和小展負責圍敵攔敵之責,若逃出來的是敵方的厲害人物,不須逞強硬拚,只須阻他一阻,我們自會追出來取敵之命。”待梁秋末和楊展兩人答應后,續道:“我和行烈負責作開路先鋒。范兄、韓柏居左;長征、小表王居右;不舍兄賢伉儷殿后,諸位小侄女居中,看情況應援各方戰纏,無論任何情況,均不可离陣獨自作戰。”眾人欣然應諾。
  浪翻云仰天一笑,抽回被虛夜月緊挽著的手臂,輕擁了她不盈一握的小變腰后,才放開她飄往街心,邁開步子,悠然自得地往韓宅的方向走去。
  眾人忙隨在他身后。
  浪翻云回頭向不舍夫婦笑道:“貴兄嫂很快可抱孫子了.行烈至緊要小心愛護兩位嬌妻。”風行烈虎聲一震,呆瞪著谷姿仙和谷倩蓮兩女,她們早羞得垂下頭去。
  虛夜月探手摸往谷倩蓮的小肮,興奮道:“有了嗎?”比倩蓮大窘道:“不是我!”不舍歎道:“浪兄連這种眼光都要比我們厲害。”眾人無不失笑。
  比凝清不悅道:“玉儿竟敢瞞著娘親嗎?”比姿仙羞得無地自容。不依地瞪了浪翻云一眼。以蚊蚋般的聲音抗議道:“娘啊:人家這几天還在怀疑哩!”風行烈心中感激,知道浪翻云提點他,忙低聲向嬌妻作出丈夫的叮嚀。
  荊城冷笑道:“老戚和小柏要努力了!”韓柏應道:“待會打完胜仗后.小弟立即努力!”范良极歎道:“唉!這小淫棍!”庄虛兩女又羞又喜時,眾人早笑彎了腰。
  輕輕松松的談笑中,眾人來到韓府大宅的正門外。
  宅內聲息全無,似是一點不知道他們的來臨。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白教主別來無恙,浪翻云特來拜會!”也不覺他如何提气揚聲,說話悠悠地傳進高牆內的華宅院落里去。
  白芳華嬌甜的聲音傳出來道:“浪大俠与諸位賢達大駕光臨,頓使蓬壁生輝,請進來喝杯熱茶好嗎?”話聲才歇.兩扇大門緩緩張了開來。
  浪翻云兩手背后,閒适地沒有絲毫防備似的步入門內,風行烈略遲半步,傍在他旁,其他人則依浪翻云早先指示,結成陣形,隨后而入。
  巨宅內台階上下站滿了人,分作三重。
  最前方的是白芳華、嫵媚迷情兩大天命教護法,“戰神”曲仙州、“滑不留手”郎永清,“劍魔”石中天。“七節軟槍”公良術、“勾魂妖娘”甘玉意、楞嚴,“無影腳”夫搖晉,云南劇盜駱朝貴這批最厲害的高手。
  排在他們之后的是近百名被招覆回來的黑白兩道好手。
  最后方則是一色黑色勁服的厂衛,由兩側延伸開來,直排至寬大的廣場兩側,人數達五、六百人之眾,密密麻麻的,像個鐵鉗般緊緊威逼著步到場心的敵人。
  大門在后方關上時,布在屋頂和牆頭另數百名厂衛同時現身,手上均恃著弓弩等遠攻武器,如臨大敵。
  在人數上,浪翻云等實在大大吃虧。
  看到對方人人兵器出鞘,嚴陣以待的樣子,浪翻云啞然失笑道:“白教主這杯熱茶真難喝,看來浪某不出劍,怕也沾不到茶杯的邊緣了。”白芳華美目找上了韓柏,神情一點,輕歎道:“若非時也命也,誰想与浪翻云為敵呢?
  ”韓柏听在耳里,卻是另一翻滋味。這話像是對他傾訴那般,旋又提醒自己,再不可受她媚惑。
  苗疆第一高手“戰神”曲仙州冷冷道:“浪兄難道以為到這里是游山玩水嗎?”言罷得意地笑了起來。
  豈知己方各人全無附和的笑聲,對著這不可一世,除龐斑外無人能匹敵的高手。他們雖是人多勢眾,但卻無人不手心暗冒冷汗。
  范良极怪笑道:“曲兄不是很想會會浪翻云和韓柏嗎?要你出戰浪翻云,曲兄自然無此膽量,不若找韓柏玩玩,試試老赤以妙法栽培出來的徒弟。順便看看是你的“七流星”厲害,還是他拿起枯枝也可當劍使的手法厲害好嗎?”這番話陰損之极,縱是曲仙洲早有定計,亦很難落台,雙目殺气大盛時,楞嚴已搶著說話道:“今趟非是一般江湖斗,而是奉皇命討伐反賊,范良极你休要作無謂言詞了。”
  韓柏搜索的目光在楞嚴身后找到了那美女高手邢媛,訝然傳音過去道:“天啊:你怎還未走,我怎舍得對你下手啊!”邢媛眼中掠過茫然之色,垂首不語。
  白芳華聲音轉冷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便是如此簡單,諸位請勿怨責,要怪便怪老天爺加諸我們身上的命運吧!”戚長征猛地拔出天兵實力,厲喝道:“好:宋玉何在?”站在白芳華身后一個面如冠玉,文質彬彬的英俊文士移前少許,哈哈笑道:“戚兄當是不忿在下盜了你小情人的紅丸,有本事便來取在下性命吧!”又嘿嘿冷笑,充滿揶諭的味道。
  戚長征反平靜下來,冷冷看著他道:“那就走著瞧吧!”宋玉忽地一陣心寒,听出戚長征語气里那堅定不移的信心。
  “七節軟槍”公良術一抖由鐵圈運起,兩頭均若槍尖,遠近俱宜的七節銅槍,大喝道:“何來廢話,讓我看看老子出道時尚是乳臭未干的浪翻云,究竟厲害至什么程度?”
  与他齊名的徐娘高手甘玉意發出一陣嬌笑,抖腕一振,左右手兩把尖刺,發出“嗡嗡”
  兩聲勁響,顯示出深厚絕倫的功力,和應道:“正主儿不出,小丑便登上了大梁,龐斑也不知給什么蒙了眼,竟以你為對手。出劍吧!”浪翻云啞然失笑,柔聲道:“這有何難?”
  話猶未已,名懾天下的覆雨劍已似魔術變幻般到了手上,化作漫天劍雨。
  沒有人可以形容那使人目眩神迷的美景。
  寬廣的宅前空地,忽然間填滿了動人心魄的光雨,本是奉命一動手便居高臨下發射火器弩箭的厂衛,受光兩所惑,竟射不出半枝箭來。
  白芳華知道血戰已臨,左手一揚,一道白芒沖天而起,到了十多丈的高空,先爆出一朵灼白的煙花,然后再上伸長四五丈。爆出另一圓金黃的火球,光點傘子般下來。
  今趟他們到武昌來.實有著無比周詳的計刮。
  表面看來,除了大群被禮聘前來的高手和近千厂衛外,就只有在鄰府由盛庸率領的二万精銳驕兵師。
  事實上,來到武昌的除厂衛外尚有由新近當上禁街統領,取葉素冬之位而代之的長白派高手謝峰和一万禁衛軍,他們通過精密的安排,在過去個多月內以种种身分潛入武昌,住進离韓府不遠的數十間大宅內,因有著長春會的掩護,此事連楊展亦查不出來。白芳華發出煙花訊號,一方面是通知這批伏兵現身圍剿敵人,另一方面亦是傳訊予守望在城外高地的哨兵知道,以連鎖傳訊的方式,借煙花像烽火台般迅快地通知遠在黃州府的盛庸,著他率領大軍前來武昌,解除武昌府督蘭致遠的軍權,整個計策可說無懈可擊。
  但她千算万算,仍低估了翟雨時的智能。
  韓柏等動身不久,翟雨時便收到楊展有關武昌的情報,推斷出來者不善,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准備迫怒蛟君現身打一場決定性的硬仗,于是立即請出浪翻云和雙修夫人,好配合不舍等對付敵方的強手。
  他又組了一枝由怒蛟幫、鬼王府.山城、邪异門精銳合成的聯軍,人數達七千之眾,由梁秋未作統帥,配合老杰、霍欲捩等鬼王府四小表,邪异門四大護法,赶往武昌助陣。
  同一時間,怒蛟戟船則全体出動,偷襲与盛庸互為聲援,駐于緊扼洞庭進入長江水口的岳州府水師离隊,好牽制敵人。
  雙方均是各出奇謀,至于誰滕誰負,也到了快將揭曉的時刻了。
  楞嚴狂喝道:“放箭!”連他自己也知因受浪精云劍兩所懾,下遲了命令。只見眼前劍雨爆了開來,凜冽迫人的先天劍气,暴雨般朝他們這為首的十多人欺打過來。
  韓柏等目睹惊心動魄的覆雨劍法,精神大振,倏地擴大戰陣,由兩旁殺奔開去,迎上兩翼的厭衛。
  護后的不舍夫婦相視一笑,擔手飄起,剎那間已降在廳頭處,狂風掃落葉般赶殺高牆上的狙擊手。
  伏在主宅屋頂上的厂衛因下邊已呈混戰。敵我難分,痛失了作遠程攻擊的良机,一時殺聲震耳,天地色變。
  白芳華拔出銀簪,嬌呼道:“上!”他們原先的計到,本是由白芳華、公良術、甘玉意三人死拼浪种云,再仗著人多的使勢,由石中天、曲仙洲、郎永清三人合成實力強橫的一組,擇敵而噬,以雷霆万鈞之勢,逐一擊殺對方的強手;楞嚴、嫵媚、迷情、夫搖晉和駱朝貴則配合他三人,使其它人不能互相應援,而以他們人數之眾,确有能力達到這個目標。
  那知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浪翻云厲害至如斯地步,一出手便掌握了全場主動,患著天下無雙的覆雨劍,獨力阻截著對方領頭這十多個人,教他們空有周詳戰略,卻無法展開。
  此刻各人都覆雨劍臨身,惟有奮力抵擋,雖听得己方好手慘叫連天,亦只有先自竭力應付眼前危難。
  列在他們后方的數百江湖好手和厂衛們,一時被這批領袖擋在前方,根本無從插手,戰場之內,無論如何人多勢眾,与敵人正面交鋒的始終只是有限數目,除非在曠闊的平原之地,否則反成累贅,白芳華一方正陷進這种煩惱里。
  鮑良術、甘玉意這封形影不离數十年的男女魔頭,一向心高气傲,初時并不把浪翻云這后起之輩放在眼里,那知覆兩劍一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可怕劍法,無可匹敵的气勢.立時令他們盡收狂妄之心,前者的七節軟槍。后者的雙刺,挽起了重重電芒,帶頭往消失在劍兩內的浪翻云反攻過去。
  此時曲仙州手上一對流星、白芳華的銀簪、迷情嫵媚兩妖女的軟劍、楞嚴的一雙奪神刺,郎永清的長矛,夫搖晉裝了尖刀的藏靴、駱朝貴的巨斧、石中天的魔劍,亦全力往劍雨迎去。各人心中都抱著同一念頭,就是任你浪翻云如何厲害,總只是一個人,又非神仙,怎可應付這么多高手的聯手強攻,解決了你之后,其它人再不足虛了。
  只有楞嚴留起了三分功力,不敢放盡。當日与單玉如和水月大宗聯聲浪翻云的情景,仍歷歷劫在眼前,也只有他才明白覆雨劍在浪翻云手上那鬼神莫測之机,是何等厲害可怕。
  本應与浪翻云并肩作先鋒的風行烈,扛著丈二紅槍,看著蓋天舖地往敵人的劍雨狂飆.一時目定口呆,根本不知如何插手,到浪翻云的傳音在他耳內響起“照顧姿仙!”四字真言時,才如夢初醒,丈二紅槍彈上天空,化作万千槍影.隨著腳步急移,掃往正向他們核心攻來的敵人。
  “叮叮叮!”一連串清響,覆雨劍難分先后地或點或劈,或刺或掃,毫無道滿地擊中了向他攻來的十多种不同武器。
  被覆雨劍擊中者,不論強若白芳華、公良術、甘玉意、曲仙州,或是較弱者如嫵媚、迷情,更又或夫搖晉、駱朝貴,均無不軀体猛震,所有后著都展不開來,便被迫得往后跌追。
  只有劍魔石中天這敗軍之將被覆兩劍巧妙一拖,不退反進,移前兩步。
  劍雨由大收小,化成一團劍芒,把變成孤軍抗戰的石中天卷罩其內。
  浪翻云天神般不可一世的威猛形象.再次出現敵人眼下,冷喝道:“愚頑之輩,浪某上趟手下留情也不知道。”石中天正盡施救命絕技。堪堪抵擋著暴風狂浪般打過來的陣陣劍雨,那有閒暇答他。
  白芳華等心知不妙,狂擁而上,希圖能挽回石中天的老命。
  范良极此時早趁著浪翻云單劍迫死了對方最厲害的一眾人物,仗著天下無雙的輕功,扑往主宅瓦面,奪命盡展絕技,殺得上面的敵人不住濺血滾跌下來,掉往地上。
  此時原在白芳華等人身后的江湖高手和厂衛,有些躍上瓦背對付范良极,其它人則由兩翼擁出,加入地面戰斗中。
  最勇的仍要算戚長征,吩咐了寒碧翠照顧武功最弱的谷倩蓮和庄青霜后,人隨刀走。
  竟硬撞進對方戰陣里,天兵寶刀大開大闔,刀芒閃處,對方必有人濺血倒地,就像虎入羊群,勢不可擋。
  這种情況本來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全賴浪翻云一手泡制出來。
  寒碧翠、谷姿仙、谷倩蓮、虛夜月、庄青霜諸女怕他有失,結成一組,追著他殺入以百計的敵人陣中,風行烈挑飛了四名敵人后,亦凌空赶來,藉著丈二紅槍遠攻之利,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諸女。
  另一邊的韓柏和荊城冷更是殺得興起,一刀一鞭,近轉遠攻,殺退了潮水般狂涌上來的敵人。
  不舍夫婦已分頭清理了牆上的敵人,赶往主宅的瓦背上會合,協助正陷于孤軍苦戰的范老賊。
  外面亦傳來陣陣喊殺之聲,顯然梁秋未的大軍正与敵人援軍交鋒接戰。
  殺聲震天中,附近的居民都關緊門窗,茫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能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爺保佑不會殃及池魚。
  此時石中天的命運米已成炊,就在白芳華和曲仙洲兩人堪堪赶到時,石中天魔劍脫手,被浪翻云一劍挑起,帶著一蓬血雨,打橫向兩人飛來。
  兩人怕浪翻云乘机施襲,不敢接,但又因左右兩旁都有己方之人往前沖去,不得已往后疾退。
  劍光暴張,又把其它沖來的敵人卷造漫天劍雨里。
  一向橫行云南的劇盜駱朝貴最是狡猾陰險.就地一滾,由左側來到了浪翻云身后,跳了起來,赫然發覺浪翻云雄偉的厚背就在眼前六尺許處,像完全不知他的存在,只在專心應付前方的人,心中狂喜,巨斧一揮,無聲無色地往他后背閃電劈去。
  這一斧乃他畢生功力所聚,那知眼看劈中,眼前一花,竟劈在空處,累得他用錯了力道,往前一個踉槍時,忽地發覺有人緊挨著他肩膊、接著浪翻云的聲音傳入他耳內道:“駱兄辛苦了。”魂飛魄散中,小肮中了浪翻云一記膝撞,內力狂沖而入,五魔六腑立時碎裂,口噴鮮血,往后拋跌。
  同一時間迷情感到軟劍被覆雨劍連點五下,惊人的劍气沿臂而上,打了個寒戰時,咽喉一涼,往后便倒,玉殞香消。
  旁邊的嫵媚則被浪翻云側身飛出一腳,破入劍网里,踢正丹田下的气海穴,整個人拋往上空,七孔流血,劍飛人亡,連慘叫都來不及。
  一股慘烈的血腥味道,籠罩當場。
  正圍攻浪翻云的公良術、甘玉意、郎永清和夫搖晉雖已竭盡全力搶救,可是浪棋云在動人心魄的劍雨里忽現忽隱,捉摸無從。更可怕的是對方不用近身拚搏,純以劍气,便可遙遙克敵,他們于自保不暇下,那還能發揮聯陣的威力。
  白芳華和曲仙洲做夢都想不到只迫后几步,眨了兩三次眼的工夫,己方便有三人喪命于浪翻云手上。
  若換了不是白芳華,見迷情嫵媚慘死當場,必然悲慟欲絕。可是白芳華出身魔教,專講六親不認,冷酷無情,損人利己,所以她明明愛上了韓柏、一遇上利益沖突,便對他痛下殺手。這刻眉頭都不皺一下,与曲仙州再次加入戰團。
  浪翻云倏地后退,收起劍雨,橫劍而立,說不出的舒閒飄逸,微笑著掃了各人一眼。
  以白芳華等各人的修養和經驗,早培養出堅強無比的心志,可是給浪翻云望過來,每個人毫不例外地都是一陣心悸,只覺這可怕至极的敵手有著不顧一切,也要殺死自己的決心,奮不干休。而且還有著必可達致目標的強大信心,故無不心生寒意,斗志大幅削弱,尤其對方連殺數人后,仍像未曾出手,若無其事的樣子,更令他們泛起膽顫心惊的感覺。
  魔門最重心法,白芳華立知己方各人不但已為浪翻云惊天動地的劍術和強凝的气勢所懾,更被他控制了心神,心知不妙,嬌叱道:“莫要被他所惑,浪翻云正爭取調元回气的空隙。”銀簪畫出數朵花芒,往浪翻云印去。
  其它人知道此乃生死存亡的關頭,聞言發動攻勢,但已慢了白芳華一線。
  浪翻云微俯往前,弓彈而去,覆雨劍化作一道長芒,絞擊在白芳華正以玄奧手法攻來的銀簪處。
  任白芳華銀簪如何變化,如何奇招不窮,可是對方這實無華,只講速度气勢与角度的一擊,卻恰到好處地迫著她硬拚了一招。
  “當!”的一聲,震徹全場,遠近皆聞。
  白芳華慘哼一聲,斷線風箏般往后飛跌,坐倒主宅前的石階之上,“嘩!”的噴出了一口鮮血,花容慘淡。
  浪翻云想不到全力一聲,仍未能取她性命,暗叫可惜。微微一笑,鬼魅般閃了兩閃,間不容發地躲過公良術和甘玉意的軟槍和雙刺,一腳踢在夫搖晉裝在腳上尖刀的鋒尖處。又發出劍气。迫退了曲仙州。
  鮑良術和甘玉意兩人此刻已對浪翻云深存戒懼,一擊不中,立刻后退自保,這卻累苦了夫搖晉。
  側身飛腳踢中夫搖晉那招無影腳的同時,覆雨劍破入郎永清攻來的重重矛影里,便劈在矛鋒處。
  郎永清雖只是長矛被擊中,但感覺卻像給對方拿鐵在心窗重重敲了一記,气悶難過得差點噴血,駭然下往橫閃避,免給對方乘勢追擊。
  楞嚴本要攻來,立嚇得退了開去,免得落了獨力面對這与他師傅相持的超卓人物。
  “啪!”的一聲,夫搖晉藉之作惡橫行的腳刃給浪翻云硬生生以气勁震斷,一時腳骨盡折,劇痛椎心,欲要急退時。身前身后盡是點點光雨,把他像個傀儡般呆立當場,魂飛魄散下,劍气已透体而入,立即仰跌暴斃,連對方怎樣殺死自己都不清楚。
  現在白芳華這一方的頂級高手,就只剩下白芳華、楞嚴、公良術、甘玉意、曲仙洲和郎永清六人,其中白芳華還受了內傷,能動手的只有五個人。
  浪翻云再次收劍傲立,嘴角含笑,就像從未動過手的樣子,那种收發由心的气度,确令人高山仰止,斗志全消,心生懼意。
  白芳華一番調息后,站了起來,臉色蒼白難看,咬著下,沒有說話。
  五人扇形般圍著浪翻云,各各提開架勢,同時運起真元,催動內气,准備新一輪的血戰,初時的气勢拚勁,早蕩然無存。
  浪翻云像把這五人看似并不存在般,回頭環顧全場.見到那些本是如狼似虎的敵人,已給韓柏等沖殺得潰不成軍,遣處處,死狀千奇百怪,搖頭歎道:“正如談應手常挂嘴邊的話,這是何苦來由。”五人中的如曲仙州這殺人如鷹的“戰神”的心膽俱寒下,竟因怕是陷阱,不敢趁他回頭察視時出手偷襲。可見浪翻云那無敵的形象,已深植到他內心去。
  浪翻云緩緩轉回頭來,靜若止水地看著飽飲敵人鮮血的覆雨劍,再輕歎一聲.忽往左移。
  五人的精神無不集中在他身上,气机牽引下,同時發動攻擊。
  那知浪翻云只是個假動作,真假難分時,他已來到郎永清前,覆雨劍閃動下,連續七劍劈在長矛上,發出爆竹般的密集清音。
  郎永清气血翻騰,踉蹌后退時,驀地兩手一輕,駭然下發覺手內只騰下了半截矛,連何時給對手劈斷長矛,也不清楚。
  此時公良術的七節軟槍由硬化軟,朝浪翻云背上猛抽揮擊,有若閃電般打往他去。
  郎永清本自歎必死,忽然壓力全消。浪翻云身前爆起一團劍兩,跟著彈射出三、四點寒芒,疾射在甘玉意、楞嚴和曲仙洲三人的利器去,神乎其技處.沒見過的人,怎也不會相信。
  郎永清大喜,勉力壓下翻騰的真气,往后飄退,正自慶得回一命時,手中剩下的矛忽然像被注入了生命和仇恨般,往他倒撞過來。
  這曾橫行一時的的人魂飛魄散,知道對方暗施巧勁,把一股無可抗御的內力貫注進矛里,延到這刻才發動,用盡全力務要拿實矛時,虎口狂震,皮破血流,矛貫胸而入。
  郎永清發出惊動全場的臨死前慘嚎時,公良術軟槍的槍尖已落人浪翻云的左手里,其它三人亦被迫退。
  鮑良術畢竟身手不凡,立即飛追,同時全力運勁,透過被執的七節軟槍,勁气若長江大浪般往對手攻去,若能借此拖住浪翻云,其它人便有机可乘了。
  笆王意一生与公良術儼同恩愛夫婦。見情郎遇險,不顧一切地提劍來援。當她在丈許外掠過來時,“擗擗啪啪”的气勁交擊中,七節軟槍因公良術的遠离抖個筆直。
  鮑良術這下与浪翻云純以內勁短兵相接,竟似拚個平分春色,還占了點上風,誤以為浪翻云因真元損耗,致功力大福減弱至此,再不如前,都還猶豫,全力運勁猛扯,希望能奪回伴了他五十多年的獨門兵器。
  誰知一拉之下,空蕩無物,軟槍离開敵手,心知不妥時,浪翻云本是向外扯的勁气令人難以相信地化作前送之力,与他回拉之力成一股洪流,透手而入,攻入經脈之內。
  那便等若公良術要和浪翻云聯手對付自己,一聲狂喊,全身絕脈寸寸斷裂,狂風吹落葉般里跌開去,“蓬”的一聲壓在另兩條身上,參加了往見王的行列。
  笆玉意尖叫起來,狀若瘋虎般往浪翻云攻去,心痛情郎慘死下,她拋開了對稂翻云和生死的恐懼,不顧自身安危地招招務求同歸于盡,与對手拚命。
  因情造勢,以意胜力。
  假若高手決戰可像算數般一加一會等于二,縱以浪翻云之能,對著這群高手,亦是有敗無滕。
  但他之所以能成為可与龐斑擷抗的高手,正因他能利用种种情勢,從戰略、精神,气勢、心理數方面處處克制敵人,使對方無法發揮全力,更不斯給削弱气勢和斗志。假設敵人一上場時全像甘玉意現在這般打法,他亦要設法保命逃走了。
  一時間浪翻云給甘王意纏個結實,只好暫且改攻為守,好避敵人鋒銳。
  此刻曲仙州和楞嚴本應該趁勢助攻,可是兩人膽气早衰,又見己方來援的人半個都沒有出現,給對方截在府外。場內的厂衛則在敵人的窮追猛打下,雖仍能苦撐,但人數剩下一半不到,顯然大勢已去。
  要逃走,這就是唯一的時刻了,若讓浪翻云宰掉甘玉意,那時想逃都逃不掉了。
  楞嚴和曲仙州交換了個眼色,再向白芳華打個招呼,分往兩邊牆頭全速掠逃。
  白芳華心中一歎,退入府內,消失不見。
  其它人見領頭的作鳥獸散,誰還肯不顧小命,一聲發喊,分往四方逃去。
  戚長征眼利.見到宋玉由南牆逃走,那肯放過,流星般緊跟追去。
  其它人則是殺得興起,亦是窮追不舍,剎那間場內只剩下對戰著的浪翻云和甘玉意,還有就是滿地的死和傷重不起的人。
  人影乍合倏分。
  浪翻云劍回鞘內,凝神運气調息。
  他雖大獲全胜,但真元亦損耗甚鉅,沒有十天半月,休想完全回复過來。此戰實是他平生以來,最艱苦的一戰。
  “砰!”的一聲,甘玉意仰跌地上,前額現出一道血痕,步上情郎后塵。
第七章 請君上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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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府一戰,浪翻云方大獲全滕,只損失了二百多名兄弟,傷了一千多人。戚長征,風行烈、韓柏。荊城冷、范良极五人受了微傷,但都是無關大礙。
  敵人則是傷亡慘重,留下的死傷者達七千之眾。
  蘭致遠派來了大批官差,負責清理災場。
  美中不足處就是給楞嚴、白芳華、曲仙洲、陳平、宋玉、謝峰等逃走了。
  媚娘諸妖女始終沒有出現,只留下被點了穴道的韓希武,給送往蘭府去了。
  最不滿自己的是戚長征,竟給宋玉這卑鄙奸徒趁兵荒馬亂之際逃走了,想不到他如此精通追迷慝隱之術,看來來顯是魔門嫡系的人物。
  韓柏卻与他剛剛相反,暗慶偷偷放走了邢媛,沒有被諸女發覺。
  庄青霜和虛夜月都是首次殺了這么多人,當時身處生死之際,無瑕多想,此刻冷靜下來,均不忍目睹,至花容失色。
  梁秋末讓滿載体的十多輛騾車駛出府門后,才和老杰等走進來,到了正討論善后工作的浪翻云、不舍夫婦和蘭致遠跟前。道:“長春五虎和會眾聞風先遁,逃往黃州府去了,現在武昌已全在我們掌握里。”罷調完气息和包扎妥當的戚長征、風行烈、荊城冷,韓柏、范良极五人走了過來,听取最新的消息。眾女則另成一組,討論不休。
  不舍問道:“黃州府的情況如何?”蘭致遠道:“下官已派了人往那里探听消息,應該很快有回報。”比凝清道:“蘭大人現在等若公然作反,今后有什么打算呢?”蘭致遠苦笑道:“現在這已是我唯一生路,幸好附近各府縣均是小辟的嫡系親信.軍方將領又多是出身鬼王麾下的人,不是沒有頑抗之力,再有各位照應,黃州府盛庸的大軍若被擊退,允又因削藩無暇分神,支撐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浪翻云笑道:“蘭大人可以放心,現在我們和大人的命運已緊密結合在一起,敵人的主力又受到無可彌補的打擊,使我方聲勢大盛,万眾歸心,大人可通過八派,大量招聘可靠的高手,加以訓練,燕王南下時,允西北受制,看他憑什么守著京師。”范良极老謀深算,問道:“洞庭東北,岳州府、武昌府和黃州府三府相鄰,緊握著由洞庭至應天府整條長江水道的咽喉.乃兵家必爭之地,否則等若切斷了京師与西南最富庶的几個州府最方便快捷的聯系,允怎也不肯容忍這三個大府落在我們手里的。”蘭致遠胸有成竹道:“允若要收复武昌,最佳之法莫如由水道攻來,若從陸路,就是調動兵馬和解決補給的問題,沒有一兩個月時間,休想辦到,所以下官才有這份信心。現在齊泰的水師大都份集中在洞庭沿湖各鎮縣,其中最大的三個水師,分別駐防岳州,鹿角和怒蛟島。只其中岳州由都督僉事陳渲統率,對武昌最具威脅,但現在既有怒蛟幫船隊負責對付,岳州府自保不暇,怕也無力來動武昌了。”范良极兩眼一瞪,笑道:“想不到我這位老朋友如此精通兵事,我也可放心了。”
  蘭致遠想起當日接受万年參這“大禮”一事,老臉微紅道:“不若先回敝府坐坐,喝杯熱茶,大快亮了。”韓柏心念韓宁芷和小菊姊,連忙附和.而且眾人确是身疲力累,便需好好憩息。
  眾人遂打道回府。
  韓柏直赴內堂,到了韓宁芷的房外時,先喚了小菊出來問道:“小姐醒了嗎?”
  小菊想起給這個自己一直視之為弟,現在卻變得軒昂英偉的男子摟過抱過,還親了臉蛋,嬌羞無隈地點了點頭,道:“人家巳把事情全告欣了她,還說了是你把她救出來的,她听了很感動,歎著要找你,唉:你也不知小姐盼你盼得多苦?”韓柏不解問道:“那為何上趟一見我便大歎見鬼呢,還嚇得暈了過去,我像鬼嗎?”
  看他摸著自己那塊臉疑神疑鬼的滑稽模樣,小菊忍俊不住,笑著白了他一眼,俏皮地道:“你不懂自己去問她嗎?”韓柏心中一熱,真想摟著她親熱溫存,但小菊“餘威”仍在,教他不敢冒犯,只伸手去捏了她小手一下,誠懇地道:“現在小柏已闖出了點名堂。小菊姊以后跟著小柏好嗎?小柏會盡力讓小菊姊快樂幸福的。”小菊的俏臉紅了起來,赧然垂首道:“小姐到那里去,人家便到那里去,小柏你對小姐好,人家已很快樂了。韓家對我有大恩,當然想小姐以后過得好哩!”韓柏都還忍得住,湊過去俯頭親了親她臉蛋。叫道:“天啊:想不到小菊姊竟會成為我韓拍的好姊姊……”
  小菊大窘,猛地推他一把,嗔道:“快進去!”韓柏亦心切想見韓宁芷,借勢推門入房。
  韓宁芷正擁被坐在床上愁眉不展,听到啟門聲,還以為小菊回來,別頭望來,見到是韓柏,“啊!”一聲叫了出來,呆瞪著他。
  韓柏見她沒有再當自己是鬼怪,放下一半心事,像往日般笑嘻嘻來到她榻旁,坐在床沿,一拍額頭道:“竟忘了把五小姐的布娃娃拿來,讓小姐摟著睡覺見.小柏該死,真的該死。”韓宁芷怔怔看著他,淚珠不受控制的由美目瀉下,沿頰滴在繡被上,抖著伸出手來,摸上他的臉,顫聲道:“啊:小柏:天呀:小柏。”种种往事,一幅一幅出現在心湖里,韓柏想起自己童年所有快樂,都是由這五小姐而來,心頭一陣激動,探手把她摟入使里,愛怜無限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又可像以前般在一起,無憂無處,過兩天我們便去探山花和無花果吃,也可再養一巢螞蟻,每天都看著他們去搬運泥上和糧食。”韓宁芷緊抱著他的腰,放聲痛哭道:“阿爹和娘親他們都給坏人提走了,小柏你快去救他們……”韓柏撫著她粉背,心中酸楚,勸慰道:“放心吧:已有非常厲害的高手去救他們了,說不定你睡醒時他們就回來了。”韓宁芷半信半疑道:“真的!”韓柏硬著頭皮道:“當然是真的,難道我不怕給你敲頭顱嗎?”韓宁芷欣然坐直嬌軀,猶帶淚漬的俏臉綻出一絲天真可愛的笑容,打量著他道:“唉:真想不到你變得那么好看,你也來教我魔种的武功好嗎?別忘記我們曾立下江湖狀,誰學到蓋世武功,都要傾囊傳授給對方的。”韓柏的眼光不由落到她薄衣內脹鼓鼓的酥胸上,暗忖你也長大了不少,難怪剛才摟貼她時那么舒服。
  韓宁芷見他色兮兮瞪著自己挺秀的胸脯,俏臉飛紅,羞喜嗔道:“你為今可是又坏又大膽。”韓柏搔頭嬉皮笑臉,故作惊奇道:“你不是要我教魔种武功嗎?自然要先看看你……嘿……看你這里。”伸手隔空指點著她起伏有致的酥胸。
  韓宁芷連小耳都紅了,嬌嗔道:“人家那里和學武功有什么關系呢?你若不能說出來,宁芷怎都不放過你。”韓柏心都酥軟了,飄飄然湊到她小耳旁道:“廳种乃天下第一奇功.只有夫妻方可以在床上同練,不記得我們曾扮過做夫妻嗎?只是差還未洞房吧了!”韓宁芷歎哼一聲,伏入他使里道:“人家出賣過你,你為何還對人家那么好哩!”韓柏訝道:“那次不是玩儿來嗎?
  五小姐只是玩耍吧了:唉:五小姐其實是我的大恩人才對,我小柏惟有下半生晚晚在床上報答五小姐的恩德好了。”韓宁芷羞喜交集,了他几拳,仰起俏臉嗔道:“你何時變得這么口花花呢?且又狠心,那次來見人家一面后,一去便沒有回頭,娘又不准我去找你,人家都不知多凄慘啊!”韓柏搔頭道:“你為何一見人便大嚷見鬼,差點擔心死我了。”韓宁芷不好意思地道:“那天前的晚上人家做了個很真實的夢,夢到你現在這樣子是借還魂變出來的。唉:自你給人提走后,很多時我都分不清楚那些是夢,那些不是夢,樣樣東西都變得不真實清楚似的。”韓柏心中懍然,如她因內咎而受到嚴重的創傷,再受不起任何打擊,假若韓天德等出了事,那就糟透了。他在韓府出身,自然明白她和爹娘兄姊間的深刻感情。
  這個想法仍未過去,小菊沖入房內,興奮地叫道:“有老爺夫人他們的好消息了!”韓天德夫婦、韓清風、韓希文,韓蘭芷和十多名婢仆,到翌天黃昏才回到武昌,他們被帥念祖的人半途截個正著,殺掉了押送的百多名厂衛。立即遣人送他們回武昌。
  韓家諸人本已認了命,想不到竟出現這种几屬不可能的轉机,喜出望外,回到蘭府,又見回韓宁芷和羞慚無顏的韓希武,更是歡欣若狂,唯一的心事,就只剩下挂念著慧芷了。
  浪翻云吃過午飯后,告辭而去,返回小怒蛟,眾人此時無不把他視若神明,任韓柏等事前如何想象他的厲害,亦絕估不到他可一個人頂著了對方全部高手,創造了奇跡般的戰果,使傷亡率減至最低的程度。有他回小怒蛟坐鎮,眾人再無后顧之憂。
  梁秋末、老杰、鄭光顏這隊聯軍,除了受傷者留下療傷外,只休息了個早上,便匆匆赶往黃州去,看看可否幫上帥念祖的忙。
  不舍夫婦為了收复怒蛟馬和准備复國大業,由陸路直奔雙修府,至于与出任北平市政使的張信聯系一事,則由他們拍胸擔保絕不會有問題。
  荊城冷和鬼王府的人決定留下來匡助蘭致遠,亦好以武昌作基地,聯系各地与鬼王府有關系的軍方將領,為燕王的南來舖路。
  韓、風、戚三人和范良极及聚嬌妻,暫時只有留下來,等待黃州府和岳州府的戰報,亦要等候韓慧芷的消息。
  此時韓天德和韓希文父子,回韓府看過情況后,找來韓柏,范良极商量。
  除韓清風仍因身禮未完全复元,須留在房內休息外,韓府諸人都聚在蘭府內宅一個小廳堂內說話。
  韓天德道:“我們韓家老宅經此禍變后,已不宜居住,幸好我們在武昌還有几處地方,可以落腳。我們決定全力支持怒蛟幫和燕王,好對付天命教的妖孽。哼:武功我雖不行,但若說到船運生意.則絕不肯認第二。只望怒蛟幫能早日控制水道,到時我們專心發展陸路的營運,使物資能暢通無阻的送往各地。”韓夫人歎道:“唉:最令人擔心就是慧芷了,老身亦要負上責任,當日不迫她嫁給宋家小賊,就不會弄到現今這田地。”想到傷心處,又嗚咽起來。
  眾人勸慰一番后,范良极提議道:“武昌始終是兵凶戰危之地,夫人和兩位小姐不若避往怒蛟幫的秘密基地,有浪翻云在那里照顧,安全妥當多了。”韓希文點頭道:“我們也有此意,所以才找兩位來商量。”向韓柏微笑道:“小柏現在是名震天下的英雄人物,苦不嫌我們高攀,爹和娘都……”
  韓宁芷“啊!”一聲跳了起來,又羞又喜地嬌嗔道:“你們在欺負人家!”臉紅耳赤溜走了。
  韓天德呵呵大笑,開怀欣慰道:“小柏明白我們的意思啦!”韓柏連忙起身下跪叩頭,一副謙孝恭順的樣儿。
  韓夫人道:“現在情勢异常,一切從簡,待將來燕王收复天下,我們才補行大禮,小柏你最緊要照顧她,幸好宁儿性情溫順,很能遷就人,我們也不太擔心。”韓柏明白她指的是韓宁芷与虛夜月等諸女相處的問題,連忙保證韓宁芷將來的幸福快樂。
  韓府各人,包括一向与他不和的韓希武在內,均對他充滿信心,暗忖多了這么一個位列天下頂級高手之林的韓府快婿,待允被收伏后,憑著他与燕王和各大幫會門派的關系,誰還敢來動他韓家。
  韓天德望往韓蘭芷道:“蘭芷本來明春才嫁入長沙府湘潭的趙家,現在我們決意把婚禮提早,明天便起程,由希武負責把她送往湘潭,也好了卻一樁心事。趙家有頭有臉,足有保護蘭芷的能力,而且此事將秘密進行,沒有外人會知道的。”韓蘭芷赧然垂首,羞不自胜。
  范良极道:“要不要增派護行的人手。”韓希文道:“這個應沒有問題,武當少林均有高手隨行,路線方式又組精心策划,該不會出亂子。唉:慧妹回來就好了,唉!”韓柏明白他們的心事,韓慧芷縱能安全歸來,但終是著作宋家之婦,很難再嫁出去,所以韓希文才唉聲歎气。
  范良极怪笑道:“各位可知二小姐真正的心上人是誰嗎?”韓家諸人無不愕然。
  范良极向韓柏打了個眼色,后者忙往找戚長征去了。
  到韓柏押著戚長征回來時,韓家諸人才清楚了戚長征和韓慧芷的關系,都喜出望外。
  戚長征來到韓氏夫婦前,不待他們說話,昂然道:“慧芷只是給奸人所害,我戚長征絕不會有絲毫計較,還會特別對她好一點,只要韓老爺和夫人不嫌我老戚一介武夫,老戚愿負起她以后獲得幸福生活的責任。就算她有了那小賊的孩子,我都不會放在心上。”韓家諸人都想到他如此襟怀廣闊,感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在歡樂和擔心的复离情緒里,事情就這么定下來。
  次日清晨,岳州府和黃州府均傳來捷報。
  翟雨時,凌戰天分由水陸兩路偷襲岳州府陳渲的水師艦隊,把攔江的木柵和障礙物清除后,再以火煙廳擊敵艦,激戰一日夜后,擊沉了十多艘敵离,奪船二十餘艘,陳渲敗往武昌,又給架在那里的十多門大炮沿江猛擊,潰不成軍。倉惶逃往黃州府去。
  翟雨時凌戰天分出一半艦只四十多艘,沿江追擊,直殺至黃州府,剛好此時帥念祖和敵方兵將舉兵起義,盛庸已倉皇逃回京師。陳渲那敢停留,順江遁去,岳州黃州兩大州府遂落入怒蛟幫的控制里。
  韓柏等歡欣如狂,到滿頭与凌戰天,翟雨時由黃州府回來的艦隊會合,往岳州府開去。
  岳州府府官乘夜逃走,由當地武將西宁派高手任天儒接管。怒蛟幫立時聲勢大盛,震動朝野。
  在新建的怒蛟幫旗艦怒蛟號上,人人歡欣雀躍,士气大振。一洗失去怒蛟島的頹气。
  艦隊沿江逆流朝岳州府開去。
  凌戰天,翟雨時和韓柏諸人,聚在主艙內商議計策。虛夜月諸女則溜了到甲板上欣賞風景,宁芷和小菊均有隨行,在諸女愛囑特別關怀照顧下,韓宁芷終日笑意盈盈,快樂得像只小鳥儿般,只有在想到二姊時才愁怀難解。
  此事則誰也沒法幫忙了。
  艙內眾人圍桌議事,范良极道:“我們不要高興得太早,齊齊在洞庭的水師不但訓練有緊,船堅炮利,數日亦是我們的數倍。何況現在形勢逆轉,我們由主動變成被動,要守穩黃州府真不容易。”韓柏笑道:“好象你才是水戰專家的樣子,凌二叔和雨時當然有對策哩!”眾人對這雙活寶為之啼笑皆非,凌戰天笑道:“范老兄!”韓柏截斷道:“凌大俠,老范最忌這個“老”字,你愛喚他小范,范小子。良极儿都可以,但千万勿叫他作范老也。”范良极气得笑了起來,狠狠道:“待會才和你算賬,讓我告訴月儿她們你在韓府一戰里故意故走了什么人。”韓柏登時落在下風,舉手求饒。
  眾人哄鬧一番后,翟雨時才轉入正題道:“若我們死守岳州府,能守上三天已是天大奇跡了。”風行烈愕然道:“翟雨時的口气,難道另有對策?但若不保住岳州府,控制長江這截水道,不到十天半月,這三個辛苦得來的州府怕都會給齊泰奪回手上了。”翟雨時從容一笑道:“忘了我曾提過瞿秋白這釣餌嗎?我們离小怒蛟那晚,他便“成功”逃了出去,現在應該已和齊泰搭上了。”韓柏搔頭道:“此事我始終不太明白,瞿秋白這么容易逃走,他們不會起疑心嗎?照理他是早應被千刀万剮的宰了來吃的才對。”戚長征笑道:“唉:韓小子你還未領教過雨時的手段,他早便定下計策,讓瞿秋白知道待怒蛟島收复后,才會拿他到前幫主墓前生祭,至于要他相信是憑自己的奸謀脫困,還不容易嘛。嘿: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妙計,還是由雨時自己說出來吧!”翟雨時淡然道:“我故意安排了一個瞿秋白曾救過他母親的頭目負責看管他,其中過程,甚至每句說話,都曾經我細心推敲,最使瞿秋白入信的是這人鼓勵瞿秋白逃走時,連嬌妻愛儿都帶了去,那到這老賊不信。”風行烈皺眉道:“那么這位兄弟和他的家人豈非危險得很?”凌戰天道:“我們當然不會犧牲這位兄弟和他的家庭,故立即派了追兵去追殺他們,并當著瞿賊眼前裝作把這位兄弟殺死了,才巧妙安排他逃脫,這么說,各位明白了嗎?”
  翟雨時道:“基地的龐大設施不是說搬走便可搬走,我們的主力又到了這里,所以根本不容許齊泰有考慮的時間,若他要鏟除我們的根据地,唯一方法就是立即盡起水師,進犯小怒蛟,那時再轉頭對付我們時,我們就像無家可歸的孤儿。任他宰割了。”眾人無不叫絕,此著最厲害處就是沒有人會相信怒蛟幫肯冒放大仇人逃生之險去做任何事。
  老杰和鄭光顏兩人同時恍然道:“所以現在我們是到小怒蛟去也。”凌戰天奮然道:“正是如此,我們還向瞿秋白提供了虛假的情報,不過無論他中計与否,經過我們的悉心布置,兼之對該區水域了若指掌,他們不來則已,否則定是全軍覆沒之局,那時就是我們收复怒蛟島的時刻了。”戚長征道:“我們當然會布下假局,讓齊泰的探子以為我們留守岳州府,那就更放心到小怒蛟去送死了。”范良极怪叫道:“痛快痛快!”一邊掏出煙管,同時向韓柏呼喝道:“韓小子還不滾去托兩罐清溪流泉來?”韓柏有痛腳落在他手上,卑躬屈節地應命去了,背后傳來一陣哄笑。
第八章 洞庭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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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艘大小艦船,由武昌逆流直赴岳州府,在到達嘉魚東北方气勢磅磅的赤壁山前,已經過了漢陽、金日、東江、新灘等十多個沿江大鎮。
  由此西南行,長江途經嘉魚,石頭口鎮、洪湖鏌、廳欄磯,臨湘、白螺磯、道人磯、城陵磯、巴陵,而至岳州府,才瀉入碧波万頃的洞庭湖內。
  長江的主流由西而來,在洞庭湖北方流過,于道人磯和城陵磯這兩個岳州西北的大鎮處.接連著通往洞庭的主水道。故岳州府實緊扼著長江往洞庭的咽喉,今趟怒蛟幫勇奪岳州府,實是致胜的關鍵,齊泰亦勢不能坐視不理。
  洞庭不但是中國第一大湖,更是江南各省諸水聚處,物資欲要輸往京師,大部份均要途絕洞庭,再纏岳州府進入長江,又或取道華容河這條費時較多的水道,故洞庭實乃水道交通的心髒樞鈕,接通東西南北水運,為兵家必爭之地。
  虛夜月等正在欣賞著赤壁山气勢迫人的風光,贊歎不已時,韓柏和風行烈溜出議事的主艙,前來陪伴諸女。
  雖是逆流而行,卻是順風,故船行甚速,沿途不時遇上打著怒蛟幫或武昌府旗號的戰船,透著一种戰云密布的气氛。
  風行烈到了谷姿仙旁,噓寒問暖,關怀備至。虛夜月、庄青霜、寒碧翠、韓宁芷等無不露出艷羡之色。
  韓柏坐到船尾寒碧翠和韓宁芷之間,伸了個懶腰道:“嘻:寒大掌門。臨淵羡魚,不若退而結网,要不要我找老戚來,和你聯手泡制幸福的未來。”諸女無不俏臉飛紅,一陣嬌嗔。
  風行烈那邊的谷倩蓮笑罵道:“你這小子半點羞恥都欠奉,翠姊不要饒他。”韓柏賴皮地道:“寒大掌門能拿我怎樣哩!”寒碧翠气得不理他,旋又笑了出來。
  韓宁芷以她天真的語調認真地道:“大伯說過,凡修習先天上乘武功的人因為練精化气的關系,都不易生孩子,仙姊你真是幸運哩!”眾女頓時靜默下來。
  “那怎辦才好!”這句話本是除谷姿仙外眾女的心聲,到發覺說此話的竟是盼作女聲的韓柏無不又羞又气,差點要聯手揍韓柏一頓。
  風行烈搖頭歎道:“唉!這么的一個柏小子,老范不在,你便肆無忌憚了。”看著正擔心得嘟長了嘴巴的虛夜月,韓柏笑道:“韓五小姐此言雖是有理,卻不知道修習上乘武功者亦有高下之別。若是真正高手,精气收發由心,否則怎會有我的好月儿、好霜儿、寒大掌門等鑽了出來,我也不能令七……嘿:沒有什么:總之我乃生孩子的第一流高手,要誰生孩子便誰要生孩。不信過十天八天時間再問霜儿月儿五小姐她們,看看我有沒有吹大气,大掌門和小蓮最緊要巴結我,請我向尊夫傳授心得,否則莫怪我藏私。”听著他狗口長不出象牙的說話,諸女更是臉紅耳赤,但又芳心大喜,更因知他身具魔种,又精通雙修大法,非是吹牛。
  虛夜月紅著臉道:“小蓮那用巴結你,人家的夫君不行嗎?”庄青霜赧然責道:“月儿啊:你真是近朱者赤,說得這么難听。”比情蓮跺足道:“翠姊快去向老戚投訴,死韓柏在調戲你。”韓柏哂道:“小蓮若信了月儿的話不來討好我就糟透了,行烈之所以這么行,就因他和公主均精通雙修大法,深悉精气送取之道,換了小蓮,便要靠我這生孩子專家為行烈指點教路了。”眾女雖大窘,但均信他言之成理,一時間竟無人敢与他抬。但當然亦沒有人向他請教高明。
  韓柏更是得意洋洋,同身旁的寒碧翠道:“大掌門:叫聲柏哥哥來听听。”寒碧翠見牙尖嘴利的谷情蓮亦不敢冒得罪他之險,正感手足無措時,戚長征走了出來大笑道:“掌門賢妻,為了我們的孩子,快叫柏哥哥吧!”寒碧翠終于我到可出气的對象,跺足腰嗔道:“你快給我滾!”戚長征來到寒碧翠旁,便擠入她的椅子去,又抓著韓柏的肩頭,惡兮兮道:.“快把你的生孩子妖術,公告天下:那我就不追究你調戲我賢妻的大罪。
  ”風行烈失聲道:“原來你這小子躲在一旁偷听!”韓柏裝作惊惶道:“有事慢慢說。但因其中牽涉到很多細節,包括姿勢運气呼吸吐納力道深淺時間合作……”他尚未說完,早給風戚兩人的哄然狂笑打斷,眾女更是羞得想打個地洞鑽進去,避了這些不堪入耳的粗話。
  戚長征連淚水都嗆了出來,捧腹道:“這小子真有趣,你最好再組織一下后,詳細列出一個表來,讓我貼在床頭,否則恐怕會忘記了。”今次連眾女都笑彎了腰,嬌嗔不依,充滿歡鬧的气氛。
  鬧了一會后,韓柏站了起來,故作肅容道:“行烈長征,我們不若找個地方,開一個生孩子大會,唉:天下間還有什么情景,比我們諸位嬌妻全都腹大便便更動人哩!”兩天后,艦隊和留守岳州的戰船匯合,增至七十艘,開往洞庭,趁著黑夜,朝小怒蛟駛去。
  途中接到消息,齊泰盡起水師,大小三百艘戥船,往岳州府開去。
  翟雨時好整以暇,一點不為這消息所動,堅持原定策略。
  丙然到了次日清晨,再收到消息,齊泰改變航線,改朝小怒蛟駛來。
  眾人至此對翟雨時料敵如神的智能,無不歎服。
  當晚船隊在小怒蛟西南的島嶼群間与上官鷹的二十二艘戰船會師,借島嶼險灘藏身,等候齊泰的水師踏進陷阱內。
  這十多個大小島嶼,乃通往小怒蛟最方便快捷的水道。若由華容河經雷公峽而來,則至少要多用上半個月的時間,齊泰怎負擔得起這時間上的錯失。
  韓柏等登上最大的燕居島,只見沿岸密林處均藏著火炮,嚴陣以待。
  來到最高的燕翔崖時,眼界擴闊,洞庭湖無邊無際地往西南方延展開去,薄霧里,天上隱見星光,覆罩著湯漾著微光的湖面。
  上官鷹笑道:“今趟全仗月儿的爹了,不但便我們多了四尊射程無煙能及的神武巨炮,還帶來了一批三十多發的水中雷,包可令齊泰吃不完兜著走。”同韓柏和庄青霜听到水中雷,想起當晚給妒忌的虛夜月炸沉了小艇,不約而同一起朝她望去。
  虛夜月先不屑地嘟起小嘴,故以惹人生气的語調道:“看什么哩?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炸掉了一對賊男女的艇儿吧!”旋又掩嘴失笑,歉意地向庄青霜施了一禮。
  眾人摸不著頭腦時,范良极嘿然道:“小柏儿你只要有辦法躲到齊泰船上找野女人鬼混,保證月儿會炸掉了齊泰的旗艦。”在虛夜月不依聲中,眾人這才有點明白。
  凌戰天道:“若依齊泰組隊的速度,三更時份應可抵達此處,不過也們定會四天亮看清楚環境后,才會進入這洞庭十八島的區域。我們不若到營帳內稍息吧!”言罷領著眾人下山去了。
  鎊人均既緊張又興奮,那能睡得著,聚在帳外閒聊。
  上官鷹、翟雨時、戚長征等這些怒蛟幫的領袖,与邪异門的各大護法、塢主和山城的老杰、趙翼等人,均各自回到指定的戰斗崗位,准備應付即臨的大戰。
  比姿仙道:“不知大哥回來了沒有,他不是住在這里其中一個島上的嗎?”風行烈道:“本是如此,但小怒蛟總要有他坐鎮,所以他到那里去了。”寒碧翠歎道:“若不是真的見過大哥出手,絕不會相信覆雨劍這么厲害。”正在吞云吐霧的范良极,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方大石上搖晃著道:“戚小子叫他大叔,大掌門卻稱老浪作大哥,這輩份該怎么算?”寒碧翠咦道:“好吧:以后我叫浪大俠作大叔,稱呼你老人家作范伯好了。”范良极慘被擊中要害。陪笑道:“翠妹何須這么認真,還是像叫柏哥哥般叫我做范哥儿好了。”寒碧翠大嗔道:“誰叫過柏哥哥哩!”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比倩蓮苦忍著笑道:“剛叫過了!”寒碧翠始知中計,但已錯恨難返。
  韓柏挨著韓宁芷的香肩,涎著臉向這位女掌門笑道:“這句叫得并不冤枉,大掌門有了嗎?”寒碧翠更無還擊之力,但卻是喜盈眉梢,赧然垂首。
  眾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了。
  鬧玩了一會,韓宁芷首先在韓柏怀里睡著了,由韓拍和小菊把她送入帳內。此時有船自小怒蛟駛至,由范豹送來了小玲瓏、紅袖、褚紅玉、夷姬、翠碧諸女,原來她們都抵受不住相思之苦,纏得浪翻云沒有法子,惟有著范豹把她們運到這島上來。
  這時他們更不用睡了,正嬉玩時,消息傳來,齊泰水師的先頭都隊五十多艘戰船已出現在視野之內,還船速不減,滿帆駛來。
  翟雨時作出判斷,估量敵人是要趁黑進入十八島的湖區.以保證水道的安全,連忙下令所有戰船駛往更遠的另一小島隱藏,同時拆掉島上所有舊帳,人員則躲入密林里。
  他早料到敵人或有此一著,更知道在黑夜時份。敵人不敢冒險登岸,故不虞會被悉破島上的布置。
  气氛開始緊張起來。
  韓柏等躲進了居高臨下一個人工開鑿的大山洞里,外面是偽裝的假樹和藤棘一類的攀延植物。
  洞口處舖上的花崗石,造成了一個堅固的台基,上面赫然放著鬼王親制的其中一門神武巨炮,炮口對准其中最寬敞的一條水道,若有船在中間航行,一般的火炮根本打不到那么遠。
  但假若在兩邊的島嶼各置一門神武大炮,那整條水道都在射程之內了。
  韓宁芷大覺好玩,到韓柏耳旁道:“這些大炮真可怕,比我還要高哩!”夷姬和翠碧都緊張起來,瑟縮在韓柏身后,看著怒蛟馬十多名炮手忙碌地調較炮口的方向和搬運火藥。
  敵緩緩駛至,進入了十八島的水域.分散開來,搜索怒蛟幫戰船的影子,同時對諸島作出觀察。
  炮手們停止了工作,人人屏息靜气,惟恐發出任何聲音,致坏了大計。
  巡察了近一個時辰后,敵离顯然發覺不到任何疑點,十艘穿島而過,在十八島的內圍布防,其它則停泊在馬与島間的戰略位置里,等候齊泰的來臨。
  韓柏煞有介事道:“敵人中計了!”谷倩蓮道:“齊泰真陰險,竟想趁天明前進攻小怒蛟。”范良极低聲道:“不過我們比他更陰險,裝了個死亡陷阱來陷害他。”韓宁芷、小菊,夷姬、紅袖、翠碧、宋媚等都緊張得不住呼大气在洞穴里份外刺耳。
  風行烈低呼道:“來了!”只見愈趨濃密的大霧中,遠處出現了點點燈火,逐漸迫近。
  守在十八島湖區的敵艦亦于此時亮起了燈火,好指示己方戰船水道的位置。
  韓柏感到身旁的韓宁芷在發著抖,忙探手過去把她摟緊。
  虛夜月伏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腰,興奮地道:“刺激死人了!”韓柏另一手伸出把身后的翠碧接到身旁來,問道:“害怕嗎?”翠碧還是首次与韓柏這么親熱,又羞又喜地微一點頭。
  事實上包括韓柏在內.人人均心情緊張。此戰關乎到長江、洞庭和武昌、岳川、黃川三府的控制權,怒蛟幫更是許胜不許敗,否則一切都完蛋了。
  霧愈來愈濃。
  韓柏對水戰一竅不通,向風行烈請教道:“大廳對我們有利還是有害呢?”風行烈出身水道起家的邪异門,當然知道答案,沉聲道:“當然是有利無害,一來他們不熟悉形勢,二來這里處處險灘礁石,發生事時,船只互相碰撞,又不能熄掉燈火,在那种情況下想想都知道有怎么樣的后果了。”回頭望來,見到韓拍和眾女抱作一團,啞然失笑道:“小柏你真是艷福齊天。”虛夜月反相稽道:“小玲瓏和小蓮姐不是也讓你享盡艷福嗎?”還向他扮了個可愛的小表臉。
  風行烈看著左右把他手臂挽個結實的小玲瓏和谷倩蓮,點頭道:“我緊張得差點忘了。
  ”鎊人想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來,忍得非常辛苦。
  此時五艘開路的斗艦緩緩駛入正給炮口對正的水道去。
  比姿仙沙啞著聲音道:“翟雨時真厲害,巧妙地制造出种种形勢,迫得齊泰踏進陷阱來,還沾沾自喜,以為可立下不世功業。”說話間,般艦五艘一組地馳了十多組進水域內,聲勢浩大。
  由于這十八島水域分布在這湖區方圓達二十多里的距离,帶頭的戟船還未越過湖區的中途線。
  齊泰今趟确是傾巢而來,若以平均每艘船二百人計,總兵力達至六万人之眾,加上船上的火煙和彈石机一顯的攻堅武器,實有著摧毀怒蛟幫的力量。
  范良极忽然失聲道:“不好!”眾人往下望去,只見餘下的百多艘戰船,在最外圍的小島外停了下來,分布成三組。
  風行烈微笑道:“齊泰只是小心吧:換了任何人,都絕不會蠢得全師駛進這等險地,必是分批通過,使敵人最多只能攻擊其中的一組。”范良极咬牙切齒道:“那就更不妙,我們怎知那一組船有齊泰在,你們看每組均有數艘樓船級巨艦,又沒有特別升起帥旗,唉:這回有得翟雨時頭痛了。”今趟連谷姿仙都對翟雨時夫了信心。
  此時第一組六十多條船已安全到了十八島水域之外,其餘兩組竟同時航駛過來。
  虛夜月輕呼道:“齊泰沉不住气了,他定是怕天亮了。”韓柏精神大振道:“若齊泰在這近百條舶的其中一艘就好了,我真對他看不順眼。”
  八十多艘戰船,轉瞬全都駛進湖島區內,當領頭的兩艘經過大約在中心虛的小島之旁時,最后一組亦開始駛過來。
  眾人喜出望外,均覺虛夜月聰明過人,言之成理,現在离天亮不到兩個時辰,若齊泰不赶時間,那就不及在日出前到達小怒蛟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摸不清那一艘是齊泰的帥艦。
  擒賊先擒王。
  若能打一開始先聲沉對方的旗离,對敵人的軍心和指揮便可做成無可彌補的打擊。
  “砰!”在眾人瞪目結舌中,敵方一艘巨處沖天升起了一枝煙花訊號箭,在天上爆出一蓬血紅的芒花,再雨點般下來,在濃霾籠罩的黑夜里,既惊心奪目,又是詭异非常。
  號角聲起。
  洞口的十多名怒蛟幫炮手,連忙點燃火引。
  “轟!”的一聲,炮彈在夜空里划出一道使人目眩神迷似流星急墮般的火線,往最外圍的敵艦投去。
  眾島亦同時火光閃現,炮聲隆隆,炮彈雨點般往困在諸島間的敵艦投去。
  在中間的敵艦前后進退之路。
  爆炸聲不絕于耳。
  首尾各有十多艘敵船中彈起火焚燒。照得敵船更是無所遁形。
  虛夜月等全掩著耳朵。
  比倩蓮跳了起來,大叫道:“快!齊泰的賊船,原來布置了臥底,這著真厲害。”
  敵艦亂成一團,亂闖突圍,一些撞上了礁石險灘,一些則互相撞作一堆。
  火箭和由投石机發出的巨石,雨點般由各島往靠近岸邊的戰船擊去。
  “轟隆!隆!”馳過了島湖區的數十艘戰船亦有多艘离奇起火爆炸,看來是中了由水底發射的水中雷了。
  戰事初起就被擊中的戰船。已開始沉進湖水里。敵人紛紛跳水逃生。
  炮聲不絕于耳.火力開始集中到齊泰的旗艦和護航的十多艘船艦處。
  翟雨時特別由岳州府和黃州府運來俘獲的四十多門大炮,加上四首神武大炮和本身的十多台火炮,于此發揮出駭人的威力。
  怒蛟幫、邪异門和山城的聯合艦隊,紛紛駛了出來,圍殲通過了湖島區的敵人。
  炮聲震天。火刮空里,敵艦紛紛中彈,潰不成軍。
  韓柏興奮得大叫大嚷,待見到風行烈默然無語時,奇道:“行列你干什么哩:我們打胜仗了。”風行烈來到他旁,搭著他肩頭歎道:“這些人大多是無辜的,只是給天命教害了吧!”
  韓柏愕然半晌,頹然點頭道:“你說得對.但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也沒有法子了。”
  眾女均沉默下來,思索著兩人的對話。
  困局內的敵船起火沉沒過半,其它戰船紛紛搶灘登岸。
  風行烈接上了丈二紅槍,大笑道:“我是有點婦人之仁了,正如雨時所說的,戰爭絕對沒有任何人情可講,我們去吧!”韓柏拔出鷹刀,回頭向各女道:“打仗不同一般江湖比武,應是我們男儿家的事,各位賢妻……嘿:我是同時代表行烈和長征說話,請留守這里,等候我們凱旋而回的光輝時刻。”虛夜月乖乖點頭道:“月儿那晚在武昌殺人都殺怕了,諸位夫君早去早回,嘿:我也是代表所有賢妻說話。”在眾女目送下,兩人消失在洞口外。
第九章 載美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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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島湖區一戰,怒蛟幫再創造了奇跡般的胜利。
  齊泰率領的水師船隊,只有三十二艘逃回怒蛟島去,全都是机動性較高的中型斗艦,旗艦和其它十多艘樓船級火力強大的巨艦,均無一幸免慘被聲沉,齊泰和一眾保得性命的將領還是靠跳往斗船逃生的。
  被俘獲的戰船有三十三艘.投降的明軍達二万多人,其它戰船有被煙火聲沉的,有因互撞而損毀下沉的,有被火波及,又有撞到礁石或沖上險灘擱淺的,形式千奇百怪,難以盡述。
  由翟雨時作統帥的聯合船隊,追殺百里,同時對留駐在洞庭水域沒有參与此役的其它水師艦船也展開無情的掃蕩,他們憑著精确的情報,在一個月內全面控制了洞庭湖和由岳州通往黃州的整條長江水道,截斯了怒蛟島對外的所有交通。
  燕王聞得捷報歡欣若狂。
  此時邪佛鍾仲游化身的李景隆和解符已成功討伐了湘、齊、代、岷諸王。其中湘王更是闔宮自焚而死。其它諸王則被廢為庶人。
  燕王本來處在非常不妙的形勢,至此扭轉過來,乘机或以武力,或以勸降收复了遠近荊州、居庸關、通川、遭化、永平、密云各地守將,再無后顧之憂。
  与身為雙修府大將的張信合作下,殺了奉允之命出掌都司事的謝貴。
  又從僧道衍之計,指黃子澄、齊泰等為奸賊,因“誅齊黃、清君側”為名,自號“靖難軍”,公告天下要入京“保駕”,遙遙牽制著允,使他不敢對黃州等叛變了的府縣用兵。
  以怒蛟幫為首的聯軍更是聲勢大盛,每天派出戰船。對被截斷了援助補給的怒蛟島展開搔扰性的攻擊,以削弱對方的力量。打擊士气。
  收复怒蛟島的大日子,日漸迫近,洞庭湖上戰云密怖。
  允和逃回京師的楞嚴、白芳華等忙調集大軍,一方面于黃州府外市防,另一方面調動了三十万大軍,由老將耿炳文率領,准備先攻克燕王,才調轉頭來對付怒蛟幫聯軍。
  純以實力論,允方面此時仍占著使勢。
  翟雨時改以岳州為總都,南下可迅入洞庭,北上可立武昌、黃州,兩方兼顧。
  荊城冷則憑著怒蛟聯軍惊人的戰果,又借鬼王聲望,成功游說了鄰近州府的大臣將領,使他們探取了觀望姿態,不再像從前般全力支持允。
  韓天德父子全面投進了這場爭霸天下的斗爭里,所屬龐大的商船隊,把物資糧食源源不絕的供應武昌諸府和燕王的順天府,又收購各地火炮兵器弓矢,使靖難軍聲勢更是如日中天,威不可擋。
  池翻云自韓府一戰后,便退居不出,每天只是与怜秀秀飲酒作樂,過著宁靜安詳的生活。
  當戚長征和風行烈兩人忙個不了,与翟雨時等南征北討時,韓柏這小子卻是大亨清福,与嬌妻美婢住在武昌韓家位于城郊飛鳥渡旁一處風景使美的園林內的韓家別府,終日游山玩水,樂不思蜀。
  范良极則耐不住相思之苦,溜了去找云清。
  這天風戚兩人坐著戰船,帶著嬌妻到飛鳥渡來找韓柏。
  韓柏和諸女大喜,欣然把客人迎回家里,在廳內坐定時,韓柏銳目一掃,哈大笑道:“無事不登我韓柏家,恭喜各位兄兄嫂嫂了,嘿:嫂子們還不乖乖的一起叫聲柏哥哥來听听。”比姿仙、谷倩蓮、小玲瓏、寒碧翠.紅袖、宋媚、褚紅玉等無不赧然以對,雖沒有人肯依言喚他作柏哥哥,但都可看出感激之情。
  戚長征捧腹笑道:“韓小子你也不愧稱得上是師傅,唉:真希望時間溜得快一點,那我們便可看到各位美人儿全挺著大肚子的奇景了。”左詩嬌嗔道:“我們要想法子把韓郎和長征隔了開來,不讓他們整天討我們口舌便宜。
  ”正和宋媚与紅袖逗著小雯雯的谷倩蓮舉手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把他們輪流關起來,那就可耳根清淨了。”這個提議自是引來哄堂大笑。
  風行烈道:“有個天大的好消息,慧芷給安然救出京師,正在來此途中,我們今趟由洞庭赶回來,亦是為了到來等地,她也應快到了。”韓柏等立時欣悅如狂,韓宁芷更激動得跳了起來,不顧一切扑入韓柏怀里,喜极而泣。
  正端茶出來的小菊把杯全掉到地上,高興得不知怎樣才好。
  待各人平靜了點時,戚長征道:“韓小儿,你也享受夠了,究竟隨不隨我們去收复怒蛟島?”韓柏苦著臉道:“去便去吧:何用這么聲大夾惡的。唉:我還以為兩位兄弟會把嬌妻留下,好讓本浪子每天占占口舌便宜揩揩油水。現在好夢成空了!”眾女中斯文溫婉若谷姿仙,害羞怕事若小玲瓏,均忍不住對這小子嬌嗔笑罵。
  鬧了一會后,風行烈有點擔心地道:“順天方面軍情告急,耿炳文率三十万大軍北上,与燕王的靖難軍隊隔岸對峙于滹沱河,燕王的兵力只有二十万人.耿炳文又是明室碩果僅存的名將,現在誰都不看好燕王。”坐在韓柏椅旁扶手處的虛夜月哂道:“你是杞人憂天吧:爹說過燕王乃是天注定了要當皇帝的人,何用為他擔心呢?”韓柏也道:“僧道衍就是另一個翟雨時,人多有什么用,看看現正困在怒蛟島等死的齊泰和胡節便知是什么一回事了。”戚長征道:“擔心的只是他,不過怒蛟島上儲糧充足,武備扰良,實力仍非常雄厚,到現在我們還奈何不了他們。”柔柔道:“為何不請出浪大俠,帶入潛上島上殺他一個人仰馬翻,還怕收复不了怒蛟島?”寒碧眾失笑道:“我的柔大姐啊:島上足有十万人啊:而且現在誰都不敢惊動他老人家,怕影響了攔江之戰。”宋媚接著道:“所以才要來抓你的韓郎去做苦工,唉:真的妒忌你們,整天玩樂嬉戲,我們卻要天天擔心,盼他們安然歸來。”庄青霜嘟著小嘴道:“好景不再了,以后我們都要學你們般擔惊受怕了。”比姿仙道:“不要這個樣子好嗎?兩時已有周詳計划,保證可不費吹灰之力便把怒蛟島收复過來哩!”此時手下來報,有戰船來了。
  眾人大喜,戚長征更是一馬當先,掠往碼頭去。
  三艘戰船品字形逆江而至,帶頭的一艘緩緩泊往碼頭。
  甲板上有人不住向他們揮手,眾人定睛一看。除了韓夫人和韓慧芷外,竟還有范良极、云清、薄昭如和荊城冷。
  戚長征那會怠慢,比挾起韓宁芷的韓柏更早一步飛掠到船上去。
  薄昭如含笑把早哭得梨花帶兩的韓慧芷送進愛郎怀里。
  戚長征緊摟玉人,悲喜交集歎道:“所有噩夢和苦難都過去了由現在開始慧芷就是我老戚的女人,誰也不許來傷害你。”范良极大笑道:“算你會做,芷妹現在是我的好妹子了。”韓慧芷悲喜難分,只是不住抽泣。
  旁邊的韓夫人看得老淚縱橫,由云清、薄昭如和剛登船的韓宁芷撫慰。
  韓柏振臂高呼道:“丈母娘和兩位戚夫人、范夫人、荊大哥請下船去。”船上的戰士聞言一齊歡呼,聲震兩岸。
  那晚“韓”府張燈結彩,喜气洋洋。
  眾人都心怀怒放,盡情吃喝玩鬧。
  三天之后,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范良极、荊城冷五人告別了依依不舍的諸女,登上戰船.開始登上收复怒蛟島的征途。
  沿途所見,一切無异,人民生活安詳丰足,像絲毫不知道明室正陷于內戰之局。
  罷過了岳州府,尚未進入洞庭,捷報傳來,順天之戰甫一接触,燕王已大敗耿炳文,斬殺對方三万餘人。
  允聞報.立即易師,改委鍾仲游這曹國公李景隆北上以代,還大事舖排,餞之江滸。
  賜以斧鈸,俾專征伐。
  燕王胜此一仗,連帶怒蛟聯軍都受惠,不但士气大振,各地軍將亦看好他們,無不暗中支持協助。
  葉素冬、嚴無懼、直破天和帥念祖等則招兵買馬,以八派的弟子為班底,大量吸納黑白兩道的人物,組織義軍,穩守黃州、武昌、岳州三府,使怒蛟聯軍無有后顧之扰。
  韓柏等先把左詩新近么好的二十多罐清溪流泉,送往小怒蛟的浪翻云,當晚由花朵儿和岐伯下廚,弄了一席酒菜款待各人。
  小肮微隆的怜秀秀輕彈淺唱,各人無不傾倒迷醉,羡慕不已。
  荊城冷贊歎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几回聞,荊某听得秀秀小姐于先皇大壽演唱的那台戲絕后空前,總因未能耳聆目睹引以為憾,現在才能補償這缺失。”坐回浪翻云旁的怜秀秀欣然道謝。
  仍在神魂顯倒的韓柏歎道:“秀秀小姐這姓名改得真好,頗有自怜之意,不知是否小姐自己起的名字呢?”怜秀秀与浪翻云相視一笑后,親切溫婉地道:“秀秀一向最仰慕就是紀惜惜,對她填詞譜曲的作品更是愛不釋手,所以名字也忍不住東施效顰,因‘惜’而得‘怜’,再重复本名中的‘秀’,就弄出了我這怜秀秀來哩!”范良极呼出一團怪气,拍案叫絕道:“惜惜秀秀,确是精絕倫。令人間俗世,亦生色不少。”浪翻云淡然一笑,舉杯道:“說得好:我們喝一杯!”各人舉杯痛飲,只有怜秀秀淺噲即止,非常節制。
  浪翻云微笑這:“齊泰兵力鼎盛之時,仍非雨時對手,現今勢窮力蹙,更是指日可破,此間事了,行烈自是回域外收复無雙國,長征則須繼纘對抗允,范兄、荊兄和韓小弟有何打算?”眾人均知浪翻云一向不關心這類閒事。言出必有深意,思索半晌,范良极道:“我慣了和韓柏這小子混。沒有了他恐怕日子難過得很,又舍不得离開諸位妹子,惟有看看他要到那里去,便在旁邊搭間屋子,和云清相宿相栖算了。”韓柏大喜道:“那真是好极了,我還怕你平時對我的惡評都是真的,一有机會便把我甩掉,嘿:那真是好极了。哼:你以后最好對本浪子多點尊敬。”范良极兩眼一翻道:“你這小子真易受騙,其實我對你沒有半點興趣,只是貪貴宅出產清溪流泉,住在附近時提貨容易一點。哈:給點顏色便當大紅,笑死人了!”怜秀秀“噗哧”嬌笑,眾人亦忍俊不住。
  荊城冷伸個懶腰道:“范兄和小柏注定這一世要糾纏不清的了,至于小弟因師命在身,一天燕王未登上皇位,亦難以抽身退享清福,收复怒蛟馬后,只好到順天看看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了!”韓柏喜道:“我們可作伴同行,我也要到靜廳去看夢瑤,唉:想起了她,今晚怎睡得著?”眾人差點為之噴酒,只有風行烈默然不語,顯有心事。
  浪翻云看在眼里,淡淡道:“相見爭如不見,提得起放得下,行烈明白我的意思嗎?”
  風行烈一震道:“行烈受教了,收复怒蛟后立赴順天,若一切順利,便往無雙國去,攔江一戰的結果,只能靠人把捷訊傳來了。”出奇地怜秀秀听到攔江一獸,不但沒有憂戚之色,還欣然舉杯道:“我們為浪翻云和龐斑喝一杯。”眾人大詫下舉盞相應。
  浪翻云點頭道:“燕王之榮登寶座,离仍有一段波折,但照我看不出三、四年便成,那時天下安靖,我估韓小弟、范兄和荊兄都會到于深山的新鬼王府定居,我想為秀秀預留一所房子,也好有人作伴。三人大喜,韓柏叫道:“開心死月儿她們了!”戚長征歎道:“那新鬼王府亦絕不應少了我這個居民吧。”怜秀秀喜孜孜地道:“鬼王能挑作建府之處,必乃洞天福地,秀秀想想已心緒神住。”
  風行烈奇道:“秀秀小姐真乃天下奇女子,若換了別人,這刻……嘿……”再說不下去,暗怪沖口失言。
  怜秀秀從容自若,深情地看了浪翻一眼后,微笑道:“人生彈指即過,對秀秀來說,有了這段得翻云恩寵的時刻,便已不負此生口,噯:何況人家還有了翻云的骨肉,秀秀怎還有別的妄想奢求呢?”韓柏一口喝掉花朵儿新斟的美酒,搖頭歎道:“秀秀小姐可否快點把小翻云生出來讓我們一開眼界哩!”大笑聲中,眾人舉杯互賀,談談笑笑,鬧至夜深,才告辭而去。
  翌晨各人爬起床來,往探七夫人和易燕媚。
  七夫人生性孤僻,易燕媚殷勤款待各人時,她卻拉了韓柏到花園里說心事,天真地道:“你看長得多大了!”韓柏大著膽探手過去,摸著她隆起的肚子道:“小云的大肚子鼓得都比別人好看。”七夫人于撫云瞪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到一旁的石上坐下,看著滿園盛開的花果,油然道:“到這刻小云才能享受活著的樂趣,看:這里多么安詳美麗,昨晚我夢到尊信,他陪著我在這園內漫步,想不到今天你就來了。”韓柏笑嘻嘻道:“沒有夢到我嗎?”于撫云歡喜地道:“怎會漏了你呢?不過夢到你時,你都是坏透了的。”韓柏心中一熱,想摟著她親個嘴儿,偏又不敢。
  于撫云把他的手拉了過來,按在肚子上。柔情似水地道:“鬼王昨天有信來,囑小云待儿子滿月后,便去与他會合,你還會不會來看人家呢?”韓柏喜道:“我還怕你不准我去見你呢,嘿:說不定我也會和鬼王同住,你知我這人哩:最怕打打殺殺,有岳父照應著,便不用怕人來惹我了。”于撫云失笑道:“除了龐斑等有限几個人外。誰會不自量力來惹你,遲些連皇帝都要和你稱兄道弟。唉:你這么的一個人。”伸手過來溫柔地撫著他臉頰道:“來:讓小云賞你一個嘴儿,此去怒蛟島,凡事小心,否則小云再也不能有這种美好的心境了。”
第十章 大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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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眾人到了集結在怒蛟島以東十一里的聯合艦隊處,与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等會合。
  各人小別再逢,自有一番高興熱鬧。
  粱秋末把他們載往怒蛟島附近,繞行一周,指點著被重重封鎖的怒蛟島各种布置和軍事設施,笑道:“我們在此建幫達四十年之人,而他們只占領了區區的几個月,任他們如何布置,也翻不出我們的手心,更何況齊泰已成了四面楚歌的孤軍。”
  戚長征遠眺著泊在后馬島潛隱蔽處几艘敵塢露出來的帆桅,冷哼道:“我們那几條水底秘道有沒有被破坏了。”
  梁秋末道:“八條秘道,被發現破坏了六條,還有兩條可用。范良极訝道:“你怎能知道得這么清楚呢?”
  梁秋末道:“每天都有人逃出怒蛟島來到我們處投誠,昨天便有三十多人,齊泰也阻止不了,你說我們會否不知道島上的情況。”
  韓柏皺眉道:“那為何還不反攻怒蛟島呢?可能剛開戰敵人便逃了一半過來。”
  “轟轟轟!”炮聲隆隆中,怒蛟聯軍又展開每日早晚例行的炮擊戰。教敵人睡不安寢。
  梁秋未懶洋洋地伏在欄邊,看著島上堡頂還擊的火光。油然道,:“我們在等齊泰的援軍。”
  頓了頓解釋道:“京師在盛庸統率下集結了十多万水師和數十艘戰船,不過只是用來守衛京師至鄱陽一帶,一日燕王威脅仍在,絕不敢冒險南來,而我們則因沒有陸上軍團的協助,便攻過去等若送死,故仍成了僵持的局面。”
  戚長征點頭接道:“但洞庭西南的情況卻不同了,允已下了命令,還派了精于水戰的陳渲到常德集結各地水師船隊。准備解怨蛟之因。我們正想他們來,好一舉摧毀允在這一帶水域剩餘的勢力。”
  范良极道:“什么擅長水戰,上趟還不是給我們殺得抱頭鼠竄,滾回金陵去。”
  風行烈笑道:“這還得多謝朱元璋,若非他把開國功臣大將誅戮殆盡,那須要起用敗將,不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陳渲受過教訓,今趙又是有備而來,實力亦在我們之上,配以齊泰的反擊,這仗非是那么輕松了。”
  荊城冷心中一動道:“陳渲這家伙的父親乃師尊舊都,我和他也相當稔熟,現在他亦應听到允和天命教的傳言。不若我到常德我他,說不定可兵不血刃化解了這危机。”
  梁秋未大喜道:“若是如此,雨時就可少生了很多白頭發,不過常德處多了大批京師來的高手,一不小心,不但見不著陳渲,恐怕還難以脫身呢。”
  范良极不屑道:“他們有高手,我們沒有嗎?就讓我和小柏儿陪小表王去玩玩,陳渲識相的話,便呵呵他,否則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沒有人情可講。”
  戚長征笑道:“嫩賊頭好象把自己當作了浪大叔。唉:為了向云清大嫂交待,我便勉為其難保護你吧:順便也照顧月儿們的韓郎。行烈:你去嗎?”
  風行烈笑道:“我不去,你老戚靠誰照顧?”
  笑鬧間,梁秋末叫道:“常德我最熱,嘿:我是指那里的青樓,一于由小弟負責帶路,儉由人,悉取尊便。”
  韓柏大喜,又揮手打眼色。要他避忌荊城冷,后者啞然失笑,摟著韓柏肩頭道:“你當我是食古不化的迂儒嗎?逢場作興,只要你不弄多兩個小妾回去,為兄那有閒情理會你這混小子。”
  戚長征搖頭道:“老荊真厲害,輕描淡寫便發出了口頭警告,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事情漏出來,你們須向我家中那几頭雌老虎說清楚我只是為管管韓柏才踏足那种地方去。”
  笑聲和炮聲中,戰船揚帆回航。
  五天后,六人來到常德府。
  他們都改頭換臉。扮作鏢局押貸來此的人物,因賺了一大筆款子,順道花天酒地。
  常德府沒有半點戰爭的气氛。除了江上見到停泊和巡遲的戰船外。市面一片平靜。
  到華燈初上時,最熱鬧的數條大街更是笙歌盈耳,車馬喧逐,經過青樓酒肆時,傳來絲竹弦管、猜拳斗酒的聲音。
  城內遍植垂柳,很有江南特色,眾人一時都忘了到這里來是負有重要任務的。
  六人到了一間菜館,据案大歎。
  梁秋未溜了出去,不片晌回轉頭來道:“我聯絡上了本地的地頭虫幫會,听說陳渲今晚會在最著名的青樓“亂香舍”設宴款待一批出京師來的重要人物。哈:這小子真有閒情逸致。”
  風行烈向范良极苦笑道:“今次想不到青樓鬼混都不成了。”
  韓柏喜形于色道:“我本來早下決心不踏足怪花風月之地。今道就勉為其難吧!”
  戚長征把口中飯菜全噴了出來,喘著气道:“這沒膽的混賬小子!”
  荊城冷皺眉道:“那种場合怎樣和陳渲私談?”
  范良极笑道:“扮女人就行了。”
  荊城冷失聲道:“什么?”
  梁秋末忍著笑道:“你當陳渲的官署是不設防,又或你可登門造訪,到時隨机應變吧:六個腦袋加起來。怕都有半個翟雨時那么厲害吧!”
  韓柏道:“那里你有沒有相識的姑娘?”
  梁秋未興奮地道:“我差點便認了那里的鴇母孫大娘作契娘,你說我有沒有相熱的姑娘呢?唉:但這正是最令人煩惱的地方,她們想也能把我認出來。唔:我先我大娘研究一下,先行一步,你們再來吧!”說罷匆匆去了。
  五人待了片刻,付賬后离開酒館,按著梁秋末的指示,不一會到了气勢有若王侯巨宅的飄香舍前。
  戚長征熟頭熟路,一馬當先走了進去,看門的兩個龜奴尚未清楚來者何人,最富有的老賊頭已把兩綻元寶塞進他們手里,慷慨縱橫地道:“最好的廂房,最紅的姑娘!”
  龜奴們立即露出像見到天子那樣的卑恭神態,把這群人豪客迎進廳內,請他們坐下后斟茶游水,服侍周到。
  韓柏低聲向范良极道:“你好象比老戚更在行,是否常來偷食,還說練什么童子功哩!”
  范良极不屑地道:“若有銀兩。便處處都在行,小子跟著我見識吧。”
  接著神情一動道:“大家小心!”
  眾人剛听得有車馬駛進樓前的廣場里,聞言立收斂本身精气,裝作一番。
  幸好此時有兩名姿色庸俗的婢女來招呼他們登上二樓,他們后腳才离開。陳渲已領著七。八個人踏入廳內,其中三個赫然是韓府之戰浪棋云的劍下游魂“戰神”曲仙州、楞嚴和戚長征的大仇人宋玉。
  直至進入廂房,他們的心仍在狂跳著,想不到幸運至此,竟碰上了三條大魚。
  坐好后,五位花枝招展,姿色不俗的姑娘彩蝶般飛了進來,陪笑侍酒,彈箏唱曲,好不熱鬧。
  韓柏也不計較這些遠及不上家花的野花,展開風流手段,逗得笑聲震房。
  范良极為掩人耳目,運功改變了聲帶,亦妙語如珠,風趣非常。
  片晌后陳渲等的笑談聲隱隱由對上的廂房傳來,眾人大感愕然,心想又會這么巧的。
  失蹤了的梁秋未這時鑽進房來,指著樓上眨了眨眼睛,坐入其中一女的椅內,挨著她道:“都是自己人,說什么都不怕。”
  眾人這才恍然,知道一切均是出自這小子的安排。
  戚長征心切要拿宋玉,正要說話時,梁秋末打了個眼色道:“諸位大爺要小人安排的事,小人全都辦到,現在只喝酒作樂,千万別冷落了我們這些美人儿。”
  眾人大喜,与諸女喧鬧如前。
  范良极豎起靈耳,不過上面諸君只談風月。一句也沒有旁及其它事情,那陳渲和曲仙州顯然相當好色,弄得身邊的姑娘不住嬌歎不依。
  此時一個半老徐娘走了進來,同眾女打個手勢,其中三人兩個負責以簫笙伴奏,另一則開腔唱曲。
  曲樂聲遮掩中,經梁秋末介紹后,孫大娘坐下來道:“果然不出奴家所料,今晚陳渲和那苗鬼都會留宿,諸位准備怎辦呢?”接著向韓柏送了個媚眼道:“奴家聞公子大名久矣!”
  韓柏見她風韻猶存,暗忖雖及不上媚娘,但她可以經驗補夠,色迷迷地道:“我雖初見大娘,但巳好象是前世早相識了。”
  眾女一陣笑罵,怪他偏心。
  戚長征想起宋玉,再沒有了獵艷心情,冷冷道:“宋玉是我老戚的。”
  風行烈冷靜地道:“對方有什么高手?”
  梁秋末道:“現在樓內樓外只有陳渲的近衛和楞嚴的厂衛兵五十多人,不過楞嚴离去時,那些厂衛自然會跟他走的,曲仙州亦不須有人去保護他。”
  荊城冷道:“這樣不怕連累了大娘嗎?”
  孫大娘低聲道:“小秋辦事奴家最放心,他定能安排得事情看似与我們沒有絲毫關系。。不過諸位切莫忘了奴家和乖女儿們曾為你們辦過事哩!”
  梁秋未道:“放心吧:我自會照應大娘,好了:人手怎樣分配?小表王自然是去對付陳渲了。”
  戚長征冷冷道:“宋玉由我一手包辨,只要有人擋著楞嚴和他的厂衛便成。”
  范良极道:“這樣吧:小秋和小風助小戚,小柏儿和我負責宰了曲仙洲,小荊去找陳渲說話。哈:全部小子一齊出動,今趟真是精极了。”
  曲樂至此稍歇,眾人連忙繼續調笑喧鬧。
  六娘媚笑著去了。
  范良极喝出興頭來,不住和眾女猜拳賭酒,贏了便香臉蛋,輸了便獻上銀兩,眾女自是視這風趣的老頭如珠如寶。
  梁秋末笑道:“原來最愛來胡混的竟是他。”
  六娘恰于這刻回來,向各人打了個眼色。
  眾人心領神會。
  范良极、韓柏和荊城冷留了下來,其它人則“扶醉狂歌”去了。
  范韓荊三人在眾女簇擁下,隨著六娘來到后一進的宅院,彩燈映照中,四下安宁整洁,花木飄香。
  門后處有婢女相迎。遞上熱巾,侍候周詳。
  經過一道院門,到了一座廳堂處,六娘先使開女婢,然后把三人帶往二樓一間布置華麗的上房,指著与這座建物隔了一個小花園的兩幢小樓道:“這就是敝舍最紅的兩位姑娘小紅和大紅的香閨,待會他們兩人會到這里度夜。”又仔細說出了兩幢小樓的布置和婢女的數目。
  三人默記心中。
  荊城冷向身后諸女和六娘道:“待會我們會點上各位穴道,明天便可自行醒來,只會略感疲倦,請勿見怪。”
  六娘媚笑道:“我們能高攀上你們這些大貴人,睡個覺算什么回事呢?”一把扯著韓柏道:“橫豎也要等,公子過來陪奴家說說心事吧:也好掩人耳目。”
  韓柏大喜,用手肘了范良极一記,使了個暖昧的眼色,這才到了鄰房去。
  荊城冷哈哈一笑,點頭道:“說得好:正是掩人耳目。”也扯著其中兩女走了。
  剩下的三位姑娘一擁而上,看著老臉發紅的范良极。
  老賊頭忙掏出身上所有元寶,放在台上鄭重聲明道:“若各位小痹乖能令我保持對家中賢妻的忠貞,這副身家就全屬你們的了。”
  三女先是一呆,接著一陣歡呼,分銀去了。
  范良极松了一口气。要他背叛云清,縱是她不會知道。也休想他做得出。
  靠往窗台,透往目標的兩座小樓望過去,暗忖陳渲這小子重任在身,雖說要作陪客,終是貪圖逸樂之輩,只要動之以利害,那怕他不會屈服。
  看了一會,見到十多名大漢穿過小圍,往兩座小樓走去。
  范良极心中暗笑,憑你們這些低手。老子在你眼前走過也不會知道呢。
  笑語聲傳來,只見陳渲和曲仙洲各擁著一位美人儿,談笑著沿花園側的廊道,朝小樓走去。
  范良极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傅音過鄰房向韓柏道:“小柏儿快收工,正主儿來了。”
第29卷 月滿攔江

第一章 刺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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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楞嚴坐在馬車內,透瞧著這洞庭湖西最大府城的繁華夜景,內心卻冒起了一股難以排遣的寂寞和懊悔。
  假若肯拋下一切,隨陳玉真退隱山林,是否會快樂點呢?
  這二十多年來,為了應付朝廷繁重的工作和夜夜醉生夢死的生活方式,他的武技不進反退,精神修養被熏心的利欲破坏殆盡,大違師尊龐斑的訓誨。
  武昌韓府之戰,更使他的聲望地位受到無可彌補的打擊,也令他首次想到自己所選擇的一方說不定會輸掉這場爭霸天下的斗爭。
  現在應否遵從師尊的矚咐,立即引退?
  可是那怎么對得起大群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著自已的手下?
  想到這里,不由歎了一口气。
  “統領何故歎气?”
  楞嚴一震惊醒過來,望向身旁這臉如冠玉的天命教后起之秀宋玉,苦笑道:“宋兄弟仍是年輕,若你到了我這把年紀,當會知道沒由來亦可感触生情。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中情況雖因人而异,但無可否認不如意的事,總比快樂的事為多和使人更深刻難忘。”
  宋玉雙目透出嘲弄之色,故作恍然道:“楞統領怕是想起了陳貴妃吧!”
  楞嚴心內無名火起,眼前此子恃著与皇太后恭夫人的曖昧關系,气日張,一直想取他厂衛頭領之位而代之。目下故意提起陳貴妃,正是要揭他的瘡疤,以達到打擊傷害他的目的。
  冷笑一聲,正要答話時,兩股气勁破空的聲音,分別由左右凌空激傳而至。
  兩人同時色變。
  陳渲摟著美麗的大紅登上小樓,跨過門檻,來到布置清雅的小廳里,兩名跪迎的美婢起來殷勤侍候。
  大紅嫣然媚笑道:“陳大人請稍坐一會,奴家換了衣服再來侍候大人。”
  陳渲一把拉了她回來,擁入怀里,柔聲道:“只有一個條件!”話完俯頭親上她的櫻唇。
  大紅熱情如火地反應著。
  陳渲放開她時,這當紅的美妓既嬌且媚的狠狠橫他一眼,才花枝亂顫地笑著飄進帘幕低垂的閏房里。
  兩名美婢掩嘴偷笑。
  陳渲色心大動,摟著兩婢擠坐入太師椅里。
  兩女假意掙扎一番后,才馴服地各坐一腿,把他纏個結實。
  窗台放著的鮮花送來陣陣清香。
  陳渲整個人松弛下來,享受著這兩個月來從未有之的平靜。
  大戰之前,尤需眼前這种醉生夢死的刺激和調劑。
  黃州府一戰的敗績,對他的自信造成致命的打擊。怒蛟幫那种靈活的戰術和莫可抗御的攻擊力,已使他這個長于盛世的新一代戰將心膽俱寒。
  他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和兩婢胡混著,只希望能借此拋開一切煩惱和恐懼。
  大紅微喘著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陳大人,奴家在等你哩!”
  陳渲哈哈一笑,推開臉紅耳赤的兩婢,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掀帘進去時,赫然發覺房內多了個小鬼王荊城冷,正悠然坐在一張椅上,含笑看著他。
  陳渲全身血液轉冷,手握到劍柄上,卻不敢進擊或退走。
  對方那遠近皆宜的鬼王鞭雖未見在手,可是气勢卻緊緊遙制著他,若他有任何异動,例如呼喊手下進來援手,必會惹來對方毫不留情的凌厲攻擊。
  大紅赤裸的肉体橫陳榻上,竟為這對峙的形勢滲添了無限春色。
  荊城冷微笑道:“陳大人請坐,城冷既敢來此,自然有足夠的力量,不怕大人的反擊,何不彼此暫罷干戈,好好一談。”
  陳渲提起了的心放了下來,苦笑道:“城冷你好!”坐到他對面的椅子內。
  荊城冷淡淡道:“多餘的話我不說了,陳大人當然清楚敝師相人的眼光。現在大人眼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和天命教的妖孽玉石俱焚,另一是助燕王打天下,便可繼續像眼前般過著榮華顯貴的美好生活,如何取舍,大人一語可決。”說罷微笑著看了眼床上那大紅動人的肉体。
  陳渲的心立時霍霍躍動,手心冒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范韓兩人掩護小鬼王登上大紅的小樓后,藏身在一棵大樹上,虎視眈眈監視著另一座小樓。
  韓柏傳音道:“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沖入樓內,把曲仙州送回老家去,干淨利落。”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你當自己是浪翻云嗎?誰在那种情況下,都會拚命逃走,只要藉手下侍從擋上一擋,曲老怪便可逃之夭夭,多點耐性吧!”
  韓柏想想亦是道理,以曲仙州那种級數的高手,只要有人接近,必會生出感應,除非在男女交歡的緊張時刻,警戒才會稍稍松弛,那應就是動手的最佳時刻了。
  只恨這凶人現正在樓下廳堂和小紅調笑著,仍沒有登榻尋樂的意思,此君倒懂得享受在彈那調調儿前的情趣。
  想到這里,耳內傳來小鬼王的聲音道:“可以進來了!”
  兩人大喜,覷准机會,閃電般橫過大樹和小樓間丈許的距离,穿窗而入。
  楞嚴乃龐斑門徒,識見高明,只憑由兩方來人的气勢和勁气,立知刺客乃絕頂高手,他雖有一拚之力,可是宋玉卻絕捱不了多久,在這种環境下,雖有三十多名厂衛高手護駕,但對方定有人在旁牽制,若讓另一刺客得有間隙聯手對付自己時,恐怕性命難保。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划過心底時,他已一掌拍在正拔出長劍,弓身而起的宋玉背上,自己則撞破廂頂,到了半空處。
  戚長征此時人刀合一,心神完全專注在車廂內的兩人處。
  他由屋檐扑下,气勢加虹,有信心可一刀劈入車廂內,取敵之命。
  那知“砰”的一聲,木屑激飛中,宋玉炮彈般沖破車廂而出,往自己直送過來,還帶著一臉惊惶,戚長征大喜過望,暴喝一聲,刀化長虹,照著宋玉當頭疾劈。
  由另一邊飛扑而至的風行烈,驟見楞嚴破車頂而出,丈二紅槍一擺,腳下疾點在其中一名厂衛的頭頂處,往上騰升,槍光飛,凌空追擊對手。
  那個被風行烈硬生生踏斃的倒霉厂衛尚未掉到地上時,宋玉的長劍与楞嚴的一對奪神刺,已分別与戚長征的天兵寶刀和風行烈的丈二紅槍對上了,發出一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響。
  “蓬!”
  那名厂衛墮在地上。
  此時三十多名隨侍的厂衛,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紛紛躍离馬背,赶來應付敵人。
  由后方掩過來的梁秋末。兩手連揮,夾在指隙間的八把飛刀,像八道閃電般往厂衛們電射過去,狠辣無比。
  街上的行人突然惊覺街心處發生兵凶戰危的情況,嘩然走避,亂成一片。加上戰馬跳躍惊呼,有如天災忽臨。
  宋玉連咒罵楞嚴的空閒亦不出來時,手中長劍与天兵寶刀毫無花假的硬拚了一記,只覺洪水般涌來的先天真勁,透劍而入,胸口如受雷擊,鮮血狂噴而出,倒撞而回,由先前被自己沖開了的車壁跌回車廂內,還剛好坐在剛才的位置上。
  戚長征亦被反震之力帶得凌空翻了個筋斗,才足踏實地,刀光連閃,迫退了兩名扑來的厂衛后,往宋玉追去。
  風行烈則盡展絕藝,使出燎原槍法的“絞槍式”。
  楞嚴見來人中有風行烈和戚長征,知道不妙,使出龐斑教下的救命絕技,雙刺交擊,借力往后方屋檐飛退開去,并大喝道:“風緊!扯呼啦!”
  秋末出手,分頭作鳥獸散。
  宋玉剛撞破另一方廂壁,滾落地面時,馬車因車夫溜掉而往前奔出,使戚長征暢通無阻地迫至身前。
  風行烈知道追殺楞嚴亦只是白費气力,暗贊一聲,落到宋玉身后,形成夾擊之勢。
  戚長征忽地停刀凝身,屹然不動,雙目射出利箭般的光芒,虎視著滿嘴血污,剛勉力爬了起來的宋玉。
  梁秋末躍上屋檐,監視著遠近的情況。
  宋玉的五髒六腑像翻轉了過來般,以劍支地,爭取回气的一刻。
  戚長征冷冷道:“剛才的一刀是老子本人的見面禮,接著的一刀,則是代慧芷轉贈給你的大禮,以作解除婚約的賠償。”
  宋玉兩眼一陣亂轉,終放棄了突圍逃走的妄想,喘著气道:“慧芷的事,宋玉只是個受命行事的人。若兩位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宋玉必有所報。白教主和解符護教都來了,我可以提供所有机密情報,戚兄可把在下關禁起來,待驗證所言皆實后,才依約釋放在下。”
  戚長征點頭道:“說吧!老子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
  宋玉想不到他這么好相与,大喜過望,張口要說話時,忽覺不對。戚長征的腳已閃電踢出,正中他下陰。
  宋玉离地拋飛,越過了風行烈頭頂,重重掉在行人道處,七孔流血而亡。
  戚長征若無其事道:“他袖內暗藏火器,正待施放,橫豎他要騙我,我便騙回他一次,兩下扯平。”
  風行烈回頭望向宋玉的身,只見他兩眼瞪大,死不瞑目。
  曲仙州正与小紅飲酒作樂,興高采烈時,外面傳來男子的聲音道:“曲仙州!快給本浪子滾出來,來個單打獨斗,一決雌雄!”
  曲仙洲大訝,為何听不到已方高手的聲音呢?駭然道:“浪翻云何在?”
  小樓外的韓柏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唉,不過我真希望有牛刀來幫手,快給我滾出來受死吧。”
  曲仙洲听到浪翻云沒有來,放下心事。暗忖沒有浪翻云在,對方若作圍攻,他便逃之夭夭,假設只是韓柏一人,就順手宰了他,也好挽回那晚在武昌給浪翻云殺得落荒鼠竄的受損顏面。推開嚇得臉青白的小紅,取過數十年与他形影不离的流星,昂然步出小樓。
  燈火映照中,韓柏手提鷹刀,站在小樓外的草坪上,笑嘻嘻看著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曲仙洲環目四顧,同時展開察查的秘技,判斷出沒有其它敵人隱伺一旁后,兩眼精芒閃起,冷然道:“原來陳渲是內奸,這算是個對付曲某的陷阱了。”
  韓柏那有閒情跟他磨嘴,又從陳渲口中听得白芳華、解符等人都來了,更不容讓對方有喘息時間,大喝道:“你不是想收抬我嗎?看看你有否那個本領了。”
  跨前一步,鷹刀出一片刀光,往曲仙州潮水般涌去。
  曲仙州冷哼一聲,刷地橫移,到了兩座小樓間的園林里。
  韓柏刀化長虹,緊追而至。
  曲仙州感到對方刀勢似与天地融渾無間,全無斧鑿之痕,那种無隙可尋的感覺,比之赤尊信更使他惊懍。狂喝一聲,流星左右揮擊,登時響起連串鏗鏘清音。
  韓柏給他震得虎口生痛,忙運起捱打神功,把對方重兵器傳來的勁力巧妙化去。
  刀來往,兩人遠攻近閃,瞬那間交換了十多招。
  曲仙州愈打愈惊,初時欺對方稚嫩,及不上自己數十年的深厚功力,故一上場就以硬拚的手法,要損耗對手的真元。豈知十多招下來,這小子的內气有若長江大河,源源不絕,生生不息,不但無有衰竭,還不住加強,這种情況,他生平尚是首次遇上。魔种竟可厲害至此。
  騖魂未定時,后面破空之聲傳來。
  曲仙州大吃一惊,看也不看,施出壓箱底本領,把右手流星使得像繡花針般靈活,破入韓柏的空門里,硬將對方迫退數步。左手反打后方。
  “當!”
  盜命与流星硬拚了一記。
  范良极哈哈一笑,凌空飛起,左腳卻順勢踢往他腦后。
  韓柏鷹刀急划,人隨刀走,往他直撞過去。
  曲仙州感到韓柏的意志和力量,全集中到這一刀之上,气勢之盛,實到了無以复加的地步。雖明知若是躲閃開去,必會陷于苦戰之局,那時想逃都逃不了,但卻再沒有他選擇的餘地,左右兩幻起一片光幕,同時橫移開去。大喝道:“不是說好要單打獨斗嗎?算什么英雄?”
  范良极凌空再翻一個筋斗,大笑道:“那小子從來不講口齒,更絕非什么英雄好漢,曲老怪你不帶眼識人,怪得誰來。”一當頭往他打下。
  韓柏亦笑道:“你們十多人打浪大俠一個又怎么算?還說本大俠不是英雄,笑死人了。”
  此消彼長下,鷹刀寒光暴漲,連續七刀劈上了對方的流星。
  對著此雙無賴活寶,曲仙州連后悔發怒的餘暇亦欠奉,只有拚死抵擋著。
  他的銳气早挫于覆雨劍下。若換了往日,說不定會以命搏命,希冀能死里逃生。這刻卻節節退守,屈服于兩人有若千軍万馬迎頭殺來的惊人攻勢下,再無還手之力。
  范良极此時落回地上,在曲仙州四周鬼魅般閃移,盜命欺他要應付韓柏气勢如虹的刀勢,雨點般攻至。
  韓柏愈戰愈勇,一股前所末有的奇异感覺涌上心頭。
  他不但忘了戰局以外的一切事物,甚至把自己也忘掉了,生死再不放在心頭,神与意合,意与神守,眼中除了敵手外,再無他物。
  靈覺無限地擴闊,至乎可感受到敵手的意向和情況。
  倏地收刀立正。
  揆以常理,曲仙州好應立時逃走,憑范良极的盜命,絕阻礙不了他。
  可是他卻感到韓柏的鷹刀,透出一股凌厲無匹的森寒殺气,遙遙制著自已,不但不敢輕舉妄動,還要凝聚起全身力量來,准備應付韓柏的攻擊。
  范良极大笑道:“好柏儿快來!”施出渾身解數,殺得曲仙洲又忙于分神應付,此時只恨父母生少了他一只手。
  高手相拚,一落在下風,便极難平反,曲仙州正陷于這种劣勢里。
  韓柏一聲低吟,整個人脫胎換骨般變得威猛無倫,跨開大步,鷹刀高舉過頭,往曲仙州迫去。
  曲仙洲只瞥了他一眼,立即心中發毛,感覺上像是赤尊信人死复生,正來繼續進行他們間那未分胜負的一戰。
  韓柏的腳步落到草地上,只是發出“沙沙”微響,可是听入曲仙州耳內,卻像是死神的催命符,比戰鼓雷鳴,万馬奔騰的聲勢更令他惊心動魄。
  韓柏此時無人無我,至靜至极,与万物冥合為一。
  戰神圖錄再沒有如昔日般紛至沓來,而是与他精神合成一体,再沒有彼我之分。
  無論舉手投足,均合乎天地之理,再不用費神思考,徒扰心神。
  連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得窺鷹刀內戰神圖錄的秘密后,到了此刻他才能完全消化,据為己有。
  這過程是不自覺的,若一旦用心思索,反落在后天下乘境界。韓柏因生性隨遇而安,除美女外再無他求,反在無意中臻此刀道至境。
  韓柏大喝道:“老賊頭讓路!本浪子大俠來了!”
  鷹刀疾出,确有足令万馬黯聲,三軍辟易之勢。
  范良极再攻一,才往后移開。
  曲仙州已完全在鷹刀的殺气籠罩里,欲逃不能,惟有收攝心神,流星揮出,气勢亦是威猛之极。
  韓柏此刻的气勢剛蓄至頂峰,大吼一聲,鷹刀化為精光耀目的芒虹,鳥翔魚落般往曲仙州電射而去,卻出奇地沒有發出任何破風之音。
  曲仙州曉得對方這一刀已臻刀道至境,除了硬拚一途,再無化解之法,振起被兩人消耗了過半的功力,全力反擊。
  “當”的一聲,火星四濺。
  韓柏羽毛般往后飄飛。
  曲仙洲穩站原地,腳步不移,兩輕提胸前,虎視著對手。
  韓柏退近兩丈,才卓然傲立,与對方一點不讓地對瞧著。
  “砰砰!”兩聲,流星先后掉到地上。
  曲仙洲眼神轉暗,面如金紙。
  “鏘!”
  刀回鞘內。
  曲仙州如響斯應,仰身倒跌,氣絕斃命。
第二章 絕世媚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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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德府。
  在城北一所豪宅里,白芳華、解符、楞嚴、謝峰等人,正收集著從各方傳來有關敵況的消息。
  武昌韓府一戰,使他們遭受到最嚴重的挫折和打擊,失了一批無可替代的高手和厂衛。
  浪翻云和怒蛟幫的聲望更被推上了新的巔峰。
  很多本已接受朝廷招聘的有份量江湖人物和幫會門派,紛作觀望退縮。
  若再讓怒蛟幫奪回怒蛟島,后果將更不堪想象。
  怒蛟幫勢力日漸膨脹,朝廷的主力又擺在應付燕王的北軍處,所以白芳華雖內傷未愈,仍不得不赶來常德主持大局。此事极端隱密,豈知到常德才兩天,敵人竟摸上門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刺殺了曲仙州和宋玉,怎不教他們心膽俱寒。
  解符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眾人知他不但不能從忘情師太的掌傷中复元過來,還在不住惡化,心情更是重如鉛墜。
  待他咳罷,白芳華沉著臉向手下問道:“陳大人為何仍沒有來呢?”
  手下回應道:“我們三次派人去催他到來商議,他都推說正忙于布置緝拿反賊,最后一次我們連見他一面都不得其門而入。”
  白芳華失聲道:“不好,陳渲要造反了!”
  眾人無不色變。
  今趟他們到常德的厂衛高手,人數只有二千,假若陳渲造反、對著這种握有兵權的重將,他們不要說反擊,連自保都成疑問。
  愣嚴動容道:“教主之言极有道理,否則我們怎會完全找不到反賊的蹤影。”
  謝峰道:“先發制人,我們立即把陳渲拿下,褫奪兵權。遲則恐情況更趨惡劣。”
  白芳華望往窗外微明的天色,歎了一口气道:“我們遲了,一晚工夫,陳渲應可把整個常德的本地官員將領策反,而且他們有韓柏等在背后撐腰,我們拿什么去和他們硬碰。”
  沉默片晌后,望向解符道:“符老!你可以教芳華怎辦嗎?”
  解符蒼白的臉容現出一個梟雄气短的苦笑,沉吟道:“我們應立即由陸路离開,到龍陽召集人馬,看准形勢再作決定。”
  白芳華輕歎道:“武昌一戰,使我們优勢盡失,還累得齊泰的水師變成了孤軍。今趟能否有命离開常德,仍是未知之數哩!你們立即動程,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眾人聞語,盡皆愕然。
  常德府最大的碼頭處,江邊船舶無數,岸上鬧哄哄的,大批腳夫正起卸著貨物,加上許多候船的商旅客人,更顯一片都邑的繁忙景象。
  在檣桅如林的湖岸處,泊了數艘水師巨艦,那處的江岸由明軍把守,不准任何人接近。
  遠方可見水師船艦穿梭巡邏,气氛緊張。
  泊岸的樓船巨艦,其中之一是陳渲的帥船,韓柏等人就是躲在那里等候消息。
  眾人正在船艙內吃早點時,陳渲匆匆回來,喜道:“沒有問題了,我跟屬下提說起來,原來人人均看好燕王和貴幫,只是平時咽在心里吧了!”
  荊城冷笑著迎他入座,道:“陳大人辛苦了,忙了整晚,先坐下吃點東西吧。”
  陳渲現時那來胃口,急接著道:“白教主他們已猜到我出了問題,天亮時悄悄离開,我看他們是要潛到龍陽,若我們立即由水路赶去,保證可赶在他們前頭,先一步控制龍陽,再布局予他們迎頭痛擊。”
  風行烈正要說話,陳渲的副將查石林神色古怪地匆匆進來道:“白芳華來了,刻下正在碼頭處,說要見忠勤伯一面。”
  各人全呆了起來。
  范良极冷笑道:“這妖女又不知要玩什么把戲了?”
  戚長征霍然道:“讓我立即出去把她宰掉,你們負責抓著小柏。”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韓柏處時,這小子苦笑道:“諸位大人大哥英雄好漢,請高抬貴手,我看她此來是沒有惡意的,我會小心防備的了。嘿!听听她有什么話說也是好的。”
  范良极怒道:“說不定她有什么同歸于盡的想法,要与你玉石俱焚,那時我怎向諸位乖妹子交待?”
  荊城冷笑道:“范前輩放心好了,白芳華終是對小柏餘情未了,何況現在即使除去小柏,亦影響不了大局。她實在無須如此不智,照我看她是來從事交易居多。”
  戚長征嘿然道:“餘情未了就更糟,女人愛起一個男人來,絕對沒有理性可言,若她抱著殉情的心,小柏……哎喲!”下面給韓柏重重踩了一腳。
  韓柏長身而起,抱拳道:“各位万勿忘了本浪子福大命大,否則鬼王怎會把女儿放心給我。荊師兄就是明白此點,才肯讓我去与這妖女周旋。請了!”
  眾人為之語塞,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艙門外。
  离開艙廳,韓柏立即加快腳步,到船頭時,見到岸上的白芳華在十多名衛士的監視下,正微笑地向他揮手,心中一熱,飛身落船,來到白芳華身前。
  這姣艷的美女沒有半點芥蒂的樣儿,欣然迎了上來,一把挽著他的手臂,情意綿綿地道:“韓柏!陪人家隨意逛逛好嗎?”
  韓柏待要答應時,陳渲手下里一名頭領模樣的大漢道:“忠勤伯!你們有什么話,在這里說不是更方便嗎?”
  韓柏笑道:“我和白教主相識多時,很多話是不方便當眾說的,嘻!我們去了,千万不要跟來偷听。”
  陳渲的手下無可奈何,惟有看著兩人消失在人潮里。
  兩人默默無言,在沿著碼頭繁華熱鬧的大街緩緩走著,女的生得百媚千嬌,男的則軒昂清奇,彼此又是態度親,途人無不側目。
  白芳華拉著他轉進了一條僻靜的橫街,再閃入一間屋子的后園內,幽幽一歎道:“為何人家曾多番想害你,你仍對人家那么好和信任呢?”
  韓柏坦言道:“或者是你生得那么標致動人,又那么懂得哄我開心吧,給你暗算時确是很不高興,不過轉眼又忘了,只會想著你諸般好處。”
  白芳華失笑道:“你的好夢瑤不是警告過你說我這妖女不可靠嗎?你敢不听她的話?”
  韓柏探手過去摟著她的蠻腰,在院落間一片宁靜的竹林邊一方大石上坐了下來,吻了她臉蛋道:“小寶貝今天來找我有什么心事話儿請快說出來吧。須知我是要保證你不會暗算我,老賊頭他們才肯放我來見你的。好寶貝千万不要令我失望,否則以后本浪子休想在老賊頭前挺胸做人了。”
  白芳華笑得花枝亂顫,橫他一眼道:“唉!現在殺了你亦于事無補,何況人家怎舍得害你?連番鎩羽,芳華早心灰意泠,什么都提不起勁了。”
  韓柏訝道:“單玉如既選你為掌門,定不會看錯人,怎會略遇挫折,立即一蹶不振,你是否又想騙我?”
  白芳華軟弱地緊挨著他,苦笑道:“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只是師傅的一只棋子,被她利用來扶持女儿和孫子。以前師傅健在時,一切矛盾都給硬壓下去,現在師傅死了,恭夫人母憑子貴,那還把我們放在眼內!若非我們仍有利用价值,早給她像割毒瘤般去掉了。秦夢瑤真厲害,看准了師傅的用心,要殺了她才施施然回靜齋修她的鬼道行,對我們說那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唉!天下間除龐斑和浪翻云外,還有誰可作她的對手呢?”
  韓柏從沒想過秦夢瑤厲害的一面,听白芳華提起,回心一想,确是道理。這“仙子”行事雖似輕描淡寫,但著著均暗含深意,只看她智退紅日法王,說服了方夜羽和朱元璋,解散了八派聯盟,定計除掉單玉如,數日間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雖不若浪翻云般大敗群魔的風光,但正合“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那無跡胜有跡之道。
  嘿!這么厲害的人物,竟還是老子我的好嬌妻。唉!可惜她終是走了。
  白芳華看到他沾沾自喜的樣子,醋意大發道:“不准你和人家在一起時想著別的女人!”
  韓柏嚇了一跳,賠笑道:“不要多心,我只是心中贊你看得透徹而已。”旋又訝然道。“芳華是否想脫离天命教,改為歸順我們?”
  白芳華“噗哧”笑道:“若我歸降,你肯娶我嗎?”
  韓柏想起虛夜月諸女,眉頭大皺道:“嘿!這個嘛……”
  白芳華神色一黯,歎道:“芳華若是愛你,怎會令你為難,事實上人家如今連嫁你都提不起勁頭來,更沒有顏臉再見月儿和鬼王,今次人家來是想向愛郎道別,從此退隱山林,再不理明室的內爭了。”
  韓柏大喜,把她抱個滿怀,笑道:“那我就再無挂慮了。”
  白芳華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久久才嬌喘地嗔道:“你還何須那么緊張提防?人家內傷未愈,根本想害你都沒有那本領呢。”
  韓柏老臉不紅地道:“白小姐慣了談笑用兵,愈是熱情,愈是危險,否則我早抱了你到床上去,一償宿愿了。”
  白芳華歎气道:“芳華只好怪自已過往行為差劣,待將來燕王得天下后,人家再悄悄來找你偷情好嗎?那時再沒有利害沖突,芳華將可享受韓郎的盡情恩寵。”
  韓柏訝道:“原來連你也不看好允?”
  白芳華不屑地道:“恭夫人寵信齊泰和黃子澄,允則少不更事,明明陣腳未穩,卻冒險急進。若芳華可以操持,怎也要等到攔江之戰后才會動手。那時天下盡在自己手里,那還懼燕王和區區一個怒蚊幫呢?現在卻是正面沖突,恰是以己之短敵之長,進退失据,當怒蛟幫奪回怒蛟島后,胜負之勢已定,燕王攻入金陵,只是遲早的問題吧。”
  韓柏恍然大悟,說到底白芳華仍是一個重視自身利益的人,見到事不可為,故來向自已表白退隱的立場,在這种情況下,難道還好意思追襲她嗎?
  若她不是受了傷,怕仍不會如此低聲下气。
  想歸這么想,但心中仍大起怜惜之意,撫著她香背道:“你內傷未愈,為何仍要長途跋涉到這里來呢?”
  白芳華苦笑道:“這正是恭夫人令人意冷心灰的地方。芳華這傷勢非常嚴重,沒有一年半載,休想复元。唉,韓郎那天在皇宮為何要饒芳華一命呢?當時我死了不是更干淨嗎?”
  韓柏柔聲道:“我現在真的相信你肯退出這場斗爭了。但你是否就這么一走了之,不再理會解符楞嚴他們呢?”
  白芳華輕輕道:“我曾和解師叔商量過,他中了忘情師太那一掌后,功力不住減退,起了退隱之心,希望能療治傷勢。愣嚴則因陳玉真离他而去,万念俱灰,每天都在后悔為何不及早拋開一切,伴她終老山林。只要韓郎大發慈悲,放他們一馬,芳華再無牽挂,亦盡了道義上的責任。”
  韓柏心念電轉,判斷著她說話的可靠性。
  他們本定下策略,決計不教這批敵人有机會活著返回京師,若答應了白芳華的要求,倘將來發覺又是給她騙了,自己的大號怕要改為“笨蛋”韓柏了。
  這美女真真假假,确令人無從捉摸。
  白芳華拉著他站了起來,苦笑道:“若人家真是騙你,就讓芳華再騙這最后一次好嗎?”
  韓柏頹然道:“好吧!難道我能忍心看著你被人殺死嗎?”
  白芳華重投入他怀里,兩手纏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芳華很開心,但卻不是因你答應了人家的要求,而是芳華知道你仍像以前般痛惜她哩!”
  韓柏啼笑皆非道:“若有人在旁偷听我們的說話,定以為我是個負心漢。”
  話猶未已,耳邊響起范良极嘲諷的傳音道:“你雖非負心漢,但卻是個大蠢材。”
  白芳華看他神色古怪,笑道:“是否范大哥來了?”
  范良极倏地由樹上躍了下來,到了兩人身旁冷笑道:“老子福薄,并沒有你這好妹子。”
  白芳華依依不舍地离開了韓柏,淡然自若道:“范大哥動手吧?芳華絕不反抗。”
  范良极頹然歎了口气,伸手按著韓柏肩膊,搖頭道:“你殺我,我殺你,卻是何苦來由?白教主請動蓮駕吧。”頓了頓又道:“有銀兩使用嗎?”
  白芳華欣然點頭,開顏道:“由今天開始,天命教就此銷聲匿跡,當有一天芳華抵受不了思念之苦時,再來尋你們吧。”
  提气聳身,飄然落在竹林外一堵圍牆上,再回身施禮道:“芳華以前多有得罪,請兩位大人大量,勿要見怪。”
  一閃不見。
  韓柏呆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百感交集。
  范良极贊歎道:“白芳華真的了不起,一知事不可為,立即急流勇退,這才是真正的大智大慧。”
  韓柏愕然道:“你還是第一次沒數說她的不是。”
  范良极苦笑道:“她的媚術已超越了單玉如,就算明知她在騙人,我們也要心甘情愿被騙。正如現在我真的信了她會退出這場戰爭,變成了和你同流合污的蠢蛋。”
  韓柏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和你這小老頭混确是痛快事。嘻!沒有多少斤兩,那能招得美人儿來騙你的財和本浪子的色,而且遍得這般痛快!”
  范良极捧腹狂笑起來。
  韓柏拖著他的瘦手,拉著他走出林外。
  兩人哼著輕松的調子,喝醉了酒般朝碼頭走回去。
  陳渲的叛變,震動朝野。
  允手上最龐大的水師船隊,由此落入了燕王手內,剩下的水上實力,再不足以控制長江,怒蛟島上的齊泰,更是孤立無援。而京師則無長江之險可恃了。
  白芳華今次果然言而有信,与解符分別退隱山林,不知所蹤。楞嚴因連番失利,又遭恭夫人和允的近臣排擠,終遵從乃師叮囑,拋棄一切,往尋陳玉真。他手下的厂衛自作鳥獸散,有些更投向了以怒蛟幫為首的聯軍。只有謝峰一人領著七百多人逃返京師。允大怒之下革了謝峰禁衛統領之職,從此投閒置散,再不重用。
  長白派至此一蹶不振,聲望如江河下瀉,成為江湖嘲諷鄙屑的對象。
  現在允把希望全寄托在李景隆的北伐大軍上。
  這天命教僅餘的元老手持圣旨赶赴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殘兵敗將,并檄調各路軍馬,得五十万人,進駐河間,實力驟增下,對比著燕王約二十万的軍力,表面強弱怒殊,儼然聲勢大振,有一舉盡啟燕軍之威勢。
  同一時間,遼東鎮將吳高奉允之命,率師攻打永平的燕軍,牽制燕王,讓李景隆的大軍得以直扑順天,攻克燕王的根据地。
  軍情告急下,這天在順天燕王府內,燕王召集重臣大將,听取剛來到的葉素冬奉上的珍貴情報。陳令方這時成了燕王心腹,故有資格出席會議。与座者還有僧道衍、謝廷石、張玉,另一猛將譚淵和燕王最得力的兩個儿子小燕王朱高熾和朱高煦。
  葉素冬詳細分析了李景隆大軍的實力后,各人均面有憂色。
  只有僧道衍臉帶笑意。燕王奇道:“敵人勢力大增,李景隆又其奸似鬼,為何道衍你仍像有恃無恐的樣子。”
  僧道衍微笑道:“李景隆手上的實力,看來的确似比耿炳文強了很多,但其實卻是處處充滿弱點破綻。”
  燕王大喜問之。
  僧道衍從容道:“首先是軍內近半均為耿炳文的殘兵敗將,士气早喪,而其餘則是倉卒由各地調來的軍旅,全無斗志加上李景隆一直是文官,在軍隊里毫無威望可言,在這謠言滿天飛的時刻,無論他們有多少人,亦難免上下异心,此乃兵家大忌,對方似強直弱。”
  張玉點頭道:“僧先生所言甚是,允現在對所有与西宁派和鬼王有關系的人,均非常顧忌,主要軍兵將領均由南方抽謂過來,又設立重重規限,務使將不專兵,使難以學陳渲般猝然叛變。但這卻大大削弱了軍令的效率,指揮失調,進一步打擊了李景隆軍的士气。”
  燕王笑道:“照素冬所言,李景隆今趟求胜心切,糧草未足便倉卒北來,如此躁急冒進,正是另一大忌。”
  陳令方仍憂心忡忡道:“問題是遼東來的吳高大軍近二十万正迫近永平,若永平失守,我們等若被斬了一條手臂,那還能應付李景隆這奸賊。”
  燕王對陳令方顯然极為寵愛,事實上自陳令方這長于內政實務的人到來后,大事興革,把順天府弄得井井有條,政令清明,甚得燕王歡心。遂溫和地道:“讓我們再听听道衍的奇謀妙計。”
  僧道衍微笑道:“陳公請放心,不量險易,深入趨利,乃兵家大忌。我們的順天府上承元人百年建設的餘蔭,牆高壁厚,防守上全無破綻可尋。李景隆想打硬仗嗎?我們偏不如他所愿。只要拖得几個月,順天早寒,南卒不能抵冒霜雪,兼又遠离本土,任他人數再多,亦只是不堪一擊之兵。”
  燕王哈哈大笑道:“只此數點,本王可斷言李軍必敗。就讓本王親自督師,解永平之圍。李景隆聞得本王离京,必以為有机可乘,直薄而來。”
  轉向朱高熾道:“順天就交給高熾,李景隆來時,只可堅守,万勿出戰,同時把防守城外的所有兵馬全撤回來,避免無謂損失。只要你能守到本王由永平還師之日,那時李景隆前有久逸之師,后有我銳气方殷之旅,讓我看他怎能逃過此劫。”
  僧道衍道:“道衍請燕王允准,留下助小王爺守順天。”
  燕王點頭同意后,問起怒蛟幫的情況,葉素冬一一笞了。
  謝廷石得意地道:“我這四弟确是福將,所到處都捷報頻傳,其勢有若破竹。”
  燕王想起韓柏,露出笑意。
  朱高熾雖仍是心中不大舒服,不過現在韓柏正為他切身的利益出力,虛夜月一事早成定局,仇根之心早淡多了。
  僧道衍贊歎道:“最厲害的是翟雨時,連施巧計,多方陷敵,若能与他把盞夜話,實是人生快事。”言下充盈著惺惺相惜之意。
  朱高煦道:“怒蛟幫現在縱橫長江,為何仍不把怒蛟島收复,以培聲勢?”
  燕王微笑道:“這正是翟雨時高明之處,反以怒蚊島讓齊泰泥足深陷,若齊泰懂得放棄怒蛟島,退守岳州,不但武昌和黃州可保不失,反使怒蛟幫陷入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呢。”
  僧道衍點頭道:“長江乃京師的命脈,現在卻給怒蛟幫截斷了,使江南丰饒的物資不能運往京師,否則今次李景隆就不會有糧草缺乏的問題。最要命是我們因此而聲勢大振,士气如虹,允則每天都在擔心有人會變節。”
  陳今方問葉素冬道:“削藩之事,允有沒有新的行動。”
  葉素冬答道:“自耿炳文失利后,允不但暫緩削藩,還派出特使,与其它藩王修好,不過人人都在觀望形勢,只有宁王權似乎有點意動,真不知他為何竟蠢得會信任允。”
  燕王微笑道:“此事本王知之甚詳,待本王擊敗吳高之兵后,順道率軍馳赴大宁,他不仁我不義,沒什么話好說的了。”
  如此一說,葉素冬便知宁王權的手下里有人与燕王暗通款曲,放下心事。
  燕王長身而起,豪气大發道:“我們立即提師前赴永平,回來時,小柏和行烈等都應來探望本王了。”
  又向陳令方道:“我們這里的几條名泉絕不下于仙飲泉的水質,陳卿家給我送百來泉水到小怒蛟去給女酒神釀酒,好教收复怒蛟島后,浪翻云有更精采的清溪流泉醫治酒虫,順祝他在攔江之戰立威天下,一舒我大明武林長期被龐斑壓得透不過來的悶气。”
  眾人轟然應和,士气如虹。
  胜利之路雖仍遙遠,但他們卻正朝那方向邁進著。
第三章 船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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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渲的水師投順后,聯軍實力大增,且無后顧之憂,遂全力圍困攻打怒蛟島。
  翟雨時好整以暇,日夜扰擊怒蛟島的明軍,然后隅三兩日則來一次劇攻,逐分逐寸瓦解敵人的防御設施和削弱對方的士气。
  這晚凌戰天剛率人潛水破坏了敵人靠岸的一個木柵,回到帥船時,在常德盤桓了十多天的韓柏等人剛好抵達。
  在翟雨時的主持下,聯軍所有將領舉行了反攻怒蛟島前最重要的會議。
  圍桌坐好后,戚長征向翟雨時和上官鷹打趣道:“算你們吧!待我回來才動手。”
  上官鷹哂道:“你有那么大臉子嗎?只是因雨時另有打算,才讓齊泰多呼吸兩口气。”
  眾人聞言起哄,鬧成一片。
  老杰笑道:“現在怒蛟島上齊泰和胡節的軍隊兵倦將疲,又給封鎖了對外的所有交通傳訊,每日都大量消耗著糧草,除了苦待援軍和糧食增援外,只有束手待斃一途。若如此下去,不出數月我們將可不費一兵半卒,把怒蛟島收复回來。”
  戚長征奮然道:“誰還有耐性去等,不是說有兩條進島的秘道未被發現嗎?只要讓我帶人潛到島上,來個內外夾攻,不出几個時辰就可坐在齊泰的身上喝酒了。”
  凌戰天歎道:“幸好今趟發號施令的人不是你這小鬼頭,否則吃了敗仗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這分明是齊泰布下的釣餌,你還要吞進去嗎?”
  戚長征最怕凌戰天和浪翻云,立即乖乖閉嘴。
  范良极笑道:“翟帥有凌兄在背后撐腰,戚小儿你態度上最好恭順點。”
  風行烈笑道:“還是由翟兄說出胸里那籌措定當的妙策吧!”
  韓柏鼓掌道:“讓我們給他這軍師爺來一點掌聲!”
  昂人大笑起哄,若有不知情的旁人听到,定以為他們在猜拳斗酒,誰想得到竟是有關爭霸天下的大事。
  翟雨時失笑道:“柏兄最是逗趣。”接著清清喉嚨,干咳一聲才肅容道:“自荊兄到了常德去,我們把對怒蛟島的封鎖增強至极限,使齊泰完全斷絕了對外界的音訊,這么做只為了一個目的,就是令齊泰和胡節懵然不知陳渲已到我們的一方……”
  眾人登時明白過來,無不拍腿叫絕。
  莉城冷歎道:“難怪雨時早先命陳渲的水師不要接近怒蛟島,當時我還以為你對他仍有戒心,到現在始知其中妙用。”
  韓柏搔頭道:“這么簡單的計策,為何我們總想不出來呢?”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簡單?人家翟帥早在你未到常德前就開始部署了。你那時腦中想著的還是要到常德嫖個夠本呢,哼!”
  眾人啞然失笑。
  鄭光顏插入道:“翟爺准備何時動手?”
  翟雨時舉手投降道:“各位叔伯兄弟,請勿再叫什么翟帥翟爺了,至于動手的時間,當然應由幫主決定。”
  上官鷹笑道:“去你的,什么由我決定,不過我卻可代為宣布。”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一字一字地沉聲道:“照現在天气的變化,十天內將會有天朗气清的日子,我們就在那天動手,先讓齊泰清清楚楚看到陳渲‘來援’的水師,齊泰必然把那剩下來的五十多艘戰船傾巢開出,好前后夾擊我們,那就是反攻怒蛟島的良辰吉時了。”
  范良极一掌拍在台上,眾人都嚇了一跳時,老賊頭大喝道:“拿酒來!讓我們先痛飲十杯,預祝船到功成。”
  眾人轟然叫好,聲音直傳往洞庭湖去。
  接著的七天,聯軍不但沒加緊攻打怒蛟島,又調走近半艦隊,連帥船都隨大隊去了。
  齊泰還真以為援軍到了,使得怒蛟幫聯軍要分頭作戰,再無疑慮,准備全力反擊,一時炮聲隆隆,還不住派出戰船,試圖突破聯軍的封鎖。聯軍反采守勢,好加強了齊泰自以為此料不差的信心。
  那晚大霧散去,怒蛟島東忽傳來隆隆炮響,聯軍船隊大半轉舵向炮聲傳來處駛去。
  齊泰非常謹慎,仍是穩住主力不動,到天亮時,只見陳渲的水師出現在東南方水域,正与怒蚊聯軍纏戰不休,其中數艘船更中炮起火,殺聲震天。
  齊泰那想到起火的都是舊船或破船,更料不到陳渲會造反,立即盡起餘下的五十艘大小戰船,命胡節堅守怒蛟島,他卻親自督師,率艦隊赶往夾擊。
  怒蛟聯軍剩下的二十艘船艦詐作攔阻,一番接戰后,讓齊泰突圍而去。
  此時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范良极、荊城冷等都集中在陳渲的帥船上,扮作了陳渲的親衛,見狀大喜。
  聯軍帥船上的翟雨時立即下今,全師撤往攔江島。
  陳渲當然銜尾窮追,引得齊泰亦狂追而去。
  凌戰天、上官鷹和翟雨時并肩站在帥船的指揮望台處,欣然看著齊泰一步一步走進陷阱去。
  戰船滿帆而航,追追逐逐,不到一個時辰便越過了攔江島。
  眾人看著攔江島,心中都泛起奇异的滋味。
  上官鷹歎道:“大叔現在不知在做什么呢?”
  凌戰天笑道:“怕是在听秀秀彈琴唱曲吧?我們在這里打個你死我活,他卻与俏佳人飲酒吟哦,游山玩水,逍遙自在。”
  翟雨時正凝神瞧著敵我的形勢,大笑道:“今趟若讓齊泰有一人溜回怒蛟島,我翟雨時便改跟他爹的姓。”
  此時齊泰的艦隊,正与陳渲近二百艘船艦組成的龐大水師,逐漸接近,后方是波洶浪涌的攔江烏。
  天上初夏的艷陽廣照大地,湖水閃映著陽光,金光爍動,使人要眯著眼才看得舒服清楚。
  翟雨時知是時候了,連續發出七響炮聲,下達命令。
  藏在攔江島側,由梁秋末督率的七十艘戰船,搶了出來,著齊泰的尾巴狠擊。
  陳渲的水師則扇形散開,調頭向齊泰在對比下薄弱得可怜的船隊殺去。
  翟雨時那近百艘戰船,亦在戰鼓齊鳴中,掉頭加入包圍戰里。
  一時間形勢逆轉,火矢石彈漫天疾飛,齊泰陣腳大亂,根本不知應付那一方的攻勢才好。
  齊泰看著敵艦跟陳渲的船隊像一張大网般撒過來,殺聲震天,己方戰船紛紛著火焚燒,又或給巨石擊得碎裂翻側,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身旁一眾手下將領呆若木雞,不知怎樣應付這變生肘腋,強弱懸殊的一戰。
  齊泰狠聲道:“好陳渲!我定要將你碎万段。”
  船頭慘叫傳來,原來陳渲的先頭部隊迫近至箭程之內,箭矢雨點般凌空滿。
  將領中有人道:“齊帥!趁現在敵人還未合攏過來……”
  齊泰暴喝道:“閉嘴!”
  環目一掃,只見通往怒蛟島的方向盡是全速駛來的敵艦,僅餘下東南角仍有逃路,但若再猶豫,連這絲空隙都會消失了,歎了一口气道:“立即撤走!”
  眾將人人求生心切,“齊心合力”,忙著逃竄。
  那邊帥船上的凌戰天開怀大笑道:“看齊泰小儿你逃得多遠!”
  此時陳渲的先鋒部隊,打橫沖斷了齊泰的水師,同時擲出勾索,抓緊敵船,在箭矢的掩護下,跨上敵艦,短兵相接。
  齊泰水師士無斗志,紛紛跳海逃生,又或棄械投降。
  齊泰的帥船在十多艘斗艦護衛下,突圍而出,但無不殘損,或是被石頭擊破船身,又或著火燃燒,其中三艘因損毀嚴重,被梁秋末赶上來,殺個片甲不留,戰況慘烈至极。
  翟雨時把九十多艘船艦分成五組,展開追逐戰,再將敵方逃走的船只沖殺得七零八落,不成隊形,一一沉沒。
  追逐了三十多里后,齊泰的帥船終于中炮起火,他見形勢不對,登上快艇,若喪家之犬般往最近的湖岸逃去。
  至此怒蛟聯軍大獲全胜。
  黃昏時分,陳渲率領載滿聯軍好手的船隊,以打敗了怒蛟聯軍的“胜利者”姿態,凱旋而返怒蛟島。
  胡節那知有詐,著人移開攔湖的尖木柵,歡迎聯軍。
  船泊好在碼頭后,陳渲在戚長征等這批假親兵簇擁中,登上了怒蛟島好漢們闊別久矣的土地上。
  胡節領著一眾將領前來迎接。
  雙方人馬在碼頭相遇時,胡節奇道:“為何齊大人還未回來呢?”
  陳渲大喝道:“胡節接旨!”
  嚇得胡節和一眾軍將全跪伏地上。
  陳渲裝模作樣宣讀圣旨道:“奉天承運,黃帝詔曰:胡節身受皇恩,被委重任,竟妄顧恩寵,貪而不治,智信不足,气盛而剛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只喜阿諛奉承之輩,專任小人,致屢戰屢敗,喪師辱國……”
  這篇圣旨又長又臭,力數胡節的諸般不是,讀到大半時,聯軍已紛紛泊岸下船,控制了各處碼頭。
  胡節等怎知對方是假傳圣旨,這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壓下來,立時人人汗流浹背。
  胡節正要申說冤枉時,忽听陳渲大聲道:“此實罪無可恕,朕賜都督檢事陳渲上方寶劍,立即把罪人胡節斬首,以宗大下。”
  胡節駭然惊叫,跳起來道:“什么!”
  早來到他身旁的韓柏一指戳在他脅下,笑道:“斬了頭脖子上不過出了碗口般大一個窟窿,胡將軍何用如此張惶?”
  另一邊的范良极笑道,“胡將軍的身手仍是那么靈活,我這老朋友真應為此多喝兩杯了。”
  胡節那還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魂飛魄散下,早給兩人挾著去了,其它人仍沒有一個人敢爬起來。
  陳渲收起“圣旨”,冷喝道:“今次皇上只降罪一人,已是皇恩浩蕩,你們還不謝恩。”
  接著又低聲道:“胡節錯在是胡惟庸的親弟,爾等若能戴罪立功,本人可保你們日后富貴榮華,步步高升。”
  眾將連忙謝恩。
  此時瞿雨時來到他身后,耳語道:“是時間和他們談談了。”
  陳渲點頭應是,暗忖在這等形勢下,那到這些人不俯首投誠。
  太陽最后一絲餘光消失在湖面之上,明月在水平邊緣處現出動人的仙姿。
  代表著怒蚊幫榮辱的美麗湖島,終重新回到怒蛟幫手上。
  收复怒蛟島的消息,通過千里靈的快速傳遞,在十二天后來到潛居在順天城外一個小村落的宋楠手上。
  此時邪佛鍾仲游化身的李景隆果然上了燕王的圈套,以為順天垂手可得,不待儲足糧草,理順軍情,便匆匆北上,直迫順天。
  小燕王朱高熾在僧道衍協助下,嚴密部署,堅守不出。
  李景隆武功雖高,但若論兵法戰術,卻遠不及僧道衍,加上新敗之軍,士气低落,人數雖多,面對堅城卻是一籌莫展,陷于交纏苦戰之局。
  進軍永平的燕王則大顯威風,擊退了吳高的遼東軍后,又揮軍攻破大宁,把宁王朱權擒拿,將他手上精銳共八万多人,編為己有,聲勢更盛,回師順天。
  宋楠為了方便消息往來,离開順天城,寄居于此,這時既得到收复怒蛟島的天大喜訊,又由手下處得知燕王正凱旋歸來,連忙率領著十多名隨他同來的怒蛟幫好手,飛騎向燕王報喜。
  日夜不停赶了兩天路后,終在途中遇上燕王大將張玉指揮的先頭部隊。
  張玉聞訊大喜,頻呼“天助我王”后,使人帶著人疲馬倦的宋楠直奔三十里外的燕軍主營。
  沿途軍營處處,旌旗飄揚,人人士气高昂,斗志蓬勃,看得宋楠精神大振,心中欽服。
  燕王這時正在親衛陪同下巡視慰問士卒,見宋楠赶來,哈哈笑道:“看宋兄一臉喜意,是否收复了怒蛟島啦?”
  宋楠滾鞍下馬,伏倒營地旁的野草處,稟告道:“燕王明察,怒蛟島已于十五天前收复回來,齊泰水師盡喪,孤身逃回應天。胡節被當場斬首,收得降兵六万人,都是托燕王的鴻福。”
  燕王大喜,跳下馬來,把宋楠扶起,正要說話時,左方軍營處一陣扰攘,原來有個士兵發了急病,同僚正要把他送往軍瞥處治理。
  燕王顧不得和宋楠說話,走了過去,親自把士兵抱上自己馬背,向周圍的兵將道:“這位壯士的病全因我的緣故而起,我非盡力把他治好和加官晉職不可。”接著立即吩咐親信把他送往帥營診治,看得眾人無不感動。
  燕王拉著宋楠陪他巡視連綿數里的營房,隨意指點道:“先皇常言以民為本,但若要得天下,以民為本外還要以軍為本,不但須体恤下情,還要每臨戰陣,均不怕矢石,身先士卒,將士才肯用命。”
  見到宋楠正注意著布在外圍的營陣,笑道:“听說李景隆甚為怕死,每到一地,必挖塹壘為營,軍士通宵不得休息,待得防御好后,天早亮了,又得出發行軍,白費了整晚工夫,如此徒耗人力,故臨陣之際,士卒都困乏不堪,怨聲載道。本王則側重情報,只像現在般列營陣為門壘,士兵都得以養精蓄銳,好把力气用于戰斗中。”
  宋楠歎道:“到現在小民才明白燕王為何每戰必胜,因為將士都肯為燕王出死力呵!”
  燕王雖知宋楠是怒蛟幫派來的聯絡人,但由于軍務繁忙,并不太清楚他的底細,平時与他的接触又交給了陳令方和僧道衍處理,這時見他傳來苦候多時的捷報,心情開朗,順口問起他的出身,才知他是官宦之后,子更嫁給了戚長征,登時對他刮目相看。旋則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道:“翟雨時精于調兵遣將之道,既請得宋兄來此,宋兄應是擔當這任務的最佳人選了。”
  宋楠知他說得婉轉,其實只是在問自己何德何能,竟被委此重任,苦笑道:“小民無拳無勇,唯一較得意的就是有手棋藝小道,翟帥常說下棋若行軍,或者就是看中這點,才派了小民來此辦事。幸好不是真要我打仗,否則必然辜負了他的厚愛。這几個月來,除負責兩地的消息往來外,就是接應韓天德老爺到這里的船運,再把物資由陸路轉往各處軍區,幸有陳公照應,直至現在仍沒有出過岔子。”
  燕王瞿然動容道:“原來陳公有宋兄為他處理糧運,難怪如此井井有序。宋兄有沒有興趣為本王處理軍糧物資的運送事宜,本王正為此事頭痛呢。”
  宋楠出身官宦之家,自幼便受教為官之道,聞言大喜,下跪謝恩。
  燕王欣然道:“宋卿家先給本王送封信往怒蛟島,著行烈立即到順天來,好讓本王履行為他复國的承諾。還有!看看韓柏和老范那對活寶肯否順道來探望我,眾人中恐怕他兩人才有空抽身了。”
  宋楠不迭點頭答應。
  燕王心中欣悅,韓范等人到時,李景隆應早被他轟回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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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王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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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的邀請信送抵怒蛟島時,燕王剛回師順天,与守軍內外夾攻。以南軍為主的李軍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見形勢不對,立即率先逃遁,連夜奔回德州。
  大軍見主帥先逃,誰不愛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棄械歸降。
  此時怒蛟島回复平靜,降卒給送往岳州、黃州、武昌等地,改編入燕王的聯軍內。現在人人均認為燕王才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時施出种种怀柔手段,使這些投誠的兵將更無异心。
  怒蛟幫眾總動員收拾島上瘡痍處處的殘局,保留有用的堡壘,重建碼頭,增加新的防御設施,在防守上更是無懈可擊。
  移居小怒蛟多時的眷屬陸續回巢,使島上回复了昔日熱鬧和平的气氛。
  最令怒蛟幫人欣悅的就是在收复怒蛟島時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鷹親手把這大仇人關在牢內,又制著他的經脈,教他求死不得,只能等待處置。
  當日下午,虛夜月等眾女乘船來与夫郎們相會,同行的還有不舍夫婦和韓清風,后者精神体力已回复舊觀,談笑風生,更使各人心情開朗,充盈著云開見月的感覺。
  當晚在怒蛟幫位于主峰山腰的總壇里,大排筵席,慶賀收回怒蛟島這天大喜事。
  島上頭目級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數千人濟濟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面的廣場去。張燈結彩下,人人滿臉歡容,尚未正式開席,鬧酒猜拳戲謔之聲,早震湯著怒蛟島上染著夕陽餘暉的天空。
  歡樂的气氛,使人興起畢生難忘的感覺。
  虛夜月等諸女聯結成群,霸占了廣場邊緣處可俯瞰前島的几張特大桌子,吱吱喳喳的說笑不停,气氛熱烈至极。
  這時見到又有戰船駛來,左詩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來了。”
  虛夜月笑道:“詩姊最挂著的就是浪大叔呢!”
  谷倩蓮道:“看來不像哩!浪大俠怎會坐這么大條的船來,照我看若不是陳渲大人,就是葉素冬師叔他們,又或蘭大人,總言之不會是浪大俠,誰敢和本姑娘賭一注。”
  雙修夫人谷凝清的聲音傳來道:“小蓮動不動就要賭,你拿什么來輸給人呢?”
  眾女欣然回首,不舍和風行烈左右傍著儀態万千的谷凝清,從人堆里行了過來。
  谷倩蓮俏臉微紅,撒嗲道:“人家只是說說吧了!嘻!不過我知自己定會嬴的。”
  眾女紛紛起立向不舍伉儷施禮。
  金發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瓏和小菊等忙侍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著來船尚未靠岸,不舍縱目四顧島外洞庭日落的美景,歎道:“怒蛟之戰,實是明室內爭的轉捩點,允從這役開始,聲勢將由盛而衰,現在只能設法保全京師和江南的州府,再無力北討燕王了,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馬,大部份仍掌握在允手上,形勢怕仍不是那么樂觀吧?”
  韓宁芷天真地道:“有韓郎幫他手,怕什么呢?人人都說韓郎所幫的一方,定可取胜。”
  眾人莞然失笑,但亦覺她所言不無一定的玄妙道理。有運道的人,總是走在一起的。
  谷凝清笑道:“這或者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韓柏去見他的原因,誰不想有個洪福齊天的人傍在左右呢?”
  左詩等剛抵步,尚未知道此事,齊聲追問。
  風行烈說出來后,宣布道:“在下剛和岳丈岳母商量過,決定事不宜遲,明早立即動程。”
  眾女想不到這么快就要各散東西,將來還不知有否再見之日,都感触得說不出話來。
  庄青霜有點緊張地問道:“韓郎會去嗎?”
  風行烈道:“有熱鬧趁他怎會不去,他還要到靜齋找夢瑤呢!”說完想起了靳冰云,心頭一陣感触。
  虛夜月那知他心事,拉著谷倩蓮的手歡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蓮一程,霜儿也可見她爹娘了。”
  左詩想起自己身怀六甲,体質又遠及不上庄虛二女,黯然道:“我留在這里,你們去吧!”
  谷姿仙笑道:“不用怕,現在我們稱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詩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開了。”
  柔柔等這才化愁為喜。
  紅袖怨盼著道:“長征也去就好了。”
  戚長征的聲音傳過來道:“乖寶貝說得好,為夫我剛和二叔他們商量過,決定隨團出發,去作燕王的近身護衛,現在胜負之勢昭然若揭,只要燕王健在,胜利就屬我們的了。”
  隨他來的韓柏笑嘻嘻道:“諸位嫂子最緊要謝我,若非我聲淚俱下勸老戚收回原意,他定會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監啦。”
  眾女立時笑作一團,谷倩蓮則低罵狗口里長不出象牙來。
  韓慧芷剛新得了谷姿仙這好友,那甘愿明天便要分開,喜得歡呼拍掌,惹得眾女熱烈附和,鬧哄哄一片。
  戚長征擠入寒碧翠和韓慧芷兩女之間,對著韓柏笑得喘著气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見到谷凝清在座,終不敢吐那個“閹”字出來。
  范良极和云清成雙而至,前者翹首看著剛泊到岸旁的戰船,笑道:“應是老浪來了!”
  眾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蓮姐賭上了。”
  范良极笑嘻嘻道:“她拿什么作賭本?”
  眾人笑著望向倩蓮,看她的反應。
  虛夜月与谷倩蓮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陣線,不屑地道:“人家無雙國珍寶遍地,賭什么有什么,只怕你輸不起哩!”
  這張特大的桌子此時擠了近二十人,早插針不下,風行烈慌忙讓位,給云清坐好后,与范良极站在云清身后,笑道:“月儿是否也加入賭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擠到韓柏旁趁熱鬧,這小子興奮地插嘴道:“老……嘿!”望了云清一眼后,改口道:“老范就拿個寶藏出來,賭小蓮的一個香吻吧!”
  眾人一齊起哄,亂成一片。
  范良极狠狠盯了韓柏一眼道:“這小子整天都在謀我的身家。”
  谷倩蓮則俏臉飛紅,偏又愛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賭便賭吧!我定贏了你那寶藏過來。”
  戚長征向風行烈笑道:“人說一諾千金,你的小蓮可貴多了,一吻便值上個寶藏,慕死我們了。”
  喧笑聲中,各人均對來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來的是何方神圣,但給一座堡壘擋著了視線,看不到來客登岸的情況。
  韓柏道:“風兄莫要見怪,我也想吻小蓮的臉蛋,范大哥和我一場兄弟,自然肯另借一個寶藏出來給我作賭注,讓我也加入賭局。”
  谷姿仙笑道:“這太不公平了,你豈非無本刮大利,你的賭注應是你其中一位嬌妻的臉蛋儿才對。”她乃外族血統,作風開放,興之所至,說話更是大膽豪放。
  虛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這么知書識禮,贏了都沒有用。包保他免收賭債。”
  風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儿錯了,無論贏輸,我也想親親你的臉蛋。小蓮雖賭來的不是浪大俠,但各有各賭,我卻賭是浪大俠,嘿!所以我怎也會贏的。”
  韓宁芷想极也想不通地道:“宁芷給你的話弄糊涂了!”
  “篤!”
  一枝卷著消息的勁箭由下方射上來,插在登上此處那長石階盡端的大木樁上,箭尾不住晃動。
  這是怒蛟幫島內的木樁傳書,分段射箭,能像煙火台般把消息迅速傳達。
  戚長征動容道:“究竟是何人來了?竟要木椿傳書這么著緊,應該不會是大叔了。”招手把剛拔下長箭的哨衛召來。
  谷倩蓮鼓掌道:“哈!這么容易便賺了兩個寶藏,我可以買很多東西回無雙國了。”
  不舍和谷凝清對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對复國大大有利。
  戚長征此時接過長箭,解下了傳書。
  范良极暗忖看來橫豎是輸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蓮是我的好妹子,無論贏輸,送你兩個寶藏作嫁又如何?”
  寒碧翠和韓慧芷靠了過去,爭看戚長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儿啊!原來是虛老伯來了!”
  虛夜月劇震下不敢輕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蓮鼓掌道:“好啊!小蓮真的贏了。”
  戚長征大笑道:“小蓮開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聯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錯過了吻小蓮臉蛋的良机。”
  谷倩蓮霞生玉頰時,韓柏跳了起來,嚷道:“月儿!還不和我去接岳丈。”
  虛夜月這才懂得歡呼雀躍,領頭奔下山去。
  浪翻云和風采如昔的鬼王虛若無意態悠閒的拾級而上,后面跟著的是怜秀秀和七夫人于芷云,還有鐵青衣、碧天雁、岐伯和花朵儿。
  虛夜月狂奔下扑,小鳥般投進鬼王的怀里去,又叫又跳,雀躍不已。
  鬼王摟著愛女香肩,怜愛之情,逸于言表,皺眉道:“快做人的娘了,還不檢點一下,動了胎气怎辦?”轉向來到身前的韓柏訓斥道:“你要照管著月儿才行啊!”
  韓柏嬉皮笑臉地答應了。
  浪翻云微笑道:“自先幫主過世后,怒蛟島還是首次這么興高烈呢。”
  此時眾人紛紛前來迎迓,坐在堂內主席的上官鷹、凌戰天、韓清風等迎出門來,把浪虛兩人和鐵青衣、碧天雁接進大堂里,怜秀秀則被諸女拉了到她們的席位去趁熱鬧。
  虛夜月見到乃父,當然纏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著韓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細語道:“鬼王在這里住几天后,會帶我潛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攔江一戰役,你可否返來陪人家,小云希望孩子出世時,有你在旁陪伴呢。”
  韓柏計算日子,知道怎也可赶得及,點頭答應了。
  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諸女打招呼。
  韓柏赶入大堂時,位于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滿了人,浪翻云和虛若無自是居于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婦、范良极、凌戰天、上官鷹、翟雨時、風行烈、戚長征、老杰、鄭光顏、梁秋末、鐵青衣、碧天雁、荊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圍均是聯軍中的領袖級人物。
  韓柏坐入正小鳥依人般纏著鬼王的虛夜月之旁時,上官鷹長身而起,舉杯道:“各位前輩叔伯兄弟,這第一杯酒我們是為光复怒蛟島喝的。”
  全場轟然肅立,同向首席舉杯致賀。
  凌戰天揚聲道:“第二杯是為多謝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時的奇謀妙計干杯。”
  輪次添酒后,眾人一齊起哄,喝掉了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這第三杯酒賀些什么呢?”
  浪翻云微笑舉杯道:“預祝燕王一統天下,万民長享太平。”
  眾人紛紛叫好,一飲而盡。
  笑鬧一會后,眾人坐回原席內,開怀談笑,享用著不斷端上的佳肴。
  這時陳渲和蘭致遠赶來赴宴,兩人見到鬼王,都喜出望外,執禮甚恭。
  兩人給安排坐在荊城冷和韓柏之間。
  蘭致遠報喜道:“我起程前剛收到順天來的消息,燕王大敗李景隆,這魔頭倉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馬。”
  眾人大喜,追問其詳。
  只有鬼王臉無喜色,浪翻云看在眼內,微笑道:“虛兄為何聞報不喜呢?”
  眾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連翟雨時這智計過人的生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歎道:“小棣勇略過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論謀術卻終及不上元璋,不過以之得大下,仍是綽有餘裕,不過還應有畿年轉折。”
  范良极訝道:“燕王不是剛打了几場大胜仗嗎?為何虛兄反覺得燕王差了一點儿呢?”
  不要說其它人,連浪翻云這么淡泊明達的人都給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虛某般對朝廷內外情勢了若指掌,所以才不明白中微妙之處。允走得最錯的一著,應是以李景隆作主帥,此事可問陳渲,看他有何感想。”
  陳渲點頭道:“威武王說得對,李景隆一向与軍方全無關系,論資排輩,連隊尾都不應有他沾邊的份儿。他負責削平其它各藩,此只屬小事一件,軍方將領都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統帥北討燕王,可就無人肯心悅誠服了,反更使人深信他就是天命教的邪佛鍾仲游的傳言,于他更是不利。說實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這就是主因之一。”
  蘭致遠道:“据京師來的傳言,恭夫人极可能就是單玉如和鍾仲游兩人生的女儿,所以允才如此重用鍾仲游,自家人關系當然不同了。”
  眾人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單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鍾仲游及允母子間的權力關系應可因她作緩沖,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單玉如一死,這种平衡再不能繼續下去,產生出究竟應是天命教為主呢?還是當皇帝的允作主的嚴重問題。白芳華等被迫引退,實基因于此。”
  翟雨時恍然道:“听虛老一席話,胜讀十年書。所以允首要之務,就是把兵權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叛自己的女儿和孫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敗李景隆又會引來什么不妥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將,說起話來自然直接坦白。
  這也正是眾人的疑問,眼光都集中到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當今明朝碩果僅存的元老身上。
  虛若無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專講損人利已,絕不相信外人。所以當日我知道允派耿炳文討伐燕王,立知天命教會扯他后腿,使他兵敗,好褫奪他兵權,使南軍能盡入李景隆手內。”
  陳渲贊歎道:“威武王雖不在場,卻有如目睹。事后耿將軍曾向我大吐苦水,允雖號稱給他三十万兵,實際上只得十三万人,強弱懸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那能不被殺得抱頭鼠竄。但換了李景隆卻是另一回事了,短短個多月就給他調集了五十万人,若換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說不定吃敗仗的是燕王呢。”
  虛若無道:“這正是關鍵所在,若我是小棣,就設法把李景隆的大軍陷在北方,最好是允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時,南兵難抗風雪,不戰自潰,到地上積雪難行困住南軍時,再以奇兵南下長江,由水路突襲京城。當允仍以為順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禍臨頭了。何況李景隆的久戰無功,更會動搖軍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誠過去。”
  眾人為之傾倒,并深服盛名之下無虛士,鬼王确是開創天下的雄材大略之輩。
  蘭致遠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順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虛若無和浪翻云相視一笑,莞爾道:“這應是你們這些后生小子的事了。虛某現在只想笑傲山林,干一些想了大半輩子而未干得的事。”
  翟雨時謙虛求教道:“虛老剛才說燕王的大業,尚有几年波折,又是從何得見呢?”
  虛若無若無其事道:“問題仍在于李景隆身上,他憑著与允母子的關系,必竭力重振旗鼓,与燕王再決雌雄。但要是他再敗一次,必會惹來群情洶涌,就算允母子也護他不住,亦對他失了信心。那時再和燕王對敵的,就不是李景隆這不知兵法的行外人,而是精擅帶軍打仗的將領了。”
  眾人對鬼王的真知卓見,無不佩服。
  韓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見燕王,岳丈大人有什么說話要小婿轉給燕王呢?”
  虛若無呵呵大笑,欣然道:“虛某費了這么多舌,就是等待有人問這句話。告訴燕王,時局不同了,這并非爭霸天下,只是皇室內哄。若能攻破京師,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池,逐片上地去占領,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國。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
  頓了頓又沉聲道:“這是我虛若無對他最后的忠告,以后再不管他明室的事了。”
  浪翻云長笑而起,道:“虛兄有沒有興趣到浪某的茅蘆坐坐。”
  虛若無欣然道:“當然有興趣!說句真話吧!虛某實不慣這么熱鬧的場合。”
  眾人忙起立相送,接著整個大堂的人都站了起來。
  虛夜月試探道:“女儿可以跟去嗎?”
  虛若無愛怜地撫著她秀發道:“來日方長,最怕你不肯陪著老爹,你就代表我在這里与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
  盲罷与浪翻云聯袂而去。
  听完虛若無高瞻遠矚的一番話后,眾人都覺未來景象在眼前呈現出來,命運已借著虛若無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第五章 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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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敗后,允不但沒有降罪,還著他再集合六十万兵將北上与燕王的三十万大軍決戰于白溝河。
  戰爭最烈時,忽然狂風大作,李景隆大軍被沙礫迎面打來,咫尺難辨。
  燕王親率精騎突破了李軍的左翼,引致李軍全面崩潰,李軍被殺死、踐踏和溺河而死者十餘万,橫百里。
  李景隆退往德州,給燕王銜尾窮追。李軍當時尚有十七万之眾,但因倉卒應戰,陣腳未定,便給燕王率精騎沖擊,敗軍何足言勇,又复大敗。
  今趟李景隆只能憑著絕頂魔功,單騎闖出重圍,倉皇逃回京師。
  京師朝野人人聲勢洶洶,要允治李景隆死罪。允迫于無奈,只好免去了李景隆大將軍職務,讓他當個閒職,但當然不會把這祖父殺了。
  代之而領軍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与燕王不和,与黃子澄乃生死至交,屬允可信賴的將領之一。
  濟南在盛庸和山東市政使鐵鉉的防守下,暫時阻遏了北軍的南下之勢。
  燕王亦因久戰兵疲,撤返順天,暫作休整。
  就在此時,韓柏等人分坐五艘戰船,領著一隊由三百餘艘貨船組成的船隊,帶著由洞庭一帶各處州府收集得來的物資,經過兩個多月的水程,輾轉抵達順天。
  燕王与韓柏特別投緣,大喜出迎,親自把眾人款入燕王府里。
  各人尚未安頓好行李,燕王已著人把不舍夫婦、范良极、韓柏、風行烈、戚長征請去說話。還差了王妃親來為諸女打點,非常周到。
  至于本欲來順天匡助燕王的荊城冷,則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時退隱,顯示出鬼王再無意涉足明室的內哄中。
  陪客只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見面,自是非常高興。
  在偏殿中間設的桌子,按著身份尊卑坐好后,喝過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諸位牽制著允小賊,又截斷了大江物資的輸送,今天就不是這番局面了。”
  韓柏記著虛若無的吩咐,忙把那番話詳細道出,包括了鬼王對開戰至今形勢的分析。
  燕王細心聆听,臉色數變,最后長歎道:“請回稟鬼王,小棣真的知錯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將前事擺在心上。”
  這番話雖沒頭沒尾,但眾人見他說完后目泛淚光,都知他因鬼王寶貴的提示非常感動,因而深深懊悔當日派雁翎娜刺殺韓柏的舊事。
  僧道衍擊節歎道:“畢竟姜是老的辣,他老人家雖只寥寥數語,便道破了致胜的關鍵,照目下的形勢,這場仗若只三數年就可打完,我們可酬神作福了。”
  不舍精通軍事,點頭道:“若照鬼王之意,我們仍須打几場硬仗,胜負沒有關系,只要把南軍引离京師,那時再由燕王引大軍成功潛往長江,与怒蛟聯軍會師,那就是允覆亡的時刻了。”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欷不已。
  眾人當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親來助陣,只憑他的威望身份,軍方最少有一半將領會站在他們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机妙算,誰是對手?
  燕王再歎了一口气后,收抬情怀向不舍等道:“本王已聯絡了無雙國附近十多個強悍的游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長呼延沖与我有過命交情,現在得到他們答應,將全力協助你們复國。”
  頓了頓續道:“本王收編宁王軍隊時,其中有二万精騎,來自朵顏三衛,不但驍勇善戰,尤長于草原戰術,本王就撥一万人給你們,定可馬到功成。”
  雙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義隆情,凝清謹代表無雙國久受壓迫的人民表示謝意。不過我們本身亦糾集了五千之眾,裝備方面更是沒有問題。燕王正值用人之時,我看只須借用二千精騎,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個客气,就由本王決定遣派五千配備优良的騎兵吧!我會吩咐邊塞將領對各位作出無限量的支持,只要我們設立好聯絡网,讓本王知道情況的發展,便可決定在那方面幫上忙了。”
  雙修夫人等大喜謝恩。
  僧道衍笑道:“我們早派人遠赴塞外,調查過無雙國的情況,那處的國民人人正翹首盼待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党就要聞風逃遁了。”
  韓柏松了一气道:“這我就放心了,打仗确是很可怕的事。”
  眾人無不莞爾。
  燕王皺眉道:“我還想你隨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韓柏笑嘻嘻指著戚長征道:“放心吧!有這個沒架打會手痒的人做你護衛,我應可及早榮休了。”
  燕王到這時才知怒蛟幫派戚長征來的目的,有如此猛將相助,除非來襲者是龐斑和浪翻云之輩,否則休想損傷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像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擋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沖鋒陷陣,必定所向披靡,取敵將首級若采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開始,戚兄便是本王親衛隊的帶刀統領。但卻免去一切君臣禮數,就當是江湖兄弟好了。”
  戚長征大喜道:“這就好了,我還擔心要變成磕頭虫,不過一般的禮節我老戚會照做的。”
  范良极捧腹笑道:這小子竟當起官來,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范兄出手這么大方,卻偏不肯給些好處与長征嗎?”
  范良极有點尷尬道:“我還有兩個寶藏,就分別送給你們好了。”
  韓柏失聲道:“那我們下半世怎還有銀兩供揮霍。”
  今趟連谷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歎道:“有小柏和范兄在的地方,總是充滿歡樂,自父皇駕崩后,本王久已末試過這么開怀了。”
  又向范良极道:“范兄好意,本王心領了……”
  韓柏不知尊卑地打斷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賊頭富有至什么程度,只是一個花瓶便可變賣三百多兩黃金,夠普通人一世丰衣足食。一個寶藏內這般的寶貝可有數百件,听說那些字畫更是值錢,誰畫的就不記得了,嘿!好象其中一幅是叫關什么仝畫的!老賊頭,我有記錯嗎?”
  燕王動容道:“范兄!真是宋代大家關仝的真跡嗎?”
  范良极傲然道:“當然是真的哩!說到古物鑒賞,誰能及我在行?”
  燕王歎道:“只此一幅,就价值連城了。范兄,那就請恕本王不客气了。”
  与范良极對望一眼后,齊聲笑了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韓兄弟剛才不是責怪范前輩好送出寶藏嗎?為何現在卻惟恐燕王不收下這大禮呢?”
  谷凝清笑道:“剛才范兄曾皮微動,顯是告訴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寶藏,我有猜錯你們嗎?”
  韓柏笑嘻嘻沒有作聲,來個默認。
  老賊頭卻有點尷尬道:“不要誤會,我留的只是最小那個僅夠糊的小小寶藏吧了。”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僧道衍笑罷不自覺地歎了口气,見眾人都瞪著他,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突然想起允應給我們打怕了,再不敢冒險北上,若他閉城堅守,會教我們非常頭痛。”
  燕王亦愁眉不展,歎道:“若要攻陷一個城池,兵力至少須是守城者的兩倍以上,才能有點把握。鬼王說得對,一天不把防守京師的軍隊引走,我們亦攻不入京師去。”
  韓柏隨口道:“那還不容易,輸他媽的几場仗不就成了嗎。”
  燕王和僧道衍同時劇震,呆瞪著韓柏。
  范良极怪笑道:“這叫愚者隨便一慮,竟有一得了!”
  燕王拍案歎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只此一句,胜局在望。我們便敗他媽的几場仗,當允盡起精兵北進時,我們再燒他們的倉庫和糧車糧船,教他們進退不得,那時才避重就輕,直扑京師。唉,鬼王确是料事如神,這么一番轉折,沒有几年工夫,休想成功。”
  接著向韓范兩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范兄肯否留此助我?”
  韓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還要到靜齋找夢瑤,接著再往攔江捧浪大俠的場,至多异日打入京師后,我和老賊頭來找燕王討杯酒喝好了。”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到時可莫忘記了。”
  又向僧道衍道:“你找個辦得事的人負責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諸事妥當后,本王還要為他們餞行呢。”
  這一番交談,使各人和燕王間的交情跨進了一大步。
  接著的數天,戚長征和風行烈各為自己的事忙個不了。只有天生福命的韓柏終日偕著諸女游山玩水,飽覽順天的名胜古跡,同行者當然少不了范良极和云清。
  謝廷石和陳令方則不時抽空陪伴這兩位兄弟,沒了以前的各怀鬼胎,自是樂也融融。
  最妙是燕王把朱高熾遣往永平坐鎮,少了很多尷尬場面。
  被重用的宋楠見到妹子,當然非常開心。庄青霜和爹娘相會,更是喜翻了心儿。
  這天早上,韓柏仍摟著韓宁芷人事不知地高臥未起時,房門被拍得震天价響,傳來虛夜月的嬌呼道:“大懶虫快起床!”
  韓柏正奇怪為何好月儿會這么守規矩沒有沖進來時,谷倩蓮的聲音凶兮兮地叫道:“韓柏快給本姑娘滾出來,我們今天要游長城。”
  韓柏拉著韓宁芷剛爬起身,夷姬等諸婢一擁而入,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門時,虛夜月、小玲瓏正在逗著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來天還未亮。
  韓柏來到谷倩蓮前,擺出惡樣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辦事嗎?晨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谷倩蓮那會怕他,釵腰嗔道:“本姑娘歡喜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么樣?”
  虛夜月幫腔道:“你敢欺負小蓮姊嗎?”
  韓柏涎著臉俯頭細看谷倩蓮兩邊臉蛋,故作猶豫地道:“究竟吻那邊臉蛋好呢?”
  谷倩蓮立即敗下陣來,跺足道:“那天只是鬧著玩的,怎能認真起來哩!死鬼韓柏!”說畢臉紅紅地拉著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廳去。
  韓柏在后面追著大叫道:“你不當是真的,怎會收了老賊頭的兩個寶藏,竟想賴賬!”
  左詩和朝霞由后姍姍而至,挽著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廳堂走去,前者笑道:“韓郎你和長征、范大哥都最愛欺負小蓮,晨早就嚇得人家跑掉了。”
  有點茫然的韓柏道:“今天是什么一回事?你們這么早起床。”
  另一邊朝霞悵然道:“行烈他們准備妥當,明天動程返無雙國,刻下正在居庸關整裝待發,所以派小蓮回來,叫我們早點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關上擺餞別宴呢!”
  韓柏立時睡意全消、泛起滿舍不得的惆悵滋味。
  舂秋戰國時,諸國為了對付外族和互相防御,在形勢險要的地方修長城,秦始皇一統大下后,把秦趙燕三國的北方長城連接起來,以抗御匈奴。
  到朱元璋創建大明,因北方蒙人不時寇邊,東北又有女真族崛起,故命各鎮邊藩王加強防御,把部份土的城牆改為磚石結构,西起嘉峪關,東達山海關,蜿蜓万餘里,沿城不但設有烽火台,更在險要地點建立關隘。順天北郊八達岭上的居庸關,正是天下聞名的關隘要塞。
  風行烈、戚長征、韓柏和范良极這四位肝膽相照的生死至交,并肩立在居庸關的牆垛處,遙望關外山巒起伏猶如碧波翠浪、延綿無盡、草木郁茂的原野,心中充滿离情別緒。
  長城在關隘兩邊如翼之伸展,又若一條巨龍,盤旋起伏于群山脊巔,依山而建,高低寬窄不一,使人歎為觀止。
  太陽高挂中天,大地輝閃燦爛。
  風行烈不知在想著什么,欲言又止,終沒有說出來。
  范良极道:“行烈!是否仍忘不了靳冰云?”
  戚長征探手按緊風行烈肩頭,誠懇地道:“人生就是這樣的了,我們誰不是得到一些束西,又失去了一些東西。定要珍惜眼前的一切,才不會使得到手的也失去了。”
  風行烈苦笑道:“這道理我也明白,但在這离開中土的前夕,偏不能壓下對她的思念,或者在很多年之后,我會回來,但已不知是否能再見得到她,又或有否那見她的勇气了。”
  歎了一口气后,低聲道:“小柏請代我向她問好。”
  眾人受他消沉的情緒影響,均默然無語。
  好一會戚長征才振起精神道:“待天下平定后,我會和小柏老范兩人來塞外探望你,听說要走三個多月才能到達無雙國,嘿!真遠哩!”
  韓柏失聲道:“那豈非要等上几年才可以去找行烈?”
  戚長征冷哼道:“莫說我不先警告你,若你私自偷偷去了,回來后我定敲斷你那雙狗腿。”
  韓柏投降道:“怕了你這江湖惡霸。”
  風行烈稍有歡容,笑道:“你們一起來最好,那才夠熱鬧。何況怎也要等待我們的儿女長得又壯又胖,小孩子們玩起來時才夠勁哩。”
  韓柏嘻嘻笑道:“嘿!我忘了向你們透露老賊頭的一個大秘密。”
  風行烈和戚長征望向范良极時,后者竟老臉通紅,喝道:“閉上你的狗嘴!”
  韓柏一閃飄了開去,大笑嚷道:“全天下听著,云清有喜了。”
  范良极搖頭歎道:“這小子有難了,我定要把他的骨頭逐件拆開。”一溜煙般往韓柏追去。
  韓柏大吃一惊,翻身飛下城牆去,接著是笑罵激斗的聲音,由近而遠,可知戰況之烈。
  戚風兩人搖頭歎息,卻是心中溫暖。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何況有這么多好朋友呢?
  只恨大家走的人生道路不同,不知何時才再有聚首之日?
  韓柏和范良极打得筋疲力累,互搭肩頭,搖搖擺擺地踏進居庸關城樓前的大廣場,守兵肅然致敬。
  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正与把關的將領在說話。見到韓柏他們,迎上來道:“兩位好!有半年沒見過面哩!”
  原來是燕王的心腹女將,美麗的雁玲娜。
  范良极椎了韓柏一把,道:“你們聊聊,我還有很多應酬。”怪笑一聲,逕自登樓去了。
  韓柏難得虛夜月諸女沒有纏在身旁,又怕給她們看見,使了個眼色,道:“我們到外面走走!”
  雁翎娜欣然陪著他走出城門外,還主動拉著他的手,掠進一座樹林后,轉身把他摟個結實,獻上香吻。
  韓柏想不到飛來艷福,忙要飛擒大咬。
  雁翎娜巳嬌喘著离開了他,橫他一眼道:“人家明天要走了,你有什么話和人家說?”
  韓柏愕然道:“走?要到那里去?”
  雁翎娜道:“當然是無雙國哩,燕王派了人家負責領軍,只有我才熟悉那處的情況,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了,有我的族人幫手,無雙國還不是手到拿來。”
  韓柏恍然道:“有你助行烈,我就更放心了。”
  雁翎娜吻了他重重的一口,雙手搭在他脖子上,嬌軀往后微仰,盡顯美妙的曲線后,再扑回他怀襄,媚笑道:“你不嫉忌嗎?他長得那么帥,我們朝夕相對,說不定我會移情別戀,愛上了他哩!唔!摟著你真舒服。”
  韓柏听得目定口呆,搔頭道:“我倒沒想過這問題,原來你是一直愛著我嗎?”
  雁翎娜放手飄掠開丟,罵了聲“呆子”后,一溜煙跑了。恨得韓柏牙痒痒的,只好走回關內,步入城樓的大堂時,只見人頭涌涌,燕王雖未至,但陳令方、謝廷石、庄節夫婦、沙天放、向蒼松和儿媳,宋楠等与及大批七派在順天有頭有臉的高手全來了,濟濟一堂,非常熱鬧。
  韓柏想不到竟有如此場面,一路向各人打拱作揖,擠到岳父庄節之旁,臉目祥和的庄夫人立即眉開眼笑道:柏儿你到那里去了,連你的老朋友范先生都說不知道呢。”
  正和向蒼松談笑的沙天放瞪著他道:“小子的功夫又見精進了,我們想不認老也不行了。”
  韓柏心中有鬼,暗喜向蒼松改變了話題,連忙謙讓一番,謹守后輩的身份。
  庄節一聲告罪,把韓柏拉到一旁,歡喜地道:“霜儿有了几個月身孕,你要好好照顧她。”
  韓柏忙點頭答應。
  庄節大生感触道:“全賴賢婿提點,否則我西宁派定遭劫難,因著你的關系,燕王對我派關怀備至,剛回到順天便把自己一個府第贈予我們設立道場,現在聲勢比前更盛,將來順天成了新的京師,我更容易把西宁派發揚光大了。”
  韓柏知這岳丈最熱中名利事業,也代他高興。正要說話時,燕王在僧道衍、張玉、雁翎娜等一眾大將陪同下,進入大堂。
  坐著的人均肅然起立,向這大明未來的君主致禮。
  燕王笑道:“今趟是家常小宴;不用執君臣之禮。”
  韓柏乘机溜回去找風行烈和各個嬌妻美婢,當酒過數巡,想起离別在即,韓柏、風行烈、戚長征和范良极都喝得酩酊大醉。
  韓柏一覺醒來,正不知身在何處時,才發覺身旁躺著的赫然是金發美人儿夷姬和虛夜月的愛婢翠碧。
  兩女均身無寸縷,顯是剛和他歡好過了。夷姬當然沒有什么問題,翠碧卻因害羞一直在躲著他,兼之只是侍候虛夜月諸女已無暇分身,想不到酒后反有机會首次占有了她,腦海中開始騰起殘留的溫馨印象。
  他小心翼翼爬起床來,豈知仍是惊動了夷姬,一把摟緊了他,累得韓柏跌回床里。
  一番纏綿后,韓柏道:“這是什么地方?”
  夷姬以她帶著外國口音的迷人聲線咬著他耳朵道:“這是居庸關內的賓館,昨晚你喝醉了,我和翠碧扶你回來,豈知你……唔……夷姬和翠碧都開心死了。”
  旁邊翠碧的呼吸立時粗重起來,韓柏知她詐睡,心中暗笑,在被內暗施怪手,大占翠碧便宜。
  夷姬續道:“夫人們都怀有了孩子哩,月夫人說孩子出生前,都要我們三人陪侍你。听霜夫人說你有令她們受孕的秘法,我們是否也能為你生個孩子呢?”
  韓柏從不把夷姬、翠碧和小菊當作下人,甚至從不覺得有主仆之分,欣然道:“當然可以,你不想替我生孩子都不成哩!”
  夷姬大喜,香吻雨點般過來,那邊的翠碧終受不住他的挑引,嚶嚀一聲,轉過身來緊摟著他,登時一榻皆春,极盡魚水之歡。
  不知何處隱隱傳來更鼓的聲音,韓柏心中數著,才知只是三更時分。
  驀地耳內傳來范良极的聲音道:“小子快出來!”
  此時兩女連指頭都動不了,韓柏爬起床來,匆匆穿衣,推門而出時,范良极抓著他道:“老戚和小風在城樓上等著我們,趁小風未走,我們結拜作兄弟。”
  韓柏愕然道:“我們不是早結拜了嗎?”
  范良极哂道:“那趟我們兩人都是被迫的,口不對心,怎可當真,今次才是來真的。快來!”
  兩人展開輕身功夫,鬼魅般穿廊登階,不片晌登上長城,向哨樓的守兵打個招呼,直奔往八達岭最高的一座城樓去。
  山風吹來,韓柏精神大振。
  壯麗的城樓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深黑星空覆蓋下,更增雄偉气勢。
  戚長征和風行烈正忙個不了,不知由那里弄來整只燒豬和羔羊等三牲,又備了香燭等物,見到韓柏被范良极押著來了,前者笑道:“小柏真差勁,十來杯便跪低了。”
  風行烈仰頭看著夜空,催道:“如此良辰美景,我們快些結拜。”
  四人跪了下來,各燃三炷清香,齊聲念了誓詞,把各人的姓名年齡依次寫在一張黃紙上,至于出生的時辰八字,除戚長征外,其它三人均不知道,只好免了。
  最大的當然是老賊頭,接著是風行烈和戚長征,韓柏仍是四弟。
  燒了結義紙后,四人興高烈,爭著把燒豬烤羊撕開大嚼。
  戚長征笑道:“今晚本應喝酒,卻因二哥待會要上路,所以我拿了一茶出來,只要意誠心正,茶也可當酒。”
  韓柏一把搶了過來,仰嘴大喝了几口,不顧衣襟被瀉下的茶水弄濕,才遞給范良极,頻呼痛快。
  戚長征大生感触,看著黑沉沉的山野,歎道:“想不到我們風馬牛不相關的四個人,竟會在此結義,想起來真像發了一場大夢。”
  范良极舉袖抹去嘴角的茶,迎著山風深吸了一口气,取出煙笑道:“三位小弟弟要不要嘗一口大哥我的香草。”
  戚長征苦笑道:“慘了!我們都變了小弟弟,給這位老大哥占盡便宜了。”
  韓柏反不在意,看著遠方的一彎明月,歎道:“若說做夢,我的夢最是离奇,唉!我忽然很挂念夢瑤,真怕到靜齋時再見不到她。”
  風行烈肯定地道:“放心吧!她既曾多次囑你到靜齋探她,必會等你來后才會……嘿!或是閉關修她的仙法,或是……我也不懂那么多了,總之她定會見你一面。”
  韓柏一想也是,劈手搶過范良极剛點燃了的煙,送到嘴處深吸了一口,動容道:“原來真是那么香的。”
  范良极見有人贊他的東西,再不計較被搶煙之辱,大力一拍韓柏肩頭,眉開眼笑道:“小子可識貨啊!”
  戚長征和風行烈童心大起,爭著去嘗香草的滋味。
  四人圍坐在星夜下長城最高處的城樓之巔,充滿了真摯的情怀。
  就算要為對方死去,他們亦絕不會稍皺眉頭。
  范良极舒服得躺了下來,望著橫過天上由無數星星組成的銀河,歎道:“老子差不多有一百歲了,原本以為要孤獨過此一生,豈知遇到韓柏這小子,糊里糊涂的多了一批妹子,再又有三位真兄弟……”
  韓柏學著他的語气接口道:“現在又有了云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范老怪還有什么奢求呢?”
  他尚未說完,風戚兩人早笑得前仰后合,范良极本想發作,旋已笑得翻轉了身,辛苦之极。
  笑了一會后、四人沉默下來。
  風行烈想起了靳冰云,戚長征念著福薄的水柔晶,韓柏則思憶著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蹤的盈散花。
  自魔師龐斑出關后,短短八個月內,江湖与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只剩下難測胜敗的攔江之戰。
  風行烈苦笑一下,長身而起,望著若怒龍蜿蜓的万里長城,道:“三位好兄弟,時間差不多了,無論將來相隔千里或是万里,我們四兄弟的情義將永存不變。”
  其它三人跳了起來,四雙手一只迭一只握在一起。
  天際現出了第一線曙光,居庸關處隱隱傳來戰馬和駱駝的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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