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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五章 巧結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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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后,庄襄王把項少龍和王翦召到宮里,勉勵一番。又當眾贊賞呂不韋,對他兩全其美的提議表示欣賞。
  當夜呂不韋在他的相國府舉行了一個私人宴會,被邀者就只項少龍、烏應元和蒙驁三人,呂府方面,除呂不韋外,只有親信圖先和几個有地位的客卿,李斯則仍未夠資格參与這种高級及親切的宴會。
  席間呂不韋意气飛揚,頻頻向項少龍勸酒,心怀大開。
  蒙驁得睹項少龍的絕世劍法和視死如歸的豪气,對他自是另眼相看。
  烏應元見愛婿立此大功,更是心花怒放。
  酒過數巡,歌姬舞罷。
  呂不韋哈哈一笑,向對席的項少龍道:u本相近日得齊人送來三名歌姬,均為不可多得的絕色美女,琴棋舞曲無一不精,美女配英雄,本相就把她們轉贈少龍、烏先生和蒙將軍,万勿推辭。”
  烏應元和蒙驁暗忖呂不韋送出來的美人儿,還會差到那里,大喜道謝。
  項少龍自問已應付不了家中的嬌妻美婢,又學不到戰國人的視女人為工具或裝飾,忙推辭道:“相爺好意,少龍心領了,邯鄲之行,如箭在弦,勢在必發,少龍不想因美色當前而分心,請相爺見諒。”
  呂不韋見他不貪美色,心中愈發敬重,加上對方毫不居功自矜,笑道:“那就由烏先生暫且保管,待少龍擒趙穆回來后,再圓好夢。”
  眾人一起起哄,紛紛向烏應元調笑,擔心他會忍不住監守自盜,气氛鬧哄哄的。
  項少龍見推辭不得,惟有苦笑受禮。
  蒙驁道:“少龍准備何時赴趙。”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恨不得立即起程,看了呂府那几個客卿一眼,猶豫起來。
  呂不韋自知其意,笑道:“這里全是自己人,少龍直言無礙。”
  項少龍沉聲道:“待小俊康复后,立即起程。”
  呂不韋點頭道:“我會和大王提說這件事的了,到時隨便找個借口,例如要你到某地辦事,少龍將可神不知鬼不覺潛往趙境去。”
  這時他對項少龍信心十足,雖仍不知項少龍憑什么法寶活捉趙穆,但卻深信他定會成功。
  呂不韋話題一轉道:“小俊的仇不能不報,少龍准備怎樣對付那邱日升和國興?”
  烏應元有點擔心地道:“這事若鬧大了,大王會否不高興呢?”
  呂不韋笑道:“放心吧!剛才本相曾和大王提及此事,他也非常不滿邱日升的卑鄙手段,少龍即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本相擔當。”
  項少龍對荊俊差點被殺甚感忿怒,雙目寒光一閃,冷然道:“少龍曉得怎樣做的了。”在這時代生活了這么久,他早深悉很多事情必須以武力來解決,否則遲早會身受其害。今次若非荊俊脫身回來,連誰殺了他都會如石沉大海,永不知道。就算當一次呂不韋的打手亦顧不得那么多了。
  假若不狠狠教訓對方,同樣的事再發生在陶方或烏應元身上,那就后悔莫及了。
  酒宴在興高采烈的气氛下繼續著,直至賓主盡歡,才各自回家。
  途中烏應元酒意上涌,歎道:“得少龍如此佳婿,不但是廷芳之福,亦是烏家之幸,若非少龍,我們在秦國那有目前如此風光。”
  項少龍對這精明的岳丈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几乎打一開始,烏應元就無條件地支持他這女婿,又把愛女許他,怎能不教他心中感激。
  烏應元流出熱淚,喟然道:“待少龍把趙穆擒回來后,少龍至緊要向大王提出為爹在咸陽建一個宏偉的衣冠冢,想起他老人家□骨無存,我便——唉!”
  項少龍怕他酒后傷身,連忙好言勸慰。
  心中百感交集,看來自己也好應為趙妮、舒儿和素女三人立冢,至少有個拜祭的對象。
  當晚在隱龍居內,与眾女自是說不盡的恩愛纏綿,魚水交歡。
  次晨得知荊俊受傷消息的滕翼和烏卓赶了回來,還帶了十五個劍術最高明的精兵團戰士。
  荊俊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起來說話。
  滕翼看過他的傷口后,點頭道:“他們的确是想要小俊的命。”
  荊俊擔心地道:“你們到邯鄲去,絕不能沒我的份儿。”
  烏卓道:“那你就好好睡個覺吧!”向兩人打了個眼色,退出房來。
  項少龍和滕翼隨他來到外廳,烏卓道:u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暴易暴,否則遲早會有另一次同樣的事情發生。”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要公然行事,盡量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我們烏家不是好欺負的。”
  滕翼道:“事不宜遲,我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項少龍大笑道:“那不若立即起程,教訓完那些蠢材后,我們還有時間吃頓丰盛的午飯。”
  三人坐言起行,領著那十五名好手,策馬出了烏府,朝武士行館馳去。
  街上行人如鯽,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項少龍還是首次在咸陽騎馬逛街,大感有趣,沿途和眾人指指點點,談笑風生,好不得意。
  滕翼忽勒馬停定,循聲瞧去,只見行人道上一片混亂,“砰!”的一聲,一盤擺在一間雜貨店外售賣的蔬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人人爭相走避。
  倏地一個以長巾包著頭臉的女子由人堆里竄了出來,拼命往另一邊行人道搶去,后面追著五、六個凶神惡煞的大漢。
  剛好一輛騾車駛來,那看不清臉目的女子一聲惊叫,眼看要給騾子撞倒,幸好及時退后,腳下不知拌到什么東西,失了平衡,跌倒地上。
  包著頭臉的布巾掉了下來,如云的秀發散垂地上。
  那几名大漢追了上來,團團把女子圍著。
  女子仰起俏臉,尖叫道:“殺了我吧!我怎也不回去的了。”
  項少龍等全体眼前一亮,想不到這女子生得如此年輕貌美。
  滕翼一聲大喝,跳下馬來。
  其中一名大漢獰笑道:“我們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煩了!”
  滕翼一個箭步標前,來到兩名大漢中間。
  兩名大漢怒喝一聲,揮拳便打。
  滕翼略一矮身,鐵拳左右開弓,兩名大漢立時中拳拋飛開去,再爬不起來。
  其他四名大漢紛紛拔出兵刃。
  烏卓發出暗號,十五名戰士一齊飛身下馬,擺出陣勢。
  滕翼不理那些人,來到少女身旁,伸出手道:“姑娘起來吧!”
  少女仰臉深深看著滕翼,粉臉現出凄然之色,搖頭道:“你斗不過他們的,走吧!否則會連累了你們。”
  馬上的項少龍心中大訝,自己這方人強馬壯,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為何這美麗的少女對他們仍這么沒有信心呢?對方究竟是什么來頭?
  滕翼見她在這种情況下仍能為別人設想,心中感動,微笑道:“我滕翼從不怕任何人,大不了就是一死!”
  少女把手放入他大手掌里,嬌軀一顫下,滕翼把她拉了起來。
  那些大漢將倒地的兩人扶了起來,目中凶光閃閃地打量著他們,其中一人忽地看到后方高踞馬上的項少龍,失聲叫道:“這位不是項太傅嗎?”
  項少龍暗忖原來自己變得如此有威望,眼光一掃圍觀的人群,策馬上前,看著那几名神態變得恭敬無比的大漢,道:“這是什么一回事?”
  領頭的大漢道:“小人叫張郎,是呂相國府的人,剛才奉相爺之命,把兩名齊女送往貴府,豈知竟給此女中途溜走。”
  項少龍和烏卓交換了個眼色后,哈哈大笑起來道:“原來是一場誤會,好了!這齊女就當交了給我,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大漢道:“還有一個,在后面的馬車上——”
  項少龍心中好笑,道:“那位就麻煩諸位大哥送往舍下好了。”
  大漢們見他謙恭有禮,大生好感,施禮告退。
  項少龍拍馬來到滕翼和那齊國美女旁,見到那美女小鳥依人般偎著滕翼,心中一動,道:“我們在附近找間館子坐下再說好嗎?”
  項少龍等人分据四桌,要了酒菜。
  齊女自然和項少龍、滕翼、烏卓三人共席,喝了一杯熱茶后,原是蒼白的臉容紅潤起來,更是人比花嬌,難怪呂不韋亦要贊她們美麗動人。
  滕翼默然不語,眼內閃著奇异的神色。
  項少龍柔聲問道:“怎樣稱呼姑娘呢?”
  齊女偷看了滕翼一眼,見他目不邪視,有點失望,垂下頭去,黯然道:“我叫善蘭!”
  烏卓問道:“為何來到咸陽還要逃走呢?在這里刑法森嚴,以十家為一組,一家犯法,其他諸家得連同坐罪,知情不舉的腰斬。誰敢把你藏起來呢?”
  善蘭兩眼一紅道:“我准備一死了之,那管得這么多。”
  滕翼虎軀一震,垂下了頭,凝視著杯內熱茶騰升起來的蒸气。
  項少龍柔聲道:“現在善姑娘既知是要到我們家來,還要逃走嗎?”
  善蘭呆了一呆,低聲道:“我不知道!”
  項少龍微笑道:“這樣吧!我給姑娘兩個選擇,一是由我們派人把姑娘送回齊國与家人團聚,一是你嫁給我這兄弟滕翼。”一手拍著滕翼的肩頭。
  滕翼劇震一下,往項少龍望來,神情既尷尬,但又有掩不住的感激。
  愛情總是來得出人料外。
  善蘭的凄慘景況,楚楚動人的可怜模樣,深深打動了這鐵漢死去了的心。
  項少龍□貌辨色,那還不知滕翼心意。
  善蘭又偷看了滕翼一眼,兩眼泛紅,以蚊蚋般的聲音輕輕道:“小女子早無家可歸了。”
  烏卓大喜拍桌道:“如此就恭喜滕兄了。”
  滕翼皺起眉頭,道:“少龍!她本應是——”
  項少龍截斷他道:“說這种話就不當我是兄弟了。唉!滕兄肯再接受幸福生活,我高興得差點想掉淚呢!”
  烏卓笑道:“今天似乎不大适合去找邱日升晦气吧!”
  項少龍欣然道:“先回府再說吧!”
  不由松了一口气,這么圓滿地解決了齊女和滕翼的問題,還能有比這更理想嗎?
第六章 呂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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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抵烏府,陶方迎了上來道:“我剛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們回來了。”
  項少龍一呆道:“什么事這么要緊?”
  陶方笑道:“要緊是要緊极了,卻是好事,大王傳旨你立即入宮去見他。”接著把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少龍勿怪我人老嚕蘇,昨天校場比武時,王后看你的眼光很奇怪,你千万要小心點!”
  項少龍明白他話內的含意,肯定地道:u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會牽累任何人,我亦絕不會干這种傷風敗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來。
  項少龍掉轉馬頭,拒絕了烏卓等提議的護送,策馬朝秦宮馳去。
  咸陽街道的寬闊,介乎邯鄲和大梁之間,不過那只是指趙魏首都最大的那几條街而言。平均來說,咸陽的街道要寬敞開揚多了。
  才轉入向南的大道,項少龍心中泛起給人盯著的感覺。
  那是很難解釋的一种感應。
  項少龍心中惊訝。
  不知是否打坐運功多了,自己的感覺竟變得這么敏銳。亦奇怪為何會有人在暗里窺伺著他。
  他裝作溜覽街景般,不動聲息往四周張望,剎那間把握了周圍的形勢。
  這里地接南區市集,店□与民居夾雜,兩邊路旁每隔兩丈許便有株大樹,林木成蔭,清翠蒼綠,若偷襲者要隱起身形,确是輕而易舉。
  眼光一掃之下,他發現了几個疑人。
  兩人在一間酒菜館子二樓憑窗据桌而坐,見項少龍眼光望上來,立時垂下灼灼盯緊他的目光,裝作說話。
  另一人則是在路旁擺賣雜貨的行腳販,被一群看似是買東西的人圍著,正在討价還价,可是卻給項少龍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他的臨近,緊張得額頭現出了青筋來。
  那些背著他的人中,有兩、三個体形壯碩,极可能是他的同党。
  与這扮作行腳販遙對的另一邊街上,有兩人見到項少龍馳來,忙閃到樹后去,顯然不怀好意。
  項少龍想到卻是另外的事。
  有人布局殺他不出奇,奇在對方為何能這么准确把握他的路線和行。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知道庄襄王下旨召他入宮,所以才能在這前往王宮的必經之路,設下對付他的死亡陷阱。
  而敵人的實力應是不怕他有隨行的人員,因為對方定策時是不會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這里不禁心中懍然。
  這時他差點可肯定要殺他的人是楊泉君了,只有他才可通過秀麗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舉動,亦只有他才有膽量和實力對付自己。
  既然對付得荊俊,對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馬車聲響。
  前方街上馳來四輛盛滿草料的馬車,各有一名御者。兩車一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處馳來,騰空了中間丈許的空位,可容他筆直穿過。
  項少龍只憑馬車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便知不妥。
  生死關頭,他不敢托大,輕提疾風的□索,裝作毫不覺察地往馬車迎去,同時暗里由腰間拔出兩枚鋼針,藏在手里。
  雙方逐漸接近。
  項少龍心中好笑,輕夾馬腹,与他經過這段日子相處的疾風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剎那間馳入了四車之間。
  這一著大出對方料外,駕車的四名漢子齊聲叱喝,露出了猙獰面目。
  草料揚上半天,每車草料內均暗藏有一名弩弓手,從草料下冒起身來,裝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時瞄向項少龍。
  項少龍大喝一聲,疾風箭矢般沖前,同時兩手一揚,銅針往后擲出。
  頭兩輛車上的箭手尚未有發射的机會,臉面早插著飛針倒回草堆里。
  另兩人倉忙下盲目發射,失了准繩,勁箭交叉在他背后激射而過。
  項少龍哈哈一笑,疾風的速度增至极限,瞬那間消失在長街遠處,教敵人空有實力,仍莫奈他何。
  項少龍在庄襄王寢宮的內廳見到庄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當然漏不了呂不韋。
  這廳堂布置典雅,庄襄王獨坐上首,呂不韋、項少龍居左;朱姬和小盤居右,各据一几。
  宮女進來擺上食物美酒后,退了出去。侍衛只在外面防守,使這午宴有點家庭聚會的气氛。
  小盤態度沉著,并沒有偷看項少龍。
  朱姬收斂了很多,美目雖艷采更盛,但再沒有像以前般秋波頻送。
  廳堂兩旁都開了大窗,可見外面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靜,不聞人聲。
  庄襄王連勸三□后,微笑道:“相國今早告訴寡人,少龍這几天便要上路,去把趙穆擒回來好讓寡人得□心頭之恨,寡人和姬后都非常感動,所以怎也要立即把少龍請來吃一頓飯,以壯行色。”
  項少龍對庄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風采,更因他有种發自深心的真誠。
  不知是否因長期在趙國作人質,受盡冷眼,所以他并沒有像孝成王般有著王族奢華不實的習气。
  只看他對朱姬情深一片,又這么眷念呂不韋對他的恩情,与這大商賈手對付自己國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義了。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使項少龍對他特別同情。
  當今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天下最強大國家的領袖,只剩下三年的壽元。
  連忙叩首謝過。
  庄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儿是否有話要說呢?”
  朱姬和呂不韋的眼光落到小盤處,都射出像庄襄王般愛怜無限的神色。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三人全當了小盤是他們的寶貝儿子,怎知卻只是個假貨。
  同時暗吃一惊,小盤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趙穆的名字,露出异樣神態,被庄襄王看入眼內。
  小盤往項少龍望來,失望地道:“太傅尚未有机會指導王儿,便要离開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
  朱姬蹙起黛眉道:“這事會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險呢?”
  項少龍笑道:“愈危險的事,愈合我心意,姬后請放心,臣下會小心在意的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對少龍卻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對小盤愛寵之极,微笑向他道:u王儿這么敬愛太傅,父王高興非常。”轉向項少龍道:“太傅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點時間到宮來指點太子,你昨天在校場擋王翦那三箭,王儿興奮得向人提過不停呢!”
  項少龍忍不住和小盤對望一眼,暗叫厲害,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別對他親密,亦不會被怀疑是另有隱情。當下恭敬地答應了。
  庄襄王歎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當年命運坎坷,留落邯鄲,受盡白眼閒气,從來沒有机會好好讀過書,且每天都要擔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儿回到咸陽,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覽群籍,要他……”
  朱姬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個人來輪流輔
  導太子,真怕政儿給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絲毫不因被她打斷了說話而有半分不悅。
  呂不韋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計呢?”
  四人同時愕然往他望去。
  呂不韋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盤,才向庄襄王道:“所謂不知則問,不能則學,先圣賢人,兵家劍客,誰最初時不是一無所識,還不是由學習思辨而來。既是如此,為君之道,更須學習。”
  庄襄王訝道:“呂相國是否認為寡人對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請來指導王儿的人,均為我國在某一藝學上最出眾的人材,例如琴清的詩歌樂藝,不但冠絕大秦,六國之人亦無不心生景仰,与魏國的紀才女并稱于世,相國難道有更好的人選嗎?”
  項少龍這才知道寡婦清原來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難怪异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盤,會建“怀清台”來褒揚他這女師傅了。
  朱姬和小盤好奇地看著呂不韋,看看他會拿出什么話來答庄襄王。
  呂不韋胸有成竹道:“政太子身為大秦儲君,當然不愁沒有能人指點。但過猶不及,有時太多雜學意見,反無所适從,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特招來天下賢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齊集思廣益,把治國之道,上至統理天下,下至四時耕种,無所不包,總結在一書之中。异日書成,只要太子一書在手,便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項少龍心中感歎,呂不韋為了這“儿子”,都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啞然失笑道:“真虧相國想出這辦法來,假若相國須要什么幫助,盡管向寡人提出來好了!”
  午宴就這樣輕松融洽的气氛下度過。
  宴罷庄襄王和朱姬返寢宮休息,呂不韋身為相國,日理万机,連說多了几句話的時間都欠奉,項少龍把來時遇襲一事告訴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項少龍領著小盤到校場練劍。
  小盤今非昔比,到那處都有大群禁衛內侍宮娥陪侍在一側,累得兩人想說句心事話儿都有所不能。
  動手比試前,小盤忍不住低聲道:“師傅!不要去邯鄲好嗎?沒有了你,我什么都沒有了。”
  項少龍這時見最近的內侍离他們也有五丈的距离,詐作指導他劍法,問道:“他們對你好嗎?”
  小盤兩眼一紅道:“非常好!我真的當了他們是我親生父母。”
  項少龍責道:“這是你最后一次當自己是小盤,由這刻起,就算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盤明白地點頭,再道:“不去可以嗎?”
  項少龍微笑道:“記著我們的君子協定,趙穆是我的,趙王是你的。”
  言罷一劍砍去。
  小盤靈活地跳開一步,擺出架勢。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震。
  這小子多了以前沒有的一种東西,那就是強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勢頓然大為改觀。
  媽的!
  這就是未來統一天下,成為中國第一個皇帝的巨人了。
  想到這里,心頭涌起一陣難以遏制的沖動。
  這時有內侍來報,說琴清來了。
  項少龍雖很想看一眼這与紀嫣然齊名的寡婦清,看她如何貞麗秀洁,卻以于禮不合,亦苦無借口,何況小盤又要沐浴更衣,惟有打道回烏府去了。
  踏入門口,守衛報上王翦到來找他,正在大廳与烏應元和陶方閒聊,忙赶了進去。
  王翦見到項少龍,神情欣悅,趨前和他拉手見禮。
  項少龍見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懾人的丰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覺,誠懇地道:“累王兄久等了!”
  烏應元和陶方站了起來,前者道:“王太傅是來向少龍辭行的。”
  項少龍愕然道:“辭行?”
  王翦興奮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与匈奴作戰。”
  項少龍心頭一陣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場,必須庄襄王和呂不韋點頭才成。
  秦國自商鞅變法后,部族領袖的權力被褫奪,喪失了繼承的權利,官爵以軍功論賞。凡有五十兵員以上的調動,均須秦王批准。這在當時是史無先例之舉。使秦朝的中央集權,臻達至當時的最頂峰。
  所有大將平時只持著半邊令符,若沒有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難以調動兵員。除兵符外,還須蓋上秦王印璽的文書,那才算合法。
  所以要在秦國作反,比在其他國家是困難多了。
  烏應元和陶方知他兩人有話說,識趣地借口离開。
  兩人分賓主坐下后,項少龍呷著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難道呂不韋始終沒有容人之量,故意調走王翦,免得他來和自己爭寵。想到這里,歉意大起。
  王翦奇道:“項兄的臉色為何變得這么難看?”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王兄剛晉升為太子太傅,便給人調走了,小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為王兄說項。”
  王翦乃智勇雙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過來,感動地道:“現在王翦才知項兄真的是愛護末將。不過中間有點誤會了,這次任命是末將向大王提出來的,唉!實不相瞞,軍中最講論資排輩,沒有一點人事關系,想領兵打仗,真是提也休提。今次他們不愿項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來,与項兄分個短長。現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晉謁大王時,大王問末將有何心愿,末將立即說出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呂相商量后,再問明末將心中所定策略,當場賜末將虎符,讓末將赴北疆當主帥。這是末將一直夢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實。末將是來向項兄報喜和道謝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呆了起來,匈奴和胡人長期侵犯秦趙燕三國的邊疆,三國為了爭逐中原,一向對他們采取筑長城御邊的對策,始終奈何不了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強大游牧民族。
  所以与匈奴人作戰,無人不認為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一個不好,還要丟了性命。
  匈奴人居無定所,生活清苦,因此特別具有掠奪性,利用騎兵行動迅速的优勢,采取游擊戰略,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經常深入中原,對以農業為主的中原諸國襲扰和掠奪。
  秦人正是深受困扰的一國。
  當日李牧開罪了趙王,便給調去北疆,可知那是一种變相的懲罰,所以怎想得到王翦會自動請纓,求人把他調往北疆呢?
  看到項少龍的關心模樣,王翦笑道:“難怪項兄不解,自少以來,我的想法很多都不同別人的。”
  項少龍放下心事,好奇心大起,道:“王兄何不說來听听?”
  王翦一口把杯內香茗喝掉,正容道:“末將一向心儀趙國的武靈王,若非他以天大勇气,作出兩項變革,不但使趙國成為諸強之一,也使天下改變了戰爭的方式。”
  項少龍早听過此事,點頭道:“王兄是否說他的胡服騎射?”
  王翦興奮起來,道:“正是如此。那時趙人的衣服,袖子長、腰肥、領口寬、下擺大。這种長袍大褂,騎馬射箭都极不方便。于是武靈王不理國內大臣什么“變古之道,逆人之心”的种种食古不化的反對大道理,下令全軍改穿胡服,把大袖子長袍改成小袖的短褂,腰系皮索,腳踏長靴,裝扮一新。”
  項少龍听著也覺有趣,笑道:“這改革牽涉到体面和社會風气的變化,阻力當然不會少了。”
  王翦冷哼道:“比起做亡國之奴,這小小改革算得什么?”
  續道:“另一更深遠的改革,就是棄車戰為主的戰爭方式,代以騎兵作主兵种,在短時間內建起了一支強大的騎兵,不但橫掃匈奴,還披靡中原,所向無敵,名將輩出。若非出了孝成王這昏君,我國縱有白起這种不可一世的軍事天才,恐仍難有長平之胜。”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你要往征北疆,是要效法武靈王當年霸業,開創局面。”
  王翦充滿信心地微微一笑道:“末將作戰經驗雖然不少,但都是充當先鋒士卒,從沒有領軍的机會,与東南方諸國作戰,何時才可輪得到我,所以才自動請纓,好試試領軍的滋味。亦可熟習騎射作戰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劍磨利。”
  接著壓低聲音道:“當年趙武靈王辟地千里,把林胡人盡畫入疆界之內,精于騎射的林胡人也充當了趙國的騎兵,頓使實力大增。末將亦一直有這想法。這叫一石二鳥,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統天下?”
  項少龍伸手搭上他肩頭,心悅誠服地道:“王兄果是非常之人,竟可由一般人視為苦差的事里,想出這么多好處來,异日統一大業,必由你的寶劍弓箭開創出來。”
  王翦還是首次遇上有人不說他是蠢材呆子,舉手抓著他的手臂,感激地道:“項兄才是非常之人,末將之有今日——”項少龍打斷他道:“你再提那件事,就不當我是好兄弟了。”
  王翦兩眼一紅,誠懇地道:“項兄莫怪末將高攀,今次北征之舉,凶險万分,說不定末將難以活著回來。今次前來……嘿!”
  項少龍見他欲言又止,奇道:“王兄有什么話,盡管說出來!”
  王翦老臉一紅道:“其實末將一見項兄便心中傾倒,不知可否和項兄結為异姓兄弟,日后禍福与共,若有半分虛情假意,愿教天誅地滅。”
  項少龍大喜道:“是我高攀才對,不過項某亦有三個肝膽相照的好友,不若就讓我們效劉關張的桃園結義,留下千古忠義之名。”
  王翦一呆道:“你說什么劉關張的桃什么結義?”
  這回輪到項少龍大感尷尬。
  劉備、關羽和張飛的結義發生在三國時代,王翦當然是聞所未聞。
  當下胡謅一番,蒙混過去。
  又找來滕翼和烏卓,四個人就在痊愈了大半的荊俊榻旁,一同行了結拜的隆重盟誓。
  接著大喝大吃一頓,王翦這才歡天喜地的告辭去了。
  當晚項少龍心情大佳,与烏廷芳等极盡床笫之歡,把煩惱和對紀嫣然的相思之苦,都暫且拋在一旁。
  忽然間,項少龍深切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人生最得意風光的時刻。
  只要把紀嫣然接回咸陽,又擒了趙穆,他再沒有其他奢求了。
第七章 情鎖秦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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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晨圖先手下的頭號智囊肖月潭來找項少龍,兩人在內軒的小客廳坐下,肖月潭道:“是相國著鄙人來找太傅,看看有什么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項少龍昨夜歡娛過度,又多喝了兩杯,頭腦昏沉道:“先生請勿見外,叫在下少龍便可以了,無論我官至何職,我們都是曾共患難的朋友,只以平輩論交。”同時揣摩對方來意。
  肖月潭見他不擺架子,心中歡喜,謙讓一番后,道明來意道:“為了方便少龍往趙國行事,純靠易容化裝,既麻煩又不妥當,所以相國命肖某特別為少龍、小俊、滕兄和烏兄四位,依臉形特制了四塊精巧的面具,只要略加化裝,例如修改鬢發型狀和色素,保證可瞞過趙穆。當然!少龍等仍要在聲線和舉止方面多加配合,否則仍會給辨認出來。”
  項少龍如夢初醒,大喜道:“相國想得真周到,不知東西帶來了沒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開來,赫然是四副面具。
  他拈起其中一副給項少龍戴上,項少龍立時搖身一變,成了個滿臉須髯的粗豪大漢。
  肖月潭伸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陣撫摸,笑道:“這設計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接口多在毛發處,例如露出眼睛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濃了,還把眼形變圓,所以即使是熟識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認出來,至于下的接口,涂上一層粉油,便天衣無縫了。”
  項少龍忙拿銅鏡照看,亦贊歎不已。
  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面具上畫上符號,才為他脫了下來,道:“這面具仍要作少許修補,三天內即可交貨。”
  項少龍訝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只憑記憶便可制造出這么恰到好處的面具。這究竟是什么質料?”
  肖月潭得人欣賞,自是高興,欣然答道:“這是產于西北一种叫“豹麟”的珍獸,比獵犬只大上了少許,非常難得,我以高价搜羅,亦只得到四張獸皮,今次一下子就用光了。”
  項少龍暗忖這种聞所未聞的奇獸,极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絕种,感謝一番后,把滕翼等三人召來,讓他們一一試戴,看看有沒有須要修補的地方。
  滕翼等均嘖嘖稱奇,對邯鄲之行更是大為雀躍。
  荊俊的体質好得教人難以相信,只這几天工夫,便可活動自如了,當然仍不能動手搏斗。
  肖月潭為滕翼脫下面具時,奇道:“滕兄是否遇上什么開心的事,為何整個人都不同了。”
  滕翼破天荒地老臉一紅,唯唯諾諾敷衍過去。更不敢接触其他人眼光。
  肖月潭把東西包好后,壓低聲音道:“昨天少龍在街上被人伏擊一事,圖爺已派人查過了,應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人,因為剛巧他們有兩名武士昨天死了,秘密舉行了葬禮。”
  如此一說,眾人都心知肚明圖先是收買了武士行館的其中某人,否則怎能得知這么秘密的消息。
  肖月潭道:“但相國卻想請少龍暫時忍下這一口气,因為相國已有個更好的計划,可把楊泉君和邱日升一舉除掉,所以不欲在這刻打草惊蛇。”
  荊俊憤然道:“他們歡喜便來對付我們,遲早有人會給他們害了!”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愈來愈厲害了,不再只爭一時之气,那种沉狠才教人心寒,制止了荊俊道:“肖先生請相國放心,我們知道怎辦的了。”
  肖月潭顯然和荊俊關系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釋一番,保證不會放過邱日升等人后,才离開烏府。
  眾人商量了烏家上下的保安問題,擬定策略,項少龍道:“你們准備一下,三天后面具到手,我們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這几天珍貴的光陰啊!”
  滕翼苦笑道:“你也要來調笑我!”
  此時有內侍來到,說奉王后之命,著項少龍立即入宮。
  項少龍愕然應命,离府去了。
  今次當然跟著大批烏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騎只影了。
  朱姬遣退宮娥內侍后,御花園的大方亭內只剩下朱姬、小盤和項少龍三人,其他最接近的侍衛亦在十多丈之外,只能看著,听不到他們的對答。
  有小盤在,項少龍當然不擔心朱姬會“勾引”他。
  那會是使他非常頭痛的一回事。
  朱姬為他斟滿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殷勤勸飲后,俏臉不胜酒力的泛起兩團紅暈,使她更顯狐媚無倫。
  這美女确有种傾國傾城的冶媚,那迷人風韻使人聯想到紅顏禍水,尤其當項少龍想起將來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朱姬的表情忽地嚴肅起來,誠懇地道:u今天我請少龍來,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讓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現在朱姬再無所求,只望能好好栽培政儿,使他將來能當個胜任的君主。”眼光移到小盤處,露出母親慈愛之色。
  再低聲道:“還好這孩子并沒有令我失望!”
  小盤眼睛微紅,靠近了朱姬。
  項少龍心中釋然。
  這亦非常合理,朱姬縱使是天性淫蕩,但在邯鄲過了這么多年任人采摘的生活后,也早應厭倦透了。
  所以份外珍惜与丈夫和儿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暫時是這种心境。
  項少龍點頭道:“姬后的心事,少龍明白了。”
  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環視四周的御園美景,滿足地吁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的了,見到你,不但像見到朋友,還像見到了親人,一點不須瞞你。你若有什么難題,不要怕向我說出來,有些情況由我向大王陳說,會比由相國稟告更為方便些。”
  項少龍也不知她這番話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現時的身份,說這种話确是非同尋常。
  朱姬拍拍小盤的肩頭道:“政儿!琴太傅來了,快去吧!”
  小盤依依不舍地站了起來,隨著那站在遠處的內侍去了。項少龍知道戲肉來了,默然靜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沒有在你面前擺王后架子,為何話都不說多半句呢?”
  項少龍見只有他們兩人,輕松笑道:“守點君臣之禮,對姬后和我都是有利無害。”
  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間很多話都不須說出來,不過人家真的很感激你。唉!早知趁在邯鄲的時候,把身体給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現在為了做個好王后和好母后,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龍能体諒人家的心境。”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國之后,說話仍這么直接露骨,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一時找不到話題。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變啞巴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能說什么呢?應表示高興還是不高興。”
  朱姬淡淡道:“看你還是高興居多,那就不怕給朱姬牽累了。”
  項少龍心中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個不去惹她時,又會不甘忿起來,這是多么矛盾。
  朱姬亦知自己過份了點,歎了一口气后,臉容轉寒道:“今趟少龍到邯鄲,可否給我殺兩個人?”
  項少龍一震,瞧著她道:“說吧!”
  朱姬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雙目殺气大盛,一字一字緩緩道:“第一個就是趙穆的另一條走狗樂乘,但不要問我原因,我連想也不愿想起來。”
  項少龍知她必是受過此人很大凌辱,否則不會恨成這樣子,點頭道:“我定能給你辦到!”
  朱姬斂去殺气,眼睛露出溫柔如絲帛的神色,櫻唇輕吐道:“但太危險就不必了,最緊要是你能無恙歸來,沒有了你,朱姬會感到失去了一個好知己。由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會是知心好友。”
  項少龍糊涂起來。
  她的說話究竟是來自真心,還只是籠絡他的手段?
  他早已看過她迷得趙穆和郭開暈頭轉向的本領,故深具戒心。
  表面當然裝出感動的神色。
  可是卻瞞她不過,朱姬大發嬌嗔道:“你當我是騙你嗎?皇天在上,若我朱姬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善終!”
  項少龍嚇了一跳,忙道:“低聲一點,給人听到就糟透了!”
  朱姬橫他一眼,气鼓鼓道:“沒膽鬼!信了嗎!”
  項少龍無奈點頭,歎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郭開嗎?”旋又搖頭道:“當然不是他,否則姬后那天早迫我殺了他哩!”
  朱姬仍是心中有气,冷冷道:“算你還懂動腦筋,當然不是郭開,在那些可惡的人中,他對我算是很好的了。”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吧!”
  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無論我說出任何人,你都會照人家指示把他殺了呢?”
  項少龍一呆道:“還說我是你的知己,為何姬后總像要看我為難尷尬的樣子呢?”
  朱姬心中一軟,嬌笑道:“好了!人家不再為難你了,另一個人就是……就是……”
  項少龍皺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說呢?”
  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來時,淚珠由眼角瀉下,凄然道:“當日大王和呂相逃离邯鄲,趙穆知悉后,派樂乘領著大批人凶神惡煞般沖入家來,即時把所有男仆處死,女的給他們集体淫辱,那猙獰可怖的情景,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就算白天不想,夢里仍會重歷那凄慘不堪的景況,下令的人就是樂乘,你說他該殺嗎?”
  項少龍熱血上沖,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儿子給帶到趙穆處軟禁起來,那几天是我一生人最惡心的日子,當時我曾立下毒誓,假設將來有能力逃出生天,必報此辱。”
  項少龍提醒她道:“你仍未說那人是誰哩!”
  朱姬淡淡道:“就是趙雅!”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朱姬冷冷道:“什么?下不了手吧!”
  項少龍這才明白她為何要多費唇舌,心中不舒服之极,沉聲道:“她究竟做過什么事來呢?”
  朱姬竟然“噗哧”嬌笑起來,花枝亂顫般道:“人家是騙你的,只是恨你對人家那毫不動心的可惡樣儿,才找趙雅來嚇嚇你。”接著玉臉一寒道:“但除這部份外,其他的話都是千真万确。若情況許可,給人家把樂乘的首級帶回來!算朱姬求你吧!”
  看著她猶帶淚珠的嬌艷朱顏,項少龍只覺頭大如斗。這女人真不好應付。似是上天把她生下來就是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難怪連趙穆都舍不得殺她了。
  朱姬舉袖拭去淚漬,輕輕道:“小心點啊!若換了是別人,我定會說擔保他榮華富貴。但我卻知道你是視功名如糞土的超然之士,所以只能對你說聲感激。但若你有任何要求,只要說出來,朱姬定盡心盡力為你辦理。”
  忽地又淺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麗的寡婦清,少龍要否人家為你引介,人家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
  項少龍沒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長身而起道:“姬王后若再沒有吩咐,請恕微臣要回家准備邯鄲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來道:“你這人真個硬骨頭,老是拿邯鄲之行壓過來,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
  又盈盈一笑道:“不過我正歡喜你那樣子。唉!以后很難再有机會像現在般和你暢所欲言了。”
  項少龍聞言亦不無感触。
  朱姬當上王后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著昔日的心態。只看她剛開始時顯似意態堅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調情,便可知道。
  無論如何!兩人間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鴻溝,無論如何愛慕對方,日后亦只能藏在心底里。
  兩人再默對半晌,項少龍才施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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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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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侍領著項少龍离開御花園,沿著回廊,穿園過殿,往外宮走去。
  沿途哨崗林立,守衛森嚴,保安明顯比他上次來時加強了。
  項少龍心中大訝,難道秦宮在防備著有變故發生?
  想起楊泉君先傷荊俊,又公然找人在長街伏擊他,可算行為囂張,會謀反亦不算稀奇。問題是秦國軍方還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
  他當然不擔心。
  歷史書上早說明了呂不韋在被秦始皇罷黜前,一直是縱橫不敗的,而這可是十年后的事了。
  思索間,小盤的聲音由左方傳來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循聲望去,見到小盤由一所外面植滿修竹的單層木构建筑奔了出來,穿過草地,來到回廊處。
  內侍和守護的禁衛嚇得慌忙跪在地上。
  項少龍正不知身為太子太傅,應否跪下,小盤叫道:“太傅免禮!”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知机,和他走到一角,皺眉道:u你不是要上課嗎?”
  小盤喘著气道:“我早知太傅會經過這里,所以一直留意著。”
  項少龍道:“你有什么話要說呢?”
  小盤正想說話,一把清甜但帶著怒意的女子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道:“太子!”
  兩人心中有鬼,齊嚇了一跳,往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一位容色絕美、頎長苗條的女子,垂著燕尾形的發髻,頭戴步搖,身穿素白的羅衣長褂,在陽光洒射下熠熠生輝,步履輕盈,飄然若仙地踏著碧草往他們兩人走來,姿態优雅高貴得有若由天界下凡來的美麗女神。尤其走動間垂在兩旁的一對廣袖,隨風輕擺,更襯托出儀態万千的絕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臉部的輪廓,有著這時代女性罕見清晰的雕塑美,一雙眼睛清澈澄明,顴骨本嫌稍高了點,可是襯托起她筆挺有勢的鼻子,卻使人感到風姿特异、別具震撼人心的美態,亦使人感到她是個能獨立自主,意志堅定的美女。
  她的一對秀眉細長嫵媚,斜向兩鬢,益發襯托得眸珠烏靈亮閃。
  這般名副其實的鳳眼蛾眉,充盈著古典美態,其誘人和特异處,項少龍還是初次得睹。
  縱使以項少龍現在對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動。
  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修長的雙腿,更使她有种傲然超于這時代其他女姓的姿態風采,比之紀嫣然真是各擅胜場,難分軒輊。
  不過這時她緊繃著俏臉,冷若冰霜,神情肅穆的盯著小盤道:“不知則問,不能則學,不學而能听說者,古今無有也。太子你見事分心,無心向學,將來如何治國理民?”
  小盤終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項少龍背后,變成了兩位太傅正面交鋒之局。
  領路的內侍嚇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魚。
  四周的禁衛都目不斜視,扮作什么都看不見。
  琴清雖是生气,容色卻是清冷自若,气定神閒,雙手負在身后,仰臉看著比她高了小半個頭的項少龍,柔聲道:“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著的項太傅吧?”
  項少龍看著她玉洁冰清,眼正鼻直的端庄樣儿,拋開遐思,正容答道:“正是項某人,琴太傅請多多指教!”
  琴清淡然一笑道:“項太傅客气了!太子!還不給我走出來,大丈夫敢作敢為,須要承擔起責任。”
  項少龍一呆道:“不是那么嚴重吧?”
  琴清玉顏轉寒道:“項太傅這話大有問題,學習途中溜了出來,本只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見著,日后當上君主,仍是這般心性,如何還能處理國事?若項太傅只知包庇縱容太子,如何對得起委重責于太子的大王?”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說得那么嚴重好嗎?算我不對,扯白旗投降了好嗎?”伸手一拍背后的小盤,道:“政太子!來!表現一下你敢作敢當的大丈夫英雄气概給琴太傅過目欣賞!”
  琴清听得目定口呆,那有身為重臣會這么說話的,就像鬧著玩的樣子。
  小盤應聲挺身而出,站在項少龍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狀,小臉苦忍著笑,那模樣惹笑至极點。
  琴清眼光落到小盤臉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臉脹紅,明知絕不可以發笑,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別過臉去,以袖遮臉。
  小盤見狀那忍得住,捧腹笑了起來。
  項少龍亦不禁莞爾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這种嚴肅的气氛里,四周內侍禁衛,無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斂去了笑態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彎月的蛾眉,輕責道:“笑夠了嗎?”
  嚇得小盤和項少龍連忙肅容立定。
  笑開來實是很難制止,這時不但項少龍和小盤神情古怪,這美麗的寡婦也好不了多少,勉強繃著臉孔,責道:“不學而能知者,古今無也。但學而不專,等若不學,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為,假若認為不能做到專心致志,琴清只好辭去太傅一職了。”
  小盤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誦點什么東西呢?”
  琴清顯然是狠在臉上,其實疼在心頭,歎了一口气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罷。”
  往項少龍望來,尚未有机會說話,項少龍已瀟洒地向她躬身施禮,姿勢動作均非常悅目好看。
  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過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轉身婀娜去了。
  項少龍心中欣然。
  總算還了心愿,見到這沒有令他失望的絕代美女。對他來說這已足夠了。
  今日的項少龍,再沒有“初到貴境”時的獵艷心情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岳丈烏應元剛送走一批來訪的秦朝權貴,春風得意。
  這些天來烏應元展開親善社交政策,不住對有權勢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駒,為在秦國的長期居留打下基礎,否則縱使有秦王和呂不韋在上支持,大處不會有問題,小處給人處處制肘,亦是頭痛的事。
  烏應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論國籍上下,貴族平民,無不在求名逐利,于是針對此點,加上圓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滯的關節。
  項少龍心中一動,跟著烏應元回到主宅的大廳,坐下后說出了肖月潭的精巧面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腳商人潛返邯鄲,再出其不意俘虜了趙穆回來便算,但這些面具卻令小婿信心大增,決意放手大干一番。”
  烏應元何等精明,笑道:“錢財上絕沒有問題,嘿!若比身家,呂相恐亦非我們對手。”再壓低聲音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來給你送人。”旋又失笑道:“我真糊涂,她們會□露出你們底細的。”
  項少龍心想我如何無恥,亦做不出把女人當貨物般送來送去,笑道:“我只要一批不會□露我們底子的第一流戰馬。”
  烏應元微一錯愕道:“你真的准備大干一場了?”
  項少龍對烏應元的聞弦歌知雅意贊歎道:“岳丈真是舉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干孝成王和趙穆一場,以出那口塞在胸頭的忿怨之气。”
  烏應元吁出一口涼气道:“賢婿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膽大包天的一個,不過你這一著肯定押對了。我們烏家离開趙國時把農場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趙人在戰馬牲口的供應上,出現了短缺的情況,你若帶戰馬去与他們交易,保證他們要倒屣歡迎你呢。”
  項少龍道:“我不單要和他們作買賣,還要他們讓我代替烏家在趙國開設牧場。岳丈最熟悉這一行業,我們以什么身份出現,才最能取信趙人呢?”
  烏應元皺眉想了一會,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國夏水處有個以養馬著名的人,叫“馬痴”董匡。我想起這個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趙人,因父親董平開罪了權貴,舉家逃到了楚國,董平本當上了個養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被楚人排擠,丟官后歸隱荒野,專心養馬。少龍若冒充他后人,一來口音上不會出問題,二來從沒有人見過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分,好騙得趙穆相信你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間諜。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比他更适合的冒充對象了。”
  項少龍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岳丈可否撥十來匹沒有標記的戰馬,好讓我充當農牧大豪客?”
  烏應元抓著他肩頭失笑道:“十來匹馬怎樣向人充闊气,至少要數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須有標記,當然不是“烏”字而是“董”字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項少龍皺眉道:“這事只可讓呂不韋一人知道,否則若讓秦人發覺,說不定會通風報訊,那就糟了。”
  烏應元搖頭道:“這事最好連呂不韋都瞞過,才万無一失,放心吧!我們絕不須赶著數百匹戰馬出秦關那么張揚,只要有几天工夫,我便可辦妥,路線上反要下一番部署,好讓趙人真的以為你們是由楚國到邯鄲去。”
  項少龍大感刺激有趣,和他商量妥細節后,這才回內宅去了。
  經過滕翼居所時,忽聞刀劍交擊的聲音,大訝,順步走了入去,經侍女指點,在小后園里找到了滕翼,原來此君正和善蘭兩人在鴛鴦戲劍。
  騰翼見到項少龍,臉上露出真摯的感情,著善蘭繼續和手下對打后,拉著項少龍到了一旁,欣然道:“昨晚真痛快,這几個月來所有郁結和痛苦都舒解了,現在只希望善蘭能給我生個儿子,好延續我滕家的一點香火,以免我作了滕家絕后的罪人。”
  項少龍忍不住開怀大笑起來。
  滕翼老臉一紅,佯怒道:“若你再笑我,我便和你大戰一場。”
  項少龍笑得更厲害了。
  滕翼只是搖頭。
  翌日項少龍領著嬌妻美婢,帶著痊愈了大半的荊俊,与滕翼、烏卓和那批烏家最精銳的家將,回到了和平安逸的郊野牧場去。
  其他一切有關赴趙的安排,全交由烏應元和陶方去處理。
  項少龍專心陪伴妻妾,閒來則和滕翼等加緊訓練烏家的“特种部隊”,當然少不了灌輸他們有關一切為偽裝身分擬定出來的資料,以免露出馬腳。
  十五天后陶方來到牧場,通知他們一切安排妥當。
  在牧場大宅的廳堂里,眾人聚在一起,听取有關邯鄲的最新消息。
  陶方道:“邯鄲忽然熱鬧起來,不知為了什么原因,魏國的龍陽君和韓國最有權勢的大臣平山侯韓闖都出使到了邯鄲去,定是有所圖謀,据聞齊國的特使亦會于短期內到那里去,形勢非常微妙。”
  項少龍和滕翼等臉臉相覷,都想到一個相當不妙的問題。
  陶方人老成精,早想到問題所在,歎道:“假若楚國亦為這件我們仍不知道的秘密派使者到邯鄲去,雖說不一定會拆穿你們的假身分,但你們勢不能向趙穆冒充是應他請求而來奪取《魯公秘錄》的楚人了。”
  滕翼冷笑一聲,撮指成刀,作出了個下劈宰割的手勢。要知楚國离趙最遠,假設行動迅速,很有机會在楚使到趙前,搶先把他截著。
  烏卓笑道:“這事交我去辦好了,橫豎我們都須要派出先頭部隊,与趙穆取得聯絡和默契,好讓他為我們打通孝成王的關節,使趙人大開城門歡迎我們。”
  接著向陶方問道:“趙穆与昏君和好如初了嗎?”
  陶方歎道:“孝成王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听宮內傳出的消息,趙穆這無恥的家伙在他宮門外跪了半晚,便獲他接見,不一會又如水乳交融般黏在一起了。”
  轉向項少龍道:“趙雅更是天生淫婦,現在故態复萌,和多個俊男打得火熱,回复了以前放浪的生活。”
  項少龍默然無語,陶方故意提出此事,自是要教他死心。唉!這賤人真須要狠狠教訓一頓,才可□他心頭之恨。想到這里,暗忖難道自己對她仍余情未了,否則怎會聞此事而心生恨意?
  陶方皺眉苦思道:“他們究竟有何圖謀呢?”
  荊俊道:“當然是要對付我們秦國了。”
  滕翼呆了一呆道:“小俊你這么快便以秦人自居了。”
  荊俊尷尬地道:“不妥當嗎?”
  陶方笑道:“怎會不妥當,你滕大哥只是不習慣罷了!”
  滕翼苦笑搖頭,沒再說話。
  項少龍心想這時代的人對國家的觀念遠比對家族觀念淡薄,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人在大公司任職,若覺得沒有前途而自己又有點本事的話,轉到第二家公司是常規而非例外。
  問陶方道:“呂不韋在秦國的形勢是否大大改善了?”
  陶方點頭應是,慢條斯理道:“呂相國現在欠的只是軍功,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怕因秦人的不合作而吃大虧,那他由少龍你經營出來的少許优勢,便要盡付東流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件事他恐怕難以幫忙了,雖說在這戰爭的時代,你不去侵略人,別人亦要來侵略你,但若要他項某帶兵去攻城掠地,殺人放火,他卻怎也提不起那种心意。
  各人又再商量了一會,決定由烏卓明天立即起程去阻止楚使到趙,才返回后宅去。
  尚未踏入門口,听到趙倩的聲音在廳內道:“唉!月事又來了!”
  項少龍愕然立在門外。
  烏廷芳的聲音應道:“急死人了,人家已不斷進補,仍沒有身孕。”
  項少龍不安起來,難道乘坐時空机來時,給什么輻射一類的東西損害了這方面的能力?這對幸福的家庭生活,特別這時代重視香火繼承的諸女來說,始終是一种缺憾,他自己反不覺得是太重要。
  廳內沉默起來。
  項少龍搖頭一歎,加重腳步走了進去。
  二十天后,當荊俊回复了生龍活虎,眾人立即秘密上路,出秦關,繞了個大圈,由齊境入趙。
  項少龍的思慮比以前更周詳了。先派出使者向趙國的邊防軍遞上晉謁趙王的正式文書,不片晌趙軍城樓鐘鼓齊鳴,城門放下吊橋,隊形整齊地馳出數百趙軍,向他們營地迎來。
  滕翼一聲令下,由三百烏家“精兵團”組成扮作牧馬人的隊伍,列陣營外,恭候趙人大駕。
  帶軍來的趙兵將領是守將翟邊,年約三十,身形短少精干,臉眉精靈,態度親熱,一見面便哈哈笑道:“董先生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更胜聞名。”
  客套過后,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伴侍左右,領他觀看帶來的一千頭駿馬。
  翟邊身為戰將,自然識貨,憑欄觀馬,惊异莫名道:“這批戰馬質素之高,更胜敝國以前由烏家豢養的馬匹。”
  項少龍等心中好笑,謙讓一番后,教人牽出其中特別高駿的一匹,贈与翟邊。不用說翟邊的態度更親熱了,忙大開城門,把他們這支浩浩蕩蕩的赶馬隊請入城里,邊行邊道:“大王知道董先生遠道由楚而來,非常高興,尤其敝國正在急需戰馬補充的時刻,先生來得正是時候。”
  項少龍和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烏卓不辱使命,打通了趙穆這關節。
  當晚翟邊設宴款待眾人,席間問起他們在楚國的情況,他們遂以編好的故事從容應付,賓主盡歡。
  翌晨翟邊派了一名領軍,帶他們朝邯鄲進發,曉行夜宿,二十天后,項少龍終于回到了這曾令他神傷魂斷的大城市。
第九章 重回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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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鄲風采依然。
  來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開,還有化名為“狄引”的烏卓。
  一番禮儀和場面話后,眾人赶著千匹戰馬,昂然進入這代表趙人權力中心的古城去。
  郭開和項少龍并騎而馳,笑道:“大王對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國非常欣賞,今晚特在王宮設宴款待先生。”
  項少龍正滿怀感触看著城內風光,聞言以壓低得又沙又啞,放緩了節奏的聲調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真使小人感動非常。唉!失去國家的人,有若無根浮萍,其中苦處,實不足為外人道。”
  郭開微側少許道:“听貴府狄先生說,董先生准備回來大展拳腳,但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勢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扮出愚魯誠懇的樣儿道:“小人只懂養馬,其他一竅不通,還望郭大夫能多加指點,小人絕不會忘記大夫的恩典。”
  今趟的策略就是裝作愚蠢和無知,以應付郭開這种狡猾之徒。
  郭開哈哈一笑,才正容低聲道:“不知是何緣故,郭某一見先生,便心中歡喜,指點實不敢當,郭某定會竭盡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
  項少龍裝出感激零涕的模樣,道:“有大夫這樣照顧小人,那就安心得多了。不知小人要注意什么事呢?”
  郭開以無比誠懇的語調道:“大王那里,自有下官為先生打點。但邯鄲有兩個人,先生必須小心提防,否則不但心愿難成,說不定還有不測之禍,遭到与烏氏同一的命運。”
  項少龍裝出震駭的樣子,瞠目結舌道:u我和任何人都無怨無仇,為何有人要害我?”
  心中卻是好笑。
  郭開顯是以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單純,才以這种直接的方法籠絡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為他所用。
  由此亦可知趙王准備以他取代烏氏,才令郭開認為自己有被籠絡的价值。
  郭開那對閃爍不定的賊眼先巡梭四方,見前方開路的趙兵和后面的烏卓等人,均隔著一段“安全”距离,才壓低聲音道:u第一個要小心的人是郭縱,這人不會容忍有另一個烏氏的出現。”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
  郭開這話不無道理,這叫作一山不能藏二虎。不過他這“董匡”若要變成烏氏當日那么財雄勢大,恐怕沒有几代的時間休想辦得到。所以郭開仍是在虛聲恫嚇。
  郭開神秘地續下去道:“另一個要小心的人就是巨鹿侯趙穆。”
  項少龍忍不住失聲道:“什么?”
  剎那間他明白了郭開并不甘于屈居趙穆之下,還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不過郭開這樣向自己一個外人透露心事,實在有點不謹慎了,禁不住疑云陣陣。
  這時剛抵達用來款待他們的賓館,赫然是當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質子府。
  郭開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陪著他進府去了。
  郭開又說了一番好听的話,接收了一千匹駿馬這令趙人無可抗拒的重禮后,回宮覆命去了。
  眾人來到內廳,听取烏卓報告。
  烏卓吁了一口气道:“我們确有點運道,楚人果然派來了使節,幸好給我截個正著,還得到了很多珍貴的資料。”
  滕翼明白地道:“大哥辛苦了!”
  這五個結拜兄弟里,以烏卓居長,所以成了大哥。接著是滕翼和項少龍,然后是王翦和荊俊這小弟弟。
  烏卓點頭道:“的确很辛苦,雖然在截捉楚使時設下了陷阱和埋伏,仍損失了五名兄弟,傷了十多人,不過這是在所難免的了。”
  項少龍可想像到當時情況的凶險和激烈,道:“弄清楚他們為何要來邯鄲嗎?”
  烏卓道:“還是四弟的疲勞審訊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了三天便崩潰了,吐露了實情,原來這事牽涉到東周君。”
  眾人齊齊動容。
  自七百年前由武王肇創,周公所奠定的u封建帝國”,或者可以借一個累世同居的大家庭來作為形容。
  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強干的始祖,督率著几個儿子,在艱苦中同心協力,創造出一個以姬氏宗族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与异姓諸侯間,多半有姻戚關系。
  整個封建帝國的組織,都是以家族為經緯。
  只從這點推論,便知這帝國的崩潰只是時間的問題。危机來自兩方面,首先就是u嫡長繼承制”,一旦所傳非人,便會弄得眾叛親离,周幽王是最明顯的例子。
  其次就是彼此間原本親密的關系,數代相傳后漸顯疏隔,而人口增加,良莠愈不齊,難免會出現仇怨爭奪,傾軋動武的情況。
  亂局一現,誰也無力去阻止歷史巨輪的自然運轉。一旦王室失去了駕御諸侯的能力,立時會陷進群雄割据的局面。而外族的入侵,迫得周平王東遷,正提供了這么一個机會。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權力造成,當這權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紙老虎,周室的治權亦全面崩潰。
  不過這坍崩是緩緩出現,卻非一瀉而下。
  三家分晉前,諸侯間和与周室的關系上,仍有顧念舊情,不為已甚的心理,干忤而不過度。
  所以平王東遷后三百年間,大体上仍能維系著對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晉后,仍沒有以非公室至親的大夫篡奪或僭登君位的情況出現。但分晉后,周室的名位進一步被削弱,威嚴愈減。但東周君仍然是諸侯名義上的共主。
  現在東周君針對各國畏秦的心理,作出最后的一擊,确仍不可輕忽視之。
  烏卓續道:“今趟東周君派來的密使叫姬重,若讓他促成了齊、楚、燕、趙、魏、韓六國的聯盟,秦國勢將處于非常不妙的形勢,而如今看來成事的机會相當大。”
  滕翼望向項少龍道:“我們必須設法破坏此事,否則呂不韋將難保他相國的地位。”
  項少龍的頭立時大了几倍。
  滕翼的話很有道理。說到底呂不韋的相國之位,全賴庄襄王而來,并不穩妥。而秦人最重軍功,若讓六國聯手,此仗定是有敗無胜,那時即使庄襄王亦護不住呂不韋。
  若呂不韋坍台,他們烏家休想再立足秦國,天下雖大,勢將烏家沒有安居之所。
  原本簡單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复雜麻煩起來了。
  荊俊終于找到插口的机會,道:“燕趙不是在開戰嗎?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份儿?”
  滕翼道:“這百年來諸侯間誰不是忽戰忽和呢?”接著肅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點,不要在形勢未明前去找你的趙致,否則□出底細,我們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鄲。”
  荊俊神情一黯,垂頭答應了,不過誰都看出他心中的不愿意。
  項少龍道:“趙穆那方面的情況怎樣了?”
  烏卓猶有余悸地道:“幸好我們抓了楚人派來的使節,否則今次定要吃大虧,原來趙穆是楚國春申君的第五子,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來与趙穆聯絡的人,還帶著春申君的親筆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審訊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當然不會一字不改把信交給這奸賊吧!”
  烏卓笑道:“這是必然的了,這密函內容簡單,只是教趙穆信任白定年,好好与他合作,至于合作什么,卻沒有寫出來。于是我依著信上的印□簽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給了趙穆,現在看來他對我們是深信不疑的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那封密函仍在嗎?”
  烏卓道:“這么有用的東西,我怎會掉了,連那楚使亦留了下來,軟禁在邯鄲外一個秘密地方,今次趙穆有難了。”
  項少龍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會后,才收拾心情,往趙宮赴宴去也。
  路途中項少龍想起那次到趙宮与連晉決戰,不禁大生感触。
  世事之難以逆料者,莫過于此。
  當時那猜想得到,兩年后的今天,他會以另一种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怀去見趙王呢?
  在趙軍的引領下,項少龍和三個結拜兄弟,昂然策騎進入宮門。
  禁衛軍擺開陣勢,在趙宮主殿前的廣場上列隊歡迎,鼓樂喧天,好不熱鬧。
  項少龍等想不到如此大陣仗,都頗感意外,亦知趙王非常重視他們的“回歸”。
  其中一名將領策馬迎出,高唱出歡迎的贊語,赫然是忘恩負義的老相識成胥。
  這家伙的軍服煥然一新,看來是高升了一級,成了禁衛軍的頭子。
  項少龍依足禮數,虛与委蛇一番后,与他并騎馳往宮庭。
  成胥親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將雖是首次見到先生,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將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那是誰。”
  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自己縱使改變了容貌,但体形依然,言行舉止方面亦會在無意中漏出少許破綻,才勾起了成胥對他的回憶和感覺。
  若無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啞”、“節奏緩慢”的聲音道:“成兵衛不須奇怪,鄙人亦不時會有這類感覺,就是見到首次相識的人,卻像早曾相識的樣子。”
  成胥釋然道:“看來是如此了!”
  這時來到內宮玉華殿前的廣場處,成胥首先下馬,項少龍和隨后的滕翼等隨之跳下馬來。
  玉華殿台階兩旁左右排開了兩列數十名禁衛,執戈致敬中,趙穆這奸賊在樂乘和郭開兩人傍陪下,迎下階來。
  項少龍等看得心底暗歎,想不到孝成王這昏君經過他們一役的嚴厲教訓后,仍然這么倚重趙穆。
  趙穆隔遠呵呵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趙穆!董先生來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項少龍裝出惶恐的樣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擔當得起。”
  趙穆趨前,伸出雙手和他握著,向他打了個眼色,微笑道:“大王親自看過先生送來的戰馬,非常滿意。我們大趙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軍威。”
  項少龍見趙穆認不出他來,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興,小人已感不虛此行了。”同時与郭開交換了個眼色。
  趙穆親切地為他引介了樂乘,項少龍則為滕荊兩人引見,客气話后,各人輕松行往趙宮去。
  剛步進宮門,大殿內的侍衛動作整齊地端立敬禮,樂隊奏起迎迓貴賓的喧天樂聲。
  項少龍等和趙穆三人趨前下跪。
  趙王哈哈一笑,离開設在對著大門另一端的龍座,步下台階,急步走來,一把扶起項少龍,欣然地親切道:“董先生乃寡人上賓,不用執君臣之禮。”又向滕翼等人道:“諸位請起!”
  項少龍剛站了起來,后面的荊俊竟“嘩”一聲哭了出來,包括項少龍等人在內,全愕在當場。
  當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頭痛哭,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荊俊身上時,這小子嗚咽道:“小人失禮了,可是看到少主終于能回國力,完成了多年來的愿望,使我激動得□□”竟又哭了起來。
  項少龍等心中叫絕,想不到荊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領,若非他們心中有數,還以為他真是感動得忍不住落淚。
  趙王當然更不會怀疑,行過去把荊俊扶起,勸慰一番后,向項少龍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動不已。”
  項少龍這時才有机會打量殿內的環境。
  趙王后韓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設于孝成王右旁稍后處,正目光灼灼瞧著自己。幸好看表情只是出于好奇,并非看出他什么破綻來。
  趙王左右下首處各設四席,應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來了,只不知何人架子這么大,竟連趙王的晚宴都斗膽遲到?
  口中誠懇應道:“小人等雖長期身處异國,但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國力,可是因著烏氏的關系,害怕□□”
  趙王冷哼一聲,打斷他道:“休要再提此人,放心吧!難得先生如此念舊,由今天起,安心為寡人養馬,寡人必不會薄待先生。”
  項少龍等忙跪下謝恩。
  正要入席時,門官唱喏道:“雅夫人到!”
  項少龍等嚇了一跳,齊往大門望去。
  趙雅除了俏臉多了几分滄桑外,仍是艷光四射,丰采依然,一身白底紅藍花紋的華貴晚服,像只彩蝴蝶般飛進了殿來。
  項少龍想起往日恩情,禁不住黯然神傷。
  趙雅美目飄到項少龍處時,明顯地嬌軀一震,停下步來。
  項少龍等心叫不妙。
  趙雅非比趙穆和孝成王等人,對曾朝夕与共、肌膚相親的男人,只憑女性對愛侶敏銳的直覺便可感到旁人一無所覺的東西。
  幸好孝成王、晶王后還以為這著名蕩女只是因看上了項少龍,才有這等奇怪表情,哈哈笑道:“王妹又遲到了,待會定要罰你三杯,還不過來見過董先生!”
  趙雅回過神來,疑惑地打量了項少龍后,忽地秀眸黯淡下去,移前向趙王下跪施禮,才站起來向項少龍施禮道:“趙雅見過董先生。”
  項少龍等松了一口气,也就乘机入席。
  他們以項少龍為首,依次占了右方四席。另一邊則是趙穆、趙雅、樂乘和郭開。
  侍女奉上酒菜時,一隊三十多人的歌舞姬輕盈地跑了進來,在鼓樂聲伴隨下,載歌載舞。
  趙雅入席后一直低垂俏臉,神情傷感,看來似被勾起情怀,暗自悲苦。
  舞罷主賓照例互相祝酒。
  趙穆卻不肯放過趙雅,重提罰酒三□的事,迫著她連干三□。
  微醉的趙雅放浪起來,不住嬌笑撒嗲,雖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發,卻的确為宴會帶來無限熱鬧和春光。這美女放蕩起來時,沒有男人不看得心痒難熬。尤其她回复了昔日的浪蕩樣儿,對在場諸人秋波拋送,眉目傳情。滕翼和烏卓還好一點,荊俊早大暈其浪,頻頻和她舉杯對飲。
  鬧了一會后,趙王向項少龍道:“先生准備如何在此開展大業呢?”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小人只是先行一步,還有几批戰馬和馬种正在運赴途中。事不宜遲,明天小人便到城外視察,看看有什么适合地點,好開設牧場。”
  趙王喜道:“這就最好了!”
  趙雅向項少龍飛了一個媚眼過來道:“先生的家眷是否會同時抵達呢?”
  項少龍見她放浪形骸,心中不喜,冷然道:“待一切安頓好后,小人便派人回去把他們接來。”
  樂乘奇道:“董先生如此舉家遷來我國,不怕招楚人之忌嗎?”
  項少龍從容答道:“小人的牧場設在楚魏邊疆處,只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匹戰馬和五千頭牲口,楚人便從不過問小人的事。今次來前,小人早有安排,不虞他們在短期內有任何發現。”
  趙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談正事,只說風月,來!讓先生看點好東西。”
  言罷一拍手掌,樂聲再起。
  眾人瞪大眼睛時,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步姿來到席前,表演另一輪歌舞。
  她們不但姿色遠胜剛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麗誘人的肉体上只是分別披著紫紅、鮮黃、淡綠和清藍色的輕紗,手持長劍,翩翩起舞。若隱若現間,青春動人的胴体春光隱現,美不胜收。尤其長劍和女体那剛柔的對比,更令她們倍添狂野之態。
  自上路后便沒有碰過女人的項少龍,不由看得欲火大作。
  舞罷歌姬退了下去,趙穆笑道:“這是燕人獻給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品,亦是大王送贈先生的見面禮,先生認為還可以嗎?”
  這种送贈美女的盛事,乃這時代權貴交往間的例行風气,但項少龍現在的形勢卻是不宜接受,正容道:“大王的好意,小人心領了,只是現在開設牧場之事百廢待舉,實不宜于女色安逸,大王請收回成命。”
  趙王愕然半晌后,感動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難怪有馬痴之譽。既如此,這四名燕女便留在宮內,俟諸事定當后,再送往貴府。”
  趙雅大感興趣地打量著項少龍道:“不知先生定了何時到城外視察呢?”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見色不動生出了好奇心,暗叫不妙,皺眉答道:“明天日出前便出發,還望樂乘將軍按排城關開放的問題。”
  他猜想趙雅既回复了以前放浪糜爛的生活,怎也不能絕早爬起床來,故有此說。
  趙雅果然露出失望之色,沒再說話。
  宴會繼續進行下去,雖說不談正事,但因項少龍扮作一個只知畜牧的粗人,話題始終繞在這方面。
  當趙王問起楚國的情況時,項少龍早准備了答案,輕松地應付過去。
  最后賓主盡歡。
  宴后趙穆借辭送項少龍回去,与他共乘一車,乘机秘密商議。
  趙雅后的第二個危机來了。
  車子開出宮門。
  趙穆立即扳起臉孔,冷冷道:“是誰人想出來的主意,竟要把一千匹上佳戰馬,送給趙人?”
  項少龍心中好笑,淡然道:“當然是春申君的主意。”
  趙穆的臉色陰沉起來,雙目厲芒閃閃,冷然看著項少龍,沉聲道:“你真是那“馬痴”董匡嗎?”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真正的馬痴确有返趙之心,早給君上處死,還抄了家當,這千匹戰馬只是他部分家業。”
  趙穆不解道:“我只叫你們派人來奪取落在郭縱手上的《魯公秘錄》,為何現在卻大張旗鼓來到邯鄲,有起事來,說不定連我都會被牽累在內。”
  項少龍從容答道:“這是春申君的奇謀妙計,要知趙國經烏家一役后,元气大傷,外強中干,說不定會便宜了近的秦、魏、齊諸國,君上有見及此,所以改變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趙王而代之,那我們大楚便可不費一兵一卒,置趙國于版圖之內了。”
  趙穆渾身一震,雙目喜色閃動,失聲道:“君父真有這想法嗎?”
  自從抵達趙國后,他的權勢与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之极。
  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制趙王,好以趙人之力牽制著秦人,破坏三晉合一的密謀。但人非草木,經過這十多年的長期居趙,趙穆不由對趙國生出歸屬之心。不過這只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給楚人遙遙控制著。若有异心,楚人可隨時把他的身分揭破,那种感覺絕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奪趙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人望高處,這正是趙穆心中的夢想。
  項少龍見他神色,已知命中了對方要害,加重語气道:“小人怎敢欺騙公子,今次隨小人來此的戰士,均是第一流的好手,稍后還有數千人借辭赶送牲畜入趙,只要能除掉像廉頗李牧這种有影響力的將領,趙國就是公子囊中之物了。”
  趙穆喜道:“原來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應如何進行計划。”
  探手搭著他肩頭,湊到他耳旁低聲道:u若我真能成為趙國之君,必不會薄待先生。”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
  當然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開怀。
  空行
  回到前身為質子府的華宅后,滕翼對項少龍道:“那蕩婦對三弟很有興趣,小心點才好。”
  荊俊羡慕地道:“三哥以別种身分,再干她几場,不是精彩絕倫嗎?”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說話,滕翼不悅地責難荊俊道:“你總是滿腦袋色欲之想,卻不知好色誤事之弊,那蕩婦和你三哥以前關系親密,若有肉体接触,包保能從感覺上揭破少龍的真面目,只是气味這項,便瞞她不過。”
  項少龍心中大懍,暗生警惕,說實在的,他對趙雅的肉体仍相當有興趣,不會視与她合体交歡為苦差,卻沒有想過會被趙雅“噢出”真相的可能性。
  笑道:“幸好我扮的是個只愛養馬不愛美人的馬痴,就算她對我有意也沒有用。”
  各人商議了明天要做的事后,回房睡覺去了。
  回房后,項少龍脫下面具,躺到榻上,思潮起伏下,沒法成眠。
  主要還是因為趙雅。
  這曾兩次背叛他的蕩女,顯然對他仍是余情未了,否則不會因自己這馬痴而勾起對他項少龍的思念,并生出興趣。
  他心中涌起了說不出的恨意,那或者是出于對她放蕩的嫉,又或是純粹報复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戴上面具后的樣子絕不算英俊,膚色有著曝晒后的黝黑,可是配合著他的身形体魄,卻總有股骨子里透出來的魅力,尤其是改變了眼形的眸子,仍是那么閃閃有神,充滿攝人的异力。
  接著又想起紀嫣然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法打坐。
  不一會心与神守,睜眼時天色微明。
  項少龍匆匆換衣,戴上面具后,出廳与滕翼和烏卓會合,一起出門。
  荊俊因別有任務,沒有隨他們一起去。
  樂乘派了一個叫謝法的武將領著一隊趙軍來作導游,正在大廳恭候他們,客气几句后,眾人策馬馳上邯鄲剛開始了新一天活動的大街上。
  蹄聲在后方響起。
  眾人愕然回首后望,一隊人馬追了上來,赫然是趙雅和十多名護送的家將。
  項少龍和滕烏兩人交換了個眼色,無奈下勒馬等候。
  誰也想不到趙雅對項少龍的“興趣”這么大。
  笑臉如花的趙雅先遣走了家將,其中包括了趙大等人,才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臉如花道:“董先生遠來是客,怎能沒有人相伴呢?”
  項少龍見她一身淺藍的緊身騎馬裝束,短襖長褲,足蹬長靴,把她動人的線條暴露無遺,心頭一陣感触,竟說不出話來。
  趙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歡迎人家哩?”
  項少龍以他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夫人多心了,小人有夫人作伴,歡喜還來不及呢!”
  趙雅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領先策馬而出,叫道:“那就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歎,策馬追著去了。
  他們由東門出城,放蹄疾奔。
  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岭,項少龍心怀大放,拋開所有心事,同時下了決心,立意好好大干一場,鬧他趙人一個天翻地覆,不會再因心軟而有所保留了。
第十章 狹路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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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雅縱情拍馬飛馳,累得眾人追在馬后,經過了城外的大草原后,趙雅离開了官道,朝東北丘陵起伏處奔去。
  地勢開始變化,奇峰异石代替了重重草浪,沿途飛瀑危崖,云飛霧繞、幽壑流泉,明麗如畫,构成動人心魄,層出不窮的美景。
  穿過一座山谷后,來到一個長峽處,兩邊陡壁凌霄,多處只窺見青天一線,形勢險奇。
  趙雅在前方放緩下來,項少龍正要赶上她時,滕翼赶到他旁低聲道:“少龍!你若以剛才那种神態和語气和趙雅說話,遲早會給她看穿底細。”
  項少龍大是懍然,知道滕翼是旁觀者清,往后望去,見到烏卓正纏著謝法指點環境,不虞听到他們的對話,忙虛心求教。
  滕翼道:“董匡是出名只懂養馬的人,其他方面則是粗人一個,你自己斟酌點看吧!”
  項少龍有會于心,沉默下來。
  長峽已盡,眼前豁然開朗,林木插天,陽光由濃葉成蔭的樹頂透射下來,彩光紛呈,美得難以描擬。
  樹叢山石間溪流交錯,涓涓細流,潺□靜淌,似若不屬于這世界的仙境,教人心怡神醉。
  趙雅似乎對這地方非常熟悉,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小丘之上,四周景物,立時盡收眼下。
  項少龍策馬來到趙雅之旁,環目四顧,看清形勢,始發覺立馬處恰是一幅廣闊盤地的核心處,遠處奇峰峻岭層層環護,翠色濃重,水草肥茂,山重水复中地勢開闊,滿眼綠蔭,香飄遠近,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他奶奶的儿子,夫人怎知有這么一處好地方?”
  趙雅听他語气粗鄙,秀眉大皺,沒有答他。
  滕翼等亦來到兩旁,同時贊歎。謝法道:“這處叫藏軍谷,唯一的入口就是剛才的一線天,當年我大趙的武靈王与戎狄作戰,曾藏軍于此,以奇兵得胜,自此后這處便命名為藏軍谷,董先生認為還可以嗎?”
  項少龍暗忖我怎知可不可以,忙向烏卓這畜牧專家打了個眼色。
  烏卓略一含頷首,表示同意。
  項少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后,贊歎道:“呀!真是要操他的娘!”
  滕翼和烏卓兩人心中好笑,謝法和雅夫人卻是听得為之側耳。
  項少龍忍著笑道:“鄙人一見好東西,便忍不住要說几句操他娘。這么美好的地方,不是更要大操他的娘嗎?”
  謝法喜道:“如此說,先生是否要選此谷作牧場呢?”
  趙雅此時往項少龍望過來。
  項少龍故意狠狠在她高挺的胸脯盯了一眼,才點頭道:“唔!這地方甚合鄙人眼緣,由今天開始,這藏軍谷就是本人建立第一個牧場的地方了,他奶奶的!想不到這么順利便揀到場址。”
  趙雅見他語气神態,都粗鄙不文,以為這才是他的真臉目,心中不喜,冷冷道:u董先生既找到理想的場址,可以回去了嗎?”
  項少龍故意色迷迷打量著她,道:“鄙人還要仔細勘察這里的水源、泥土和草質,奶奶的,夫人這么急赶著回去作甚?”
  趙雅听他說話粗魯無禮,更是不喜,微怒道:“我還有約會,那來時間多陪先生呢?”
  心中暗責自己定是鬼迷了竅,昨晚回府后,不住念著這個人,夜不能寐,所以天才亮便來找他。不過這也好,此人外形雖有著項少龍的影子,但相去卻是千万里之遙,自己可以死心了。
  自項少龍后,她再不希望有任何感情上的牽纏。
  項少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絕了趙雅對他的任何念頭,怪笑道:“未知是誰令夫人這么急著回去呢?”
  趙雅再忍不住,怒道:“這是我的事,与先生半點關系都沒有。”一抽馬首,掉頭往原路馳去。
  嚇得謝法忙分出一半人護送她回城。
  項少龍心頭一陣痛快。
  只要能傷害她,便感快意。
  雖說她對自己仍有余情,可是若上次她陷害他成功,他的□骨早寒,所以兩人間再不存在任何情義了。
  裝模作樣勘踏一番后,他們在日落時份回到了行館。
  趙穆的人早在候他,邀他到侯府赴宴。
  項少龍沐浴更衣后,獨自一人隨來人往侯府赴宴。
  趙穆見他來到,神情欣喜,趁時間尚早,把他帶入內軒密議,未入正題前,先笑道:“听說你把趙雅气得半死,怎么了?對這蕩婦沒有興趣嗎?現在的她比任何時間更易弄上手呢?”
  項少龍心中既罵趙穆,又恨趙雅作踐自己,嘴上應道:“我怕她是孝成王的奸細,那敢惹她。”
  趙穆顯然對他這种審慎態度非常欣賞,拍了他一記肩頭,親切地道:“是否奸細?誰比我更清楚呢?若對她有意,我自會給你安排。”
  項少龍暗中叫苦,忙轉話題道:“那件事侯爺想過了沒有?”
  趙穆精神大振,那還記得趙雅,肅容道:“現在邯鄲,誰不是我的親信,只要能除去几個人,我必可安穩地坐上趙國君主之位。”
  項少龍微笑道:“首先要殺的兩個人就是廉頗和李牧吧!”
  趙穆贊歎道:“有你這种人材來助我,何愁大業不成,不過這兩人身旁猛將如云,恐怕很難下手。”
  項少龍淡淡道:“若是容易,侯爺早下手了,這事可包在我身上,只要我能得到他們的精确情報,必能一擊成功。听說現在他們都不在邯鄲,最好有方法把他們召回來,那我就使人作好埋伏,干手淨腳把他們干掉。”
  趙穆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這兩人只是家將親兵便有數千人,相當不易對付呢。”
  項少龍道:“沒有人比我更精刺殺之術了,侯爺放心好了。”
  趙穆那會相信他空口說白話,沉聲道:u這事要從詳計議才成,你最好先建牧場,打下根基,這事有我在孝成王跟前說項,定可順利達到。”
  項少龍心中好笑,他說這番話,就是要趙穆自己明白到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這時見目的已達,自然不會蠢得去迫他,點頭恭敬道:“鄙人全听侯爺吩咐,這也是君上的指示。”
  趙穆見他這么听話,心中大悅,微笑道:“孝成王現在對你印象絕佳,但記著牧場的事要加緊進行。哈!你這一招真命中了趙人的要害,沒有比趙人更需要你這救星了。”
  項少龍道:“我已選定了場址,明天立即著手進行。”趙穆長身而起道:“來吧!各人也應來了,今晚請來的除了几個在邯鄲最有權勢的人外,還有為東周君的事來此的各國使節,趁這机會見見他們吧!”
  項少龍知道自己現在成了趙穆的寵信心腹,所以特別得他垂青,站起來隨他往侯府的主宅走去。
  兩人并肩在回廊漫步,遇到的家將婢仆,無不跪地施禮。
  經過位于侯府正中的大花園時,一群達百人之眾的歌舞姬正在練舞,一時衣香鬢影、嬌聲軟語,教人看得眼花繚亂。
  項少龍眼利,一瞥之下便發現指導她們歌舞的導師赫然竟是趙致,不禁呆看了几眼。
  訓練并沒有因趙穆經過而終止,趙致明明看到趙穆,但卻充作視而不見,不住發出命令,使眾美姬翩翩起舞,五光十色的彩衣,在燈火照耀下教人目為之眩。
  趙穆湊到項少龍耳旁道:“看上了她嗎?此女叫趙致,父親是趙國有德行學問的大儒,師傅則是劍術大家,我也拿她沒有辦法。”
  項少龍不置可否地一聳肩頭,繼續前行。
  過了花園,兩人踏上直通府前主宅的長廊,對比下似是忽然靜了下來,一名女婢迎面而至,看見趙穆,忙避在一旁,跪了下來。
  就在此時,項少龍心生警兆,自然而然地右手握在血浪的劍把上。
  他心中奇怪,不由往那女婢望去,只見她的手縮入廣袖里,低垂著頭,下跪的姿勢很特別,使人有种怪异的感覺,似乎她隨時可由地上彈起來,作出种种動作。
  這純粹是一种直覺,若非項少龍在來邯鄲途中,每晚均依墨家心法靜坐練功,感覺恐亦不能變得如此敏銳。
  趙穆一無所覺,繼續前行。
  項少龍大感矛盾,若此女是來刺殺趙穆,便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現在固然要保住趙穆,因為不但要活捉他回秦,還要借他進行殺死樂乘的計划,和打探東周君派使來趙的陰謀,但若害得此女落入趙穆手中,卻是于心何安。
  不過此時不容多想,兩人已來至离女婢十步的近處
  項少龍忽由外檔移到趙穆和女婢之間,希望能教她知難而退。
  趙穆生出警覺,望往項少龍。
  婢女猛地抬頭,露出一張俏秀堅強的臉容,美目射出熾熱的仇恨,同時兩手由袖內伸了出來,運勁外揚,兩道白光,一上一下往趙穆電射而去。
  趙穆猝不及防下大惊失色,還未有時間呼叫出來和閃避,項少龍血浪离鞘而出,閃電般上挑下劈,准确地磕飛了兩把匕首。
  女刺客顯然沒有第三把匕首,一聲尖叱,就在兩人身前滾出廊內去。
  項少龍作勢追赶,眼前黑影一閃,原來是女刺客手上揮來的軟鞭。
  他借机退到趙穆前,似是保護著他,其實只是擋著已拔劍出鞘的趙穆的進路。
  女刺客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滾入一堆草叢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趙穆差點撞在項少龍身上,忙舉手按著他肩頭,煞止沖勢。
  項少龍看著掉在地上的兩把匕首,刀鋒在燈光映照下透出藍芒,顯是淬了劇毒。
  趙穆猶有余悸道:“今趟幸有你在,否則吾命難保。哼!那些人全是飯桶,給刺客潛了進來都一無所知。”
  項少龍心中欣慰,這樣一來既更取得趙穆的信任,另一方面亦讓女刺客安然遁走。
  他并非首次遇到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
  當日他乘坐趙穆的馬車离開侯府時,便給這女刺客誤會了他是趙穆,把毒蛇投入車廂向他行刺。
  只不知她和趙穆這奸賊有什么深仇大恨,必要置諸死地而甘心,而兩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
  不過趙穆坏事做盡,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會在侯府廣闊的大廳舉行,筵開四十多席,采“雙席制”,直擺滿了整個廳堂。
  項少龍此時對這時代宴會的禮儀已有相當的認識。見狀嚇了一跳,做夢也想不到今晚的宴會隆重和人多至此。
  君主款待群臣貴賓的宴會,人少時必采一人一席的“單席制”,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會,則采前后席,每席四人以上的u多席制”。
  至于一般大臣公卿權貴的宴會,多采“雙席制”。
  他們兩人來到大廳時,离開席尚有一段時間,只來了趙穆的心腹樂乘和一肚子坏水的郭開。兩人与趙穆關系密切,來早點好幫手招呼客人。
  趙穆應酬了兩句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責難手下保衛侯府不力,看來定有人要遭殃了。
  樂乘和郭開親切迎了上來,扯著項少龍聊起天來,先問了牧場選址的事后,樂乘歎了一口气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難,在邯鄲所有自認有點頭臉的人,都爭著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但席位卻是有限,唉□□”
  郭開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樣的難題,惟有把責任全推到侯爺身上,教他們直接向侯爺詢問,為何沒有被列于邀請名單上。”
  項少龍大訝,自問沒有這种吸引人的魅力,皺眉道:“今晚的宴會為何會如此熱鬧呢?”
  樂乘奇道:“侯爺沒有告訴先生嗎?与秦國寡婦清齊名的大才女紀嫣然到了邯鄲作客,侯爺本亦沒有把握將她邀來,豈知她毫不猶豫答應了,累得所有人都要擠到這里來,好一睹她的丰采。”
  項少龍心頭劇震,熱血上沖,一時說不出話來。
  謝天謝地!這絕世佳人終于來了。
  郭開訝然打量著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個‘才女迷’!”
  項少龍的心神全轉移到紀嫣然身上,那還有興趣和他們胡扯,告了個罪,由側門步出園林里,以舒緩興奮的心情。
  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飄然欲仙,如身在云端。
  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圓鴛夢了。
  心中同時奇怪,為何她明知趙穆是他的大仇人,還肯前來赴宴?
  急碎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
  項少龍惊覺地猛轉過身來,剛好与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儿打了個照臉。
  美女嚇了一跳,踉蹌退了兩步,俏臉轉白,由惊喜變成了失望,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奴家認錯人了。”
  在遠處昏暗的燈火映照下,入目是曾与他有合体之緣的□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國美女田貞。
  項少龍心中恍然,她定是路過此處,看到自己的背影,認出他是項少龍,等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后,才大失所望。
  由此可知她對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難忘。心生怜惜,柔聲道:“沒有關系!你叫什么名字?”
  田貞嬌軀劇震,掩口道:“你真是項爺,奴家發夢也記得你那難忘的聲音。”
  項少龍登時汗流浹背,想不到一時忘了改變口音,即□露了身分,忙壓得聲音沙啞道:“姑娘誤□□”
  田貞一聲歡呼,扑了過來,死命摟著他道:“奴家死也忘不了你,我們都不知多么為你擔心呢,現在大爺沒事了,真要多謝老天爺哩!”
  項少龍知瞞她不過,摟著她到了林木深處,先來一個熱吻,才湊到她耳旁道:“現在我的真正身分是個大秘密□□”
  田貞乖巧地接口道:“奴家明白了,就算死都不會□露大爺身分。”
  項少龍加重語气道:“連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
  田貞猶豫片晌,無奈點頭道:“好吧!不過她也像奴家般苦念著大爺呢!”
  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低聲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話,我定把你們姊妹帶走,絕不食言。”
  田貞感動得熱淚盈眶,以最熱烈的方式獻上香吻,動人的肉体似要擠入他体內去。
  項少龍壓制已久的欲火立時熊熊燃燒起來,只恨這非是适當的時候和地方,痴纏了一會后,臉紅耳赤的田貞在他苦勸下,依依不舍地走回內宅的方向。
  項少龍苦笑搖頭,才往大廳走去。
  走了兩步,一對男女由他剛才出來的側門步入園里,密密商議,赫然是趙穆和趙雅。
  他心中一動,隱在一叢草樹間,靜心窺听。
  只見趙雅緊繃著俏臉,冷冷道:“不要說了,我怎也不會去陪那种粗鄙不文的莽夫,你手上這么多美女,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愛的田家姊妹花,不是可更令他滿意嗎?”
  趙穆探手過去環著她的小蠻腰,陰陰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項少龍呢?”
  趙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亂語,誰說我忘不了他!”
  項少龍見到兩人親熱的情態,听著趙雅無情的話,雖明知她不得不如此表態,仍心頭火發,涌起了惱恨和報复的念頭。
  趙穆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摟個結實,笑嘻嘻道:“不再想他自然最好,今趟若我們六國結成聯盟,即管秦國亦難逃被瓜分的厄運,那時我便要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那時他就算死了,我也要鞭□始可□心頭之憤。”
  趙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說吧!噢!”
  衣衫□□,顯是趙穆正借身体的緊擠,摩擦著趙雅的敏感部位。
  項少龍听得眼噴焰火,暗恨趙雅不知自愛,如此作踐自己。
  她的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起來,顫聲道:“你還不回去招待客人嗎?”
  趙穆嘿嘿淫笑道:“你不要我先招待你嗎?”
  趙雅的粉拳無力地在他背上敲了几下,嗔道:“放開我!”
  趙穆道:“你答應我去陪董匡,我才放開你!”
  項少龍恍然而悟,原來趙穆是要借趙雅來討好自己,原因當然是自己不但剛救了他一命,還顯示出過人的机警和絕世劍術,使他對自己另眼相看,更為倚重。
  趙穆將己比人,當然認為須以權位、美色、財貨等利益去籠絡他,而趙雅則是他現時能想到的最佳禮物。
  趙雅奇道:“你為何這么看重那董匡呢?”
  趙穆干笑兩聲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緊要好好籠絡此人,你還不明白嗎?”
  听到是趙王的意思,趙雅軟化了點,低聲道:“或者他不好女色呢?否則為何昨晚他連兄王送他歌姬都拒絕了。”
  趙穆歎道:“只要是真正的男人,誰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過高,看不上那些歌姬吧!我們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語呢!”
  趙雅冷冷道:“眼角高便去追求紀嫣然好了,我趙雅算什么呢?”
  項少龍听她語气中充滿酸澀的味道,知她嫉忌紀嫣然,不由升起個報复性的主意。
  趙穆哄道:“紀嫣然是出名無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溫柔多情的趙雅,不要多說了,听說董匡走了出來透透气,你幫我找他回來吧!那么緊張干嗎?又不是要你今晚便陪他入房登榻。”
  趙雅默然無語。
  項少龍知道再听下去也沒有新意思,緩緩溜了開去。
  項少龍坐在涼亭里,仰望點點繁星的夜空,耳內響起趙雅由遠而近的足音。
  他這時改變了對趙雅的想法,決意玩弄她一個痛快,以示對她的懲罰。
  趙雅來到他身后,勉強壓下心中對他的討厭,和聲道:“董先生為何离群獨處,客人來了一半哩!”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仍然凝視著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熱鬧,看!這天空是多么迷人,她与我們的關系是多么密切,全靠她怀抱里的星辰,我們才可認出路途,知道季節時間。人死了后,便會回歸到她深幽之處。她象征著我們最崇高的理想,冥冥中主宰著大地上每一個人的命運。”
  趙雅那想得到這么一個粗人,竟懂說出這么深具哲理的話來,呆了一呆,坐到他身后的石上,一時默然無語。
  項少龍心頭一陣感触,歎了一口气后,苦笑搖頭道:“想起無論是墨翟或孔丘,武王或周公,當他們抬起頭來,看到都是同樣的天空,我們怎能不感到天空的恒久長存,人類生命的渺小和短暫。可怜大多數人仍忘不了權位之爭,為了眼前淺窄的利益,朝夕不讓,爭個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從來都對爭權奪利沒有好感,只希望能自由自在養我的寶貝馬儿,愛說什么就說什么!操她奶奶的天空,我實在太愛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愛的女人那樣。”
  他雖連說了三句粗話,但今次听來趙雅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因為他賦予了這三句粗話無比深刻的感情和含義,變成了完全的另一回事了。
  趙雅低聲道:“今天人家冒瀆了先生,真不好意思。”
  項少龍瀟洒地一聳肩頭,長身而起,轉過身來,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的俏臉,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樣就怎樣算了,何誤會之有?就像這夜空,假若你只看一眼,可能一無所覺,但假若你定心細看,你會看到愈來愈多的星辰,愈來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們的故事。沒有開始,亦沒有終結。”
  趙雅抵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頭去,幽幽道:“先生的說話真動听!”
  項少龍心中好笑,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怎樣打動這蕩女的心了。
  伸了個懶腰道:“好了!我也好應回到那人間的俗世里,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便可回家睡覺了。夢中的世界,不是更美麗嗎?”
  趙雅生出依依之情,只希望听他繼續說下去。
  忽然間,她感到即使要陪他睡覺,亦再不是苦差了。
  何況他那雄偉的軀体,使她難以克制地想起了項少龍。
  和他歡好,是否亦如与項少龍纏綿那么使她迷醉呢?
  她很想知道答案!
第十一章 舊情難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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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和趙雅并肩回到舉行宴會的大廳時,該處已鬧哄哄一片,驟眼看去,至少來了五十多人,大半都是舊相識,包括了郭縱等人在內,分成十多組在閒聊和打招呼。
  郭開見到他們,先向項少龍打了個曖昧的眼色,接著把他拉到正与趙穆交談的郭縱處,將他介絕給這大商賈認識。
  趙雅則像蜜糖遇上蜜蜂,給另一堆男人圍著討好奉承,可見她的魅力絲毫未減。
  項少龍暗忖趙雅的生命力与适應性真強,這么快便從自己予她的打擊中回复過來。唉!自己都是放過她好了,說到底總曾有一段真誠的交往。
  郭縱親切地道:“董先生遠道來此,郭某怎也要作個小東道,不知先生明天有沒有時間,侯爺和郭大夫當然要作陪客。”
  項少龍微笑道:“郭公這么客气,沒空都要有空哩!”
  郭縱大喜,与他約定時間。
  趙雅這時脫身出來,來到項少龍旁,尚未有机會說話,一人大笑走過來道:“今天終于見到夫人了!”
  項少龍別頭看去,只見一個年約三十,長相威武英俊的男子,大步走過來。
  此人腳步有力,腰配長劍,气勢攝人之极。
  趙雅一看到他,美目明亮起來,置項少龍不顧,媚笑道:“平山侯這么說,真折煞妾身了,好像人家是很難才可見到的樣子。”
  原來這人就是韓國此次派來的使節平山侯韓闖,看來頗是個人物。
  趙穆哈哈笑道:“你們暫停打情罵俏,闖侯來,讓我介紹你認識名震天下的馬痴董匡先生。”
  韓闖目光落到項少龍臉上,神情冷淡,敷衍了几句后,便把趙雅拉到一旁,親熱地喁喁私語起來。
  項少龍心中有气,又恨自己始終不能對這蕩女忘情,幸好有面具遮著真正的表情,但話卻忽然說少了。
  趙穆看在眼里,借個机會扯著他走往一旁道:“趙雅包在我身上,必教你有机會一親芳澤。不過我卻有個忠告,此女人盡可夫,先生和她玩玩好了,切勿認真。”
  項少龍知道誤會愈來愈深,忙道:“正事要緊,這等事對我來說實在可有可無。”
  趙穆那會相信他,還未有机會說話,門官報聲道:“魏國龍陽君到!”
  大廳內立時靜了下來,顯然与會諸人,大多尚未見過這以男色馳名天下的美男子。
  趙穆這好此道者雙目立時放射异采,盯著入門處。
  環佩聲響處,“煙視媚行”的龍陽君身穿彩服,在四、五名劍手護侍中,□□娜娜步進廳堂來。
  廳內立時響起嗡嗡耳語的聲音,話題自离不開這男妖。
  趙穆拍了項少龍肩頭一下,迎了上去。
  郭開來到項少龍旁,低笑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不是精彩之极嗎?”
  樂乘也來到他另一邊,搖頭歎道:“侯爺有得忙的了。”
  項少龍看著趙穆与龍陽君低談淺笑,亦是心中叫絕,同時心中警□。這龍陽君對男人既有興趣又特別留心,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給“他”發現破綻,那就糟透了。
  趙雅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道:“怎樣了?看你們目不轉睛的樣子,是否受不住男色所誘呢?”
  項少龍無法壓下對她与那平山侯韓闖那親熱態度的反感,冷哼一聲,走了開去。
  趙雅追到他旁嬌笑道:“董先生為何神情不悅?是否人家開罪了你哩?”
  項少龍心中懍然,至此才真正确定對這蕩女猶有余情,故忍不住升起嫉忌之心,失了常態。忙收攝心神,停步往她瞧去,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又沒有做過什么惹鄙人不高興的事,何出此言?”同時想到趙雅剛才可能是故意半真半假地借韓闖來測試自己對她的心意。
  趙雅橫她一眼道:“那為何人家只說了一句話,董先生就要避開呢?”
  項少龍知沒法作出解釋,索性不加解釋,淡淡道:“我這人歡喜做什么便做什么,從沒有費神去想理由。”
  趙雅給他的眼睛盯著,心頭泛起既熟悉又迷惘的感覺,而他那种自然的男性霸气,更令她芳心軟化,幽幽歎了一口气道:u你這人真的變幻莫測,一時比任何人都溫柔,一時又像現在般冰冷無情,教人不知如何應付你才好。”
  項少龍這時瞥見趙致伴著趙霸步入場內,加入了趙穆的一組。趙穆則招手喚他過去与龍陽君相見。便向趙雅微微一笑道:u這里已有足夠的人令夫人大費心神了,何用把寶貴的精神浪費在我這粗人身上。看!平山侯又來找你了。”
  趙雅循他眼光望去,韓闖剛和龍陽君客套完畢,朝她走來,不禁暗恨韓闖,怪他來得不是時候。
  失去了項少龍后,使她感到無比的失落和空虛,所以回复了以前勾三搭四的生活方式,希望借別的男人來麻醉和作踐自己,以減輕歉疚和思念項少龍的痛苦。
  可是總沒有人能代替項少龍。
  這韓闖初來趙國時,她便与他打得火熱,過了一小段快樂的光陰。但不旋踵發覺這人代替不了項少龍,熱情逐漸冷卻下來,須要別的新鮮和刺激了。
  所以當遇上身形“酷肖”項少龍的董匡時,便像發現了新的天地。今早雖給他粗鄙的神態語气惹怒了,但無可否認确也予她另一种刺激。到項少龍剛才在園里向她說了那番使她心神俱醉的話,令她像重溫与項少龍相處的醉人時光時,一顆芳心早轉到此人身上。
  項少龍愈表現出男性的陽剛硬朗的气魄,便愈使她感到對方是項少龍的化身,遂更為傾倒。在這种情況下,韓闖反成了討厭的障礙。
  思索間韓闖早來到身前。
  項少龍瀟洒一笑,告了個罪,离開兩人,朝趙穆和龍陽君等人走去。
  趙致和龍陽君同時往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故意改變了步姿,充滿粗豪之態,啞聲拱手道:“董匡拜見龍陽君!”
  龍陽君的“美眸”閃過惊异之色,應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趙致則仍瞪大俏目,一瞬不瞬地瞧著他。
  趙穆哈哈一笑,把趙霸等和几位趙國的大臣逐一為項少龍引見。
  龍陽君“媚笑”道:“先生确是當世豪士,難怪引得我們女儿家個個不轉睛了!”
  趙致俏臉一紅,才知因這人酷肖項少龍而失態,垂下俏臉,又狠狠瞪了龍陽君一眼。
  項少龍給龍陽君看得心頭發毛,祈禱他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趙霸哈哈一笑道:“龍陽君和董先生均為用劍高手,不若找天到行館來大家切磋切磋,豈非武壇盛事?”
  龍陽君滴溜溜的眼睛環視全場后,笑道:“若能把我們的紀才女也邀到趙館主的行館去,說不定這里的所有人都會去趁熱鬧,那才是真正的盛事哩!”
  眾人陪笑起來。
  趙致又忍不住偷望了項少龍兩眼,神情古怪。
  項少龍心中叫苦,猜到應是荊俊這家伙漏了點消息,否則趙致的神情不會如此奇怪。
  就在此時,門官特別提高聲音唱道:“紀嫣然小姐芳駕到!”
  全場吵鬧聲倏地消退,不論男女,無不朝大門瞧去。
  項少龍的心髒霍霍急躍起來。
  這久別了的紅粉俏佳人,是否風采依然呢?
第七卷

第一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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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全場賓客期待中,紀嫣然姍姍而至,同行的還有當代五行學大家、老朋友鄒衍。
  紀嫣然清減了少許,□無損她的天香國色,而且她那种秀气和清麗是無与匹敵的。
  趙雅和趙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對下,立即黯然失色。
  紀嫣然一對秀眸多了點凄迷之色,只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至的。
  鄒衍則是神采飛揚,伴著紀嫣然步入大廳堂□。
  項少龍怕紀嫣然認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趙霸和趙致身后。
  看到發呆的趙穆這時清醒過來,大步迎前,高聲道:“歡迎紀才女、鄒先生大駕光臨。”
  眾人都忍不住往入口處靠去,爭睹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
  項少龍反給擠了出來。
  趙致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董先生!”
  此時趙穆正逐一為紀嫣然和鄒衍引介与會賓客,項少龍嚇了一跳,回頭向身后的趙致瞧去,只見她美目射出灼熱的亮光,深深地盯實自己,忙微微一笑道:“趙姑娘有何見教?”
  趙致輕柔地道:“先生像极趙致的一位故人哩!”項少龍松了一口气,知道荊俊只是漏了點消息,沒有真的全□露出來,裝出蠻有興趣的樣子道:“那是否趙姑娘的情郎呢?”
  這句話明顯帶著調侃的味儿,他知道趙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后都不睬他,那就謝天謝地了。豈知趙致俏臉立時染上一層紅霞,嬌羞地垂下了俏臉,忽又搖搖頭,走了開去。
  紀嫣然的笑聲在人堆那邊銀鈴輕響般傳來。項少龍卻是正在抹了把泠汗。這是什么一回事?趙致不是愛上了荊俊嗎?為何又像對自己大有情意的樣子,那他豈非成了荊俊的情敵?她若不喜歡荊俊,為何竟給他回信呢?
  心亂如麻中,竟是輪到趙雅來找他。
  趙雅臉上明顯有著呷干醋的神色,卻裝作若無其事道:“人人都爭著認識紀嫣然,何故先生卻避到了這儿來?”
  項少龍對她恨意正濃,故意戲弄她,湊到她耳旁啞聲道:“我這人天生對女人有惊人的魅力,若讓紀嫣然接近了鄙人,她定會情難自禁,所以還是避開為妙。”
  趙雅听得呆了起來,天下間竟有如此厚臉皮自夸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何況說話的對象還是她這樣一位女性,豈非明指她也正是因受不住他的誘惑送上門來。
  她差點要拂袖而去,只是一對玉腿偏不听話,硬是留在那□。縱是給他侮辱,似乎亦有一种被虐的快感。
  看著她俏臉明暗不定的難過樣子,項少龍大感快意,變本加厲道:“鄙人更怕和女人歡好,因為那些女人一嘗過鄙人的痤風和快樂的滋味后,保證都离不開鄙人,唉!那時就真個頭痛了。”
  趙雅更是瞠目結舌。那有第一次見面的人,敢對她說這种不知羞□的話的髒話。偏偏又是這個人對她說了自項少龍以來最令她感覺深刻入骨的動人詞語。
  她心情矛盾之极,無意識地道:“這是誰個男人不想得到紀才女的身心,何故獨有先生例外呢?”
  項少龍對作弄她大有趣味,微微一笑道:“人說怀璧其罪,鄙人也認為很有道理。若鄙人得到了紀才女,她又纏著鄙人不放,定會招來嫉忌,更惹來不必要的煩惱,對鄙人在此建立家業的大計最是不利。故此鄙人惟有壓下色心。嘿!坦白告訴你,在楚國時,鄙人每晚都無女不歡哩!”
  趙雅听得粉臉通紅,但又感到一种粗野的莫名刺激,垂頭道:先生對初相識的女子說話都是如此肆無忌憚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嘿然道:“鄙人對女人一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不愛听的話請自便,鄙人就是這副德性了。”
  趙雅的自尊終禁受不起,變色道:“先生太不顧女儿家的臉子了,誰受得起這种說話。”
  項少龍見全場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紀嫣然身上,沒有人留意他們,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馬儿,只要你把握到它們的喜好,便可馴得她們貼貼服服,任君馳騁。嘿!給董某人看中的馬儿,沒有一匹最后不馴服在鄙人的鞭下。”
  這番話更是露骨,趙雅再忍受不住,不悅道:“先生對女人太霸道了,把人當作了畜牲般的驅策,難道半點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嗎?”心中竟糊涂起來,更弄不清這馬痴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忽儿像不沾女色的君子,一忽儿又像色中狂魔。
  項少龍暗忖夠她好受了,淡淡道:“對鄙人來說,馬儿比人有更高尚的品德,當它認清了主人后,再不會三心兩意。”
  趙雅呆了起來,這几句話恰好勾起了她的心病。
  項少龍這時發覺到趙致正在人堆□偷偷看他和趙雅說話,促狹地向她眨眨眼睛,气得她忙別轉頭去。
  趙雅發覺了,皺眉道:“先生和趙致說過什么話?”
  項少龍心想這又關你的屁事,又不見老子問你和平山侯韓闖說過什么,再湊到她耳旁道:“她是一匹野馬,而夫人則是另一匹。”
  趙雅今趟真的受不起了,勃然色變,正要加以痛斥,那邊傳來趙穆的聲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去,紀小姐想認識今晚的主賓哩!”
  眾人紛紛回頭往他兩人望來。
  項少龍向趙雅打了個曖昧的眼色,笑著去了,心中大感快意,總算出了一口烏气,最好以后趙雅對他失去興趣,那就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
  唉!
  若她能修心養性,躲在家中忏悔,他說不定心中一軟,原諒了她,現在□是另一回事了。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趙穆之旁。
  紀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時异采連閃,但看清不是項少龍時,又神色轉黯,玉容的變化清楚明顯。
  項少龍強壓下心頭的激情和熱火,施禮道:“董匡參見紀小姐、鄒先生。”
  紀嫣然回复自然,禮貌地微笑道:“聞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愛馬之人,有机會定要向先生請益。”
  項少龍有著咫尺天涯之歎!暗忖若不把握這千載良机,与她暗通款曲,日后就要大費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听得他到了秦國而追去,那就更是失諸交臂。
  當下點頭道:“鄙人怎當得小姐稱賞,听說紀小姐良驥名疾風,可否給鄙人一開眼界。”
  紀嫣然和鄒衍同時愕然。
  紀嫣然立時變得神采飛揚,明媚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處一行,嫣然可請教高明了。”
  四周的無不向項少龍投以艷羡的眼光,想不到這人因擅養馬之技,便獲得与這才藝雙全的絕世美女親近相處的机會。
  龍陽君嬌聲嚦嚦插入道:“奴家的馬儿亦有几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駕一看。”
  這兩話又惹來另一种羡慕的目光。
  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叫了聲我的媽呀!敷衍道:“君上來此長途跋涉,馬儿只是不堪勞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此語一出,人人都清楚項少龍不好男風。
  龍陽君嗲聲道:“我和馬儿們早休息了個多月,何況它們只是這兩天才染病,先生不是愛馬的人嗎?如何可見死不救呢?”
  趙穆怕他開罪了龍陽君,順水推舟道:u董先生怎會是這种人,明天本侯找個時間,陪董先生來訪龍陽君吧”
  接著又向紀嫣然道:“本侯亦想見識一下能使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驥。”
  項少龍和紀嫣然心中一起大罵,卻又拿他沒法。
  后者無奈道:“嫣然當然歡迎之至,侯爺就和董先生一道來吧!”
  人叢□的趙雅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做夢都想不到紀嫣然竟會主動約會這語無倫次的怪人,難道他對女人真有天生的吸引力?而且自己确被他弄得六神無主,不知應歡喜他還是討厭他。
  趙穆道:“宴會應開始了,紀小姐請入席。”
  紀嫣然按捺不住,向鄒衍打了個眼色。
  鄒衍這老狐狸那還不會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愛馬的人,今天得此良机,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調換席位好了。”
  今次連趙穆都□意大盛,不過人人都知紀嫣然一向對奇人异士有興趣,卻全与男女之私無關,那會想到兩人确有私情。
  項少龍壓下心中的興奮,欣然道:“這真是求之不得,只怕鄙人識見淺薄,有污紀小姐清听。”
  紀嫣然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得眾人都呆了,再柔聲道:“應是嫣然受寵若惊才對。”不敢再看項少龍,轉身隨趙穆的引領朝左方最前的一席盈盈行去。水綠配玉白的仕女服和烏黑閃亮的發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雅恨不得捅項少龍兩刀,才說過不會親近紀嫣然,現在又示威地与她兜搭到一塊儿。忽然間,她惊覺到自己竟成功地忘掉了項少龍,心中只有這個令她又惱又愛,高深難測的粗豪野漢。
  項少龍入席后,才發覺仍是難以說話,一來因兩人相距達五尺之遙,更因兩人身后都立著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們空有万語千言,都難以傾訴。
  對席坐的是趙穆和趙雅,后者故意不看項少龍,气氛頗為尷尬。
  趙穆則以為趙雅因自己強迫她去接近項少龍,故心生怨憤,反不以為异。
  近百張几席坐滿了人,甚為熱鬧。
  鄒衍則与郭開同席,言笑甚歡。
  紀嫣然坐下后,亦感沒有机會与項少龍說話,因她乃宴會的眾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面前表現一番,使她應接不暇。
  有兩對眼睛不時飄到項少龍身上來,一對屬于居于下首一席的龍陽君,另一則是与趙霸同席于對面趙穆數下來第五席的趙致。
  先前不將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韓闖,見到項少龍竟得到与紀嫣然同席的殊榮,狠狠盯了他几眼。
  這時有人向紀嫣然問道:“不知對紀小姐來說,世上最能令你動心的事物是什么呢?”
  眾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著紀嫣然,看她如何回答。
  紀嫣然秋波流轉,美目顧盼,微笑道:u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答案,或者到嫣然芳華逝去時,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頭的青春吧!”
  眾人知她故意回避,紛紛表示不滿,迫她作答。
  項少龍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u紀小姐早答了這問題。那就是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教人最是心動。”
  眾人全靜了下來,細心一想,都覺有理。
  例如誰不想做一國之加,亦正因自知沒有份儿,才更為心動。
  郭縱贊賞道:“想不到董先生在養馬之技外還另有絕學。”眾人都笑了起來。
  龍陽君嬌聲道:“不知董先生又會為什么事物心動呢?”平山侯韓闖插口道:“當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馳千里的寶馬啦!”
  這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气氛熱烈。
  項少龍知道此時正是在這些趙國統治階層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机,高嚷道:“非也!非也!縱有一兩匹寶馬,對大局依然無補于事,鄙人要的是万頭能給我王帶來胜利的戰馬。”
  与座的趙人都听得點頭稱許。
  趙雅忍不住道:“然則能令董先生心動的又是什么不能得到的事物呢?”
  項少龍粗豪一笑,繼續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啞聲音,盯著趙雅道:“鄙人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絕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從不費神去想。不過!嘿!一些或可到手卻偏又尚未能到手的東西,卻會令董某心痒得睡不著覺呢。”
  在座的男人都別有會意心地笑了起來。
  趙雅見休盯著自己來說話,又怒又喜,垂下頭去避開了他的眼光。
  旁邊的紀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東西,俏臉不由紅了起來,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怀抱著去。
  此時忽有待□走入廳來,到了趙穆身旁向他低聲稟告。趙穆現出訝异之色,向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正摸不著頭腦時,趙穆長身而起公布道:“今晚我們多了位剛抵步的貴客,他就是楚國春申君客卿的大紅人李園先生。”
  項少龍一听下時魂飛魄散,汗流浹背。
第二章 遠方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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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眾人注視下,一身華服,年約二十五、六的李園在趙穆的迎迓下瀟洒地步入廳堂。
  無可否認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顯得性格特出,肩寬腰細腿長,身型高挺筆直,腰佩長劍,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
  一對眼睛更是靈活有神,可見此人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項少龍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
  他要擔心的事情多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并非馬痴董匡,那時他休想能夠活著离開侯府。
  其次就是他和趙穆的關系,假設李園是楚國春申君黃歇派來与趙穆秘密聯絡的人,那趙穆就會立即悉穿項少龍用來對付他的計謀了。
  還有就是李園若知道楚使仍未□達邯鄲,當然會猜到在途中出了事,這亦會若起他与趙穆的疑心。
  任何一個問題,都可令他們全軍覆沒。
  唉!怎會平白鑽了這么一個人出來呢?
  李園步入廳堂,一邊听著趙穆向他說話,一邊風度翩翩的含笑向兩旁席上的賓客打招呼。
  項少龍但愿李園永遠都走不完這段路。
  紀嫣然心靈質慧,早發覺了他神態有异,微笑道:“董先生!楚國真的人材濟濟,不但出了你這養馬專家,還有李園先生這才學劍術均名聞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納的愛妃,听說剛有了身孕,若能誕下儿子,將會成為楚國的儲君,所以現在誰都認為他的前程難可限量。”
  項少龍明白她是礙于身后的女侍,故以這种方式提點李園的來歷。她來邯鄲前曾先到楚國,所以自然得知有關楚國的最新消息。
  不過他卻感到當她說到李園的名字時,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李園的眼睛看到紀嫣然,立時亮了起來,主動來至席前,禮貌地向項少龍打個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們雖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來到千里之外的邯鄲才有机會碰頭。”
  項少龍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松了一口气,起立還禮。
  趙穆忽地向他打了個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園的眼神掠過一絲殺机。
  李園并不太在意項少龍,目光落到紀嫣然處,立即閃動著攝人的神采,一揖到地說:“紀小姐不辭而別,把在下害得苦透了。”
  他壓下了聲音,除了趙穆和項少龍外,其他賓客還以為他在作禮貌的客套。
  項少龍再放下心頭另一塊大石,恍然這李園原來正苦纏著紀嫣然,看來在楚國他們還有一段交往,否則李園不會說出這么酸溜溜的話來。這個李園看來亦是天生情种,否則怎會千里迢迢,由万水千山外的楚國直追到這□來。想到這□,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自趙雅背叛了他后,他對女人再沒有以前那种盲目的信心了。這李園人品出眾,對愛情又有一顧一切的熱誠,怎知會否由他項少龍手上奪去了紀嫣然,假若事實如此,對他的打擊會比趙雅更嚴重。
  紀嫣然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后,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擔當得起。”
  趙穆笑道:“兩位原來是舊相識,現在大家都在邯鄲,何愁沒有聚首暢談的時刻。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賞歌舞姬的表演。”
  李園洒然一笑,深深地再看了紀嫣然一眼后,才隨趙穆去了,坐到趙穆和趙雅的中間去。
  紀嫣然似亦被李園追她直追到來邯鄲的表現感動了,垂下俏臉,秀眸蒙上茫然之色。
  項少龍的心更不舒服起來。
  音樂聲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載歌載舞,彩衣飛揚,极盡視听之娛。
  “喂!”
  項少龍微一愕然,只見紀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著他,內中包含著歷歷的情意。
  此時歌舞姬隔開了李園、趙穆那方的視□,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賞歌舞,音樂聲又有助掩蓋他們的說話聲,不虞給人听到,确是訴說密話的良机。
  項少龍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對人家沒信心好嗎?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項少龍暗忖這叫一朝被蛇咬,見了草繩就吃惊。低聲問道:“你住在那□?”
  紀嫣然迅速說了,接著道:“不要來找我,讓嫣然來找你,龍陽君一直怀疑人家和你有問題,在這□也□人監視我。”
  項少龍知她智謀過人,手段又极為高明,并不擔心她會有閃失,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忽地斂容不語。
  項少龍醒覺地詐作全神欣賞歌舞。
  原來眾舞姬這時聚到廳心,筑成一個大圓,大圓內又有小圓,紛紛作出仰胸彎腰等种种曼妙姿態,項少龍与趙穆之間的視線已回复了暢通無阻。
  趙雅顯然對李園相當有興趣,不時逗他說話,看得項少龍心中暗恨,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對她仍有這种□忌的情緒。
  李園很有風度地對答著,但眼神大多時間仍停留在紀嫣然處。
  那平山侯韓闖顯然對紀嫣然很有野心,不時狠狠盯著她,似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很多本來對這天下聞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見到李園的出現,無不感到自慚形穢,都死去了追求她這條心,何況紀嫣然還似乎對他頗有情意。假若李園不是身分特別,劍術亦高明之极,說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干掉了呢。
  兩人直至宴會完畢,再無說話机會。
  紀嫣然率先和鄒衍离去,堅決拒絕了李園的陪行,當然是借此向項少龍表明心跡,看得項少龍和其他有心人都大為快慰。
  李園頹然离去后,項少龍正想溜掉,卻給趙穆拉著一起在大門歡送賓客。
  郭縱走時叮囑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會。
  輪到趙霸和趙致,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与趙霸离開,龍陽君的臨別秋波則教他汗毛倒豎。
  到最后只剩下了趙穆、趙雅、郭開、樂開、韓闖和項少龍六個人。
  韓闖看來是等待趙雅,項少龍不由心頭火起,故意不看那美目不時向他飄來的趙雅。
  韓闖向趙穆興奮地道:“除了燕國外,所有人都來了。”
  他雖是說得顛七夾八,沒頭沒尾,項少龍卻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誤會了李園是代表楚國來參与東周君召開抗秦會議的人。
  形勢其實是非常微妙。
  六國中,最重視合從的當然是在強秦前當其沖的韓、趙、魏三國。
  齊國也頗著緊這聯手抗秦的策略,因為若三□失陷,下一個對象必是齊國無疑,然后才輪到楚人。
  現在韓闖以為連楚國也肯派使臣來,當然是大為高興。
  至于燕國,剛被趙國名將廉頗攻得气也喘不過來,在其他國人眼中已地位大降,來不來都似沒太大關系了。
  趙穆泠哼道:“李園今趟來,恐怕与密議沒有關系。”
  韓闖笑道:“他現在是楚王跟前的大紅人,听說她妹子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儿子,只要她爭气點生個太子出來,李園就是國舅爺了,所以只要他肯美言几句,何愁楚王不參与今次的壯舉。”
  趙穆眼中又閃過森泠的寒芒,連面上那道劍痕也像深刻了很多。
  項少龍旁觀者清,知道趙穆對李園是心怀不滿和憤恨。
  郭開笑道:“夫人累了嗎?讓平山侯送你回府吧!”
  韓闖彬彬有禮地向趙雅道:“只不知韓闖有否那榮幸呢?”
  郭開和樂悉都會心微笑,韓闖這話不啻是向趙雅詢問今晚能否再一親香澤。
  趙雅神情有點尷尬,望往項少龍。
  項少龍則望往門外的廣場去,該處有四輛馬車和許多趙兵正恭候□。
  趙穆想起自己曾答應項少龍為他与趙雅穿針引線,縱使今晚不成,但任由韓闖當著他面前把趙雅“拿走”,臉子亦挂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請早點回去休息,待會我還要和夫人入宮見大王呢。”
  韓闖無奈走了。
  趙穆對郭開和樂乘道:“本侯還有几句話想和董先生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郭開背著趙穆向項少龍使個眼色,著他小心,才和樂乘談笑著去了。
  剩下了趙穆、趙雅和項少龍三個人,气氛頓顯有點尷尬。
  趙穆向趙雅道:“我和董先生說几句話后,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趙雅俏臉一變,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嗎?”言罷狠狠瞪了趙穆和項少龍一眼,出門登車走了,剩下大失臉子的趙穆和項少龍臉臉相覷。
  趙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馴服的野馬,非常難駕御。”
  項少龍附和道:“這种女人才夠味道呢。”
  趙穆拉著他离開府門,沿著回廊往內府的方向走去,時雖夜深人靜,侯府仍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最后到了當日趙穆与他分享越國的美女姊妹花田貞田鳳那個內軒,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趙穆似有點心事,沉吟片晌后道:“你應該知道我爹和李園的關系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親信,到來協助趙穆發他做君主的清秋大夢,自不能推說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園的妹子叫李嫣嫣,還是靠她名字□有兩個字音和紀嫣然相同,否則恐怕連名字都忘記了。
  硬著頭皮道:“侯爺說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為君上辦事,所以和李園沒見過面,這些事都由君上親口告訴我的。”
  豈知趙穆竟然點了點頭,歎道:“正是此事。不要看這李園好眉好貌,但心計的厲害處,我爹府內雖有數千家將食客,卻是無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紀才女直追到這□來,誤認他是個情痴,我肯定背后定有原因。沒有人比他的机心更多与野心更大的了。哼!看來爹并沒有向他□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
  項少龍知道危机尚未渡過,若讓趙穆再多問兩句,自己將立即暴露出身分來,順著他口气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為何如此信任李園?”
  這句話自是不會出漏子。
  趙穆悶哼道:“爹這叫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到底仍是女色誤事,是了!你剛由那□來,李嫣嫣生出來的是男是女?”
  項少龍已隱隱捕捉到點頭緒,卻無法具体描述出來,惟有道:“只是听說快要臨盆了。”
  趙穆臉上險霾密布,憤然道:“想不到呂不韋的詭計,竟給李園活學活用了,爹總不肯信我的話,將來若給李園得勢,他怎肯再容許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是引狼入室了。”
  項少龍若還不明白,就不用出來混了。趙穆既提到女色誤事,又說李園仿呂不韋之計和春申君引狼入室。憑著這些線索,他已把事情猜出個九不离十。忙陪他他歎道: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園的真妹子。”
  趙穆說:“這事看來不假,而且爹与李嫣嫣相好時,李園根本沒有机會見到李嫣嫣,爹亦派人調查過他兄妹的關系。”接著疑惑地看著他道:“這事你不會不知吧!”
  項少龍心中叫糟,原來李嫣嫣肚內的孩子不是李園而是春申君黃歇的。媽的!怎想得到竟是如此曲折。
  從容道:“怎會不知道,不過那負責調查的人叫合權,這人除擅長拍馬屁外什么事都馬馬虎虎,我怕他給李園騙倒了。”
  他這番話盡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趙穆的心理,連人名都有了,趙穆那能不相信。
  這大奸人果然給他混了過去,沉聲道:u問題應不是在這□,他們應是親兄妹無疑。真想不到爹這么大意。”
  項少龍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園兄妹和春申君的關系。
  李園這人的确厲害,先把妹子獻給春申君,有孕后,再由春申君把怀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儿送給沒有儿子的楚王,那么生下來的孩子便大有机會成為楚國的儲君了,這正是重演呂不韋把朱姬贈給庄襄王之計。
  弄清這點后,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今次李園送上門來,正是除掉他的天賜良机,那時李嫣嫣便脫不出君上的把握了。”
  趙穆正容道:“万万不可,否則將惹起軒然大波,甚至連我都脫不了關系,而且他劍術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次隨他來的家將都是楚國的高手,一個不好,你的人給他拿著,連本侯都救不了你。”
  項少龍泠笑道:“侯爺放心,那我就待他离開趙境時才動手好了。”
  趙穆見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頭,泠笑道:“殺人也不一定要動刀動劍的,這事讓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馬性,否則明天說不定會在紀才女臉前丟人露丑。唉!這么動人的美女我還是首次遇上,可惜……”
  項少龍道:“侯爺請放心放了,不懂馬性怎扮馬痴呢?”
  趙穆道:“今晚趙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給你發配几個美人儿吧!”
  項少龍道:“今晚可免了,明天還要早起到紀才女處,我們是否各自去呢?”
  趙穆想起明天又可見到紀嫣然,精神大振道:“我來接你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女刺客的事,謙讓几句后,告辭离去。
  趙穆把他直送至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家將拱護下駛出外門,才掉頭回府。
第三章 春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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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夜色蒼茫和人士們的燈籠光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馳□。
  在車行的顛簸中,項少龍思潮起伏。
  直到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后安然逃离邯鄲。
  趙穆今晚才剛給人行刺,以后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种情況下,要殺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去活捉他了。
  至于樂乘此人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內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又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為了保持机密,又為防止秦人間諜混入城內,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險的事,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詳盡記錄。
  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許下的大批戰馬牲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
  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牲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
  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在旬日內抵達,希望那能緩和趙人的期待。
  和趙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險的事,只要說錯一句話,動輒就有敗亡受辱之虞。
  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會否不變心,有了趙雅的教訓,他對自己這方面的信心已大不如前了。
  至于和趙雅的恩怨交纏,則更使他備受困扰。有時覺得她很可怜,但大多數時間更感到她的可恨。
  唉!算了!
  忘記她好了。
  她确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見一個愛一個。
  恐怕那李園向她勾勾指頭,她便會投怀送抱了。
  想到這里,報复的火焰又燃燒起來,心情更是矛盾。
  趙致分明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她要出賣他們,他們的收場亦會很凄慘,力戰而死已是很好的結局了,最怕給人布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如死了。
  終于回到了前身是質子府的府第。
  項少龍走下馬車,進入府內。
  滕翼、烏卓、荊俊全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有高牆環護,以前軟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
  三人見他臉色不豫,都不敢發問,隨□他到了議事的密室□。
  四人坐定后,項少龍臉寒如水地向荊俊道:“小俊!你究竟向趙致透露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隱瞞。”
  滕翼和烏卓兩人一起色變。
  在這遍地仇敵的險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走錯,立刻是沒頂之禍,更何況□漏了底細。
  荊俊一震垂下頭去,惶恐道:“三哥見到了趙致嗎?”
  項少龍先不說出趙致沒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荊俊抵賴,只點了點頭。
  滕翼拍几大罵道:“你這無知小子,不分輕重,你是否想所有人為你的愚蠢行為喪命,我們早警告過你了。”
  荊俊苦笑道:“那警告來得太遲了,我早告訴了她我們會在短期內回來。”
  烏卓鐵青著臉道:“你難道不知趙致是趙人嗎?若她愛趙國的心多過愛你,會是怎樣的后果。”
  荊俊頹然道:“她根本不愛我,愛的只是三哥。”
  三人為之愕然。
  滕翼皺眉道:“你莫要胡言亂語,圖開脫自己的責任。”
  烏卓道:“是她親口告訴你嗎?”
  荊俊哭喪著臉道:“她只當我是個淘气愛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說話,只是想多知道點三哥的事。”
  項少龍道:“她最后給你那封信是說什么的?”
  荊俊慚愧地囁嚅道:“她問我何時來邯鄲,要不要接應。唉!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她是趙人這個問題,而是她告訴我与趙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會出賣我們。”
  項少龍發起怔來,表面看趙致与趙穆相處融洽,還為他訓練歌姬,一點都看不出异樣的情況。
  她為何痛恨呢?
  烏卓道:“她和趙穆有什么冤仇?”
  荊俊茫然搖頭,道:“她不肯說出來。”
  滕翼沉吟道:“說不定是和女儿家的貞操有關。”
  烏卓道:“趙致的家族有什么人?”
  項少龍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這問題正是關鍵所在,若趙致在趙國有龐大的親族,又怎肯為了一個男人犧牲所有族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顧她的親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卻是絕不會得到她父親同意的。
  荊俊道:“她好像只是与爹相依為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歎道:“你真是糊涂誤事。”荊俊是因他而來,使他感到要對荊俊所做的事負責。
  烏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給她嗎?信□說了什么呢?”
  三人中這時以烏卓最泠靜,句句都問在最關鍵性的骨節眼上。
  荊俊終是小孩子,哭了出來道:“我告訴她我們將會以偽裝身分在邯鄲出現,到來后才找机會与她聯絡。”
  項少龍心中不忍,拍著他肩頭安慰道:u情勢尚未太坏,她雖似認出了是我,一來還是不太肯定,二來仍沒有揭破我。可知仍有轉寰的余地。不過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當你是小弟弟,為何仍要与她糾纏不清?”
  荊俊嗚咽道:“我都不明白,不過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絕不會有絲毫不滿。”
  滕翼淡淡道:“我們不能讓命運操縱在一個女人手□,小俊你給我帶路,我要親手殺了她。以免夜長夢多。”
  荊俊渾身劇震,駭然瞪大了眼睛。”
  烏卓點頭道:“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四人中,已有兩人同意殺人滅口,荊俊惊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貞也殺了才行,自己怎辦得到?淡然道:“這樣做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趙致今晚曾多次与我說話,又對我特別注意,這情況定會落到一些有心人眼□。假若她這么見我一面后,當晚立即被殺,終有人會猜到我頭上來。”
  烏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變成你的女人,使我們可絕對的控制她,同時可查清她的底細。”
  項少龍看了荊俊一眼,見他噤若寒蟬,垂首頹然無語,心生怜惜,歎道:“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奪他所愛呢?”
  荊俊感激地道:“有三哥這么一句話,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實上三哥早讓小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小俊尚未有報答的机會。今次又是小俊不合犯錯,差點累死了所有人。”
  倏地跪了下來,向項少龍叩頭道:“三哥請放手對付趙致,小俊什么都心服口服。”
  至此三人無不知荊俊真的深愛著趙致,為保她一命,宁愿放棄自己的權利。換一個角度看,則是自動引退,好成全趙致對項少龍的情意。
  項少龍苦笑道:“我對趙致這美女雖有好感,卻從沒有想到男女方面的關系去,腦筋一時很難轉過來,何況更有點像要去奪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這事誰都知少龍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須有任何顧忌,若有問題,狠心點也沒得說的了,總好過坐以待斃。
  荊俊道:“三哥!我立即帶你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拖延道:“我聯絡上紀嫣然了!”
  眾人大喜追問。
  項少龍把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听得眉頭深鎖,忽然又鑽了個李園出來,對今次的行動有害無利,亦把形勢弄得更复雜了。
  正煩惱間,敲門聲起。
  烏卓露出不悅之色,誰敢在他們密議時刻來打扰,荊俊待要開門,給謹慎的滕翼一把抓著,怕人看到他哭腫了的眼睛,親自把門拉開。
  精兵團大頭領烏果在門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來找大爺,現在客廳里等候。”
  接著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著和外型。
  眾人听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裝,都臉臉相覷,難道竟是趙致找上了門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我去看看!”
  項少龍步出客廳,一看下大喜沖前。
  那全身被寬大袍服遮蓋的美女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投入了他怀抱,嬌軀因激動和興奮而不住抖顫。
  竟是艷名蓋天下的才女紀嫣然。
  項少龍感受著怀抱充滿青春火熱的生命和動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憂慮立時給拋到九天云外。
  他掀開了她的斗篷,讓她如云的秀發瀑布般散垂下來,感動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來找我,項少龍受寵若惊了。”
  紀嫣然不理在旁目定口呆的烏果,用盡气力摟著他粗壯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這大半年來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飽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与鄒先生不時談起你,人家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項少龍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向烏果道:“告訴他們是誰來了!”便朝臥室走去。
  紀嫣然的俏臉立即火燒般灼紅起來,耳根都通紅了,雖把羞不可仰的俏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但心儿急劇的躍動聲卻毫不掩飾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集。
  但她并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嬌軀酥軟得除了嬌喘連連外話都說不出來了。
  項少龍雖非如此急色的人,一來的确對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想得要命,而她又是誘人無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意,而盡早得到了這絕世美女的身体,免致節外生枝,給李園這工于心計的人乘虛而入,或以什么卑鄙手段奪了紀嫣然去。
  他本對李園印象甚佳,但自知他与春申君借妹子李嫣嫣進行的陰謀后,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由客廳回到寢室這段路程,似若整個世紀般漫長。
  兩人都緊張得沒有說過一句話。
  關上房門后,項少龍与她坐到榻上,用強有力的手臂環擁著她,使她動人的肉体毫無保留地挨貼在他身上。
  項少龍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得如珠似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
  紀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檀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体向他擠壓磨擦。
  項少龍接著撫上她的香唇,紀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纏上了他,狂熱地反應著。
  所有相思而來的苦楚,都在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
  此時兩人都融入渾然忘憂,神魂顛倒,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項少龍的挑動下,紀嫣然被煽起了情欲的烈焰。
  項少龍霸道放肆,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刺激得她嬌軀抖顫,血液奔騰。
  只听愛郎在耳旁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項少龍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對我太好了。”
  紀嫣然嗯的應了一聲,旋又轉為呻吟,這男子的手早熟練地滑入了她的衣服里,肆意撫弄著從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
  接著身上的衣服逐一減少。
  紀嫣然星眸半閉,任由項少龍為所欲為,偶然無意識地推擋一下,但只有象征式的意義,毫無實際的作用。
  高燃的紅燭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肉体,終于澈底展露在項少龍的手与眼底下。
  項少龍偏在這時咬著她的小耳珠道:“這樣好嗎?”
  紀嫣然無力地睜開滿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后芳心深許地點了點頭,再□上了美目,那撼人的誘惑力,若得項少龍立即加劇了對她嬌軀的活動。
  使她身無寸縷的肉体橫陳仰臥后,項少龍站了起來,一邊欣賞著這天下沒有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麗胴体,一邊為自己寬衣脫屣。
  紀嫣然轉身伏在榻上,羞不可仰地側起俏臉,含情脈脈地帶笑朝他偷瞧著。
  項少龍笑道:“老天爺多么不公平,嫣然早看過我的身体,我卻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机會。”
  紀嫣然嬌嗔道:“人家只是為你療傷,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辦,那有像你眼前般對人家啊!”
  項少龍露出精壯完美,筆挺偉岸的動人男体,微笑道:“紀才女終于回复了說話的能力了嗎?”
  紀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調笑人家。”她很想別過頭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儿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爭气,無法离開項少龍充滿陽剛美的身体,更不愿看不見他。
  項少龍一膝跪在榻沿,俯頭看著她,雙手同時撫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歎道:“我的天啊!這真是老天爺令人感動的杰作。”
  紀嫣然被他新鮮迷人的情話誘得呻吟一聲,嬌喘道:“項郎啊!天亮前人家還要赶回去呀!”
  項少龍笑道:“那還不轉過身來?”
  紀嫣然今次不但沒有乖乖順從,還恨不得可鑽入了榻子里藏起來。
  項少龍坐到榻上,溫柔地把她翻了過來。
  紀嫣然雙眸緊閉,頰生桃紅,艷光四射,可愛動人至极點。
  項少龍壓上了她,肉体毫無間閡的接触,立使這對男女身体的熱度不斷升高。
  芙蓉帳暖,在被浪翻騰下,紀嫣然被誘發了處子的熱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迎和痴纏著項少龍。
  項少龍至此對紀嫣然的愛完全放下心來,暢游巫山,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艷福、紀嫣然珍貴的貞操。
  云收雨散后,紀嫣然手足仍把他纏過結實,秀目緊閉、滿臉甜美清純。
  項少龍感到這美女是如許的熱戀著他,信任著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怀疑她而生的歉咎。
  項少龍貼著她的臉蛋,柔聲道:“快樂嗎?”
  紀嫣然用力摟著他,睜開美眸,內中藏著狂風暴雨后的滿足和甜蜜,檀口輕吐道:“想不到男女間竟有這么動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
  這几句深情誘人的話,比什么催情藥物更見效,立時又惹起另一場風暴。
  至此兩人水乳交融,再無半分間膜。
  項少龍清楚感到對她的深愛,才會因李園的出現而緊張煩困。
  紀嫣然吻了他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歡了那李園呢?”
  項少龍尷尬地點頭。
  紀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覷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除你外沒有人能令嫣然有半絲心動。項少龍所以能打動紀嫣然,亦不全因他長得比別人好看,而是因他的胸襟气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种令人無法抗拒的英雄气概。”接著垂下頭去輕輕道:“現在還加上了府第的纏綿恩愛、男女之樂。”
  項少龍差點便要和她來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雞鳴聲催促再三下,邊纏綿邊為她穿上衣裳。
  紀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鄲著名大儒劉華生的府第,离項少龍的住處只隔了兩條街,項少龍陪她循著橫街小巷,避過巡邏的城卒,溜了回去。
  紀嫣然由后園潛回府內前,項少龍還要又吻又摸,弄得這美女臉紅耳赤后,才放她回去,□中抵死纏綿處,只他兩人才体味得到。
  回家時,項少龍心中填滿甜蜜溫馨的醉人感覺。
  忽然間,所有困難和危險,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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