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四章 愛恨情仇

--------------------------------------------------------------------------------

  項少龍以特种部隊訓練出來的堅強意志,勉強爬起床來,到客廳去見趙穆。
  趙穆神態親切,道,“來!我們好好談談。”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到紀才女處嗎?”
  趙穆苦笑道:“今早這人儿派人來通知我,說身子有點不适,所以看馬的事要另改時日。唉!女人的心最難測的了,尤其是這种心高气傲的絕世美女。”
  項少龍心中暗笑,有什么難測的?紀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這約會,免得見著尷尬。不過卻想不到趙穆會親自前來通知。
  揮退左右后,項少龍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道:“侯爺昨晚睡得好嗎?”
  趙穆歎道:“差點沒□過眼,宴會上太多事發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腦袋偏不听話。”再壓低聲音道:“李園今趟原來帶了大批從人來,稱得上高手的就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將的楚國著名劍手,平日他在楚國非常低調,以免招爹的疑心,一到這里就露出本來面目了。”
  項少龍道:“侯爺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們大楚去。”
  趙穆感動地瞧著他道:“爹真沒有揀錯人來,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誰?為何我從未听人提過你。”
  項少龍早有腹稿,從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圖族的獵戶,君上有趟來我附近處打獵,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的家族享盡富貴,對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為趙王的計划,所以一直不把我帶回府去,今次前來邯鄲,是与侯爺互相呼應,相机行事,這天下還不是你們黃家的嗎?小人的從人全是休圖族人,絕對可靠,侯爺盡可安心。”
  趙穆听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這王卓智計既高,又有膽色,劍術更是高明,有這人襄助,加上樂乘策應,趙君之位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礙就只有廉頗和李牧這兩個家伙吧了。
  趙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終想到一個可行之計,不過現在時机仍未成熟,遲些再和你商量。由于孝成王那昏君對你期望甚殷,你最緊要盡早有點表現。”
  項少龍暗笑最緊要還是有你最后這句話。站起來道:“多謝侯爺提醒。鄙人現在立即領手下到城郊農場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開拓布置。”
  趙穆本是來尋他去敷衍對他項少龍有意的龍陽君,免致惹得這魏國的權要人物不滿。聞言無奈陪他站起來道:“記得今晚郭縱的宴會了,黃昏前務要赶回來。”
  項少龍答應一聲,把他送出府門,才与烏卓等全体出動,往城郊去了。
  烏卓、荊俊和大部份人都留于新牧場所在的藏軍谷,設立營帳,砍伐樹木,舖橋修路,裝模作樣地准備一切,其實只是設立据點,免得有起事來一网成擒,亦怕荊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趙致。
  黃昏前,項少龍、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團里的精銳好手,馬不停蹄的赶返邯鄲。
  才抵城門,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諭,命董先生立即進宮參見。”
  項少龍与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均感不妙,趙王絕不會無端召見他的。
  兩人交換了几句話后,項少龍在趙兵拱□下,入宮見孝成王。
  成胥親自把他帶到孝成王日常起居辦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趙穆而是郭開。
  項少龍見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來,拜禮后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對著郭開。
  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后。
  郭開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正照顧著他。
  孝成王問了几句牧場的事后,歎了口气道:“牧場的事,董先生最好暫且放緩下來,盡量不露風聲。”
  項少龍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從,只不知所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場是勢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點波折,讓郭大夫告訴先生吧!”
  郭開干咳一聲,以他那陰陽怪气的聲腔道:“都是那李園弄出來的,不知他由那里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歸我國。早上見大王時,便說先生雖為趙人,但終屬楚臣,若我們容許先生留在趙國,對兩國邦交會有不良影響。”
  項少龍差點气炸了肺葉,這李園分明因見紀嫣然昨晚与自己同席,又親密對話,所以妒心狂起,故意來破坏他的事。不問可知,他定還說了其他坏話。幸好孝成王實在太需要他了,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將他縛了起來,送返楚國去。
  孝成王加重語气道:“寡人自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勢微妙,此人的妹子乃楚王寵妃,正權重一時,若他在楚王面前說上兩句,勸他不要出兵對付秦人,我們今次的‘合從’將功敗垂成,所以現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開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儿后,李園就算在楚王前說話,亦沒有作用了。”
  項少龍陪著兩人笑了起來。
  他自然明白郭開指的是楚王是個天生不能令女人生儿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會例外。可是他卻知道今次真正的經手人是春申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机會生個男孩出來,郭開的推測雖未必准确。當然亦難以怪他,誰想得到其中有此奧妙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鄙人是否應避開一會呢?”
  孝成王道:“万万不可,那豈非寡人要看李園的面色做人,寡人當時向李園說:董先生仍未決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現在才請先生暫時不要大張旗鼓,待李園走后,才作布置。”
  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确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辦。”
  項少龍正愁沒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后把先生留下,說了些什么話呢?”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彩,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惊愕之色道:“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
  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后道:“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坏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
  項少龍道:“倒不是什么坏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几句好話,包保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听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后當項少龍“剖白心跡”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贊賞。
  項少龍續道:“侯爺還想把鄙人留在侯府,為我找個歌姬陪宿,不過鄙人想到正事要緊,堅決拒絕了。”
  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不過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几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后,郭開陪著項少龍离開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游,憶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項少龍不胜感慨,連郭開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
  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李園一事郁郁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鬧情緒,訝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鄲后,本人忙得气都喘不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
  項少龍正要答話,左方御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与他們碰上。
  郭開臉上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u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
  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确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辦。”
  項少龍正愁沒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后把先生留下,說了些什么話呢?”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彩,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惊愕之色道:“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
  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后道:“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坏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
  項少龍道:“倒不是什么坏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几句好話,包保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听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后當項少龍“剖白心跡”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贊賞。
  項少龍續道:“侯爺還想把鄙人留在侯府,為我找個歌姬陪宿,不過鄙人想到正事要緊,堅決拒絕了。”
  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不過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几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后,郭開陪著項少龍离開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游,憶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項少龍不胜感慨,連郭開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
  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李園一事郁郁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鬧情緒,訝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鄲后,本人忙得气都喘不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
  項少龍正要答話,左方御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与他們碰上。
  郭開臉上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u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
  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眼看馬車轉往廣場,車□卻抓了起來,露出趙雅因睡眠不足略帶蒼白倦容的俏臉,當她看到項少龍時,并沒有顯出惊奇之色,像早知他來了王宮,只是嬌呼道:“停車!”
  馬車和隨員停了下來。
  趙雅那對仍是明媚動人的美目先落在郭開臉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開色授魂与地道:“這么久沒有和夫人彈琴下棋,怎還稱得上是好呢?”
  項少龍听得心頭火發,恨不得賞趙雅一記耳光,她實在太不知自愛了。
  趙雅見郭開在這馬痴面前盡說這种調情的話,尷尬地答道:“郭大夫說笑了。”目光轉到項少龍臉上,柔聲道:“董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与趙雅一道去吧!”
  項少龍泠然道:“多謝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個人獨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
  郭開以為他對李園的事仍耿耿于怀,沒感奇怪;趙雅則猜他因昨晚被自己不客气地拒絕了,所以現在要還以頻色。暗忖這人的骨頭真硬,似足了項少龍。
  心中一軟,輕輕道:“如此不勉強先生了。”
  馬車在前呼后擁下,朝宮門馳去。
  項少龍拒絕了郭開同坐馬車的建議道:u鄙人最愛騎馬,只有在馬背上才感安全滿足,大夫可否著□士不用跟來,讓鄙人獨自閒逛,趁便想些問題。”
  郭開疑惑地道:“先生初來邯鄲,怎知如何到郭家去呢?”
  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最易在這种無關痛痒的細節里露出破綻,隨口道:“大夫放心,鄙人早問清楚路途了。”
  飛身上馬,揮手去了。
  一出宮門,項少龍放馬疾馳,片刻后就赶上趙雅的車隊。
  雅夫人听得蹄聲,見他雄姿赳赳地策馬而來,美目不由閃亮起來,旋又蒙上茫然之色。
  自項少龍离趙后,她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悔疚像毒蛇般嚙噬著她的心靈。為了忘記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她行為比以前更放浪,但項少龍始終霸占著她深心里一個不能替代的位置。這一陣子她与韓闖攪上了,還以為可成功忘掉項少龍,但這董匡的出現,卻勾起了她微妙的興奮与回憶,使她對韓闖亦感意興索然。
  項少龍故意不瞧她,瞬眼間將她拋在后方。
  邯鄲城此時万家燈火,正是晚飯后的時刻,街道上人車不多,清泠疏落。
  項少龍想起了遠在秦國的嬌妻愛婢,心頭溫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趙穆,干掉樂乘,□美回師。
  走上通往郭縱府的山路時,后方蹄聲驟響,回頭一看,追上來的竟是趙致。
  項少龍一見是她,想想起荊俊和滕烏二人的提議,立時大感頭痛,放緩慢馳。
  趙致轉眼來到他身旁,与他并騎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像對邯鄲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到現在才發力追上來,心叫不妙,道:“剛才來時,有人給鄙人指點過路途,致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趙致沒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聲音怕是故意弄得這么沙啞低沉的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她認定自己是項少龍,區區一塊假臉皮怎騙得了她,今次想不用愛情手段都不成了,歎了一口气,施出絕技,一按馬背,□空彈起,在趙致嬌呼聲中,落到她身后,兩手探前,緊緊箍著她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貼上她臉蛋道:“致姑娘的話真奇怪?鄙人為何要故意把聲線弄成這樣子呢?”
  趙致大窘,猛力掙扎了兩下,但在這情況下反足以加強兩人間的接触,惊怒道:u你干什么?”
  項少龍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頷,移轉玉臉,重重吻在她嬌艷欲滴的朱唇上。
  趙致“嚶嚀”一聲,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里,旋又清醒過來,后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脅下撞了一記。
  項少龍慘哼一聲,由馬屁股處翻跌下去,其實雖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濟,只不過是好給她個下台階的机會。
  趙致嚇得花容失色,勒轉馬頭,馳回項少龍仰臥處,跳下馬來,蹲跪地上,嬌呼道:“董匡!你沒事吧!”
  項少龍睜開眼來,猿臂一伸,又把她摟得壓在身上,然后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路旁的草叢處。
  趙致給他抱壓得身体發軟,但又不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現在仍不敢确定他是否項少龍,若給他這樣再吻著了,豈非對不起自己暗戀著的男子,熱淚涌出道:“若你再輕薄我,我便死給你看!”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貞烈,心生敬意,但卻知道若這么便离開她,情況會更為尷尬,而在未知虛實前,又不可揭開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壓個結實,柔聲道:“致姑娘討厭我嗎?”
  趙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點都沒有拒絕對方的意思,又惱又恨,閉上美目,任由淚水瀉下,軟弱地道:“還不放開我,若有人路過看到,人家什么都完了。”
  項少龍俯頭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顆淚珠,摟著她站了起來,道:“姑娘太動人了,請恕鄙人一時情不自禁。”
  趙致崩潰了似的眼淚如泉流涌,凄然搖頭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則為何要騙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項少龍暗歎一口气,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嗎?”
  趙致惊喜地睜開烏靈靈的美目,用力點著頭。
  項少龍舉袖為她拭去淚漬,心生歉疚,道:“來!我們再不去就要遲了。”
  趙致掙脫出他的怀抱,垂頭低聲道:“趙致今晚在家等你。”
  項少龍愕然道:“你不去了嗎?”
  趙致破涕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這么不成樣子,還怎見得人。”
  躍上馬背,馳出几步后,仍不忘回頭揮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种少女怀春的多情樣儿,害得項少龍的心儿急跳了几下。
  直至她消失在山路下,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會,賓客少多了,除了趙穆、樂乘、韓闖、趙霸外,就只有項少龍不愿見到的李園,若加上趙雅和他,就是那么七個人,郭縱的兩個儿子都沒有出席,可能是到別處辦事去了。
  郭縱對他沒有了昨晚的熱情,反對李園特別招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
  項少龍早慣了這种世態炎涼,知道郭縱是故意泠淡自己,好爭取李園這可能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新貴好感。
  李園對他這情敵保持著禮貌上的客气,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對自己的□恨。
  這也難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時,紀嫣然仍對他親密說話,以他的精明和對紀嫣然的熟悉,不難看出端倪,察覺這絕世佳人對他頗有意思。
  閒話几句后,趙穆借故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王為何召見你呢?”
  項少龍正等待他這句話,正中下怀道:u他們追問昨晚侯爺對我說了什么話,我當然不會道出真相,只說侯爺和鄙人商量開辟新牧場的事。侯爺!不是小人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怀疑你,我看郭開定是暗中出賣了你!”
  趙穆眼中閃過駭人的寒光,泠哼了一聲道:“遲些我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項少龍知道已迫著趙穆走上了謀反的路,此時趙霸走了過來,兩人忙改說閒話。
  趙穆笑道:“館主標致徒儿今晚不陪同出席嗎?”
  趙霸道:“她應該來的,我剛派了人去找她。”
  環佩聲響,趙雅翩然而來。
  郭縱向李園、樂乘和韓闖告罪一聲,趨前迎迓。
  趙雅目光先落在項少龍身上,再移往韓闖和李園處,猶豫片刻后,朝項少龍走來。
  項少龍故意不望她,目光轉往別處打量。
  今次設的是像紀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聯席”,在廳心擺了一張大圓几,共有十個位子。
  項少龍心中暗數,就算把趙致包括在內,仍空了個座位出來,只不知還有那位貴客未來。
  香風飄到,趙雅与各人招呼后,向剛把頭轉回來的項少龍道:“董先生的馬真快,比人家還要早到了那么多。”
  項少龍瀟洒一笑,算是答覆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了。
  在兩名侍女扶持下,一個刻意打扮過,華服云髻的美麗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趙穆等均面現訝色,顯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這謎底由郭縱親手揭盅,這大商賈呵呵笑道:“秀儿!快來見過各位貴賓。”又向眾人道:“這是郭某幼女郭秀儿!”
  趙穆訝道:“原來是郭公的掌上明珠,為何一直收了起來,到今天才讓我們得見風采。”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了郭縱是有意把幼女嫁与李園,那將來若趙國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當秦國鋒銳的楚國,繼續做他的生意。
  像郭縱這類冶鐵和鑄造兵器業的大亨,沒有國家不歡迎,但多了李園這种當權大臣的照應,當然更是水到渠成。
  現今天下之勢,除三□外,遠离強秦的樂土首選是楚國。齊國鄰接三□,有唇亡齒寒之險,燕國被田單所敗后,已一蹶不振。惟有僻處南方的楚國仍是國力雄厚,短期內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仍在,楚人都不用操心秦人會冒險多辟一條戰線。
  烏家成功移居秦國,郭縱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了。
  此時郭秀儿盈盈來到眾人身前,斂衽施禮。
  這年不過十六的少女曲條可人,長著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儿,那對美眸像會說話般誘人,明淨如秋水,更添嬌媚。嘴角挂著一絲羞甜的笑意,容光瀲艷處,差點可和烏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園在內,眾人無不動容。
  郭縱見狀,大為得意,招手道:“秀儿快來拜見李先生。”
  郭秀儿美目看到李園,立時亮了起來,螓首卻含羞垂了下去,把嬌軀移了過去。
  眾人登時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覺,趙雅的神色亦不自然起來。
  趙穆瞥了李園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机,旋即斂沒,卻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
  趙雅現在感到芳心更傾向這粗柔莫測的董匡,往他靠近了點道:“先生有空可否來舍下看看蓄養的馬儿,讓趙雅能請教養馬的心得。”
  趙穆還以為她終于肯听話去接近這“王卓”,笑道:“難得夫人邀約,就讓本侯代他答應了。”
  項少龍怎也不能當眾落趙穆的臉,無奈點頭。
  趙雅見他答應得這么勉強,白他一眼,沒有說出日子時間。
  鐘聲響起,入席的時刻到了。
第五章 嫉恨如狂

--------------------------------------------------------------------------------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郭秀儿、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道,不一會逗得郭秀儿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只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儿就是他的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儿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當然不敢与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与趙雅喁喁細語,而趙雅亦故意不理會那馬痴,親熱地与韓闖說話,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鬧与春色。
  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制造机會,与各人應酬几句后,便別過臉來和左邊的趙穆、樂乘閒聊,話題不离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閒話。
  趙霸与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听,但明顯地被郭縱泠落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么快,是受到了李園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离意。
  他這心態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后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
  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趙雅又有什么打算呢?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
  李園舍下了郭秀儿,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今次不惜万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為了什么原因呢?”
  眾人听他語气充滿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
  那郭秀儿首次抬起俏臉,打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著他,以不除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那里去,李兄就追到那里去,董某則是看那里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儿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
  郭秀儿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儿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感到有點尷尬。
  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
  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机,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這里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說出來。
  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几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优點和缺點,南方气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的机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罵槐的暗諷位于南方的楚國耽于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材,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
  事實亦是如此。楚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后,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從攻秦,便以楚怀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這兩國給秦大敗于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机滅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
  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于是秦人以割地誘□楚怀王与齊絕交,得利后旋即食,言大敗楚軍于丹陽,斬首八万,并攻占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怀王的愚蠢行事并不止于此,正當他答應了与齊的另一次合從后,再次受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
  齊、魏、韓大怒下連兵討楚背約,怀王吃惊下使太子質于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了秦人气焰。稍后秦人借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儿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与父親怀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涂賑。
  所以項少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
  趙雅和郭秀儿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适當的做法。
  項少龍從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优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血。
  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
  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什么呢?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离把馬挂在口邊,不愧馬痴,來!我們喝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
  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從,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神色回复平時的從容洒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的气氛才放松了點。
  韓闖道:“听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親身赶來,這兩天就要到了。”
  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听得,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不遜色。
  楚怀王死后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与秦國分庭抗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
  雖在稱帝兩日后齊□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后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國,侵占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于征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占了齊國七十余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里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因車軸撞坏而成功逃去,只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謀的潛質。
  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沉□難起,直延到此時。
  項少龍還想听下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為項少龍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
  韓闖正口□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心中暗怒,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剛剛還与韓闖如膠似漆,現在被他的言辭打動,又來討好自己,不過亦不致沒風度得教她當面難堪,不泠不熱地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郁在心□。
  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与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
  趙雅雖說對他好感略減,卻仍是頗有情意,昨晚此人對她態度泠淡,現在竟主動來撩撥她,不禁受寵若惊,意亂情迷地舉杯飲了。
  項少龍明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仍是心頭火發,既恨李園又气趙雅的不知自愛,表面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跡。
  李園并不肯就此罷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誰先醉倒。”
  這么一說,同席的九個人里,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
  臉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儿,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顧他們的顏臉了。
  韓闖卻將他對項少龍的□妒,轉移到這剛出現的情敵的身上。
  趙穆的臉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她出言婉拒。
  趙雅想不到對方如此大膽,竟公然在席上約她共渡春宵,拒絕嘛?實在有點不舍得,接受嗎?旁邊這似比李園更有魅力的男子就會看不起自己,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便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
  接著美目環視眾人,笑語盈盈道:“各位都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感愕然,想不到這蕩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
  他的心神自給紀嫣然占据后,很少留意別的女性,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鮮花,說不盡的嬌媚風情,楚楚動人,那种成熟的美態确是別具一格。而且表面看來,她雖是騷媚入骨,艷光流轉,但卻有著一种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輕視,不由怦然心動起來,這才明白韓闖為何那般迷戀著她。
  李園洒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人通知在下好了。”
  這時趙霸插口入來,各人又轉到別的話題去。
  趙雅湊往項少龍處,低聲道:“滿意了嗎?”
  項少龍大感快意,知道這蕩女終于向他的另一個身分再次投降,尚未有机會說話,郭秀儿站了起來,神情木然道:“對不起!秀儿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李園臉上泛起不悅之色,沒有作聲。
  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千金小姐在發李園脾气。
  郭縱無奈道:“送小姐回房!”
  當下有侍女來把這可人儿送出廳外。
  气氛又再度尷尬起來,沒有了郭秀儿,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還有趙雅在撐場面。
  趙霸多喝了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少龍說起劍術的心得道:“現在學劍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勢,卻沒有穩定的身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輔相乘,才能發揮劍法的精華。可知气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气傲,顯然不把這趙國的劍術泰斗放在眼里,淡淡道:“我看空有力气都沒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少龍宰了!”
  “項少龍”這名字現在已成了城內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韓闖外,無人不為之愕然。
  項少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懍然。他飛快瞥了趙雅一眼,只見她神情一黯,發起怔來。
  韓闖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法厲害至何种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异日攻入咸陽,不是有机會了嗎?”
  趙霸給李園搶白,心中不忿,但又說不過李園,沉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電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愛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怀。”
  今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气凌人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气千云,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我們能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術。”
  趙霸顯是心中怒极,道:“趙某頗有點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先生那個時間最适合。”
  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紀嫣然小姐共游邯鄲,不如改在后天午后時分吧!”
  眾人為之愕然,都露出既□慕又嫉妒的神色。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涼了半截。為何嫣然竟肯接受這人的約會?定要向她問個一清二楚。
  趙雅則神色本然,給紀嫣然奪了風光,當然不好受。
  宴會的气氛至此被破坏無遺,趙霸首先借詞离去,接著輪到趙雅。
  韓闖站了起來道:“讓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
  趙雅煩惱得蹙起黛眉,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了,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沉,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色.泠泠道:“夫人愛怎樣便怎樣吧!”
  趙穆長身而起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愿陪我同車。”向項少龍飛了個眼色。
  項少龍忙點頭道:“橫豎我一個人來,就由鄙人陪侯爺吧!”
  趙雅奇怪地看了項少龍一眼,對兩人的關系生出了疑惑。
  眾人紛紛告辭,离郭府分頭走了。
  在車內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凌厲,連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只不知你有沒有把戰胜他手中之劍,据悉此人确有真材實學。”
  項少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气焰,并非要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了,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操他個生不如死。”
  項少龍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瘩,打了個寒戰
第六章 落難姊妹

--------------------------------------------------------------------------------

  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腳步。
  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什么事?”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扼要說出了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在邯鄲待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小子真的艷福無邊。”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么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
  剛關上門,紀嫣然這大美人夾著一陣香風沖入他怀□,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
  初嘗禁果的女人,分外痴纏,紀才女亦不例外。云雨過后,兩人肢体交纏,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問起她与李園的事,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了那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痴心一片,由楚國直追到這□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他表明心跡,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
  項少龍听得紀嫣然對李園顯見不無情意,默然不語。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只是普通的出游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先生同行好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据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這人的內在遠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了。”
  紀嫣然脫出他的怀抱,在榻上坐了起來,任由無限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不悅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
  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怀里,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了他。
  當嫣然听到李園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布与她的約會時,勃然色變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了。”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忍隱得很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別人知道時,就露出真臉目了。”
  紀嫣然吁出一口涼气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才可帶人家到到咸陽呢?這樣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鄒先生亦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里去呢。”
  項少龍歎道:“誰不想快些离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机。”
  紀嫣然依依不舍坐了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到可更百詞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目就叫‘馬痴奪得紀嫣然’,若能气死那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了。人家還可公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勾著她粉項再嘗了她櫻唇的胭脂,笑道:“是‘馬痴獨占紀佳人’,又或‘董痴情陷俏嫣然’。這想法真誘人,只怕惹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
  紀嫣然笑道:“龍陽君這人最愛自作聰明,只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釋他之疑,甚至會使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系,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項郎的說話用詞是這世上最好听的了。”
  飄飄然□,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心,日后行動會方便多了。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為只要仔細驗的假臉,他就無所遁形了。
  對趙人來說,讓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了李園。兩人興奮得又纏綿起來,然后共商細節。
  項少龍想起了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才難解難分地悄然离開。
  項少龍趁紀嫣然走后睡了一個時辰,到半夜滕翼才來把他喚醒。
  這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
  他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后道:“有几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在前街和后巷處,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
  項少龍道:“教訓他們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么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
  項少龍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准備何時与蒲布、趙大這兩批人聯絡?”
  項少龍戴上假臉具,道:“這事要遲一步才可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會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這么想我就放心了。”
  項少龍用力摟了他的寬肩,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逾牆离府,沒入暗黑的街道□。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
  一路保持著警覺,半個時辰后到達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才跳了下來,走進趙致家旁的竹林□。
  那是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則是這片竹林,把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開來。而這片竹林則是必經之路。
  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節,安慰了自己后,才走出竹林去。
  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了下來,顯是趙致喝止了它。
  趙致宅院分為前、中、后三進,后面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
  后進的上房与花園毗連,只要爬牆進入后院,便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
  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后才再亮著了。
  項少龍知道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涌起偷情的興奮。趙致胜在夠韻味,有种令人醉心的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但偏有著飽歷人世的滄桑感,看來她定有些傷心的往事。
  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牆入屋,掀□入內。
  原來這是間小書齊,布置得淡雅舒适,趙致身穿淺絳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長方形臥榻上,几旁□□美酒和點心,含笑看著他由窗門爬入來。
  項少龍正報以微笑時,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种東西抵在腰際處。
  他之所以沒有更清楚感覺,是因為隔著了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后傅來低沉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机括發動的特制強弩。”
  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這在背后威脅他的人是誰。
  趙致興奮地跳了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儿。”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二次被女人騙了,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點,總是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
  但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聲,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
  難道她對死鬼連□仍余情未了?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訝然道:“致姑娘說什么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
  項少龍故意气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就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气活脫脫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后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是妹子的女人沉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漏我們的秘密。”
  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了身后的女子是就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第一次是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坏了。
  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這內奸接應。
  他歎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死定了,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還以為致姑娘對我別具青睞……”
  后面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泠哼一聲道:“我馬痴董匡從不受人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便來驗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
  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面具,而且這面具有天然黏性,与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都非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
  摸抓了几下,趙致果然臉色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項少龍道:u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万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雕之局。”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
  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了趙致身后,順手拔出腰間匕首,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那動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
  那女子舉起弩箭,對正他兩人,卻不敢發射。
  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后牆,才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都厲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
  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与趙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是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儿,年紀亦大了點,身段优美得來充滿了勁和力,此刻更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這位姊姊怎么稱呼?”
  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那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會食言。”
  兩人不由臉臉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就絕沒有理由肯放過他們,這太不合情理了。
  項少龍不讓她們有机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了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后道:u大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釋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
  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倒算干脆,收起了橫在趙致粉頸的匕首。
  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了個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了趙致的肘撞。
  那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劍,往他攻來。
  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己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出她們的秘密,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离鞘而出。
  驀地門口那方异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以惊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气,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他扑到,登時省起剛才她嘬唇尖叫,是為了喚這惡犬來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之一,就是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嘗過与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了對方刺來一劍,矮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惡犬的下顎處。
  這頭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趙致亦不知由那□找來配劍,配合□姐姐分由左側和正面攻來,一時盡是森寒劍影。
  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貫通,劍法再非昔日吳下阿蒙,趁那惡犬尚未再次扑來,猛地閃到那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一劍由上劈下。
  那大姊大吃一惊,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敵劍,往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格局。
  項少龍心中暗贊,不過亦是正中下怀。他曾与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著,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劍的特點,以免要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
  當下變招橫劍揮擋。“當!”的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机會項少龍全力与她硬拚了一劍。
  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么厲害仍是個女人,受先天限制,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麻,駭然退了開去。
  項少龍本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撐過了,泠喝一聲,往地上滾去。
  趙致怎也想不到這馬痴劍術如此惊人,要沖上助陣時,剛好給退后的姊姊撞個正著,一起踉蹌倒退。
  那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扑向項少龍。趙致惊叫道:“大黃!不要!”
  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准,對著那頭大黃。
  這頭犬非常机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自己,低鳴一聲,縮到兩女身后。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惊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什么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
  兩女神色惊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种窄小的空間和距离內,要撥開以机括射出出的勁箭,簡直是痴人說夢。
  那大姊的骨頭很硬,緊抿著嘴,沒有答他,反而是趙致沖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趙致才知說漏了嘴,臉色蒼白起來。
  項少龍与那田柔對視著,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与田單有點親族關系,趙穆一向与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還,想到這□,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怜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么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看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什么這么恨姓田的人。”
  田柔怒道:“致致!不要和他說話,他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么厲害,都不見有人出現,趙致那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那□呢?想到這□,只見那給趙致拉著的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進來,否則本人立即放箭。”
  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泛起無法与這人對抗□虛弱心態。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
  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著他。項少龍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著,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
  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要他射殺了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了。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單,大家都是同一條線上的人。”
  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泠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了出去,給与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那還有命。或者你們尚未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机會亦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坏。”
  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田柔杏目圓睜,盯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党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伙伴,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田單,才虛与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
  門外那正叔惊叫道:“壯士万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事千真万确,若有虛言,教老仆万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沉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這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
  趙致忍不住熱淚涌出,凄然叫道:“我家為田單所害,迫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回田單處,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絕不溫柔。”
  田柔气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再道:“那為何又剩下了你們三人?”
  正叔的聲音傅入道:“老仆和兩位小姐因來遲了几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這七年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志复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机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戰爭年代□,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
  項少龍一扳机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臉頰間電掠而過,射進牆內。
  兩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种時刻發箭,若目標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項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道:u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去管,但亦請你們勿來破坏本人的計划。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的趙穆有了戒備,再動手只是自投羅网,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坏人手□,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大辱呢。言盡于此,告辭了!”
  在兩人瞪視下,項少龍大步朝向門口离開,与那叫正叔的老儒打個照臉,才施施然走了。
第七章 如簧之舌

--------------------------------------------------------------------------------

  項少龍回到行館時,离日出只剩下個把時辰,等把整件事說了給滕翼听后,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
  滕翼贊歎道:“你這一手真個漂亮,反使趙致不再怀疑你是項少龍。不過照我看這妮子對真正的你并沒有惡意,只是想要挾你去對付趙穆”。
  項少龍失聲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著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兩次坏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計,那田柔這么好胜,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風。”
  項少龍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調戲趙致時,她欲拒還迎的神態,确對自己大有情意,現在若她“誤以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u董匡”而非“項少龍”,會是什么一番感受呢?
  想起她“發覺”項少龍竟是董匡時,那失望的樣子絕非裝出來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裝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覺,管他娘的會發生什么事?”
  項少龍一想也是,返回寢室,倒頭大睡,到烏果來喚醒他時,竟過了午飯的時刻,太陽都快下山了。
  這些天來,還是首次睡得這么酣暢。烏果道:“二爺在廳內等三爺吃飯!”
  項少龍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梳洗更衣后出去与滕翼相見。兩人踞案大嚼。
  烏果在旁道:“雅夫人派傳來口訊,請三爺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時她會派人來接你,希望你能早點到她那儿去。”
  項少龍這才記起她昨晚答應了李園的宴會,當時還以為她隨口說說,想不到竟認真起來。苦笑道:“你看我們來邯鄲是干什么,差點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應酬。”
  滕翼笑道:“應付趙穆不難,但應付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頭了。”
  項少龍道:“我真想大干趙雅一場,好□心頭之恨,可是這樣定會給她把我認出來。正如你所說,只要她用鼻子一嗅,小弟便無所遁形,更何況這個男人的專家那么熟悉我的身体。”
  滕翼搖頭道:“我也為你處境難過……唔!”神情一動道:“也不是全無辦法,昨天我閒著無聊,到后園走了一轉,其中有种草樹,若把汁液□出來,涂少許在身上,可發出近乎人体的气味,嗅起來相當不錯,比女人用來薰衣的香料自然多了,這可解決了气味的問題,假若你身上沒有痣墨那類的特征,吹熄燈在黑暗中干她,說不定能瞞混過去。”
  在一旁的烏果忍不住道:“三爺的家伙必然大异常人,一進去趙雅便會知道。”
  滕翼和項少龍給他說得捧腹狂笑起來。
  項少龍喘著气道:“你這么懂拍馬屁,不過我只是說著玩儿,并非真要干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險玩命。唉!那樣把她當作□憤□欲的對象,終是有點不妥。”
  滕翼強忍著笑道:“不過那种叫‘情种’的草樹汁,搽一點也無妨,那你就算和趙雅親熱些都沒有問題,我立即著手泡制。”
  烏果一呆道:“竟有個這么香艷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蘭后,人變得開朗隨和多了,伸手過去拍了拍他肩頭,歎道:“小子可學得東西了,這种情汁有輕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歡嗅,鄉間小子如荊俊之輩,約會人家閨女時都愛涂在身上,不過必須以米水中和,否則會惹來全身斑點疹痕。你要試試嗎?”
  烏果興奮地道:“回咸陽后定要找個美人儿試試。”項少龍道:“還有什么事?”
  烏果道:“武士行館的趙館主遣人送帖來,說明天的論劍會改在后天午時舉行,請三爺務要出席。”
  項少龍向滕翼道:“那另一個奸鬼李園太可惡了,說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這時有人進來道:“龍陽君來見三爺,正在外廳等候。”
  項少龍愕然,苦著臉向滕翼道:“有沒有什么叫‘驅妖’的汁液,讓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腳底去。”
  滕翼啞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會□慕三弟的艷福了!”
  見到威武的董馬痴大步走出來,龍陽君以一個“他”以為最美的姿態盈盈起立,還照足女性儀態對他□衽為禮。
  項少龍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著迎上去道:“君上大駕光臨,鄙人真是受寵若惊。”
  龍陽君那對也似會說話的眼睛往他飄來,從容笑道:“本君今天來找董先生,實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裝打扮,不過衣飾仍然彩色□紛,若他真是女子,項少龍定要贊她嫵媚動人,現在則是心顫膽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籮籮的綿綿情話,天才曉得怎樣去應付。
  兩人坐好后,龍陽君正容道:“本君認為董先生回歸趙國的決定,實在太莽撞了。”
  項少龍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見左右無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愛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顧一切說出心中想法,趙國現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無論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著這口井,最終仍難逃井枯人亡的結果。”
  項少龍心中一震,一向以來,他都不大看得起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伙,現在听他比喻生動,一針見血指出趙國的形勢,不由對他刮目相看。故作訝然道:“趙國新近才大胜燕人,怎會是一口快將枯竭的水井?”
  龍陽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時候,太陽下山前,更最是艷麗。而這全因為趙國仍有兩大名將,硬撐著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說趙國還能拿得出什么靈丹妙藥來續命?”
  項少龍道:“君上說的話是否廉頗和李牧?”
  龍陽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頗年事已高,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近日便有謠言說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鄲正有陣前易將之說,誰都不知會否重演長平以趙括換廉頗的舊事。”
  不容他插話,龍陽君口若懸河續下去道:“至于李牧則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夠圓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將,可惜遇上孝成王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終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可惜他漠視生死,仍戀棧不去,否則我大魏上下君臣,必會倒屣相迎。”
  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魏人定曾与這兩名大將接触過,李牧拒絕了,卻不知廉頗如何。這龍陽君真厲害,若只憑一番說話便去了趙國這軍方兩大台柱,趙國還不是任魏人魚肉嗎?”
  龍陽君見他听得入神,以為打動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會奇怪本君為何如此斗膽,竟在趙人的首都批評他們。一來本君并不把他們放在眼內,諒他們不敢動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對董先生非常欣賞,不忍見你將來一番心血盡付東流,還要淪為亡國之奴。況且秦王与趙人間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放過他們。良禽擇木而栖,若先生肯來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證优屋禮遇非是趙國可及,至少不會因李園這么一個尚未得勢,在春申君下面做個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說話,便慌得差點要把先生赶走。”
  項少龍心叫厲害,知道龍陽君在趙王身邊布有眼線,所以才懂得把握時机,乘虛而入,游說他改投魏國。
  不禁佩服岳父烏應元的眼光,給了自己這馬痴的身分。現時各國皆重馬戰,他這董匡正是各國都夢寐以求的人材。
  裝作感動道:“君上這番話的确發人深省,鄙人定會仔細思量,還要向族人解說,但暫時……”
  龍陽君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喜上眉梢,送了他一個“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趙國情況,當知奴家沒有半字虛語。”
  項少龍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說工夫,寥寥几句話,便道盡了趙國的問題,歎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趙人,這刻便可一口答應了。”
  龍陽君柔聲道:“對孝成王來說,除了趙家外,誰會是趙人呢?若換了不是趙穆和趙雅,于烏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馬分□了。有才而不懂愛才,項少龍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來一千匹上等戰馬,不出一年,趙國再無可用之馬了。”
  項少龍心想你的心真夠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斷了趙人的腳。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听說趙霸應李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后天午時在行館舉行論劍會,只要先生點頭,奴家便可使人到時挫他威風,看他還敢否這么盛气凌人。”
  項少龍心中大訝,每次說起李園,龍陽君都是咬牙切齒,照計李園這么高大俊秀,沒理由得不到龍陽君的青睞,看來是李園曾嚴詞拒絕過他,才令他因愛成恨。
  又或是他不喜歡李園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歡喜自己這陽剛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意外地龍陽君站了起來,辭別道:“先生請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訴奴家,那時再研究細節,務使先生走得歡歡喜喜。”
  項少龍給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頭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數十名隨前從前呼后擁下去了,才苦笑回頭。
  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小覷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龍陽君走后,項少龍偷得浮生半日閒,獨個儿在大宅的院落園林間漫步,想著當日偷入此處,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
  不論朱姬是怎樣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對他很有好感,那是裝不來的。
  忽然間,他有點惆悵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實上他應比任何人都更滿足才對,以一個現代人,來到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戰國時代□,他的生命比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個時代。
  因為他經驗多了一個時代。
  經過這几年惊濤駭浪的日子后,他聯想東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辭和文字,都大致与這時代的人相若。
  昨晚他想殺人滅口,辣手摧花,正是烏卓和滕翼兩人認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懸崖勒馬,否則這輩子良心都要受到懲罰。想到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時值深秋,天气清寒,園內舖滿落葉,在黃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肅殺零落的气氛。
  宴會有時也不錯,在那些無謂的應酬和庸俗的歡樂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渾然忘我。
  無由地,他強烈思念著遠在秦國的嬌妻美婢,想著她們日夕盼望他歸去的情景,不由魂為之銷。
  忍不住隨口拈來李白的名詩,念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鼓掌聲在后方近處響起。
  項少龍嚇了一跳,猛然回過身來,見到滕翼伴著一身盛裝,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這俏佳人秀目异采連閃,美麗的小嘴正喃喃重覆□這兩句千古絕詩。
  項少龍大感尷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這個樣儿來見我,怎瞞得過別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現在到王宮赴趙王的宴會,路過行館忍不住進來看你,根本沒打算瞞人。嘿!你剛才作出來那兩句詩歌真是精彩絕倫,好了!你們談談吧!”識趣地避開了。
  紀嫣然嫵媚一笑,縱体入怀,贊歎道:u今天李園拿了他作的詩歌出來給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為贊賞,可是比起你剛才那兩句,李園的就像小孩子的無聊玩意,有誰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動人呢?嫣然甘拜下風了。”
  項少龍老臉一紅,幸好紀嫣然看不見,緊接著她的話道:“不要夸獎我了,這叫情人眼□出西施。”
  紀嫣然劇震一下,离開了他怀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隨口說出來的話總是這么精彩奇特,還記得你那句‘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一句話道盡了現今所有國家的問題,連韓非公子都沒有這么的警句。”
  說罷情不自禁獻上熱吻,差點把他溶化了。
  分開后,紀嫣然神魂顛倒地道:“項郎啊!作一首詩歌送給人家吧!由人家配上樂章,勢將成千古絕唱。”
  項少龍心中苦笑,他能由頭念到尾的恐怕沒有那首詩,怎能拿來應酬這美女,而且据別人的創作為己有,等同侵犯版權,用口說說也還罷了,若真傳誦千古,豈非預先盜了別人的創作權,苦笑道:“這世上無一物事不是過眼云煙,千古傳誦又怎樣呢?”
  紀嫣然嬌歎一聲,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龍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著你外,還有什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開始,你要來公開追求我,讓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這事你絕不可當作是過眼云煙。”
  再歎道:“過眼云煙!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斷作詩作詞,自己豈非成了文壇大盜。
  紀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鄒先生在馬車上等我,這樣吧!你若作好詩文,我便配樂只唱給你一個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确教人煩惱,若沒有人認識紀嫣然,我便可終日纏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動!”
  蜻蜓點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還不忘回眸一笑,教項少龍三魂七魄全部离竅至不知所蹤的地步。
  回到內宅,滕翼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何紀才女都給你手到拿來,那兩句實是無可比擬的杰作,比之《詩經》更教人感動。那些詩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項少龍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句外,老子就對《詩經》一竅不通,只好唯唯諾諾應了。
  滕翼道:“孝成王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馬痴董匡,現在便應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園,今晚宴請嫣然,差點有點頭臉的人都在邀請之列,獨把你漏了。”
  項少龍恍然,難怪龍陽君匆匆走了,原來是到趙宮赴宴。笑道:“難得有這樣的閒暇,我們不若到這里的宮妓院逛逛,不醉無休。”
  滕翼肅容道:“宮妓院內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們嗎?”
  項少龍想起素女,大感慚愧道:“二哥教訓得好!”
  滕翼點頭道:“你真是難得的人,這么肯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吧!我們出去隨便走走看看,亦是一樂。”
  兩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館后,兩人朝著邯鄲城最熱鬧的區域悠然閒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點暮气沉沉的樣子,比他們离邯鄲前更是不如。
  烏家事故對趙人的打擊深遠之极,而這趙人的首都則直接把事實反映了出來。
  趙人對秦人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長平一役的大屠殺早把他們嚇破了膽。
  郭縱家業雄厚,當然不可說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會得這么多,借個借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鄉間或到別國去了。
  這种遷徙對中華民族的團結有著正面的作用,使“國家”的觀念日趨薄弱,有利大一統局面的出現。
  現在的七國爭雄,有點异姓王族各爭短長的意味。
  滕翼的說話惊醒了他的馳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著我們。”
  項少龍机警地沒有回頭,沉聲道:“多少人?”滕翼泠靜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當不錯。”
  少龍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監視我們的人,邯鄲誰會這么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個來拷問几句不就清楚了嗎?”
  項少龍會意,隨著他轉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去,兩旁都是楓樹林,前方有條石拱橋,跨越橫流而過的小河,對岸才再見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尚未走到小橋處,后方急劇的足音響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項少龍和滕翼相視一笑,悠閒停步轉身。
  只見二十多名彪悍的劍手,扇形包圍了過來,有些由楓林繞往后方和兩側,把他們圈在中心。
  項少龍定神一看,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心中一動,喝道:“李園有本事就自己來殺我,為何卻要派你們這些小嘍羅來送死?”
  眾劍手齊感愕然,看樣子是給項少龍一語中的,揭破了他們的身份。
  那些人仍未有机會反駁,兩人趁對方心分神搖的好時机,拔劍扑出。劍嘯驟起。
  那些人想不到對方要打就打,先發制人,倉猝拔劍招架。
  項少龍一聲泠哼,發揮全力,施展殺手,首當其沖的敵人給他蕩開長劍時,立中一腳,正踢在小腹處,那人慘嘶中似彎了的河蝦般倒跌開去。
  滕翼那方響起連串金鐵交嗚的清音,兵刃墮地和慘叫接連響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虧。
  項少龍一招得手,卻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經驗丰富的好手,雖交鋒之始就失利,卻無人退縮,兩把長劍如風雷疾發般由左右兩側攻來。
  項少龍繼續逞威,移往右側向那特別粗壯的大漢橫劍疾掃,“當!”的一聲,那大漢毫不遜色硬擋了他一劍。
  項少龍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對方劍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后避了開去。
  左方長劍貫胸而來。
  項少龍使了個假身,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此刻他若拔出飛針施放,敵人定難逃大劫,可是他卻要制止這誘人的想法,因為除非能盡殲敵人,再毀□滅跡,否則可能會給趙人在這方面識破了他就是項少龍。
  這想法閃電掠過心頭時,長劍在腰后掠至,項少龍反手回劍,重重砍在對方長劍近把手處。那人遠比不上剛才那壯漢,虎口爆裂,長劍亦給鋒利的血浪砍開了一個缺口,脫手墮地。
  項少龍硬撞入他怀里,好避過那壯漢再次掃來的一劍,手肘重擊在那人胸脅處。
  肋骨斷折的聲音隨肘傳來,敵人口鼻同時濺出鮮血,拋跌往外,撞倒斜刺沖上來的另一敵人。“當!”
  項少龍架著了那壯漢的一劍,忽地矮身蹲下,橫腳急掃。
  壯漢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慘呼一聲,先是兩腳离地而起,變成凌空橫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時又有長劍交擊而至,戮力圍攻。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應付得非常吃力。
  若沒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敗難測了。
  他無暇再傷那壯漢,展開墨子劍法的守勢,硬把那三人迫在劍光之外。
  此時滕翼悶哼一聲,撞在他背脊處,顯是吃了點虧。
  項少龍百忙中回頭一看,見到敵人已有三個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狀如瘋虎般扑上來,猛攻滕翼,喝道“進林內去!”
  一劍掃開眾敵,飛腳再傷一人時,給人在有肩划了一劍,雖沒傷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紅了衣衫。
  滕翼一聲暴喝,磕飛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鐵拳揮打,那人面門中招,立時暈倒。
  危机驟減,兩人殺開血路,閃入林內。
  那些人給他們殺得心膽俱寒,那敢追入去,一聲呼嘯,扶起傷者,逃往小橋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給項少龍拉著笑道:“由他們走吧!抓到人還要多做一番無謂功夫,最后還不是動不了李園嗎?”
  滕翼道:“你受傷了!”
  項少龍也查看他左退的傷口,笑道:“只比你嚴重了少許,算什么呢!不過這批劍手的确厲害,難怪李園如此气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們是有點輕敵了。”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卻想著李園看到手下折兵損將而回的難看臉色。
第八章 倩女多情

--------------------------------------------------------------------------------

  項少龍包扎好肩頭的傷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著一件長褂,在書齊的長几上練字。
  來到這時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語言、口音和說話方式、習慣、用字等問題,不知是否他特別有天份,又或是別無選擇,半年多他便可應付過來。
  不過寫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見人,這种介乎篆棣之間的古文字,确實把他難倒,尤其要在竹簡和布帛上書寫,更是個大問題。
  幸好練書法可以視為樂趣,趁現在沒有烏廷芳等纏著他,正好偷閒練習。
  當完全沉醉在那筆畫的世界中時,烏果進來道:“趙致姑娘找三爺。”
  項少龍早猜到她會來找他,欣然道:“請她進來吧!”
  烏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練字的書体處,猶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給三爺收拾好東西,才請她進來。”
  項少龍知他已很謹慎地用最婉轉的方法點醒他這手字絕不可讓人看見,笑了起來道:“我是故意寫得這么難看的,好讓人知道董匡是個老粗,我真正的字鳳舞龍翔,你見到包要叫絕呢!”
  烏果一拍額頭道:“三爺想得真周到,否則就算未寫過字的人拿起筆來,也不至寫成這樣子。”又猶豫道:“三爺是否過份了點。”
  項少龍為之气結,這烏果确相當有趣,笑罵道:“快給我去請人家姑娘進來!讓人久等就不好了。”
  烏果知他生性隨和,從不擺架子,對上下每個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鬧慣了,聞言施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烏果領著趙致來到他身后,項少龍仍背著門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園,先吩附烏果關門离開,才向趙致道:“來!坐到我對面來。”
  他專心寫字,趙致在他几子對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對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聲叫了起來。
  項少龍擲筆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樣的了!趙姑娘切勿見笑,噢!鄙人應稱你田姑娘才對。”
  趙致垂下俏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這人真糊涂,誰說人家姓田呢?”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姑娘親口告訴我的嗎?為何這么快就忘記了。不要明天連董某都不記得了!”
  趙致橫他一眼后,拿起筆來疾書了一個u善”字,秀麗端正,与出自項少龍的手筆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別。
  項才龍尷尬地道:“原來是我听錯了!不過卻是錯有錯□。”接著虎軀一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來。
  趙致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終于知道我爹是齊國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卻被田單這奸賊認為爹要削他的權,隨便弄些證据說他謀反,害得我們全家連夜逃來邯鄲,以為趙穆會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們,豈知……”
  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嫁了滕翼的善蘭,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問趙致,以免□出秘密。
  項少龍道:“趙霸和你是什么關系?”
  趙致拭去眼角的淚花,道:“什么關系都沒有,不過他是趙正叔的好朋友,趙正叔乃趙國大儒,幼年時曾隨他親娘在我家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們姊妹,我們都不知變成什么樣子了。我早當他是爹,你還是當人家是趙致吧。”
  項少龍索性問個一清二楚道:“為何姑娘竟會為趙穆訓練歌姬呢?”
  趙致道:“師傅与郭縱有深厚的交情,郭縱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劍舞,師傅就推荐了我,趙穆見我教得不錯,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訓練他的歌姬。我們還以為有机會報仇,卻一再給你救了他。”
  項少龍道:“你那大姊的身手這么厲害,是否趙霸教出來的?”
  趙致搖頭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劍圣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的關門弟子,我留下來跟正叔,她卻潛回齊國隨曹公習藝,曾兩次斬殺田單都不成功,給迫緊了最近才避到這里來,今次田單來趙,真是天賜良机。”
  項少龍奇道:“姑娘今次為何這么合作,有問必答,還言無不盡?”
  趙致俏臉微紅道:“因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報怨,你是個好人嘛!”
  項少龍笑了起來,挨到椅背處,伸了個懶腰,立時展露了壯□結實的胸肌和纏扎肩脅的多層藥帛。
  趙致駭然道:“你受了傷!”接著別過臉去赧然道:“你在家總是不愛穿衣服嗎?”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姑娘不慣面對我這种粗人了!”
  趙致下了決心似的轉回臉來,含羞瞧著他道:“不!先生智計身手均高人一等,我們姊妹都很佩服你。”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說話,我才不信她會佩服人。”
  趙致露出訝然之色,點頭道:“你真厲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沒有說佩服你,不過我卻知道她心底里對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撐著吧了!人家來找你,她也沒有反對。”
  項少龍不解道:“你不用陪師傳出席趙王的宴會嗎?為何還有空來找我?”
  趙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宮,我才要溜了來,那紀嫣然的魅力真厲害,人人都為她神魂顛倒,若她真肯彈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項少龍馳想著刻下正在王宮內上演的好戲,暗忖若由我這老粗公然追求她,結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滿地破碎了的眼鏡片,假若古人亦會戴上在那個時代不會在的眼鏡的話。
  趙致見他面現古怪笑容,忍不住問道:u你在想什么?噢!為何今晚宴會沒你的份儿?人家仍未問你田單和你有什么深仇呢?”
  項少龍攤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個問題?”
  趙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墳起閃亮的胸肌處,嚇得忙把目光移開,歎道:“你這人就像一個謎,教人摸不清測不透,假若你是項少龍,則一切都合理了。”
  項少龍道:“我知道項少龍是誰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這人真是風流。”
  趙致的俏臉更紅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單和他沒有關系,他最初還可說是我的仇人,唉!”
  項少龍奇道:“致姑娘為何歎气呢?”趙致意興索然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有些心煩。”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橫豎董某人既抱過你又親過你,致姑娘不如從了我吧!”
  趙致為之愕然,接□整塊臉熊熊燒了起來,“啊!”的一聲后猛搖頭道:“不!不!唉!對不起!”
  項少龍皺眉道:“我是老粗一個,不懂討好女人,初時還以為致姑娘對我有意,豈知是一場誤會。有什么對不起的,不愛從我便算了。”
  趙致垂下頭去,神情不安,玩弄著衣角,輕輕道:“你真不會因此事惱了人家嗎?”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會是這种人。不過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過我逢里外人絕不可說真話,你休想董某告訴你什么事。”
  趙致給他弄得糊涂起來,無可柰何負气道:“不說便算了!我要走了。”
  項少龍再次舉筆寫字,心不在焉地道:u致姑娘請!不送了!”
  趙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動也不動,大感有趣地看著他“你生气了!”
  項少龍故意不望她道:“給女人拒絕了難道還要慶祝嗎?致姑娘若再不走,說不定我會強把你抱入房內,那時你不愿意都沒辦法了。”
  趙致嚇得站了起來,嗔道:“你這人哩!那有這么蠻不講理的,人家是低聲下气來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卻這般待人。”
  項少龍擱筆停書,抬頭瞧著這人比花更嬌、色比胭脂更艷的美女,眯著眼上下打量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是個可滴出水的甜妞儿,這處是個無人的靜室,你說董某應怎樣待你才對?”
  趙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這樣,人家真的要走了!”
  項少龍放下筆來,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難怪人家說女人無論心內怎么千肯万肯,但嘴巴只會說奴家不肯。”
  趙致駭然离座,移到門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這樣對我,趙致會恨死你的。”
  項少龍轉過身來,洒然道:“恨即是愛,唔!這名句是誰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終于成功了。唉!以前想找個恨我的女人都沒找到。”
  致大嗔道:“除了馬外,你還懂什么呢?”
  項少龍定神想了想,道:“本來除了馬外我真的對什么都沒有興趣,不過那晚抱過姑娘后,才知女人的身体這么柔軟迷人,嘿!”
  趙致終吃不消,猛一跺足,惱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門逃了出去。
  項少龍看著關上了的門,歎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气走趙致,否則說不定會給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當荊俊回來后,這小子定會在她面前露出馬腳。
  就算荊俊神態沒有問題,可是趙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個面具,其他身型動作都會露出破綻。
  她不像田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來要挾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過若她兩姊妹冒險去行刺田單,亦是非常頭痛的事,但一時亦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想到這里,站了起來,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蘭与她們的關系。
  次日項少龍起床后,仍是清閒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變成了個閒角色,門庭泠落,想不到李園這人如此有影響力。若他是真的董匡,還不萌生去意才怪。
  与滕翼談說后,果然證實了善蘭是趙致的二姊,齊人見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宮妓院,加以訓練,用來作禮物送人。
  午飯后,趙穆赴宮見孝成王,路經行館順便進來見面。
  在幽靜的內軒里,項少龍說出了被襲的事。趙穆沉吟片晌道:“這定是李園遣人做的,別的人都沒有理由要對付你。”
  項少龍早猜到這點,只是希望由趙穆自己口中說出來。
  趙穆道:“李園為了紀嫣然神魂顛倒,最不好是那天紀才女与你同席,又言談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壓力排擠你,這事牽涉到兩國邦交,偏又在這种要命的時刻,我也很難說話。唉!紀才女昨天又來找過你,不要說李園妒忌得要命,邯鄲城中自問有點資格追求她的人也無不眼熱呢。”
  再歎了一口气道:“這美人儿确是人間极品,昨天一曲洞簫,与席者無不傾倒,那李園還哭了出來,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說一個男人還能再有什么更大的奢求呢?”
  項少龍默然無語。趙穆忍不住問道:“她昨天來找你有什么事?”
  項少龍故作苦笑道:“若我說她看上了我,侯爺相信嗎?”趙穆嘿然道:“當然不信。”
  項少龍頹然道:“我也很想她來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馬儿病了才來請教鄙人。”
  趙穆暗忖這才合理,釋然道:“我也要走了,這几天出外多帶几個人,莫要讓李園有机可乘。我們的事亦要待六國合從的事定了下來后才能進行,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
  項少龍陪他往府門走去。
  趙穆顯得心情暢美,笑道:“紀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動了,這兩天更是嬌艷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會她都肯賞面,与她在大梁時躲在閨中半步不离的情況大相徑庭。現在邯鄲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奪美而回。這比在戰場大胜一場更使人渴想。”
  項少龍皺眉道:“那今晚豈非又是人頭涌涌?”
  趙穆啞然失笑道:“人頭涌涌?這形容真是精彩。你的辭鋒可能比蘇秦、張儀這兩個著名雄辯之士更厲害。那天一番話迫得李園無辭以對,人人都對你刮目相看,那騷蹄子趙雅都給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勁,今晚說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這蕩女在榻上的迷人處,只有試過的才知道。”
  項少龍差點想掩耳不听,幸好已來到主府前的廣場處,只見侯府的家將足有過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現其中。
  趙穆泠哼道:“終有一天會給本侯拿著那女刺客,那時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批人都是我調升的近侍,忠誠方面絕無問題,不過若有失職,我會像以前那批飯桶般把他們全部處死。”
  項少龍心中懍然,這人心性殘忍處,教人駭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只是他可隨意拾棄的工具,若讓他當上一國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過今次卻是有利無害,至少使蒲布他們更能接近他。
  趙穆走后不久,雅夫人派來接他的馬車便到了,來的還是趙大。
  對趙大他比對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請入內軒,笑道:“趙大你不認得我了嗎?”
  趙大劇震,往他瞧來,失聲道:“項爺!”慌忙跪下。
  兩人這時相認,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趙大感激零涕,欷□道:“小人們一直在盼項爺回來,本想溜去咸陽尋項爺,但又舍不下夫人。”
  項少龍強他坐下后道:“今次我絕不可□露身分,否則必是全軍盡墨,所以你要連几位兄弟都瞞過。”
  趙大道:“項爺放心,就算把我趙大千刀万剮,也絕不會吐半句關于項爺的話出來。項爺這么信任小人……”說到這里,眼都紅了,再說不下去。
  項少龍道:“今次事成,你們就隨我回咸陽吧!邯鄲再非你們久留之地。”
  趙大先是大喜,隨之神情一黯,猛下決心似的跪了下去,嗚咽道:“項爺請原諒夫人吧!她心中到現在仍只有你一個人,她……”
  項少龍把他扶了起來,感動地道:“我明白你的忠義,不過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強不來,看事情怎么發展吧!是了!韓闖這兩天有沒有在夫人處留宿?”
  趙大的表情不自然起來,道:“夫人這兩天沒有見韓侯,但楚國的李園先生卻來了一趟,夫人請了他到小樓說話,他盤桓了個多時辰才走。項爺!夫人這么做,只是想借別人來忘記你,這些日子來我們從沒有見過她真正的笑容。”
  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根本心不在趙雅,只是借她來報紀嫣然對自己与別人不同的仇□,而趙雅則是不知自愛。
  趙大惶然道:“項爺!小人說的都是真話。”
  項少龍正容道:“一對腳踏著兩條船最是危險,趙大你最好由今天開始,全心全意跟著我項少龍。趙雅善變難測,我總不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拿去放在她手里,若她再出賣我們,今次那還有翻身的机會。”
  趙大嚇得跪了下去,惶然請罪。
  項少龍又把他拉了起來,勸勉一番后,過去滕翼處由他涂上“情种”的藥液,才隨趙大往夫人府去了。
  途中愈想愈恨。現在除趙穆外,他最憎厭的就是李園這個卑鄙惡毒的小人。
  忍不住又怪趙雅賦性淫蕩,意志不夠堅定。既向他這馬痴示好,又不斷与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禁不住下了懲戒她的心。
  對付這兩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紀嫣然了。想到這里,整個人又再充滿勃勃生机。
第九章 卑鄙奸人

--------------------------------------------------------------------------------

  項少龍到了那天初來夫人府時等候趙雅的大廳,那些珍玩飾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內架,但他已換了完全另外一种心境。
  她為何不把他請到那清幽雅靜的園內小樓處,厚李園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這么早來到。
  若不論人格,李園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閨夢人,連紀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動,可惜他卻是這么樣的人。
  思索間,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女侍施禮告退。
  項少龍這時心中想著為何小昭等諸女一個不見,雅夫人來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u董先生賞面早臨,舍下蓬蓽生輝。”
  項少龍往她看去。這成熟的美女容光煥發,眉眼間春意撩人,体態嬌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艷動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定是因受到李園的滋潤,至回复了春意生机。
  粗聲粗气道:“夫人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蓽之可言。”
  趙雅听得皺起了秀眉,那有人會把禮貌的客气話當是真的,雖心中微有不悅,卻沒有像以前般輕易被他气坏,當然是因為這時內心還充滿了李園的愛情,不以為意道:“先生在藏軍谷的牧場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為之愕然,他何等靈銳,一看趙雅這時神態,便知李園已成功奪得了她的芳心,甚至把“項少龍”都暫時忘了,所以才回复了以前的風采。
  這本應是值得高興的事,至少趙雅因心有所屬暫時不會來纏他,偏是心中卻很不舒服,很想傷害她,看她難過。
  旋又壓下這沖動,微笑道:“今天不談公事,夫人為何想鄙人早點來此呢?”這回輪到趙雅無辭以對。
  她這樣做自是因為對這馬痴頗有點意思,只不過目下因李園的忽然闖入,獨霸了她的芳心,至少在這刻是如此,所以再沒有原先那种貪欲心情。
  她仍派人去將項少龍早點接來相見,是因深心處渴望能与他在一起。這董匡別有一股粗豪得來又充滿哲理思想的獨特气質,既霸道又溫柔,合起來形成一股對她非常新鮮刺激的感覺。和他在一起時,從不知他下一刻會說些什么話或作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為。而他還對自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對她很有興趣。總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沒有余暇去想別的事。
  這种感覺,李園亦無法予她。
  与李園胡混□磨時,她總忍不住要把他代入了變成項少龍,但這個在某方面酷肖項少龍的粗漢,反使她忘記了一切。
  若与他歡好親熱,會是什么的滋味呢?
  想到這□,自己都嚇了一跳,暗著自責,為何見到他后,李園本來強烈的印象立時淡了出去呢?
  項少龍見她玉容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趙雅嚇了一跳,抬頭不解地往他望去。
  項少龍沉聲道:“夫人是否愛上李園那小子了,所以現在對鄙人才變得那么泠淡?”
  趙雅嬌軀劇震,惊呼道:“噢!不!”這刻她已無暇推斷對方為何能一針見血,說出她的心事。
  項少龍微笑道:“那也沒有什么關系,但假設李園偷的是董某人的寶馬,我便絕不放過他。”一伸懶腰,“哈”一聲笑道:“我還是先到街上逛逛,待會才來夫人處參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說什么話題才好。”
  趙雅給他弄得六神無主,站了起來,嬌嗔道:“董先生!你留點面子給趙雅好嗎?人家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馬儿嗎?”話才出口,始知犯了語病,這豈非把自己當作了是他的馬儿嗎?項少龍淡淡看了她一眼,暗感快意,轉身朝廳門舉步,若無其事道:“那小子偏愛和老子作對,好!便讓董某人一顯手段,把紀嫣然搶了過來,讓他也嘗被人橫刀奪愛的味儿。”
  趙雅本要追他,听到紀嫣然三字后愕然停了下來。
  可是她卻不敢笑他,因為他語气中透出強大無比□信心,教人感到他說得出來,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到項少龍消失門外時,她心中仍念著“橫刀奪愛”四個字。
  唉!他用語的新鮮和精彩,确可与項少龍平分春色。忽然間,她知道李園仍未可完全代替了項少龍。
  想到這里,意興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在邯鄲的街道上,項少龍想起小盤登位后接踵而來的戰亂,禁不住心生感慨。
  這廣闊的土地,經過了數百年的亂局后,終到了歷史分久必合的大變時刻,而他這“外來人”卻一手促成了這轉變。假設他沒有來,這些事會否不發生呢?任他如何智計過人,可是這問題想想都教他頭痛。
  “董兄!”听到呼喚,項少龍先是心中茫然,一時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后才醒覺過來,轉回頭望去。
  原來是來自韓國的平山候韓闖,身旁還隨著七、八名親隨,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飽滿,体型彪悍,雖及不上項少龍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項少龍訝道:“鄙人還以為只有我才愛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興。”
  韓闖臉色陰沉,沒有立即答他,等來到他身旁時,才親切地挽著他手臂邊行邊道:“來!我的行館就在轉角處,到我處再說。”
  項少龍受寵若惊,想不到他對自己原本泠淡的態度會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由南轅到了北轍。
  身不由己隨他到了行館,到廳里坐下后,那十多名劍手,仍立在四周沒有离開,弄得气氛嚴肅,頗有點黑社會大阿哥談判的味儿。
  韓闖連一般斟茶遞酒的禮貌招呼都省去了,沉聲道:“李園真混賬,半點臉子都不給我們,公然來剃本侯的眼眉,可惡之极。”
  項少龍恍然,原來他一直派人留心趙雅,見李園主動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夠做任何事的時間后,才肯出來,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這另一情敵當作是同一陣線的人,不過亦可說韓闖自問外貌、身分、權勢均胜過他項少龍,所以并不將他視作勁敵,但李園卻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來,韓闖對趙雅是認真的,甚至想把她帶回韓國,好在私房隨意享用,不過這理想如今被李園破坏了。
  一時間找不到可說的話回答。韓闖眼內凶光閃閃道:“董兄為何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溜了出來?”
  項少龍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趙雅處興間罪之師時,見到自己神情仿佛的走出來,才改變心意,追著扯了他回來。”
  泠哼了一聲道:“董某最受不得別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舍,操他奶奶的娘!”
  韓闖感同身受,悶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見過多少人物,卻未見過這么囂張的小子,他算什么呢?還不是憑妹子的裙帶關系,真不明白春申君為何這么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來,我看他還有什么可戚恃的?”
  項少龍到現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這里來有什么用意,以他這位高權重的人,實不用找他這种閒人來吐苦水。
  韓闖臉上陰霾密布,狠狠道:“本侯為了不開罪楚人,免影響合從大計,已克制著自己不去和他爭紀才女,豈知他連趙雅都不放過,難怪自他來后,趙雅這淫婦便對我愛理不理了。”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竟迷戀得趙雅這般厲害,歎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爺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愛養馬,你對馬儿好,它們也就對你好,絕無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難養也。”
  韓闖默然頃刻,竟笑了起來,拍拍他肩頭道:“和你說話真有趣,不過這一口气定要爭回來。李園大言不慚,我倒要看看他的劍法如何厲害?”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侯爺明天不是想親自下場吧?”
  韓闖嘴角逸出一絲陰險的奸笑,雙目寒光爍動,壓低聲音道:“本侯怎會做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訓了李園,也教他不會知道是我出的手。”
  項少龍知他這類玩慣陰謀手段的人,絕不會把細節和盤托出,肯把心意告訴自己已是視他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開罪侯爺的人真的不智。”
  韓闖頹然挨在椅背處,無奈道:“我們對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來,我們三個与秦國打生打死,他們總是在抽我們后腿,誰說得定李園會否將我們合從的事通知秦人,那時若秦國先發制人,首當其沖就是敝國。唉!我實在不明白趙王為何這么巴結他?”
  接著瞧著他道:“董兄是否明白為何孝成王忽然對你泠淡起來,昨天的宴會都沒請你出席?”
  項少龍故意現出忿然之色,點頭道:“還不是因李園這小子!”
  韓闖親熱地一拍他肩頭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敝國的歡迎之門,永遠為董先生打開來,若要對付李園,本侯可為先生作后盾。”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才是他籠絡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對付李園,裝作感激道:“鄙人會記著侯爺這番話。”
  韓闖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終會給他弄上手,若能把這絕世美女由他手上搶過來,那會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歎道:“紀才女那是這么易与,我看李園亦未必穩操胜券。”
  韓闖陰陰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著哩,例如給她嘗點春藥,那怕她不投怀送抱。不過想要和紀嫣然有單獨相處的机會絕不容易,但她似乎對董兄的養馬之術另眼相看,說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項少龍心中大怒,暗叫卑鄙,這事不但害了紀嫣然,也害了自己。當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
  像紀嫣然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對她作出禽獸行為,還不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時韓闖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這借刀殺人之計,便知這韓闖心術是如何坏了。
  現在他開始明白六國為何終要被秦國所滅,像韓闖這种國家重臣,代表本國來邯鄲密議謀秦,卻盡把心思花在爭風呷醋□,置正事于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個人物。
  縱觀所接触的韓、魏、趙、楚四國,都是小人當道,空有李牧、廉頗、信陵君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
  韓闖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遞上一個小瓶子,韓闖把它塞入了項少龍手內,以最誠懇的表情道:“本侯這口气全靠先生去爭回來了,女人很奇怪,縱是三貞九烈,但若讓你得到她身体后,大多會變得對你千依百順,紀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哩!”
  項少龍心中暗罵,卻問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還要看情況而定,唉!我對女人的興趣其實不是那么大,女人怎及得馬儿好呢?”
  韓闖又再激勵一番,說盡好話,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項少龍待韓闖進府后,在外面閒逛了一會,遲了少許才大搖大擺地步進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廣場停滿了馬車,趙大把他領進府內時,低聲道:“剛才你走后,夫人悶悶不樂坐了很久,郭開來找她都不肯見,董爺真行。”
  項少龍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對趙雅覆水重收,不過既是覆瀉了的水,怎還收得回來。
  宴會設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設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張大圓儿擺在廳心,團布了十多個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場,包括了那嬌艷欲滴的郭家小姐。
  項少龍本以為郭秀儿經過那晚后,再不肯見李園,但現在看來又像個沒事人似的。
  除了這批人外,還多出了四個人來。
  第一個當然是紀嫣然,還有是趙致和郭開,另有一個四十歲許的男人,衣飾華貴,气度迫人,只是雙目閃爍不定,予人有愛用心机心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時間,大廳一邊的八扇連門全張開來,毫無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園,數十盞彩燈利用樹的枝干挂垂下來,照得整個花園五光十色,有點疑真似幻般的感覺。
  項少龍是最后抵達的一個賓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園中賞燈飾,廳內只有趙穆、郭縱、樂乘、趙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頭接耳。
  趙穆見到項少龍,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來遲了,待會定要你三杯,來!見過姬重先生。”
  項少龍心中懍然,原來這就是代表東周君來聯結六國,合從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著重禮節,累得項少龍也要和他行正官禮,客气兩句后,姬重雖看似畢恭畢敬,但顯然并不把個養馬的人放在眼內,逕自回到剛說的話題去,大談秦庄襄王乃無能之人,重用呂不韋,必會令秦國生出內亂諸如此類的話。
  項少龍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聲,往花園走去。他才步入園□,三對妙目立時飄向他來。
  紀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來;趙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就別過俏臉,顯是余怒未消;趙雅卻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現,玉臉綻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來,我們正在討論□很有趣的問題哩!”
  項少龍一眼掃過去,見眾人都集中到園心那寬敞的石橋上,下面一道引來山泉的清溪蜿蜒流過,到了离橋丈許處,聚成一個中心處放了一塊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趙雅舍行為浪蕩外,實在是心有怀抱的女子。
  紀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欄下望,旁邊的李園正向她指點著下面游弋的各种魚儿,大獻殷勸。
  郭秀儿和趙致最是熟絡,齊坐在橋頭不遠處的一塊光滑的大石上,看樣子是很欣賞這彩燈炫目的美麗花園。前者此時正打量著他。
  韓闖和郭開兩人,則伴著趙雅站在橋心處,剛好在紀嫣然和李園的背后。
  項少龍往石橋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趙致見了個禮。趙致勉強還禮,郭秀儿則多贈了他一個少女甜蜜的笑容。
  項少龍雖有點心痒,但卻知此女絕對碰不得,說到底烏家和郭家是勢不兩立的大仇人。
  當他步上石橋時,紀嫣然不理李園,轉過身來笑道:“董先生啊!我們正談論生死的意義,不知你對此有何高見呢?”
  項少龍知道這俏佳人最愛討論問題,上至經世之道,下至類此的生命有什么意義等,都愛討論一番。而這正是百家爭鳴、思想爆炸的大時代,這种清談的風气盛行于權貴和名士間,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終日好談人生道理。可惜他對這方面認識不多,雖明知紀嫣然在給机會自己去表現,好順利開展對她的追求,他卻是有心無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這么深奧的道理呢?”
  紀嫣然還以為他以退為進,尚未有机會答話,李園插入道:“可惜鄒先生沒有來,否則由他來說,必然非常精彩。嘻!不若我們請教董先生養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損項少龍,說他除馬儿外,其他一無所知。而在這年代,養馬只屬一种賤業,所以他是故意貶低項少龍的身分。
  項少龍心中暗怒,不過更怕他追問有關養馬的問題,他雖曾惡補了這方面的知識,始終有限得很,裝作不以為意道:“你們談了這么久,定然得出了結論,不若讓董某一開茅塞。”
  郭開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y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趙雅顯然興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對這人生最重要的課題。”
  李園傲然道:“我們做什么事都要講求目的,為何獨是對自己的存在不聞不問,上天既賦予了我們寶貴的生命,就像這些高挂樹上的彩燈般,燃燒著五光十色的光和熱,如此才能不負此生。”
  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這人說話很有內容和想像力,再看諸女,趙雅故是雙目露出迷醉的神色,紀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橋頭的趙致和郭秀儿則停了私語,留心聆听。
  項少龍心叫不妙,搜索枯腸后道:“李兄說的只是一种對待生命的態度,而非對生死的意義得出了什么結論。”郭開和韓闖同時露出訝异之色,想不到這粗人的心思和觀察力這么精到細密。
  李園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說得好,不過正如庄周所說的‘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必迷亂而不能自得。’一天我們給局限在生死□,始終不能求得有關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蛇,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么一回事,所以我們唯一之計,就是确立一种積极的態度,免得把這有若白駒過隙的生命白白浪費了。”他口若懸河,抑揚頓挫,配合著感情說出來,确有雄辯之士那使人傾倒拜佩的魅力,難怪紀嫣然都對他另眼相看。項少龍一時啞口無言,乏詞以對。
  李園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過他,故示謙虛求教似的道:“董兄對人生的態度又是如何呢?”
  項少龍自可隨便找些話來說,但要說得比他更深刻動人,卻是有心無力。
  韓闖現在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替他解圍道:“今晚的討論既特別又精彩,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說吧!”趙雅怨道:u說得這么高興,竟要赶著入席。趙雅還要听多些李先生的高論哩!”
  紀嫣然輕柔地道:“尚未給机會董先生說呢?”
  看著紀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開追求她的任務,怎可表現得如此窩囊?正叫苦時,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曾听來的一個故事,或可扳回此局。遂走到橋去,來到紀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趙雅露出雪白整齊的齒,微微一笑,才轉過身去,雙手按在橋欄處,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圓又遠。
  眾人都知他有話說,只是想不到他會說出什么比李園在這論題上更高明的見解,都屏息靜气,全神傾听。
  李園嘴角則挂著一絲不屑的笑意。
  紀嫣然閉上美目,她有信心項少龍必可說出發人深省的哲理。對她來說,沒有比思索人生問題更有趣味了,這亦是她与鄒衍結成好友的原因。她愛上項少龍,便是由于他說話新穎精警,有异于其他人。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l里走著,忽然后面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
  眾人為之愕然,同時也大感興趣,想不到他忽然會說起故事來。就像庄周好以寓言來演繹思想般。
  項少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里震蕩著,份外有一种難言的詭秘和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秘不可測的生死問題。
  只听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續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為生命而奮斗。”
  郭秀儿“啊”一聲叫了起來道:“在沙漠怎跑得快過餓狼,他定要死啦!”
  眾人為之莞爾,卻沒有答話,因為都想听下去,連李園都不例外。不過當他看到紀嫣然閉上美目那又乖又專心的俏樣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了進去。”
  趙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嗎?”
  項少龍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搖頭道:“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熱切引項以待。”
  今次輪到紀嫣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睜開美目,別過嬌軀來,看著他道:“那怎辦才好呢?不若回過頭來和餓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韓闖笑道:u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紀小姐亦不例外。”
  項少龍望往紀嫣然,柔聲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什么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愿,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處。”眾人都沒有作聲,知道這故事仍有下文。
  趙雅的眼睛亮了起來,在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這個比李園更特別難測的豪漢。
  項少龍道:“于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
  眾人開始有點明白過來。項少龍說的正是人的寫照,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
  只听他說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時刻,奇怪的异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郭秀儿和趙致同時惊呼起來。
  項少龍深深瞧著紀嫣然,像只說給她一個人听似的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嘗那滴蜜糖。”
  小橋上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溪水流過的淙淙細響。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道:“對老子來說,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
  沒有人說話,連郭開和韓闖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給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鳴。
  李園見諸人均被項少龍含有無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動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這寓言出自何處呢?”
  項少龍微笑道:“是馬儿告訴我的!”接著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餓了!”。
第十章 一滴蜜糖

--------------------------------------------------------------------------------

  紀嫣然親提酒□,盈盈起立,來到對面的項少龍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裝姿作態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聲道:“嫣然剛听到一生人中最動人的寓言,無以為報,就借一□美酒多謝董先生。”以一個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態,把酒注進項少龍几上的酒杯去。
  与席者無不哄然。
  趙穆大奇道:“董先生說了個怎么樣的精彩寓言,竟教我們的紀才女紆尊降貴,親自為他斟酒勸飲?”
  姬重亦露出惊异之色。
  李園則臉色陰沉,眼中閃動著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趙雅露出顛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來。
  未听過的人都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紀嫣然舉盞道:“嫣然敬董先生一□。”
  韓闖心里雖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擊李園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眾人起哄祝酒,李園雖千万個不愿意,亦惟有勉強喝了這□苦酒。
  項少龍細看諸女,紀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愛意,趙雅更是不住向
  他送來媚眼,妙目傳情。連正生他气的趙致亦神態改變,不時偷看著他。最意外是郭秀儿也對他眉黛含春。暗叫僥幸,若非自己可隨手借用別人的智慧,今晚定要當場出丑,絕不會是眼前這一矢四雕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過這么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們拍案叫絕。”轉向李園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對此自有另一番見地。”
  他這番話是暗貶項少龍,明捧李園,由此可見此人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對他來說,能影響楚王的李園,自然比項少龍重要多了。
  韓闖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馬處領悟回來的寓言,不過我卻有另一個看法,假設我們六國每個人都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聯手對付虎狼之國的秦人,自可從絕境中脫身出來。”
  這几句話明顯是針對楚人來說,只因他們數次被秦國給的少許甜頭而背棄了其他合從國,弄至自己也折兵損地,得不償失。
  趙穆等都暗暗稱快,看著李園臉色微變。
  有紀嫣然在場,李園怎肯失態,轉瞬回复正常,把話題扯了開去。
  項少龍知道言多必失之敝,只埋頭吃喝。不旋踵李園向紀嫣然大獻殷勸,又不時向趙雅等三女撩撥,一副風流名仕的气派,若非剛才受挫于項少龍,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紀嫣然卻是無心理會,不時把目光飄往項少龍處,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抱里。
  坐在李園身旁的女主人趙雅給他迫著連干了三杯后,俏臉升起誘人的紅霞,發出一陣浪蕩的笑聲道:“今天你還迫人家喝得不夠嗎?”
  眾人為之愕然,往他兩人望來。
  趙雅知道說漏了嘴,赧然垂下頭去。
  李園大感尷尬,他今天私下來找趙雅,一方面是為了向項少龍示威,更主要是為了好色,趙雅雖比不上紀嫣然的獨特气質,終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過實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趙雅會在席上□出口風。
  干咳一聲道:“昨晚不是說過要比酒力的嗎?”
  趙雅倫看了項少龍一眼,見他凝望著杯內的美酒,似是毫不在意,內心好過了點,同時亦有點后悔,恨自己受不住李園的引誘。
  除項少龍外,李園乃連著后最使他動心的男人,又說可把她帶离這傷心地,遠走楚國。只是不知如何,眼前這滿腦子特別思想的馬痴,無論舉手投足,都混雜著智慧和粗野的霸道方式,予她的刺激更胜于長得比他好看的李園,使她不時在反抗和屈服兩個矛盾的极端間掙扎著,既痛苦又快樂。
  紀嫣然看了項少龍一眼后,向李園淡淡道:“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
  李園心中叫糟,尚未來得及解說,趙雅抬起俏臉,微笑道:“嫣然小姐誤會了,李先生只是來与趙雅討論詩篇,喝酒不過是助興吧!”
  郭秀儿顯然极愛詩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項少龍道:“董先生對詩歌有些什么心得呢?”
  這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項少龍處。
  郭縱則暗叫不妙,難道乖女儿竟對這粗人有了情意?趙致想起了項少龍難以入目的書法,心中暗歎。
  紀嫣然和趙雅均精神一振,熱切期待這人說出另一番有見地的話來。
  自古流傳下來的詩歌,經孔子和他的信徒陸續修改,共有三百余篇。
  這些詩歌在這時代有著無比實用的价值,特別在權貴間,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際時若不能引詩作裝飾,便會給人鄙視。甚至有純以詩文命樂工歌誦作為歡迎詞,名之為“賦詩”,回敬的詩歌就叫“答賦”。所以詩篇生疏者很易當場出丑,所謂“不學詩,無以言。”
  項少龍尚算幸運,不過他的運气顯然到此為止,終于正面遇上這無法解決的問題。
  詩篇不單是裝飾的門面工夫和表達修養內涵的工具,時人還有“論詩”的風气,例如詩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兮。”大意說一個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貢于是問道于孔子,其后他答:“繪畫要在素白的質地上。”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稱贊,說他有談詩的資格。
  所以論詩乃宴席間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為難這使她大生興趣的男人。
  項少龍差點要叫救命,表面從容道:“董某終是老粗一名,怎有資格說什么心得?”郭秀儿想不到這与眾不同的人物給了一個這么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臉,不再說話。
  紀嫣然亦露出錯愕神色。
  對她來說,項少龍公開追求她實是個非常有趣的游戲,亦可使她進一步了解愛郎的本領,那知他才露鋒芒,又退縮了回去。使她欣賞不到他以豪放不羈的風格表達出來的才情。怎知項少龍在這方面比草包還要不如。
  姬重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項少龍由別人處偷來私用的。
  郭開、韓闖等均露出訝色,董匡的父祖輩終是當官的人,這董匡怎會對詩歌毫不認識呢?趙穆則猜他不想在這情況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趙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討論的是什么題目呢?”
  李園見項少龍著窘,心中大喜,答道:u在下和夫人談到詩和樂的關系,所謂‘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在下又把所作的樂章,奏給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沒有見笑。”
  一般貴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開詩和樂,李園亦借此向紀嫣然表明他和趙雅沒有涉及其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禮樂詩書都不放在眼內哩!”
  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諷他昨晚對她無禮,同是妒忌紀嫣然對他的
  示好,有意無意地加以陰損。
  李園一听大樂,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馬為伍,以馬為樂,對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個養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過他為人深沉,不會露出心中的想法。這時乘机巴結李園道:“董先生養馬天下聞名,李先生詩樂精湛,都是各有所長。”
  項少龍本己不想多事,聞言無名火起,道:“請恕我這粗人不懂,七國之中,若論講學的風气,禮樂的被看重,秦人實瞠乎其后,為何獨能成我們六國最大的威脅呢?”
  此語一出,眾人先是色變,接著卻言以對。因為這是個不容爭辯的事實。
  項少龍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這种養馬的人,對董某不懂詩書感到鄙夷,不過董某卻可藉畜牧使得國富家強,抵抗外敵。秦人的強大,就因以軍功為首,其他一切都擺在一旁。”
  眾人都知他動了气,默默听著。
  項少龍續道:“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禮樂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積极作用。但在現今這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富國強兵,衣食足始知榮辱,但若連國家都難保,還談什么詩書禮樂。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厲志奮發,最后才得報大仇。本人來邯鄂后,發覺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樂,如此風气,縱盛偈禮樂,亦終有日會成亡國之奴。”
  最難愛的是趙致,給他這么當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臉。
  李園、韓闖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他們确是縱情聲色,置對付強秦的大事于不顧。
  趙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區,所以并不為怪,還暗忖將來若自己當上了趙國之主,定要重用這只求實際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卻非那么直接,在這男性為尊的世界里,捍衛國土自是男儿的責任,反覺得眾人皆醉,唯此君獨醒,覺得他与眾不同。
  姬重泠笑一聲道:“鹿死誰手,未至最后,誰人可知?”
  項少龍對這東周君派來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厭,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人說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則盡記著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廣闊,想著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發生的事,從而為今天定計。若要等到分出胜負,錯恨難返時才去看那結果,不若回家摟著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覺好了。”
  姬重變色怒道:“董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誰不為將來而籌謀,獨有先生是智者嗎?”
  趙雅欲出言緩和气氛,給項少龍伸手阻止,從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論事,先生千万不要以為本人是出言針對,我這人直腸直肚,現在亦是和各位禍福与共,希望能獻出力量,保國衛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見微知著,鹿死誰手,已可預期。這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要各棄成見,知己知彼,我們才能与秦人一較短長。”
  郭開和樂乘對望一眼,始明白他滿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趙王因李園而泠落了他。
  趙霸喝了一聲“好!”轉向姬重道:“董馬痴快人快語,听得趙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這番話罵盡了座上諸人,包括本人在內。不過卻罵得發人深省。”
  李園那會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來出席這縱情逸樂的宴會,為何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
  項少龍微笑道:“李先生誤會了,宴會乃社交的正常活動,秦人亦不曾禁絕宴會,本人只是借題發揮,指出有些人放開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卻只懂玩物喪志,甚或為私欲專做些損人利己的事而已。”
  兩眼一瞪,舉手拉著襟頭,一把扯下,露出包扎著的肩膊,若無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訴本人,這劍傷是誰人干的好事?”
  紀嫣然“啊”一聲叫了起來,望往李園。
  李園猝不及防頓時愣住,出不了聲。
  眾人這才明白兩人間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動刀掄劍的階段。
  項少龍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當然不會知道是誰干的,本人也不將這些偷襲的卑鄙之輩放在心上,只不過想以事實證明給各位看,董某非是無的放矢。”
  項少龍這一番說話,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時亦在打擊李園,教這人再不敢對他動手,否則要想洗脫,亦是頭痛的事。
  李園的臉色變得那么難看,就有那么難看。
  趙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襲的事詳細告訴樂將軍,他定可還你一個公道。”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齒,來,讓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謝他們肯垂听我這老粗的嘮蘇。”
  眾人舉起杯來,姬李兩人無奈下亦惟有舉杯飲了。
  眾人才放下杯子,趙致向項少龍敬酒道:“小女子無知,惹得董先生這么生气,就借這杯酒道歉。”
  趙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聲下气,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
  項少龍飲罷笑道:“是我不好才對,那關致姑娘的事。”
  紀嫣然目閃异采,向他祝酒道:“董先生說話不但出人意表,還啟人深思,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接著杯來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
  李園今晚頻頻失利,給項少龍占盡上風,連忙极力向另一邊的紀嫣然說話,圖爭取好感。可惜紀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襲項少龍,恨不得把他殺了,只是禮貌上泠淡地應付著他。
  坐在項少龍旁的韓闖在几下暗拍了他兩下,表示贊賞。趙穆則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對他的表現滿意。
  郭開則露出深思的神色,顯是因項少龍并不為他想像般簡單,對他重新評估。趙雅則沉默了下來。
  她也想不到李園和這董匡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派人去殺他。她是机伶多智的人,隱隱猜到是因妒成仇,而他來討好自己,說不定亦有藉以報复董匡的含意,雖然她和董匡至今半點關系都沒有,但卻擺著被李園利用。想到這里,不由有點后悔。
  驀地見到項少龍長身而起,愕然往他望去。
  項少龍瀟洒施禮道:“多謝夫人這与別不同的彩燈夜宴,不過董某人慣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眾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園當然是例外的兩個。
  項少龍再度施禮,退出座位外。
  趙霸站了起來,道:“明天的論劍會,董兄記得准時來。”
  項少龍望往以熱烈眼神看著他的紀嫣然道:“在論劍會上會見到小姐的芳駕嗎?”
  紀嫣然柔聲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語一出,立時气坏了李園,其他男人無不現出艷□之色。
  項少龍再向眾人逐一告辭,輪到郭秀儿時,這嬌嬌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開眼界。”
  听得項少龍和郭縱同時眉頭大皺。
  對趙致他卻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禮后,轉身朝大門走去。
  衣袂環佩聲直追而來,趙雅赶到他旁道:“讓趙雅送先生一程吧!”
  項少龍知道推不掉,大方道:“夫人客气了!”
  趙雅默默伴著他在通往主宅的長廊走著,她不說話,項少龍自不會找話來說。
  趙雅忽然輕扯他衣袖,停下步來。
  項少龍訝然止步,低頭往她望去。
  趙雅一臉茫然,美目凄迷,仰起俏臉細心打量著他的臉龐。
  項少龍給她看得心中發毛,奇道:“夫人怎么了!”趙雅輕搖螓首,落漠地道:u我總是不自禁地把你當作是另一個人,看清楚后才知錯了。”
  項少龍心中抹了把泠汗,乘机岔開話題泠然道:“鄙人和李園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吧!不過也幸好如此。”
  趙雅仍牽著他衣袖不放,黯然垂首道:u董先生莫要見笑,趙雅只是正不斷找尋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吧了!先生為何總是對人家這么殘忍?”
  項少龍怒火騰升,暗忖你既找到老子這滴蜜糖,為何又忍心把我出賣,嘿然道:u你那兩滴蜜糖都在大廳里面,恕在下失陪了。”揮手甩脫了她的牽扯,大步走了。
  趙雅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入門處,天地似是忽然失去了應有的顏色,就在此刻,她知道自項少龍后,首次對另一個男人動了真情,旋又心生怨怒,管你是誰人?我趙雅豈是這么可隨便給你拒絕的。
  猛一跺腳,回廳去了。
  項少龍走出夫人府,夜風迎面吹來,精神為之一振。
  剛才他是真的動了气,這些六國的蠢人,終日只懂明爭暗斗,茫不知大禍將至。
  卻也是心情矛盾,他現在雖成了六國的敵人,可是仍對邯鄂有著一定的感情,使他為這古城未來的命運而擔憂。
  接著想到了自己的問題,原本看來很輕易的事,已變得复雜無比。在現今的形勢下,想生擒趙穆后再把他運回咸陽,只屬天方夜譚而已。若還殺死樂乘這手握邯鄲軍權的大將,那就更是難比登天。來時的堅強信心,不由動搖起來。
  在邯鄲多留一天,會多增一天的危險。最大的問題自然因其他五國的大臣名將均集中到這里來,使邯鄲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數升級,擒趙穆不是難事,但要把他運走卻是困難重重。
  想到這里,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气。
  蹄聲自后方由遠而近,由快轉緩。
  項少龍早猜到是誰追來,頭也不回道:u致姑娘你好!”
  趙致清脆的聲音應道:“你怎知是人家跟來?”
  項少龍側頭望往馬上英姿凜凜的趙致,微笑道:“若非是趙致,誰敢單劍匹馬來尋董某人晦气。”
  趙致本俯頭盯著他,聞言忿然把俏臉仰起,翹首望往邯鄲城長街上的星空,嬌哼道:“猜錯了!趙致沒有閒情和你這种人計較。”
  項少龍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臉子放不下來,不過現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紀嫣然一個人,況且趙致又是荊俊的心上人,他怎么都不可橫刀奪人所愛,他實在沒法對自己兄弟做出這种事來。日后他和荊俊間又是多么難堪呢?他昨晚那樣迫她走,其實心底絕不好受。
  這一刻的趙致,特別迷人。
  哈哈一笑道:“那為何又有閒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鄲呢?”
  此時一隊城兵在寂靜無人的長街馳來,提醒他們延綿了數百年仍未有休止希望的戰爭,時刻仍會發生。那些巡兵見到趙致,都恭敬地見禮。
  趙致策馬与項少龍并排而進,漫不經意道:“你不覺得今晚開罪了所有人嗎?”
  項少龍哂道:“那又有什么相干,你們的孟軻不是說過‘雖千万人而吾往矣嗎?’”
  趙致訝然望下來道:“為何孟軻是我們的呢?”
  項少龍差點要刮自己兩巴掌,直到這刻仍把自己當作外來人,尷尬地道:“那沒有什么意思,只是說溜了口吧!”
  趙致惊疑不定的瞪著他,好一會后才低呼道:“上我的馬來!”
  項少龍一呆道:“到那里去?”
  趙致泠泠道:“怕了嗎?”
  項少龍失聲道:“如此共擠一騎,怕的應是致姑娘才對。”
  趙致惡兮兮道:“又不見得那晚你會這般為人設想?你是否沒男人气概,快給本小姐滾上來!”
  項少龍知她在諷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馬背向她輕薄的事,搖頭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厲害,不過你既有前車之□,當知董某人非是坐怀不亂的君子,這樣溫香軟玉,我那對手定會不听指揮,會在致姑娘動人的肉体上享受一番呢!”
  趙致緊繃著俏臉,修長的美目狠狠盯著他道:“管得你要做什么,快滾上馬背來!”
  項少龍叫了聲“我的天啊!”一個女人若明知你對她會肆意輕薄,仍堅持予你机會,盡管外貌凶神惡煞,還不是芳心暗許。這确是誘人至极,亦使他頭痛得要命。
  現在是勢成騎虎,進退兩難,歎了口气道:“這么夜了!有事明天才說好嗎?老子都是回家睡覺算了!”
  趙致气得俏臉煞白,一抽馬□,攔在路前,一手□腰,大發嬌嗔道:“想不到你這人如此婆媽,你若不上來,我便整晚纏著你,教你沒有一覺好睡!”
  女人發起蠻來,最是不可理喻,項少龍停下步來,歎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屬嗎?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點……嘿!有點什么那個吧!”
  趙致聞言嬌軀一震,俏臉忽明忽暗,好一會后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屬于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馬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看來趙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個項少龍”轉移到“他這個項少龍”來,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攤手擺出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把心一橫,嘿然道:u這是你自己討來的!”話尚未完,已飛身上馬,來到她香背后。
  趙致一聲輕呼,長腿輕夾馬腹,駿驥放蹄奔去。項少龍兩手探前,緊箍在她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處,身体同時貼上她的粉背隆腎,那种刺激的感覺,令項少龍立即欲火狂升。
  趙致卻像半點感覺都欠奉,仍是臉容冰泠,全神策馳,在寂靜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進。
  項少龍俯頭過去,先在她的粉頸大力嗅了几下,然后貼上她的臉蛋,道:“姑娘的身体真香!”
  趙致神情木然,卻沒有任何不滿或拒絕的表示,當然也沒有贊成或鼓勵的意思,緊抿著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說話。
  項少龍放肆地用嘴巴揩著她嫩滑的臉蛋,狠狠道:“你再不說話,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
  趙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這樣做嗎?”
  正是佛都有火,項少龍心頭“火”起,一手摩挲著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師,在她高聳的雙峰下作威嚇性的逐步進侵。
  她的肌肉豈滿而有彈性,令他愛不釋手,覺得非常享受。
  趙致的俏臉開始轉紅,嬌軀微顫,卻仍緊咬銀牙,不提出任何抗議。
  項少龍雖是欲火大盛,可是荊俊的影子始終鬼魂般攔在兩人之間,頹然歎了一口气,放棄了侵占她酥胸的壯舉,回到她小腹處,還离開她的臉蛋,坐直身体。竹林在望,原來趙致是帶他回家。
  趙致默然策騎,見了竹林時,勒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隱隱透出的昏暗燈火,嘲弄道:“原來董先生這么正人加子呢?”
  項少龍為之气結,用力一箍,趙致輕呼一聲,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對方,但气息相聞,肉体貼触的感覺刺激性反因這“暗室”般的情況而加倍劇增。
  趙致柔軟無力地把后頸枕在他的寬肩上,緊張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气,項少龍只要俯頭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會有任何反抗的行動。
  這想法誘人至极,項少龍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潰的危險邊沿,歎了一口气道:“你不是那項少龍的小情人嗎?這樣和董某……嘿……”
  趙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語調道:“我又不愛上了你,有什么關系?”項少龍失聲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致針鋒相對道:“我不夠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么法子?”
  項少龍嘿然道:“那為何又要在這里停馬呢?我可沒有迫姑娘這么做吧!”
  趙致刁蠻到底,若無其事道:“本小姐愛停就停,歡喜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無關。”
  項少龍差點給气得掉下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渾圓的大腿,嘖嘖贊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結實又充滿彈力。”
  趙致一言不發,由他輕薄。
  項少龍猛一咬牙,暗忖橫豎開了頭,不若繼續做下去,他本是風流慣的人,美色當前,怎還有那坐怀不亂的定力,正要兵分兩路,上下進侵時,狗吠聲在前方響起,還有輕巧的足音。
  項少龍忙把撫著她酥胸玉腿的手收回來,趙致低呼一聲,坐直嬌軀,驅馬出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种銷魂蝕骨的感覺,卻強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第十一章 難以消受

--------------------------------------------------------------------------------

  在趙致那間雅致的小筑里,項少龍輕松自在地挨在臥几上,善柔和趙致兩姊妹則坐在他對面。前者狠狠看著他,后者則仍神情寒若冰雪,垂著頭不知芳心所想何事。
  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請你來,是希望能和閣下合作,對付田單!”
  項少龍早知會遇上這個問題,抱頭道:u你們既是想在邯鄲刺殺他,休想老子會陪你們做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臉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們已打听清楚,田單今天黃昏時已抵達城外,只是尚未進城。護送他來的是齊國名將旦楚,兵員達万人之眾。所以唯一殺他的机會,就是趁他輕車簡從來到城內的時刻,這大奸賊身邊的几個人,特別是那叫劉中夏和劉中石的兩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獅虎,你看!”
  伸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丰滿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劍痕。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大膽,眼光放長時間徘徊在她飽滿的酥胸上,點頭道:“你能活著算走運的了。”
  善柔拉回衣襟,雙目爍光閃閃道:“田單不是你的大仇人嗎?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單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當過婢仆,這樣說你明白与我們合作的好處吧!”
  項少龍不想再和她們糾纏不清,歎道:u其實我和田單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那晚不想傷害你們兩姊妹,才順著你們口气這么說。”
  善柔和趙致同時愕然。
  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項少龍心叫不妙時,她已迅速由怀里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他扑來,匕首朝他胸膛插下。
  項少龍的徒手搏擊何等厲害,一個假身,不但抓著了她握著凶器的手腕,還把她帶得滾往臥几另一邊的席上,虎軀將她壓個結實。
  善柔不住掙扎,還想用嘴來咬他。
  項少龍把頭仰起,把她兩手按實,大腿則纏緊她那對美腿,同時警戒地望住趙致,見她一面茫然,呆看著乃姊在他項少龍的身体下叫罵反抗。
  項少龍放下心來,享受著身下因肉体激烈磨擦而意外得來的艷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這殘局。
  善柔雖比一般女子力气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項少龍這勁量級的壯男,再掙扎了一會后,軟了下來,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兩眼狠狠盯著項少龍,另是一番誘人神態。
  趙致仍坐在原位,沒有行動,也沒有作聲。
  項少龍俯頭看著這巴辣的美女,笑道:u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為何小姐如此待我?”
  善柔罵道:“騙子!”
  項少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因被騙而暴怒得想殺他,當然亦因為沒有了他協助而引來的失望,由此可見她很看得起自己。
  他清楚听到她的心跳聲,感覺著她充滿活力的血肉在体下脈動著,嗅著她嬌軀發出的幽香。搖頭苦笑道:“還不肯放開匕首嗎?”
  善柔狠狠与他對視頃刻后,嘴角不屑地牽了牽,松手放開了利器。
  拉緊的气氛松弛下來,項少龍立即感到肉体緊貼的強烈滋味,他剛才早被趙致點燃了欲火,這下那忍得住,立時顯出男性陽剛的原始反應。
  善柔本是瞪著他的,忽地俏臉一紅,星眸半閉,自是毫無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壓迫。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只要你答應不再攻擊我,便立即放開你。”
  善柔勉強嗯了一聲,那种玉女思春的情態,出現在這堅強狠辣的美女臉上,份外引人遐想。
  項少龍先把她的匕首撥往牆角,才緩緩蹲了起來,移到一邊牆壁處,靠在那里。
  善柔仍平席席上,像失去了起來的能力。衣裳下擺敞了開來,露出雪白修長的美腿。
  項少龍往趙致望去,這動人的妹妹別轉俏臉,不去看他。
  善柔貓儿般敏捷的跳了起來,看也不看項少龍,從牙縫里泄出一個字:“滾!”
  項少龍不以為忤,笑道:“柔姑娘若赶走鄙人,定要抱憾終生。”
  善柔來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圓瞪道:u你算什么東西,見到你這騙子就令人生厭。”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兩位姑娘愛你們慘遭不幸的父母嗎?”
  善柔怒道:“這豈非多此一問嗎?”
  她雖不客气,但終肯回答問題,所以她要項少龍滾只是气話而已。
  項少龍盡量平心靜气道:“可以報仇而不去報仇,可以說是不孝。但明知報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靈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种的不孝。在這种情況下,雖說忍辱偷生,但卻是克制自己,報答父母的另一种形式。”
  善柔微感愕然,低聲道:“不用你來教訓我們,回去享受你的富貴榮華吧!”
  項少龍心頭微震,知道此女實在對自己頗有情意,所以才會因被騙而勃然大怒,這刻語气間又充滿怨懟之意。
  趙致往他望來,泠泠道:“現在一切都弄清楚了,我們兩姊妹再和你沒有什么相干,董先生請回家睡你的大覺吧!我們就算死了,都不關你的事。”
  她的語調与乃姊如出一轍,項少龍心生怜意,柔聲道:“你們不想再見善蘭嗎?”
  女同時嬌軀劇震,難以置信地朝他瞪著。
  善柔尖叫道:“你說什么?”
  項少龍長身而起,來到這對美麗姊妹花前單膝跪下,俯頭看著兩張清麗的俏臉,誠懇地道:“請信任我吧!善蘭現正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還有了好歸宿,等著你們去會她。”
  趙致玉容解寒,顫聲道:“不是又在騙我們吧!她怎會還未遭劫呢?”
  項少龍又以董匡的名字發了毒誓。
  兩女對望一眼,然后緊擁在一起,又是凄然,又是歡欣雀躍。
  待兩女平复了點后,項少龍道:“董某絕不會把富貴榮華看作是什么一回事,
  至于田單的事,因為我本身与他沒有仇怨,很難處心積慮去殺死他,而且亦屬不智的行為。在現今的情勢下,有命殺人都沒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机會這么小,何不先好好活著,再想辦法對付他呢?”
  善柔別轉俏臉,望往窗外,雖看似听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來說,肯不惡言相向,已是有點心動了。
  趙致哀求般道:“蘭姊現在那里?你怎會遇到她的。她……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門?”
  項少龍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騙你們嗎?”
  趙致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兩刀!”
  項少龍嬉皮笑臉道:“不若打我兩拳吧!”
  善柔回過頭來,控制著情緒道:“你怎樣才肯助我們刺殺田單?”項少龍大感頭痛,剛才那番話就像白說了似的,一拍額頭道:“天啊!原來董某的話你完全听不入耳。”
  趙致咬牙道:“假設我們姊妹同時獻身給你,你肯改變主意嗎?”
  善柔嬌軀輕顫,卻沒有作聲,咬著下唇垂下俏臉,首次露出嬌羞的罕有神態。
  項少龍看看善柔,望望趙致,心中叫苦,慘在他若嚴詞拒絕,定會傷透她們的自尊。歎了一口气道:“唉!我真的給你們不惜犧牲的誠意打動了,不過卻不想乘人之危,在這時刻得到兩位小姐嬌貴的身体,這樣吧!先看看情形,再從長計議吧!是了,為何見不到你們那位正叔呢?”
  善柔見他回心轉意,容色大見緩和,這董匡身份特別,人又精明,身手厲害,下面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幫手,何愁不能成事。
  趙致道:“他的身体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們什么事都不想讓他勞心。”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覺了。”兩女陪著他站起來。
  忽地三人都為各人間那曖昧難明的關系感到手足無措。
  項少龍暗忖還是早溜為妙,道:“不必送了!”往門口走去。
  兩女打個眼色,由趙致陪他走出大門外,道:“用人家的馬儿好嗎?”
  項少龍記起她渾圓結實的大腿,充滿了彈跳力的酥胸,差點要摟著她親熱一番,保證她不會拒絕,但卻是無心再闖情關,再加上了荊俊的因素,強壓下這股強烈的沖動,道:“不用了,橫豎不太遠。”
  往竹林走去,見趙致仍跟在身旁,奇道:“致姑娘請回吧!不用送了。”
  趙致一言不發,到進入竹林的暗黑里時,才低聲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項少龍的心“霍霍”躍動起來,趙致這么說,等若明示要向他獻出寶貴的貞操,對她這么一個心高气傲的人,是多么難出口的說話。
  不過他卻是無福消受,雖然是想得要命。
  歎了一口气,硬著心腸道:“姑娘不須這么做的,假若你真是傾心董某,我會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屬,又不是真的愛上我這不知書禮的粗人,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呢?我幫你們絕不是為了什么報酬哩!”
  趙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兩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話完掉頭便走。
  項少龍苦笑搖頭,發了一會怔后,收拾情怀,回家去也。
  想到明天的論劍大會,又振奮起來。
  前路仍是茫不可測,但他卻有信心去解決一切。
  他雖知道這時代一些人的命運,但對自己的將來,則是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這古戰國的大時代里,生命實比二十一世紀的他所能經驗的多姿多采得多了。
  項少龍想不到她竟有此石破天惊的提議,呆愣愣的瞧著正一瞬不瞬瞪著他的趙致,目光不由在兩女玲瓏有致的胴体上下作一番巡視,只感喉嚨干燥,咳了一聲道:u致姑娘說笑了,我真的不是不肯幫忙,而是有著說不出的苦衷,不能分神到別的事上。”
  趙致柔聲道:“這樣好嗎!假若真的毫無机會,我們姊妹絕不會勉強先生和我們一起去送死,但若有机會功成身退,先生可否為我們完成這企盼了七年的心愿呢?我們既成為了先生的人,自不是与先生全無關系了。”
第八卷

第一章 趙氏行館

--------------------------------------------------------------------------------

  項少龍回到行館,滕翼等候已久,道:u嫣然在房中等你。”
  听得他眉頭大皺,擔心地道:“李園和龍陽君都會派人監視她的動靜,這么貿然來找我,遲早會給人發覺。”
  滕翼笑道:“我早問過她這一問題,她說給人偷盯慣了,所以特別訓練了兩名替身,好讓她可避開些痴纏的人去做自己歡喜的事。除非有人敢闖入她閨房□,否則絕不知誰才是假貨,著我放心。”
  接著再壓低聲音道:“三弟真行,我看她愛得你痴了,完全沒法抑制自己。美人傾心,你還不盡享人間艷福?”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惊人魅力,連這鐵漢都難以幸免被吸引,笑了笑,正要赶回房□,好把被趙致姊妹挑起的情欲移到紀嫣然美麗的胴体上,卻給滕翼在通往寢室的長廊扯著。
  他訝然往滕翼瞧去,后者臉上現出堅決的神情道:“我很想宰了田單。”
  項少龍大吃一惊,想起了滕翼的滅家之禍,實是由于囂魏牟背后的主使者田單間接促成,現在滕翼的愛妻善蘭又与田單有亡族之恨,在情在理滕翼都難□這口气,不禁大感頭痛。
  誰都知田單是戰國時代最厲害的人物之一,不會比信陵君差多少,要殺他真是難比登天。兼之他們現正自顧不暇,實在沒有節外生枝的條件。
  滕翼搭上他肩頭,肅容道:“我知三弟為難處,這事看机會吧!我并非那种不知輕重的魯莽之徒。”
  項少龍松了口气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兩脅插刀,都絕不會計較。”
  滕翼感動的拍了拍他肩頭,轉身走了。
  項少龍加快腳步,到了內宅,紀嫣然帶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怀□,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
  項少龍待要脫下面具,紀嫣然赧然道:u不!人家要你以董匡的身分來侵犯嫣然,你今晚的表現令嫣然心醉不已,唉!要熬到現在才可和你親熱,人家早苦透了。”
  項少龍正是欲焰焚身的當儿,一雙手半刻不緩地在她動人的肉体上活動起來,笑道:“什么時候紀才女會公然向我老董投降呢?”
  紀嫣然喝醉了酒般滿頰艷紅,喘著气道:“什么時候都可以,嫣然真的一刻都不愿与夫郎分開。”
  項少龍大笑道:“不分開對男女間來說可有兩种解釋,才女指的是那一种?”
  紀嫣然在他那雙放肆的手下嬌顫喘息道:“那一种都可以,全由董爺你決定。”
  項少龍痛吻香唇,同時把她橫抱起來,往榻子走去,坐在榻沿,讓她偎在怀中,仍不放過她的小嘴,空著的左手滑入了她襟內那丰盈粉嫩的胸肌上,愛不釋手地搓捏著。
  紀嫣然的熱情溶□般爆發出來。
  項少龍乃花叢老手,不會急得立即劍及履及,放開她灼熱的檀嘴,微笑道:“董某怕是天下間可唯一肯定嫣然不但不是石女,還比任何美女更奔放迷人的幸運儿呢。”
  紀嫣然勉強睜開美目道:“你愛怎樣取笑人家都可以。唉!真想不到你不用靠漂亮的臉孔,仍是所有女人的克星,剛才我看趙雅、趙致和那郭秀儿,無不被你那使人感動得想哭的寓言打動了芳心。那是多么精彩生動的故事啊!李園妒忌得要發狂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想起一事道:“你和李園交過手沒有?”
  紀嫣然從情欲迷惘□清醒了過來,微一點頭道:“嫣然真糊涂,見到你時什么正事都忘了。項郎要非常小心這個人,他的劍法靈奇飄逸,既好看又厲害,嫣然雖未曾与他分出胜負,但已知不是他的對手,兼且他是故意留手讓我,所以他的劍術只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我看……!唔”
  項少龍愈听愈惊心,上趟他險胜紀嫣然,不要說留手,事實上是拚盡全力亦無法在劍術上占到上風。如此比較,李園的劍術應比以前的自己更厲害。幸好他得到墨氏補遺后,劍法突飛猛進,否則眼前已可認輸了。
  紀嫣然言雖未盡,其意卻是項少龍及不上李園,只是不忍說出來吧了!心中亦抹了把汗。
  這李園無論文才武藝,都有使紀嫣然傾心相許的條件。只是自己比他先行一步,又借二十一世紀人的識見,把他壓了下去。否則在爭奪紀嫣然那仿如戰場的情場上,他必是那飲恨的敗將。
  紀嫣然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他自尊心受損,歉然道:“高手較量,未至最后難知胜負,但嫣然真不希望你和他交手,不是因認為項郎必敗無疑,而是人家不希望你冒這個險。唉!匹夫之勇算得什么呢?能決胜沙場的方是真英雄。”
  這叫越描越黑,更使項少龍知道紀嫣然在兩人間不看好自己,苦笑道:“情場如戰場,李園文來不成,便會來武的,以達到在你面前折辱我的目的。誰都知紀才女要挑個文武均是天下無雙的夫婿。李園正要證明自己是這么的一個理想人材。”
  紀嫣然媚笑道:“情場如戰場,說得真好。人家現在除了你外,對其他人再沒有任何興趣,你當紀嫣然是三心兩意的蕩婦嗎?”
  項少龍欣然道:“你當然不會三心兩意,但卻是項某和董馬痴共同擁有的蕩婦,想不淫蕩都不行,紀才女會反對嗎?”
  紀嫣然俏臉飛紅,橫了他一眼,湊到他耳旁道:“那嫣然只好認命了,出嫁從夫,夫君既著人家一女事二夫,要不浪蕩都不行,嫣然惟有逆來順受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摟著她躺倒榻上,一番施為下。紀嫣然果然什么矜持都沒留下,變成了他專用的蕩婦。
  云收兩歇后,這佳人像只白綿羊般蜷伏在他的怀抱□,嘴角挂著滿足歡娛的笑意,听著項少龍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她永遠不會嫌多的迷人情話。
  項少龍身為二十世紀的人,絕沒有這時代視女性為奴仆的大男人習气,深明女人須要熨貼的至理,所以与他相戀□女子,無不享盡這時代難以得到的幸福。
  听著他“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生命。”諸如此類的話,紀嫣然喜得不住獻上香吻,以示感激。
  項少龍确是愛煞了這嬌嬈。
  再一次熱吻后,紀嫣然歎息道:“若能快點怀有項郎的骨肉,那嫣然就感完滿無缺了。”
  項少龍登時冒出一身泠汗,暗忖這真是個大問題,惟有支吾以對。
  紀嫣然正沉醉在憧憬和歡樂中,并沒有覺察到他异樣的神態。想起一事問道:“趙雅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李園會認為得到她可打擊你呢?”
  項少龍想起与趙雅愛恨難分,情仇不辨那种糾纏不清的關系,苦笑道:“李園或者見到我不時留心和注意她,以為我對她很有意思,其實卻是另一回事,我已告訴了你整件事的經過了。”
  紀嫣然道:“妾身自然明白夫郎心意,也知夫君是個很念舊的人,始終對趙雅仍留下三分愛意。她真不懂愛惜自己,落到人盡可夫的田地,不過這种女人反能特別吸引男人,我看李園和韓闖都對她很著迷。”
  忽然用力抓著他肩頭,正容道:“你得留意趙致,我看李園和韓闖對她都很有野心,他們那种人若想得到一個女人,會有很多卑鄙的辦法。”
  項少龍知道她有很敏銳的觀察力,聞言吃了一惊。若發生那种事,荊俊會受不起那种打擊。
  紀嫣然羞澀地垂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咬著唇皮道:“好不好讓項少龍又或是董匡再來疼愛人家一趟呢?”
  項少龍失笑道:“兩個一起上好了!看來不用教你也可名副此蕩婦之實了。”
  紀嫣然大羞下撒起嬌來,登時一室皆春,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次晨項少龍睡至起碼太陽過了第二竿才勉強醒來,往旁一探,摸了個空,一震下完全醒了過來,才發覺佳人已去。
  爬起床來,看到榻旁紀嫣然以她清秀洒逸的字体,留下一帛香箋,大意說不忍把他吵醒,故自行离去,其中不免有几句輕訴難忍分离之苦,希望有一天能永遠相擁至天明那類香艷旖旎的纏綿情話。
  項少龍揉著腰骨,想起昨夜的荒唐,又喜又惊。
  喜的是回味無窮,惊的是自己疲累得連對方离去都不知道。
  昨夜在与紀嫣然□纏前跟趙致姊妹的一番糾纏,雖沒有真□銷魂,卻不斷被挑起情欲,那亦是很易使人勞累的事。
  梳洗間,韓闖到來找他。
  項少龍在外廳接見,坐好后,韓闖拍案笑道:“董兄昨晚表現得真個精彩,說不定不靠春藥亦可一親紀才女芳澤,假若事成,可否分本侯一杯羹,使本侯可一償素愿。”
  項少龍差點想把這色鬼一拳轟斃,表面卻敷衍道:“侯爺說笑了,紀才女只是對鄙人略感有趣,那稱得上有什么机會。”
  不待對方有机會說話,便問道:“鄙人走后,李園有什么反應?”
  韓闖欣然道:“這小子的表情才精彩,不住轉眼睛,看來是對你恨之入骨了。董兄前腳才走,趙致那標致妞儿就匆匆告辭,她是否是要追著董兄呢?”
  項少龍暗責趙致,想起曾遇過几起趙兵,要不承認都不行,擺出苦惱的樣子道:u不要以為有什么艷福飛到鄙人這□來。追确是給她追上了,卻是痛罵了我一頓,差點還拔劍動手,不過鄙人最厭与婦人孺子糾纏,才勉強忍了她的气。唉!不要再提了。”
  韓闖听得松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邯鄲會有這么多頂尖儿的美女,那郭秀儿亦相當不錯,便宜了李園真是可惜。”
  項少龍暗歎難怪韓國積弱至此,全因朝政把持在眼前似此君這類沉迷酒色□人手□。道:“待會的論劍會,侯爺有什么可教訓李園的布置呢?”
  韓闖興奮地道:“說來好笑,今次可說是三國聯合起來對付無情無義的楚人。原來趙穆、龍陽君和本侯都不約而同要派出了麾下的最佳好手,混在趙霸的人中好教訓李園,看這小子如何能避過受辱當場的厄運。”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昨夜与他榻上私語時對李園劍術的高度評价,暗歎結果可能會難如韓闖所愿時,烏果來報,趙雅來找他。
  項少龍自是大感尷尬,韓闖的臉色亦不自然起來。道:“看來趙雅對董兄亦有點意思。嘿!這騷婦真的非常動人,本侯得先走一步了。”
  項少龍當然恨不得他立即滾蛋,但卻知如此做法,韓闖定會心存芥蒂,笑道:“侯爺請留下,好予夫人一個意外惊喜。”著烏果把趙雅請來。
  韓闖那有离去之意,不再堅持。連表面的客气都欠奉。可見他如何迷戀趙雅。
  趙雅在烏果引領下,笑意盈盈的闖進來,令項少龍都摸不著頭腦,難道經昨夜送別時自己的橫眉泠目,反使她更迷上了他嗎?
  兩人起立歡迎。
  趙雅見到韓闖,微一錯愕,不悅之色一閃即逝,依然微笑著道:“原來侯爺也到了這□來。”
  韓闖笑道:“早知夫人也要來此,就一道來好了,好多點相聚光陰。”
  項少龍一听便知兩人昨晚又攪在一起。气得就想賞趙雅兩個耳光,只恨除了只能在心中想想外,卻別無他計。
  趙雅想不到韓闖會當著董馬痴自曝私情,既尷尬羞慚,又心中大恨。昨晚她肯讓韓闖留下,實有點是對這董匡作為報复不能解喻的下意識行為。今早清醒過來后,早感后悔,現在被韓闖當著項少龍面前揭破,确是難堪至极,垂下螓首。
  項少龍勉強擠出點笑容道:“既是如此,鄙人不如讓夫人和侯爺再借此行館,作多點相聚的歡娛了。”
  韓闖見他擺明姿態,要退出這場爭逐,大是感激,笑道:“董兄万勿如此,夫人今次是專程來訪,本侯最多算個陪客吧!”
  趙雅回复常態,偷看了項少龍一眼道:u我也沒有什么特別事,只是路過此地,怕董先生不懂到趙氏行館的路途,故來与先生一道前去吧了。”
  接著狠狠瞪了韓闖一眼,語气轉泠道;u侯爺若另外有事,請自便吧!趙雅有些養馬的問題,想向董先生請教呢。”
  韓闖想不到昨夜恩愛若夫妻,轉眼間此女便反臉無情,不留余地。心中大怒,回敬道:“原來夫人白天時竟會變成了另一個人,既然如此,本侯只好到晚上才找夫人了。”
  不理項少龍的挽留,拂袖走了。
  剩下兩人,气氛更是難堪。
  趙雅給气得俏面發白,坐下后喝了一盅熱茶,仍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則故意默不作聲,悠閒地品嘗著熱茶。
  一會后趙雅忍不住道:“董先生是否在惱趙雅的不自檢點?”
  項少龍慢條斯理地再呷了一口茶,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凝視著她。緩緩道:“夫人多心了,夫人昨夜歡喜陪那個人,只屬夫人私事,鄙人何來過問的資格,更不用說惱怪夫人了。”
  趙雅一對好看的秀眉蹙了起來,苦惱地道:“都是你不好,人家昨晚一心想陪你,卻給你那樣無情對待,人家心中凄苦,便……”
  項少龍無名火起,截入道:“夫人的話真奇怪,晝間才与李園鬼混,這叫一心相陪嗎?董某雖非自鳴清高的人,亦不會犯賤得去趟這淌渾水。”
  這几句話含有對趙雅极大的侮辱,可是她不但沒有發怒,還秀目微紅,道:“趙雅知錯了,假若董先生不嫌人家,趙雅以后會謹守婦道。先生能体會趙雅的心意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低聲下气,屈膝投降,心中掠過快意,泠笑道:“夫人言重了,鄙人何來嫌棄夫人的資格,縱有此資格,亦不會相信徒說空言呢。”
  霍地立起,淡淡道:“夫人明知李園是要借夫人來打擊董某,仍忍不住對他投怀送抱,誰能擔保這种事不會再發生。董某若歡喜一個人,絕不會朝李暮韓,三心兩意,夫人請回吧!董某還有很多事等著要辦呢。”
  趙雅被他泠嘲熱諷,句句錐心,終于忍無可忍,憤然起立,怒道:“董匡你好!侮辱得趙雅夠了吧!天下間只有你一個男人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場。”轉身憤然离去,沒有再回過頭來。
  項少龍大感痛快,不過亦暗責自己為感情作祟,在現今的情況下,開罪了這在邯鄲极有影響力的蕩女,确是無利有害,不過這時亦顧不得那么多了。
  找著滕翼說了一會話后,他才動程往趙氏行館。
  趙氏行館位于邯鄲城東,占地甚廣,除由几個院落組成的主建筑群外,還有練武場、騎射場,專為訓練武士而設,經篩選后由行館按材能高下推荐給趙國軍方,所以趙霸無疑是趙國的總教煉,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實權。
  論劍會在主宅前的大教場舉行。
  項少龍抵達時,正有行館的武士分作三對以木劍和包扎著鋒尖的長矛在練習,一邊坐著二百多名武士,另一邊是個大看台,上面設有坐席。
  項少龍來遲了少許,龍陽君、趙穆、樂乘、郭開、韓闖、郭縱、郭秀儿等早來了,卻仍未見被他气走了的趙雅、李園和紀嫣然亦尚未出現。
  另外還有几名軍方將領和數十名似是家將的武士,分作几組閒聊,誰都沒有留心場上的表演。
  趙霸正与趙穆和郭縱說話,見到項少龍,欣然迎來道:“有董先生在的場合,從不會出現泠場,來!讓我給先生引見本館的四位教席。”
  領著項少龍往正与趙致站在看台上的四名武士走去。
  趙致見到項少龍,小嘴不屑地嘟了起來,故意走開去找郭秀儿說話,那女儿家的气惱情態,看得項少龍心生歉意。
  那四位行館的教席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注意神情,全神打量著他。
  趙霸和那四人笑道:“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們提起的董匡先生了。”
  四人連忙施禮。
  項少龍客气兩句后,趙霸介紹其中身材最高大魁梧,只比項少龍矮上寸許的漢子道:“戴奉是我們行館的第一把手,劍法在趙境亦大大有名,今仗將由他來試那大言不慚的小子,看他如何厲害。”
  這戴奉体型彪悍,虎背熊腰,年紀在三十許間,神態亦以他最是沉著,其他三人都有些許緊張,遠及不上他的泠狠。
  項少龍見他劍挂右腰,左手亦比右手來得有力粗壯,顯是慣于以左手應敵。對右手使劍的人來說,左手劍最是難防,但反過來左手使劍者卻習慣和右手用劍者對陣。只是這點,左手劍便占上了便宜。
  另外三人分別是黃岩、成亨和陸志榮,對項少龍都很客气。
  成亨低聲道:“听說董先生曾被李園的人暗襲受創,戴奉會給先生爭回這口气。”
  項少龍暗忖這些人定以為自己劍術平平,不過這只會是好事,連忙謝過。
  此時李園來了,伴著他的竟是趙雅,后面還跟了十多個李園的家將,那個偷襲項少龍時使他印象深刻的大漢,赫然竟是其中一人。
  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如此毫不避忌,擺明不把他放在眼內,亦知項少龍奈何他不得。
  趙雅對李園神態親熱,看得那邊正与趙致和郭秀儿說話的韓闖面色大變。
  趙霸向項少龍告罪后,領著戴奉等四位教席,迎了過去。
  李園一身武士服,配上肩甲、腕箍和護著胸口及背心的皮革,确是威風凜凜,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趙致等諸女都看呆了眼。
  項少龍雖心叫不妙,卻是無可奈何。
  趙穆來到他身旁低聲道:“看這小子能威風到几時?”
  項少龍沉聲道:“對付他的有什么人?”
  趙穆得意地道:“本侯派出的劍手叫駱翔,只他一人,應可足夠收拾李園有余。何況還有龍陽君家將里的第一高手焦旭和跟韓闖來的韓國著名劍手伏建寅,定要教李園吃不完兜著走。”然后逐一把他們指點出來,都是年輕勇悍的豪漢。
  項少龍卻沒有他這么樂觀,若讓這小子或他的手下大獲全胜,那時誰都要丟盡面子了。連他自己都有點難以在紀嫣然跟前抬頭做人,想到這里,不由有點后悔忘了邀滕翼同來。
  李園含著笑意,逐一与趙霸介紹的人寒暄客套,一副穩操胜券的樣子。
  他那批家將,則無人不瞪著項少龍,擺出要挑惹鬧事的模樣。
  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李園今天主要的目標是自己,就算用的是木劍,假若有心施展辣手,隨時可把對手弄成殘廢,李園不用說亦是對自己有此心意。
  趙穆也發現了此點,狠狠道:“那些人中是否有伏擊你的人在內。”
  項少龍泠哼一聲,沒有說話。
  趙穆怒道:“我從未見過比他更囂張的人了。”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犯不著与他意气相爭,正事才要緊。”
  趙穆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
  兩人見到趙雅在李園旁笑語盈盈,均心頭火發,趙穆更低罵了聲“賤婦”。
  李園一直注意著項少龍,還故意逗得趙雅花枝亂顫,好向他示威。
  趙穆待要招呼項少龍到看台坐下,李園排眾而出,往他們大步走來,施禮后瞅著項少龍道:“董兄劍術出眾,可有興趣和我手下玩一局。”
  他特別抬高聲音,好讓其他人听到他這蓄意侮辱的挑戰。
  其他人全靜了下來,全神察看項少龍的反應。
  趙雅這時和李園的家將來到李園身后,都以不屑的眼光盯著他。
  項少龍份外受不得趙雅故示輕蔑的目光,勉強壓下怒火,瞪著李園身后那曾伏擊他的壯漢微笑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見到李園頷首示意后,那壯漢大喝道:u小人樓無心,董先生是否有意賜教?”
  項少龍淡淡道:“眼前高手滿座,那輪得到我這只懂養馬的人,所謂獻丑不如藏拙了。”
  李園等還是首次听到“獻丑不如藏拙”這語句,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均發出嘲弄的聲音。
  趙雅插入不屑地道:“董先生這么有自知之明,真是難得。”
  項少龍雙目神光一閃,泠然看了趙雅一眼,這美女一陣心悸,竟說不下去。她也不是這么膽小的人,只是這董匡的眼神在這剎那間极似是項少龍,使她泛起了非常异樣的感覺。
  樓無心見狀,暴喝道:“誰敢對夫人無禮?”
  趙穆為之色變,正要喝罵,李園知机喝道:“無心退下,這里那輪得到你說話?”
  樓無心退后一步,默然無語,但兩眼仍凶光閃閃的瞪著項少龍,似乎對那天殺不了他极不服气。
  李園堆出虛偽的笑容道:“我這家將就是那么直言無忌,董先生切勿介怀。”
  眾人均听出他明是責怪手下,其實卻暗示著手下做得极對。
  一時火藥味濃重之极。
  趙霸此時來到這充滿敵意的兩組人間,打圓場道:“各位不若先上看台,喝杯熱茶如何?”
  李園向旁邊的趙雅柔聲道:“夫人請先到台上去,在下尚未与郭先生打招呼呢!”
  李園告了聲罪,往郭縱旁的趙致和郭秀儿走去。
  趙穆向趙霸使了個眼色,才拉著項少龍登上看台。
  韓闖把兩人招呼到身旁坐下,泠哼道:u這小子愈來愈放恣了,真想看到他慘敗后的樣子。”
  項少龍本已心平气和,但看到趙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与李園在遠處談笑風生,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擔心。
  除了紀嫣然外,所有被邀的人均已到達。
  蹄聲響起。
  高牆大門開處,這以才藝劍術名聞天下的絕代佳人,一身雪白的武士服,策騎奔了進來。
  李園連忙拋下郭秀儿和趙致,迎了上去。
  紀嫣然不待李園為她牽著馬首,便以一個無比优美輕盈的姿態躍下馬來,一步不停的由李園身旁走過,朝看台走去。
  李園追在她旁,大獻殷勸,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應著,登上看台時,含笑与各人打招呼,筆直到了項少龍前,笑道:“董先生原來早到了,累得嫣然扑了個空呢!”
  此語一出,旁邊的李園立時臉若死灰,雙目亮起惡毒的神色。
  韓闖大樂,連忙起身讓出空位,紀嫣然毫不推辭,喜孜孜坐到項少龍一旁,看得另一端的趙雅臉色也不自然起來。
  項少龍有著吐气揚眉的感覺。
  此時眾人紛紛登上看台,把近百個位子埴滿,趙致和郭秀儿都隨郭縱到至李園那方去了。
  李園悻悻然回到趙雅之旁。
  趙霸拍了兩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笑道:“各位請先看敝館儿郎們的表現,多多指點。”
  一聲令下,那邊等待良久的行館武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沖到場中,排開陣勢,在鼓聲中表演各种沖刺、制敵的模擬動作,立時引來一片掌聲。
  不過眾人都知真正的好戲,未尚上演。
第二章 行館爭雄

--------------------------------------------------------------------------------

  接下來是騎射的表演,均精彩悅目,看出趙霸為了訓練他的儿郎們,下了一番心血。
  項少暗叫可惜,若非趙國出了個孝成這樣的昏君,應是大有可為的。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親切地道:“人家再顧不得了,由現在起就跟定你。”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是否快了點呢?你看那龍陽君正盯著我們。”
  紀嫣然笑語道:“他不是怀疑我們,而是妒忌嫣然,誰都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最愛像董先生般的粗豪漢子,你對他多說几句粗話,他才興奮哩!”
  項少龍苦笑搖頭道:“讓董某多追求你兩三天吧!否則堂堂美人儿,兩三下子便給男人收拾了,實有損才女美人儿的聲望。”
  紀嫣然嗔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要你晚晚都陪人家。”
  項少龍欣然道:“董某正求之不得哩!”
  鼓聲忽地響個不停,行館武士們紛紛回到看台對面那片地席坐下,只有趙霸立在場心。
  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看著這武士行館的館主。
  鼓聲倏歇。
  趙霸揚聲道:“敝館今天請得名聞天下的劍術大師李園先生,到來指點儿郎們的功課,實在不胜榮幸。万望李園先生不吝賜教。”
  郭縱呵呵一笑,插入道:“今次全是切磋性質,各位點到即止,老夫絕不想看到骨折肉破的惊心場面。”
  他与趙霸最是深交,自然看出趙霸對李園的狂傲動了真火,所以才恃著身分,勸諭雙方諸人。
  李園笑道:“郭先生放心,我只是抱著游戲的心情來玩玩,何況還有四位美人儿在座哩!郭先生放心好了。”
  他這么一說,行館的人都露出憤然之色。要知這時代武風极盛,人人都視比武論劍為至關聲譽的神圣大事,他卻說只當作是游戲,分別不把對手看在眼內。
  趙穆探頭過來探詢紀嫣然的心意道:“紀小姐對李園先生的話是否以為過份呢?”
  另一邊的韓闖悶哼道:“李先生太狂了。”
  紀嫣然微笑道:“不過他确有非凡本領,非是口出狂言。”
  兩人想不到她對這馬痴公然示好后,仍幫著李園說話,一時啞口無言。
  項少龍卻想到紀嫣然思想獨立,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觀感,所以除非自己明刀明槍胜過李園,否則在她芳心中他項少龍在這方面始終及不上李園。
  為此一來,會使這對自己夫婿要求嚴格的美女,終引為一种遺憾。
  在他思忖間,那行館的第一教席已步出場來,向李園拱手施禮道:“小人戴奉,請李先生賜教。”
  李園上下打量了戴奉几眼,淡淡道:“東閭子,落場陪戴奉兄玩兩手!”
  眾人哄聲四起,想不到李園只派手下應戰,擺明戴奉尚未有挑戰他的資格。
  行館由趙霸以下,都露出憤然之色。
  趙穆在項少龍旁低聲道:“糟了!戴奉若輸了,趙霸可能沉不住气要親自向李園挑戰。”
  紀嫣然則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東閭子和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負盛名的劍手,在楚國有很大的名气。”
  后面的樂乘湊上來道:“我也听過這東閭子,据說出身于楚墨行會,曾周游列國,尋師訪友,想不到竟成了李園的人。”
  這時一個高瘦如鐵,臉白無須,二十來歲的漢子由李園那邊坐席處走下台來,到了戴奉身前,溫和有禮地道:“戴兄指點!”
  戴奉施禮后,自有儿郎拿來木劍,又為兩人穿上甲胄,護著頭臉胸脅和下身的要害,以免刀劍無情,帶來殘体之禍。不過這只能在手下留情的情況下生出作用。對用劍的高手來說,縱是木劍,仍有很大的殺傷力,甲胄都擋不了。
  兩把劍先在空中一記交擊,試過對方臂力,才退了開去,擺出門戶架勢。
  鼓聲忽響,再又歇止。
  眾人都屏息靜气,凝神觀看。
  戴奉踏著戰步,試探地往對手移去,木劍有力地揮動,頗有威勢。
  反之那東閭子抱劍屹立,不動如山,只是冷冷看著戴奉。
  戴奉退了兩步,忽然一聲暴喝,閃電沖前,劍刃彈上半空,迅急砸掃,發出破空的呼嘯聲,威不可當。
  韓闖等都喝起采來,為他助威,武士行館的人更是采聲雷動,反而李園方面的人個個臉含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時坐在李園另一邊的趙致不禁后悔起來。她對李園故示親熱,固然是被李園的丰采談吐所吸引,更主要是為了气項少龍。但她終是行館的人,自然不希望己方落敗,偏又坐在李園之旁,不好意思吶喊助威,矛盾之极。
  李園顯然明白她的心事,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場上,悄悄伸手過去,握著她放在腿上的柔荑,湊在她小耳旁柔聲道:“看在小姐份上,李園絕不會傷害貴館的人。”
  趙致嬌軀一顫,心頭模糊,竟任由他把纖手掌握了。
  趙雅發覺了兩人异樣的情況,挨了過去微嗔道:“李先生你真多心!”
  李園偎紅倚翠,心中大樂,笑道:“夫人不是喜愛李園的風流倜儻嗎?”
  趙雅白了他一眼,坐直嬌軀,芳心又涌起董匡那英雄蓋世的威武气概,不由歎了一口气。暗忖為何自己看到李園与別的美女鬼混,竟不怎么放在心上,偏只是看到紀嫣然坐到那董匡之旁,心中便不舒服呢?
  “篤!”的一聲,東閭子橫劍化解,同時跨步橫挪,避過了戴奉接踵而來的第二劍。
  趙穆、韓闖、樂乘等均是用劍的大行家,一看便知這東閭子不但臂力不遜于戴奉,戰略上還非常高明,故意不以硬拚硬,好□戴奉的銳气。
  果然東閭子接著全采守勢,在對方連環狂攻下,不住移閃,表面看來戴奉占盡上風,但其實東閭子有惊無險,只等待反攻的好時机。
  采聲四起,都在為戴奉打气。
  趙致忽然清醒過來,想抽回玉手,豈知李園緊抓不放,掌背還貼在她大腿處,嘴唇揩著她耳朵道:“致小姐討厭李某嗎?”
  趙致生出背叛了項少龍和董匡的犯罪感,垂下俏臉道:“別人會看到的呢?”
  李園傲然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懼他人閒言,只要小姐不嫌李園,李某什么都可擔當。”
  此人擅于辭令,又懂討好女人,連紀嫣然都差點對他迷上了,趙致男女經驗尚淺,又憤董匡的無情,一時芳心大亂,任他輕薄。
  李園亦知這是公開場合,不宜過份,暗忖待會把她弄回賓館,才大快朵頤。故沒有再作進一步輕薄。
  趙致旁的郭秀儿一直留心李園,見到他情挑趙致,俏臉變色,心中不悅。
  戰國時代男女之防,遠不像漢以后儒家倡盛的謹嚴,但男女當眾調情,終是不合于禮,郭秀儿不由對李園的印象更打了個折扣。
  這時項少龍心中一動,往李園望過去,恰好李園亦往他瞧來,雖是隔了十多個座位,項少龍仍可清晰地看到李園握著趙致的柔荑,禁不住雙目厲芒一閃,勃然大怒。
  李園見狀大感得意,微笑點頭。
  趙致循著李園的目光望去,接触到項少龍的眼神,忽然聯想起項少龍,芳心劇顫,猛一抽手,由李園的魔爪脫了出來。
  李園當然不知他和項少龍复雜的感情關系,還以為她只是臉嫩著窘,反手在她丰滿的大腿撫了兩把,才坐好身体,不再理會項少龍,繼續觀戰。
  項少龍鐵青著臉,把目光投到場上戰況去,心中涌起怒火,首次生出挑戰李園之意。
  紀嫣然把一切看在眼里,耳語道:“万勿意气用事,若你給李園傷了,那就因小失大了。”
  這几句尤如火上添油,項少龍勉強壓下怒气,默然半晌后,向趙穆道:“可否派人把鄙人一個家將召來呢?”
  趙穆一听便明白,問清召的是誰人后,命人去了。
  此時戴奉最少發出了四十多劍,仍奈何不了那東閭子,連打气的喝彩聲都逐漸弱了下去。
  東閭子知時机來了,仰天一笑,由守改攻,挺著木劍搶入對方劍圈之內,使出一手細膩精致的劍法,見招破招,且劍圈收得极少,使戴奉走的粗豪路線,大開大闔的劍法更是有力難施。
  趙穆等固是看得唉聲歎气,連對戴奉有絕對信心的趙霸都不禁眉頭大皺。
  坐在李園旁的趙致見己方勢危,完全清醒了過來,暗責自己如此不分敵我,還給李園占了便宜,真是愧對師門。可是這時离開,又太著形跡,一時進退兩難。
  場上兩人再激斗了几招,戴奉早先的威風再不复見,著著敗退。
  東閭子大喝一聲,劍影一閃,覷准對方破綻,破入對方劍网里,直取戴奉胸口。
  戴奉大吃一惊,回劍不及,猛地往后一仰,勉強避過這凌厲的一劍。
  那知東閭子得勢不饒人,飛起一腳,撐在對方小腹下,若非有護甲,這一腳定教戴奉做不了男人,不過亦要教他好受了,痛得他慘叫一聲,長劍脫手,踉蹌墮地,兩手按在要害處。
  眾人都想不到東閭子看來斯文秀气,但在占盡上風時下手竟這么狠辣,都呆了起來,一時全場靜至落針可聞,只有戴奉的呻吟聲。
  趙霸色變起立,向左右喝道:“還不把教席扶入去看治傷勢?”
  當下有人奔出來扶走戴奉。
  東閭子沒有半絲愧色得意洋洋向兩方施禮,交出木劍,回席去了。
  趙致一向和戴奉友好,再顧不得李園,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追著被扶走的戴奉去了。
  李園半點都不把趙致放在心上,洒然笑道:“比武交手,傷亡難免,館主若怕再有意外,不若就此作罷,今晚由在下作個小東道,以為賠禮如何?”
  今次連紀嫣然都看不過眼,低罵道:u李園你太狂了!”
  趙霸那對銅鈴般的巨目凶光閃閃,顯是動了真火,項少龍真怕他親身犯險,推了韓闖一把。
  韓闖會意,向后面自己那預派出戰的手下打了個手勢。
  那叫伏建寅的劍手應命跳下台去,高聲搦戰道:“伏建寅請李園先生指點!”
  全場肅然無聲,看李園會否親自出手。
  伏建寅個子不高,但卻強橫扎實,臉上有几條縱橫交錯的劍疤,樣子有點可怖,但亦正是身經百戰的鐵證。
  李園擺出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的姿態,懶洋洋地把半邊身挨在身旁的小几上,漫不經意道:“無心!你就去領教高明吧!”
  眾人早預了他不屑出手,都毫不惊异。
  那叫樓無心的彪悍壯漢慢吞吞的走下台去,略一施禮,便傲然而立,接過木劍后,把要為他戴上護甲的揮開道:“又不是上沙場,要這笨東西干啥?
  伏建寅見狀喝道:“樓兄既不披甲,伏某也免了。”
  龍陽君這時來到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的背后處,陰聲細气道:“天下間還有比楚人更狂的人嗎?對著秦人塒又不見他們這么囂張。嫣然妹會下場嗎?”
  紀嫣然歎道:“嫣然也很不服气,只是自問胜不過李園,沒有辦法。”
  龍陽君泠哼一聲,沒有說話,退回席位處。他自問劍術与紀嫣然相若,若這佳人不及李園,他亦難以討好。同時下了決心,不讓選定了的焦旭出戰,以免徒招敗辱。
  趙穆唉聲歎气地對后面的郭開和樂乘道:“若伏建寅都敗了,惟有靠駱翔為我們挽回顏面了,否則只有讓館主出手,但本侯真不愿看到那种情況出現。”
  郭開道:“李園為楚國第一用劍高手,下面那些人已那么厲害,他的劍法更可想而知了。”
  各人一時均感無可奈何。
  趙穆雖是一流的劍手,但他的身份卻不宜下場,因這很容易釀成兩國間的不和。
  李園好在沒有宮爵在身,否則亦不可在沒有王命下隨便与人私斗。
  場上的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向對方放手猛攻,只見那樓無心運劍如風,大開大闔,劍气如山,凌厲威猛之极,几乎甫一交接,伏建寅便陷在捱打之局里。
  項少龍這時瞥見滕翼正策騎入門,伸手去推了韓闖一把道:“快終止這場比武!”
  韓闖臉現難色,因為這伏建寅是混著趙人的身份落場,若他發言,豈非明示伏建寅是他的人。
  雙方的人都在沉著觀戰,沒有像剛才般揚聲打气,气氛拉緊得有若拽滿的弦。
  就在韓闖這一猶豫,胜負已分。
  伏建寅輸在后力不繼,稍一遲滯下,給樓無心一劍掃在肩頭處,骨折聲起,慘哼聲中,伏建寅橫跌開去,爬起來時早痛得滿臉淌著泠汗。
  樓無心大笑道:“承讓了!”
  項少龍向下馬走來的滕翼打了個手勢,后者會意,隔遠大喝道:“小人龍善,乃董匡門下家將,這位仁兄非常眼熟,未知肯否賜教。”
  眾人這時均無暇理會伏建寅如何被扶走,也沒注意到趙致回到了場內,坐到同門師兄弟那方的席里,用神打量□這不請自來的豪漢。
  樓無心不屑地打量著滕翼,泠泠道:u若要動手,須用真劍才可顯出真本領。”滕翼大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李先生最好先派另一個人上場,待本人也耗了點气力后,跟你拚起來才公平。”
  趙穆歎道:“你這家將是否呆子,有便宜都不懂檢?”
  紀嫣然笑道:“有其主故有其仆,這才是真英雄。”
  趙穆不由尷尬一笑,暗責自己露出了不是英雄的面目。
  李園亦怕樓無心未回過气來,見項少龍沒作任何反應,喜道:“确是好漢子!”打個手勢,他身后另一名臉若古銅的大漢領命出戰。
  項少龍向紀嫣然道:“此人是誰?”
  在眾人的期待里,紀嫣然茫然搖頭。
  那人來到滕翼前,靜若止水般道:“本人也不愛用假劍,閣下意下如何?”滕翼泠然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好整以暇道:“本人言复,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眾人一听無不動容。
  項少龍當然不知他是誰,詢問的目光轉向紀嫣然求教。
  紀嫣然神色凝重道:“他本是秦國的著名劍手,因殺了人托庇楚國,想不到也投到了李園門下,可見李園在楚國的勢力膨脹得何等厲害,難怪他這么驕狂了。”
  韓闖等又為滕翼擔心起來。
  “鏘!”
  言复拔出芒光閃爍的利劍,退了兩步,遙指滕翼喝道:“還不拔劍?”
  滕翼木無表情,一對巨目射出森森寒光,緩緩道:“到時候劍自會出鞘!”
  言复大怒,狂喝一聲,挺劍攻上。
  一時寒光大盛,耀人眼目。
  誰都想不到權貴間的切磋比武,變成了真刀真槍的生死決斗。
--------------------------------------------------------------------------------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