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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九章 主從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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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園一拍項少龍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見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驟然大吃一惊,說不定會給你這假肚腩瞞過,你的樣子變得真厲害。”
  項少龍坦然道:“我當然要吃惊,怎知你會否出賣我。”
  李園不悅道:“我李園怎會是這种卑鄙小人,在戰場上分高低,死而無怨,但那能在這時刻落井下石?”
  項少龍歎了口气,想起龍陽君,但又不能從他而聯想到卑鄙小人這形容詞。
  李園訝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項少龍望往車窗外的齊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以前他對李園的信任,實遠不及上龍陽君。
  不過李園之所以仍能這么講義气,皆因李園的楚國,尚未有三晉那种首當秦國之沖的切膚之痛。
  李園伸手摟著他肩頭道:“今午我才見過韓闖,他對你當日在戰場上冒殺頭之險,將他釋放,仍非常感激。只憾君命難違下,難對你施以援手。不過我卻不大相信他,這家伙耽于酒色財气,生活糜爛,說不定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見頂少龍神情落寞,續道:“少龍真厲害,連打敗仗都敗得追么漂亮,還避過了三晉人的重重追捕。現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搖身一變,竟成了鳳菲這人間絕色的管事,還到了臨淄來。”
  項少龍收攝心神,問道:“你為何會有空到這里來呢?”
  李園笑道:“你該猜到點端倪吧!兩次合縱,齊人不但沒有參加,還在扯我們后腿,所以我們五個合從國聯合起來,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當齊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党。我去見仲孫龍,正就是為了此事。”
  項少龍道:“這么說,呂不韋則為支持田單而來了。”
  李園雙日寒芒閃過,冷哼道:“呂不韋仍以為自己有以前的聲威,确是痴心妄想。現在誰都知道,真正在秦國具有權勢的人,就是少龍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极盡神气地以項少龍的身分隨處走動呢?”
  項少龍愕然道:“此話怎說?”
  李園歎了一口气道:“現在我們五個合縱國,都在少龍手上敗得一塌糊涂,無力再戰。不能戰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國都分遣密使入秦說項,希望不會被你們選作第一個攻擊目標,少龍須在此事上須幫小弟一個忙。”
  項少龍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你。說真的,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領兵攻打你們。”
  李園歎道:“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否則就不會肯放過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談成和議,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園笑道:“和議若成,那時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來亮相,讓所有人都知道項少龍在此,保證沒有人敢動你。誰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誰肯作開罪你而招來報复。”
  頓了頓續道:“前些時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發雷霆,下令全力攻趙,命桓奇、楊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牽制在中牟的時机,大舉侵趙,每戰均不留降卒,殺得趙人叫苦連天,還損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韓魏又袖手不理,韓晶郭開等都不知多么后悔曾支持蒲鵠,弄至這等田地。”
  項少龍大生歉疚,卻又感無能為力。
  李園忽又興奮道:“照少龍看,可否讓呂不韋永遠都回不了咸陽呢?齊人雖會護他,但我們卻可在途中伏擊,殺他個全師覆沒。”
  項少龍雖大為心動,卻知呂不韋此時定死不了,沉聲道:“呂不韋已時日無多,我們實不用多此一舉。而且誰都不希望呂不韋死在自己的國境里,還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單好了。”
  李園提起田單,便心頭火發,怒哼道:“田單當日聯同春申君來害我,此仇此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著壓低聲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廢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愛妃宁夫人指田生對她有不軌企圖。哈!少龍可知宁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親妹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看來這應是誣陷居多,李園連這么秘密的事都告訴自己,可知他是絕對的信任他項少龍。
  李園又道:“你該沒有忘記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陽時還見過你,今趟也特地來了,現在住到了王宮去,我則住在你隔鄰的別館。”
  項少龍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像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男人都沒有興趣的女,料不到忽然間大家又在同一個城市里。
  李園笑道:“鳳菲該是少龍的囊中之物吧!”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絕無男女之私,不過此事或要請李兄幫忙,因為除了仲孫龍外,呂不韋亦對她有所圖謀。”
  李園欣然道:“這個容易,只要我們一道回楚,誰敢來動我。”
  項少龍正容道:“李兄千万莫要輕敵,呂不韋和田單都非是可任由擺布的人,說不定會發動陰謀,讓田生登上王位。”
  李園露出凝重神色,點頭道:“少龍說得對,我确有點失于輕狂。”
  項少龍見听松別館在望,道:“最好讓我在此下車,因我不欲太過張揚。”
  李園依依不舍道:“可否約個時間明天敘敘,我還未知道你為何會來到這里,更成了鳳菲的管事。”
  項少龍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況吧!”
  兩人約了聯絡之法,項少龍才下車去。
  項少龍踏入听松別館時,守門的眾家將均肅然起敬,神態与以往截然不同。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儿等剛被送回來,只受了點皮肉之傷。沈爺真行,竟可使仲孫龍都要乖乖地听你的話放人。”
  項少龍道:“大小姐回來了沒有?”
  另一家將躬身道:“回來了有小半個時辰,還命沈爺立即去見她。”
  項少龍順口問道:“談先生有沒有一道回來?”
  家將答道:“談先生到了他下腳的听梅館去,怕明天才會回來。”
  項少龍知肖月潭是要去為他打听消息。點了點頭,逕自往內院找鳳菲。
  才跨入鳳菲所居內院主樓的門檻,小屏儿迎了上來,冰冷的俏臉掩不住惊喜神色,道:“你終回來了。”
  項少龍生出怜意,低聲道:“多謝小屏姐關心。”
  小屏儿故作沉下臉去,垂頭道:“誰關心你,不過小姐正等得心焦。”
  項少龍很想把她摟人怀里,好言安慰。但心中實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發一言,依她指示登往樓上。
  鳳菲鉛華盛裝盡去,換上便服,坐在小廳一角,見他到來,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強吻一事,俏臉微紅,但又欣然道:“你回來了!教人擔心死哩,快坐下!”
  項少龍規規矩矩地在她對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齊國王室迷得神魂顛倒了。”
  鳳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蕩時,這俏佳人道:“你究竟憑什么手段,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孫龍放人?”
  項少龍淡淡道:“憑的當然是三寸不爛之舌,大小姐可滿意這答案。”
  這句本是無心之言,但听在鳳菲耳內卻完全變了另一回事。粉臉刷地飛紅,大嗔道:“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帳,你竟……我……”
  項少龍這才知道犯了語病,尷尬道:“我真沒有那個含意……嘿……”
  鳳菲更羞得無地自容,垂下連耳根都紅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儿。
  項少龍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面。
  鳳菲的誘惑力絕不在紀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屬,連項少龍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會風菲才稍复常態,幽幽歎了一口气道:“我實在不該這樣和你獨處一室的。但偏是我們說的話不可讓別的人听到。”
  又橫了他一眼道:“你定須恪守規矩。”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她再以這种神態和自己說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
  吁出一口气道:“田單對大小姐態度如何呢?”
  鳳菲俏臉仍紅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當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我卻知他在探我口風。我那能像從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唉!現在鳳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從關系了。都是你害人。”
  言罷又垂下頭去。
  項少龍不由后悔昨晚一時沖動,強索了她的香吻,弄得雙方關系曖昧,气氛尷尬,但又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謊說自己是她的秘密戀人,無論她說出何人,他都不會有那异常之舉。
  兩人一時都不知說什么才能打開悶局。
  鳳菲終打破沉默,輕輕道:“你這人真教人莫測高深,以仲孫龍一向在臨淄的目中無人,橫行無忌,怎會賣你的賬?但你卻不肯告訴人家,風菲應否怀疑你与他達成什么秘密協議,出賣了鳳菲?”
  項少龍不悅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鳳菲別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嬌柔的垂下眼帘,出奇地溫柔道:“剛才赴廷宴時,鳳菲曾誠心向談先生詢問和你相處多天后,覺得你的人品如何。談先生精擅相人之道,言出必中。以前便曾警告我說呂不韋絕不可信,所以鳳菲對他的看法非常重視。”
  項少龍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于相法,他仍不大了解,但對呂不韋的看法自是不會錯。淡然道:“那他怎么說。”
  鳳菲秀眸閃過奇异的神色,低聲道:“他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我不敢苟同,第二句卻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覺。”
  項少龍再不像從前般怕給人發現自己的身分了。大不了就托庇于李園,這里又是齊人作主,誰敢冒開罪秦楚兩國之險,來對付他項少龍?
  就算是呂不韋,在表面上都要維護他,否則小盤必不會讓他脫罪。
  故此聞言只是好奇心大起,道:“愿聞其詳!”
  鳳菲幽幽的白了他一眼道:“談先生說你是個守正不阿的君子,可以絕對的信任你。”
  項少龍失聲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儿親嘴嗎?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毫無保留的予以信任,有什么好奇怪的?”
  鳳菲本在緊繃著俏臉,旋已忍不住“噗哧”嬌笑,又像怪他引她發笑般盯了他一眼,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親女儿家的嘴,但強迫女儿家親嘴的卻絕非正人君子,既然非是正人君子,我為何不能怀疑你与仲孫龍秘密勾結。”
  項少龍不怀好意的笑起來,瞧著她玲瓏浮凸的上身,油然道:“若我不是正人君子,鳳小姐昨晚就要貞操不保。”
  鳳菲本回复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飛起紅霞,大嗔道:“你愈來愈放恣了。”
  項少龍洒然聳眉道:“正因我是這樣一個人,才弄到窮途末路。對我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權利,所謂尊卑上下,只是職位和責任不同吧!大小姐如不喜歡,小人便佯裝回未吻過你前的樣子好了。”
  鳳菲大發嬌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這件事呢?”
  項少龍深深享受兩人間這种糾纏不清的關系,攤手道:“這可是你先提說的,不要說過了又拿來責怪我。”
  鳳菲拿他沒法,歎道:“算我這做主子的怕了你惡執事,就當是人家求你,快說明仲孫龍究竟為什么肯放人?否則鳳菲今晚豈能安寢?”
  項少龍遂把整件事和盤托出,只瞞了李園認出自己是誰。使鳳菲听起來就像他仗義幫忙般。
  鳳菲杏目圓睜道:“你知否解子元是什么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當然知道,他的官職看來不低。”
  鳳菲責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還是著名的才子。蘭宮嬡的歌舞大部份便是他編的。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讀侍郎,所以仲孫龍亦不得不給他面子。”
  項少龍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當然不會大感震惊。
  鳳菲訝然瞧著他道:“為何你好像一點也不為意的樣子。你求財之外不是也求功名嗎?李園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飛黃騰達,而你卻一點不放在心上似的。”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可彌補的馬腳,干咳一聲道:“當時我只想救人,倒沒想得這么遠。”
  鳳菲神色回复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輝道:“沈執事可想知道為何談先生說我可絕對信任你時,我心中會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覺呢?”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疑心已像黃河泛濫的一發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好不要說了。”
  鳳菲嗔道:“我偏要說,你這人最沒上沒下的,告訴你吧!當談先生說這話時,就像認識了你十多年般,不經半點思索,更沒有絲毫猶豫。”
  項少龍心中叫苦,男人始終不及女性心細。大處尚可穩守,小處便破綻百出,連肖月潭這老江湖都不例外。
  鳳菲狠狠盯著他道:“昨晚鳳菲更親身体會到你可恨的風流手段,明白你非是不愛女色的人。而你卻偏能對屏儿、淑貞、秀真她們不屑一顧,這是什么一回事呢?”
  項少龍心慌意亂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對男女之事經驗尚淺,把我那九流的招數也當了是天下無敵的神功吧!”
  鳳菲羞不可仰大嗔道:“還要胡言亂語。”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我們曾有君子協定,不再提親嘴這件事的,但你偏又先提起來了。”
  鳳菲紅得像喝醉了酒的俏臉現出似嗔似怨,嬌艷無倫的神態,佯怒道:“不准你再胡扯,告訴人家為何今天你忽然會多了個小肚腩出來,又長出了這么多花白的須發?”
  項少龍豁了出去,訝道:“你昨晚感覺不到這伴了我几年的肚腩嗎?我的白發是因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后,深歎無望而一夜白頭的。”
  鳳菲忽然垂首,默然無語。
  項少龍則不知所措的靜待著。
  像過了整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后,鳳菲回复了平靜,輕輕道:“為何鳳菲不早點遇上了你呢?我活了二十一年,從未試過像剛才的投入了忘憂的境界。”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無言以對。
  剛才自己亦忘掉了遠在咸陽的妻儿。
  鳳菲吁出一口仙气,淡淡道:“你确是個正人君子,否則這刻就會乘虛而入,要得到人家的身体。現在人家的命運已和你連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訴我你是想瞞過什么人呢?”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項少龍,道:“自然是要瞞過趙人,若被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定會不擇手段來對付我。至于談先生,則是在邯鄲時便是素識,大小姐現在該明白小人的苦衷了。”
  鳳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裝作‘下人’的神態好嗎?鳳菲什么人未見過,但卻沒有人比你更有自制力,見色不亂。唉!夜了!你也辛勞了整天,回去休息吧!”
  項少龍如獲皇恩大赦,連忙施禮起身,便要离去。
  鳳非大嗔道:“你好像很急于离開的樣子。”
  項少龍知她心情矛盾,不過它的嬌媚神態确令他再難以像鳳菲所稱道的那么有自制能力,移了過去,半蹲下來,伸手逗起她下頷道:“大小姐可知這句話會帶來什么后果?”
  鳳菲像失去了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這輕薄的動作,星眸半閉道:“你不會的。是嗎?”
  項少龍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了她熱烈反應的一吻后,才以最堅強的意志悄悄离開。
  到樓下時,小屏儿背著他坐在一角。
  他歎了一口气。終硬著心腸走了。
第十章 偎紅倚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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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松別館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后寢,左右對稱,由大門起,依次排列是小廣場、門廳、正廳、后廳。兩側是花廳、書室等休閒之地。
  接著是個大花園,然后是三進式內宅,由八個四合院落組成,尊卑有序。院落前后間以庭院,植花木作點綴。
  鳳菲的主樓設在八個四合院止中處。四周疊假山,鑿泉池栽花植樹,布列盆景,環境优美。
  項少龍离開主樓時。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后露出半邊臉蛋金黃的色光洒在變成銀白色世界的園林里:頓使項少龍緊脹的心情松馳下來。
  若能和鳳菲在主樓上共度春宵,豈非人間大快事。
  想到這里,項少龍嚇了一跳,停在林木邊,暗忖這么下去終有一晚會把持不住,和鳳菲發生男女歡好之事。
  有到周遭能怡情養性的胜景,更感宦海的險惡。
  正心生感慨,悅秀而甜美的聲音在身后向起道:“沈執事何事在這長站离不去呢?”
  項少龍轉過身去,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子般,盈盈而至,到兩体快要相触時,才止步仰起吹彈得破的粉臉。含情脈脈地等待答案。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心中所想的事。胡謅道:“我在欣賞這處園林的布局,設計者定是高手,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為一体,在有限的空間創造出無限的意境。”
  就在此時,他感到主樓上鳳菲閨房的窗子燈光明滅的閃了一下,醒悟到樓內人移到窗前。又閃到一旁,遮蔽了燈光,才造成這般情況。那還不知她正偷听他們兩人說話。
  祝秀貞聞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贊歎道:“沈執##□□說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情,例如對芭蕉以听雨,觀果樹以賞秋實,粉牆竹影,卻從沒想得像沈執事般透澈深入。”
  項少龍微笑道:“秀貞小姐為何尚未就寢?”
  祝秀貞牽著他衣角走到遠离主樓一個水池旁,低聲道:“今天沙立來找我。”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我會不知道的?”
  祝秀貞解釋道:“他是由谷明開了后門讓他來秘密見人家。秀貞終和他曾有一段情,很難狠下心不見他一面。”
  項少龍腦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聲道:“他有什么話說?”
  祝秀貞歎道:“我本不該說出來。但他不是說著玩的,故不能不向你報告。他說要把你和張泉碎尸万段。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背后撐他的腰。”
  項少龍想起谷明,富嚴等一眾他的眾手下。登時回复以前与人斗爭的悍勁。暗忖若不先發制人,清除造批內奸,說不定一個疏忽下,會陰溝里翻船,吃個大虧。
  冷然道:“你沒有套出在他背后撐腰的是什么人嗎?”
  祝秀貞惶然道:“他不肯說。唉:你可否放過他呢?他已變得一無所有了。”
  項少龍啞然道:“若你夠愚蠢,他至少還擁有你和你的財富,只看他背后一直有人在撐腰,便知他只是利用你。”
  祝秀貞羞慚的垂下頭去。
  項少龍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會處理此事。但以后千万別再單獨見他了,有問題便來找我。”
  祝秀貞扯著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讓人家來陪你好嗎?現在你已成了團內的大英雄。”
  項少龍伸手在她臉蛋捏了一把,笑道:“我累得差點沒命,還嚇得出過几次冷汗,現在只想倒頭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日吧!”
  祝秀貞追在他身后獻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讓人家侍候你好嗎?保證你會不知不覺的酣然睡去。”
  項少龍大為感動,不過自忖剛被鳳菲挑起火頭,若給祝秀貞推拿之手再加燃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時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想到這里伸手把她摟到身前,蜻蜓點水的吻了她朱唇,柔聲道:“有你這標致的人儿在床上。我哪能不動心呢?哪又何能酣然入睡?”
  祝秀貞嬌喘連連道:“你就是不歡喜人家。才不讓人家服侍你。”
  項少龍又哄又吻,好不容易才脫身离開,未到房門。給張泉截著,扯入房內,道:“你怎樣說服仲孫龍放人的?是否答應了他某些條件。”
  對他自不能像對鳳菲般坦白,項少龍裝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聲道:“幸好當時有楚相國李園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從旁說請。仲孫龍怕得罪了他,才肯放人。”
  張泉皺眉道:“李園該不是對大小姐有野心吧?今趟差點弄出禍來,皆因你沒有事前向我請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項少龍倒同意此點,不過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園情義仍在。心中一動道:“你知否誰在背后撐沙立的腰?”
  張泉顯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來見祝秀貞,聞言吃了一惊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訴我有人見到沙立在附近出現。”
  張泉思索半晌,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趙人,說不定是為趙國某權貴服務。”
  項少龍暗忖這資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辭回房去了。
  才踏入房中,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傳入鼻內。
  項少龍怕是悶香一類的東西,立即閉起呼吸,待要點燈時,董淑貞嬌柔的聲音從臥榻傳來道:“人家不要燈光嘛!”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今晚已先后被鳳菲和祝秀貞挑起欲火,定力每況愈下,而董淑貞只是個最高級的名妓。就算攀上了都不須負上任何情債,一時間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動。
  董淑貞狐媚的聲音又響起道:“還不過來!”
  項少龍苦笑著走了過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習慣于房內的暗黑,已可隱約見物。
  揭開帳帷,只見董淑貞擁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誤會,人家只是有密話,和你說。”
  項少龍暗忖那被內該不會是個赤裸的胴体,竟隱覺自己涌起一陣失望。
  項少龍脫掉鞋子,隨手把脫下的外衣拋在椅上,鑽入帳去,盤膝面對她坐下,道:“有什么話得在榻上方可說出來。”
  董淑貞气質雖及不上鳳菲,卻也所差無几,足可与單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年少,方在妙齡,無論那一點都是教人情難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項少龍又早被挑起欲念,說不動心就是騙人騙己的。
  董淑貞兩手松開,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線無限美好的赤裸上身。
  在朦朧的月色中,特別強調了挺秀的鼻子,高聳的酥胸,勾畫出無比動人的輪廓。
  最要命是她有點緊張的急促呼吸著,使上身丰滿的肌肉微微顫動,更形成了使項少龍魂為之銷的誘惑節奏。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董淑貞光滑溫曖的肉体滑入了他怀里,讓他享受到滑膩香軟的女体黏貼磨擦的高度刺激。
  項少龍雖情不自禁地把她擁緊,但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聲道:“你先說清楚來意好嗎?”
  董淑貞不依的一陣扭動,頓時更令項少龍心生搖蕩,要咬牙苦忍,才能集中精神道:“你若是想以身体來收買我,只會令我生出鄙視之心。”
  他少有以這种殘忍的語气對付女性,但卻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這瀕陷的一關。
  董淑貞果然嬌軀劇震,离開了他。
  項少龍腦海中卻仍充滿摟著她光滑柔軟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覺,忍不住湊過嘴去,飽嘗向她朱唇索吻的滋味。
  不一會董淑貞重新纏上他粗壯的脬子,但唇分之后,卻再沒有剛才故意挑逗的行動。
  董淑貞見他沉默不語。幽幽道:“你不歡喜淑貞嗎?”
  就算明明不是歡喜她,但項少龍怎能說得出口來;何況這只是違背良心的話,苦笑道:“不歡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了。可是現在形勢險惡异常,前門有虎,后門有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卻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關系,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复雜,有害無益。”
  董淑貞坐直嬌軀。歉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點,以是希望獻身于你后,能得多一點你的歡心和怜惜。你這人真厲害,連仲孫龍都要賣賬給你。”
  項少龍奇道:“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為我私下和仲孫龍有了秘密交易呢?”
  董淑貞甜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种人。”項少龍泛起知己的感覺,但仍怕她只是討好他,低聲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隱,而你則可繼承她的事業,組成自己的舞伎團,你覺得如何呢?”
  董淑貞嬌軀劇顫,旋則凄然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剛听到消息,大小姐已將我們作了送人的禮品,而這人在東方六國里,有很大的影響力。現在我只希望有人能安排我帶點細軟私下离開,到哪里去都不要緊。”
  項少龍微笑道:“你該早知有這樣的事而不是剛探听得來的吧!”
  董淑貞點頭道:“你的推測倒不錯。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韓國的當權侯爺韓闖,這人交游廣闊,与二王子田建更是關系密切,我們怎斗得他過,還妄想能脫离他魔爪。”
  項少龍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
  董淑貞冷笑道:“今午韓闖曾秘密來過,只是你不知道吧:若鳳菲不是与他有勾結,怎肯私下見這好色的家伙。他在榻上的丑態,想起來便令淑貞作嘔。”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亦是董淑貞的入幕之賓,難怪對她念念不忘。柔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把事情弄妥。”
  董淑貞怔怔地瞧了他好半晌后,才歎道:“這种事,憑你一句空口白話怎能使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体的事實,我只好自己想辦法。”
  項少龍怕她著寒,摟著她躺到被窩里,咬著她耳朵道:“若你倚賴張泉。只是与虎謀皮,這人品格低下,心腸歹毒。至于我如何幫你的細節,除非你能向我表明心意,否則很多事我都不會跟你詳說。”
  董淑貞誤會了他的意思。擁著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樣做都可以。”同時伸手捏摸他的背肌。
  項少龍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這樣,而是想你清楚說出你和張泉或其他人的關系等諸如此類的實情。”
  董淑貞停止了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只一心為大小姐辦事,說真的。論財富我還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遜于她,而你對人家的身体又不感興趣似的,教人有什么信心以為可縛住你呢?”
  項少龍訝道:“你剛才不是說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董淑貞苦笑道:“可是你對人家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
  項少龍誠懇的道:“現在早改變了,事實上我根本不想騙你。因為我早知你和張泉的關系,只是要你親口說出來以表誠意而已。”
  董淑貞道:“好吧:我曾陪過他几晚,他這人很有辦法。大小姐都很忌憚他。
  他要我把大小姐今趟兩合歌舞的歌譜抄一份給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齊國,不用到韓國去。”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旋則醒悟這歌譜定是交給田單,因為蘭宮嬡是田單的人。
  只要蘭宮嬡先鳳菲表演,旋律有點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亂了鳳菲的陣腳,此計可算卑鄙之极。
  董淑貞再深吻了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傷害鳳菲的事,我都不怕做。我還會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榮并非憑她一個人掙回來的。”
  項少龍急道:“那你交給了張泉嗎?”
  董淑貞道:“若交了他就不敢說出來。現在我什么都對你說了,沈爺你又可拿什么出來哄人家呢?”
  至此項少龍才領教到這些名姬的心腸手段。
  最厲害處是她們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怜兮兮极須同情保護的模樣,又不吝嗇身体,軟語相求。其實無論是董淑貞或祝秀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板斧。
  像董淑貞現在使出來的就是變相的威脅。
  她認定了項少龍是鳳菲的人,所以要透過他向鳳菲傳遞訊息。若不肯放人,鳳菲便要在這場歌舞拚斗中敗于另外兩大名姬之手。
  當然她會有特別手段,不怕鳳菲逞強施壓。
  至于她為何會忽然知道韓闖牽涉在此事內,當然是祝秀貞告訴她。而祝秀貞卻是由沙立處听來,但祝秀貞卻把這么重要的消息瞞著他項少龍。
  因為項少龍知道兩女的親密關系,所以才能從中推斷出來。
  她們仍是在合作無間,只不過各盡其力,分頭進行吧了。對董淑貞和祝秀貞來說,可能認定他項少龍是私下被仲孫龍收買了,才能令仲孫龍放人。
  她們當然毫不在乎鳳菲的命運,祝秀貞索性不問,而董淑貞還贈他一件高帽,弄得他飄飄欲仙。
  連鳳菲這擺著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見韓闖一事上瞞著他,足可以“居心叵測”來形容。
  項少龍想得頭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謂坦誠相告,實在可怕。唉,二小姐,你知否就這么一句話,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貞又熱情地獻上香唇,低笑道:“淑貞知沈爺不是這种有首沒尾的人。”
  項少龍暗忖你真看得准。驀地發力抱得她差點折了腰肢。在她小耳旁冷哼道:“董淑貞,若你再當我只偏幫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終有一天你們會悔恨終生的,相信嗎?”
  董淑貞吃惊的低呼一聲,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怜惜人家吧了!”
  項少龍感到她又像一條水蛇般在怀里扭動,大感吃不消,推開了她少許,柔聲道:“若我是鳳菲,一旦發覺你們存有這么一份曲詞。只要把你和秀貞兩人抓起來,必可找出那份曲詞的下落。要不要賭一賭看看。”
  董淑貞像受惊小鳥般抖顫了一下,使項少龍知道這些話命中了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祝秀貞的連盟關系。
  祝秀貞是一面倒的軟功,而董淑貞卻是軟中帶硬,都是針對頂少龍而施展的手段。
  換了項少龍定力稍差,早已沉迷于她們股掌間,再難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不肯墮進這溫柔陷阱里,才能保持清醒。
  說不定兩女跟沙立根本有了協議,一起來對付他和鳳菲。
  在董淑貞和祝秀貞的立場,誰能予她們最大的利益,她們就投向誰。若項少龍以為她們對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兩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對視。
  好一會董淑貞才幽幽道:“你為何會這么想呢?”
  項少龍歎道:“你回去想想好嗎?曲詞一事,我絕不會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說就自己去說。當有一天你肯無條件的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結像張泉。沙立那种卑鄙之徒,你便來向我說一聲,那時我才會真的幫助你們,且不會要求任何回報。”
  董淑貞還要狡辯,項少龍怒喝道:“給我滾!”
  兩行淚珠由董淑貞眼角瀉下,默默离榻。
  項少龍看著她在帳外的用衣服遮蓋羊脂白玉似的胴体聲音時,差點忍不住想喚她回,但最后還是狠起心目送她离去。
本帖最後由 阿Q 於 2009-4-22 07:45 編輯

第十一章 前嫌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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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一覺醒來,已是辰末巳初,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的。
  項少龍這時成了團內的特權階級,教人把早點送進房來,兩人邊吃邊談。
  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全告訴了肖月潭后,肖月潭抹了一額汗道:“好在李園夠義气,否則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園的支持,形勢大改。就算你暴露身分,齊人亦不敢碰你,李園也不會讓齊人這樣做。”
  項少龍道:“有探到什么消息嗎?”
  肖月潭道:“那只是舉手之勞吧了,鄒大師仍然健在,現居于稷下學宮,齊人對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最好是透過他,只要他對齊王說一聲,殺害了你,必生橫禍,保證用劍指著齊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動你半個指頭。”
  項少龍大喜道:“我要先見他一面,才決定怎樣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這個沒有問題,待會我就去求見。呂不韋今午會來。我將派人嚴密監著張泉,他一拿到錢,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項少龍道:“不要傷得他太重,我還要利用他來間接推知呂不韋的動靜。”
  肖月潭冷哼道:“這种人殺了他都賺把手玷污,少龍放心好了。”
  又笑道:“還記得我們的人里有個叫仲孫何忌的嗎?他是仲孫龍的堂侄,我會請他打听仲孫龍的舉動,他一向不滿這堂叔。又對鳳菲非常祟慕,必肯仗義幫忙。
  不過少龍若肯亮出牌子,保證以仲孫龍的強橫。亦不敢輕舉妄動。唉,若知你能回秦國去,誰敢冒得罪你之險。包括三晉在內。雖然誰都希望對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國負上殺你之名,卻是休想。”
  項少龍點頭同意。
  當日自己落荒而逃時,三晉雖齊心合力來追殺自己,但現在銳气已過,又已向小盤求和,誰仍肯來對付他項少龍呢。最妙是齊人表面上定要擺出全力保他的姿態,以保持和秦國的良好關系。
  對齊人來說,首要目標是世仇燕國。而非秦人或項少龍。
  再加上李園這大靠山,項少龍覺得隨時可重見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項少龍頗有吐气揚眉之感,不過卻仍有點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國是李園,韓國是韓闖。秦國是呂不韋,其他三國來的又是誰?”
  肖月潭油然道:“魏國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龍陽君,趙國則是郭開。至于燕國,太子丹當然不敢親來,到的是他的大將徐夷則,此人升了官,還被燕王喜封了作陽樂君。”
  項少龍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這里最大的青樓是那一間,不若在那里擺上兩席,開個敘舊歡會。”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開始有說笑的心情了!”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有小婢來報導:“石素芳的金老大來了。想見沈執事。”
  項少龍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點豪气,不是坏蛋,少龍不妨看看他有什么事。”
  項少龍把果核放進舌底,才到前廳与金老大見面。
  金老大雖曾在咸陽見過項少龍,但這時明顯完全認不出他來。尤其項少龍語調帶點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過后,兩人分賓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后,項少龍以他的“果核之聲”斷斷續續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實干?”
  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來祝賀沈兄當上執事之職。若是張泉那家伙仍据此位。休想我踏入此處半步。”
  項少龍毫不奇怪,因為張泉本就是這种人人鄙視的小人。不過金老大乃跑慣碼頭的人,理應不會開門見山的數人長短,這么說只是試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將來金老大不會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臨。”
  金老大微俯過來,低聲道:“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都說鳳小姐臨淄之行后。就要退隱田園,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項少龍苦笑道:“你教我怎樣答你。是否想迫我說謊?”
  金老大欣然道:“這我便明白了。今趟我特地來訪,是想安排素芳与風小姐見面打個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鳳小姐的才藝。”
  項少龍道:“我雖不能為大小姐作主,但應該沒有問題,老大請說出時間來吧。”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后時分,最好我們兩人都在場。”
  項少龍心中一動,知道這并非閒敘那么簡單,否則金老大何須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与自己的這執事的身分,可說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團之主,石素芳地位雖超然,但名義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當家花旦,而他項少龍則是個大跑腿。
  他說希望自己在場,只是客气話吧。
  項少龍道:“這個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許玄虛,教我好向大小姐傳話。”
  金老大點頭道:“就煩請告知鳳小姐,說有人全心求胜,不擇手段便可以。”
  項少龍想起柔骨美人蘭宮媛,恍然道:“明白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辭去了。
  項少龍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剛剛离閌。又給張泉扯著問長問短,敷衍了他,才能脫身到鳳菲的大樓去。
  鳳菲等正在內廳排曲,董淑貞和祝秀貞都有點花容憔悴。項少龍猜董淑貞定是离開他的房間后。去了找祝秀貞商量,說不定還干了假鳳虛凰那鐘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儿見他來到,故意避到一角,不与他朝面。
  幸月則連飛媚眼,擺出請君大嚼的誘人樣儿。而其他美姬對他亦態度大改,顯示經昨晚一事后,他的地位大為改觀。
  鳳菲正在指點云娘一眾樂師。見項少龍來到,婕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聲問道:“金老大來找你作其么?”
  項少龍說了出來后,淡淡道:“韓闖來找你作什么呢?”
  眼角到處,董淑貞等無不偷偷注視他們的神情。
  鳳菲不悅道:“你要管的事愈來愈多了。”
  項少龍心中有气。冷冷道:“肯否讓我管,決定權當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話就可使我卷舖蓋到街頭去度宿。”
  鳳菲美目生寒,盯著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園等大貴人看顧。沈大爺何用落泊街頭呢?”
  項少龍知她其實心中凄惶,軟化下來道:“算我語气過硬好了。但你有事瞞我,我自然會不高興。”
  鳳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來愈像鳳菲的夫君大人,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訴你呢?”
  今趟輪到項少龍有點理屈辦窮。
  理論上,鳳菲确沒必要告訴他曾見過某人或某人。
  問題是這事牽涉到董淑貞等人的命運,所以項少龍才會關心。
  這實在是立埸的問題。
  項少龍無奈道:“好吧,我以后再不理你這方面的事了。”
  鳳菲默然片刻。低聲道:“為何我們今晨第一次見面,就要吵架呢?”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因為我們都著緊對方。”
  鳳菲嬌軀一震。把門的家將唱喏道:“魏國龍陽君到!”
  項少龍頭皮發麻時,鳳菲已欣然道:“請君上進來吧!”
  只看鳳菲神態,便知她和龍陽君關系密切。
  龍陽君或者是鳳菲唯一不用擔心會對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項少龍避無可避,龍陽君在一群從衛前呼后擁中。踏進內廳來。
  包括鳳菲在內。全髀奴婢樂師都俯身曲膝,半跪迎接這魏國的紅人。
  只有項少龍怎都“曲”不下去。
  龍陽君一眼便見到他,“嬌軀”劇震,呆在當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鳳菲等無不大感愕然。
  項少龍一聲長笑,抱拳道:“君上別來無恙。想當初沈良在無忌公子府作客卿時,曾与君上把酒夜話,想起時光流逝,實令人不胜感慨。往者已矣!沈良差點就把往往事忘了。”
  龍陽君掠過羞慚之色,恭敬回禮道:“縱然沈兄肯不記舊事,本君沒齒不忘,無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于形勢,事后恨不得立即自盡,唉,我不知該怎么說下去了。”
  兩人借信陵君魏無忌一事,解決恩怨,一方表示諒解,一方則認錯求情。除了龍陽君身旁熟悉項少龍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頭霧水。
  鳳菲等固然惊訝至极,駭然沈良原來這么有身分地位。龍陽君的手下卻是大惑不解,怎都不明白當日弄掉信陵君后還要擺酒慶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后悔。
  情況确是非常微妙。
  鳳菲站直嬌軀,欣然道:“原來君上和敝執事沈先生是素識,那其是最好了!”
  項少龍環目一掃,見由鳳菲以至小屏儿,上上下下的眼光無不透出异樣神色,又尷尬又叫苦,知道她們都在怀疑自己和龍陽君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
  最糟是自己從未向她們任何一人證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卻屢有表現,使情況更為曖昧。
  小屏儿更似乎露出恍然釋然的神態,教他更是難堪。
  他從未想過會陷進這种處境中。
  龍陽君神態忽地變得無比輕松,舉步走了過來,同時向眾姬道:“各位小姐請勿因本君在而影響了排練,當本君是個旁觀者好了。”
  董淑貞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才与眾姬繼纘研練舞技。
  龍陽君來到項少龍前,先伸手与他緊緊一握,才松開了對鳳菲道:“鳳小姐有沈兄為你辦事,一切煩惱當可迎刃而解。”
  項少龍心中一震,這才知逍龍陽君方是鳳菲的真正保家。而韓闖只是另一雙棋子,換了他是鳳菲,亦只會相信龍陽君而非好色的韓闖。
  不過鳳菲若想安然往咸陽去會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韓兩國的有勢力人士照應。而龍陽君當然有能力監管韓闖。
  鳳菲嬌軀微顫,看了看項少龍,又瞧瞧龍陽君,顯是弄不清楚龍陽君的含意,低聲道:“君上見過韓候沒有。”項少龍心知肚明,這等若問龍陽君知否呂不韋有牽涉在內的最新發展。果然龍陽君道:“當然見過,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這智計過人之士為你謀算,呂不韋只會吃不完兜著走。”
  鳳菲由訝异變為大吃一惊,怔在當場。
  龍陽君知道已得項少龍的原諒而太過興奮,說話過于“老實”道:“沈兄的才智确令我這曾是他對手的人亦佩服得五体投地,”
  陪龍陽君前來的焦旭伸手緊捏了項少龍的臂膀一下,頗有識英雄愛英帷的意味。
  在經歷了這么多苦難。項少龍涌起滿腹辛酸的戚覺。
  鷹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現心潮。
  鳳菲見到他一對虎目射出神傷魂斷的神色。還以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無法形容的滋味。
  龍陽君瞥了正試演舞步的眾姬一眼。向鳳菲道:“本君想与沈兄借一步說話,才再向鳳小姐請安。”鳳菲那能說不,只好答應。項少龍和龍陽君到了側廂,遣走了下人后,龍陽君涌出熱淚哭道:“我簡直不是人,少龍這么待我,我卻……”
  項少龍百般勸慰,他才好過了點,一雙秀目紅腫的道:“我將此事告訴韓闖。
  給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在戰場上分生死無理可說,但怎能在你落難時不施援手呢?”
  項少龍大奇道:“你怎么連這种事都會告訴韓闖,你信任這家伙嗎?”
  龍陽君愧然道:“憋在心內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責罵出气。不過我除了少龍,嘿,除了少龍外,就數他可說點心事。他還有很多事要倚著奴家呢。”
  項少龍很想說做夢都想不到韓闖這么有義气。但說出來怕更傷“沒有義气”的龍陽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聲,講明我在這里的身分,因為我還要請他高抬貴手,放過董淑貞諸女。”
  龍陽君顯是清楚韓闖和鳳菲間的交易,點頭答應,道:“現在你除了要提防田單和呂不韋外。更要小心郭開,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帶來齊國獻与襄王作賀禮,好拖齊人下水。弄得襄王進退維谷。接禮則怕開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了秦人。”
  項少龍听得牙都痒起來,狠狠道:“你可否給我打听我這把“百戰寶刀”的下落,我怎都要弄回來的。”
  龍陽君歎道:“令儲君剛派來特使,警告我們三晉,誰若敢損你半根毫毛,必會不惜一切發動報复,嚇得我們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動。趙人最慘,被你們連下五城。李牧又不敢离開中牟。而我們新敗不久。想助趙人亦有心無力,所以現在郭開對我們恨之入骨。昨晚在招呼你鳳小姐的筵席上,還對我和韓闖冷嘲熱諷,態度惡劣非常。”
  項少龍問道:“田單現在的情勢如何…”
  龍陽召道:“他仍握有實權。但最大的弱點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無能,遠不及王子田建的受人擁戴。這田建雖不是什么人材,但卻懂籠絡人心,不似田生的驕傲自負。現時觀之,太子之位會落在誰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數。”
  頓了頓有點尷尬道:“少龍怎能先知先覺的离開敝府,又成了鳳菲的執事。”
  項少龍本不想說。但怕他疑心自己不肯原諒他,所以作了簡略交待。但當然對曾入魏宮之事半字不提。
  龍陽君听罷羞悔一番后,道:“少龍打算何時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順的取回寶刀。”
  項少龍躊躇道:“我好像有點不宜恢复自己身分,看情況再說吧!”
  龍陽君道:“若不須暴露身分,就不宜暴露。所謂說稷下多狂徒,稷下那些狂人恣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尤其曹秋道一向護短,他那些得意門生。确有几個得他真傳,在臨淄一向稱王稱霸。現在少龍已成為曹秋道外天下笫一名劍。若你來此一事傳了出去,必惹來無謂煩惱。這些比武之事連齊王亦難以阻止。而且能在公平決戰里殺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難責。”
  項少龍那還有爭雄斗胜之心,點頭道:“君上說得對,田單、呂不韋和郭開都會乘机煽風點火,我若惹了曹秋道。說不定我會像呂不韋遇上我般吃不完兜著走,那就糟了。”
  龍陽君忍不住“噗哧”“嬌笑”。舒暢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自那晚后,人家郁痛得心儿都碎了。”
  項少龍見他确是一副“為伊消瘦”的樣子,怜惜道:“由始至終,我沒有忘你。”
  龍陽君仍不想离開,給項少龍催道:“我們不宜傾談過久,你自己回去向鳳菲交待吧,我也該去看看几個給仲孫龍手下打傷的同伴。”
  龍陽君愕然道:“仲孫龍這么快便來行凶嗎?”
  項少龍再費唇舌把事情說出,龍陽君羞愧道:“我竟連李園都比不上,真不算是人。”
  項少龍再好言安慰一番,龍陽君才依依不舍去了。
第十二章 兩女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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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陽君走后。鳳菲出奇地沒找他說話,到吃過午膳,小屏儿才奉命來召他去相見。
  項少龍隨在小屏儿身后,向內廳走去,多天不肯和他說話的小屏儿忽和顏悅色道:“原來你是好男風而不愛女色,小屏儿死心了。”
  項少龍為之啼笑皆非,明知不該否認,卻又不能不否認,歎了一口气道:“實情如何,小屏姐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但我卻有一事不明,小屏姐不是該与大小姐共進退嗎?為何卻好像……好像……嘿!”
  小屏儿掩嘴笑道:“你是想說為何我好像很想找人來嫁的事吧?事實上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你,只是不滿你不齒人家是人的樣子。小姐常說女人的第一次最重要,定要找個懂怜香惜玉之人的人才行。我當然不會离開小姐的,但在這事上小姐卻予人家自由嘛。”
  項少龍心中一蕩道:“若有了身孕怎辦?”
  小屏儿俏臉微紅道:“這個何用你來擔心。團中人都懂得防避之法。唔,你對女人還有興趣嗎?為何要問這羞人的事。”
  項少龍見她認定了自己好男色不好女色,暗忖今趟跳下黃河都冼不清,只好閉口不言。
  內廳一側處擺滿樂器。但除鳳菲外,卻是靜悄無人,小屏儿退下后,項少龍在鳳菲旁坐下,道:“大小姐以前和石素芳碰過臉嗎?”
  鳳菲不大感興趣的搖了搖頭,道:“金成就是個人材,八面玲瓏,頗受人尊敬,可悄我遇不上這等人,否則現在就不用受你的气。”
  項少龍道:“大小姐余怒未消嗎?”
  鳳菲垂首嬌笑道:“誰敢惱你這連龍陽君都肅然起敬的人呢?何況你歡喜時就把人又抱又吻,惡起來便罵個不休,幸好現在鳳菲再不用擔心你會要人陪夜,否則就睡難安寢。”
  項少龍泄气道:“竟連你都那么想。”
  鳳菲搖頭道:“不,只是她們都那么想吧,幸月失望得哭著回房去,但我卻知道你非是不愛女色。至少我便親身体會過。這樣說只是气不過你那副可恨模樣,故意挖苦你。”
  項少龍苦笑道:“你對我真好。”
  鳳菲道:“現在我愈來愈摸不清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但龍陽君已保證你可絕對信賴。与談先生如出一轍,可知你信譽昭著,鳳菲再不會三心兩意了。很想听听你的計划。”
  項少龍淡淡道:“先安內再攘外。此乃不二法門。若大小姐能授我全權。我便會先對忖張泉、沙立和他們的余党,只要能安然抵達咸陽,便大功告成。”
  鳳菲凄然道:“你好像忘了呂不韋在咸陽的勢力有多大。”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大小姐的情郎不是項少龍嗎?呂不韋能奈他什么嗎?”
  鳳菲知道說漏丁嘴,大窘道:“但他現在身處戰場,最怕還未見到他,便先給呂不韋找到。”
  項少龍心中好笑,故意耍她道:“造個沒有問題,只要通知烏家。他們自會護著大小姐的。”
  鳳菲脹紅著臉道:“万万不能,我和他的事沒有人知道。唉,到時再說好嗎?”
  項少龍放過了她,看看天色道:“石素芳該來了,我先到大門接她,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
  鳳菲道:“今晚有其他事嗎?”
  項少龍搖頭道:“今晚我要去拜訪解子元。有什么事呢?”
  鳳菲道:“沒事了,我本想你陪我去赴齊王和田單歡迎呂不韋的廷宴,讓你可在旁看看他,現在算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自給龍陽君和李園認出來后。再沒信心面對呂不韋。
  肖月潭提出易容建議時,并沒有想過他會面對面的与這兩人照臉。所以并不能怪他。
  鳳菲大有情意地白了他一眼道:“今晚到人家臥房來好嗎?人家還有很多事想請教你呢。”
  項少龍知她開始信任自己。欣然去了。
  大步出大門,石素芳的車隊來子。項少龍忙佝僂起身子,又把果核放到舌底,迎了上去。
  神采依然的石素芳從容步下車來,項少龍和一眾鳳菲那邊的人,自然而然被她絕世容色所懾,躬身施禮,不敢平視。
  兩個俏婢為她整理好披風后。石素芳才在金老大的陪伴下,來到項少龍身前。
  這美女不施脂粉,秀發集中頂部,然后編成一條短辮,下垂于腦后,有种說不出的輕盈寫意。与她一向獨异的作風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御寒的披風中。她在襦衣上加上一件背心,兩肩有襠,襠上施帶。加上腰間各綴三條腰帶,形成明顯的細腰,又強調了她的酥胸,使她更是綽約多姿。
  項少龍不由暗贊她聰明。
  若純論美麗,恐怕只有紀嫣然、琴清又或李嫣嫣可堪与鳳菲媲美。
  但石素芳利用自己獨特的优點,立時顯得并不比鳳菲遜色。
  兩女表面是友好相會,其實無可避免地暗中較量起來。
  石素芳顯然認不出項少龍來,金老大介紹兩人認識時。她只是禮貌的點點頭。
  項少龍連忙在前引路。
  金老大踏前兩步,和他并肩而行。道:“剛才我收到消息,沈兄曾獨闖仲孫府,向他要回被擒的手下,可是真有此事?”
  項少龍心想原來在臨淄消息竟可傳得這么快,答道:“只是一時僥悻罷了!”
  金老大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豎起拇指道:“難怪鳳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過仲孫龍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討回來。我看沈兄連佩劍都沒有一把,待會我使人送來好了。若趁手的話,就以之防身吧。你若推辭,就是不把當金成就是朋友。”
  項少龍笑道:“那我唯一選擇就只有衷心致謝了。”
  石素芳悅耳的聲音由后傳來道:“仲孫龍之子仲孫玄華乃忘憂先生曹秋道最得意的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啊。”
  金老大亦苦口婆心道:“我雖不知沈兄劍法如何,不過此人在臨淄确是未逢敵手。与田單旗下的第一劍手旦楚齊名。沈兄遇上他時,若覺沒有把握,可棄劍認輸,稷下劍手极重聲名,不會對認輸的人出手的,嘿,交淺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項少龍生出好感。點頭道:“兄弟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呢?”
  背后的石素芳訝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廣闊,竟一點不因金爺認為你比不上仲孫玄華而不高興。”
  項少龍心中微懍。岔開話題道:“稷下多名劍,除這兩人外,該還有很多出類拔萃之輩吧。”
  金老大道:“善劍的人多不胜數,但能稱出類拔萃者,不過數人而已。像麻承甲和閔廷章均极負盛名,專愛找人比試,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說不定會惹來麻煩。”
  石素芳柔聲道:“給他們天大膽子,都不敢闖到這里來生事。但假若沈先生到外面去,便難保他們不來挑惹。”
  項少龍道:“多謝小姐指點。”
  此時已抵鳳菲所居的主樓階梯前,鳳菲出門相迎,兩女打了個照臉,都用神打量對方。极細微處都不肯放過。
  鳳菲嬌笑道:“聞得石妹子艷名久矣,今天終能得會。”
  石素芳行了后輩之禮,迎上去拉著鳳非的纖手道:“菲姐莫要抬舉素芳。剛才見到菲姐時,几疑為天人下凡哩!”
  鳳菲發出銀鈐般的動人笑聲,挽著石素芳步進廳堂。
  項少龍見金老大仍被鳳菲的絕世容色震懾得呆若木雞,推了他一記。他才懂得隨項少龍入廳。
  鳳菲項少龍和石素芳金老大兩組人分坐兩邊。小屏儿奉上香茗。
  項少龍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
  在某一程度上,呂不韋不擇手段想要得到鳳菲,實存著与項少龍比較之意。
  因為紀嫣然已是他項少龍的了,呂不韋追求琴清又告触礁,除非能得到鳳菲,否則在這方面就要被項少龍比了下去。實情是否如此。恐怕連呂不韋自己都不自覺。
  客气一番后。石素芳謙虛地道:“金爺有他想說的話。但素芳卻是誠心來向菲姐請教,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顛倒眾生呢?”
  鳳菲明知她是謙虛之語。因為石素芳正是另一個顛倒眾生的名妓,但仍感受用,和顏悅色道:“妹子不要抬舉鳳菲才學,我們這些賣藝者,不外“妙舞清歌、皓齒明眸、因人獻藝、拿手絕活”十六個字,雖謹記我們既是歌舞的創造者,也是文化的傳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聞其詳。”
  鳳菲美目轉到項少龍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執事代我解說吧!”
  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難掩訝色,一向心高气傲的鳳菲,怎會讓一個下人來代她說話呢?項少龍當然知道鳳菲是考較他,卻是心中叫苦。現在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只要一開嘴,立會使鳳菲這聰明女發覺自己怕石素芳認出他的聲音來,若還不生疑,就是怪事。只好道:“我剛才咬損了舌頭。不便說話,還是大小姐……嘿!”見到三人無不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收口,尷尬的攤了攤手。
  見到他聳肩攤手的瀟洒動作,石素芳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仍未想到眼前此人是項少龍,只奇道:“原來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机會倒要請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給大小姐引出興趣來哩。”
  鳳菲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后,油然道:“妙舞清歌。皓齒明眸。指的不過是色藝兩事。兩者合而為“風致”。以閒靜溫雅為理想。才能使人入迷,妹子不要考較人嘛,你自己便是個中能手啊!”
  石素芳搖頭道:“菲姐万勿謙讓,我們三大名姬中,論色藝才情,見者無不推菲姐為首,可見早有公論,故聞得菲姐要退隱田園,怎都要來拜會菲姐。恭聆清誨。”
  金老大道:“敢問大小姐因人獻藝,拿手絕活又作何解?”
  項少龍看看鳳菲,又瞧石素芳,飽食秀色,毫不覺累,還但愿時間愈長愈好。
  想不到极難相与的三絕女石索芳,在鳳菲面前表現得這么虛心,若不是真想偷師,就是別有居心。
  不過鳳菲也是厲害之极。石素芳想從她身上沾便宜。絕非易事。
  鳳菲淡淡道:“不同的階層。有不同的審美趣味。若演出于宮廷,當以喜慶吉祥為主;文墨之士,則偏愛清幽的格調,悠深纏綿的情思;但觀者只是普通大眾時,就必須沉重熱烈的气氛,加強悲歡离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觀者的情緒。”
  金老大擊几歎道:“只這几句話,素芳便受用不盡。”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絕活當如菲姐般。建立起自己個人的手法格調,任人怎么學都只形似而神非。”
  項少龍想起鳳菲离經叛道,獨樹一格的唱功。不由心中舉手同意。
  鳳菲不以他們的贊美為榮般淡淡道:“閒話說過,金老大今趟偕妹子來,究竟有什么可指點鳳菲之處?”
  金老大肅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听過以風流著稱叫齊雨的名公子呢?”
  鳳非皺眉道:“略有耳聞,听說此人是公卿之后。憑著一張俊臉和三寸不爛之舌,迷倒了無數可怜女子,不知老大為何忽然提起此人。”
  項少龍听到齊雨,想起當初趙穆透過他迷倒趙雅。如今伊人已逝。先是心中一痛;按著見鳳菲說“三寸不爛之舌”一時粉臉微紅。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蕩。
  兩种不能相容的感受紛至沓來。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
  金老大續道:“此人現在与某宮女蘭宮媛打得火熱,前兩晚在這里最大的青樓倚雅院酒醉后還大發狂言。說今趟蘭宮媛必可蓋過大小姐的光芒。且使大小姐飲恨收埸,言語奇怪。”
  鳳非在這种情況下顯示出她的修養臉上仍是平靜無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石素芳柔聲道:“我們不禁為菲姐擔心起來,他的話只提菲姐而不說素芳,似乎正進行某种陰謀。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
  項少龍听得大為懍然。猜到是与曲譜泄出一事有關,但照理歌譜該仍在董淑貞手上,齊雨怎能這么有把握呢?。愈想愈是不妥,那還有心情坐下去,長身而起。
  三人均訝然瞧來。
  項少龍告了個罪,便逕自离開去找董淑貞,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項少龍直闖進去,遣走婢女后,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譜在哪里?”
  董淑貞不悅道:“你是否想動刑迫供?”
  項少龍壓下怒火,坐下道:“齊雨公然聲稱可令大小姐飲恨收場,若非有歌譜在手,怎敢出此狂言?”
  董淑貞臉色微變,接著堅定的搖頭道:“歌譜仍在這里,唉:人家剛向秀貞要了回來。正准備交你燒毀哩!”
  項少龍道:“那就立即拿出來吧!”
  董淑貞憤怒的瞪了他好一會,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個竹筒子,發脾气的朝他擲來。
  項少龍輕松接著,拔起塞蓋。取出一卷帛卷。
  打開一看,立時色變。駭然道:“這上面為何半個字都沒有?。”
  今次輪到董淑貞臉色劇變,凄惶挨了過來,大惊下呻吟道:“天,誰人把歌譜掉了包呢?”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除非鳳菲能在表演前這十天內另創新譜,否則就只能夠在人后重唱舊曲,自是大為失色,因這新譜是專為賀齊王之壽而作。董淑貞臉如死灰地顫聲道:“這是沒有可能的。秀貞和我都非常小心。”
  項少龍歎道:“現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說出來。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
  董淑貞扑入他怀里,渾身抖顫道:“沈良救我!”
  董淑貞和祝秀貞兩女跪在鳳菲身前,垂頭喪气有若死囚。但到現在仍不明白給誰以偷龍轉風的手法。盜去了歌譜。
  鳳菲俏臉再無半絲血色,嘔心瀝血的創作給蘭宮嬡据為己用,對她打擊之大,可想而知,造時她連處罰兩女的心情都失去了。
  項少龍亦是一愁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頭場,就不怕歌譜落在蘭宮嬡手上。”
  鳳非搖頭道:“早說好是我作壓軸表演,何況此事由田單一下安排,有這陰謀存在,怎容我們更改。”
  項少龍道:“大小姐可否另創歌譜呢?”
  鳳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內想出來,否則連練習的時間也沒有。如何能有精深的演出,唉,內奸難防,不過鳳菲也該負上責任。”
  董淑貞和祝秀貞聞言哭倒地上。
  項少龍不由對鳳菲涌起敬意,這美女雖是自私了一點,但仍能在這种情況下自省其身,襟胸實异于常人。
  鳳菲朝項少龍瞧來,眼中射出絕望的神色。語气卻出奇的平靜道:“獻丑不若藏拙,我曾答應會以新歌賀壽,怎地無顏以舊曲新詞交差,看來只好裝病辭演一法了。”
  項少龍忽然虎軀猛顫,雙目放光,沉聲道:“我嘗試作一曲,假若我把調子哼出來,不知能否刺激大小姐的靈思,改成适合的歌譜呢?”
  事實上他那懂作曲,只不過在二十一世紀時,常到卡拉OK唱歌。有十來首特別滾瓜爛熟,希望能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刻拿出來充數。
  這些曲子与古調雖截然不同,但落在鳳菲這古代的音樂天才手上,自能編成這時代的出色音樂。
  鳳非道:“清唱來听听。”
  項少龍苦笑道:“我只懂哼,不懂唱。”
  鳳非顯然并不把他作的曲放在心上,沒好气的道:“那就哼來听吧,唉,又說咬破了舌頭,現在說話不知多么流利。”
  項少龍那有閒心理和她算舊賬,揀了苜當時最流行的《我不能离開他》哼了起來。
  他的哼聲确令人不敢恭維,但旋律仍大致沒有走樣。
  起始几句時,鳳非仍不以為意,但到項少龍尷尬地哼至一半時,她已由動容變為惊訝,連董淑貞兩女都收了哭聲。不能置信的目瞪著他。
  一曲哼罷,項少龍手足無措,老臉通紅道:“怎么樣?”
  鳳菲呆若木雞的瞧了他好一會,才吁出一口气道:“你這人總能教人惊异,這么怪的調子我還是初次得聞,不過卻非常悅耳,只是調子太哀傷,不适合那歡樂的气氛。”
  項少龍急道:“我還作有另一曲。”
  鳳菲一呆道:“你不足說只作過一曲嗎?”
  項少龍只好道:“剛才我是亂說,事實上我作了十多首曲。”
  鳳菲動容點頭,似記起某事般轉向兩女喝道:“還不給我滾出去。”
  兩女慌忙离開。臨走時看項少龍的眼光,可令任何男人陶醉上几年。
  項少龍又揀了首輕快的《海軍進行曲》哼了出來。
  鳳菲听罷長身而起,投入他怀里,把他摟個結實道:“就算你想要鳳菲的身体,鳳菲也會立即獻給你,只求你把所作的歌曲全部哼出來,今趟我要蘭宮嬡這賤人敗得口服心服。”
  項少龍离開鳳菲的大樓時。就像發了一場夢。
  他當然不會乘人之危占有有鳳菲。但卻清楚知道憑著這十來首歌把鳳菲的芳心征服了。
  這并非說鳳菲就這么愛上了他。而是鳳菲對他就像他對李牧的心服口服。
  項少龍雖感慚傀,要助鳳菲打敗蘭宮嬡的熱情卻蓋過了一切。
  剛离開主樓的花園,就給董淑貞兩女截著。
  項少龍想起解子元的約會,好言安慰了她們,又要她們莫要惊扰正努力編曲的鳳菲后,道:“你們最好想想有誰知道你們歌譜的藏處,此人必須要揪出來。”
  祝秀貞道:“此事惟有張泉曉得,但他若要到我房來,必不能避過我的耳目。”
  項少龍道:“他只要收買你們的侍女,不就可輕易辦到嗎?”
  祝秀貞露出慚愧的神色,項少龍乘机告退,來到大廳,金老大答應贈他的劍剛剛送到,項少龍拔劍一瞧,雖及不上血浪,但劍質上佳,劍身沉重,頗合他意,不由對金老大更生好感。
  肖月潭說得不錯,金老人确是有豪气的人。
  安排了把鳳菲今晚的約會推掉后,項少龍加蓋衣帽,离開听松院。
  雨雪飄飛下。街道行人稀疏。
  想想都覺好笑,難怪人人覺得自己深不可測,智計才藝層出不窮,皆因有二千多年的文化遺產在撐他的腰。
  今晚自己若要對鳳菲動口動手,沾點便宜。保證她會“逆來順受”只不過自己當然不肯這么做。
  沾沾便宜當然是快事,但玩出火來,奪人所愛。就非是他所想見,像現在般与諸女保持親密但沒有肉欲的關系,反是更有一番動人滋味。
  當初兵敗逃亡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日子。
  鳳菲再次排演歌舞時,實須做點保密的工作,以免珍貴的知識產權再被盜版,雖然他也是盜版別人的版權。但卻不產生利益沖突的問題。
  因為在二十一世紀時。所有古曲都散失了。
  而想深一層,就算蘭宮媛再得到新曲。亦來不及練習,即使鳳菲她們以新譜唱回原曲,蘭宮媛亦只能徒呼奈何。
  想到這里時,后方蹄聲驟響。
  他本不以為意,但當蹄聲到了离他十多步時一停下來。他立即生出警覺之心。
  矛尖震蕩的聲音隨即響起。
  他的手握到金老大新送的長劍把手處,收攝心神。
  來人只是單槍匹馬,但只听馬蹄的節奏,便知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項少龍嘴角抹過一絲笑意,頭也不回,放慢腳步,從容自若的在雨雪中漫步行。
  金老大警告過的挑戰,終于發生。
第二十三卷

第一章 羅敷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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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的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步伐穩定而暗合某一种節奏,准确地估計得對方接近的速度和距离。
  自從坐時空机器來到這戰國的年代后,他可是沒有一天不摸著兵器過活,對各類型的兵器都非常熟識。此刻細心聆听,立即摧翻了起始時認為來襲者是持矛的想法,而肯定對方用的是長戟。
  戟可說是宜刺的矛和橫砍的戈的混合体,既可扎剌,又能勾擊,沖刺時發出的響音,明顯与矛或戈都不同。
  項少龍很想回頭看上一眼,但卻知若如此做了,就會失去自己高深莫測之勢,而且會引發對方全力加速沖剌。
  一陣風迎面吹來,雨雪打得項少龍几乎要閉上眼睛。
  風聲更使戟音蹄聲模糊起來。
  這時后方來騎到了兩丈之內,略一發力,可在眨眼的工夫對他展開攻擊。
  驀地一聲“沈良受死”有若干地起了個焦雷般在后方響起。
  項少龍猛地閉上眼睛,往右橫移,到了馬道之中,右手放開劍柄,改以左手拔劍。
  要知他一直靠左方的行人道緩步而行,又以右手握劍,換了任何人由后方攻來,必然以為他會移往左方,好拉長距离,再以右手拔劍擋格。誰知他竟反其道而行,右移到馬道之中,使敵人的長戟完全攻錯了方向。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何況是生死相博的時刻。
  那人惊呼一聲,想把長戟攻擊的方向改變,卻遲了一步。
  項少龍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刺在沖過了頭的馬股上。
  戰馬痛嘶一聲,狂竄往前,差點把那騎士甩下馬來。
  看對方一人單騎,逃命似的消失在風雪里,項少龍心中好笑。
  今仗得胜看來輕松容易,其實個中包含了膽量、時問的拿捏,身法步法各方面的配合。
  最妙是那陣突來的風雪。
  他項少龍固然受影響,但對迎風策馬奔來的敵人影響更大,否則他項少龍恐難施展這种策略。
  項少龍回劍入鞘,轉入了一條橫巷,急步走了一段路,認准解府的方向,不半個時辰終于到達目的地。
  他對把門的家將報上姓名,便被領入府內,在外廳等候。
  奉茶伺候的小婢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又交頭接耳,恍似他像頭不知由那處鑽出來的怪物般。
  項少龍給看得渾身不自在時,解子元臉青唇白的來了,揮退下人后,坐到他身旁低聲道:“今趟揀的真不是時候,不知誰把我昨夜去逛青樓的事告知了內人,剛才她大發雷霆,只差還未動手打我。沈兄快溜,現在說什么她也不會相信的。”
  項少龍同情地道:“那么過兩日我再來找解兄吧。”
  解子元把他拉起來道:“快點!”
  兩人急步朝大門走去時,一聲嬌叱傳來,喝道:“哪里走!”
  解子元渾身一震,像被點了穴般動彈不得。
  項少龍亦是虎軀劇震,不能相信的呆在當場。
  環佩聲響,解子元的惡妻來到兩人身后,冷笑道:“走到哪里去,你當我不知道你兩個人的把戲嗎?”
  又嬌喝道:“解權你給我滾出來,我要你把昨夜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万事有我擔保。”
  解子元如遭雷殛,原來連他最后一個“忠仆”都給收服。
  解權不知由哪里跑出來,跪倒地上,顫聲道:“少爺!小人是被逼的。”
  解子元机械化的轉過身去,哭喪著臉道:“這事全是我想出來的,不關沈兄的事。”
  項少龍仍背對解子元的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因為他從聱音認出了解子元的夫人正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善柔。
  她終于放棄了到處流浪的夢想,落葉歸根的作了解家婦,還生了兩個儿子。
  這時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頭也不回的离開解府,使善柔永遠都不知道他曾來過。
  他亦明白解子元為何既愛她又怕她,說實在的,那正是善柔予男人最大的“樂趣”。
  直至今天,他對与善柔相處的每一刻仍是回味無窮。
  解子元的“義气”,把責任全欖到自己身上,更使他心中感動。
  想走是一回事,但卻無法舉腳踏出半步。
  善柔的矛頭指向他了,喝道:“你叫沈良是嗎?看你生得牛高馬大,卻膽小如鼠,連正眼看人都不敢嗎?”
  眾婢仆立時發出“嗡嗡”笑聱。
  項少龍平靜地道:“解夫人可否把其他人請出廳堂,沈某想私下替解兄說兩句話。”
  解子元急道:“這全不關沈兄的事,夫人啊,放沈兄离去好嗎?要罰就罰我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善柔亦像被點了穴般,不言不語的在發呆。
  項少龍感到善柔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人人莫明其妙時,善柔道:“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
  解子元愕然道:“為夫也要出去嗎?”
  善柔大發嬌嗅道:“為你的什么夫,你第一個給我滾出去!”
  不片晌所有人走得干干淨淨,空廣的大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善柔急促的呼吸聲在他身后響起,項少龍緩緩轉過身來,四目交投,雙方都像触電般抖顫了一下。她丰滿了少許,但艷麗卻更胜往昔。
  善柔朝他沖前兩步,旋又停下,辛苦地克制自己要投入項少龍怀內的沖動。
  項少龍喉頭打結,千言万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一聲長歎,搖頭苦笑,步往大門。
  善柔追了兩步,低喚道:“少龍!”
  項少龍硬著心腸不應,走出門外。
  十多道目光立時落在他身上,婢仆家將們對他能“衣冠皮肉完全無缺”的走出來,都惊訝得合不攏那些張大了的嘴。
  解子元橫里扑出來,揍著他肩頭,朝外門走丟,興奮地道:“沈兄和她說了些什么話?”
  項少龍胡謅道:“嫂子雖是霸道了點,卻非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我向她解釋了壓迫力愈大,反抗力愈強的道理,假設她任解兄出去胡混,保證不須太久解兄就生厭倦。”
  解子元道:“我怎會厭倦呢?她怎么答你?”
  項少龍道:“她說要好好想想。”
  解子元大喜道:“這是天大的轉机呢!沈兄留下陪我聊聊好嗎?”
  項少龍此時肝腸像打了結般難受,那有興趣和他閒聊,投其所懼的恐嚇道:“你最好乖乖的入去陪伴嫂子,若她以為你又在打鬼主意,那就說不定聯想想都省回。”
  解子元大吃一惊,忙放開了摟著項少龍的手,神情教人發噱。
  項少龍揮手作別,走出解府,來到風雪漫天的大道。
  心中一片茫然。
  來到臨淄后,他一直想方法找尋善柔,卻絕想不到在這种情況下遇上她,而她還是別人的妻子。
  解子元該是好夫婿,唉!
  當年美蚕娘改嫁別人,他并沒有多大感触。說到底皆因感情基礎薄弱。
  但他确曾深愛過善柔。
  他尊重善柔的選擇,而且自己巳有幸福美滿的婚姻和家庭,只不過來到齊國這陌生的地方,容易生出了孤單落寞的感覺,才會因善柔再難和自己繼續前緣而神傷。
  風雪打在臉上頭上,既寒且痛,使他像從一個夢中醒過來般。
  再歎了一日气后,項少龍舉步朝賓館走回去。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誠心為拋棄了仇恨的善柔祝福。
  回到賓館,肖月潭巳恭候多時,見他這么早回來,訝道:“我听你的手下說你會很晚才回來,正要离開,咦,你的臉色為何這么難看?”
  項少龍拉他入房,坐下道:“你該听過善柔吧!她是致致的親姊,曾与我有一段情,現在竟成了解子元的妻子。”
  肖月潭愕然道:“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不想磨在這事上,岔開話題問起鄒衍,肖月潭神色古怪道:“鄒大師不知去了何處去尋找自己的墓穴,已有十多天沒回家呢。”
  項少龍听得心都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呂不韋今午乘船抵此,同行的尚有韓竭和許商。”
  項少龍奇道:“韓竭不是繆毒的人嗎?”
  肖月潭道:“只此一事,便可知呂不韋和繆毒暗中結成一党。韓竭乃“稷下劍圣”曹秋道四大弟子之一,有他穿針引線,稷下出身的劍士說不定會站在呂不韋和田單的一邊,那形勢就截然不同了。”
  頓了頓續道:“以呂不韋的手段,必可令齊王深信倘改立田健,將會破坏了和秦國的關系,若再加上曹秋道站在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邊,這場王位之爭,輸家不是田健才怪。”
  項少龍無可無不可的道:“誰輸誰嬴,都是齊人的家事。現在我關心的是如何為歌舞伎團的諸位美人儿完成她們的夢想。呂不韋愛怎么搞便怎么搞好了。”
  肖月潭訝道:“我很少見到少龍這么意气消沉的,你難道不覺得扳呂不韋的后腿是很有趣的一回事嗎?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醒來時或者會改變想法。”
  項少龍苦笑道:“除非我能以項少龍的身分出現,否則如何能左右齊王的決定;而且那樣一來,等若明請呂不韋來對付我。噢!差點忘了告訴你,李園和龍陽君巳看穿了我。”
  肖月潭連忙追問,到項少龍解釋清楚后,肖月潭興奮地道:“若是如此,形勢就完全不同了。現今齊人最怕的就是楚人与三晉聯手,抑制他們對燕國的野心,只要田單不能明目張膽的對付你,我們便容易應付多了!”
  項少龍苦惱道:“有其利必有其弊。若我公然以項少龍的身分面世,呂不韋、田單,甚至郭開都會暗施手段來對付我,但假若我仍在充作沈良,則又須應付仲孫龍和齊國劍手的挑惹。正是左右做人難。”
  敲門聲響,原來是小屏儿奉鳳菲之命請他去說話,肖月潭低聲說了明天見后,告辭离開,而項少龍則隨小屏儿去見鳳菲。
  鳳菲正在主樓二樓的廳內撥弄弦琴,發出似有若無,仿似由九天之外傳來的仙音,神情專注。直待項少龍在她對面坐下,仍像覺察不到他的來臨。
  小屏儿退往樓下后,項少龍舒适的半臥半坐地倚在軟墊上,既飽餐這美女的絕世容色,又耳聞天籟仙音,囚善柔而興的失意惆悵,不由減少三分。
  鳳菲纖手操琴,再爆出几個清音后,倏然而止,仰起俏臉往他望來,鳳目生輝道:“沈先生可認得這段樂章嗎?”
  項少龍呆了一呆,茫然搖頭。
  鳳菲甜甜笑道:“這正是由你那些小調變化而來的曲譜,你這人呢!竟會听不出來。”
  項少龍搔頭尷尬道:“真的一點都听不出來,怎會是這樣的。”
  鳳菲柔聲道:“人家當然不能一板一眼跟足你的曲調,變化几趟后,就成了這樣子!歡喜嗎?”
  鳳菲從未試過以這种撒嬌式的神態語气跟他說話,項少龍受寵若惊道“大小姐确是高明,不知是否巳為今次賀壽的樂曲全換上了新調呢?”
  鳳菲美眸望往窗外的雪夜,歎道:“你知否人家到這一刻才惊覺到外面正下大雪,自听到你那些怪調后,鳳菲像著了魔的一首接一首把新曲譜出來。想不到竟可如此容易。”
  項少龍大喜道:“恭喜大小姐。”
  鳳菲的目光移回到他臉上,美目深注道:“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項少龍笑道:“有手有腳,有眼耳口鼻,和任何人都沒有什么大分別。”
  鳳菲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卻像是從仙界下凡的神仙,拯救遇上困苦的世人。唉!若真有神仙,那該是多么美麗的一回事。人世間實在太多事令人生厭,有時我其至會憎厭自己。”
  項少龍思量片刻,點頭道:“有很多事确會令人不耐煩的,不過大小姐可知在別人眼中,你可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以能拜倒在你裙下是無比光榮的事。”
  鳳菲斜椅墊上,嬌笑道:“你的用詞真怪,什么“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拜倒裙下”,唉!鳳菲只是個平凡的人,只有在創作和表演時,我才感到自己有少許的不平凡。”
  接著秀眸閃閃的瞧著他道:“今晚在這里陪人家談話好嗎?每逢作成一曲,我都很難入睡,又總苦無傾談的對象。”
  項少龍嚇了一跳,怔怔的道:“我終是下人,大小姐這樣留我在閏房里,不怕人會閒言閒語嗎?”
  鳳菲哂道:“你前兩晚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換了是別的男人,在眼前情況,恐怕赶都不肯走吧?”
  項少龍苦笑道:“自得知大小姐的情郎是項少龍后,我愈想愈惊,將來到咸陽時,若有人向他通風報訊,知這我曾在大小姐房內留了一晚,就算什么事都沒有做過,我恐怕亦要小命不保,大小姐以為然否。”
  鳳菲呆了起來,無言以對。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她的“項少龍”來壓自己這真正的“項少龍”,實是荒謬絕倫。
  好一會鳳菲才苦惱道:“男人不是色膽包天的嗎?為何你其他事這么膽大妄為,偏在此事上如此膽小。”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听大小姐的口气,似乎除了想和小人秉燭談心之外,還有別的下文呢?”
  鳳菲“噗啡”嬌笑,風情万种的橫了他一眼,欣然道:“和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一向以來,只有我鳳菲去耍男人,想不到現在卻給你來耍我。來吧!”
  項少龍愕然道:“來什么呢?”
  鳳菲嘴角含春嬌媚地道:“先為人家脫掉靴子好嗎?執事大人。”
  項少龍呆瞪了她半晌,囁嚅道:“大小姐不是認真的吧?這种事開始了就很難中止,那時大小姐想反悔都不行。”
  他的話并不假,像鳳菲這种比得上紀嫣然和琴清的美女,蓄意色誘一個男人時,恐怕連坐禪的高僧都要把持不住,何況是他項少龍。
  忽然間,外面的風雪,室內掩映的燈光,火爐傳來的暖意,都以倍數的強化了那本已存在著浪漫溫馨的气氛。
  看她的如花玉容,眉稍眼角的風情,聳胸細腰,誰能不躍然動心。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沈執事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要登榻睡覺,自然要脫掉鞋子,剛巧小屏儿不在,只好由你代辦吧了!”
  項少龍差點給气死,猛一咬牙,移身過去,探手就拿起她右足。
  鳳菲惊呼一聲,皺眉道:“沈執事你溫柔一點好嗎?”
  項少龍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左手托著她纖足,右手滑上去,愛撫她完美無瑕的小腿,歎道:“羊脂白玉,不外如是。”
  鳳菲嬌軀抖顫起來,星眸半閉的柔聲道:“你若答應我不再往上推移,我便任你就這樣占點便宜,當作是報答你令我度過這難關的酬勞吧。”
  項少龍气道:“大小姐這么說,豈非在提醒我要繼續深進嗎?”一邊說,手已毫不客气的往上移去。
  鳳菲感到項少龍的手越過膝頭,正探索自己不可侵犯的大腿,嬌吟一聲,伸手把項少龍的手隔裙按著。
  項少龍把手抽了回來,一本正經地為她脫下兩足的綿靴,然后拿她雙足一陣搓揉,弄得鳳菲嬌体發軟,媚眼如絲。
  項少龍一把將她抱起,往她閨房走去。
  鳳菲摟緊他脖子,在他耳邊吐气如蘭地道:“你害死鳳菲呢!”
  項少龍奇道:“怎樣害你?”
  鳳菲道:“你若令人家愛上了你,不是害死人家嗎?”,
  項少龍清醒過來,暗叫好險,自己确不宜与這心有所屬的美女發生關系,否則徒使事情更為复雜和難以預料其后果。
  將她安放榻上后,項少龍俯頭在她香唇上吻了一日,柔聲道:“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想起你是項少龍的人,給個天我作膽都不敢碰你。”
  言罷逃命似的走了。
第二章 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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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离開鳳菲的閨房,便給手下截著報告,張泉在大門外給人打了一頓,只剩得半條性命。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肖月潭使的手段,卻不能不去慰問他。到了張泉房外,撞著他的心腹昆山,這小人一面憤慨的道:“定是仲孫龍派人干的,臨淄真是野蠻人當道的地方,全無法紀。”
  項少龍暗忖你們這么想就最好,可省我不少唇舌,低聲問道:“傷得怎么樣?”
  昆山道:“主要是頭臉中了几拳,眼腫得差點看不到東西,唇角也爆裂,那樣子令人看得心中難過死了。”
  言罷唉聲歎气的走了。
  步入房內,出奇地董淑貞和兩個俏婢正為張泉敷治傷處。
  果如昆山所說的,張泉那副被打得像豬頭的樣子,短時間內休想出來見人。
  這是肖月潭狠辣之處,務要令張泉難以為呂不韋工作,不得不進一步倚賴他項少龍。
  董淑貞坐在榻邊,幽幽的橫了他一眼,歎道:“那些人真狠心,看!打得副執事變成這個樣子。”
  張泉呻吟道:“是否沈兄來了!”
  項少龍想起千嬌百媚的董淑貞曾陪這卑鄙的人睡過几晚,心中一陣煩厭,有點不客气的對董淑貞道:“你們先出去一會,我有話要和張兄說。”
  董淑貞不悅的蹙起黛眉,吩咐了兩婢退下后,斷然道:“有什么密話是淑貞不能听的。”
  張泉艱苦地道:“二小姐請出去片刻。”
  董淑貞呆了一呆,忿然去了。
  今趟輪到項少龍坐在董淑貞的位置,俯頭低聲道:“張兄究竟是怎樣了?”
  張泉腫得像豬唇的嘴巴吐出含糊不清的說話道:“我其實沒有什么,他們只打我的頭,又迫問我為何去見主子,我當然死都不肯說。唉!最可恨是主子給我的錢都被搶走!那些錢本是要給你的。”
  此正是肖月潭最厲害的地方,張泉不但沒錢來收買項少龍,還不能再去見呂不韋。
  項少龍道:“張兄究竟去見的是誰呢?”
  張泉道:“現在還不能對你說。唉!想不到有仲孫龍插手在這件事情內,現在我們整團人全在他的爪牙嚴密監視中,你也要小心點。”
  項少龍那有心情和他說下去,長身而起道:“張兄好好休息吧!”
  張泉一把拉著他衣袖,焦急地道:“你怎都要幫我這個忙,遲些我再去弄錢回來給你。”
  項少龍道:“我可為張兄做些什么呢?”
  張泉道:“設法成為鳳菲的心腹,打探她和龍陽君的關系。”
  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鳳菲,就算我成了你的心腹,你會把与自己終身有關的事泄漏給我知道嗎?”
  張泉辛苦地道:“鳳菲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包括龍陽君在內。因為魏王對鳳菲亦有野心,所以鳳菲最后只能倚賴你,明白嗎?”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點頭道:“好吧!我看看怎么辦,但一天未收到錢,張兄休想我肯与你合作。”
  揮開了他的手,逕自出房。
  董淑貞恭候門外,見他步出房門,將他扯到園內的小亭去,幽怨地道:“你是否在惱人家呢!”
  項少龍哂道:“小人怎敢,二小姐無論怎樣騙我和不信任我,我這小執事亦只好逆來順受。”
  董淑貞“噗哧”笑道:“看你怨气沖天的樣子,淑貞給你賠罪好嗎?
  唉!人家現在真不知該怎樣才可討你歡心,你是否只好男風不愛女色呢?”
  項少龍苦笑道:“是否凡認識龍陽君的人,都變成了只喜男風的?”
  董淑貞整個嬌軀貼了上來,玉手纏上他的脖子,笑道:“你還要瞞人,只看他瞧你的媚樣儿,雙目噴火似的,就知你是他的男人。因為你若非他的男人,他怎會以這种態度對你。現在淑貞唯一的希望,就是你除了男人外,也歡喜女人。”
  項少龍呆了起來:心想今次确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這冤屈。探手下去大力打了一下她的香臀,無奈道:“那你就當我是你想的那樣好了。請問二小姐,可以放我回房休息嗎?”
  董淑貞夸張的痛呼哎喲,用力把他抱緊,咬他耳朵道:“你若不歡喜正路,淑貞亦可奉陪。”
  項少龍抓著她香肩,把她推開少許,正容道:“二小姐的好意,小人心領了。但你仍未弄清楚一件事,就算你和秀真沒与我有親密關系,我沈良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絕不教你們淪為權貴的姬妾,此事若有一宇虛言,教我沈良不得好死。”
  董淑貞平靜下來,怔怔的凝視了他半晌,輕聲道:“你為何肯這么做?
  又知否動輒就會惹來殺身之禍?若教鳳菲知道你要破坏她的計划,第一個不放過你的就是她。”
  項少龍道:“你說我是傻子笨蛋什么都可以,但我卻決定了要這么做,只要你們肯乖乖听話,我便有辦法。”
  董淑貞嬌媚橫生的扭動著嬌軀道:“我們還不夠乖嗎?”
  項少龍哂道:“乖得太過份了,不但對我乖,還對張泉和沙立乖,誰有利用价值便對誰乖。但我要求的卻不是這种乖,你回去好好想想。但時間巳無多,表演過后,就是行動的時刻,若錯過了時机,莫要怪我沒有幫你。”
  董淑貞渾身一顫,伏入他怀內道:“沈良啊!你說得人家六神無主呢!可否清楚點告訴淑貞你為人家作的是何打算呢?”
  項少龍愛怜地吻了她臉蛋,誠懇地道:“你們若再不肯對我推心置腹,恐怕我亦無能力幫助你們。我的打算就是把你捧為能繼承鳳菲的另一名姬,而鳳菲則可安然歸隱,過她自己選擇的生活。”
  董淑貞凄惶地道:“這當然是最理想的安排。但怎能辦得到呢?鳳菲現在視我如敵人,絕不會答應,縱是答應,也須眾人都肯承認才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鳳菲方面包在我身上,至于你能否成為鳳菲以外另一名姬,就要看你自己的本領。”
  董淑貞愕然道:“我的本領?”
  項少龍道:“我會說服鳳菲讓你在其中一台歌舞擔正主姬的角色,只要你的表演不太遜色,而我又能在例如龍陽君等有身分有地位的人為你美言几句,甚至邀你到某几個權貴處表演,哈!你說那會是怎么樣的情況呢?”
  董淑貞劇震一下,倏地离開了他,一對美眸閃動著前所未有的神采,顫聲道:“你真能說服鳳菲嗎?”
  項少龍伸手捧起她的臉蛋,有點情不自禁地痛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嬌喘連連時,才放開她道:“給我三天時間,我會教鳳菲親口向你說,但你卻須和秀真放棄一切不軌行動。現在乖乖的去睡覺吧!”
  董淑貞給他吻得嬌体發軟,媚眼如絲的呢聲道:“今晚讓人家陪你好嗎?淑貞給你攪得身子都滾熱了。”
  項少龍亦是欲火大熾,暗怪自己不該挑起對方情欲,硬下心腸把她扭轉嬌軀,推得她走了十多步,到了通往她宿處的回廊,笑道:“你不是說我只愛男風嗎?去找秀真告訴她這個消息吧!切記不可予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就不靈光!”
  說完匆匆溜回房去。
  翌日醒來,還未吃早點,手下來通知解子元找他,項少龍心中暗惊,最怕是善柔告訴了他和自己的關系,那見面時就非常尷尬。
  好在來到前廳,解子元熱誠如昔,先著他遣退侍奉的婢仆后,才興奮地道:“沈兄真行,內人昨晚不但沒有怪責我,還准我和你交朋友。她說有你看管我,間中出去胡混都沒有關系,啊!沈兄真是我的救星和朋友。”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是善柔對他余情未了,所以才會有此轉變,使解子元欣喜若狂。
  不由問道:“解兄不用上早朝嗎?”
  解子元道:“大王昨晚著涼,故休朝一天。嘿!沈兄今晚有空嗎?”
  項少龍見他像沒有系頸的猴頭般興奮,警告道:“小心尊夫人是試探你的呢?”
  解子元拍胸保證道:“我這夫人說得出來的話就一定做得到,絕不會騙我的。她今晚要請沈兄到舍下吃飯,膳后我們就可把臂出游,讓小弟好好招呼沈兄,哈!”
  項少龍苦笑道:“你好像一刻都等不來的樣子。”
  解子元毫無愧色道:“當然,只有躺伏在陌生美女的怀里,嗅吸她們的香气,我的腦筋才會靈活起來。唉!你都不知大王催得我多么緊,若我不寫好柔骨女的賀壽詞,今次就真的糟了。”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心中一動道:“你這兩天有沒有看過蘭宮媛的排演?”
  解子元苦著臉道:“我怎敢見她,昨天在宮內撞到她的相好齊雨,他還對我冷嘲熱諷,若非我脾气好,定要教他好看。”
  似是記起另一件事般,忽然又這:“沈兄和仲孫龍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簡略的說出來后,解子元懊惱道:“這就糟了,昨天他派人來試探我和沈兄的關系,我不虞有他,照實說了是新相識的朋友,唔,待會我要親身去找他說話,再不然就找二王子出頭,不信仲孫龍敢不賣賬?”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兄不用插手此事,陡使事情更复雜,我自有應付之法。”
  解子元怀疑道:“沈兄可知仲孫龍在這里的勢力,可比得上王侯,他若這么吃了沈兄的虧,是絕不會輕易罷手的。”
  項少龍道:“放心吧!若真須解兄幫手,我當然會來求解兄!”
  解子元道:“以后有什么事即管對我說。現在我要赶回官署辦事,今晚我來接你好嗎?”
  項少龍還有什么話好銳,只好點頭答應。
  解子元歡天喜地的站起來,忽听門官唱喏道:“大小姐到!”
  解子元嚇了一跳,与項少龍恭立迎迓。
  鳳菲身穿黃底白花常服,外披一件綿背心,在數名侍婢簇擁下,輕步進了大廳,高雅雍容、艷光四射,看得解子元眼亮起來。
  鳳菲先狠狠橫了項少龍一眼,才蹙起黛眉瞪著解子元道:“解大人是怎么了?人說過門不入,解大人卻是入門都不向鳳菲打個招呼!鳳菲是如北令大人不屑一顧嗎?”
  解子元也真絕,毫不掩飾地一揖到地道:“鳳小姐錯怪在下呢!自宮宴見過小姐后,在下便給小姐勾去魂魄,直到這天才回复正常,試問在下還怎敢造次。”
  鳳菲和眾婢都忍不住笑起來。
  項少龍童心大起,一手摟他肩頭,另一手掩著他眼睛,推他往大門走去,笑對鳳菲道:“小人護送解大人走好了。”
  鳳菲笑得似花枝亂顫,使得項少龍忙收回眼光,怕像解子元般失了魂魄。
  把解子元推出府門后,才放開掩他眼睛的手。
  解子元吁出一口气道:“如此尤物,世所罕見。難怪仲孫龍不擇手段,都要把她弄上手。”
  項少龍道:“解兄心動了?”
  解子元正容道:“說來沈兄或不肯相信,每次我回到家中,都會將外邊的女人忘得一干二淨。”
  項少龍欣然道:“這就最好,我明白了!解兄只是為了作曲填詩才會去青樓胡混的。”
  解子元歎道:“沈兄确是我的知己。”
  送走了解子元后,鳳菲在廳內候他共進早膳,頗有點妻子侍候夫郎的神態,看得項少龍暗暗心惊。
  侍候的小屏儿給鳳菲差走后,這美女問道:“解子元見到你時像換了另一個人般,神情又這么興奮,究竟他因什么事找你?”
  項少龍故意賣個關子道:“這是男人的秘密,大小姐最好不要知道。”
  鳳菲大唷道:“你愈來愈不將人家放在眼內了。小心我會對你不客气。”
  項少龍微笑道:“大小姐息怒,我們只不過約了今晚到青樓鬼混而已,”
  鳳菲愕然道:“男人是否都是天生的賤骨頭,放著這里美女如云,卻要付錢去討好那些庸姿俗色。”
  項少龍訝道:“大小姐是否暗示連你自己都可任小人一親香澤呢?”
  鳳菲又气又惱道:“你還要說這种話!”
  項少龍大感快慰道:“大小姐莫忘了每次都說自己是被逼的呢!”
  鳳菲差點气得要動手揍他,旋又干靜下來,歎道:“看來是奴家給你勾了魂魄才真。好像你想我開心,鳳菲便要開心;要人家苦惱,人家就要苦惱。告訴鳳菲好嗎?你如今究竟想人家怎樣呢?”
  項少龍柔聲道:“自然是想大小姐乖乖听話,那我就可完成宏愿。”
  鳳菲回复冷靜,瞧了他好半晌,輕輕道:“說吧!”
  項少龍正容道:“我希望能依團里每個人的愿望,玉成他們理想。”
  鳳菲歎道:“我開始相信你确有這种誠意。但問題是你沈良憑什么資格去辦到呢?這不是我答應就成了,還牽涉到其他的人与事。”
  項少龍淡淡道:“最關鍵處就是大小姐肯否點頭,其他的由我解決。”
  鳳菲哂道:“好吧!算我答應好了。你如何去應付韓闖、仲孫龍、呂不韋和田單這么多有權有勢的人?”
  項少龍正要答話,下人來報,韓闖駕到。
第三章 朴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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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闖隔遠向兩人施禮道:“鳳菲小姐好,沈良兄好!”
  項少龍放下心事,如韓闖由龍陽君處得到消息,有備而來,不虞會泄漏自己的秘密。
  鳳菲大訝道:“侯爺也認識沈良嗎?”
  韓闖大步走來,笑道:“當年在邯鄲,沈兄還曾幫了我几個大忙,怎會不認識呢?”
  鳳菲倒沒有怀疑,但項少龍在她心中顯然大大加重份量,欣然道:“那鳳菲須否避席讓侯爺先和老朋友敘舊呢?”
  這當然只是客气說話,豈知韓闖猛地點頭道:“鳳小姐真懂体貼我們。”
  鳳菲為之愕然,似乎項少龍在韓闖眼中比她鳳菲更重要,但話已出口,再收不回來,与上來侍候的小屏儿一齊退出廳外。
  韓闖坐到項少龍身旁,喜道:“得知少龍無恙,我高興得整晚都睡不著!”
  項少龍听得呆了起來,一向以來,他都不大喜歡韓闖。卻想不到他對自己的交情,竟超過了對國家的忠誠。
  苦笑道:“別忘了小弟乃貴國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韓闖歎了一口气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大家各為其主,异日說不定尚要在沙場上見個真章。但現在又不是打仗,我們自然仍是肝膽相照的朋友!”
  苦笑一聲,韓闖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緩緩道:“當日我戰敗遭擒,自忖必死,豈知少龍想也不想就放了我,我韓闖一生里從未試過那么感動。現在就算有人拿劍威脅我,我也總不肯做任何對不起少龍的事。”
  項少龍低聲道:“政儲君正式登基之日,就是我离秦遠赴塞外引退之時,所以侯爺該不會再有与找對陣的机會。”
  韓闖一震道:“嬴政怎肯放你走?沒有了你,秦國就等若斷了一只臂膀。”
  項少龍道:“這是我和政儲君的約定,但你絕不可因此而疏忽大意。秦國猛將如云,王翦、桓奇、蒙武、蒙恬無一是好惹的人。”
  韓闖晒道:“我才不信有人及得上你。”
  項少龍失笑道:“別忘了我給李牧打得灰頭上臉,要落荒而逃。”韓闖道:“胜敗乃兵家常事,何況你敗得漂亮,保存了主力;故未算真敗。事后我和李牧談起此事,他也表示佩服。他本有把握盡殲你們深入境內的孤軍,豈知硬給你牽制著他,累得他無法在滕翼大軍回到中牟之前銜尾窮擊,致痛失良机。否則說不定我們可乘勢組成另一支合從軍,直殺到咸陽。唉!胜胜負負,就只這么一步之差。”
  項少龍笑道:“那你該恨我入骨才對。”
  韓闖尷尬道:“少龍勿要耍我。這已是既成事實,我今天能在這里風流快活,全拜少龍所賜。”
  項少龍點頭道:“大家既是兄弟,客气和門面話不要說了,你今趟來臨淄,不只是賀壽那么簡單吧。”韓闖笑道:“少龍最明白我。否則齊王壽辰關我屁事,但我卻絕不介意來這里。你試過齊女沒有,真是精彩。”
  項少龍失笑道:“你是死性不改,到那里就胡搞到那里。”
  韓闖老臉一紅道:“莫要笑我。這叫得快活時且快活,异日若你秦軍東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韓國。那時我想胡搞亦不成呢。”
  項少龍道:“我只是說笑吧。”韓闖松了一口气适:“說真的,我确有些怕你,或者該是尊敬你吧。所以你說話最好留情些,若嚇得我再不敢去鬼混,那就糟了。”
  兩人對望一眼。忍不住開怀大笑,感受到兩人間再無半點隔閡。
  韓闖想起一事道:“你知否郭開那家伙將你的怪兵器獻了給齊王作賀禮,累得齊王接既不是,拒絕更不是。最后不知是誰出的主意,齊王把那東西賜了給曹秋道,供奉在稗下學宮的大堂里。”
  項少龍恨得牙痒痒的道:“今晚我就去把我的百戰刀偷回來。”
  韓闖駭然道:“千万不可。曹秋道這老頭儿愈老劍法便愈出神入化,少龍雖是厲害,但遇上他絕不能討好。”
  項少龍笑道:“我只說去偷,并非去搶,怕什么呢?”
  韓闖仍是擔心,提議道:“少龍回秦后,只要求贏政修書,請齊人把刀歸還。保證齊人乖乖從命,何用去冒這個險?”
  項少龍道:“讓我自己來想想,嘿,能活動一下筋骨也不錯。是了,你是否和風菲有密約。”
  韓闖尷尬道:“原來你知道了,是否有什么問題?”
  項少龍定神瞧了他好半晌,微笑道:“看來你真有點怕我。”
  韓闖苦笑道:“現在連李牧都有些怕你,何況是我。有什么話就說吧!我從來都猜不透你的。”
  項少龍道:“鳳菲今次請你幫忙,許給你什么好處呢?”
  韓閱歎道:“這本是公平交易。不過看在少龍分上,我惟有忍痛放棄一親鳳菲香澤的机會。”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韓閱奇道:“你竟不知此事嗎?早知如此我就不說出來。”
  項少龍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直以來,無論他或董淑貞等,都被風菲騙得深信她要把董淑貞等送与韓闖,以換取韓闖的幫助,此事合情合理,故項少龍采信不疑。怎想得到只是鳳菲放出的煙幕。
  她為何要說謊,這三大名姬之首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當日鳳菲說過奉了某人之命來毒殺他,后來又放棄了。這幕后的指使者說不定就是它的真正情郎。
  他項少龍仇家遍天下,太多的可能性使他無從猜估。
  好半晌后,項少龍深吸一口气。好令頭腦清醒點,低聲道:“鳳菲要你怎樣幫她的忙呢?”
  韓闖道:“她說要在我韓國的一所別院躲上三個月,待別人丟淡了對她的事后,她就會离開。”
  項少龍道:“她是否講好要和你一起离開臨淄?”
  韓闖道:“當然是這樣,有我護她誰敢不賣賬。”
  項少龍又多發現鳳菲的另一項謊話。因她曾表示過須項少龍送她离開臨淄,再与韓闖會合。
  她究竟在玩什么手段。
  韓闖歎道:“唉,想不到會有少龍牽涉在其中,我和龍陽君的好夢都要成空!”
  項少龍一震道:“你們都不是真心幫她的嗎?”
  韓闖惋惜的道:“這种世所罕有、色藝雙絕的大美人,誰肯放她歸隱。唉!其實我和龍陽君約好了先由我享用她一段時間,再由龍陽君接她到魏國獻給魏王,現在當然不敢這么做,龍陽君都正為此很苦惱哩。”
  項少龍倒吸一口涼气,問道:“你知否鳳菲的秘密情郎是誰?”
  韓閱愕然道:“她竟有情郎?難怪變得這么風情撩人的!”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何時感到她有這轉變呢?”
  韓闖思索了一會后,緩緩道:“該是她咸陽之行后的事。”
  項少龍拍案叫道:“那她這情郎必是在咸陽時認識的,亦因此動了歸隱嫁人之心。可是她為何要來到這里才退走?以她的才智,難道不知你們所有人都對她有不軌企圖嗎?”
  韓闖苦笑道:“我也給你弄得糊涂,現在你要我怎辦才好?”
  項少龍沉吟道:“你就裝作什么都不知情,照以前般与她虛与委蛇,不要泄漏任何事,遲些我再和你商量。”
  韓闖道:“好吧,現在我去和她說兩句話就离開。你可知我落腳的地方嗎?就是隔兩間的听梅館。有什么事隨時可來找我。”
  韓闖到后院找鳳菲時,項少龍仍留在廳中沉思。
  假若鳳菲的情郎是在咸陽結識的,且又是那情郎指使她來害項少龍,那她的情郎便很可能是屬于呂不韋集團的人,那究竟是誰?
  能令鳳菲傾心的人,絕不會是平凡之輩。會否是管中邪,又或是許商?
  但細想又不大對。因為若是如此,呂不韋就不用收買張泉來查采鳳菲的情人是誰了。
  且無論足管中邪或許商,都不會為鳳菲舍棄大好的前途。
  若非是呂系的人,究竟會是誰?
  項少龍想得頭都大起來時,小屏儿來請他去見鳳菲,他方知韓闖走鳳菲在閨樓上的小廳見他,小屏儿退往樓下后,這口不對心的美女美目深注的瞧著他道:“看來各國有頭有臉的人,都是你的老朋友。如此我就更是奇怪,憑你的交游廣闊,為何要落泊大梁兩年之久,最后竟淪落至當了個小御手?”
  項少龍心中篤定,因為張果确是從大梁的官家馬廊把他“聘”回來的,淡淡道:“正因為他們是我朋友,我才不想他們為難。”
  鳳菲不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項少龍正容道:“因為我和趙相郭開勢成水火,若非有我居中奔走,廉大將軍亦難以安然离趙。所以若任何人收留我,就會成了郭開的仇人。”
  鳳菲呆了半晌,幽幽道:“你和各國權貴有這么多不清不楚的關系,教人家怎能信任你?”
  項少龍晒道:“那又有什么分別?你根本從沒有信任我。”
  鳳非俏臉轉寒,不悅道:“除了開始的一段時間,我怎樣不信任你了?”
  項少能把心-橫,冷然道:“大小姐的情郎究竟是誰?”
  鳳非愕然道:“人家不是說了給你知嗎?”
  項少龍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雙日寒芒大盛,緩緩搖頭道:“那只是你用來敷衍我的手段吧,否則大小姐就不會不去中牟,而要到咸陽了。”
  鳳菲沒好气的道:“就憑這點便指我騙你,沈執事是否太過魯莽?”
  項少龍心念電轉,淡淡道:“不如讓小人來猜猜大小姐肯与之共效于飛的情郎是誰好嗎?”
  鳳菲一派安詳的道:“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愛怎么猜怎么說都可以。”
  項少龍知她根本不認為自己可以猾中的。而事實上自己确是不知道,只是作勢哄嚇,笑著道:“大小姐以為很難猜嗎?”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再說廢話,我就把你赶下去。”
  項少龍滿怀信心道:“大小姐不會這么做的。因為你最愛玩游戲手段,有我這么一個對手,你不知多高興。”
  鳳菲嗔道:“你竟敢這樣看人家!”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大小姐自己鵝食放光虫,心知肚明。我這話是對是錯。”
  鳳菲一呆道:“雞食放光虫?那會有這樣的虫,真虧你想出來。”
  按著苦惱的道:“快說吧!不要再兜兜轉轉。”
  項少龍大樂道:“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就是你這句話,已知大小姐的情郎非是項少龍。”
  鳳菲小嘴不屑的一撇,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胡思亂想出什么東西來。我何時作過這樣的承認或否認。”
  項少龍移到她身后,伸手攪著她沒有半分多余贅肉的動人小腹,略一用力,鳳菲嬌聲呻吟,軟倒在他怀內。
  項少龍咬著她的小耳珠,嗅吸她安發的香气柔聲道:“你的情郎定是秦人,卻絕不是項少龍,而且是他的對頭。”
  鳳菲嬌軀猛顫,仍堅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什么根据?”
  項少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那時你以為我和張泉有勾結,故想借我之口,使呂不韋誤以為你的情人是項少龍。”
  鳳菲道:“可是你又憑什么指那人是項少龍的對頭?”
  項少龍這才知自己露出馬腳,暗罵自己求胜心切,太好逞強。因為鳳菲奉命害項少龍一事。只他項少龍知道,當然不可說出來。眉頭一皺,胡謅道:“因為這等若加深呂不韋對頂少龍的仇恨,若非你的情郎是項少龍的死敵,你怎會這樣去害他。”
  鳳菲嗔道:“不要胡說,首先我從不怀疑你會和張泉勾結。而我的情郎亦真的是項少龍。唉!不過現在我也有點糊涂了,先不說這些,你來親親人家好嗎?”
  項少龍淡淡道:“大小姐是否害怕我說下去?”
  鳳菲猛地掙脫他的摟抱,別轉嬌軀向著他道:“說吧!看你還說出其么荒誕的想法來?”
  項少龍用指頭逗起她的下領,在她唇上靖蜒點水的輕吻一口,微笑道:“那就很易猜哩!在咸陽能与項少龍一系為敵的只有呂不韋和繆毒兩大集團,而此人能令大小姐傾心,必然是既有身分地位,又是智勇雙全,呂不韋和繆毒可以不論,因若是他們,大小姐就不須左瞞右騙。既是這樣,此人是誰,可呼之欲出。”
  鳳菲露出震駭的神色,轉瞬又回复平靜,垂首道:“不要胡猜了,鳳菲依從了你便作算吧!”
  項少龍晒道:“是害怕了嗎?否則何用說這种違心之言。”
  鳳菲气道:“人家這是真心話,不信就給我滾。”
  項少龍霍地站起,再唬嚇道:“我知道他是誰了。”
  鳳菲平靜地道:“我很累,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只想靜靜的休息一會。”
  項少龍朝樓梯走去,忽然劇震轉身,回頭狠狠盯緊她道:“他是韓竭吧?”
  鳳菲猛地一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第四章 惡煞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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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菲雖不肯承認,但項少龍几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韓竭無异。
  可以想像鳳菲在咸陽認識韓竭,兩人熱戀起來,但卻明白若讓呂不韋或繆毒知道的話,必會從中阻撓。最糟是呂不韋和繆毒暗中勾結,那就算繆毒點頭也沒有用處。
  所以兩人相約來齊,進行例如私奔等諸如此類的大計。因為韓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條道理可陪呂不韋前來臨淄。
  在這种情況下,項少龍這執事的作用就大了。因為鳳菲需有人為她安排和掩飾。以使她能安然离齊。
  既然鳳菲的情人是韓竭,那當日鳳菲要殺他就該是繆毒和呂不韋聯合策划的陰謀。鳳菲臨時改變主意,皆因生出要与韓竭遠走高飛之意,故犯不著冒這個殺身之險。
  再往深處推想,鳳菲說不定是奉田單之命。再由呂不韋安排她以毒指環來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藥,多日后他項少龍才毒發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諸如此類。陰謀得逞之后,那時鳳菲早安然离開了。
  項少龍雖仍未清楚其中細節,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況。
  尚未步出前廳。碰上來找他的肖月潭,兩人避到幽靜的東廂去。
  項少龍道:“有沒有辦法給我弄一分稷下學宮的地形圖?”
  肖月潭嚇了一跳道:“你要來作什么?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項少龍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東西偷回來,齊王將我的百戰刀賜了給曹秋道。挂在稷下學宮的主堂里。”
  肖月潭道:“我正想來告訴你這件事,誰說給你知的?”
  項少能把今早韓闖來找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眉頭大皺,沉吟良久。
  道:“少龍勿要怪我多言,韓闖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貪心,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做事從不講原則。就算你對他曾有大恩,亦毫無分別。”
  想起今早韓闖誠懇的樣子。項少龍很難接受肖月潭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時使他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語重心長的道:“少龍万勿松懈下來,你現在只是由一极險惡形勢,轉到了另一种險惡形勢里。若我是你,就絕不相信三晉的任何人,反是李園較為可靠,說到底楚人都沒有三晉人那么感覺到嬴政的威脅。”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孤身一人,韓闖或龍陽君要對付我還不容易。”
  肖月潭搖頭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韓闖等都知此事絕不可張揚。若讓齊人知道真相,說不定齊王會把你奉為上賓,還恭送你返回咸陽。”
  頓了頓又道:“又或者干脆下毒手殺了你滅口,這事誰都不能确定。”
  項少龍默然無話。
  冉月潭續道:“現在誰敢擔當殺害你的罪名。今天殺了你,明天秦國大軍兵臨城下,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項少龍道:“秘密殺了我又誰會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碼會有李園知道,韓闖和龍陽君豈無顧忌。”
  再笑道:“要殺你是那么容易嗎?誰不知項少龍劍法蓋世,而且一旦讓你走脫,這處又非三晉地頭,哪個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殺你?若我是他們,首先要教你絕不動疑,然后把你引進無路可逃的絕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難施下中伏身亡。”
  項少龍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會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論事,點頭道:“或者是我多慮吧!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照理龍陽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難再狠下心腸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難測,尤其牽涉到國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龍好好的想想吧!”
  項少龍拍拍肖月潭的眉頭,感激道:“在這里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鳳菲的問題現在更是复雜。”
  肖月潭忙問其故,項少龍說出心中的推斷后,肖月潭眉頭緊鎖道:“我雖不認識韓竭,但觀他不遠千里到咸陽追求榮華富貴,真肯為了個女人放棄一切嗎?”
  項少龍同意道:“据說韓竭乃韓國的貴族,在韓時早和繆毒認識。既肯和繆毒這种人相交,很難會是個好人,若他是騙鳳菲而非愛鳳菲,問題就更嚴重。”
  肖月潭笑道:“這种事我們作外人的很難明白。鳳菲确是那种能使男人肯犧牲一切的女人。少龍不妨一試,好過白白便宜韓竭。”
  項少龍搖頭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韓竭,我更不會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鳳菲必是打算潛返咸陽,作韓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繆毒首肯,只是要瞞過呂不韋。”
  項少龍歎道:“鳳菲真個狡滑,當日我告訴她說張泉背后的主子是呂不韋時,她還裝出震駭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態表情,騙得我死心塌地,原來我竟是給他玩弄于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還探听到另一件會使你頭痛的事,你要知道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說出來亦不會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孫何忌照我的話去找仲孫龍打听消息,原來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說你自恃劍法高明,不把齊國劍手看在眼內。唉!這人如此卑鄙。因怕開罪李園和解子元,故此要暗里施展卑鄙手段。”
  項少龍聳肩道:“早有人來找過我,還吃了暗虧。若是明刃明槍,倒沒什么可怕的,總不會是曹秋道親來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人,他們最愛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亂的性子,但确有真實本領。”
  話猶未已,家將費淳慌張來報:“執事不好,有群劍手凶神惡煞的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執事。”
  兩人愕然互望,暗忖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不想肖月潭卷入這种麻煩事里,更不欲暴露兩人的親密關系,堅持一個人去應付來鬧事的人。
  自于今早与韓闖的一席話推斷出鳳菲一直在騙他后,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對韓竭這堪与他項少龍匹敵的劍手,他雖無好感亦無惡感,但若要歸類,此君應該是“好人有限”之輩。但鳳菲卻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為此,在他心中鳳菲的地位不由急劇下降。他雖對鳳菲沒有野心,但總希望她托付終身的是個有品格的人。
  現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陽去与嬌妻愛儿相會,再耐心等待小盤的登基和与呂繆兩大集團的決斗。
  肖月潭雖指出韓闖不太可靠,但他卻有信心韓闖對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對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為他自己正是這么的一個人。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殺和斗爭。但在這時代里,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气。
  左思右想間,項少龍跨過門檻,踏入前院主廳。
  五名高矮不一的齊國年青劍手,一字形的排開在大廳正中處,十道目光在他甫進來的剎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們穿的是貴族的武士服,只看他們華麗的佩劍。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后,就是富商巨賈的儿于。
  張泉的親信昆山和家將馮亮、雷允儿等一臉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顯是被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激怒了。
  說實在的,項少龍現在心情大坏,很想找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開刀。但卻知如此一來,只會把事情愈鬧愈大,最終就是惹來像仲孫玄華、旦楚、麻承甲、閔廷章那种高手的挑戰。
  眼前這五人絕沒有這類級數的高手,這從气勢神態便可斷定。
  但也不宜太過忍讓,否則對方會得寸進尺,使自己在臨淄沒有立足之處。
  如何在中間著墨,是最考功夫之處。
  其中最高壯的青年冷喝道:“來人可是自夸劍無雙的狗奴才沈良。”
  項少龍冷哼一聲,直迫過去。
  五人嚇了一跳。手都按到劍把去。
  項少龍在五人身前半丈許處止步立定。虎目一掃,霎時間把五人的反應全收入腦內,微笑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為何一言便犯下兩個錯誤。”
  那高壯青年顯是五人的頭領,雙目一瞪,聲色俱厲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劍”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么錯?”
  只听他的語气,便知他給自己的气勢壓著,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從沒有認為自己的劍術有什么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壯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么東西?”
  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來求情,我們就放過你吧!”
  昆山三人和隨項少龍進來的費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憤神情,但又如這些人是惹不得的,無奈之极。
  項少龍從容自若,裝作恍然的“啊!”一聲道:“原來替人辦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齊國內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嗎?”
  這五人都是有勇無謀之輩,登時語塞,說不出辯駁的話。
  項少龍語气轉趨溫和,施禮道:“敢問五位公子,何人曾听沈某人白詡劍法無雙,可否把他找出來對質,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頭認錯。”
  五人你眼望我眼,無言以對。
  昆山乘机道:“小人早說必是有人中傷沈執事哩!”
  年常有點老羞成怒的道:“橫豎我們來了。總不能教我們白走一趟,沈執事露一手吧!”
  項少龍笑道:“這個容易,沈某的劍法雖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卻有手小玩意,看刀!”
  猛喝聲中,左右手同時揚起,兩把早藏在袖口內的匕首滑到手里,隨手擲出,左右橫飛開去,准确無誤的分插在東西兩邊的窗框處,高低位置分不差。
  包括昆山苦在內,眾人無不駭然色變。
  最難得是左右開弓,都是那么快和准。
  項少龍知已懾著這几個初生之犢,躬身施禮道:“沈某尚有要事辦理,不送了!”從容轉身,离開廳堂。
  項少龍借肖月潭馬車的掩護。离開听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園。
  肖月潭贊道:“少龍真懂齊人愛面子的心態,這么一來,這五個小子還那敢說出真話,只會揚言你向他們認錯,弄到誰都再沒興趣來找你。”
  項少龍搖頭歎道:“仲孫龍既是愛面子的齊人,怎肯罷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園出馬,仲孫龍怎都要忍這口气的。”
  頓了頓低聲道:“知否剛才鳳菲和小屏儿在几個心腹家將護送下由后門离開了呢?”
  項少龍愕然道:“你怎知道?”
  肖月潭答道:“云娘見到嘛!是她告訴我的。”
  項少龍皺眉道:“會否是去見韓竭?我若可跟蹤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這里人地生疏,不給人發現才怪。”
  此時蹄聲驟響,數騎從后赶來。
  項少龍探頭出去,原來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几名手下策馬追來,叫道:“沈執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車。
  金老大來到車窗旁,道:“沈執事有沒有空說几句話?”
  項少龍那能說“不”,點頭答應后。對肖月潭道:“老哥記得給我弄稷下宮的地圖,我會自行到李園處。”
  步下馬車時,金老大甩蹬下馬,領他到了附近一間酒館,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煩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的麻煩多不胜數,何礙再多一件。”
  金老大豎起拇指贊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漢。我金老大沒交錯你這朋友。”
  項少龍心中一熱道:“金老大才真夠朋友,究竟是什么事?”
  金老大道:“昨晚田單為呂不韋舉行洗塵宴,我和素芳都有參加,我恰好与仲孫龍的一個手下同席,閒聊中他問我是否認識你,我當然不會透露我們間的真正關系。”
  項少龍笑道:“不是懸賞要取我項上的人頭吧!”
  金老大啞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開,但尚未嚴重至這個地步,你听過“稷下劍會”這件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未听過。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學宮都舉行騎射大會,讓后起者得有顯露身手的机會,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后就是下月的劍會,照例他們會邀請一些賓客參加。嘿!那只是客气的說法,不好听點就是找人來比試。”
  項少龍道!“若他們要我參加?我大可托病推辭,總不能硬將我押去吧!”
  金老大歎道!“這些邀請信都是通過齊王發出來的,沈兄夠膽不給齊王面子嗎?听說仲孫龍的儿子仲孫玄華對沈兄震怒非常,決定親身下場教訓你。他雖不敢殺人,用的亦只是木劍,但憑他的劍力,要打斷沈兄的一條腿絕非難事。”
  項少龍立時眉頭大皴,他怕的不是打遍臨淄無敵手的仲孫玄華,而是怕到時田單、呂不韋等亦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分就是奇跡。
  金老大低聲道!“沈兄不若乘夜离開臨淄。鳳小姐必不會怪你。”
  項少龍大為意動,這确是最妙的辦法,但董淑貞她們怎辦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后會成一條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樂。
  金老大再慫恿道:“仲孫龍勢力在此如日中天,連有身分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斗他不過的。”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多謝老大的提點,這事我或有應付之法。”
  言罷拍了拍金老大眉頭,往找李園去了。
第五章 同游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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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來到李園客居的听竹別院,与听松別院只隔了兩個街口。由此可見鳳菲的地位竟可比得上貴為相國的李園。
  他在門官處報上沈良之名,那人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沈大爺,相爺早有吩咐,不過相爺剛出門,沈爺有沒有口訊留下呢?”
  項少龍很想說著他來找我吧,但想想這似非自己目下的身分該說的話,遂道:“煩先生你告知相國我來過便成。”
  此時中門大開,一輛華麗馬車在前后十多名騎士簇擁下馳出大門,但因車窗被垂帘阻隔,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馬車遠去后,項少龍壓下詢問門官的沖動,踏上歸途。
  這日天朗气清,寒冷得來卻很舒服,項少龍雖在人車爭道的熱鬧大街信步而行,心底卻感到孤單寂寞。
  在逃亡途中,他所有精神時間都用在如何躲避敵人的思量上,反是到了臨惱,遇上這么多新知舊友,他竟會有寂寞的感覺。
  他溜目四顧,看著齊都的盛景,深切体會到“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意境滋味。
  除了肖月潭外,他再無人可以信任。
  最痛苦是他根本無可用之兵,否則只要派人密切監視韓闖,便可知他會否出賣自己。例如假設他不斷去見郭開,便可知道他對自己是不忠實了。
  三晉關系一向密切,郭開的老板娘更是韓闖的族姊韓晶,若要對付項少龍,兩人必會聯合在一起。在那种情況下,龍陽君怎敢反對。
  他們唯一的阻礙可能是李園,但他肯否冒開罪三晉來維護自己,恐怕仍是末知之數。
  想得頭都大了時,心中忽生警兆,只見一騎迎面而至,馬上騎士俯下來道:“這位兄台怎么稱呼?”
  項少龍愕然望向對方,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戒心大起道:“有什么事呢?”
  那人非常客气,微笑道:“蔽主人是清秀夫人,小人奉她之命,前來請先生往會,因夫人沒有把先生的高姓大名告訴小人,才會冒昧相詢。”
  項少龍恍然剛才离開听竹別院的正是清秀夫人的座駕,暗忖若非李園曾告訴她自己來了臨緇的事,就是自己的裝扮糟透了。
  于是報上沈良之名,隨這騎士往見這曾受過婚姻創傷的美女。
  項少龍登上清秀夫人恭候道旁的馬車,這個把自己美麗的玉容藏在重紗之內的美女以她一貫冰冷的聲音道:“上將軍你好!請坐到清秀身旁來。”
  項少龍見不著她的真面目,心中頗為失望,更知坐到她身旁的邀請,非是意欲要親近一點,只是為要說密話,忙收攝心神,坐了下來。
  一股女儿家的芳香沁入心脾時,馬車開出,在繁榮的古都大道上緩緩前進。
  忽然間,他再不感到寂寞,當因馬車搖晃使兩人的肩頭碰在一起時,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大粱時,与紀嫣然共乘一輿的動人情景。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將軍的裝扮很奧妙,若非清秀從李相爺處得知上將軍來了臨淄,恐怕認不出來。”
  項少龍心下稍安,苦笑道:“希望李相爺不會逢人便說我來了齊國才好。”
  清秀夫人不悅道:“李相爺怎會是如此不知輕重的人,只因清秀乃琴太傅的至交好友,所以才不瞞人家吧!”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我尚以為夫人与李相爺的關系不太好哩!”
  清秀夫人隔帘望往窗外,默然片晌,柔聲道:“又下雪了,只不知牛山現在是何情景,上將軍有興趣陪清秀到那處一游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竟突起游興,還邀自己相陪,訝道:“牛山?”心中涌起受寵若惊的滋味。
  天色暗沉下來,朵朵雪花,瓢柔無力的降下人間。
  清秀夫人若有所思的凝望窗外,輕輕道:“牛山春雨乃臨淄八景之首,不過近年斧斤砍伐過度,致有牛山濯濯之歎,幸好經過一番植樹造林,据說又回复了佳木蔥郁,綠茵遍地的美景,現在隆冬當然看不到這情況哩!”
  項少龍這才知道“牛山濯濯”的出處,點頭道:“夫人既有此雅興,項某敢不奉陪。”
  當清秀夫人發出開赴牛山的指示后,以充滿緬怀的語气道:“清秀少時曾隨先父到過牛山,時值陽春三月,淄水湍湍,泉水從山隙間流瀉而出,潺流跌岩,水气蒸騰,如雨似霧,望之宛若霏霏煙雨,到今天仍印象深刻。”
  項少龍听她言談高雅,婉轉動人,不由一陣迷醉。暗忖她的臉紗便等若牛山的煙雨,使她深具朦朧的迷人之美。
  清秀夫人續道:“清秀很怕重游一些曾留下美好印像的購地美景,因為深怕与心中所記憶的不符。”
  項少龍訝道:“那今趟為何又要重游舊地呢?”
  清秀夫人緩緩搖頭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或者是因有名震天下的項少龍相陪吧!”
  項少龍道:“原來項某在夫人心中竟亦有點份量。”
  清秀夫人朝他望來,低聲道:“剛才妾身見上將軍只影形單的站在府門處,比對起上將軍在威陽時的前呼后擁,竟生出滄海桑田,事過境遷的感触。最后忍不住停下車來与上將軍一見,上將軍會因此笑人家嗎?”
  項少龍愕然道:“原來夫人竟對項某生出同情之意。”
  清秀夫人搖頭道,“非是同情,而是怜惜,上將軍可知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
  馬車此時穿過城門,朝南馳去。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此話必有依据,少龍洗耳恭听。”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將軍的洒脫和不在乎己身安危的態度,乃清秀生平罕遇,就算不看在琴大姐臉上,清秀也要助你。”
  項少龍壓低聲音問道,“你這些侍衛靠得住嗎?”
  清秀夫人道:“上將軍放心吧!他們都是隨了妾身十多年的家將,況且他們根本不會想到你是項少龍哩!”頓了頓后,湊近少許,在他耳齊吐气如蘭,臉紗一顫一顫的道:“昨天李相爺入宮找我的妹子宁夫人,神情困苦,在妾身私下追問,才說出你的事來。”
  項少龍一震道:“那就糟了,他還有什么話說?”
  清秀夫人道:“他那會真的向妾身傾吐,但妾身可肯定他确把上將軍視為肝膽之交。問題是他身為楚相,很多時都得把個人得失愛惡拋在一旁,處處以國事大局為重,否則也不須苦惱了。”
  似乎有點不堪与他距离太近般,別過俏臉遙望窗外,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陪她歎了一口气,一時找不到說話,暗想李園初見他時真情流露的情況過后,自會開始考慮到實際的問題。又或因韓闖的壓力而煩惱起來。
  除了肖月潭外,自己還可信誰呢?清秀夫人一字一字地緩緩道:“若非是這等天气,妾身會以趁現在到了城外,勸上將軍不如一走了之,干干淨淨。”
  項少龍想起到大梁時那場大病,兼之人生路不熟,猶有余悸的歎道:“我尚有些責任未完成,不過縱有人要對付我,我亦不會束手就擒。唉!在夫人警告少龍之前,我已想到有這种情況出現的。”
  清秀夫人點頭道:“事實早證明項少龍是應付危險的能者,況且真正的情況如何,根本沒有人知道,或者妾身只是白擔心吧!”忽又欣然指著窗外遠方一處山麓道:“看!那就是輔助桓公稱霸的名相管仲埋骨之處了。”
  項少龍自然挨貼過去,循她目光往外望去,只見山野銀霜遍地,樹梢披挂雪花,素淨純美得使人屏息。這雪白的世界更似和天空連接起來,再無分彼我。
  不遠處屹立了一座大山,淄河、女水兩河纏繞東西,岸旁數百年樹齡的松樹、樺樹直指空際,景致美不胜收。
  大山南連另一列層岩蠱蟑的山巒,景色使人歎為觀止。
  清秀夫人垂下頭來,輕輕道:“上將軍,你……”
  項少龍這才發覺自己胸口貼緊她一邊肩背,尷尬地挪開了一點,觀左右而言他道:“沒有舟楫渡河,恐怕不能登山遠眺!”
  清秀夫人淡淡道:“我們要回去了!若妾身想找上將軍,該怎辦呢?”
  項少龍見她語气變得冷淡,激起了傲气,低聲道:“夫人最好不要牽涉在這件事內,生死有命,若老天爺不眷顧我項少龍,我又有什么法子,人算那及天算。”
  清秀夫人輕顫道:“人算不及天算,上將軍真看得開,妾身不再多事了。”
  回到听松別院,項少龍心中仍填滿清秀夫人的倩影,揮之不去。
  他不明白為何她會對自己這么有影響,或者是因為她那种對世情冷漠不關心的態度,又或因她的酷傲矜持而使自己動心吧。
  幸好這時的他充滿危机感,趁著有空閒,仔細研究了听松院的形勢,以備有事發生時可迅速逃命,又把鉤索等東西取出來,緊在腰間,才感到慌虛的心落實了點。
  處理了一些團中的日常事務后,又探問了臥榻養傷的張泉,便返回房間小息,快睡著時,董淑貞來了。
  項少龍擁被坐起身來,董淑貞坐到榻沿,吃了一惊道:“沈執事不是冷病了吧!”
  項少龍笑道:“老虎我都可打死兩頭,怎會有事呢?二小姐枉顧可是有何指教。”
  董淑貞惊魂甫定的拍拍酥胸道:“嚇死人哩!”又橫他一眼道:“定要有什么事才可來找你嗎?來!讓我為你推拿,包保你睡得好。”
  項少龍翻轉身伏在榻上,欣然道:“讓我試試二小姐的高明手法。”
  董淑貞脫下外衣,踢掉錦鞋,坐到他背上,伸手為他揉捏肩肌,低聲道:“可找到是誰把曲譜偷龍轉鳳了。”
  項少龍想也不想的道:“是小宁。”小宁就是祝秀真的貼身侍婢。
  董淑貞大樂道:“沈執事今回錯了,偷的人是張泉自己,小宁曾見過他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入房后又見有些東西擺亂了,當時不以為意,給秀真問起才說出來。”
  項少龍搖頭道:“我才不信,那只是小宁諉過于人吧,噢!這處捏得真舒服,我要睡了!”
  董淑貞急道:“不要睡,你答應過人家的事有什么下文呢?”
  項少龍知她問的是鳳菲肯否讓她有獨擔一曲的事,心中叫苦,坦白道:“尚未有机會和她說,明天告訴你好嗎?”
  董淑貞伏了下來,把他摟個結實,咬他耳朵道:“听說韓闖和你是老朋友,你會否幫他來害人家呢?”
  項少龍對韓闖再沒有先前的把握,苦笑道:“和他只是有點交情吧!那談得上是老朋友,二小姐放心好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會為二小姐盡力。”
  董淑貞一顫道:“沈良你為何語調悲觀,以前胸有成竹的定力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一個大翻身,把她壓在体下,貪婪地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咿唔嬌喘時,才放開她道:“世事每每出人意表,誰能真的胸有成竹,只能盡力而為,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的真心信任。”
  董淑貞媚眼如絲的瞧著他,秀目射出灼熱的神色,啞聲道:“原來你并不只是歡喜男人的。”
  項少龍苦笑道:“誰說我歡喜男人呢?”心中同時涌起欲火。
  自知道有可能被韓闖等出賣后,他的情緒陷進難以自拔的低潮里,很想找尋一些刺激,好轉移自己的精神心事,而董淑貞正是送上門來的刺激。
  或者只有她動人的肉体,才可使他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
  董淑貞探手勾著他的脖子軟聲道:“空口白話有什么用?用行動來證明你是喜歡女人吧。”
  項少龍的意志崩潰下來,低頭要再嘗她唇上的胭脂時,有人在門外叫道:“沈爺,解子元大人來了,正在大廳等你。”
  項少龍生出不妥當的感覺,現在离黃昏尚有個多時辰,解子元為何這么早就來?
第六章 舊情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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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子元的臉色頗難看,一副心事怔仲的樣子,見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往大門走去,道:“小弟忽然有急事,怕不能在約好的時間來接沈兄,所以提早來了。”
  項少龍道:“解兄既有急事,大可改作另一天。”
  解子元搖頭道:“那解子元就有禍了,我本想遣人來接你,但想想都是不妥當,橫豎順路,待沈兄到舍下后,請恕小弟失陪一會。”
  兩人步出大門,廣場中三十多名家將,正和馬車恭候他們大駕。
  項少龍還是第一趟見到解子元這种陣仗駕勢,愕然道,“解兄好威風。”
  解子元搖頭歎道:“我才不想這么張揚,是仲孫龍迫我這么做的,上車再談。”
  從衛拉開車門,兩人登車坐好,馬車開出院門,解子元歎了一口气道:“不要看臨淄表面熱鬧繁榮,其實人人自危,都恐怕朝不保夕。”
  項少龍低聲問道:“解兄指的是否兩位王子的王位之爭?”
  解予元訝道:“原來沈兄亦知內情。”
  項少龍道:“略知一二吧,看解兄愁眉不展,是否有什么突變,令解兄煩惱?”
  解子元再歎一口气,沉聲道:“有些事沈兄知道了絕不會有益處。沈兄先到舍下,与內人聊聊,小弟見過仲孫龍后,才回來會沈兄。嘿!今晚怎都要出外逛逛,沈兄可懂怎樣和內人說項哩!”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解兄忘了。”
  解子元苦笑道:“小弟現在比之以往任何一刻,更須到青樓解悶。”
  項少龍關心善柔,自然愛屋及烏,關心起解子元來,但卻知解子元絕不會隨便將王室的斗爭向他這外人說出來,心念電轉,已明其故,試探道:“不是呂不韋在玩手段吧?”
  解子元一震道:“沈兄怎會知道?”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我曾在咸陽住過一段日子,与秦廷的一些重量級人物非常稔熟,深悉呂不韋這奸賊的手腕,所以才能猜中。”
  解子元愕了一愕,玩味道:“重量級人物,這形容詞小弟還是初次听到,細想又非常貼切,沈兄認識些什么人?”
  項少龍隨口說出了李斯、昌平君兄弟等人的名字,當然包括了自己在內。
  解子元听得瞠目結舌,吁出一口气道:“這么說沈兄和贏政身邊一群近臣都有交情?最厲害的當然是項少龍,呂不韋千方百計都扳不倒他,順口一問沈兄,贏政究竟是否呂不韋和朱姬的儿子?”
  項少龍肯定道:“當然不是!否則他們的關系怎會鬧得這么僵。究竟呂不韋做了什么事,累得解兄如此煩惱?他是否對你們大王說了些什么話?”
  解子元顯然心腸极好,搖頭道:“這种事動輒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小弟怕累了沈兄,沈兄最好仍是不要理會。”
  項少龍知不宜逼他,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把善柔的家抄了。但一時卻苦無良策,因為根本不知其中情況。
  解子元岔開話題道:“看來鳳菲很器重沈兄!”
  項少龍想起与鳳菲糾纏不清的關系,隨口應了一聲,心中轉到齊國的王位之爭上。本來与自己全無關系的事,卻因善柔的緣故而變得直接有關。
  田單和呂不韋都是玩陰謀手段的專家,以仲孫龍、解子元等這一系的人,雖有各國之助,但能否成為贏家,仍屬未知之數。
  鄒衍若在就好了,由他這以預知術名震天下的大宗師指著星星月亮說上兩句話,比其他任何人的雄辯滔滔對齊王更管用。
  這時馬車來到解府,項少龍下車后,解子元足不著地的原車走了,到仲孫龍處与自己的党人密議。
  小婢領項少龍到內府見善柔,而項少龍則在心中不住自我警惕,告訴自己善柔已作人婦,絕不可再續前緣,否則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善柔姑終是善柔,沒有一般女子的軟弱扭捏,神態如常的將下人全赶出偏廳后,劈面便道:“我嫁了人后就變成會吃人的老虎嗎?一見到人后就拼命逃跑,是否這一段時光逃慣了?”
  接著“噗哧”一聲,橫了他充滿少婦風情的一眼,喘气笑道:“坏家伙到那里都是坏家伙,竟敢串通子元來騙我,若不是看在致致分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項少龍見善柔“凶神惡煞”的模樣,反放下心來,毫不客气坐下來,微笑道:“不抱兩個白白胖胖的儿子來給我看看嗎?小弟對任何長得像柔大的小家伙,都好得要命,他們是否剛出世便懂舞拳弄腳打人踢人?”
  善柔笑得似花枝亂顫的倒在地席處,嗔道:“真想揍你一頓,唉!作了解夫人后,想找個敢還口或還手的人絕不容易,師傅現在又不肯再舞劍弄棒,他那班徒弟更是窩囊,累得人怪手痒的。”
  項少龍駭然道:“難怪解兄要遭殃呢!”
  善柔狼狠瞪著他道:“不要把我說得那么可怕,不若我們拿木劍對打玩儿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師傅有四個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其中兩人是韓竭和仲孫玄華,其他兩人是誰呢?”
  善柔一臉不屑道:“什么四個得意弟子?我才不知道,只知師傅最疼我善柔,仲孫玄華這龜蛋只懂縮頭縮腦,每次要他動手過招,都推三推四,真想把他的卵蛋割下來。嘻!”
  項少龍听得捧腹大笑,這刁蠻美女做了母親,仍不改一貫本色,确令他欣慰。順口問道:“田單知道你成了解夫人嗎?”
  善柔冷哼道:“知道又怎樣,我不去找那老賊算賬,他已應拜祖酬神。唉!真奇怪,殺了那假貨后,我心中所有仇怨都消了,田老賊雖仍是活生生的,但我竟可將他當作了死人。”
  項少龍正容道:“談點正事好嗎?你可悉韓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品性如何?”
  善柔膘起可愛的小嘴道:“可以和繆毒狼狽為奸的,會有什么好人。我一向對他都沒有好感,不過手下尚算有兩下子。”
  忽又皺眉道:“你為何仍不滾回咸陽,致致要擔心死了。”
  項少籠苦笑道:“我是走投無路才溜到這里來,你當是來游山玩水嗎?”
  善柔點頭道:“听說道路河道都給這十多天的連綿大雪封了,离開了火爐便做不成人似的。遲些我著子元使人把你送走吧!”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千万莫要讓解兄知道我的身分,否則將來事情傳了出去,他便要犯上欺君之罪。”
  善柔傲然道:“憑他解家的地位,最多不當官算了,官有什么好當的?”
  項少龍知她因父親當官遭抄家而對此深痛惡絕,同意道:“解兄人太善良!确不大适合在官場打滾。”
  善柔笑道:“他和你都不是好人,整天想到外邊鬼混,你差點就成了幫凶。”
  項少龍淡淡道:“愈得不到手的東西愈珍貴,你試試迫他連續出去胡混十晚,包他厭得以后都不再去。而且他到青褸去,似乎是要找作曲的靈感,非是真的胡來。”
  善柔杏目圓瞪道:“是否他央求你來向我說項求情呢?”
  項少龍事實上如解子元般那么懼怕善柔,舉手投降道:“柔大姐該明白我是站在那一方的吧!”
  善柔解凍地甜甜笑道:“當然知道啦!你來了真好,這樣吧,子元到外面胡混時,你就來陪我。”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道:“這才公平嘛!”
  項少龍苦笑道:“坦白說,現在我每一天都為保全自己的小命想辦法,我……”
  善柔嗔道:“算了!你是寶貝嗎?誰要你陪,兩個都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項少龍听得啞口無言。
  善柔卻橫了他一眼,“噗哧”笑道:“只是唬你吧;人家怎舍得赶你走呢?項爺是小女子的第一個情郎,這么小小面子都不給你,你還如何能在子元面前神气起來。這樣吧,今晚准你們去勾三搭四,但初更前必須回來,否則子元就要到你處去睡。”又摸摸肚子嚷道:“不等子元!要吃東西了。”
  膳罷,解子元仍未回來,項少龍乘机告辭回听松院,剛跨入院門,把門的手下道:“楚國李相爺派人來找沈爺,但沈爺不在,只好走了。嘿,沈爺的人面真厲害,我們這班兄弟以后都要跟著你呢!”
  項少龍暗忖自身難保,那有能力照顧諸位兄弟,敷衍兩句時,這叫池子春的年青家將壓低聲音道:“小人有一件事定要告欣沈爺,但沈爺心中有數就好,千万不要泄漏是我說出來的。”
  項少龍訝道:“什么事?”
  池子春道:“今天我見谷明、房生兩人鬼鬼祟祟的溜出街外,便吊著尾跟去看看,原來他們竟是去見沙立,看來不會有什么好事。最怕他們是要對付沈爺你呢。”
  項少龍心想自己又非三頭六臂,怎能同時應付這么多方面的事。
  上上之策就是立即動手做另一對滑雪板,趁城外雪深至腰的千載一時良机,立即“滑走”,保證使東方六國追兵盡起,亦拿他不到。
  這想法确是誘人之极,問題是他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更何況解子元那邊的事仍未知情況,教他怎放心一走了之。
  拍了拍池子春肩頭,勉勵了他几句,才朝內院走去。
  池子春卻追上來,拉他到一角道:“尚有一事說給沈爺你听,谷明回來后,去了見二小姐,接著二小姐和秀真小姐就出門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怒,董淑貞和祝秀真竟如此不知好歹,仍与沙立勾結,枉自己還為她們冒生命之險而留下來。
  回到內院,肖月潭在臥室所在那座院落的小偏廳等候他,欣然道:“你要的東西,老哥已給你辦妥,看!”
  說著由怀里掏出一卷帛圖,打開給他過目,正是項少龍要求的稷下學宮簡圖。
  項少龍喜道:“這么快就弄來了,”肖月潭道:“費了我兩個時辰才繪成呢。”
  指著圖上靠最右邊的城門道:“這是大城西邊的北首門,又叫稷門,學宮就在稷門之下,系水之側,交通便利,且依水傍城,景色宜人,故學宮乃臨淄八景之一,是游人必到之地。”
  項少龍細觀帛圖,歎道:“稷下學宮就像個城外的小城,城牆街道應有盡有,若胡亂闖進去找一把刀,等若大海撈針。”
  肖月潭指著最宏偉一組建筑道:“這是稷下學堂,乃學宮的圣殿,所有儀典均在這里舉行,你的百戰刀就挂在大堂的南壁上。”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我今晚就去把刀拿回來。”
  肖月潭愕然道:“該尚未是時机吧,少龍何不待离開齊國前才去偷刀?”項少龍斷然道:“我今晚偷刀后,明早就离開臨淄,免得韓闖等人為我費盡心思,左想右想。”
  肖月潭駭然道:“大雪將臨淄的對外交通完全癱瘓了,你怎么走?”
  項少龍信心十足的道:“我有在大雪里逃走的方法,否則也來不到這里,老哥放心好了。”
  肖月潭皺眉道:“能立即离開實上上之策,但你不是說過要幫助鳳菲、董淑貞她們嗎?”
  項少龍冷哼道:“那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天真想法,事實上我只是她們的一只棋子,現在我心灰意冷,只好只為自己打算。”
  這番話确是有感而發。目下他唯一不放心就是善柔,不過齊國的內部斗爭,豈是他所能管得到,留下來亦于事無補。
  下了明天即离的決定后,他整個人變得無比輕松。吹縐一地春水,干卿何事。
  既然鳳菲、董淑貞等都當自己是大傻瓜,他那還有興趣去多管閒事。
  肖月潭道:“我現在去為你預備衣物干糧,明早來掩護你出城。”
  忽又想起一事似的皺眉道:“今晚你怎樣去偷刀?除非有特別的通行證,否則這么夜了,誰會給你開城門?”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忘記城門關閉呢。”不由大感苦惱,想起積雪的城牆根本是無法攀爬的,但心念電轉,暗忖連額菲爾士峰都被人征服,區區城牆,算是什么?心中一動道:“老兄有沒有辦法給我弄十來把鐵鑿子?”
  肖月潭有些明白,欣然道:“明天我到鄰街那間鐵舖給你買吧!是否還需要一個錘子呢?”
  項少龍笑道:“橫豎都是偷東西,我索性今晚一并去偷錘偷鑿,省得事后給人查出來。”
  肖月潭同意道:“若是要走,實是宜早不宜遲。”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呂不韋塌台后,或者我會隨你到塞外去,對中原我已厭倦得要命。”
  肖月潭离開后,項少龍把血浪取出來,又檢查了身上的攀爬裝備,一切妥當后,仍不放心,在兩邊小腿各放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后院門走去。
  大雪仍是無休止地降下來,院內各人都避進屋內去。
  院門在望時,項少龍心生警覺,忙躲到一棵大樹后。
  院門張開,三道人影溜進來。
  項少龍借遠處燈火的掩映,認出其中兩人是鳳菲和小屏儿,另一人則是個身形高挺的男子,但卻看不到樣子。
  鳳菲依依不舍的和那人說了几句話后,那人沉聲道:“千万不要心軟,這個沈良只是貪你的財色。”
  項少龍心中一震,認出是韓竭的聲音。
  知道是一回事,确定又是另一回事。忽然間,他有點恨起鳳菲來,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韓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鳳菲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气。
  到韓竭走后,兩主婢才返樓去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里,韓竭送鳳菲回來的馬車剛正開出。
  由于巷窄路猾,馬車行速极緩。
  項少龍閃了過去,攀著后轅,無聲無息的到了車頂上,伏了下來。
  他并不知道這么做有任何作用,純是碰碰運气,若馬車定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隨時下車。
  在這樣的天气里,偷雞摸狗的勾當,是最方便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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