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八章 烈火克敵

--------------------------------------------------------------------------------

  今年的霜雪來得特別遲,草原上仍是綠草如茵,大小湖泊星星點點綴于其上。
  這片沃原位于黃河支流与主流間,濮水貫穿而過,由這兩大水系分出百多條河流灌溉沃土,長短河流銀線般交織在一起,牧草茂美,處處草浪草香,地跨草甸草原,是森林草原和干草原地帶。
  大隊車馬在直伸往天際、仿似一大塊碧綠地毯的平坦草原緩緩推進。
  雖是沃野千里,但仍是塊未開發的土地,只居住了少數的牧民,他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趙境內漂亮的白夷族,我行我素,并不接受政府的管束。
  這處盛產牛、馬和鹿。穿行其中,不時見到它們結隊在遠處奔馳或徜徉吃草。
  但此原始區域,亦是猛獸橫行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野狼群,不時追在隊伍的前后方,一點都不怕人。
  項少龍派出了十隊五人一組的偵察隊伍,探察遠近的原野,以免給敵人埋伏在長草區或灌木林內。
  三天后,地勢開始變化,眼前盡是延綿起伏的丘陵,雜草大量生長,舖滿了地榆和裂葉蒿,大大拖慢了他們的行程。
  項少龍大感不妥。
  以囂魏牟凶名之著,若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絕不會無知到連他們大戰灰胡都茫然不知,至少也抓得几個“逃賊”來拷問,從而掌握到他們的行。
  假設這推論正确,那囂魏牟定是一直跟躡著他們,等待最佳下手的時刻。
  他們會在那里動手呢?
  至正午時分,答案終于出現了,那是橫亙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路是長達三里的一道狹隘。
  項少龍看得眉頭大皺,沉吟片晌,召了成胥、烏卓和查元裕來,道:“假若我猜得不錯,囂魏牟和他的人定在峽谷里等待著我們。”
  成胥點頭道:“探子的回報說,若有人埋伏兩邊崖壁上,只是擲石便可使我們全軍覆沒。”
  查元裕苦著臉道:“這里處處丘巒草樹,敵人若在上風處放火,只是那些濃煙便可把我們活活嗆死。”
  項少龍笑道:“濃煙只能對付沒有預備的人,元裕你立即發動全部人手,將這個山頭和斜坡的草樹全部除去,又在坡底挖掘深坑,引附近的溪流進坑里,把營地團團圍著。山頭則聯車為陣,保護營地。同時營地里准備大量清水,每營至少兩桶,每人均須隨身帶著布巾一類的東西,遇上濃煙時,沾水后舖在臉上,便可不怕煙嗆了。”
  查元裕正要行動,項少龍又把他喚回來,道:“吩咐所有人把戰甲脫下,免得影了行動!”
  查元裕領命去了。
  項少龍和成胥、烏卓研究了一會后,正要去找趙雅、趙倩,少原君在几個家將陪同下,興沖沖赶來道:“項少龍!為何停在這么危險的地方?怎樣對抗敵人的火攻?”
  項少龍冷冷道:“你喜歡的話,便自己過峽谷吧!恕我不奉陪了。”
  少原君雙目差點噴出火來,沉吟一會后,當然不敢冒險,改口道:“進既不能,便應后撤至安全地方。”
  烏卓忍不住道:“尚有三個時辰便日落了,山路又難走,若撤至進退不得的地方,不若.。”
  少原君怒喝道:“閉嘴!那有你這奴材插口的資格。”
  烏卓色變,手按到劍把上。
  項少龍一手搭上烏卓的肩膊,微笑道:“公子弄錯了,烏卓是我的戰友,他的話便等若我的話。”
  成胥亦冷笑道:“誰說的話有道理,我們便听誰的。”
  少原君气得臉色陣紅陣白,怒气沖沖地走了。
  烏卓感激道:“能和孫姑爺并肩作戰,實是生平快事。”
  項少龍親切地拍了拍他,才放開他的肩膊,望往峽谷道:“只要能守過今晚,我便有把握對付囂魏牟布在峽谷上的伏兵。”
  成胥道:“照我估計,囂魏牟的人手絕不會比我們多,否則早在路上對我們強攻了。”
  又談了一會后,項少龍往見雅夫人。
  小昭等剛豎起營帳,見他到來,紛紛向他施禮。
  看著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項少龍心怀大暢,和她們調笑后,入帳見雅夫人。
  雅夫人欣然迎上,任他放肆一番,擁坐席上道:“少龍!有些說話雅儿不吐不快,請勿見怪!”
  項少龍笑道:“你定想問我和趙倩的關系,放心吧!她仍是處子之身。”
  雅夫人道:“可是你挑起了她的情火,她怎肯嫁到魏國去,我們還到大梁干什么呢?”
  項少龍淡淡道:“自然是去偷《魯公秘錄》哩!”
  雅夫人嗔道:“少龍!”
  項少龍失笑道:“我知你想說:若信陵君明知我們要去偷他的《秘錄》,自不會教我們得手,是嗎?”
  雅夫人狠狠在他肩頭咬了一口,气得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撫著她的香肩,安撫道:“信任你的夫君吧!在這爾虞我詐的時代里,只可隨机應變,說不定魚与熊掌,兩者兼得。嘿!我像很久沒有和你行房了。”
  雅夫人媚聲道:“是沒有‘行營’,那來‘房’呢?”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回答,小紫的聲音在外喚道:“成副將請項爺立即出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向雅夫人道:“定是少原君這家伙又鬧事了。”
  不出所料,少原君召集家將,一意孤行,要自行撤离這山頭。
  項少龍到達時,平原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勸愛儿打消這念頭。
  少原君見到項少龍,更是怒發沖冠,暴跳如雷道:“我才不陪人送死,這里山林處處,敵暗我明,我們能守多久?只有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愚人,才會做這和自殺相差無几的蠢事。”
  平原夫人气道:“你有什么資格批評人呢?你能破灰胡的大軍嗎?那天灰胡攻來時,你除了躲在帳內,做過什么出色的事。”
  少原君想不到母親當眾揭他瘡疤,臉子那挂得住,點頭道:“好!現在你完全站在外人處了,還反過頭來對付自己的儿子,由今天開始,我再沒有你這种娘親。”
  “啪!”
  平原夫人怒賞了他一記耳光,渾身抖顫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少原君撫著被打的一邊臉頰,眼中射出狠毒的神色,眼珠在她和項少龍身上打了几個轉,寒聲道:“有了奸夫,還要我這儿子作甚!”舉臂高嚷道:“孩儿們!要活命的隨我去吧。”
  平原夫人气得臉無血色,叱道:“誰也不准隨他去,這個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時才輪到他說話。”
  眾家將一言不發,但誰都知道沒有人會隨少原君冒險离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了少原君一眼,道:u你若不給我叩頭認錯,休想我原諒你。”嬌哼一聲,回營去了。
  項少龍看都不看僵在當場的少原君,命令道:“若真要活命,立即給我去工作。”
  眾家將轟然應諾,不理少原君,各自斬草砍樹去了。
  其他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少原君一人獨立山頭,孤身無助。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起來,寒風一陣一陣由西北方拂至。
  項少龍方全軍戒備,枕戈待旦,營地只有几點燈火,凄清苦冷。
  項少龍、成胥和烏卓三人坐在外圍的一輛騾車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硬物墮地的聲音在另一方的山頭傳來。
  三人大感振奮。
  終于肯定了敵人的存在,證明了項少龍的推斷。
  墮地的聲音乃因敵人碰上了他們設下的絆馬索。
  要知直到這刻之前,對敵人的存在仍純屬揣測,沒有任何實質的支持。只是推論若有敵人,則他們必是藏身峽谷中,而這里終是魏人之地,故囂魏牟不得不速戰速決,趁天黑到來發動襲營。
  若要夜襲,這种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則必須先占上風的地利,故此敵人定要离開峽谷,潛往与峽谷遙對的一方,來到營地另一邊的山頭。
  所以他們針對此點,在營地兩側外的山野設下絆馬索,敵人若被絆倒,發出聲音,便可把握到黑暗里敵人推進至什么位置。
  墮地和悶哼聲連串響起。
  項少龍大笑而起,高叫道:“囂魏牟,你中計了!放箭!”
  營地火光亮起,數百支火箭勁射上高空,分別遠遠投往兩側和峽口的方向,只余下上風之地。
  一時火苗四竄,干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著風勢由兩側往峽口的方向蔓延過去,把摸黑而來的敵人全卷入火舌里。原來項少龍早命人在林木上先□了燈油,真的一触即發。
  濃煙冒起,大部份均往峽谷方向送去,只有少部分飄往營地。
  眾人忙取來濕巾,蒙在臉上,遮著嘴鼻。
  慘叫和惊呼聲響個不停,敵人手足無措,怎想得到項少龍先發制人,反以火攻來對付他們。
  人影閃出。
  峽口處已被大火封閉,潛伏在營地四周的敵人惟有冒險往營地攻來。
  趙兵見主帥的奇謀妙計再次湊巧,軍心大振,万眾一心精神抖擻地向試圖搶過水坑,攻上斜坡的敵人亂箭射去。
  毫無掩護下,又受黑煙所薰,敵人前仆后繼地逐一倒下,只有數十人勉強越過護營的水坑,但仍無一幸免地倒斃斜坡處。
  戰情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項少龍見敵人縱在這等劣勢里,仍是凶悍迅捷,縱掠如飛,大叫僥幸。若是正面交鋒,縱能獲胜,己方勢必傷亡慘重,那有現在斬瓜切菜般容易,可見智勇兩項,缺一不可。
  這時附近整個山林全陷進狂暴的火勢里,烈□沖天而起,參天古樹一株一株隨火倒了下來,更添聲勢。
  濃黑的煙直送入峽谷內,大火往內延去。
  敵人被火勢不住迫得硬攻過來,有些在沖出來前早變了火人,不用射殺亦活不了。
  本是風光怡人的山野,變成了人間地獄。
  慘嚎聲不住由火場傳來,喊聲震天。
  斜坡和水坑處處□積如山,血流成河。
  到天明時,方圓十里之地全化作了焦土,火苗仍在遠處延續著,但已減弱多了。
  項少龍巧施妙計,不損一兵一卒,連囂魏牟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下,便把敵人收拾了。正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劫后災場□駭遍野,約略估計,最少燒死射死對方近千人之眾。
  只不知囂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項少龍親自帶隊,到峽谷探路,确定了沒有敵人后,立即起程,离開這慘不忍睹有若修羅地獄的現場。
  過了峽谷,東南行兩個時辰后,大隊抵達濮水的西岸。
  此段河流石質多泥沙少,流水清澈。
  再南下數里,一個晶瑩清亮的大湖出現眼前,湖區遼闊,水草丰美,無數大雁、野鴨、魚鷗嬉戲飛翔,把藍天白云和瀲碧波連成無比動人的畫面。
  眾人經過一夜的折騰,至此心怀大放,立即在湖邊營,起灶做飯。
  又有軍士撒网捕魚,充滿了旅行的情趣。
  雅夫人興致大發,命人在湖的一角圍起布幔,就在明澈澄碧的湖水里嬉戲沐浴,最后連趙倩和翠桐、翠綠兩婢都抵不住引誘,加入了她們,內中自是春色無邊。
  項少龍悠然坐在湖旁一方大石上,欣賞著湖光山色,看著綠草無窮伸展,接連蒼穹,湖水則流光溢彩,碧綠迷人,一時心神皆醉。
  那些兵卒亦不甘后人,赤身裸体扑入湖里,縱情暢泳,飽歷惊險后,誰可怪他們放肆。
  項少龍分享著他們的歡樂時,平原夫人的聲音溫婉地在身后響起道:“少龍你為何不下水暢游呢?”
  項少龍回頭看去,笑道:“若夫人肯和我鴛鴦戲水,下屬自當奉陪。”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到他身旁坐下,幽幽一歎道:“我愈來愈佩服你了,若長平一戰是由你作主帥的話,包保死的四十万人不是趙人而是秦兵,整個形勢亦須改寫。”
  項少龍挨了過去,碰著她的香肩,嗅著她的芳香,謙虛道:“夫人過譽了,偶有小胜,何足挂齒。”頓了頓問道:u少原君怎樣了?”
  平原夫人玉臉一寒,咬牙切齒道:“不要提那沒用的畜牲了。”接著無奈歎了一口气,欲語無言。
  項少龍愕然道:“他竟敢不向你叩頭認錯嗎?”
  平原夫人別過頭來,深深地看著他道:“叩頭認錯有什么用?我一向已對先夫不太滿意,豈知這畜牲更遠不如他。”接著垂下螓首,紅著臉道:“少龍!你肯否給我一個孩儿,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身已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先是虎軀一震,繼而大喜道:u到此刻我才真正感不到夫人對我的敵意。”
  平原夫人的俏臉更紅了,輕輕道:“這是你以本領賺回來的,連番目睹你鬼神莫測的手段后,我再不想成為你的敵人了。”
  項少龍探手過去,抓起她的柔荑道:u那你是否想成為我的女人呢?”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無奈的神色,輕歎道:“現在我什么都不想瞞你了,今次我返回魏國,早安排好改嫁一名握有兵權的大將,這是不能更改的事。你..你怪我嗎?”
  項少龍反松了一口气,事實上他對這女人只是有欲無情,一直抱著玩弄的心。一方面借此報复少原君害死素女的仇怨,也是一种求生的手段,所以怎會因此怪她。表面當然扮作傷感地歎了一口气,失望之极的樣子。
  警報聲起。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遠方地平塵頭大起,一隊人馬正往他們馳來。
  平原夫人反手握緊了他,喜形于色道:“關□的援兵來了。”
第九章 身陷險地

--------------------------------------------------------------------------------

  魏都大梁位于黃河南岸,乃洛水、歲水、睢水、丹水、鴻溝數大河集之處。魏人又先后開鑿了大溝、梁溝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護著大梁,成天然屏障,使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魏國處于當時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齊,南臨楚。乃天下交通樞鈕。大梁這位于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更緊扼著水陸交通要沖,若要進攻其他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爭之地,于此可見這魏國都城的重要性。
  項少龍等在封丘休息了三天,在關□的二千軍馬護送下,渡過黃河,走了十五天后,大梁在望。項少龍一路走來,心情輕松,有若參加了古代的旅行團,重游“舊地”。神馳意飛中,他馳想著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分布著無數的城市,每城都建起了高大堅實的城牆和城外寬闊的城壕,而每一個城市又是一個戰斗的中心和龐大的軍事設施。這時代的所有風騷,就是在一個個這樣的据點內外,以破城与守城為中心而展開。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標志著國家的運勢和成敗。這种以城市攻防戰為主的爭霸,既簡單又直接,在某一角度來看,實有其無比動人的魅力。對戰國的君主來說,就像在下一盤棋,迷上了便欲罷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后誰吃掉了誰。
  在這些封閉型的城牆內,就是大大小小的政經軍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揮中樞,亦是該地政權的象征,攻下了這些城市,等于摧毀了對方的政權,這方面的意義不言而喻。關□的軍隊把他們送至大溝北十里處,便回師封丘,將護行的任務,轉給大梁外圍的駐軍。這時信陵君歡迎的先頭部隊亦已抵達,領著他們由吊橋渡過大溝。而信陵君魏無忌,亦早在另一端排開陣勢,隆重地迎接這多災多難的送嫁團。
  這戰國四公子之一的魏無忌一身便服,策騎而至。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段頎長,自有一股威嚴尊貴的气質,雖是笑容親切,但兩眼精光閃閃,顧盼生威。他雖是平原夫人之弟,但外貌卻比乃姊老了几年,不知是否因長期處于壓力之下,人也蒼老了一點。一番寒暄說話后,眾人朝大梁城進發。
  大梁城气象万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拐有致,以南門為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了對城門的防守力,气勢磅石薄。离城門北面尚有五里許路時,前面塵土飛揚,一將持魏王之令而至,傳旨除項少龍和趙倩等女眷外,余人須在城外營。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將自然不在此限。項少龍等當然大感惊詫和沒趣。信陵君亦面露不悅之色,但王命既下,除非決心違背或立即做反,否則也只好接受這屈辱的安排。項少龍吩咐了成胥和烏卓几句后,隨信陵君進入大梁。
  大梁比之邯鄲,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趙國的古□宏偉,卻多了几分綺麗纖巧。在裝飾上更見多采多姿。城內街道,以南北向八條并行的大街,和東西向的四條主街互相交錯而成。這十二條大街可容十多匹馬并肩而進,极具規模。其他小街橫巷,則依這些主街交錯布置,井然有序。在衛士開道下,大隊經過皇宮外布滿官署的大街,再繞過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貴族大臣聚居處。
  沿途熱鬧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鄲多上了一倍,見到信陵君的旗幟,都現出尊敬神色,甚至有人跪地禮拜,顯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盡處,高牆內樹木參天,益發顯出信陵君与眾不同的身分地位。項少龍和趙倩等被分隔開來。各自居于不同的院落。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嬌百媚的美婢來貼身侍候,梳洗過后,立即在書齋接見項少龍。當侍婢全退出去后,信陵君殷勤招待他用膳,舉杯互賀后,信陵君道:“少龍你确是不凡,能以區區八百人,力抗過万馬賊,難怪你能在趙國冒起得如此之快。”項少龍知道這只是開場白,連忙謙讓。
  信陵君舉杯沉吟片晌后,淡淡一笑道:“人人都看到長平一戰,使趙國由強轉弱,卻很少人看到其實秦人在此戰亦傷亡慘重,否則本人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軍于邯鄲城下,翌年接著又給貴國的樂成和慶合,偕韓、楚和敝國的聯軍大敗秦人于宁新。”項少龍不知他為何要說起這些事,硬著頭皮拍馬屁道:“全賴君上果斷英明,領軍有方,才能使秦人遭到這自商鞅變法以來最慘痛的敗績。”信陵君傲然一笑道:“秦昭王心胸狹窄,有白起如此名將,竟為一時意气,硬把他迫死,范睢又于四年前罷相,使秦勢大弱,旋被我國攻陷陶郡,若我猜估不錯,秦人在二十年內休想恢复元气。”
  項少龍心中懍然,暗忖這信陵君确是一代人杰,因為据他從史書得知,秦滅六國,确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信陵君親自把盞斟酒,干了一杯后,悠然道:“現在呂不韋害死了孝文王,使异人登上寶座,天下皆惴惴然,因知呂不韋厲害,但我卻持有另一种看法,以秦人對外人的猜忌,怎容許呂不韋把持朝政,所以內部必陷于四分五裂之局,更削弱了他們東征的大業。”項少龍由衷贊道:u難怪君上如此得天下人望,确是見解精辟。”他自然知道呂不韋后來給秦始皇族誅,所以才特別佩服信陵君的遠見。戰國四公子中,以他和孟嘗君居首,可見盛名之下,确無虛士。
  想起趙人听到呂不韋得權時的心惊膽顫,益發顯出信陵君的高瞻遠矚。信陵君雙目精芒閃閃,神馳意遠地歎道:“少龍!若要使三晉合一,此其時也。”事實上項少龍對這想法亦大有興趣,誰敢包保歷史不可以被改變。至少現在的秦始皇只是廢人一個,与歷史上英明神武的他判若兩人。自己既要對付趙穆,自然要借助信陵君的力量,想到這里,心儿忐忑狂跳著。信陵君何等樣人,察貌觀色,已知其心,滿意地點頭道:“家姊确沒有看錯你,項少龍果然是有膽有識之人。”接著沉聲道:“少龍知否正身陷進退兩難的險境。”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
  豈知信陵君搖頭笑道:“你還不真是知道,告訴我!知否灰胡是誰人的親信?”項少龍一呆道:“灰胡不是听命于貴王嗎?”信陵君道:“安□這膽怯的家伙,怎敢沾手這种触犯眾怒的事。這些暗里為非作歹的事,全是由安□最寵愛的龍陽君一手包辦。据密報:龍陽君現在對你恨之入骨,所以才迫安□下令不許貴屬入城,好使你孤立無援,若非我強護著你,少龍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項少龍既是頭皮發麻,又感好笑。
  竟然會遇上千古傳誦,早成了同性戀者專有名詞的龍陽君,亦是异數。不問可知,安□和龍陽君,趙孝成王和趙穆的關系都是大同小异。可見這時代的王室貴族,因處于享受极度淫奢和生命朝不保夕這兩种极端的矛盾里,心理都變得有异常人。信陵君道:“龍陽君名列魏國三大劍手榜上,人又精明狡詐,絕不容易應付。”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u我這可算進不得,但為何連退也不能呢?”信陵君凝神看了他一會后,淡淡道:“因為你若就此回趙,趙穆必然會置你于死地。”
  項少龍想起平原夫人曾說趙王看中了自己,若是如此,信陵君說的自非恫嚇之言。歎了一口气道:“實不相瞞,今次我奉命來魏,實怀有密令,要盜取《魯公秘錄》。”他明知信陵君早悉此事,所以先一步說出,以爭取他的信任。果然信陵君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肩頭,道:“好!到現在我才相信你有投誠之意,假設你能為我好好辦事,本君保證你榮華富貴,終生享之不盡。”接著壓低聲音道:“安□這家伙在龍陽君慫恿下,現正密鑼緊鼓,准備滅趙,所以即管灰胡和他全無關系,亦絕不肯放你這种人材回去。至于趙倩不但做不成儲妃,命運還會非常凄慘。”項少龍泛起有心無力的感慨,問道:“那現在應怎么辦呢?”信陵君微笑道:“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這道理少龍明白嗎?”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終于明白信陵君費了這么多□舌,仍是要進行當初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密議刺殺安□王的計划,可知自己只是一只棋子。他憤怨得差點要掌自己兩巴掌。他是多么的愚蠢幼稚,竟然相信平原夫人這毒婦真的愛上了自己。平原夫人真厲害,故意表現得不滿少原君,又哄他說要為他生個孩子,教他陶然自醉。若非那晚听到她們母子的說話,真是死了仍不知為的是什么回事。這毒婦以逐步漸進的手法,犧牲色相誘他入彀,又不斷奉承他討好他,目的就是要借助他的膽色才智劍術和身分為他們殺死魏王,事成后則歸罪于他和趙人,好能完全置身事外。如此連環毒計,确使人心膽俱寒。
  為了不啟對方疑竇,扮作熱血填膺地昂然道:“若有用得著我項少龍的地方,君上即管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信陵君喜道:“有你這几句話,何愁大事不成。”接著正容道:“我心中早有定計,不過仍未到告訴你發動的時候,這几天你可盡情享樂,我府內美女如云,你愛那個侍候都可以。”項少龍心中一動,趁机試探他道:“我有雅夫人便心滿意足了。”信陵君眼中怒之火嫉一閃即逝,換上親切的笑容道:“你真懂得選擇,趙雅媚狐過人,确是男人私房內的恩物,你盡情享受吧!”接著又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讓我給你安排點節目,包保你不虛此行。”
  項少龍离開大堂后,朝趙雅等居住的优雅房舍走去,心知信陵君為取得他的信任,絕不會限制他在府內的活動,亦不會派人暗中監視他。步入園里,忽地想起了美蚕娘那個幽靜的小山谷,假若能終老于那与世無爭的地方,豈非沒了現在的煩惱嗎?虛榮与野心真的害人不淺。項少龍情緒忽爾低落,對周遭一切起了強烈的厭倦。尤其當想起了平原夫人,心中更有一种因被欺騙和傷害而來的痛楚。經過了一排婆娑老樹后,趙雅等寄居的“飛云閣”出現眼前,廊柱上和檐脊下,都挂著照明的燈籠,燈火掩映里,只見屋頂重檐飛歇,寶頂飾以吻獸和覆瓦的勾頭滴水,色彩艷麗,气派豪華。大門的雕刻油漆,甚為精美,窗子均帘幕深垂,透出一片柔和朦朧的燈光。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大生感触!那种在奇异時空做夢般的感覺,又涌上心頭。唉!真是做夢就好了。縱使在趙國最惡劣的環境中,他亦未試過現在般頹喪。正如信陵君所言,就算他能逃离魏國,回去亦是死路一條,除非他能把《魯公秘錄》弄到手中。不過那時的追兵隊伍,必然會多了信陵君翟人。這信陵君恐怕比魏王更難對付,否則秦人便不會在他手下連吃大虧了。若真讓他統一三晉,說不定他真能代秦始皇成為天下霸主。歷史真能被改變嗎?
  項少龍頹然躺在雅夫人的秀榻上。趙雅在床沿坐下,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惊惶地道:“項郎你受了什么打擊,為何臉色如此難看。”項少龍把她摟了上床,埋入她的酥胸里,歎了一口气道:“假若《魯公秘錄》現已落入我的手里,我會立刻帶你們偷出大梁,遠走高飛。”趙雅嬌軀輕顫道:“少龍啊!振作點好嗎?看見你這樣子,人家心都痛了。”接著湊到他耳邊輕柔道:“不准成胥等人進城,完全与安□王無關。”項少龍愕然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你怎會知道?”雅夫人抿嘴一笑,臉有得色道:“所以不要以為我們全無反抗之力,我們趙國在各處均廣布線眼,連信陵君府內亦有我的人。”接著俏目閃起寒光道:“此事必与信陵君有關,故意使你覺得孤立無援,并且生出危机重重的感覺,于是惟有任他們姊弟擺布你。”
  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雙目放光道:“你查到了《魯公秘錄》的藏處沒有。”雅夫人□气地瞪了他一眼道:u假設你明知有人來盜取你的東西,你會隨便讓人知道嗎?”接著站了起來,在布囊處取了一卷圖軸出來,攤在床上,竟是信陵君府的鳥瞰圖。項少龍大喜道:“那里來這么好的東西?”雅夫人嬌媚地笑道:“別忘了人家是干那一行的。若連這樣的寶貝都弄不到,怎么偷更重要的東西呢?”項少龍想起一事,疑惑地道:“若真有《魯公秘錄》,信陵君怎不拿去依圖制造,還留在府內干什么?”
  雅夫人淡然道:“這牽涉到信陵君和魏王的斗爭,信陵君一天未坐上王位,都不會把秘錄拿出來,所以秘錄必藏在府內某隱秘處。”項少龍歎道:“恐怕我未找到秘錄,早給信陵君這奸鬼害死了。”雅夫人倏地伸出纖美白皙的玉手,掩著他的嘴巴,滑膩柔軟的感覺,電流般傳入項少龍心底里去。只听她嗔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好嗎?”項少龍嗅著她的体香,好過了點,留心細看攤開床上的圖軸,默記著所有屋宇房舍的位置,他曾受過這方面的嚴格訓練,自有一套記憶的方法。
  雅夫人見他回复了自信冷靜,更欣然向他解釋府內的形勢。項少龍終從失落中回复過來,道:“你有沒有方法聯絡上烏卓等人?”雅夫人傲然道:“這么簡單的事,即管交給我辦吧!”項少龍沉吟半晌,道:“你要烏卓設法在營地處打條通往別處的地道,有起事來,說不定能救命呢?”雅夫人色變道:“情勢不是那么嚴重吧?我們終是趙王的代表.。”項少龍打斷她道:“你若知道魏王有攻打趙國之心,就不會這樣說了,今次我們真是來錯了。”說著已走下床去。
  雅夫人拉著他道:“不陪人家嗎?”項少龍道:“信陵君隨時會迫我去行刺魏王,時間無多,我定要盡快查出《魯公秘錄》的藏處。”雅夫人吃了一惊道:“魏無忌的住處有惡犬守衛,闖入去定會給他發覺。”項少龍笑道:“你是偷東西的專家,自然有應付惡犬的方法。”
  雅夫人白他一眼,再從行囊里拿出一個小瓶,遞給他道:“只要□點這些藥粉在身上,惡犬都會避開你。可是那處不但有惡犬,還有守衛,唉!既知道你這樣去冒險,人家今晚還怎睡得著?”項少龍接過瓶子,摟著她吻了一口道:u你脫光衣服在床上放心等我吧!保證沒有人可看到我的影子。”
第十章 得遇龍陽

--------------------------------------------------------------------------------

  項少龍回到居所,拂退那四名美婢的侍奉糾纏,換上夜行衣服,把裝備配在身上,又□上□粉,正要由窗門溜出去,有婢女揚聲道:“平原夫人到。”
  腳步聲傳來,平原夫人已抵門外。
  項少龍來不及解下裝備,忙亂間順手抓著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時,平原夫人已推門入房。
  平原夫人把門關上,倚在門處,含笑看著他。
  項少龍暗暗叫苦,只要給她碰触自己,立時可發現身上的裝備,以她的精明,當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勾當。
  不過若不摟她親她,又与自己一向對她的作風不符,亦會引起她猜疑。
  怎辦才好呢?
  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項少龍坐回榻上,拍了拍身旁床沿處,不怀好意道:“美人儿!來吧!今次不會有人撞破我們的了。”
  平原夫人粉臉一紅,微嗔道:“你忘了我是要嫁人的嗎?”
  項少龍心慶得計,道:“我還以為是你忘記了,所以才入房找項某人,而且夫人不是要我送你一個孩子嗎?不上我的床,我怎能使你受孕成胎呢?”
  平原夫人幽幽道:“放點耐性好嗎?我的婚禮在明年春天舉行,嫁人前一個月才和你盡情歡好,才不會使那人怀疑我肚里的不是他的儿子。”
  項少龍早知她會這般說,因為這根本是她拒絕自己的好辦法,又可穩著他的心,使他不會怀疑她在計算自己。
  兩個月后,若不謀妥對策,他項少龍□骨早寒了。
  這女人真毒!
  他從未試過這么憎恨一個女人,尤其她是如此地充滿成熟誘人的風情,身分亦是這么尊貴。
  他站了起來,往她走去,直至快要碰上她的酥胸,才兩手向下,抓緊她的柔荑,吻上她的朱□。
  平原夫人熱烈反應著,嬌軀不堪刺激地扭動著,但卻無法碰上項少龍的身体,悉破他的秘密。
  良久后,兩□分了開來。
  兩人四目交投,四手相握,一起喘息著。
  平原夫人有點不堪挑逗地喘气道:“少龍!抱我!”
  項少龍微笑搖頭道:“除非你肯和我共赴巫山,否則我絕不會碰你小嘴外其他任何部位。”
  平原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共赴巫山’?”
  項少龍這才想起此時尚未有這句美妙的詞語,胡謅道:“巫山是我鄉下附近一座大山,相傳男人到那里去,都會給山中的仙女纏著歡好,所以共赴巫山,即是上床合体交歡,夫人意動了嗎?”
  平原夫人的明亮鳳目射出矛盾斗爭的神色,項少龍嚇了一跳,怕她改變主意,忙道:“夫人來找我其實是為什么?”
  平原夫人回复過來,嬌嗔地道:“人家過來找你,定要有原因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行個險著道:“夫人最好提醒信陵君,雅夫人對盜取魯公秘錄,似乎蠻有把握的樣子,我猜她已知秘錄藏放的地方了。”
  平原夫人玉臉一寒道:“這騷貨死到臨頭仍懵然不知,任她有通天手段,亦休想沾著秘錄的邊儿。”
  項少龍奇道:“你們准備殺死她嗎?”
  平原夫人知說漏了嘴,面不改容道:u那只是气話罷了。少龍啊!你不是真的愛上了這人盡可夫的女人吧!”
  項少龍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愛上了她,可是她卻真的迷戀著我,所以我不想她會遭到任何不幸。”
  平原夫人一怒掙脫他掌握道:“放開我!”
  項少龍笑道:“夫人妒忌了!”仍緊握著她柔荑和再吻上她的香□。
  在他挑逗性的熱吻下,平原夫人軟化下來。
  □分。平原夫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知她心情矛盾,既要害自己,又忍不住想找他親熱,以慰長久來的寂寞。他當然不會揭破,岔開話題道:“夫人的未來夫君是何人?”
  平原夫人神色一黯道:“他是大將白圭,听過他沒有?”
  項少龍暗忖這不外又是另一宗政治交易,那有興趣知道,俯頭吻上她的粉頸。
  平原夫人久曠之身,那堪刺激,強自掙扎道:“不要!”
  項少龍离開了她,含笑看著。
  平原夫人毅然掙脫他掌握,推門而去,道:“我走了!”
  項少龍直送出門,道:“你不陪我,我惟有去找趙雅了。”
  平原夫人見候在門外的四名府衛都似留意听著,狠狠瞪他一眼后,婀娜去了。
  項少龍詐作朝彩云閣走去,到了轉角無人處,脫掉外衣藏好,以索鉤攀上屋頂,遠遠跟著平原夫人,逢屋過屋,或在長廊頂疾走,或借大樹掩護,緊躡其后。
  以平原夫人的謹慎,听到他剛才那番話,怎也要對信陵君警告一聲吧!
  府內房舍無數,占地甚廣,愈接近內府的地方,守衛愈是森嚴,又有高
  出房舍的哨樓,若非項少龍曾受嚴格訓練,又看過府內房舍的分布圖,兼具适當裝備,根本全無偷躡之法。
  哨樓上均設有鐘鼓,可以想像在緊急狀態下,發號施令,如臂使指。
  這時平原夫人在四名府衛前后護持下,魚貫走入一道院門之內。
  兩邊的圍牆又高又長,間隔出一座寬闊的廣場,幸好場邊有几排高樹,否則項少龍休想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
  對著院門是座高廣的大屋,門前石上立了兩排十六名府衛,屋外還有犬巡邏的人。
  項少龍更是小心翼翼,由最近大屋的高樹借勾索凌空橫度往大屋屋頂。
  平原夫人獨自一人登入屋,穿過一個寬闊的天井,到里面的正廳去見信陵君。
  魏無忌憑臥在地席上,左右手各擁著一名美女,正在飲酒取樂,見到乃姊,仍是調笑無禁。
  廳內布置典雅,色調相配,燈光柔和,予人宁謐恬适的感覺。
  平原夫人在信陵君對面坐下。
  信陵君忽地伸手抓著其中一女的秀發,向后扯去。
  該女隨手后仰,燈光照射下,美女動人的粉臉完全暴露在倒挂在窗外的項少龍目光中,看著她雪白的脖子,不由亦吞了一口涎沫,同時心生怜惜。
  信陵君接著俯在她粉項處粗暴地又吻又咬,弄得那美女嬌軀顫抖扭動,不住呻吟,但顯然只是痛苦而非享受。
  信陵君的嘴离開她時,只見嫩滑白□的頸膚布滿了齒印,還隱見血痕。
  另一旁的女子似早見怪不怪,仍微笑著俏臉不露半點异樣神色。
  信陵君哈哈狂笑,仍揪著那女子的秀發,向平原夫人道:“你看此女是否比得上趙雅那騷貨。”
  平原夫人歎了一口气道:“無忌!你嫉忌了!”
  信陵君一把推開那美女,喝道:“給我滾入去。”
  兩女慌忙躲往后堂。
  信陵君灌了一盅酒后,以衣袖揩去嘴角的酒漬,憤然道:“趙雅這賤人,當日我大破秦軍,留在邯鄲時對我千依百順。但看看現在怎么對我,我必教她后悔莫及。”
  平原夫人皺眉道:“你的耐性到那里去了?几天的時間都等不及嗎?你是否見過趙雅了?”
  信陵君揮手道:“不要提她了。到現在我才相信你的話,趙雅只是為趙穆籠絡我而犧牲色相,將來我滅趙時,定要趙穆嘗遍天下間所有酷刑。”
  平原夫人咬牙切齒道:“我也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若不是他,平原君趙胜怎會無端平白地英年早逝?”接著說出了由項少龍處听回來有關雅夫人對盜取秘錄似胸有成竹一事。
  信陵君毫不在乎道:“就算那賤人知道秘錄藏在這地下密室內,我這里守衛如此嚴密,她休想可潛進來,放心吧!”
  窗外的項少龍大喜過望,首先肯定了秘錄是确有其事,而且是放在這宅院地下某一密室之內,以自己身為特种部隊精銳的本領,要盜取秘錄自是大有可能之事。
  平原夫人道:“還是小心點好!”
  信陵君道:“我早加強了防衛,就算她取得秘錄,亦休想帶出府外。”
  平原夫人沉吟片晌,道:“你現在和安□的關系怎樣了?”
  信陵君雙目厲芒一閃,冷然道:“這老鬼愈來愈不把我放在眼內,只知寵信龍陽君、樓梧、芮宋、管鼻此等小人,若我仍任他胡作非為,我們大魏遲早要國破家亡。”
  平原夫人道:“你安排了項少龍何時去見安□?”
  信陵君道:“現在我們偽稱趙倩不服水土,故不能入宮見安□,好使我們的布置更妥當點。不過此事不宜久拖,我決定下月初一,即是三天之后,便讓項少龍正式把趙倩交入皇宮,屆時安□當會設宴款待,那就是行事的時刻了。”頓了頓道:“你最好用情把項少龍縛緊,使他更毫不疑心為我們賣命。”
  平原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另找籠絡他的方法,我有點怕見到他。”
  信陵君愕然道:“你不是對他動了真情吧?”
  平原夫人站了起來,再歎了一口气,搖頭道:“大事為重,個人的得失算什么呢?只是我害怕和他有上肉体關系,若怀了他的孩子可就更慘了。”言罷轉身离去。
  項少龍一陣茫然,呆了半晌,待信陵君走入了內堂后,潛入廳中,迅速查看了一遍,最后肯定了地下室不在廳下時,才偷偷离開。
  項少龍鑽入被窩內,擁著雅夫人灼熱的身体,舒服得呻吟起來。
  來到大梁,他有种迷失在怒海里的可怕感覺,只有在摟著怀內這美人的一刻,他才感到剎那的松快和安全,縱使是那么脆弱与虛假,仍是令人覺得心醉和珍貴。
  他首次感到趙雅和他再沒有任何隔閡或距离。
  兩人用盡力气擁抱纏綿,享受著患難里片晌的歡娛。
  雅夫人吻著他的耳朵道:“你為何不去看看三公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怕會忍不住和她歡好,异日回到趙國,會給趙穆抓著這點陷害我。”
  雅夫人贊賞地吻了他一口道:“難得你這樣明智,項郎!趙雅愛你。”
  項少龍誠心道:“我也愛你!”接著把偷听來的情報,詳細告訴了她。
  趙雅道:“地下室必在信陵君寢宮之下,項郎真好本領,連那么守衛得密如鐵桶的地方也可潛進去,此事必大出那奸賊的意料之外。”
  項少龍道:“要盜取秘錄或者不是難事,但如何把你們十二位弱質纖纖的嬌滴滴美人儿弄出大梁,才是天大難事。”
  趙雅道:“所有王侯府第,必有秘密逃生的地道,假設能找到這條地道,便有可能逃出府外。不過即管到了外邊,也溜不出城去。”
  項少龍給她一言惊醒,坐了起來,想起若有地道,當在信陵君那大宅的后方,因為他曾查探過大廳的地下,并沒有任何發現。
  雅夫人隨他坐了起來,倚入他怀里道:“少龍!你想到什么呢?”
  項少龍道:“若有秘道,必是与藏著魯公秘錄的密室相連,那才合理,而且這秘道的入口必然不止一處,所以只要找到任何一個秘道的入口,我們便有可能在這里來去自如。”
  雅夫人媚笑道:“這事交給我辦,保證不會有負所托。”
  項少龍一把摟緊她,笑道:“雅儿這么乖巧,要我怎樣酬謝你?”
  趙雅待要回答,敲門聲響,接著是趙倩幽怨的聲音道:“倩儿可以進來嗎?”
  項少龍醒過來時,滿床芳香。
  趙雅和趙倩分在左右緊偎著他。
  昨夜有趙倩在場,他并沒有和雅夫人歡好,當然更不敢碰趙倩。可是那种未曾真□已足銷魂的感覺,卻也同樣動人。
  睡足了精神,昨日的頹喪一掃而空。
  他放開了一切,整個早上半步也不踏出彩云閣,陪著兩女和眾婢談天說地,樂也融融。
  到午間時分,信陵君使人來召他。
  到了外堂時,信陵君和三個人坐著喝茶,見他到來,立即為他介紹,原來都是他府中食客里的著名人物。
  其中一名魁梧貌丑的大漢就是朱亥,當年信陵君奪兵符破秦,就是全賴他以暗藏的四十斤鐵□擊殺領兵的大將晉鄙,乃天下聞名的猛將。
  另外兩人是譚邦和樂刑。前者五縷垂須,一派儒生風□;后者矮壯強橫,一看便知是武藝高明之輩。
  信陵君微笑道:“少龍初來甫到,讓我帶你四處走走,午膳后再去見我們大梁以色藝名著天下的才女,看看你能否破例打動她的芳心。”
  項少龍立即想起雅夫人曾提過的“石少女”,精神大振,隨他上車出門去了。
  五人分別上了兩輛馬車,在二十多名近衛護持下,暢游大梁。
  車馬循來時原路經過皇宮。
  只見鳳閣龍樓,宮殿別苑,組成了壯麗的建□群,林木聳秀,不過當項少龍想到曾几何時,這些風格优美的建□,都會變成難以辨認的遺址,又大生感慨!
  沿宮牆而去,河道處處,路橋交接,美景無窮。
  离開了宮殿區,轉入了南北直通的繁華大道。
  奇怪的是大道中央有條馳道,平坦如砥,兩旁植有青槐,濃蔭沉郁,再兩側有寬深的水溝,外圍處才是行人的通道。
  信陵君解釋道:“這是專供大王和有爵位的人使用的御道,平民都不准踏足其上。”
  說話時,車馬已轉入了御道。御道南端是密集的居民區和商業區,商店民宅鱗次櫛比,錯落有致,极具規模。仕女商賈紛至沓來,人聲喧嘩,肩摩踵接,一派熙熙攘攘的繁華景象。
  他們就在這區其中最大的丹陽樓進膳,此樓前臨大街,后靠小河,非常別致。
  他們占了二樓靠河那邊一間大廂房,到酒酣耳熱時,那譚邦縱論時人,非常健談,顯出飽學清客的本色,難怪信陵君會找了他來作陪客。
  朱亥和樂刑雖是一介武夫,亦听得津津有味。
  項少龍還是初次听到這么深入剖析時局的連珠妙語,更是興趣盎然。
  這時信陵君問道:“以為眾說紛紜中,以何家何人為优胜?”
  譚邦捋須而笑,從容不迫道:“雖說千川百流,但到了今天,已同流合。照老夫看,時人中以齊的鄒衍、荀卿和韓國的公子非三人分別集前人之大成,又能發前人所未發,今后的治國良方,不出這三人的思想學說。”
  項少龍當然知道荀子和韓非兩人,但卻不知鄒衍的身世來歷,奇道:“鄒衍是什么人?”
  眾人愕然向他望來。
  信陵君道:“想不到少龍竟不識這譽滿天下的奇人。”接著神秘一笑道:“待會讓我為你引見引見。”
  項少龍呆了起來,難道這鄒衍是住在那石才女家中,否則怎能隨時見到他呢?
  譚邦壓低聲音道:“鄒先生固是天下奇士,不過他如此有名,亦是時勢造成。”
  眾人忙追問其由。
  譚邦歎了一口气,露出悲時傷世的神色,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龍無首,各國征戰不休,苦命的民眾誰不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現,好能偃息兵戈。鄒先生的五德始終學說,專言符命。誰都希望他能指點一條明路,使大家知道誰才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因為他早自視為撥亂反正的救世主,而他亦是朝這目標努力著。
  項少龍本來肯定地知道那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實的情況后,又變得糊涂起來了。
  譚邦卻低聲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屬。”
  信陵君干咳兩聲,掩飾心中的興奮,道:“譚先生所說的荀卿,聲名雖盛,卻是出身于以怪誕言論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個徒懂空言放論之徒。”
  譚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那些狂徒,乃孔丘的擁護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應細閱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現出廣闊的胸襟道:“多謝先生指點。”
  譚邦剛想評說韓非,門外腳步聲響起,守在門外的衛士報入來道:“龍陽君求見!”
  信陵君和項少龍大感愕然,均想不到龍陽君如此有膽色,竟尋上門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信陵君傲然坐著,絲毫沒有起身相迎之意,揚聲道:“龍陽君若非想喝酒,便最好不要進來了。”這兩句話擺明車馬,不賣龍陽君之賬,可見兩人的關系,已到了公開破裂的地步。
  朱亥雙目一寒道:“君上要否朱亥為你把門。”
  信陵君含笑搖頭。
  項少龍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風度,正是他成功的要訣。同時心中亦有點期盼,很想看看這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龍陽君,究竟是如何“迷人”?
  一把柔婉悅耳似男又似女的聲音膩膩地在門外道:“信陵君為何如此大動肝火,是否奴家有什么地方開罪了你呢?那龍陽更要進來陪罪了。”
  項少龍听得全身汗毛倒豎,想不到龍陽君只是聲音已教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道:“陪罪大可免了!”接著喝道:“還不讓貴客進來!”
  房門大開。
  五個人魚貫而入。
  項少龍瞪大眼睛,看著領頭進來的龍陽君,立時為之絕倒。
  他的俏秀俊逸敢說空前絕后,皮膚比女子更白□嫩滑,一對秀長鳳目顧盼生妍,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有若柔風中的小草,搖搖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證是絕色美人儿。
  他的高度最少比項少龍矮了半個頭,可是骨肉均勻,手足纖長,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覺。
  身穿的武士服更考究精工,以墨綠作底色,然后在上邊以漂亮的絲線繡出花紋圖案,非常奪目。
  他戴的虎頭帽更是精彩,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張的造型,帽后還垂著一條虎尾巴。
  項少龍雖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認龍陽君的确很“漂亮”。
  若非他腰佩長劍,項少龍怎也記不起信陵君曾說過他是魏國三大劍手之一。
  你絕不會去提防這么似是嬌柔無力的一個男人。
  若只論俊美,連晉拍馬也追不上他。
  其他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劍手,尤其在龍陽君右后側的粗壯矮子,兩眼神光充足,殺气騰騰,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將本色,更令人不敢小覷。
  龍陽君輕移“玉步”,來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了信陵君一個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飄過席上各人,最后才來到項少龍臉上,凝神看了一會,“花枝亂顫”般笑起來道:“項兵衛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
  項少龍給他看得頭皮發麻,暗忖這人如此扭捏,早不當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惡心得要命,一時不知怎樣應付他,惟有僵硬一笑道:“項某何德何能,竟勞龍陽君如此挂心?”
  信陵君親自為龍陽君斟了一杯酒,淡然笑道:“我也愿聞其詳。”
  龍陽君“嫣然一笑”道:“項兵衛既能擊殺衛國好手連晉,又再斬殺悍賊灰胡,顯是有真材實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傾心呢?”
  朱亥等均听得眉頭大皺,但又無奈他何。
  項少龍卻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著自己的眼睛更是“脈脈含情”,絲毫不露出內心對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來!讓我們為龍陽君的多情喝一杯。”眼光一掃肅容立在龍陽君身后的四名劍手,喝道:“賜酒!”
  當下自有人把酒奉給那四人。
  眾人各怀鬼胎,干了一杯。
  只有龍陽君按杯不動,待各人飲畢,把酒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般道:u這酒便賞給土地,慶祝趙國第一劍手踏足我大魏的領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養,亦微微色變,冷然道:“我今天特別為少龍安排了很多節目,若龍陽君你沒有別的事情,便恕我們要立即离去了。”
  項少龍心中喝彩。事實上他已給龍陽君那种飄飄忽忽的說話方式,弄得不耐煩起來。
  旋又心中懍然,暗忖若此君的劍法亦是走這种陰柔飄忽的路子,當會是非常難以應付。若決戰時自己亦像現在般不耐煩,躁急冒進,說不定就因而致敗。
  龍陽君笑了起來,“俏目”似喜似嗔地盯著項少龍,陰聲細气道:“本人今日來此,是想看看兵衛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無忌公子當不會攔阻吧!”
  信陵君和項少龍對望一眼,為之气結,不過真又是很難拒絕。
  項少龍眼中神光亮起,瞧著這以男色名著天下和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u不知是由龍陽君親自試項某是否真材實料,還是由下人出場呢?”
  信陵君插入道:“刀劍無眼,若龍陽君你要親自出手,恕我不能答應了。”
  龍陽君“嬌笑”道:“公子既然這么愛護奴家,便由沙宣領教項兵衛的手段吧!”
  信陵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剛才項少龍特別留心的矮橫壯漢,使項少龍更肯定這人必是戰績彪炳的無敵猛將。
  那沙宣踏前一步,朗聲道:“沙宣愿領教項兵衛的蓋世劍術!”
  項少龍知道此戰避無可避,而且尚牽涉到趙國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請示道:“君上是否容許少龍出戰!”
  信陵君對他自是信心十足,亦想親睹他的劍術,看看有沒有刺殺魏王的資格,微笑道:“沙御衛乃我王御前高手,少龍切不可輕忽大意。”接著朗聲道:u今次純是切磋性質,希望你們點到即止。”又大喝道:“人來!給我把樓廳騰空出一個比武場來!”
  話才出口,廂房外立傳來搬几移席的聲音。
  龍陽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項少龍看得眼也呆了,難怪此人能使魏王如此迷戀,真是沒有一個動作不嬌柔优美,百媚千嬌,表情迷人,相對一久,很難不把他當作了女人。
  龍陽君向項少龍微一福身,女臾媚笑道:“奴家在廳外恭候兵衛大人。”
  婀娜多姿地領著眾人出房去了。
  信陵君看著他背影消失門外,兩目精芒閃起,壓下聲音冷冷道:“給我殺了沙宣!”
第十一章 雅湖小□

--------------------------------------------------------------------------------

  几墊等物均被移到廳角處,騰空了寬廣的空間。
  所有客人□人均被驅下樓去,只剩下雙方的人。
  沙宣和項少龍對立廳心,陽光由一邊的大窗□了進來,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黃。
  龍陽君對這手下充滿信心,嘴角含春地看著項少龍。他的几個屬下則都對項少龍投以輕蔑神色。
  這沙宣的劍術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王的御前八大鐵衛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信陵君表面雖從容冷靜,其實心內卻是頗為緊張。若項少龍不幸戰死,那刺殺安□王的大計便盡付東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殺死,刺殺魏王時自是少了一個障礙。
  “鏘!”
  沙宣掣劍出鞘,立時寒芒四射。但見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威猛無儔地抱著劍把,“喳喳喳!”不進返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樓板撼動作響,先聲奪人。
  他雖往后退,可是气勢壓力卻是有增無減,旁觀者都有种透不過气來的感覺,大為震懍。
  項少龍亦感到對方凶猛狠辣的气勢,收攝心神,進入墨子劍靜守的境界,与敵人利若鷹隼的目光一點不讓對視著。
  雙方的人見項少龍在對方凌厲的气勢壓迫下,仍是屹立不動,淵停岳峙,意態自若,都大感惊异。那知這正是墨子劍法以靜制動的精粹。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敵取胜,就是憑藉自己特別的气勢,壓得對方心膽俱寒時,乘勢猛擊,使對方濺血五步之內,那知眼前此人一點不受自己的气勢影,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時再無可退之地,暴喝一聲,揮劍攻上。
  龍陽君和從人立時喝彩叫好,為他助威。
  這一劍迅若電光,望項少龍額中劈去,充滿一往無回的慘烈气勢。
  項少龍的飛虹劍仍安藏鞘內,似乎毫無還擊之意,直至劍光臨頭,信陵君等都為他擔心時,他才身形忽動,快逾脫兔般往橫移去,來到陽光□射的窗旁,仍是冷冷看著對手,雙目流露出堅強無比的斗志。
  他出身于嚴格訓練的精銳部隊,最懂利用環境以發揮最有效的戰術。答應接受挑戰時,早下了決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對手,一來是殺龍陽君的威風,二來是要信陵君更重視自己。
  他戰斗經驗無比丰富,培養出高明的眼力,一看這沙宣拔劍的勢子,便知此人膂力過人,專走狠辣險著,所以避他一劍,以削弱對方气勢。
  沙宣怒叱一聲,人隨劍走,再往他殺來。
  項少龍一聲長笑,飛虹劍電掣出鞘,寶刃先橫擺一旁,劍身作四十五度角傾斜,立時捕捉和反映了午后透窗而入的陽光,同時射往沙宣圓睜著的凶睛。
  沙宣連做夢都未想過天下間竟有這种在室內借陽光反映克敵的劍法,驟覺眼前強光閃爍,一時間什么都看不到。
  項少龍豈肯錯過這千載一時的机會,避過劍鋒,風卷雷奔般一劍側劈,登時血光濺現,慘叫起處,沙宣頸側鮮血激濺,側跌地上。
  這一劍割斷了對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無生還之理。
  雙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誰想得到以沙宣的劍術,竟非對手一合之將。
  項少龍還劍入鞘,向龍陽君淡淡笑道:“沙兄劍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請恕罪。”
  馬車內,信陵君欣然道:“少龍給我出了這口鳥气,真是痛快!”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走時那故作安然的臉色,微笑道:“不知安□王會否因我殺了他的御衛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道:“這沙宣借試劍切磋為名,先后殺了我五名得力劍手,今次被你殺了,安□有什么話好說的。”
  這時車馬轉入了一條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園林院落。
  信陵君顯是心情极佳,說不定是因刺殺魏王有望。親切地道:“我們現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此□固是風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紀嫣然小姐不但有傾國傾城之色,又以才藝震惊天下,与秦國的寡婦清并稱當代雙絕。”
  項少龍心中苦笑,換了以前,必然會因能見到這樣天下聞名的美女而雀躍,可是現在自身難保,那還有心情去泡妞儿,就算對方青睞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為他的未來傷心擔慮。
  想到這里,真有虎落平陽之歎。
  信陵君那知對方早悉破他的奸謀,還以為項少龍興奮得說不出話來,加鹽添醋道:“嫣然小姐最愛和各地慕名而來的公子雅士談文論武……”
  項少龍愕然道:“論武?”
  信陵君訝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劍術排名尤在龍陽君之上,位列第二。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誰人能得她心許,定可立時名揚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再歎一口气道:“說到外型武技,少龍均有入選資格,就怕過不了詩藝才學一關。”
  說話時,車隊已駛入院落里。
  林木掩映中,只見一個小湖展現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縱橫數畝,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樓房舍,一道長橋連接州岸,有若仙人隱居的福地。
  項少龍縱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觀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見這美麗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脫俗。
  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飛濺而下,猶如山水畫卷。房舍間奇花异草,花浪輕翻,州沿處長廊環繞,質□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徑接連,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連難舍、逸興湍飛。
  車隊走上長橋,便像走入了一幅美麗的圖畫里,風拂碧水,林樹爭艷,州上的亭台樓閣与湖光山色交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于枝青葉秀之中,粼波瀲,絢麗多姿。
  穿過了一條修竹曲徑和經過了兩個避雨小亭后,車隊在一座林中樓舍前的空地停了下來。那里早泊了三輛馬車,顯然訪客并不止是他們几個。
  項少龍隨眾人走下馬車,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樓內盈盈出現,向信陵君施禮道:“小姐正作午間小睡,信陵君和諸位請在客廳小候片刻。”
  信陵君絲亳不以為忤,欣然領著項少龍步入小樓下層的客廳里。
  項少龍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別具風格的絕世美女,自己卻沒有獵艷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第四卷

第一章 絕代凶人

--------------------------------------------------------------------------------

  紀嫣然這座樓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叢草樹之間,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萊樓閣,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麗仙子。
  步上登樓的石階,門內有個供客人擺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關,兩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譚邦湊到項少龍耳邊道:“紀才女不歡喜有人帶劍進入她的秀闥。”
  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暗忖這紀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這類顯赫的貴賓來訪,仍高臥不起,婢子亦不敢喚醒她,又不准人劍入樓。但回心一想,又覺這架子擺得好,因為捫心自問,亦不得不承認男人是賤骨頭,愈難到手的女人便愈是矜貴,這刻連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艷至何等程度了。
  那兩個俏丫環對項少龍特別有好感,服侍得体貼入微,細心為他拂拭衣服上的塵土,又以濕巾為他抹臉。
  諸事停當后,四人進入大廳。
  才步入門里,一把嘹亮響脆的聲音在項少龍旁嚷道:“貴客來了!貴客來了!”
  項少龍失惊無神下嚇了一跳,循聲一看,禁不住啞然失笑,原來是一只夷然立在架上的能言鸚鵡。
  兩個美婢顯然极是寵它,嬌笑著拿谷料喂飼這識趣的畜牲。
  項少龍環目一看。
  這座大廳裝飾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處是不設地席,代以几組方几矮榻,廳內放滿奇秀的盤栽,就像把外面的園林搬了部分進來。
  其中一邊大牆處挂著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畫,輕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襯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質。
  此時廳內四組几榻上有三組坐了人,每組由兩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都是低聲交談,似怕惊醒了女主人的小睡。
  信陵君領頭走進廳內,立時有一大半人站了起來,向這魏國的第二號人物請安施禮,其他人顯是初次遇上信陵君,這時才知他是誰,亦忙起立見禮。
  項少龍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個人。
  特別是左方靠窗那一組的四個人,其中三人武士裝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們的驃悍之气;尤其當中一名魁梧大漢,長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項少龍還要高了少許,手腳粗壯之极,長發披肩,戴了個銀色額箍,臉骨粗橫,肩膊寬厚,眼若銅鈴,帶著陰鷙狡猾的神色,外貌雄偉,渾身散發著邪异懾人的魅力。
  他身旁另兩名武士都是強橫凶狠之輩,但站在他旁邊,立時給比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傷的痕。
  另一個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組六個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身量高頎,相格清奇,兩眼深邃,閃動著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組只有兩個人,較矮者面貌平凡,從其服飾看來,便可知他非是魏人,只不知是來自何國的客人,但能到此見紀嫣然,自然是有點身份的人物了。
  信陵君先向右方那六人組打招呼,向那相格清奇的男子道:“我們剛剛提起鄒先生,想不到立即見到你。”向項少龍招手道:“少龍過來見過精通天人感應術的鄒衍先生。”
  項少龍心道原來這個就是以“五德始終說”名顯當代的玄學大師。正要上前禮見,左方一把沉渾雄厚的聲音傳來道:“無忌公子,請問這位是否來自趙國的御前劍士項少龍兄呢?”
  項少龍心中一懍,循聲望去,發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顯然亦不認識這人,訝然道:“這位壯士.。”
  那看來是引介這三名武士到此來見紀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道:“龍陽君門下客卿馮志參見公子,這位乃以智勇雙全聞名齊國的囂魏牟先生,右邊的壯士叫宁充,左邊這位是征勒,均是齊國的著名勇士,魏先生的親衛將。”
  信陵君和項少龍齊感愕然,想不到這大凶人竟緊躡不舍,公然追到大梁來,自是不怀好意,顯然又有龍陽君加以照拂,魏王在背后撐腰,難怪如此凶橫霸道了。
  項少龍大感頭痛時,囂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禮后,移到項少龍身前,伸手遞過來道,“久聞項兄劍術超卓,有机會定要領教高明。”
  項少龍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無奈下伸手過去和他相握。
  囂魏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用力一握,項少龍的手頓時像給一個鐵箍鎖著,還在不斷收緊。
  項少龍心中懍然,雖勉強運力抵著,仍是陣陣錐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對方手力實胜自己一籌。
  幸好他忍耐力過人,不致當場出丑,還微笑道:“魏先生是否最近經過一次火劫,為何兩手均有灼傷的痕?”
  囂魏牟眼中閃過瘋狂的怒火,加強了握力,冷然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無聊把戲,算不上什么,而且攪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時,遲早會給囂某撕成碎片。”
  濃重的火藥味,連鄒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覺到,知道兩人間必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
  項少龍苦苦抵受著他惊人的力道。
  囂魏牟本想當場捏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后再不用拿劍。但試過項少龍的力道后,知道實無法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冷笑一聲,放開他的手,退了回去。
  他的兩名手下緊盯著項少龍,射出深刻的仇恨,可見那一把野火,燒得他們相當慘呢。
  信陵君向項少龍打個眼色,為他介紹鄒衍旁的魏人,都是魏國的名士和大官。可見鄒衍非常受魏人歡迎。
  介紹畢,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那組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還是第一次在這里遇到張鳳長先生。”望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對眼相當精靈外,便長相平凡的人道:“這位是.。”
  張鳳長笑道:“這位就是韓國的韓非公子,今次我是叨了他的光,因為紀小姐看了韓公子的《說難》后,贊不絕口,使人傳話要見公子,于是鳳長惟有作陪客領韓公子來此見小姐了。”
  信陵君等一齊動容,想不到竟遇到這集法家大成、文采風流的人物。但又有點不是滋味,估不到這人外貌如此不起眼。
  這名傳千古的韓非顯是不善交際辭令,拙拙的笑了笑,微一躬身,便算打過招呼。
  兩名美婢忙請信陵君等在韓非兩人對面的一組矮榻坐下。
  這時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畫下的一張榻子空著,想來應是紀才女的位子了。
  項少龍學著其他人般挨倚榻子上,吃喝著侍女奉上的點心香茗,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囂魏牟一到,形勢便复雜多了。
  兼且此人膂力惊人,身体有若銅牆鐵壁般堅實,自己雖然自負,亦未必是他的對手。若他与地頭蛇龍陽君聯手,而信陵君又對自己包藏禍心,今趟真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間,听到信陵君向韓非子問道:“韓公子今次到我國來,有什么事要辦呢?請說出來看無忌有沒有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韓非道:“今次..嘿!今次韓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貴國來借糧的。”
  項少龍心中訝然,想不到韓非說話既結結巴巴,毫不流利,又辭不達意,不懂乘机陳說利害,指出為何魏國須借糧給韓國。
  信陵君果然皺起眉頭道:“原來如此,貴國需借多少糧呢?”
  韓非冷硬地道:“一万石!”竟再無他語。
  信陵君當然不為所動,微微一笑,再沒有說話。
  鄒衍揚聲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現在韓國大旱,其實早有先兆,鄒某五年前便因見彗星墮進韓國境內,斷言必有天災人禍,今天果應驗不爽。”
  韓非子眉頭大皺,顯是心中不悅,亦不信鄒衍之言,但鄒衍身旁的其他人卻紛紛出言附和。
  對面与鄒衍同是齊人的囂魏牟哈哈一笑道:“鄒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國稱雄,先生可否詳釋天命所在,以開茅塞?”
  鄒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話,環佩聲響,一名絕色美女,在四婢擁持下,由內步進入廳內。
  項少龍連忙看去,腦際轟然一震,泛起惊艷的震撼感覺。
  只見一位膚若凝脂,容光明艷,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俏婢簇擁里,眾星捧月般裊裊婷婷移步而至,秋波流盼中,眾人都看得神為之奪,魂飛天外。
  她頭上梳的是墮馬髻,高聳而側墮,配合著她修長曼妙的身段,纖幼的蠻腰,修美的玉項,洁白的肌膚,輝映間更覺嫵媚多姿,明艷照人。
  眸子又深又黑,顧盼時水靈靈的采芒照耀,難怪艷名遠播,實在是動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長褂,隨著她輕盈优美、飄忽若仙的步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万千的絕美姿容。
  明皓齒的外在美,与風采煥發的內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圖畫,項少龍如入仙境,那還知人間何世。
  以烏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風情上遜色三分,可見她是如何引人。
  直到紀嫣然以其优美的姿態,意態慵閒地挨靠在中間長榻的高墊處,其迷人魅力更不得了。
  她那种半坐半躺的嬌姿風情,本已動人之极,更何況她把雙腿收上榻子時,羅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無瑕,充滿彈性的纖足,令到項少龍只想爬到榻上去,把她壓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絕倫的玉体,嗅吸她幽蘭般的体香。
  紀嫣然坐好后,玉臉斜倚,嫣然一笑道:u嫣然貪睡,累各位久等了!”
  項少龍清醒過來,往各人望去,只見不論是信陵君、鄒衍、韓非又或囂魏牟,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沒有自制力。
  各人忙著表示沒相干時,紀嫣然閃閃生輝寶石般的烏黑眸子飄到項少龍身上來,滴溜溜打了個轉,又飄往囂魏牟的一席,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韓非,掠過喜色,欣然道:“這位是否韓非公子呢?”
  項少龍和囂魏牟都大感失望,紀嫣然對韓非的興趣顯然較對他們為大。
  韓非臉都脹紅了,緊張地道:“在下正是韓非。”
  紀嫣然俏目亮了起來,喜孜孜地道:“拜讀了公子大作,确是發前人所未發,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項少龍大感沒趣,這韓非外貌毫無吸引力,但紀嫣然卻對他另眼相看。顯然此女更著重一個人的內涵,若說作文章、舒識見,自己比起韓非,便像幼稚院生和諾貝爾得獎者之別。不過亦有點解脫的感覺,因為目下自身難保,無論紀嫣然如何引人,他也要收起君子好逑之心,免得更應付不了。
  韓非受美人贊賞,更不知如何是好,連一雙手也不知應放在那里才妥當點。
  這時紀嫣然眼中似只有韓非一人,柔聲道:“先生以‘法’、‘術’、‘勢’相結合的治國之論,提出‘世异則事异,事异必須變法’,确能切中時弊,發人深省。”
  韓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點頭,令人為他難過。
  項少龍暗忖若把他的識見移殖到自己腦內,說不定今晚便可一親香澤了。
  鄒衍一聲長笑,把紀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后,才胸有成竹地道:“以韓公子的識見,必受貴王重用,為何貴國爭雄天下,卻從未見有起色呢?”
  項少龍心中暗罵,這鄒衍如此一針見血去揭韓非的瘡疤,實在過份了點。
  韓非臉上現出憤慨之色,卻更說不出話來。
  紀嫣然顯是愛煞韓非之才,替他解圍道:u有明士亦須有明主,衛人商鞅不也是在衛國一無所成。但到秦數年,便政績斐然,鄒先生認為嫣然說得對嗎?”
  項少龍心中贊好,此女确是不同凡響,正以為鄒衍無詞以對時,鄒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話當然深有道理,但著眼點仍是在人事之上,豈知人事之上還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勢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轉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運轉。”
  韓非冷哼一聲,說話流利了點道:“鄒先生之說..說..虛無飄渺,那..那我們是否應..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
  這几句話可說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結結巴巴說出來,總嫌不夠說服力。
  鄒衍乃雄辯之士,哈哈笑道:“當然不是如此,只要能把握天道,我們便可預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標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費了气力。”
  韓非气得臉都紅了,偏又找不到反駁的話,或不知怎樣表達出來。項少龍對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來紙筆,讓他痛陳己見。
  掌聲響起,原來是囂魏牟鼓掌附和。
  紀嫣然望往囂魏牟,蹙起黛眉道:“這位是.。”
  囂魏牟挺起胸膛,像只求偶的野獸,大聲應道:“本人齊國囂魏牟,不知小姐听過沒有?”
  紀嫣然恍然道:“原來是提倡要學禽獸的魏先生,請問若人与禽獸無异,天下豈非立時大亂?”
  囂魏牟得到這個可向這美女顯示識見的机會,那肯放過,欣然笑道:“小姐長居城內,當然不會明白禽獸的世界。囂某長年以大自然為師,觀察禽鳥生活,得出只有順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論,可在大自然更偉大的規律下享受生命的賜与:若強自壓制,只是無益有害,徒使人變成內外不一致的虛偽之徒。”
  紀嫣然深深看著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項少龍心叫不好,這美女顯然對事物充滿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學說吸引,若給囂魏牟得到了她,連他亦感痛心和不值,忍不住道:“人和禽獸怎么相同呢?即管不同的禽獸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囂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卻不會有异。”
  項少龍怎會對他客气,瞪著他微笑道:“人和禽獸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欲望的驅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棄本身珍貴的生命。禽獸四足著地,但我們卻可站立起來,雙手因不用走路,變得更精細靈巧,制造出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獸有這本領嗎?”
  囂魏牟顯是曾對這問題下過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說的只是本領,而不是本質,鳥儿會飛,人可以飛嗎?魚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嗎?”
  項少龍絕非理論家,不過這時勢成騎虎,硬撐下去道:“我說的正是本質,人類因為腦子的結构和禽獸不同,所以會思想,會反省,除了衣食住行外,還需要精神的生活;但禽獸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食飽就睡,時候到便交配;禽獸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動,人卻可以對抗自然,克服自然。這就是因為人有著不同的本質,懂得進步和發展,使他們凌駕于禽獸之上。”
  項少龍這番不算高明的理論,在二十一世紀可說人盡皆知,但對這時代的人來說,卻是非常新穎,使得紀嫣然等立時對他刮目相看。
  囂魏牟顯然未想過這問題,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腦獸腦我全看過,還不是骨殼和肉醬吧!”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你正說出了人和禽獸的最大分別,禽獸會研究它們的腦和人的腦有什么分別嗎?”
  囂魏牟一時語塞,兩眼凶光亂閃,恨不得生裂項少龍。
  鄒衍雖不同意囂魏牟人應學禽獸般放縱的理論。但一來大家同是齊人,他亦想在紀嫣然前教項少龍受窘,蛋里挑骨頭道:“項兄剛才說人和禽獸的不同,是因為我們可站立起來,那猩猩和猿猴都可以站著走路,又該作何解釋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暗忖自己總不能向他們解釋什么是進化論,幸好腦際靈光一閃道:u分別仍是腦子的結构。”并摸著前額道:u猩猿都沒有我們這前額,所以它們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這一刻,不會想到明天,但我們卻可安排和籌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實上項少龍的思路說辭已頗為凌亂,但眾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沒有前額的,所以都覺得他有點道理。
  紀嫣然鼓掌嬌笑道:“真是精彩,我這里已很久沒有這么有趣的辯戰了。”
  美目飄往項少龍,甜笑道:“這位先生,恕嫣然還未知道閣下是誰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時忍不住胡謅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了自己才好。
第二章 楚墨符毒

--------------------------------------------------------------------------------

  紀嫣然問起項少龍來歷,信陵君忙道:“這位是來自趙國的首席劍手項少龍,嫣然你記著了。”
  紀嫣然含笑看了項少龍一眼,眼光回到韓非身上,項少龍雖松了一口气,知道她仍未u看上”自己,但又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傷害了,矛盾之极。
  譚邦湊近項少龍低聲道:“這是紀嫣然的規矩,只能由她詢問名字身份,老夫來了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問過我是誰呢?少龍你已使她留有印象的了。”
  項少龍涌起男性的尊嚴。暗忖橫豎自己不可追求她,何用看她的臉色做人,只見她獨對韓非談笑,其他人只能在旁干瞪著眼看,無名火起,當然也混有點被冷落了的嫉忌和醋意,長身而起。
  信陵君一呆道:“少龍!你要干什么?”
  紀嫣然亦轉過頭來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閃,顯是此刻才發覺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風采。
  項少龍故作瀟洒哈哈一笑道:“紀小姐确是麗質天生,項某有幸拜識,告辭了!”
  紀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淺笑道:“項先生還會在大梁留多少天呢?”
  項少龍見她毫無留客之意,心中气苦,亦感大失面子,表面卻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淡淡道:“怕還有好几天吧!”
  信陵君等亦無奈站了起來,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在馬車內信陵君怨道:“少龍你也不知自己錯過了什么好机緣?紀嫣然難得有這么多的笑容,說不定會彈琴唱歌娛賓呢!唉!”言下大為惋惜,可知紀嫣然的歌聲琴藝是多么卓异。
  項少龍想的卻是离開時囂魏牟盯著他的惡毒眼神,這家伙并非有勇無謀之輩,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處境确非常危險。
  回到信陵君府,來到雅夫人處,雅夫人立即把他拉進房內,道:“我聯絡上了烏卓和成胥,傳達了你的指示,烏卓亦要傳話給你:他們在大梁的眼線不知是否因這次事件牽涉到信陵君和龍陽君的斗爭,所以躲了起來不肯与他接触,現在只能靠自己了。他還說會設法混入城來。”
  項少龍一听下心情更坏,頹然倒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雅夫人上來為他脫靴子,柔聲道:“雅儿已發現了地道的入口,你該怎樣獎賞人家?”
  項少龍大喜坐了起來,把她擁入怀里,痛吻了她香唇后道:“夫人真個本事!”
  雅夫人喜不自胜地和他咬了一輪耳朵,詳細告訴了他地道入口所在后,歎了一口气道:“偷《魯公秘錄》或者不太難,但如何离開魏國和躲避追兵卻是最困難的事。《魯公秘錄》這么重要的東西,信陵君會每天加以檢查,一旦發覺不見了,自然想到是我們動的手腳。”
  項少龍也大感頭痛。
  這時信陵君使人來找他,著他立刻去見。
  侍從領他到了那晚他偷听信陵君姊弟說話的內宅大廳,分賓主坐好后,
  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諭令下來,請你后天把趙倩送入皇宮,當晚他將設宴款待你這特使。”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關鍵的時刻迫在眉睫了。
  信陵君沉聲道:“龍陽君今次會借比劍為名,把你殺害。出手的人定就是那囂魏牟,那樣安厘和龍陽君便不須負上責任,因為囂魏牟是齊國來的賓客。”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是光明正大和囂魏牟比武,自己的贏面實在小得可怜,只是膂力一項,他已非常吃虧。
  信陵君低聲道:“龍陽君現在對你更恨之入骨,肯定不會讓你生离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撐腰,我恐怕都護你不得,少龍有什么打算嗎?”
  項少龍心中暗罵信陵君,歎道:“有什么辦法呢?只好見一步走一步算了。”
  信陵君仔細打量他好一會后,深吸一口气道:“少龍若想今次得以免難,還可享到無盡的榮華富貴,只有一個辦法,你想知道嗎?”
  項少龍心叫:“來了!”扮作怦然心動道:“君上請指點!”
  信陵君道:“就是殺死安厘這昏君和龍陽君。”
  項少龍裝作嚇了一跳的惊叫道:“什么?”
  信陵君冷然道:“無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義。安厘身邊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宮里,只要你殺死安厘,我的人便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龍陽君等人殺個清光,那時我登上王位,又有你這猛將為助,趁秦國無力東侵的良机,統一三晉,天下還不是我們的嗎?你亦可殺了趙穆報仇雪恨,否則回到趙國你也是死路一條。”
  他描繒出來的前景的确非常誘人,但項少龍早知這全是騙他的話。點頭道:“這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貼身保護,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殺得了他呢?”
  信陵君見他沒有反對,雙目放光般興奮道:“我本來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過也不太妥當,現在既猜到在席上囂魏牟會向你挑戰,那你便可以胜了囂魏牟后,在接受安厘的祝賀時出奇不意把他殺死,再憑你的劍術制造點混亂,我們便有机會動手了。同一時間我的人會攻入皇宮,何愁大事不成。”
  項少龍心道若我給囂魏牟殺了又怎么辦呢?心中一動,這時不乘机多占點便宜,就是笨蛋了,正容道:“只要我無后顧之憂,少龍便把性命交給君上,盡力一試。”
  信陵君皺眉道:“什么是無后顧之憂?”
  項少龍道:“就是雅夫人和趙倩,假若她們能离開大梁,我便心無挂慮,可以放手而為了。”
  這叫開天索价,落地還錢。他當然知道信陵君不能放趙倩走,但卻不怕讓雅夫人离去,因為后天無論刺殺是否成功,信陵君也可預先吩咐下面的人把雅夫人追截回來。
  果然信陵君道:“趙倩万万不可以离開,因為你還要送她入宮去。至于雅夫人嘛?少龍你既然有這要求,我定可設法辦到。”
  項少龍放下了一半心事,道:“君上的大王根本不會讓趙倩成為儲妃,為何還要迎她入宮呢?”
  信陵君歎道:“少龍太天真了,安厘可輕易地使趙倩不明不白死去,然后向外宣稱她病死了,還把遺体送回趙國,趙王亦難以奈他的何。這樣做雖著了點,亦是安厘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
  項少龍听得遍体生寒,更增救美之心。
  信陵君道:“只要你殺了安厘,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嗎?”
  項少龍搖頭道:“我這人就是這樣,做什么事都不想連累其他人。若趙雅趙倩不在,什么事我都可一力承擔下來,縱然失敗遭擒亦不會出賣君上,但若想到可能會牽累了她們,我怕到時不敢下手就糟了。”
  信陵君拿他沒法,強壓下怒气,點頭道:u這事讓我想想,總有辦法解決的。”
  項少龍听他這么說,心中暗喜,又想起烏卓說過會設法混入城來,道:“為了不使安厘起戒心,我這兩天最好不要只躲在君上府內,輕輕松松四處溜逛,那安厘便更不會防我了。”
  信陵君皺眉道:“這怎么成,龍陽君會找人對付你的。”
  項少龍笑道:“他才不會這么蠢,看過沙宣那么容易給我殺掉,現在又有囂魏牟代他出手,兩天時間都等不了嗎?我也是為君上好,希望計划更易成功。”
  信陵君因有求于他,不想太拂逆他的請求,歎了一口气道:“你還有什么要求呢?我最近剛收到了几個楚國送來的歌舞姬,聲色藝俱全,讓本君派兩個供你享樂吧!”
  項少龍自問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未知之數,那有興趣和美女鬼混?肅容道:“這兩天我不應沾染任何女色,以保持最佳狀態,嘿!若能殺死安厘,君上就算不送我美女,我也會向你提出請求呢!”
  信陵君眼中閃過嘲弄之色,哈哈笑道:“假若事成,你要魏國的王后公主陪你都沒有問題。”
  兩人對望一眼,各怀鬼胎的笑了起來。
  項少龍离開信陵君的內宅,朝雅夫人的彩云閣走去,穿過園林時,一婢匆匆擦身而過,把一團東西塞往他手心里,項少龍愕然接著時,婢女加快腳步,沒進林木里去,由于她低垂著頭,他連她長相如何都沒有看得清楚。
  項少龍攤手一看,原來是條折整齊的小絲巾,打開后只見上面畫著一幅精致的地圖,旁邊還有几個小字,寫著:“風橋候君,申酉之交,紀嫣然。”
  項少龍心中大奇,細看地點,正畫著由信陵君府到那風橋的走法。
  哈!這個才女真想得周到,竟然用這种方式約會自己,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想不到她表面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驕傲樣儿,其實還不是渴望男人。
  一顆心立時灼熱起來,旋又想起目前四面楚歌的處境,歎了一口气,在園中一個小亭坐了下來,考慮應否赴約。
  足音響起,一名府衛赶來道:“公子有請大人!”
  項少龍大訝,隨府衛回到內堂去見信陵君。
  信陵君欣然道:“少龍真有本領,嫣然剛差人送來口訊,邀本君和你今晚酉時中到她的小筑繼續今天未完的辯論,可見她對你印象非常好,待會我遣人把你送去吧!”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叫好險。
  剛才那條絲巾原來是個陷阱,這次才是真的,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差點上了當。主因還是對自己的魅力過分有自信,不由羞愧交集。
  信陵君見他神色古怪,訝然道:“少龍不高興嗎?大梁人無不以能參加嫣然的晚會為榮呢!”
  項少龍正思忖是誰想布局害他,聞言苦笑道:“我都是不去為妙,以免分了心神。”
  信陵君笑道:“不要那么緊張,也切莫以為嫣然會這么容易就對你動了春心。你今天妙論連篇,所以引起她少許興趣吧了!若不去反會惹起別人怀疑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剛才君上說找人送我去,難道君上自己不去嗎?”
  信陵君唉聲歎气道:“她邀我只是禮貌上不得不如此,目標仍只是你,去吧!錯過了嫣然的晚會,我也要為你惋惜呢!”
  其實項少龍亦不知多么渴望可以再見到這風格獨特的美女,今天的离開是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這時既有信陵君的推波助瀾,把心一橫道:“我自己去便可,順便亦可隨處逛逛。”
  信陵君笑著答應了。
  項少龍回到彩云閣時,趙倩和趙雅兩人正在大廳閒聊,見他回來,自是笑靨如花,非常高興。
  他見趙倩在座,不敢說出信陵君剛才那番話,怕嚇坏了這柔弱的公主。
  雅夫人會意,笑道:“來!公主!讓我們一齊侍候項郎入浴!”
  趙倩雖不介意和項少龍親熱,甚至讓他動手動腳。但卻從未試過裸裎相對,立時俏臉飛紅,駭然逃去。
  雅夫人半真半假,扯著他到了浴池。
  項少龍和這動人的美女鴛鴦戲水時,把信陵君要他刺殺魏王的事說了出來。
  雅夫人身体變冷,雖有小昭等八女不斷傾進熱水,仍于事無補,失色道:“后天那么快!怎辦才好?”
  項少龍道:“刺殺魏王之事自然万不可行,無論成功与否,我也休想活命,所以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如何盜了《魯公秘錄》,然后全体安全逃去。”
  雅夫人愁眉不展道:“你倒說得輕易,這是魏人勢力最強大的地方,魏王和信陵君均有嚴密防范,真是寸步難行,怎逃得出去呢?”
  項少龍緊摟著她,香了下她臉蛋后道:“放心吧!信陵君裝模作樣,亦要讓你和成胥离去,否則我便拒絕執行他的刺殺行動,問題是你們怎樣可避過他的追截,更可慮是說不定他會瞞著我,私下把你們押送往別處去。”
  雅夫人埋首入他怀里,顫聲道:“他定會那么做的。而且人家怎舍得离開你呢?要死便死在一塊儿好了。”
  項少龍道:“這次輪到我不許你說這個‘死’字,信任我吧!”頓了頓道:“雅儿是偷情報密件的高手,今次專程來偷《魯公秘錄》,不會事前全沒有計划過吧!”
  雅夫人道:“當然有計划過呢!只沒有想到是個陷阱吧!我根据郭縱得來那畫有云梯制法的殘卷,配制了一個帛卷,只要能把真正的《秘錄》偷出來,由我和小昭等八人一齊動手,有把握把卷首的一大截摹制出來,包保維肖維妙,若信陵君查卷時只看卷首的一截,絕發覺不到給我們動了手腳,不過卻最少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行。”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既是如此,不若你盡一晚的時間,粗略臨摹卷首的一截,然后把其他部分割了下來,駁上空白的假卷,那便更有把握將信陵君瞞過了。”
  雅夫人歡喜得摟緊了他,獻上香吻,贊歎道:“雅儿真蠢,這么好的方法都想不到。”旋又滿怀愁苦道:“可是怎樣才可离開魏國呢?若信陵君把你和倩儿留下,我們縱然成功逃掉都沒有用。”
  項少龍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定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雅夫人俏目發亮道:“天無絕人之路,兩全其美,項郎的說話既新鮮又動听,雅儿愛煞你了!”
  項少龍莞爾道:“現在讓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碰上烏卓,此人智勇雙全,又熟悉魏國的形勢,定可想出妥善之法。今晚我要赴紀嫣然的晚會,到時我會偷偷溜回來,快告訴我秘道的入口。”
  兩人再商議了一回細節后,項少龍帶齊裝備,出門去了。
  才步出信陵君府,來到街上,一個人撞了過來道:“兵衛認得我嗎?”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覺非常面善,好一會才記起是少原君手下的著名家將,与被他殺死的徐海齊名的蒲布,喜道:“原來是蒲布兄。”
  蒲布把他拉進一間食館去,坐下后低聲道:“我們中大部分人都對少原君心灰意冷,更不愿留在陰險難靠的魏人中苟安偷生,希望能跟隨兵衛,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項少龍皺眉道:“可是現在我是自身難保,趙魏均不是我容身之所,你們跟著我,恐怕連性命都要賠掉。”
  蒲布道:“我們共有四十八人,都是最有膽色不畏死的人,早想過各方面問題,才下決心追隨兵衛。只看兵衛這种斤斤顧及我們的態度,我們便心甘情愿為兵衛賣命。以兵衛的人材,遲早可大有作為,請收容我們吧!”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們不是住在信陵君府嗎?”
  蒲布道:“我們一部份人隨少原君住在府內,有些則暫居在附近一所行館,現在只等兵衛的指示。”
  項少龍有過教訓,暗忖暫時仍不能這么信任此人,和他定好了聯絡的方法后,道:“你們是否全是趙人?”
  蒲布搖頭道:“什么國的人都有,兵衛放心吧!我們是真心敬服你的為人和兵法,絕無异心。”
  項少龍道:“好吧!你先回行館,靜候我的命令。”
  蒲布大喜而去。
  他前腳剛去,烏卓便坐入他位子里。
  項少龍大喜,忙和烏卓密議對策。
  和烏卓分手后,太陽仍在西牆之上,他見時間尚早,順步依地圖指示,來到那風橋處,果然橋如其名,寒風呼呼,過橋的人很少,且都匆匆來去。
  橋的兩端均為樹林,房舍稀少,非常僻靜,是動手殺人的理想地方。
  照道理龍陽君或囂魏牟實不用多此一舉,要布局在這里殺他,另一個仇人少原君亦不會蠢得坏他舅父的大事,究竟是誰人要騙他到這里來呢?
  想到這里,好奇心大起,看准敵人尚未來到,先一步躲到橋底下,又利用鉤索,把自己緊附在橋底處,那樣就算有人查探橋下,一時亦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項少龍耐心等待著,到過了約定的時刻,密集輕巧的足音在橋上響起,似乎敵人都沒有穿著鞋子。
  項少龍心叫好險,若自己真以為佳人有約,這次便定要吃大虧了。
  有人在上面叫道:“鉅子!項少龍怕不會來的了,到此的路上連人影也看不到。”
  橋下的項少龍嚇了一跳,難道是趙墨的領袖嚴平來了?
  一把雄壯的聲音道:“這小子怎能識穿我們的陷阱呢?真是奇怪!”
  項少龍認得不是嚴平的聲音,但卻更感頭痛,上面這班人不是“齊墨”便是“楚墨”,想不到他們消息如此靈通,竟猜到鉅子令在自己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先前那人道:“鉅子!現在應怎辦才好呢?”
  那鉅子冷笑道:“他以為躲在信陵君府我們便找不到他嗎?別人怕信陵君,我符毒怎會怕他呢?”
  他那手下低聲道:“听說后天他便要赴魏王的晚宴,龍陽君和囂魏牟必不會放過他,所以若要動手,只有今晚和明晚了。”
  符毒沉吟半晌后道:“我們還要預備一下,就明晚動手吧!若可以的話,順手把信陵君也宰掉,那日后我們大楚對付起魏人時,會輕松多了。”
  項少龍暗慶自己來了,听到了這個大陰謀,同時亦知道來的是楚墨,不禁心中感謝著老天爺。
  對方既有內應,自然深悉信陵君府的形勢和防守力量,還敢進入府內殺人和搶東西,顯然實力惊人。但現在既知對方陰謀,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第三章 舌戰群雄

--------------------------------------------------------------------------------

  項少龍來到紀嫣然的雅湖小筑時,門前早停著十多輛華麗的馬車,比今午的陣仗更是盛大。
  他把名字報上門衛后,今早見過的其中一位俏婢迎了出來,引著他繞過今午見到紀嫣然的樓舍,提著燈籠在前引路,穿過一條林間小徑,眼前一亮,一間檐前挂滿彩燈的大平房呈現眼前,隱有人聲傳出。
  項少龍忍不住問那俏婢道:“今晚還有什么客人?”
  俏婢淡淡答道:“今晚都是小姐特別邀來的貴客,除了項先生今天曾見過的韓非公子、鄒衍和囂魏牟三位先生外,還有龍陽君、徐節大夫和白圭將軍。”
  項少龍倒吸了一口涼气,這紀嫣然的臉子真大,白圭正是平原夫人要改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龍陽君則是魏王身旁的大紅人,亦應約前來赴會,可見她在魏國的地位多么崇高。那徐節雖不知是何許人,當非無名之輩。
  旋又奇怪,龍陽君應是對女人沒有興趣的,來此既不是為了紀嫣然的美色,又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要折辱自己出气。
  說到學識,自己拍馬都追不上這些飽學之士,要他發言豈非立即當場出丑,不由心儿忐忑急跳。
  步入廳內時,只見擺開了一桌筵席,女婢所說的人全到了,都靠著軟墊,舒适地圍桌坐在地席上。
  另兩位美婢迎了上來,為他解下外衣,脫去靴子,幸好這是寒冬時分,厚厚的綿衣覆蓋下,除非伸手触摸,便不會發覺他衣內的裝備。
  室內燃著了火坑,溫暖如春。
  龍陽君還是那副“酥媚入骨”的樣儿,還主動向他介紹其他人。
  那白圭年紀最大,看來不會少過五十歲,但非常強壯,兩眼神光閃閃,予人非常精明的印象。并且對項少龍神態傲岸,只冷冷打個招呼,便和身旁典型儒生模樣的大夫徐節交頭接耳,自說私話。
  項少龍的座位設在韓非和鄒衍的中間,韓非旁的位子仍空著,顯是紀嫣然的主家位,接著依次是龍陽君、白圭、徐節和囂魏牟。
  項少龍見不用和囂魏牟面面相對,心中舒服了點。
  鄒衍對項少龍相當冷淡,略略打個招呼后,逕自和同是齊人的囂魏牟交談,再沒有理睬項少龍。
  反是韓非因項少龍今午仗義執言,對他很有好感,雖拙于言辭,仍使項少龍在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絲溫暖。
  紀嫣然這時才出現,一身雪白羅衣,艷絕的容光,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那龍陽君都不例外,看得目瞪口呆,囂魏牟更差點淌出了口涎來,韓非則脹紅了臉,總之神態雖不一,但卻都被她吸攝著心神。
  紀嫣然含笑環視過眾人,黑白分明而又帶著朦朦朧朧的眸子神光到處,連項少龍都涌起銷魂的感覺,她的身体帶著浴后的香气,更是引人遐想。
  她才坐下,便笑著道:“先罰項先生一杯,日間怎可未終席便离開呢?”
  眾人立即順著她的意思起哄。
  當下自有俏婢斟酒和奉上美食。
  項少龍欣然和她對飲一杯后,紀嫣然那對勾魂攝魄的翦水雙瞳滿席飄飛,檀口妙語連珠,使与席者無不泛起賓至如歸的感覺,不過她似乎對韓非、鄒衍和大夫徐節特別看重,對他們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點,反不大著意項少龍和囂魏牟這對大仇家。
  事實上項少龍對他們所談的風月詩辭歌賦,真的一竅不通,想插口表現一下亦有心無力。
  吃喝得差不多時,在眾人的力邀下,紀嫣然使人捧來長簫吹奏了一曲。
  項少龍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調,只知她的簫技達到了全無瑕疵,登峰造极的化境,情致纏綿,如泣如訴,不由像其他人般完全投入到簫音的天地里,听到如痴如醉。
  紀嫣然一曲奏罷,讓各人誠心贊許后,嫣然一笑,向囂魏牟道:“囂先生請恕嫣然無禮,斗膽向先生請教一個問題。”
  囂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間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討好紀嫣然,爭取好感,說話斯文多了,柔聲道:“只要出自小姐檀口,什么問題囂某也樂意回答。”
  紀嫣然嬌媚一笑道:“人与禽獸的不同,在于有無羞恥之心,先生認為如何呢?”
  眾人知道今次晚宴的戲肉開始了,都停止了飲食,靜聆兩人的對答。
  項少龍來前還以為紀嫣然會對他另眼相看,刻下見到紀嫣然對自己愈來愈冷淡,正想著怎么找個借口,好溜回去把《秘錄》偷出來,讓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們的對話。
  囂魏牟顯是有備而來,笑道:“小姐怕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說人和禽獸全無分別,只不過在一些本質例如求存,生育上全無二致吧!所以禽獸亦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例如禽獸便不會說謊騙人,比我們真誠多了,故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誠,才能盡情去享受生命。”接著向項少龍冷哼道:“項兄對小弟這番說法,又有什么高論呢?”
  項少龍這時正想著楚墨的符毒,聞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沒有什么意見。”
  眾人包括紀嫣然在內,均為之愕然,露出輕蔑之色。
  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辯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話,也辯答不了。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紀嫣然,泡湯或受窘也沒什么大不了。
  大夫徐節不屑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囂先生所言大有問題,人和禽獸的不同,正在于本質的不同。人性本善,所以才發展出仁者之心;禽獸為了果腹,全無惻忍之心,肆意殘食其他禽獸,甚至同類都不放過。若人不肖至去學禽獸,還不天下大亂嗎?”
  囂魏牟這大凶人,給這崇尚孟子學說的儒生如此搶白,那挂得住臉子,冷冷道:“人不會殘殺其他動物嗎?徐大夫現在吃的是什么呢?”
  徐節哈哈一笑道:“這正是茹毛飲血的禽獸和我們的分別。而且我們吃的只是蓄養的家禽,禽獸懂得這么做嗎?”
  囂魏牟顯然不是此人對手,一時啞口無言。
  徐節旗開得胜,在紀嫣然前大有臉子,矛頭指向韓非道:“韓公子的大作,徐節也曾拜讀,立論精彩,可惜卻犯了令師荀況的同一毛病,認定人性本惡,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專以刑法治國,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華,竟誤入歧途至此,實在令人惋惜。”
  韓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節如此不客气,對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評,心中有气,雖滿腹高論,但愈气下更是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龍陽君、白圭、鄒衍均臉現冷笑,“欣然”看著他受窘。
  紀嫣然則蹙起黛眉,既有點為韓非難堪,又對他的張口結舌頗為不耐。
  項少龍這旁觀者,忽然明白了紀嫣然舉行這晚會的背后意義;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國的良方,所以才會對韓非另眼相看,并找來魏國的重要人物,好讓他們接受新的學說和思想。
  徐節見韓非毫無反辯能力,更是趾高气揚,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樓,必先固根基,沒有了根基,樓房便受不起風雨,這根基正是先圣賢人立下的典范。”
  這些話正是針對韓非提出不認為有一成不變的治國方法的主張。韓非認為沿襲舊法便如守株待兔,所以不應墨守成規,而要針對每一時期的真實情況采取相應的措施。這想法當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進步,只恨韓非沒有那种好口才說出來。
  項少龍見韓非差點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沖口而出道:“廢話!”
  話才出口才知糟糕,果然眾人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徐節更是不屑地看著他冷笑道:“項兵衛原來除了帶兵打仗外,對治國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聞高論。”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著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顏面掃地,硬撐道:u時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車戰為主,現在卻是騎、步、車不同兵种的混合戰,可知死抓著以往的東西是不行的。”
  紀嫣然失望地歎了一口气道:“項先生有點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論點了,他說的是原則,而不是手段,就像戰爭還是戰爭,怎樣打卻是另一回事。”
  龍陽君嬌笑道:“項兄你劍術雖高明,但看來書卻讀得不多,現在我們和韓公子爭論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別呢!”
  徐節朗聲頌道:“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頓了頓又念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以格。”
  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國之道,必須從道德這根本做起,才可教化群眾,使國泰民安。与法治者的著眼點完全不同。
  項少龍大感沒趣,覺得還是趁机會早點离去較妥當點。什么為政以德,自己連個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早走早著,以免出丑,站了起來施禮告辭。
  眾人為之愕然,想不到尚未正式入題,這人便臨陣退縮。
  紀嫣然不悅地看著他道:“若項先生又像日間般才說了兩句便溜掉,嫣然會非常不高興的。”
  龍陽君還未“玩”夠他,怎舍得讓他走,亦出言挽留。
  項少龍心道我理得你紀嫣然是否高興,橫豎對她來說,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陪客,正要不顧而去,忽地發覺韓非正輕扯著他的衣袖,心中一軟,坐了下來。
  紀嫣然喜道:“這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項先生似乎刻意壓抑,不肯表達自己的想法,嫣然真的很想得聆高論呢!”
  項少龍心中苦笑,你紀小姐實在太抬舉我了,我比起你們來,實只是草包一個,那有什么料子抖出來給你听。
  徐節今晚占盡上風,暗慶說不定可得美人青睞,那肯放過表現的机會,步步進迫道:u項先生認為法治和德治,究竟孰优孰劣呢?”
  項少龍見他眼中閃著嘲弄之色,心中有气,豁了出去道:“不是孰优孰劣的問題;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問題。德政純是一种理想,假設天下間只有圣人而無奸惡之徒,那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人人奉公守法。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這也永遠不會成為事實,所以我們須要一种人人都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標准,去管束所有人,讓他們遵守,做到了這點后,才再談仁義道德、禮樂教化,我的話就是這么多了。”
  眾人齊齊為之一怔,這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對那時代的人來說,卻比韓非子的法治理論更徹底和更新鮮。
  紀嫣然的俏目亮了起來,重新仔細打量項少龍,咀嚼他的話意。
  韓非亦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覺地點著頭。
  鄒衍亦沉吟不語,似乎想著些什么問題。
  徐節當然不會這么易被折服,不過再不敢輕視對手,正容道:“假若一個國家只靠刑罰來維持,那豈非掌權者便可任意以刑法來欺壓弱者呢?”
  白圭道:“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這乃為君至道,若上自好刑,人民會變成什么樣子呢?項先生請指教。”
  項少龍哈哈一笑,深深望了紀嫣然一眼后,才向白圭和徐節道:“這只是法治不夠徹底吧了!把治權全交在君主手里,假若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天子..嘿..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例如任何人無故殺人,都要受刑,那誰還敢隨便殺人?我并沒有說不要仁義道德,那是任何法律后面的基本精神,如此法治德治結合為一,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絕對的權力,只會使人絕對的腐化。”
  當他說到“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時,紀嫣然“啊”一聲叫了起來,而韓非雙目亦立即閃亮,其他各人連囂魏牟在內,都露出惊詫駭然的神色。尤其最后那兩句,更若暮鼓晨鐘,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窩處。
  對生活在這君權至上時代的人來說,這确是石破天惊的說法。
  項少龍暗忖自己的料子就是那么多,再說下去只是講多錯多,長身而起道:“在下已把心中愚見,全說了出來。嘿!我還有急事待辦,告辭了!”
  紀嫣然皺眉怨道:“先生才說到精彩處,這就要走了嗎?是否討厭嫣然呢?”
  鄒衍硬把他拉得坐回席上,笑道:“項兵衛把我說話的興趣也引出來呢!鄒某想請教這种徹底至連君主也包括在內的法治,如何可以行得通呢?”
  龍陽君道:“項兄的治國之道,比我們所說的仁者之政更理想呢!”
  囂魏牟冷笑道:“也更不切實際!”
  項少龍苦笑道:“是的!現在還行不通,但卻是朝著這方向發展,終有一日,會出現立法、執法和行政三權分立的局面。君主都是由人民選出來的,到那時才會有..嘿..法國大..噢!不,真正的博愛、平等和自由。”
  他差點便沖口說出法國大革命來,幸好口收得快,吞回肚里去。
  他這番話更是石破天惊,眾人一時都消化不了,對于長期生活在君主集權制的人來說,這是多么難以接受的想法,但又是非常刺激和新鮮。
  項少龍見各人眉頭大皺,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离座而起,立即遠离席位,施禮道:“小子胡言亂語,各位請勿擺在心上。”掉頭便走,連紀嫣然喚他也不理了。
第四章 偷天換日

--------------------------------------------------------------------------------

  項少龍回到信陵君府時,耳朵似還听到紀嫣然的呼喚聲。
  當每一個往訪她的客人都用盡一切方法希望能留下不走時,他卻剛好相反,仿佛怕給她纏著般溜之大吉。
  不過此女确是風格獨特,初聞她的才艷之名時,還以為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型,或拒人于千里之外崖岸自高的絕世美人。見面后才知道她其實充滿著對生命的熱情,不斷在尋求真理,渴望著有識見的人能找出治國的良方,甚或真的還在找尋著心目中完美的夫婿。
  但那卻絕不可以是他項少龍。
  現在的他既無時間亦不适合和任何女人發生關系。他要把所有精力去保護拯救雅夫人和趙倩主婢等人,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若因別的美女分了心神,鑄成恨事,他定會抱憾終身。
  他雖然風流成性,但卻有強烈的責任感,何況他深愛著這些嬌嬈們。
  借著府內透出的燈火,他繞了個大圈,借工具爬上了信陵君府背靠著的險峻后山,然后輕松的潛入府內,迅若□貓地來到一座樓房旁的樹頂處。
  這是屬于信陵君府內宅的范圍,守衛森嚴,不時可見著惡犬的巡衛,一組一組巡邏著,幸好他身上洒了雅夫人帶來的藥粉,否則早躲不過這些畜牲靈敏的鼻子了。
  時近亥時之末,即晚上十一時許,小樓仍有燈光透出來,不知是什么人仍未入睡。
  据雅夫人說這應是信陵君家眷居住的地方,假若樓下有人,他便很難不動聲息的進入秘道里了。
  滿心焦慮地等了大半個小時后,他終于耐不住性子,決定冒險一試,因為臨摹需時,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他舉起手上的寶貝,發動机括,索鉤破空飛去,橫過三丈的空間,輕巧地落在屋脊處,緊扣在那里。
  接著飛鳥般滑去,悄無聲息來到屋檐之上。看准了落腳處,他翻到了屋瓦下二樓被欄干圍著的露台上,掩到窗外,往樓內望去。
  那是個陳設華麗的房間,除了帘幔低垂的矮榻外,還有梳□銅鏡等女儿家閨房的東西,燈火明亮,床內傳來男女歡好的呻吟和喘息的聲音。
  項少龍心道:這處既是秘道的進口,住的自是信陵君信任的人,說不定就是他的嬌妻愛妾,信陵君若要人侍寢,大可把這里的女人召去,不用“遠道”來此,難道是他的妻妾在偷男人嗎?
  不過這時無暇多想,待要翻往下層,下方人聲傳來,一組巡衛來到樓下,竟停了下來,低聲說話。
  項少龍心中叫苦,等了一會,下面的人仍未有离去的意思,猛一咬牙,拔出一枝飛針,由窗縫中伸進去,輕輕挑開窗閂,把窗拉開,翻進房內。
  一陣風隨著卷入房內。
  項少龍暗叫不妙,尚未關上窗子時,一把男人的聲音在帳內道:“枝春你定是沒有把窗子關好,看!那窗打了開來哩!”
  聲音熟悉,竟然是少原君。
  叫枝春的女子訝道:“沒有理由的,讓我去把它關了,天气真冷!”
  項少龍大吃一惊,這個房間雖大,卻沒有藏身之地,那矮榻离地不足一尺,想鑽進去也辦不到,人急智生下,滾到蜡燭之旁,伸手把燭蕊捏熄。
  那枝春剛坐了起來,“啊!”一聲叫道:u吹熄了蜡燭哩!”
  項少龍那敢遲疑,躡足來到門處,試推一下,應手而開,心中大喜,在枝春移動的聲音掩蔽下,閃了出去,順手掩門。
  外面是個無人的小廳,一道樓梯,通往樓下,另外還有兩個房間。
  驀地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項少龍魂飛魄散,箭步前沖,及時躲到廳內一幅屏風之后。
  這時一位全身赤裸的艷女,由房內走出來,年紀絕不超過二十,長相清秀,肌膚嫩白,胴体丰滿,非常迷人,走動時雙峰搖顫跌□,生出強烈的誘惑力。
  枝春風情万种地朝屏風走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腳下放著的正是尿盂夜□等方便之物,忙由屏風另一邊閃了出去,伏在地上,以免被燭光照出了影子,此時枝春剛步入屏風里,一出一入,剛好看他不著。
  項少龍暗叫好險,匍匐著爬到樓梯處,在屏風內咚咚聲響時,往下面走去。
  剛到樓梯轉角處,下方人聲傳來,最少有四個男人的聲音。
  項少龍呆在轉角處,心中叫苦,假若今晚偷不到《秘錄》,那便慘了。
  他轉過彎角,由樓梯處探頭往下面的大廳望去,只見四名武士圍坐席上低聲閒聊,自己若走下去,無論如何小心,亦休想瞞過他們,急得他差點要□胸頓足。
  無限焦急中,樓上枝春清脆的聲音傳下來道:“還有人在嗎?”
  有人應了一聲,往樓梯走來。
  項少龍暗叫不好,今趟是前后均無去路,給夾在中間,把心一橫,拔出一枝飛針,全神貫注著向樓梯走來的武士,同時貼入牆角里,不教對方隔遠便看到自己。
  那人邊走邊應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項少龍恍然,那枝春是少原君由趙國帶來的兩名姬妾之一。
  那武士來到樓梯口,猛地和項少龍打了個照面,“啊!”一聲叫了起來,竟是与蒲布齊名的另一家將高手劉巢。
  項少龍本要擲出飛針,見到是他,連忙收手。
  枝春的聲音傳下來道:“劉巢!什么事。”
  劉巢惊魂甫定,和項少龍交換了個眼色,應道:“沒什么!剛見到有只耗子走過,嚇了一跳。”
  女人最怕是這些小動物,枝春亦不例外,顫聲道:“少君肚子餓了,小盈她們又睡了覺,麻煩你們到膳房使人弄些酒菜來。”說完逃命般回房去了。
  劉巢湊了上來,低聲道:“我們正在談起兵衛,兵衛到這里有什么事,我們怎樣才可幫上忙。”
  項少龍把心一橫,告訴了他盜取《秘錄》的事。
  劉巢見項少龍如此信任他,大喜道:“兵衛請稍等一下!”
  回去向其他三人打了個招呼后,才請項少龍出來。
  項少龍先吩咐其中一人往膳房打點酒菜,然后在廳內仔細搜索,最后由廳搜到房內,才在一張榻下找到了地道入口的暗門。
  劉巢道:“兵衛放心下去吧!我們給你把風!”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最好你和我一起下去,必要時可由你把那東西放回原處。”
  劉巢欣然答應,合力抓著銅環,掀起石板,走下了十多級石階,來到秘道里,只見一方通往信陵君內堂的方向,另一端卻通往后山處,顯是可安全逃离信陵君府的秘道,因為誰也不會想到那險峻的石山竟有逃路。
  劉巢取來一個燈籠,照亮了地道后,兩人朝信陵君寢宮的方向推進。
  來到另一道往上通去的石階時,項少龍停了下來,仔細觀察敲打地道的牆壁,發現了其中一面牆壁內另有玄虛。
  兩人試著推推,牆壁紋風不動。
  項少龍靈机一触,逐塊石磚檢查,終發現其中之一特別突出了少許來,試著用力一拉,石磚應手而出,露出里面的鎖孔。
  兩人大喜,項少龍取出開鎖工具,依雅夫人傳授的方法,不一會把鎖打了開來。
  當門推開時,在燈籠照耀下,兩人看到眼都呆了,原來竟是座藏寶庫。
  廣大的地下石庫里放了十多箱珠寶珍玩,其中兩箱打了開來,在燈火下玉器金銀閃閃生輝,眩人眼目。
  項少龍沉聲道:“切不要把這事告訴其他三個人,到我們有方法离開大梁后,才順手偷走几件作盤川,記著万勿妄起貪念,否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到時連命也要丟掉了。”
  劉巢亦是英雄人物,給他提醒,心中凜然道:“兵衛教訓得好!劉巢知道了。”同時涌起對項少龍不為寶物所動的尊敬。
  項少龍迅速搜索,好一會才在牆角的暗格發現了一個更隱密的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鐵盒,打開一看,正是用重重防腐防濕藥布包裹著的《魯公秘錄》。
  翻卷一看,項少龍放下心來,因為這圖卷的絲帛已舊得發黃,兼且長達十多丈,又厚又重,換了他是信陵君,也不會每次檢查均要由頭看至尾,所以他的計划是絕對可行的。
  略略一看,只見其上畫滿各類攻防工具的圖樣,又詳細注明材料的成分和制法的程序,令人歎為觀止。
  時間無多,兩人匆匆离去。
  項少龍一覺醒來,雅夫人和八婢仍在辛勤臨摹,是時天仍未亮。
  雅夫人早把假卷和一截真卷駁好,又以礦物顏料把卷邊染黃,弄得維肖維妙,不愧仿摹的專家。
  項少龍要趁夜色行事,取過只有開頭一截是真貨的《秘錄》,輕輕松松送回了地下密室內,這本來絕難辦到的事,因有劉巢等的幫助,變得輕而易舉起來。
  回到雅夫人處時,天已微明,雅夫人等累得筋疲力盡,上榻休息。
  項少龍摟著她睡了一覺,直到信陵君派人來找他,才匆匆梳洗往見。
  信陵君看來亦是一夜沒睡,不知是否故示親切,在內進的偏廳接見他,坐下后笑道:u為了你的事,昨晚我一夜沒睡,終于想出了妥善的安排。”
  這時有美婢來奉上香茗,信陵君吩咐道:u我有事要和兵衛商量,所有人都不得踏進這里來!”
  美婢領命去了。
  信陵君順口問道:“昨晚有沒有打動嫣然的芳心,听說龍陽君和囂魏牟都應邀去了。”
  項少龍歎道:“不要說了!那种聚會那有我插口的余地!”
  信陵君不同意道:“才不是這樣,你的想法很有創造性,譚邦便很欣賞你呢!”
  項少龍暗忖欣賞我有啥用,還不是給你做成功的踏腳石和犧牲品。
  信陵君見他默然不語,順口道:“少龍吃過早點嗎?”
  項少龍一摸肚皮,搖了搖頭。
  信陵君叫道:“人來!”旋又拍額歎道:u我真糊涂,剛把人赶走了,你坐一會,讓我吩咐人把早點弄來。”起身出外去了。
  項少龍大喜,跳了起來,第一個目標便是潛入內進,那像個辦公的地方,放滿了卷宗一類的東西,旁邊有道側門,外邊是個大天井,天井后看來是浴堂一類的地方。
  時間無多,他推開側門,果然是信陵君的寢室,匆匆看了一眼,自然發現不了地道的入口。
  他急步搶前,揭開榻底一看,地道進口赫然入目,奇怪的是有支銅管由地下伸出來,延往榻上,伸了出來,變成一個銅制的龍頭,有若床頭的別致裝飾。
  項少龍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回到內廳,這時信陵君剛好回來,笑道:“早點立即奉上,來!讓我告訴你我的計划吧!”
  項少龍心中想的卻是那枝銅管,分明是通往地道和密室的監听器,里面的聲會由銅管傳到信陵君床端的龍頭去,設計巧妙。幸好昨晚他沒有上床睡覺,自己的行動才未曾被他發覺。
  信陵君道:“我會使人假造文書,今天送到大王處,讓趙雅和貴屬全体返回趙國,只留下你和趙倩兩人。趙雅是我邀來的客人,龍陽君也無權反對。”
  項少龍心道:你這只是自說自話,以你的權力,要放走他們只是舉手之勞。同時亦由此知道他實際上是半個人都不會放行,只是做戲給自己看。當下詐作大喜道:“那真好极了,不過可否讓他們早點走呢?”
  信陵君先臉現難色,才道:“假若這么小的事亦做不到,會教少龍小看我了,好吧!我會安排雅夫人等今午出城,与貴屬會合后立即起程,少龍放心好了。”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那趙倩的問題又怎樣解決?”
  信陵君道:“我會派人假扮她讓你送入宮去,再找隱秘地方把她藏起來,我信陵君向天立誓,無論事情成功与否,我也會把她不損毫發地送回趙國去。”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等若他有人質在手,不虞他項少龍不依照吩咐行事,就算失敗遭擒,也不敢把他供出來,确是老謀深算之极。
  這時早點送到。
  信陵君看著他吃東西,笑道:“少龍滿意這些安排嗎?”
  項少龍扮作十分感激道:“非常滿意,到時我一定不會有負所托!”
  信陵君像已成功了的開怀大笑,他見項少龍不反對他扣留起趙倩,還以為他完全信任自己,對項少龍亦疑心盡去。
  兩人各怀鬼胎時,下人來報,紀嫣然來找項少龍。
  兩人同時發怔,紀嫣然竟會上門來找男人,這真是天大奇事。
  信陵君雙目射出強烈的嫉忌之色,以干咳掩飾道:“少龍你去見她吧!說不定她看上了你呢!”
  項少龍卻是眉頭大皺,他今天有無數事等著去做,全是与生死有關的重要大事,無論紀嫣然的吸引力多么大,他亦不可把時間耗在她身上。
  思索間,隨著下人來到外宅的客廳里。
  紀嫣然外披一件白毛裘,嫻雅恬靜站在一個大窗旁,看著外面的園林美景,連一個隨從都沒有。
  廳內闃無一人,但所有后進的出入口和側門處都擠滿爭著來偷看她風采的府衛和婢女下人。可見她的吸引力,便像二十一世紀娛樂圈的超級巨星,幸好這時還未有簽名這回事,否則她的玉手必定忙個不了。
  項少龍來到她身后,低聲道:“紀小姐!”
  紀嫣然优美地轉過身來,朝他甜甜一笑道:“可以騰點空閒時間嗎?”
  看到她笑臉如花,項少龍硬不下心腸斷然拒絕她,點頭道:“若只是一會儿,便沒有問題。”
  紀嫣然听到只是一會儿,幽怨地橫了他一眼,輕輕道:“那隨嫣然來吧!”領先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心中奇怪,這美女究竟要帶自己到那里去呢?
  馬車由信陵君府的大門開出,朝東馳去。項少龍偷看了她美麗的側面,不施半點脂粉,美靨洋溢著青春的光輝,嬌軀香噴噴的,誘人至极。
  紀嫣然忽地念道:“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嫣然還是首次听到這么一針見血和富有智慧的話,先生真有勇气。昨夜你走后,所有人包括嫣然在內,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嫣然一夜沒睡,反覆思量先生說過的每一個字,并想著先生說這話時那深信不疑的神采。”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真叫無心插柳。可是自己那有時間和她談情說愛。
  紀嫣然臉容冷了下來,淡淡道:“項先生為何會和信陵君來見嫣然呢?”
  項少龍很想說這只是信陵君的安排,不關他的事。但怎忍心如此傷害這絕世美人儿,歎道:“紀小姐會如此逐個詢問慕名來訪的客人嗎?”
  紀嫣然亦輕輕一歎,柔聲道:“項先生是第一個令嫣然想問這問題的人,坦白告訴嫣然:她是否令你生厭,所以每次都急著要走,現在又想著怎樣离開這輛馬車呢?”
  白了他一眼后續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那么測不透的人,說話都藏在心底里,迫得沒有法子才露上半手。嫣然多么希望能和你秉燭夜談,暢所欲言呢!”
  項少龍放下心來,看來她仍未愛上自己,只是生出好奇之心,希望多知道點他的想法。當然,若此刻他發動攻勢,把二十一世紀的精彩理論揀几個出來取悅她,說不定便可占得花魁,奪取芳心。只歎刻下真是有心無暇,還要快點聯絡上烏卓和蒲布,安排逃出大梁這迫在眼前的急事。
  馬車停了下來。
  項少龍愕然往車窗外望去,原來到了一塊林中空地處,四周靜悄無人。
  紀嫣然伸出纖美的玉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頭,眼中异采連閃道:“若還覺得嫣然并不討厭,便下車吧!”
  項少龍更是糊涂,討厭她与否和下車有什么關系呢?
  禁不住她連番催促,茫然步下馬車去。
  紀嫣然向駕車的大漢道:“你躲到遠處去,半個時辰后才可回來。”
  大漢領命去后,紀嫣然脫下白毛裘,露出內里的武士勁服,項少龍登時眼前一亮,目定口呆地看著她身上無限美好的曲線和威風凜凜的英姿。
  紀嫣然拔出腰間佩劍,嬌笑道:“項少龍!我是奉大王之命來把你殺死的,應戰吧!”
  項少龍愕然道:“小姐說笑了!”
  紀嫣然臉寒如冰,秀眸射出銳利深刻的光芒,嬌哼道:“誰和你說笑?看劍!”
  項少龍但見眼前盡是劍光,不敢怠慢,拔劍出鞘,“當!”的一聲架著這美女凌厲無比的一劍,只覺對方力道沉雄,毫不遜色于男儿的臂力,更使他震惊是對方的劍似帶著一种黏力,使自己無法展開劍勢。
  紀嫣然像變了頭雌豹般,又似鬼魅地倏退忽進,腰肢像裝了彈簧般有力地扭動著,把腰腕之力發揮盡致,劍勢則若長江大河,無孔不入地攻來。
  項少龍又气又怒,施出墨子劍法,苦苦守著,擋了十多劍后,才找到一個反攻的机會,一劍劈在對方劍鋒處。
  紀嫣然的臂力自然及不上項少龍,仗的只是劍法精微,教項少龍有力難施,這下給對方劈個正著,忙往后退去。
  紀嫣然嬌笑道:“終于肯露出真功夫了嗎?”
  項少龍被她先前一輪急攻,殺得招架乏力,雖說自己輸虧在失了先手,主因仍是對方劍法高明,更胜連晉半籌,這刻那還敢讓她,一劍當胸搠入,角度力道与時間均拿得無懈可擊。
  紀嫣然秀眸閃亮,在電光石火間側身讓開胸口要害,長劍由下而上,絞擊在飛虹劍上。
  項少龍差點寶刃脫手,大駭下橫移開去。
  紀嫣然劍光大盛,輕易地搶回主動,劍勢開展,颼颼聲中,奔雷掣電般連環疾攻,不教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机會。
  項少龍此時才真正体會到她為何可在魏國以劍術排名第二,實在胜過自己一籌,不過這只是純以劍法論,自己的長處卻是身体沒有任何部份不是厲害武器,今次若要活命,便不得不以奇招取胜。一邊運劍封架,极盡墨子劍法擅守的本領,另一方面暗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反敗為胜的妙法。
  紀嫣然愈打愈勇,每一個姿勢都是那么活力十足,既可怕又好看又誘人。
  這時項少龍不住后退,背脊撞到一棵大樹處。
  紀嫣然哈哈一笑,長劍吞吐不定間,忽然一劍抹來。
  項少龍橫劍掃擋。
  “當!”的一聲脆響,項少龍的飛虹應聲脫手飛出。
  紀嫣然呆了一呆,因為明顯地是項少龍故意甩手,讓她把劍劈飛,而她用猛了力道,身子不由往同方向扑傾過去。
  “砰!”的一聲,紀嫣然的粉臀已被項少龍飛起的一腳掃個正著,劇痛中不由自主往前仆跌,倒入厚軟的草地里。
  紀嫣然大駭翻身,正要借腰力彈起,項少龍已整個飛扑過來,壓在她動人的身体上,兩只大手鐵箍般抓著她手腕,立時使她動彈不得。
  項少龍笑嘻嘻湊下頭來,在离開三寸許處的距离看著她的秀眸,道:“不服气嗎?”
  紀嫣然全身放軟,松開了握劍的手,俏臉轉紅,愈發嬌艷明媚得不可方物,柔聲道:u嫣然怎會不服气呢?”
  項少龍臉色一沉道:“那你怎樣向你的大王交差呢?”
  兩人肢体交纏,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激□來回,偏又要說著這類敵對的話,項少龍真的不知是何滋味。
  紀嫣然完全放棄了反抗的軟躺地上,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道:“什么交差,嫣然不明白項先生你在說什么?”
  項少龍看著她打心底透出來的喜色,逐漸明白過來,憤然立起道:“原來你在騙我。”
  紀嫣然嗔道:“還不拖人家起來嗎?”
  項少龍气得差點不想理她。但終很難狠心對待這美女,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紀嫣然施禮道:“不要怪嫣然好嗎?若非如此,怎能試出你的蓋世..嘻..蓋世腳法,人家那處仍很疼呢!”
  項少龍苦笑搖頭,走去拾起飛虹劍,還入鞘內,掉頭便走。
  馬車回府途中,紀嫣然一副喜不自胜,得意洋洋的嬌憨神態,不住偷看著气鼓鼓的項少龍,溫柔地道:“項少龍你發怒的神態真好看!”
  項少龍為之气結,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想不到才藝雙全的紀才女也會騙人,還扮得這么像。”
  紀嫣然白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道:“你不奇怪為何人家想試你的劍法嗎?”
  項少龍挨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擺出個滿不在乎的樣子,失笑道:“你想看看項某人是否有資格做你的未來夫婿,是嗎?”
  紀嫣然抿嘴赧然道:“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尚未到那种地步,而你亦只是勉強合格吧了!”接著“噗哧”一笑道:“直到今天,你還是第一個入圍者,若你真想追求人家,嫣然可以盡量予你方便和机會。”
  項少龍暗忖此女真是妙不可言,皺眉道:u愛情是男女間一种微妙的感覺,發乎自然,那有像你這般諸多考較的。”
  紀嫣然秀眸閃著難以形容的采光,微笑道:“說得非常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嫣然知道你只是因某种原因扮作不喜歡人家,但你看人家的眼神卻透露出你內心的秘密。尤其剛才你把人家壓在草地上時,嫣然更清楚你對我的心意。”
  項少龍暗叫慚愧,又是啞口無言,只懂呆瞪著她。
  紀嫣然喜孜孜道:“究竟要回信陵君府,還是回嫣然的雅湖小筑?”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罵自己給她迷得失魂落魄,嚷道:“快轉左!”
  紀嫣然再發出命令,在抵達信陵君府正門前,轉入了另一條街去。
  項少龍道:“請在前面街口停下,我要落車。”
  紀嫣然發出命令后,幽怨地道:“項先生,紀嫣然真是令你那么毫不留戀嗎?”
  項少龍感到一陣神傷魂斷,歎了一口气后,湊到她小耳旁柔聲道:“小姐是項某人一生所遇到的女子中最動人的尤物。但時地上都太不适當了,很快小姐就會明白我的苦衷,忘了我吧!好嗎?”猛下決心,走下車去。
  剛站在街頭,紀嫣然掀帘喚道:“項先生!”
  項少龍暗歎一聲,移到窗旁。
  紀嫣然深深看著他,俏目閃動著智慧的采芒,容色平靜地柔聲道:“嫣然明白了,若有什么困難,記著紀嫣然會不顧一切來幫助你。”
第五章 長街血戰

--------------------------------------------------------------------------------

  項少龍在一間荒棄了的舊宅內見到烏卓。這生死与共,絕對可靠的戰友道:“我們已依你吩咐,在營地下打了一條地道通到營后一個山林里。又派人由地道穿過去,做了十多條木筏,密藏在一條接連大溝的小河旁的叢林中,順水而去,兩天便可抵達齊國南面邊境處。”
  項少龍大喜道:“雅夫人她們今天黃昏前會回到營地去,你教成胥裝模作樣,堅持明天才上路,那信陵君便不會提防我們了。”
  烏卓皺眉道:“那你如何混出城來呢?信陵君定會使人把你看緊。”
  項少龍道:“我絕不能离開,否則誰也逃不了。要憑那條地道把人撤走,最少要整個時辰才行。太陽下山你們便須立即行動,弄些假人以掩人耳目,所有戰甲馬匹和重型裝備都要留下來。到了齊境后再設法由牧民處買些馬匹,晝伏夜行,定可安然回到趙國去,總之秘訣就在隱秘兩個字,你當自己是馬賊就行了。”
  烏卓色變道:“那孫姑爺怎辦,我丟下你回去,主人定會要了我的命!至少我也要留下來陪你。”
  項少龍肅容道:“這是命令,你定要照我的話去做,沒有了你,成胥定成不了事。”接著放軟聲音安慰他道:“我絕不會不愛惜自己生命的,而且還有了周詳的計划,不但足可自救,還可帶走趙倩。”
  烏卓仍是搖頭。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坦然向他說出了整個計划。
  烏卓听罷沉吟了一會后,道:“孫姑爺若三個月內回不到趙國去,我烏卓便刎頸自盡,以報答孫姑爺比天還高的情義。”
  項少龍既感動又無奈,再商談了一些細節,分手后,通過巧妙的聯絡手法,找到了蒲布,密談一番后,施施然回到信陵君府。
  信陵君拉著他吃午飯,飯后項少龍到彩云閣見雅夫人。
  雅夫人早得到信陵君方面的通知,收拾好行囊,見他回來,不顧一切扑入他怀里,痛哭道:“沒有你,雅儿怎也不走!”
  項少龍大感頭痛,又哄又嚇,最后被迫說出了整個計划時,雅夫人知道這是他們唯一保命的方法,才含淚答應了。
  起程的時候到了。
  趙倩那邊三主仆亦是抱頭痛哭,一副生离死別的樣子,真是聞者心酸。
  在項少龍的再三催促下,翠綠翠桐兩婢才揮淚上路。
  信陵君親自陪他們出城,抵達營地時,成胥依足項少龍吩咐,堅持要待到明天才起程。
  項少龍詐作無奈地向信陵君打了個眼色,接受了成胥的提議。
  信陵君笑道:“放心吧!我特別調來了一營輕騎兵,明天清早護送他們回去好了。”
  項少龍早看到那在附近監視的魏兵軍營,只看規模便知兵力不少于二千人,心中暗笑下,和信陵君返城去也。
  兩人并騎而行,信陵君道:“由現在開始,少龍最好留在府里,一來養足精神,亦免得節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已派人把趙倩送往隱秘處藏好,好使少龍心無旁□,應付明天的宴會。”
  項少龍听得一顆心立時掉往万丈深淵里,若趙倩被他扣押了起來,自己豈非完全被這奸人控制?但他表面還要裝出感激的樣子。
  天啊!今后怎辦才好呢?
  信陵君若無其事地問道:“嫣然今早找你干什么?”
  項少龍這時想到的卻是若信陵君明早發覺雅夫人等全体溜掉,自會怀疑自己的真誠,那時會怎樣對付他和趙倩呢?聞言強顏一笑道:“我也不知找我做什么,東南西北扯著我說了一會后便走了。”
  信陵君暗忖:只要她沒有看上你便得了,再不說話。
  項少龍心情极坏,神不守舍地回到信陵君府,回到住處,把那四名艷婢赶走后,坐立不安,心焦如焚時,“卜”的一聲,一顆包著帛布的石子擲了入來。
  項少龍取下帛布,原來是劉巢的傳訊,大意說信陵君加派了人手監視他項少龍,所以不敢來和他見面,趙倩則被帶到平原夫人的住所軟禁起來,他們會緊密注意她,布底還畫了張簡單的地圖,指出平原夫人所在的建筑物。
  項少龍立時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趙倩還在府內,便不致一籌莫展。
  同時亦猜到信陵君不安好心,明天將會照樣把趙倩由平原夫人代他送入宮去,把自己當作了傻子和蠢蛋。
  此時天色漸暗。
  項少龍放開心怀,讓那四名美婢回來服侍他梳洗沐浴,再出外廳与信陵君共進晚膳,虛与委蛇一番。
  席間項少龍道:“今晚我想獨自一人練劍,最好不要派人來侍候我。嘿!沒有了雅夫人,那些婢女又那么動人,我怕一時忍不住就糟了!”
  信陵君不虞有他,笑著答應了。暗忖只要我多派人手監視,趙倩又在我手上,還怕你飛了去嗎?
  項少龍回到屋里后,立即在屋頂弄了個小洞出來,把索鉤射出,連接到附近一棵大樹處,才回到屋里,正要綁上木劍,敲門聲傳來。
  項少龍無奈下忙解卸裝備,走出房去,把門拉開,只見平原夫人艷光四射的俏立門外,以复雜無比的眼神深深的看著他。
  他心叫不妙,無奈下把她迎了進來。
  平原夫人輕移玉步,往他寢室走去。
  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榻上這時放滿見不得光的東西,怎能容她闖進去,人急智生下,搶前兩步,從后把她攔腰抱個正著。
  平原夫人嬌吟一聲,軟靠入他怀里,淚水岑岑流下臉頰。
  項少龍一生人從未試過有那么多女人為他流淚,一見便頭痛,把她扭轉身來,逗起她梨花帶雨的俏臉,扮作手足無措地道:“什么事!”
  平原夫人閉上眼睛,咬緊牙根,強忍著哭聲,只是搖頭,滿面凄然。
  沒有人比項少龍更明白她矛盾的心情了,既要狠心陷害他,讓他去送死,但又忍不住來見他,這是何苦來由!
  平原夫人扑入項少龍怀里,用盡气力抱著他,俏臉埋入他寬闊的胸膛里,不住飲泣。
  項少龍暗暗叫苦,給她這樣纏著,還怎樣去救趙倩,若楚墨那批苦行僧般的劍手殺到,自己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平原夫人平靜了點,咬著他的耳輪低聲道:“少龍!抱我入房!”
  項少龍差點要喊救命,那間房怎“見得人?”忙道:“夫人!不是要遲些才可以嗎?”
  平原夫人跺足嗔道:“人家要現在嘛!還不抱我進去?”
  項少龍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忽然門環再次叩響。
  兩人同時一呆。
  下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夫人,君主有急事請你立即去見他。”
  項少龍放下了平原夫人,扮作無奈地攤手歎了一口气。卻心知肚明是信陵君接到平原夫人來找他的報告后,怕乃姊感情用事,坏了大計,于是派人來將她請走。
  平原夫人先是泛起怒容,接著神色一黯,應道:“來了!”
  扑上前摟緊項少龍,獻上一個揉合了快樂、痛苦和袂別种种复雜情緒的火辣辣熱吻后,低頭推門去了,再沒有回過頭來。
  項少龍這時也不知應恨她還是愛她,但剛才的一吻,确使他有著永世難忘,銷魂蝕骨、愛恨難分的感覺。
  當項少龍來到平原夫人居住的大宅院時,趙倩凄涼無依的芳心正苦苦地想念著項少龍,他已成了這美麗公主的唯一希望。
  她一方面對項少龍有近乎盲目的強大信心;但又深恐他不知自已被軟禁在這里。兩個反覆交替的思想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時,形影不离地貼身看守著她的兩個健婦先后渾身一震,分別暈倒地上去,而軒昂俊偉的項少龍則傲然出現房內。
  趙倩大喜若狂,扑入了項少龍溫暖安全的怀里去,嬌軀劇烈地顫抖著。
  項少龍把她抱往由窗門看進來視線難及的角落,伸手便解她的綿袍。
  趙倩縱使對項少龍千肯万肯,但仍嚇了一大跳,暗怨這人為何在如此險境,還有興趣來這一套。
  剛想抗議時,項少龍愛怜地吻了她的香唇,繼續為她脫掉羅裙。
  趙倩給他靈活的手指拂過敏感的嫩膚,弄得又痒又酥軟,六神無主時,才發覺項少龍已解下背上的小包裹,為她只剩下綿布內衣的動人肉体穿上一套耐寒的厚暖衣□,再加蓋一件黑色的護甲背心。
  項少龍蹲了下來,再為她換上遠行的靴子。
  趙倩感動得熱淚盈眶,心中充滿著幸福和感激,這時就算為項少龍而死,她亦是心甘情愿。
  一切停當,項少龍站了起來,像抱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般緊擁著她,低聲道:“小寶貝听話嗎?”
  趙倩拼命點著頭。
  項少龍取出布帶,把這美麗的公主繡縛在背上,又把她修長的玉腿繞過腰間,用布帶緊,兩人立時二合為一,再無半點隔閡。
  這些布帶,都是雅夫人應他請求赶制出來,項少龍受過訓練,深明适當裝備的重要性,故此事前的准備工夫做得非常充份。
  趙倩伏在他強壯的背上,先前所有愁思苦慮一掃而空,舒服滿足得差點呻吟起來。
  項少龍來到窗旁,往外望去,輕輕推開了窗門,側耳傾听。
  一隊巡衛,剛在屋外經過。
  待他們遠去后,項少龍背著趙倩,竄出窗外,輕巧落到外面的草坪處。
  以前軍訓時,他常背著數十公斤的東西翻山越岭,鍛煉体力,這么一位輕巧的美女,自然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行動。
  在園林中,他忽而靜匿不動,忽而疾風般狂奔,迅速靈巧地推移前進,目標當然是少原君那座兩層樓房。
  驀地東南角鐘鼓齊鳴,接著人聲沸騰,還夾雜著惡犬狂吠的聲音。
  項少龍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那方火焰沖天而起,在這星月無光的晚上,份外触目惊心。
  他心叫符毒你來得正是時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到起火處時,迅速朝少原君的住處竄去。
  喊殺聲震天价響,兵刃交擊聲由項少龍住的那平房方向傳來。
  項少龍這時已來到少原君那所房子后的花叢,只見少原君領著劉巢等人,由屋內持著兵器奔出,往打斗聲傳來的方向扑去。
  他心中暗笑,由劉巢早打開了的窗門爬入房內,駕輕就熟鑽進地道,把入口關上后,才奔下地道,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靴底墊了軟綿,雖是迅速奔跑,卻是踏地無聲,不虞會給信陵君听到,何況信陵君現在怎也不會還呆在榻上了。
  奔跑了一會后,地道以九十度角折往南方,再一盞熱茶的工夫,他來到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
  他取出開鎖的工具,打開了出口的鐵門,再鎖好后,然后沿著門外往上的石級,到了通往地面最外一層的出口。
  外面是一個茂密的叢林,位于信陵君府南牆之外。
  項少龍封好地道后,研究了方向,朝大梁城最接近的城牆奔去,只要能离開這城市,逃生的机會便大得多了。
  黑夜的街道闐無人,有若鬼域,只恨家家戶戶門前都挂有風燈,雖是燈光黯淡,又被北風吹得搖晃不定,但仍极難掩蔽行。
  項少龍盡量避開大街,只取黑暗的橫巷走。
  驀地蹄聲驟響,項少龍這時剛橫過一條大街,在竄入另一條橫巷前,已被敵人發現,呼叫著策馬馳來。
  項少龍大感懍然,想不通信陵君為何可以這么快騰出人手,到來追他?
  這時想之無益,惟有拼命狂奔。
  趙倩緊伏在他背上的身体輕輕抖顫著,顯是非常緊張,使他更是心生愛怜。這金枝玉葉的美人儿,竟也要受到這等災劫!
  奔出橫巷后,剛轉入了一條大街,左方蹄聲急響,十多騎狂風般卷至。
  項少龍知道避無可避,把心一橫,移往一旁,背著房舍,面向敵人。
  來人紛紛下馬,其中一人大笑道:“項少龍,今次看你還能逃到那里去?”
  竟然是以禽獸為師的囂魏牟,他的左右手宁充和征勒當然也在其中。
  項少龍心中暗數,對方共有十九人,但無一不是驃悍強橫之輩,幸好對方顯是匆匆赶來,沒有帶弩弓勁箭等遠程攻擊的可怕武器,否則只是扳動机括,便可把他兩人殺死。
  十九人分散開來,以半月形的陣式把他圍得全無逃路。
  囂魏牟冷笑道:“早想到你會臨陣退縮,所以日夜不停監視著你,哈!你背上就是那美麗的公主吧!今晚我包保可令她快樂地死去。”
  他的手下聞言都肆無忌憚的淫笑起來。
  囂魏牟加上一句道:“老子享受過后,你們人人都有份!”
  這些凶人更是怪叫連聲,顯然已視趙倩為他們囊中之物。
  項少龍依足以前軍訓教下的方法,以深長的呼吸,保持心頭的冷靜,同時解開縛緊趙倩的布帶,吩咐道:“倩儿!這是生死關頭,你定要提起勇气,怎也要躲在我背后。”
  趙倩本被嚇到失魂落魄,但听到項少龍冷靜自信的聲音后,勇气赳增,站穩地上,但由于雙腳血气未复,一陣麻軟,忙按著他雙肩,靠在他背上。
  囂魏牟以机不可失,一振手中重劍,喝道:“上!”
  項少龍拔出木劍,擺開門戶,一聲不響,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分左中右三方扑來的敵人。
  囂魏牟領著其他人迫了過來,收緊對項少龍的包圍。
  兩旁房舍被惊醒的人探頭出窗想看個究竟,給囂魏牟的人一聲喝罵,都嚇得縮了回去,不敢觀看。
  此時三把長劍,同時往項少龍攻到。
  項少龍一見對方的聲勢劍法,便知是強悍的對手,手下已是如此,囂魏牟當然更是厲害。
  不過這時已無暇多想,暗藏飛針的手一揚,正中左方敵人的面門,右手木劍拍的一聲擋開了正中攻來那人的長劍,趁對方長劍蕩起時,側身飛出一腳,猛撐在對方下陰要害,然后拖劍掃開了右方另一個攻擊者。
  中針者仰天倒跌,當場斃命。
  中腳者往后拋跌,再也爬不起來。
  囂魏牟那想得到他如此強橫,勃然大怒,大喝道:“上!”仗劍搶先攻來,不讓他再有取出飛針的机會。
  項少龍左手拔出腰間的飛虹劍,對他這曾受嚴格訓練的特种戰士來說,左右手都是同樣有力和靈活,不像一般人那樣只慣一手可用。
  項少龍大叫道:“倩儿跟著我!”倏地橫移,避開囂魏牟。
  趙倩踉蹌隨在他背后。
  殺气劍光由三方涌至。
  項少龍知道此乃生死關頭,退縮不得,涌起沖天豪气,誓要拚死維護背后的嬌嬈,右手木劍,左手飛虹,邁開馬步,狂攻而去,气勢的凌厲威猛,遠超敵人。
  一陣鐵木的交鳴聲,項少龍与敵方兩人同時濺血,他的胸口被敵劍划中,幸好有背心護甲,敵刃雖鋒利,亦只能割破了一道缺口,畫出一條半寸許深的傷口。
  另一劍劈向他腰間,卻砍在束腰的鋼針處,夷然無損。
  這類近身搏斗凶險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項少龍為了護著身后的趙倩,對敵劍更是避無可避,所以一接手便見血,只看最后是誰倒下來,才算分出胜負。
  攻擊的五人中,一人被飛虹割破了咽喉,立斃當場,另一人被他木劍掃中持劍的手臂,長劍當啷墮地,踉蹌退開,其他三人被他回劍迫開。
  驀地兵刃破風聲及大喝聲在右方響起,項少龍運劍往右旋蕩,只見囂魏牟由右方搶至,揮劍當頭劈來。
  同時趙倩一聲尖叫,另一敵人由左方貼牆掩至,目標當然是他身后的趙倩。
  征勒和宁充這兩個劍術僅次于囂魏牟的高手,亦由正前方一先一后殺至,力圖一舉殲滅項少龍。
  這些人均為身經百戰之徒,一出手便不予項少龍任何逃避机會。
  囂魏牟那迎頭劈來的一劍,看似簡單,其實卻隱含變化,隨時可改為側劈,只是那一劍,已教項少龍難于應付,甚至不敢分神。
  其他攻勢只能靠听覺去判辨。
  項少龍左手飛虹用盡吃奶之力,重重揮格在征勒正面攻來的一劍處,把對方震得連退三步,然后左手一揮,飛虹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電芒,閃電般貫入往趙倩扑去的凶徒胸甲里。
  同一時間木劍往上斜挑,卸去了囂魏牟必殺的一劍,再擺出墨子劍法玄奧的守式,木劍似攻非守,以囂魏牟的凶悍,亦嚇了一跳,暫退開去。
  此時宁充的一劍,剛由正前方抹往他的頸項。
  項少龍的木劍已來不及擋格,人急智生下,整個人离地躍高。
  “當!”的一聲,宁充斬頸的一劍,變成掃在他腰間放滿鋼針的袋上。
  宁充大吃一惊時,項少龍的木劍橫劈而來,掃在他頭側處。
  頭骨爆裂的聲音傳來,宁充往側拋跌,撞得兩個由左側扑來的敵人同時變作滾地葫蘆。
  這時另一敵人覷准時机,趁他落地時,搶前一劍當胸刺來。錐心劇痛傳遍全身,在趙倩凄然尖叫中,項少龍飛起一腳,狂蹴在對方間,那人劍勢未盡,早被踢得連人帶劍,往后仰跌,剛撞倒另一個想沖前攻擊的敵人。
  劍刃由項少龍左脅猛抽而出時,鮮血亦隨之狂涌而出。
  交手至今,項少龍雖受了一輕一重兩處劍傷,但敵人卻被他殺了四人,重創了三人,死者包括了宁充這一流的高手。
  所有人均殺紅了眼,剩下的十二人瘋狂攻至。
  囂魏牟更是暴怒如狂,再由右方扑至,一劍下劈。
  項少龍自知受傷后,更非囂魏牟對手,大叫“倩儿跟我走!”往左方貼牆移去,手中木劍展至极盡,擋著敵人狂風掃落葉的攻勢。
  囂魏牟反被己方之人擋在外圍處,气得他一把扯開了自己的手下,撻身入去,扑前狂攻。
  躲在項少龍身后的趙倩見三方面盡是刀光劍影,鮮血不住由愛郎身体濺出,勉強跟了十來步后,雙腿發軟,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地上。
  項少龍這時已不知受了多少劍傷,感到趙倩跌倒身后,心叫完了,發起狠性,不顧自身,運起神力,一下橫掃千軍,把扑來的敵人掃得東倒西歪,再格住了囂魏牟的一下重劈。
  囂魏牟這一劍乃全力出手,他的臂力本來胜過項少龍,加上后者劇戰下力盡身疲,木劍立時脫手墮地。
  項少龍全身十多處傷口一齊爆裂濺血,危急間飛起一腳,撐在囂魏牟小腹處,把這凶人踢得踉蹌后退,但顯然傷不了他。
  兩把劍攻至。
  項少龍危急下拔出飛針,兩手一揚,右手飛針貫敵胸而入,另一針卻因左臂的嚴重劍傷牽制,失了准頭,只中敵肩,那人的劍仍不顧針傷劈來。
  項少龍暗忖今次真的完了,反手拔出匕首,正要先一步殺死趙倩,以免她受人淫辱時,弩机聲響,一枝弩箭電射而來,橫穿過那人的頸項,把他帶得橫跌開去,倒斃當場。
  敵我雙方同時往發箭處看去,只見一個戴著猙獰面具的怪人,身披黑色長袍,策馬馳至,拋開手上弩弓,拔出長矛,幻出漫天矛影,殺進了戰圈來。
  敵人駭然回身應戰。
  那人矛法凌厲無匹,加上是新力軍,真是擋者披靡,殺得敵人前仰后翻,轉眼來到項少龍旁,矛勢擴大,把囂魏牟等全部迫開,沉聲低喝道:“還不上馬!”
  項少龍認出是紀嫣然的聲音,大喜下將趙倩舉上馬背,再拾起木劍,用盡最后的力气,躍到趙倩背后。
  紀嫣然純以雙腳控馬,手中長矛舞出千万道光芒,再次迫開了狂攻上來的囂魏牟,殺出重圍,載著二人落荒逃去。
第六章 高樓療傷

--------------------------------------------------------------------------------

  項少龍發了無數的噩夢。
  他夢到時空机把他送回二十一世紀去,并審判他扰亂了歷史的大罪。一忽儿舒儿和素儿都七孔流血來找他,怪他不為她們報仇。然后無數不同臉孔出現在他眼前。
  包括了父母、親友、美蚕娘、烏廷芳、趙王、趙穆等等,耳內不時響著哭泣聲,鬼魂啼號!
  隱隱中他知道自己正徘徊于生死關頭。
  不!我定要活下去。
  為人為己!
  我也不可以放棄。
  身体忽寒忽熱,靈魂像和身体脫离了關系,似是痛楚難當,但又若全無感覺。
  在死亡邊緣掙扎了不知多久的時間后,項少龍終于醒了過來。
  仿佛間,他似乎回到了二十一世紀軍部那安全的宿舍里。
  一聲歡呼在榻旁響起,趙倩扑到榻沿,淚流滿臉又哭又笑。
  項少龍還未看清楚趙倩,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項少龍精神和身体的狀況都好多了。
  趙倩歡喜得只懂痛哭。
  項少龍軟弱地用手為她拭掉眼淚,有气無力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多久了。”
  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入門處響起道:“這是老夫觀天樓最高的第五層,少龍你昏迷了足有九天,換了別個人傷得這么重,失血這么多,早一命鳴呼了。但你是非凡人,所以絕對死不了,可見天數有定,應驗不爽!”
  項少龍呆了一呆,只見一人來到床頭,竟是齊人鄒衍。
  他一直對這人沒有什么好感,更想不到他會冒死救自己,大訝道:“先生為何救我?”
  坐在床沿的趙倩道:“鄒先生真的對你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精通醫術,悉心醫治你.。”
  鄒衍哈哈一笑,打斷了趙倩的話,俯頭細看著項少龍道:“真正救你的人是紀嫣然。老夫只是适逢其會吧!這觀天樓乃老夫研究天文的地方,也是大梁最高的建筑物,包保沒有人會查到這里來。況且老夫和你無親無故,亦不會有人怀疑到老夫身上。”
  項少龍精神轉佳,逐漸恢复說話的气力,不解道:“先生仍未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鄒衍微笑道:“這事要由頭說起,三年前,老夫在齊國發現一顆新星,移往天場上趙魏交界的地方,便知這時代的新圣人,終于出現,于是來到大梁,找尋新主。”
  項少龍听得一頭霧水,道:“什么是天場?那里也有趙國和魏國嗎?”
  鄒衍傲然道:“天人交感,地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應天兆。老夫五德始終之學,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來,以天命論人事。天場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國家地域分區,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區的主星,那區的君主便有難,百應不爽。”
  項少龍這時那有精神听這些充滿迷信色彩的玄奧理論,道:“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鄒衍看了看正睜大美目看著他,露出崇拜目光的趙倩,更是興致勃勃,放言高論道:u怎會和你沒有關系?就在你來到大梁的同時,那顆新星剛好飛臨天場上大梁的位置,于是鄒某便知新圣人到了。初見你時雖已覺你有龍虎之姿,一時還未醒覺,到那晚你說出石破天惊的治國之論,才猜到你便是新圣人,到你那晚遇襲,才絕對肯定老夫沒有看錯了你。”
  說完跪了下來,恭敬地叩了三個頭。
  項少龍啼笑皆非,忙求他站起來,道:“前一部分我都可以明白,但為何我遇襲受傷,反更堅定先生的信念呢?”
  鄒衍道:“就在你遇襲那天的下午,紀小姐郁郁不樂回到雅湖小筑,被我再三追問,才說你不肯追求她。于是老夫對她說:天上新星被另一顆星凌迫,恐怕你當晚會有劫難。于是紀小姐才能及時把你救出,送到老夫這里,試問少龍你若非新圣人,怎會如此巧合呢?”
  項少龍听得啞口無言。
  一陣疲倦襲上心頭,勉強吃了藥后又沉沉睡去。
  項少龍醒過來時,比上一次又好多了,已可以坐起來吃東西,十多處劍傷均結了疤,只有脅下的傷口仍非常痛楚,其他的均無大礙。
  鄒衍出外去了,這原始天文台最上層處只有趙倩一人。
  這美麗的公主欣喜地喂他喝著落了珍貴藥材的稀粥。
  項少龍怜惜地道:“倩儿!你消瘦了。”
  趙倩柔聲道:“比起你為我的犧牲,這算什么,那晚看著你為怕我受傷,用身体硬擋賊子的利劍,人家的心都碎了。”接著擔心地道:“嫣然姊三天沒有來過了,真使人挂心。”
  項少龍精神一振道:“她常來看我嗎?”
  趙倩點頭道:“她不知多么著緊你,每次來都幫我為你洗傷口和換藥。”
  項少龍一呆道:“那豈非我身上什么地方都給你兩人看過了?”
  趙倩赧然點首,卻喜透眉梢,神態誘人之极。
  項少龍心中一蕩,抓著她柔荑道:“我定要報复,要看遍我們公主的身体。”
  趙倩輕輕抽回玉手,繼續喂他吃粥,羞紅著臉道:“看便看吧!”
  項少龍涌起無盡的柔情蜜意,美人恩重,那能不心生感激。微笑道:“不但要看,還要用手來研究,公主反對嗎?”
  趙倩耳根都紅了,不依地橫了他一眼,更不敢答他,但神情卻是千肯万肯。
  項少龍暢快得歎息起來。
  足音在梯間處響起。
  兩人同時緊張起來。
  紀嫣然嬌甜的聲音傳上來道:“不用怕!是嫣然來了。”
  趙倩大喜,迎了出門外。
  不一會兩女挽臂出現在項少龍眼前。
  紀嫣然也消瘦了,但看到他時一對明眸立時閃起异采,与他的目光糾纏不舍。
  項少龍道:“小姐救命之恩,項少龍永世不忘。”
  紀嫣然毫不避嫌地坐到榻沿處,先檢視他的傷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道:“不要說客气話了。你复原的速度真是惊人,你也不知那晚滿身鮮血的樣子多么嚇人,累得人家都為你哭了。”接著粉臉一紅道:“嫣然還是第一次為男人哭哩!”
  趙倩笑道:“嫣然姐對你不知多么好!”
  項少龍心中一蕩,大膽地伸手握著紀嫣然的玉手,柔聲道:“看來我不但合格,還更進一步進入了小姐的芳心里,對嗎?”
  紀嫣然嗔望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對不起。仍只是在合格的階段。”話雖如此,但玉手卻全無收回去的意思。
  項少龍心中充滿愛意,微笑道:“只要合格便有机會,紀小姐不是會盡量方便我嗎?”
  趙倩見他們的對答有趣,在旁不住偷笑。
  紀嫣然瞪了趙倩一眼后,向項少龍道:“人家千辛万苦來到這里,還坐到你身邊來,不是正方便你嗎?”
  項少龍被她一言惊醒,回到了冷酷的現實來,問道:“外面的情況怎樣了?”
  紀嫣然平靜地道:“信陵君、龍陽君和囂魏牟都全力搜尋你,城防比以前加強了數倍,連城外和河道都布滿了關防和巡兵,恐怕要變成鳥儿才可飛出去。”
  項少龍膽戰心惊地問道:“其他人呢?”
  趙倩親熱地坐到紀嫣然身旁,道:“放心吧!倩儿早問過嫣然姐,他們全部安全逃去,一個也沒給逮著。”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不過想起信陵君,便笑不出來,他失去了《魯公秘錄》,怎肯放過自己呢?
  紀嫣然臉色沉了下來,道:“這几天魏人分區逐家逐戶搜索你的行,最后終會搜到這里來。暫時他們只留意我,還沒有怀疑到鄒先生,可是一天你离不開大梁,仍是非常危險。”
  趙倩輕輕道:“姐姐你這么本事,必定有辦法的。”
  紀嫣然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但城防那么嚴。”記起了一事向項少龍問道:u你腰上配著的那東西很奇怪,連鄒先生那么見多識廣的人都未見過,是從那里弄來的?”
  項少龍知道她說的是攀爬用的索鉤和腰扣,答道:“那是我自己設計,由趙國的工匠打制,只要到了城牆,我便有方法帶著倩儿越牆而去。”
  紀嫣然大為惊异,用心地看了他一會,輕歎道:“愈和你接触,便愈發覺得你這人不可測度。不過現在的情況下,你想到達城牆不被哨樓上的人發覺,根本沒有可能,就算走出城外,亦避不過城外以万計的守軍,所以還是要另想辦法。”
  趙倩湊到她耳邊悄悄道:“姐姐是不是愈來愈歡喜他呢?”
  紀嫣然俏臉一紅,房內突然響起搖鈴的聲音。
  項少龍還未知發生什么事時,兩女色變道:“有敵人來了!”
  紀嫣然扶起項少龍,趙倩則手忙腳亂地收起有染血漬的被單,和收起所有与項少龍有關的事物。
  項少龍駭然道:“躲到那里去?”
  紀嫣然扶著他到了一個大柜處,拉開柜門,只見里面放滿衣物,那有容人的空間。接著她伸手一推,衣物奇跡似的往上升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這時趙倩已收拾妥當,還垂下幕帳,赶了過來,合力扶著項少龍避入暗格里。紀嫣然把載著衣物的外格拉下,柜門竟自動關上,巧妙非常。
  那原供一人藏身的空間,擠了三個人在里面,緊迫可想而知。三人側身貼在一起,趙倩動人的肉体緊壓在他背上,而紀嫣然則与他臉對著臉擠壓至撥水難入的地步。
  他可以清楚地感到紀嫣然胴体曼妙的曲線,尤其是他身上只有一條短,其刺激香艷處差點使他忘記了眼前的凶險。
  紀嫣然比趙倩還要高一點,俏臉剛好擱到他肩頭上,輕輕耳語道:“這是鄒先生為自己設計的救命之所,想不到給我們用上了。”
  空間雖窄小,卻沒有气悶的感覺,顯然設有巧妙的通气孔。
  項少龍有感想道:這時代的人無論身份多么尊崇,但都有朝不保夕的恐懼,所以鄒衍有這藏身的暗格,信陵君亦有他逃生的秘道。
  暗格內忽地多了些奇怪的響聲。
  項少龍用神注意下,原來兩女的呼吸都急速起來,胸脯起伏下,貼体□磨的感覺更強烈了。幸好項少龍身体仍相當虛弱,不致有男性生理上的反應,否則會更加尷尬。
  兩女的身体愈來愈柔軟無力,項少龍心中一蕩,忍不住一手探后,一手伸前,把她們摟個結實。
  紀嫣然還好一點,趙倩“嚶嚀”一聲,纖手由后探來,摟緊了他的腰,身体火般發燙。
  步聲起,自然是有人逐層搜查,最后來到這最高的一層。
  信陵君的聲音在外廳響起道:“本人還是第一次來參觀鄒先生的望天樓,噢!這是什么玩意?”
  鄒衍平靜答道:“這是量度天星方位的儀器,鄒某正准備制一幅精确的星圖。”
  信陵君顯然志不在參觀,推門而入道:“噢!我還以為這間房內另有乾坤,原來是先生的臥室。”
  鄒衍笑道:“我的工作只能在晚上進行,沒有睡覺的地方怎行。”
  信陵君道:“不若讓我到先生的觀星台開開眼界吧!”
  步音轉往上面的望台去了。
  三人正松了一口气。
  再有人步入房內,仔細搜索,還把柜門拉開,真個什么都沒有遺漏。
  三人的心提到了喉嚨處,暗罵信陵君卑鄙,引開了鄒衍,讓手下得机大肆搜索。
  扰攘一番后,信陵君和鄒衍往樓下走去。
  三人輕松了點,立即又感到肢体交纏的刺激感覺。
  趙倩和紀嫣然都是黃花閨女,雖說對項少龍大有情意,但仍是羞得無地自容。
  趙倩和項少龍親熱慣了,還好一點;紀嫣然卻從未試過這樣擠在男人的怀抱里,一顆芳心不由忐忑狂跳,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怎瞞得過項少龍的耳朵,只是這點,已可教她羞慚至极。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三人似都有點不愿离開這安全的空間。
  項少龍的嘴唇揩了紀嫣然的耳珠,輕輕道:“喂!”
  紀嫣然茫然仰起俏臉,黑暗里感到項少龍的气息全噴在她臉上,心頭一陣迷糊,忘了說話。
  項少龍本想問她可以出去了嗎?忽感對方香唇近在眼前,暗忖若此時還不占她便宜,何時才占她便宜,重重吻上她濕潤的紅唇上。
  紀嫣然嬌軀劇顫,終學趙倩般探手緊摟著他,仰起俏臉,任這男子進行非君子的欺暗室行為。
  腳步聲又再響起。
  雖然明知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紀嫣然仍嚇得把紅唇离開了項少龍使她銷魂蝕骨的大嘴。
  接著鄒衍在柜外壓低聲音喚道:“可以出來了?”
  項少龍大感不妥,以信陵君這樣的身份地位,鄒衍沒有理由不送他至樓外的,若是如此,就不會這么快返回來。
  還有是人都走了,以鄒衍的從容瀟洒,沒有理由這么壓得聲音又沙又啞來說話。
  趙倩此時完全迷醉在項少龍強烈的男性气息里,根本不理會舍這以外的任何事。
  紀嫣然卻是神思恍惚,迷糊間以為真是鄒衍在外呼喚,正要答話,項少龍的嘴再封了上來。
  紀嫣然暗叫冤孽,心想這人為何如此好色,連鄒衍的呼喚都不理了。
  那人又在外面呼喚了兩次。
  紀嫣然驀地恢复了澄明神智,知道有點不妥當,同時也明白了項少龍并非那么急色。
  外面那人低罵道:“君上真是多此一舉,明明沒有人,仍要我逐層樓扮鄒衍叫喚三次,嘿!”
  那人罵完后下樓去了。
  三人同時抹過冷汗,信陵君真是謹慎,亦可見他手下能人眾多,這人學鄒衍的聲音便維肖維妙,只是低沉和嘶啞了少許。
  紀嫣然自負才智,雖說剛才被項少龍吻得神魂顛倒,仍感羞愧。亦對項少龍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從深心中涌起愛意,主動熱烈地和項少龍唇舌交纏,抵死纏綿。
  項少龍兩手貪婪地摸索著兩女的背臀,暗格里一時春意盎然。
  剛才的凶險,适足以刺激起他們的愛火。
  鬧得差點不可收拾時,腳步聲再響,接著柜門打了開來,前格往上升起。
  兩女羞得全把頭埋入項少龍頸后。
  項少龍尷尬地看著鄒衍,苦笑道:“看來我并非什么新圣人,因為我完全沒有圣人的定力。”
  鄒衍啞然失笑道:“我看你复元得比我想像中的圣人還要快。”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