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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三章 五國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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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項少龍借口療傷休養,率領嬌妻愛儿和十八鐵衛返回牧場,滕翼親自帶兵護送,且又得到小盤和昌平君同意,項少龍不在時,由滕翼代掌軍符,同時以烏果接替國興的職務。
  若在以前,必過不了呂不韋那一關。但現在只要小盤不反對,軍職的委任調動便操在昌平君這個太尉手上。
  當然,呂不韋仍是有實權的丞相,只不過由于現在的職務界別分明,有些事他若還要插手就是越權了。
  沒有人肯放棄已得的權力,所以呂不韋才作最后掙扎,要与杜璧和蒲鵠聯成一气。
  斗爭仍是方興未艾。
  馳出咸陽城后,紀嫣然拍馬來到項少龍身側,關心地道:“她們要我詢問夫君大人的傷口是否還在疼痛?”
  另一邊的滕翼笑道:“嫣然自己不想知道嗎?”
  紀嫣然嬌嘖道:“二哥笑人家。”
  項少龍見她神態百媚千嬌,動人之极,不由心曠神怡,微笑道:“些許皮肉之傷,何足挂齒。”
  滕翼若有所思地道:“你們回牧場后,至緊要小心戒備,我真怕呂不韋會挺而走險,再施暗襲,又或通過杜壁和蒲鵠遣人來對付你們。”
  紀嫣然道:“儲君和昌干君正研完如何落實兵制,自從呂不韋登場后,妄用先王對他的寵信,使將兵不遵鞅君定下來的規法,又私掌璽符,調動軍隊。若能革此陋習,呂不韋休想再遣兵來對付我們。要嘛!只好出動家將門客了。”
  秦國自商鞅變法后,君主對軍隊控制极嚴,施行璽、符、節的制度。
  璽即君主的御印,任何軍令政務,沒有蓋上御印,均屬無效。但由于小盤尚未加冕,故必須加蓋太后朱姬的璽印,才算有效。
  符就是虎符,以銅鑄成,背刻銘文,一分兩半,分由君主和將官持有,必須由君主發給,驗合無誤,才可調動兵將,但因呂不韋的專橫,又借与筑鄭國渠和應付戰事連綿等為借口,使豪驁等兵符不還。很多時更以他的相印代替小盤和朱姬的印璽,扰亂和取代了君主的權力。
  節是指君主發出的通行證,凡遠程的軍隊調動,須持節方能暢通無阻。
  璽、符、節本是三者缺一不可,否則不能生效。凡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調動,均須連行此法。但呂不韋權高壓主,由庄襄王時代開始,便逐漸打破了這成法,現在小盤借黑龍的聲勢,終得入手撥亂反正。
  滕翼皺眉道:“但這對蒙驁這類長期屯守邊塞的大將,仍是沒有多大作用。”
  紀嫣然笑道:“這雖管不到璽符節俱備的戊邊將領,但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會有大軍來侵犯牧場,加上桓奇的速援師,怕也該有些好日子過吧!”
  項少龍開怀笑道:“不過若紀才女想用溫泉滑水洗凝脂,路途上還是小心點方好。”
  紀嫣然吟哦道:“溫泉滑水洗凝脂,唉!夫君真雅得教嫣然心呢!”
  項少龍意興大發,高唱“溫泉滑水洗凝脂,正是初承恩澤時”,一邊拍馬去了。
  接著的一圾日子,項少龍過著愜意的時光。每日練刀后,便与妻婢愛儿游山玩水,又或勤練騎射之術,閒來則研習墨氏補遺上的兵法,或和紀才女討論天下形勢,增加各方面的知識和認識。
  看著寶儿一天比一天強壯增高,那种滿足快樂确非其他事物所能替代。
  岳父烏應元則忙于照應塞外的烏卓,不時外出辦貨。
  陶方每隔一段時間便親返牧場,告訴他咸陽最新的消息。
  期間他只回了咸陽兩趟,那是主持荊俊和鹿丹儿盛大的婚宴,与及參加楊端和与嬴盈的婚禮。
  不知不覺間夏去秋來,這天王陵和昌平君忽一齊來牧場見他,久別相逢,大家自是非常高興。
  晚宴后,王陵和昌平君与他在大廳閒聊時,前者正容道:“儲君還有個許月就足十七歲,該是納儲妃的時刻了。呂不韋力主納齊國的小公主為妃,我們正极力反對。”
  項少龍早知兩人遠道而來,必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聞言道:“太后又怎樣看待這事呢?”,
  昌平君苦笑道:“該是看繆毒有什么看法和想法,上月太后忽然到了雍都去,而在此之前她己有十多天沒有參与朝會了,繆毒似變成了她的代言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當然知道朱姬是避往雍都,以免替繆毒產子一事給人察知。沉聲問道:“繆毒有陪她去嗎?”
  王陵搖頭道:“沒有!現在他与呂不韋爭持激烈,怎肯輕易离開?”
  看兩人臉色,就知他們對朱姬忽然离開咸陽一事,生出了怀疑。
  他試探道:“你兩人心中的儲妃人選是何家小姐呢?”
  王陵道:“王齒孫女美秀,今年剛滿十五歲,生得花容月貌,又品性賢淑,知書識禮,沒有其他女子比她更适合做儲妃了。”
  項少龍同意道:“若是如此,确非常理想,不過最好先安排儲君和她見上一面,儲君看得入眼,我們才好說話。唯一擔心就是太后不同意。”
  昌平君道:“這正是我們來找少龍的原因,我們曾就此事多番請示太后,而太后臨离咸陽之際,曾對儲君說她不在時,一切事可由少龍為她代拿主意。”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王陵道:“這是儲君親口說的,太后還告訴儲君,她最信任就是少龍的眼光和識見。”
  項少龍忽地省悟過來,知道定是繆毒心中另有人選,朱姬拗他不過,又知若依繆毒之言,必會与小盤關系更趨惡劣,故將此事推到自己身上。
  在眼前的情況和關系下,即使繆毒亦不得不賣賬給他項少龍。
  項少龍欣然道:“那就照你們的主意辦,唉,你們是否要把我押返咸陽呢?”
  兩人聞言莞爾。
  昌平君忽又岔開話題道:“信陵君和安厘王先后于兩日內死了。太子增繼位為魏王,王后正是單美美。”
  項少龍心中一顫,他和信陵君雖是敵非友,但仍為他的死訊而神傷。此后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日子定不好過。
  王陵道:“廉頗果然潛逃楚國,据說是龍陽君放他一馬,否則恐怕要成了無忌公子的陪葬品。”
  項少龍竭力不去想這些無奈的事,問道:“呂不韋最近有什么動靜呢?”
  昌平君歎道:“呂不韋現在和繆毒三日一小吵,十日一大吵。蒙驁則領兵攻韓,連取十五城,威望劇增。燕人和趙人又開戰了,趙人用李牧為帥,燕人那是對手,武遂和方城都給李牧攻下。幸好趙王怕李牧勢大,下令他按兵不動,否則說不定早攻入燕京去呢。”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頭都大了起來,訝這:“齊燕沒有開戰,反是趙燕爭鋒,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王陵道:“我們都弄不清楚,看來仍是土地之爭。燕人自連楚制齊后,又想取回以前給趙人奪得的土地,故再起爭端。”
  昌平君補入道:“現在蒙驁更密鑼緊鼓,在呂不韋的支持下准備進攻魏國,我們都极不贊成,因這事遲早會引來另一次五國合從,但蒙驁在外,呂不韋力言若不繼續用兵,將難以保持強勢,東三郡亦難以穩守。我們很難駁倒他,兼且韓魏兩國結成聯盟后,确是蠢蠢欲動,心怀不軌。王齒現在到了趙國邊境,好令趙人難以妄動。”
  昌平君道:“儲君曾提起希少龍能領軍出征,免致蒙驁聲勢日盛,使我更難動搖呂不韋。”
  項少龍苦笑道:“讓我們先處理好儲君納妃一事吧!杜璧和蒲鵠近來又有些什么把戲呢?”
  王陵道:“仍是在著力擴張,成喬借口要應付邊防,不斷招兵,兼之又有蒲鵠的財力支持,始終有一天會出亂子。現在我們在東方戰事頻繁,誰都沒空去理會他們。”
  項少龍歎道:“喝酒吧!這些事終有一天可完滿解決,明天我就和你們回咸陽好了。”
  兩人大喜。
  三個月后朱姬由雍都返回咸陽,真個接受了項少龍的意見,不顧呂不韋反對,讓小盤冊封了王齒孫女王美秀為儲妃,并舉行了婚禮。
  翌年蒙驁在王乾和楊瑞和的支援下,大舉進攻魏國,連取酸棗、燕、虛、桃人、雍丘、山陽等二十城,置東郡。使原本的東三郡多增一郡。
  同期間燕王喜派出大將劇辛攻趙,為趙將龐爰所殺。
  趙人正要攻燕時,聞得魏人為秦兵大敗,大感惊懼,与燕人議和。
  此時齊人亦蠢蠢欲動,龐爰見勢不妙,深恐前后受敵,主動奔走各國,再一次組成趙、楚、魏、燕、韓的五國合從,在魏國發動攻勢,大敗蒙驁,而李牧這威震當時的絕代名將,則兵壓王齒,教他不敢往援,軍情頓呈緊急,秦國朝野震動。
  小盤接報后立即遣人再召項少龍回咸陽,忽然間,項少龍年多來的安樂日子,終告結束。
  紀嫣然等知他今趟免不了要帶兵出征,怎也要隨他同返咸陽,希望能与他多廝聚一些時刻。
  甫進城門,便遇上了同是久休复出的管中邪。
  他雖比以前消瘦了,但神采如昔,健廉完全恢复過來,更難得是見到項少龍仍能露出笑容,淡然道:“卑職奉命在此恭候大將軍,請大將軍立即入宮見駕。”
  旋又低聲道:“大將軍那一刀教曉了卑職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束西呢!”
  項少龍很想問他“例如什么東西?”,終還是忍住了,矚妻儿們返回烏府后,与管中邪并騎馳往王宮。
  咸陽城的气氛明顯地緊張起來,路人行色匆匆,處處可見巡邏的軍隊和運載糧草的隊伍,頗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气氛。
  秦人對五國聯軍,是前敗未忘,新敗又正臨身,都有談虎色變之感。
  管中邪又道:“卑職定了下月迎娶三小姐,恐大將軍喝不到卑職那杯喜酒了。”
  項少龍苦笑道:“希望有命回來喝管大人和三小姐的酒吧!”
  管中邪雙目閃過嘲弄之色,笑而不語。
  項少龍心中暗恨,卻又奈不得他何。
  誰都知道今趟迎戰壓境的五國聯軍,几乎是處于完全捱打、有敗無胜的局面。能將敵人勉力擋著,自己可還神作福。最不妙的是蒙驁剛被聯軍打敗得一塌糊涂,士气消沉,自己此時去接手撐持,困難處可想而知。
  兩人再沒有交談,直抵王宮。
  小盤獨自在書齋等他。
  這未來的秦始皇名義上是十八歲,還差三年就可加冕正式為王,長得更威猛壯健,見項少龍來到,离座搶前緊握他雙手,遣退下人后,拉他到一旁坐下,沉聲道:“師傅救我!”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沒有那么嚴重吧,”
  小盤苦笑道:“形勢不妙之极,五國軍隊會師函谷關外,七戰七胜,大破蒙驁,現在函谷失守。最不利是王齒在趙國邊境對著李牧亦頻頻失利,處于苦守狀態下,今趟若師傅不能擊退聯軍,我大秦危矣!”
  項少龍忽然間又感到小盤變回了六年多前在趙宮那個頑童,心中涌起濃烈的感情,很自然地引用了諸葛亮出師表的名句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后矣!”
  小盤劇震道:“千万不要提這個“死”字,現在只有師傅能力挽狂瀾。”
  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和眾臣已齊集內廷,恭候圣駕。兩人忙离開書齋,來到內廷。
  除朱姬外,与會者包括了呂不韋、馮切、昌文君、王陵、李斯、王綰、蔡澤、云陽君嬴做和義渠君嬴樓,后兩人近年都到了地方上治事,今次亦一起返回咸陽,可見形勢真個危殆。
  朱姬見到項少龍,一對美目立時亮了起來。她胖了少許,体態更是惹人遐思。
  呂不韋見到項少龍,表面神態欣然,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心中正存有幸災樂禍之意。
  行過君臣之禮后,義渠君贏樓報告道:“今次聯軍會師,分別是趙軍八万、楚軍十五万、魏軍十二万、燕軍五万、韓軍十万,總兵力達五十万之眾,破了函谷后,便按兵不動,筑壘堅守,等待后援物資,現在蒙上將軍后撤二百里,憑德水天險緊守河道,若再失守,敵人可長驅而入,如若沿水而來,二十天可抵咸陽。”
  項少龍至此方知形勢險惡到如斯地步。
  昌平君接道:“現在我們在各地調動兵員,集師十五万,加上蒙上將軍手上的十二万兵,總兵力可達二十七万人之眾,以之堅守可算有余,但退敵卻嫌不足。”
  小盤皺眉道:“再沒法抽調更多人馬嗎?”
  王陵稟報導:“敵人計划周詳,由趙人、楚人分別牽制王上將軍和安大將軍,使他們難以分兵馳援,老臣想盡辦法,才能抽出這么多人,其中狠多還是老弱和訓練未足的新兵。”
  項少龍一听下倒抽了一口涼气,暗忖蒙贅的敗軍加上這批新兵老兵,這場仗還用打嗎?
  朱姬道:“項大將軍對此形勢有何看法?”
  項少龍不答反問道:“未知聯軍是否有划一指揮的統帥呢?”
  呂不韋沉聲道:“我們對聯軍的情況所知极少,其兵力多寡亦只是大約的猜測,据看該是以趙將龐爰為帥,此人精通兵法,實是李牧之外我大秦的最大勁敵。加上他們籌備多時,又有上趟未竟功而退的教訓,故今次我們再難以用計退敵,一切全要仰仗少龍了。”
  項少龍正心中叫苦時,忽地想起若此仗敗北,敵人勢將兵臨咸陽,但此事顯然從未在歷史上發生過,那豈非此仗非贏不可。想到這里時信心劇增。
  說到底,他最怕的人就是李牧,至于龐爰卻至少沒有畏懼心態,當然也不敢輕視。
  再想深一層,既然命運注定了此戰怎么都不會輸得連咸陽都要被圍,自可放手大干。
  自己出身自特种部隊,頗懂奇兵之道,以精銳胜平庸。不若依足一貫作風,或有些微胜望。
  想到這里,豪气橫生,哈哈笑道:“微臣已有定計,只不知各國統兵將領又是何人?”
  眾人見他忽地變了另一個人般,均大感訝异。
  小盤答道:“趙人是龐爰和司馬尚,楚人是武瞻,魏人是新崛起的大將盛年,燕將韓將分別是徐夷則和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除了龐爰、司馬尚和盛年外,其他都是熟人。”
  幸好沒有龍陽君。
  在這個時代,最好的朋友隨時會變成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敵人。
  呂不韋惊疑不定,又難以置信地道:“少龍似是胸有成竹,不過要知來人勢大,以蒙上將軍之能,亦連吃敗仗,少龍万勿輕敵。”
  馮切亦道:“這龐爰最近方大顯威風,大破燕軍并斬燕方大將劇辛,絕不能輕忽視之。”
  云陽君贏做道:“項大將軍究竟有何破敵之計?”
  听他語气,顯是并不看好項少龍。
  其實連昌平君、李斯和王陵這些一向對項少龍信心十足的人,亦在為他擔心。秦人雖是天下無敵,但早給合從軍打怕了。
  項少龍無意間望了朱姬一眼,剛好她正緊盯著他,目光一触,兩人同時迥避。
  繆毒看在眼內,神情立時不自然起來,插口道:“項大人從未試過正式領兵出征,若掉以經心,恐怕會招致敗績。”
  只听他說話神態從容自若,便知他勢力大增,信心十足。
  項少龍暗忖我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你這家伙還不知在那里投胎做人,那輪得到你來評我,表面當然謙和道:“要敗敵實難比登天,要退敵則是不難。”
  眾人大訝。
  未姬問道:“若不敗敵,如何退敵?”
  瓚少龍淡然道:“關鍵處仍在田單,現在五國聲勢大壯,他自然不敢妄動,但假若五國失利,他定會乘机入侵燕趙,那時燕趙勢將被迫退兵,合從軍不攻自破。此事仲父最是清楚,不如由他解釋。”
  呂不韋知他暗諷自己与田單勾結,心中大恨,只好笑道:“少龍這番話不無道理。”
  察澤道:“大將軍尚未說出使合從軍陷于不利之法呢!”
  項少龍暗叫天才曉得,表面則信心十足道:“戰爭胜敗,非是空口白話可道個分明,否則擅于作紙上談兵的趙括就不會有長平之敗,不過若儲君任微臣為統帥,先要允准微臣三個請求,否則此仗會是有敗無胜。”
  未待小盤發言,朱姬欣然道:“少龍有話請說。”
  繆毒眼中的妒意更盛了。
  坏蛋終是坏蛋,在這种國事為重的情況下,項少龍又于他有大恩德,但他仍只是為私人的利益著意。
  項少龍豪气橫生,正容道:“首先是將兵的問題,我要滕翼和桓奇兩人作微臣左右副將,同時在都騎和速援師分別抽調一万和兩万精騎,至于已調集的十五万人,微臣則要去蕪存菁,減至七万人,就此十万之數,便足夠破敵。”
  眾人想不到他竟會自動裁減兵員,大感愕然。
  繆毒恨不得有机會在朱姬面前挂折他,皺眉道:“敵人兵力龐大,五十万之數還是初步估計,說不定對方仍在陸續增兵,現今少龍還把兵力裁減至十万,即管加上蒙上將軍的十二万兵員,總兵力仍末及敵人之半。這一仗如何能打?”
  呂不韋點頭道:“繆奉常這番話不無道理,少龍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心中涌起頗覺荒謬的感覺,他休假前呂繆兩人斗生斗死,為何忽然又似同一鼻孔出气呢?
  小盤對項少龍的信心近乎盲目,道:“大將軍必有他的道理,大將軍可否解說一二。”
  項少龍從容笑道:“兵貴精而不貴多,五國聯軍人數雖眾,始終各軍互不統屬,在指揮和合作上肯定問題叢生,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精簡兵員,不但可提高效率,又可增強士气。何況用兵講求鬼神莫測,兵不厭詐之術。人多兼兵員質素低,只會使微臣指揮不靈,反而致招敗績。”
  昌平君和王陵首先表示同意,這兩大軍方要員一表態,其他人那還有話可說。
  李斯問道:“對于蒙上將軍的十二万人,大將軍是否會重新編整呢?”
  項少龍斬釘截鐵道:“這是必然的了。不過微臣須要親自察看他們的情況,方再作得決定。”
  朱姬對項少龍的信心只僅次于小盤,欣然道:“少龍的第一個請求通過了,只不知第二個請求又是什么呢?”
  項少龍淡淡道:“第二個請求就是必須把蒙上將軍由前線召回咸陽,指揮之權全交到微臣手上,否則此戰不打也知必輸無疑。”
  今趟連王陵和昌平君都要臉臉相覷。
  要知蒙驁雖連吃敗仗,但卻未曾敗得難以翻身,可算非常了得。兼之他用兵經驗遠胜項少龍,有他在前線助陣,縱使項少龍兵敗,亦不致任敵人長驅而來,所以誰都不敢坦率同意。
  呂不韋瞼上現出怒容,正要說話,小盤冷然道:“大將軍此說有理,軍無二帥,寡人完全同意。”
  呂不韋急道:“老臣認為最好由蒙上將軍退守第二線,始是万全之策。”
  王綰、繆毒、蔡澤等都表態贊同此議。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由函谷到咸陽都是最前線,何有第二線可言,只有放手給微臣展開敵人意想不到的戰術,微臣才可以少胜多,擊退強敵。”
  朱姬道:“少龍究有何妙法退敵呢?”
  項少龍恭敬答道:“這正是第三個請求,兵書有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故敢請太后、儲君和仲父予微臣絕對的信任,無論听到什么風言風語,均一概不予理會。因為此役將是出現先敗后胜的局面,又是敵先長進后慘退之局。故在戰爭開始的階段切勿因小敗而失去了對微臣的信心。至于微臣所采御敵之策,請恕微臣賣個關子,否則泄漏出去,就要不靈光了。”
  小盤拍案歎道:“大將軍确是非常之人,兵未動已對全盤形勢估計入微。二天后寡人登壇拜將,我大秦國的興亡,就交到大將軍手里了。”
  就是這几句話,使項少龍擔上了指揮全面大戰的重任。
  臨時會議完畢后,項少龍再和小盤、呂不韋、昌平君開了一個小組會議,研究了在作戰各方面有關糧食、后援等的細節,又議定了由烏果負責運輸補給,項少龍才能脫身。
  剛出宮門,繆毒在后方追來,客气過后,繆毒与他并騎而馳,裝出歉然之色道:“剛才小弟只是以事論事,少龍切匆介怀。”
  項少龍心中暗罵,嘴上答道:“繆兄太小看我項少龍了。這算得什么回事呢?”
  繆毒歎道:“但有一事,我真是在怪責少龍。”
  項少龍愕然道:“是什么事?”
  繆毒苦笑道:“少龍為何把美美送往大粱呢?至少該通知小弟一聲呀。”
  項少龍亦以苦笑回報導:“因為我怕繆兄反對,當時擺明繆兄爭不過呂不韋,与其便宜了那奸賊,不若讓美美到她歡喜去的地方好了。繆兄還要怪我嗎?”
  繆毒沉吟半晌,點頭道:“少龍坦白得令我難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唉,真想不到現在我權勢大增,反得不到心愛的女子,一得一失,确教人惆悵。”
  項少龍明白他暗指要看朱姬臉色做人,首次触覺到他內心的感受。
  無論繆毒如何坏透,總是一個人,有他內在的真誠和感触。
  生命總有很多無奈的事。
  例如他面對的敵人,其中有很多便是曾經把盞言歡的好友。
  最密切的莫如韓闖。
  假若要被迫殺了他,自己會有什么的感覺呢?
第四章 間諜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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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官署,找到滕翼,著他派人去急召桓奇回咸陽商議。
  豈知荊俊此時聞風而至,知道自己沒份隨行,怎也不肯干休。任項滕兩人軟硬兼施,例如說他新婚燕爾,不宜出征,又或須要他在京統率都騎一類的話,都打他不動。
  最后項滕兩人只好屈服,由項少龍再入宮面見小盤,任命荊俊為另一副將,都騎則由昌平君兼管,以趙大暫代為副統領,才把此事平息。
  按著就是到城外軍營,挑選精兵,老弱者一概歸還地方,新兵則交由蒙武蒙恬訓練。
  那晚桓奇赶來,三兄弟加上桓奇和烏果,攤開地圖,只是行軍的細節,便研究了一晚。
  早上各人小睡片晌,便分頭行事。
  項少龍入宮再与小盤舉行會議,除了昌平君和呂不韋外,還有王陵、繆毒和太后朱姬。
  呂不韋雖恨不得殺死項少龍,卻為了切身利益,絕不想項少龍輸了這場關系到秦室興衰存亡的關鍵性戰役,故表現得非常合作。
  到此刻,項少龍才知秦國是多么富強,在糧食武器車馬各方面的供應一點問題都沒有,任他項少龍要多少,就有多少。
  待會議完畢,呂不韋、朱姬和繆毒先后离開,項少龍向小盤、昌平君和王陵道:“現在敵人連戰皆捷,五國齊心,气勢如虹,若我貿然与敵決戰,必敗無疑。唯一之法,就是先令敵人生出自大之心,再誘之深進,兼以焦土之法,把沿途鄉縣的人完全撤离戰線。待敵人補給線無限地拉長,遠离后勤基地,才利用險峻的山地密林,以奇兵突襲,胜則窮追猛打,打不過迂回撤走,藉此摧毀敵人銳气,待時机成熟時,再与敵人主力展開決戰,則這一仗就至少有九成胜利把握了。”
  三人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道:“敵方主將中,大半都是深悉微臣的熟人,知我一向是勇猛不畏死,聞我領軍而來,必會猜我立即決戰,我就如他們所愿,并小敗后退,佯作筑壘緊守。此時夏天將盡,秋冬即來,敵人不想錯過時机,必在冬季前發動猛攻,希望至少攻下逼近咸陽的外圍戰略城市,我就在蕞城布置一切,候他們在冬季前來攻,只要能胜上一場,他們必因懼怕路上積雪難行,而致斷去補給,所以必作立即退卻,那就是我們銜尾窮追的机會了。”
  王陵擊節歎道:“難怪鹿公生前常推許少龍為白起以后猶有過之的猛將,只听少龍所說的戰術,便知你用兵如運刀,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了。”
  項少龍苦笑道:“說來容易,實行起來卻耍小心翼翼,不容出錯。幸好聯軍主帥并非李牧,否則必不會中計。”
  小盤欣然道:“太傅就算對上李牧,我看仍不遑多讓,唉!寡人今晚該有一覺好睡了。”
  昌平君道:“少龍凱旌回來,我定要在醉風樓擺十來席酒,為少龍祝捷。”
  談笑了一會后,項少龍才返回官署,赫然見到項寶儿在廣場和眾都騎玩耍,愛妻愛婢全由牧場來了,還有久違了的周良,見到他立即跪伏地上,高聲道:“周良幸不辱命,已帶了鷹王回來。”
  項少龍大喜道:“鷹王在那里?”
  周良昂然而起,嘬唇發出充滿了音樂感的嘯叫。
  破風聲由天而至。
  項少龍嚇了一跳,仰頭上望,只見一只雙翼展開達五尺的灰黑獵鷹,俯沖而下,靈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精光駭人的鷹目冷冷觀察周遭的人与物。
  項少龍深吸一口气道:“這鷹王不須以鐵環鎮足,頭眼蒙罩嗎?”
  周良傲然道:“當然不用,否則怎算鷹中之王,小人費了一年工夫,才把它尋到,再用了兩年工夫日夕訓練,才敢帶它回來見項爺,剛听得項爺后天就要領大軍出戰函谷,周良愿追隨項爺,憑鷹王為項爺探敵虛實,保證可建奇功。”
  烏廷芳拉著周薇來到項少龍旁,笑道:“這鷹王生具靈性,好像憧得周良的說話似的,我們剛才無論躲到那里去,都給這頭神鷹輕易找出來,連躲在屋內,它都能由窗門看進來,真是好玩极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多了個間諜衛星,在高空偵察敵情。太笑道:“既有鷹王上陣,這場仗可立于不敗之地了。”
  周良再大叫一聲,鷹王振翼而起,望空沖去,瞬眼間變成了一個盤旋的小黑點。
  鷹王在晴空盤旋飛舞,下方林野間是延綿無盡的秦國大軍。
  秦國的兵种,主要分為陸軍和水軍。而后者無論在發展和重要性上,因著實際的須求而遠及不上前者。
  陸軍又細分為車兵、騎兵和步兵三個兵种。
  車兵到戰國時,比之春秋時期的作用已大大減弱,但在某些情況特別是平原作戰,作用仍在,例如沖陷敵陣,打亂敵軍隊形,又或以之布成活動的壁壘,抵擋敵軍的沖擊等等。
  不過項少龍針對函谷至咸陽一帶以山地為主的形勢,他本身又不擅運用車兵,故在今次出征完全棄而不用。只以騎兵步兵為主。
  自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問世后,小盤命人依其形制,大量生產,經清叔親自指點工匠,煉制出一批厚背長刀,雖遠及不上加了鉻料的百戰刀,但已大大增強了秦國騎兵沖鋒陷陣時的斬劈能力,今回尚是首次派上用場。
  出征的十万人,騎兵占了三万余,來自都騎和速援兩師,還有就是一千烏家的精兵團子弟兵,正是項少龍的主要作戰力量。
  步兵則有輕裝步兵和重裝步兵兩种。他們都是在各自郡縣經過一定嚴格訓練的正規軍。
  輕裝步兵不穿鎧甲,持弓、弩等武器,戰時居前排,專事遠距离殺敵之責。
  重裝步兵身著銅甲,以戈、矛、戟等長兵器与敵人近身搏殺。
  在項少龍的遠征軍中,輕裝步兵占三万人,而重裝步兵則占四万人。
  在這時代里,戰事的优劣胜敗,除整体的策咯運用外,就是看將帥如何發揮出各個兵种的特長和相互間的協調。
  至于軍隊的編組,則取部曲制:五人為一伍,五十人為一屯,以此而上,到五千人成一曲,五曲為一部。故一部是二万五千人,項少龍的軍隊實力就是四部了。
  依照秦制,各級軍將均可擁有自己的直屬衛隊,一般為所統兵力的十分之一,像現在項少龍便可由以前的三千親兵增至一万人。
  由于戰事頻繁,統軍大將如蒙驁和王齒,縱使兵返朝廷,親兵團仍不會解散,其作用是保護將級人員的安全,所以當年蒙驁才可調人襲擊牧場。
  故一旦成為領軍大將,不但地位提升,手上實力亦增強不少。
  項少龍的軍事知識,主要來自二十一世紀,雖有研玩墨子兵法,卻不守成規,把混合兵种分了開來,与荊俊、滕翼頓騎兵先行,桓奇則率步兵在后,接著就是烏果統領的輜重騾馬隊。
  由于他打定主意誘敵深入,桓奇和烏果的主力軍,到蕞城便留下來,一邊堅固防務、筑壘布阱,另一方而由桓奇訓練兵員熟習地勢,既免去了長途行軍之苦,又可疏散附近鄉材的住民,讓他們安全撤往后方的高陵、芷陽等大城邑。
  行軍本是戰爭的頭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線,走的都是秦國境內安全的官道,加上又有鷹王探路,所以長驅宜馳,迅捷异常。
  五天后,項少龍的騎隊過了蕞城,右方是酈山、竹山等大山脈,前方遠處則是華山,地勢開始起伏不平。
  項少龍為了保持軍隊的士气体力,每天清晨出發,午后即扎營休息,所以士卒并不辛苦。
  由蕞城朝東再走了十天,終抵達華山。
  若抱著游玩之心,沿途确是胜景無窮。
  際此夏日炎炎之際,翠樹爭榮、野花吐艷、景色幽麗。
  可惜眾人都無心觀賞,在這峰巒拱持、溝壑縱橫的險要路途上,有時一邊是斷崖峭壁聳入青天,另一邊則是可使人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溝,德水在左方遠處腳下轟隆流過,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錯。
  周良變成了項少龍的貼身隨從。
  鷹王不時飛回來落在他肩上,人畜的親密令項少龍亦大為欽羡。
  他現在愈發明白為何秦人攻東方六國易,而六國攻秦則難比登天。秦國憑的就腳下的天險,而他今趟之所以能巧施妙計,憑的亦正是這險惡的形勢。
  五國其實亦處在戰事的情況中,互相猜疑。只因秦人威脅太大,才暫時罷戰,聯手攻秦。這樣的組合,絕不會持久。
  所以換了他是龐爰,如沒有气候的問題,亦是一有机會,就直攻咸陽,以免夜長夢多,不戰自潰。
  故此他是不愁龐爰不入彀的。
  走了五天山路后,來到了一處地勢較平坦處,在山花爛漫的原野上,遇上蒙驁奉召回京的隊伍。
  項少龍、滕翼上刑俊和蒙驁在帥帳內舉行了移交兵符文書的簡單儀式。
  蒙驁明顯比以前衰老了,滿臉風霜,黑首轉白。神態客气而保持距离。
  他不厭其詳地細述了前線敵我的形勢,語气頗不樂觀。
  到最后下結論道:“龐爰此子不愧東方有名的兵法家,現在陳兵函谷,擺明是等我們大軍來援,才作一舉擊破,再乘勢直搗咸陽,現在見到少龍只是輕騎而來,可見已看穿龐爰心意,不會与他全面交鋒,老夫甚感欣悅。”
  項少龍暗贊他不愧名將,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蒙驁忽地歎了一口气,低聲道:“我可否和少龍說上兩句私話。”
  滕翼等都是知情識趣的人,忙退往帳外。
  蒙驁仰望帳頂,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的神態,好一會后,才再歎一口气道:“我蒙驁從不肯低聲下气求人,故一向不為秦人所喜,直至得仲父提拔,才有机會大展抱負,縱橫沙場,南征北討,建下功業。”
  項少龍點頭道:“每個人都有他的遭遇和立場,這個我是明白的。”
  蒙驁收回往上望的目光,深深凝注著他道:“我蒙驁只得兩個儿子,少龍曾救了他們一次,老夫希望少龍在將來亦不要舍棄他們,老夫自會有所回報。”
  項少龍心神劇震,知道蒙驁看穿蒙武和蒙恬投向了自己。
  蒙驁苦笑道:“呂不韋終斗你不過,龐爰今趟亦不能討好,但少龍必須小心李牧。此人乃軍事上不可多得的良材,百戰百胜,從未有敗績,即使長平之后,我們仍不敢輕言攻趙,正因有此人在。少龍今戰若胜,儲君必委以攻趙重任,遇上此人時,可得千万小心。”
  項少龍听得頭皮發麻,王齒是這么說,現在蒙驁又這樣講,回咸陽后須立即教小盤把王翦調回來,那自己就不用和這值得任何人尊敬的絕代名將對陣沙場了。
  蒙驁再歎一口气,才起身告辭,出帳去了。
  次日拔營出發,到了离秦軍退守處五十里許的連綿山丘,項少龍下令結營為陣,构筑防御工事,截斷了西行的唯一通道。
  此時前線的守將程均聞訊赶來,拜見他這新任的頂頭上司。
  眾人在一處坡頂視察形勢時,程均作了報告。
  項少龍道:“如我估計無誤,合從軍會于我們抵達后即發動猛攻,盡力破坏防御,打擊我軍的士气,所以這几晚你們定須分批撤退。”
  程均駭然道:“万万不可,若我軍后撤,由于士气低落,誰都不愿留下來等死,只要敵方再加猛攻,必不戰而潰。且敵人輕騎迅捷,若銜尾追來,我們恐有全軍覆沒之險。”
  項少龍笑道:“程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我軍正是要讓他們以為我經驗不足,故犯此致命的錯失。而最大的問題,就是要退而不亂,退而不損。”
  程均愕然時,滕翼道:“我們第一批撤退的只是傷病老弱的兵員,同時向我軍宣揚援軍已至,還要夸大為三十万大軍,由王翦与我們項大將統率,如此必能安定軍心,不致產生混亂情況。”
  程均听得目瞪日呆。
  縱使兵不厭詐,但騙的總是敵人,如此連自己人都要欺騙,确是少有,但又不得不承認是穩定軍心的妙法。
  項少龍乃大秦家傳戶曉的傳奇式英堆人物,雖無赫赫軍功,卻是秦軍祟拜的對象,聲譽极隆,而王翦則是戰功彪炳,名震西北疆域。若此兩大名將聯手領軍來援,還不士气大振。
  項少龍微笑道:“我和滕將軍會陪程將軍在入黑后潛回菅地,安排一切,程將軍和貴屬部請休息片刻,養足精神,待會才好行事。”
  程均明白過來,欣然去了。
  項少龍和藤荊兩人,帶著周良、十八鐵衛和烏家子弟兵,馳出營地,研究附近的地形,看看如何設伏,為在撤兵時,抵御敵人輕騎的追擊。
  到黃昏時才返回營地,吃過板后,与程均朝前線陣地潛去。
  鷹王飛上了星空,先一步搜索敵人的偵騎探子,竟先后發現了八起敵人,都給他們先一步避開了。
  程均見天下間竟有這么厲害的飛行哨探,登時拜服不已,對項少龍更是信心大增。
  秦軍的營寨設在一處高丘之上,緊扼往西入秦之路,背山面原,只見十許里外燈火如星光,漫山遍野盡是敵營,使人見而心悸。
  項少龍抵達時,程均如命發出項少龍作為先頭部隊領軍先來,王翦大將隨后將至的消息,果然士气大振,人人摩拳擦掌,准備反攻。
  此時滕翼和周良領了一千精于攀山越岭、黑夜作戰的烏家精兵團,隱伏于山隘要道,憑藉鷹王的銳目,將敵人攀山越林潛來的探子進行清剿,以免泄出撤兵的秘密。
  項少龍把百多將領全召到身前來,鼓勵一番后,下令立即把傷病耄弱者撤走,眾人還以為他是体恤下情,歡天喜地領命去了。
  到天明時,項少龍送走了近三万人,只留下十二万較精壯的隊伍守在高壘深溝的最前線。
  程均陪他到處巡視,登到高處极目細看,敵我雙方的形勢這才了然于胸。
  只見敵我都在丘陵高處立營設寨,利用樹林山勢亂石丘鑿等种种天然條件,砍木立柵,成為有效抵御矢石的防守工事,又挖出長達數里的壕坑,形成彼此對峙之局。
  蒙驁所揀立寨之處,非常有利,一邊是黃河,以水為障,另一邊是懸崖峭壁,飛鳥難渡,河崖間近五里的山地,全是一重又一重的柵欄和壕溝,每個高起的山頭,都設立堅固的木寨,近百個木寨互相呼應,防守上可說無懈可擊,難怪能和合從軍對峙三月了。
  程均指著靠近敵營大河處泊著的十多艘樓船,道:“這都是魏人的船,把食、裝備、兵員源源運來,其中有大批攻營破寨的器具,使我們此處的形勢不妙之极。”
  滕翼道:“他們發動過多少趟大規模的攻擊呢?”
  程均道:“只在開始時有過兩次大規模的進攻,但都給我們千辛万苦擊退了,雙方都有很重的傷亡。”
  項少龍目光越過份隔雙方一望無際的干原,馳想著當日慘烈的攻防戰,又想起韓闖、徐夷則等老友亦可能正在那邊窺視己方,不由百感交集。
  滕翼看著敵方延綿無盡的營帳和如海旌旗,深吸一口气道:“難怪蒙上將軍要吃敗仗了,只看敵人的營寨布置,便知敵方主事者深悉兵法。現在敵人兵力在我方五倍以上,只要施行火攻加上夜襲,不出十天就可攻破我們的壘寨,可知他們按兵不動,只是等待我們援軍的來臨,好趁人疲馬乏之時,一舉擊敗我們而已。”
  項少龍望往高空上盤旋的鷹王時,程均則指點出五國的兵力分布和旗幟的式樣。
  瓚少龍猛吸一日气,拋開所有令他煩扰的念頭,下令道:“事不宜遲,大后晚我們便佯作大軍剛到,引敵來攻,并在寨內堆放柴草,故火燒寨以阻截敵軍,再分批撤退。”
  滕程兩人轟然領命。
第五章 誘敵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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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滕翼折返由荊俊把守的后防基地,安排后天疑軍來援的事宜。
  項少龍照例巡視營地,登高觀察敵陣時,見對方安靜得不合情理,奇道:“他們是否一直是這個樣子?”
  程均恭敬答道:“只是近十天才這么安靜,此前日夜都不停的派兵來滋扰,但多是不過兩三万人的小股行動。”
  項少龍大感不妥,心中一動道:“敵人若到了對岸,是否可遠遠繞往上游,再渡河包抄我們的背后呢?”
  程均道:“蒙上將軍早想及此點,故在沿河處設下烽火台,若見敵蹤,會立刻示警。何況德水河闊水急,兩岸處處高崖,又沒有橋梁,敵人縱有此心,怕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始終放不下心來,向另一側的周良道:“派鷹王到對岸四處看看,能夠飛遠點就更好。”
  周良欣然領命去了。
  有了鷹王后,周良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另一個人。
  程均見項少龍不相信自己的判斷,神色不自然起來。
  項少龍見狀笑道:“程將軍匆將此事放在心上,戰爭之道,千變万化,總离不開“出奇制胜”這四字箴言。龐爰既享有盛名,自是有本領的人。所以我才要防他有我們意料之外的奇兵。若我沒有猜錯,龐爰定在我們探子難以抵達的上游,架起臨時的浮橋,以粗索對抗湍流,完成渡河壯舉后,又把浮橋收起,移往我們后方的上游去,依樣葫蘆地架起浮橋,讓軍隊迅速渡江。哈,難怪他們怎都要等我們援軍開來才進攻了!”
  程均听得啞口無言,同時暗忖你是大將軍,自然愛說什么都可以了。
  項少龍指著右方一處靠山的密林道:“若我是龐爰,就會使人先把戰車等重型器物藏在林內,覆以樹枝樹葉,到攻襲我們時就可把距离縮短一倍了。”
  程均道:“末將會留神的了。”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程將軍有否想過一把火把它燒了呢?”
  程均愕然道:“那片密林地近敵陣,陷坑戰壘,處處皆是,如何可以靠近放火?”
  項少龍指著左方的高山逍:“爬上那座山就可扔下火种了,不過此策運用的時机最重要,假若在敵人來攻時才發動就能生出最大的效用。”
  程均一震道:“未將明白了。”
  兩人又研究了阻擋敵軍的种种策略。因為至少在接戰時尚要撐上几天,才能佯作敗退,否則誰會相信。
  此時周良帶著鷹王回來,興奮的道:“大將軍确是料事如神,只看鷹王盤飛的范圍,說知對方至少有近十万人潛近了對岸我們后方上游十五里處,正准備渡過河來偷襲。”
  程均立時汗流浹背,羞愧道:“末將立刻去加強那處的防御。”
  項少龍惊道:“且慢!這豈非等若告訴對方我們識彼了他們的秘密行動嗎?”
  伸手想撫摸鷹王,只見它鷹嘴立時轉過來作出要啄咬的架勢,嚇得項少龍連忙縮手。
  周良歉然道:“這是小人蓄意教它不要接近其他人,大將軍請見諒。”
  程均卻急切敵方奇兵偷渡的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問道:“末將該怎么辦呢?若讓敵人潛到后方,斷我退路,再前后夾擊,情況實險惡至极點。”
  項少龍暫不答他,向周良道:“周兄負責監視射岸敵軍動靜,白天可以休息,但入黑后便要加倍留神。”
  周良欣然道:“那小人現在是否該回帳和鷹王睡覺去呢?”
  項少龍大笑道:“正是如此!”
  周良去后,項少龍對程均道:“程將軍不用擔心。燒林和對付渡河敵兵都包在我身上,你只要管好營寨,著所有人白天輸流休息,到晚上才有精神應付敵人。”
  騫地一陣鼓響,來自敵陣。
  只見數百輛戰車,沖了出來,后面跟著以万計的步兵,緩緩迫近來。
  項少龍歎道:“敵人已知我這隊援軍到了,所以又開始疲勞攻勢。”
  轉向程均道:“現在程將軍明白為何只許輪流休息。”
  程均心悅誠服道:“末將受教了。”
  項少龍心中好笑,自己胜在多了二千多年的軍事知識。隨便在古代的著名戰役挑一兩條妙計出來,就可順利應用。
  當下与十八鐵衛潛出營地,沿岸往上游馳去。
  果如程均所說,每隔十里許就憑高筑有烽火台,台高約五丈,台頂立三丈杆,杆頂吊一橫板,可上下仰俯,供士卒攀高望遠。橫板每端挂有一個塞滿柴草的大籠。若見敵蹤,白天發煙,晚上舉火,按預定信號顯示來敵人數与距离、遠近等情報。
  台上又設有大鼓,都是遠程通信的有效手段。
  不過在項少龍從特种部隊的立場來說,趁月黑風高之際,只要借浮木等物,橫過黃河,要解決這些烽火台的哨兵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到這里,心中一震,已知道敵人在等待什么了。
  他們在等月黯無光、烏云蓋天的黑夜。
  只有在那种環境下,他們才可進行奇兵渡江的突襲行動。
  項少龍來至周良所指上游二十里許處的地方,發現了該處水流轉緩,崖岸亦沒有若他處險峻,最适合建立渡江的浮橋。
  而那里正好有一個烽火台,可見蒙驁設立這些烽火台時,确曾下過一番功夫。
  此時他心中有數,赶返營地去。
  敵我雙方的喊殺聲響徹前線,不過營地里的秦兵早習以為常,獲准休息者人人倒頭大睡,對震耳戰鼓聲和廝殼聲置若罔聞。
  項少龍四處巡視,鼓舞打气,感到自己就像到前線勞軍的國防部長,所到處人人歡呼,士气陡增。
  在古代的戰役里,士气可以直接決定戰爭的成敗。
  回到帥帳時,只見周良正以鮮兔肉喂飼鷹王,原來他怎么都沒法入睡。
  項少龍笑道:“不用擔心,一日天气晴朗,敵人都難以渡江,所以不用緊張。”
  周良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多了。”
  項少龍返帳倒頭大睡,夢到了紀嫣然諸女和項寶儿,又夢到了久無音信的琴清,醒來時才知思念之苦。
  當晚敵人加強攻勢,以投石机擲出巨石,摧毀了秦軍第一重木柵,又把陷坑填平,秦軍被迫撤往半里后的第二重防線,加強實力,這才把敵人擊退,雙方互有死傷,當然以敵方主攻者的傷亡數字大得多了。
  次日黃昏上荊俊領著一枝二千人的都騎精銳,來到營地處,向他報告諸事就緒,撤走的傷兵病兵,已在往蕞城的路途上,而大軍亦可今夜開來。
  項少龍与荊俊說了敵人渡江之事,荊俊道:“朝霞風、晚霞雨,看天色這兩晚定會下兩,要來就是這兩晚。這事可交給我去辦,敵人沒有一晚工夫,怎都建不起這么長可橫扛的大浮橋。”
  旁邊的程均道:“荊將軍准備怎樣做?”
  荊俊想了想,道:“我會把該處烽火台的哨兵撤走,敵人若夠膽子渡河過來,我就趁他們在河中進退不得時發動猛攻,只要在那里布上數十台投石机,就可教他們飲恨德水。”
  項少龍贊道:“小俊果然長進多了,這事就交由你去全權負責。記緊耍帶同周良去。”
  又把荊善叫來,囑他和烏光、烏達和丹泉三人,帶備火种,入黑后便攀山過去放火燒林。
  几組人分別出發后,滕翼的“疑兵”來了。
  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燈火點點,其中大半卻是挂在空騾上的風燈,以數千人制造出數万人的聲勢。
  是夜果是烏云蓋天,卻又密云不雨,最利偷襲。
  項少龍登上前線高台,只見敵方聚集大批車馬步兵,投石机以千計,正准備大舉進攻,偏是左方密林處全無動靜,可想像在交戰當儿,若忽然由那里殺出大批生力軍來,必可突破己方堅固的防線。
  戰鼓聲響,魏軍帶頭進攻,由右方緩緩迫來,气氛立時拉緊。
  接著左方靠岸處,韓兵亦開始朝己陣推進,立時聲勢大增。
  五國聯軍經過不斷合作,在配合上确是無懈可擊,難怪每次對壘秦軍都要吃敗仗。
  戰鼓再起,敵陣沖出近千乘戰車,由中路殺來,后面隨著以万計的弓箭手,由于沒有投石机一類笨重裝備,后發先至,轉瞬赶過了兩翼的韓軍和魏軍,直迫而來。
  戰車長闊均在十尺上下,兩側有兩個大輪,由四匹駿馬拖拉,速度奇快,予人有很大突破力的感覺,瞬眼間越過了被填平了的陷坑,越過被破坏了的第一重防線,登上平原盡處的坡丘。
  項少龍正要下令迎頭痛擊時,敵車忽停了下來,且把駿馬解下,再將一輛輛戰車聯結起來,形成一道長達兩里的營壘。
  最奇怪是每隔三丈許,就露出一道可容三人拉手通過的間隙,使人難以明白有何作用。
  此時對方的步兵飛奔而至,躲在車陣后,彎弓搭箭,防止秦人出寨反擊。
  由于車陣在矢石射程之外,項少龍等毫無對抗辦法。
  程均歎道:“大將軍所料不差,敵人此舉,旨在斷去我們前路,若敵兵真能由后方攻來,我們定難逃全軍覆滅的命運。”
  此時又見有車隊開來,卻非一般戰車,而是笨重的運糧車,只看其緩慢的速度,八頭騾子都拖得舉蹄艱辛,便知車上是裝滿石頭一類的東西。
  項少龍和程均此時才明白早先車陣留下的間隙通道,就是要讓這些石車通過,建立另一重更迫近己陣的車陣。
  若讓對方建立起這車壘,恐怕第二重防線今晚就要被攻陷了。
  但由于對方早有戰車和箭手掩護,對方要再筑車為陣的机會确有成功机會。
  殺聲由兩翼傳來,左右兩邊的敵人開始發動強攻。
  瓚少龍縱目四顧,約略估計,敵人至少投入了二十万人于今晚的沖擊戰中,實力在己方一倍以上,若被沖破營壘,己軍确只有待宰的份儿。
  敵方處五色帥旗高起,擺開陣勢,可想像韓闖正是其中一人。
  程均等十多將領人人臉色發白,顯為敵人高明的戰術和壓倒性的兵力震懾。
  項少龍計算時間,下令道:“召集一批万人的盾牌兵和弓箭手,預備投石車,當左方密林木起火時立即出寨進擊,破去敵人車陣。”
  當下有人領命去了。
  殺聲再起,一隊近千人的步兵由車陣后沖出,以火箭射來。
  秦軍營地立時矢石齊發,抵擋敵人。
  形勢慘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炬光照得血紅一片。
  項少龍還是初次身歷古代的大型攻防戰,既熱血沸騰,又是心中愴然,那感覺怎都不能作出具体的形容。
  敵方百多輛運石車和投石車穿過車陣迫來時,右方密林忽地起了几處火頭,還迅速蔓廷。
  果如項少龍所料,無數伏兵由林內惊惶奔出,占了大部份的是机動性最強的騎兵。
  程均等精神太振,對項少龍信心陡增,反之敵方則慌亂起來。
  秦軍戰鼓響起,寨門大開,盾牌兵分成三組,結陣于前,箭手居后,趁敵人車陣未結成之前,發動反擊。
  左右同時沖出兩隊各万人的騎兵,對敵人展開沖殺,以牽制敵人兩翼的大軍。
  一時數万人投入鏖戰,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項少龍到此刻才知秦軍的勇猛和精銳,甫一接触立時把敵人的先頭部隊沖散,殺得對方棄車而逃,最要敵人命的是他們的運石和投石車反成了己己方的屏障,使箭手能迫近對方的戰車陣后,向陣腳未穩的敵人作遠程攻擊。
  戰鼓再起。
  秦軍箭手此時蜂擁而出,接應己方騎兵撤返營地,留下橫七豎八的石車和仍被焚燒的戰車,瓦解了敵人第一波的攻勢。
  項少龍知道對方為配合渡河攻來的突襲軍,必然不肯罷休,而己方前線的木柵和木寨亦有多處被投來的大石摧毀或被火箭焚毀,遂下令把主力撤往最后的第三重防線。
  此時那右方的密林全陷進熊熊烈焰里,照得整個戰場火般通紅。
  敵人退卻后,布在中場的五、六万敵軍,又在擋箭車、檣木車、衛擊車的掩護下,分由左右中三路攻來,發動第二個進攻的浪潮。
  攻防戰就在這种惊心動魄的情況下進行著。
  傷兵不斷被運离營地,第二重防御線快要失守時,天已大明,敵人筋疲力盡下,只好退卻。
  荊善等此時安然歸來,使項少龍放下了心頭大石。
  接著后方傳來捷報,荊俊于敵人建起浮橋渡河時,發動猛襲,摧毀浮橋,還令對方折損了近万人。
  秦軍聞此消息立時士气大振。
  但項少龍心里自知敗局已成,連今夜都捱不過,下令分批撤走,卻不忘虛張聲勢,不讓敵人看破己方的意圖。
  剛吃過早飯,敵人又發動攻勢,顯然尚未知道渡河兵吃了大虧。
  撐持到黃昏時,第二重防線終被攻破,全面撤退的時間終于來了。
  項少龍是最后一批离開的人,整個營寨陷進火海里,還蔓延往附近山頭,教敵人難以追擊。亦只有這等險惡山地,方可以這种手段阻擋追兵。
  合從軍果然中計,銜尾追來。
  項少龍又在扼守往西通道的第二線堅壘硬擋了合從軍五天,待大軍撤往安全地帶,才燒營逃走,沿途以陷阱尖樁遍布道路,教敵人快騎難以全速追赶。
  此后數次接戰,均佯作敗退,到退返蕞城時,項少龍已知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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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蕞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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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奇出城三十里來迎接他們。
  這時原本由一万都騎和兩万速援部隊組成的騎兵隊,只剩下二万許人,可見沿途追逐戰的激烈。
  离開山區,踏足于蕞城向東的廣闊平原,四周群山環鐃,黃河的渭水河段在北方五十里外由酉往東流去,由于山岭重重,除非攀上高處,否則便看不到大河奔湍的壯觀情景。
  由函谷關至北,足有三百里的路程。
  項少龍和桓奇并騎而行,大軍朝蕞城開去。前者見沿途的防集工事做足工夫,所有制高點均設有以土石筑成的堡壘,滿意道:“小奇果然有本領,只看這里顯示出來的陣勢,已足可教龐爰心折了。”
  桓奇得他贊賞,歡喜道:“大將軍在前線出生入死,我怎能躲在這里只享清福,現時蕞城加入了后撤回來的軍隊,總兵力達十五万之眾,人人養精蓄銳,更清楚大將軍親自殿后,好讓他們能安抵蕞城,又知大將軍旨在誘敵西來,使敵人變成疲軍冉予痛擊,故現在人人摩拳擦掌,要為大將軍效死命。”
  后面的荊俊一向与桓奇言笑不禁,笑罵道:“小奇原來這么狡猾,懂得散播謠言,幸好這些謠言有激勵士气的作用,否則定要依軍法把你處置。”
  眾人笑了起來。
  桓奇向少龍身后的周良打個招呼,贊道:“周兄今吹立了大功,現在軍中人人稱你作鷹神,只要見到你,就沒有人憂心會給敵人突襲了。”
  周良笑得嘴都合不攏,摸著肩上的鷹王,謙虛一番。
  談笑間,項少龍等越過護城河,由放下的吊橋進入城內。
  那場面立時嚇了項少龍他們一跳。
  城內軍民都擁到主街再旁,夾道歡呼,如痴如狂。就像他們已大胜凱旋而回,事實上真正的大會戰是尚未發生呢。
  三天后,合從軍的先頭部隊才到達蕞城平原東面的地區。
  桓奇趁他們人疲馬乏,又不熟地形的弱點,不分晝夜對他們輪翻攻擊突襲,又放火燒營燒糧,合從軍被迫退了二十多里,才站穩陣腳,但已折損了近万人,對士气的打擊尤其嚴重。
  項少龍等藉此爭取到休息复元的空間,終日在蕞城外排練陣法。
  項滕兩人從墨子兵法內,選取了最有利于在這种封閉式環境中發揮的“螃蟹”陣,就是不將兵力按常規集中于正面而作“正兵”,而是將兵力集中于兩翼來發動進攻的“奇兵”。
  由于他們是背城而戰,“正兵”可借助高牆上的投石机和居高臨下的弩箭增加防衛力,故不懼敵方作正面主力沖擊。
  而兩翼的奇兵,則由最精銳的都騎与速援兩支騎兵作主力,他們的厚背大刀,最适合這种沖鋒砍劈的任務。
  敵人今吹西來,沿途盡是山匱,笨重的攻城車和投石机都要棄置途上,減少了對秦軍的牽制威脅。目前唯一對合從軍有利的條件,就只在占优的人數。
  現在已進入秋季,合從軍若不能在嚴冬來臨前攻破蕞城,就要陷身于冰封雪蓋的窘境中,動輒是全軍覆沒之局,所以項少龍不愁他們會筑壘堅守。
  所以只要項少龍肯出城應戰,龐爰等只會謝天謝地,希冀能速戰速決。
  十天后,合從軍再次往蕞城推進,緩緩注入蕞城之外廣闊達五十里的平原上,在邊緣山區設營立帳,又以戰車結成防御柵壘。
  項少龍下令停止一切扰敵的攻擊,任由敵人立穩腳步。
  但大戰即來的气氛,卻拉緊了敵我雙方每一個人的神經。
  再三天后,五國聯軍全部抵達,項少龍等在城牆上望去,表面看來,對方确是軍容鼎盛,全無疲憊之態。
  桓奇留神看了一會后,笑道:“若論兵將質素与訓練,合從軍除趙軍外,其他四國均遠不及我,今趟蒙上將軍之所以會吃上敗仗,皆因連年交鋒,他的作戰方式早給龐爰等摸透了。所以很容易采用种种針對性的措施,從而獲得胜利。”
  頓了頓又道:“王翦上將軍便曾說過,縱觀近代名將,只有白起和李牧兩人作戰從無成法,又不遵成法,教人無從測度,其他人總是有跡可尋。而現在王上將軍應該把項大將軍加進這名將榜上了。”
  項少龍笑罵道:“你這小子愈來愈懂奉迎捧拍之道。”
  眾人說笑了一會后,气氛經松起來,滕翼道:“敵人雖有損折,但兵力仍有五十万之眾,不過我并不因此擔心,對方始終各怀异心,難以竭誠合作。兼之這里天气土,尤不利于例如楚人的南方軍,我們又把這附近的溪流水并以沙石堵塞,使他們這些疲兵更是困苦,故雖有五十万人,其實可以二十万的兵力視之,与我們相去不遠。而我們則有堅城作護持,更不怕久戰。而對方必須倉猝發兵,盡力爭取時間,优劣之勢,不言可知。”
  桓奇极目遠眺,道:“敵陣中傳訊騎兵由中往左右兩方馳去,顯是去召集將領,眾往中軍會議,看來敵人快要大舉進攻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淡淡道:“照我想來這都是擺個樣子出來給我們看的,若我是龐爰,又真的兵強馬壯、士气如虹,就索性擺出疲弱之態,引我們出城進攻,現在這樣擺出威猛姿態,适足顯示他們心虛膽怯,怕我們去攻襲他們。”
  程均這時已對項少龍視為天將,聞言同意道:“兵書也有云:“士馬驍雄反示我以羸弱,陣伍整齊反示我以不戰。”大將軍這看法极具明見。”
  桓奇、滕翼二刑俊同時動容。
  荊俊立即請命出戰。
  項少龍怕他有失,命桓奇作為輔翼。
  半個時辰后,城門大開,兩人各領一隊兩万人的步騎与投石車混合組成的部隊,越過平原,沖擊敵陣。
  項少龍和滕翼則領軍押陣,好于必要時掩護他們退卻。
  戰至黃昏,連破了敵方數個營寨,才收兵回城。
  翌日輪到敵人派軍前來搦戰,秦軍閉門不出,只以箭矢回答,敵人無奈退去。
  進行了三天這种互有傷亡的拉鋸戰后,到第四天清晨,合從軍終失去了耐性,以新造好的攻城車、擂木車發動全面的攻城戰。
  項少龍仍堅守不動,等到敵人勢疲力乏,全而退卻時,才傾巢而出,在城外布成早先定好的陣勢。
  合從軍此時雖不愿意作戰,但因不想放過會戰的良机,更懼怕給秦軍沖擊,亦全而出動,在平原另一邊布下戰陣。
  項少龍和滕翼登上中軍的一個小丘上,觀察敵方布置。
  道時朝陽升离束山,陽光普照下,敵我雙方的兵器甲盔閃爍生輝,點點精芒,漫布兩邊平原,彌漫著大戰一触即發的气氛。
  合從軍的兵力明顯減少了,只約有四十万之眾,分成五大陣。
  兵力主要集中在中央處,以步兵為主上,前方均是戰車,后陣為騎兵,成前中后三陣。
  左右兩陣則是快速的騎兵。
  中央的步兵又依兵种分作九個小陣,最前三陣是盾牌兵和輕裝步兵,其他六陣都是攻擊主力的重裝備步兵,每陣達二万人,分持弩、槍、劍、盾、拒馬、矛、戟等遠程防御或攻堅的武器。每隊占地大小、相互間的距离,均諳合某一戰陣法規,絕非烏合之眾。
  滕翼歎道:“三弟雖是初次領兵,但每趟均料敵如神,像眼前般避開敵人中央的主力,把重兵置于兩翼,确是高明之致。現在即管龐爰知道不妥,亦難以變陣。何況他更不知我們的騎兵每人都至少具有百戰刀一半厲害的厚背大刀,保證可讓對方兩翼持劍作戰的騎兵吃上大虧。”
  敵陣戰鼓忽轟天而起,集結在前陣的近三千乘戰車,在步兵的緊隨下,一聲發喊,開始推進。
  周良肩上的鷹王亦感染到那种兵凶戰危的气氛,拍翼低鳴。
  項少龍下令堅守,鼓聲立響,傳訊兵則以旗號知會兩翼的桓奇和荊俊。
  就在快將進入射程時,三千輛分六排而來的戰車上前兩排忽地加速,朝前沖來。
  每乘戰車除御手和一乘車兵外,還跟了一隊車屬步兵,各有職責。
  御手驅車,乘車兵則配備弓、弩、矛、戟等兵器,距敵遠時用弓弩,近戰則以矛、戟格斗,而車屬步兵則緊隨戰車,与戰車密切配合,互相掩護接應,以擴大殺傷和防御力。
  戰車的御手和戰士因不用步行,均戴重盔穿堅甲,不怕一般箭矢,戰馬亦然,在戰場上确有任意縱橫莫之能御的气概。若給它們沖入陣來,戰斗隊形休想再能保持完整,此時若對方后援繼續攻來,不敗者几稀矣。
  一時雙方鼓鳴人喊,箭矢交飛,殺聲震天。
  敵方兩翼的騎兵亦各分出一万人來,掩護中鋒隊的兩翼。
  大戰終告拉開了序幕。
  項少龍待對方完全進入射程里,才下令城上的投石机發動。
  漫天巨石不時往敵人沖來的戰車投去。
  人仰車翻下,仍有近百輛戰車沖近陣前來。
  項少龍一聲令下,前線秦軍潮水退后,露出后方無數陷馬深坑,敵車那想得到秦軍有此一著,登時車翻人陷,給秦軍乘勢擊殺。
  城上箭如雨下,失去戰車掩護的徒步兵卒紛紛倒地,慘狀令項少龍不忍卒睹,但又無可奈何。
  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來婦人仁心容身之地。
  此時敵方兩翼騎兵殺至。
  項少龍再著雄手打出旗號,左右兩翼騎兵殺出,人人手持大刀,把持劍的敵騎砍劈得潰不成軍,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奏軍鐵騎一向都优于東方士卒,現加上最利馬上攻擊的新武器,更是勢不可擋。
  項少龍中軍在粉碎了敵人首輪攻勢后,開始推進,向敵人第二輪攻來的戰車步卒推進了數百步,又布成陣勢,以投石机和箭矢對敵人進行遠距离攻擊。
  此時敵方兩翼騎兵狼狽潰敗,敵方中央軍怕失去兩翼掩護,陷進三面受敵的窘境,連忙撤退。
  豈知戰車在前沖時雖勢不可擋,但轉動卻不靈活,近半戰車在急忙掉頭下碰撞一團,混亂之极。
  這也難怪合從軍,誰估得到兩翼的騎兵敗得這么快和這么慘。
  項少龍知道時机來了,再下達全面進攻的命令。
  首先是桓奇和荊俊的左右兩支騎軍各兩万人咬著敵人敗軍的尾巴由兩翼殺去,接著是兩翼的六万步兵隨在騎兵后由兩側向敵陣推進。
  項少龍由四万步兵、一万騎兵和一千烏家子弟組成的中央軍,亦開始對敵人后撤的中軍加以沖擊,殺得敵人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慘厲至极。
  兩翼騎兵以雷霆万鈞之勢破入敵陣時,合從軍立時慌亂了起來,亂勢像波浪般擴展,波及全局。
  龐爰亦知不妙,擂鼓鳴號,下達全軍繼續挺進抗敵,但卻已由主動變成被動。
  當合從軍堪堪將秦軍抵擋住時,項少龍和一千烏家子弟如飛殺出,如虎入羊群般擊潰了合從軍最具實力的中軍。
  此時合從軍敗勢已成,就算孫武复生,白起重臨,亦難挽回敗局,只半個時辰,楚軍首先后撤,這一舉動立使合從軍變成四分五裂之勢,陣勢大亂。
  合從軍紛紛棄械舍甲而逃,再沒有頑抗之力。
  秦軍銜尾窮追了二十余里,斬敵達八万之眾,俘虜亦有二万余人。
  五國合從擊秦,從未試過如此慘敗。
  當夜項少龍就在山地扎營,准備養足精神后,明天再追擊敵人,好收复所有失地。
  忽然手下來報,擒到了敵方的大將。
  項少龍連盔甲都來不及穿好,出營一看,赫然見到滿身血污的韓闖垂頭喪气地被押至帳前,見到項少龍慘然笑道:“項兄給我一個痛快好了。”
  項少龍大吃一惊喝道:“立即給我松綁!”
  手下對他無不敬若天神,聞言立即割斷繩索。
  項少龍使人為韓闖療治傷口,一切妥當后,才邀他入帥帳用膳。
  韓闖苦笑道:“少龍此戰,將名動天下,聲威直追白起當年,我韓闖敗得口服心服。”
  項少龍歎道:“各為其主,這一戰大家都是無可奈何。韓兄今晚就睡在道里,明早再乘馬返回貴國好了。”
  韓闖一震道:“少龍私放敵將,罪名可大可小,我怎過意得去?”
  項少龍誠懇地道:“此事那還理得這么多。我會將韓兄的隨從一并交還韓兄,韓兄必須盡快逃离秦境,現今之勢,我們是不得不乘胜追擊。”
  韓闖本就是貪生怕死的人,得此生机,感激涕零,道:“要走不若今晚就走,唉!少龍真夠朋友了。”
  項少龍當夜送走了韓闖和他近千親衛,到次日清晨,一邊把俘虜遣往蕞城,一邊再銜尾追敵。
  途中龐爰雖重整合從軍,但由于士气渙散,兵器、糧食同缺,不三天就被全部擊退。項少龍長驅直進,以有如破竹之勢重奪函谷關,粉碎了東方五國合從抗秦的美夢。
  項少龍使人重筑工事,加固函谷關的防守力,過了冬天,小盤派來特使上旦讀由小盤和朱姬簽發的圣諭,把項少龍策封為上將軍,其他將官全加官一級,桓奇和程均同時升為大將軍,滕荊兩人亦晉身將軍之列,周良則破格被提升為副將,其他人都論功行賞,士兵獲發三倍餉銀,登時皆大歡喜。
  除程均留守函谷外,項少龍等被召回咸陽述職。
  此戰使項少龍名揚天下,聲勢尤在王齒蒙驁之上,与王翦并列為西秦兩大新虎將。
第七章 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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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等登上小盤遣來的樓船隊,逆流駛往咸陽,免去了路途跋涉之苦。
  隨船而來的竟有紀嫣然、趙致、周薇和鹿丹儿,令項少龍、烏果和荊俊喜出望外。
  烏廷芳這愛子如命的慈母,為了要在家陪伴項寶儿,所以沒有隨來。田氏姊妹自然也要留下了。
  眾人暢敘离情。
  在艙廳晚宴時,項少龍問起琴清,紀嫣然神色一黯道:“華陽夫人上月去世,清姐有信回來,說要為夫人守孝一年,順便處理她家族生意,暫時不能回咸陽了。”
  正和荊俊交頭接耳,卿卿我我的鹿丹儿得意地道:“三哥還未謝我,今趟若非我鹿丹儿纏得儲君難以推拒,你現在那能左擁紀才女,右抱致姊姊呢?”
  眾人見她已為人婦,仍是那副少女的天真神態,為之莞爾。
  周薇歎道:“自你們出征后,我們是不用說了,事實上整個咸陽由上到下都擔心得要命,街上的人都失去了笑容,怕合縱軍兵臨城下,直到捷報傳來,全城歡喜若狂,人人擁往街上,徹夜歌舞,不斷高叫儲君和項爺的名字,更深信是黑龍護佑,才有這奇跡般的戰果呢。”
  眾人均深覺榮耀和感動。
  鹿丹儿的矛頭忽然指向桓,擺出長輩大姐姿態道:“小你今趟回咸陽,好應該成家立室,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听我吩咐就成了。”
  烏果失聲道:“若听荊夫人的安排,豈非是盲婚啞嫁嗎?”
  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鹿丹儿狠狠瞪著烏果時,紀嫣然道:“听說呂不韋聞得你們大胜的消息,三天都食不下,在我們起程前三天,率人到新設的東郡去了,但我們卻怀疑他另有圖謀,說不定是去見成僑和杜璧等人。”
  滕翼問道:“呂不韋現在和繆毒的關系又是如何?”
  鹿丹儿搶著答道:“他們兩人倒沒什么,在管中邪和呂娘蓉婚宴上還態度親密,有說有笑,但下面的人卻斗個不亦樂乎,現在都衛軍明顯分作兩個派系,一邊是管中邪和許商,一邊是韓竭。而許商韓竭又因醉風樓的楊豫爭風,吵鬧不休。”
  轉向項少龍道:“昌平君教我先告知各位,他要在醉風樓為你們另設祝捷宴呢。”
  桓最關心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速援師,問起蒙氏兄弟和小王賁的情況。
  趙致道:“小賁被儲君升為將軍,派去東疆馳援王,那李牧真厲害,每戰皆捷,若非有王上將軍座鎮,恐怕東方四郡都陷落了。”
  滕翼問起蒙驁,紀嫣然歎道:“他被召回咸陽后便病倒了,呂不韋這無情無義的人對他非常冷淡,現在呂不韋大力栽培管中邪、許商、趙普和連蛟,最近派了管中邪和趙普等去攻打韓國,听說還占了一座城池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呂不韋始終有權有勢,現在又勾結上成僑等人,更是難以對付。管中邪乃文武全材,若變成另一個蒙驁,异日作反起來,將為禍更烈。
  眾人談了一會后,各自回艙房休息。
  兩女歡天喜地侍候項少能沐浴更衣,到了榻上時,紀嫣然低聲道:“太后又到了雍都去,陪行的還有毒和茅焦,夫君可猜到是什么事了?”
  項少龍劇震道:“她又有喜了嗎?”
  這是為毒生的第二胎了。
  紀嫣然默默點頭時,趙致在后面擁貼著他,情動道:“項郎啊!我們想得你很苦呢!”
  前面的紀才女立時霞生玉頰,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
  接著下來的,自是誰都知道該發生什么事了。
  項少龍等在咸陽城外渭水旁的碼頭登岸時,樂隊奏起了歡迎的樂曲,而小盤与昌平君等文武百官,早在岸上恭候多時。
  返回王宮路上,人民夾道歡呼喝彩,鳴放鞭炮煙花,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气氛熾烈,沸騰著秦人的感激和熱情。
  儲君和項少龍的名字,被叫個不絕。
  在小盤的領導下,各人先往租廟拜祭秦室的列租先君,并為陣亡戰士致哀,然后宣布當晚舉行國宴,同時犒賞三軍。
  接著小盤在內廷和項少龍舉行會議,參加的還有小盤另外三個心腹王陵、李斯和昌平君。
  小盤這時名義上是十九歲,實際是二十一歲。已完全是個長大了的成年男子。
  他長得雖比項少龍要矮上半個頭,但以一般人標准來說已算軒梧。且由于他眉寬背厚,沉著自信,目光深邃莫測,那种君臨天下的威勢,确能教人懾服和甘于為他賣命。
  他只是隨便坐著,但其迫人而來的气度,足可使人生出俯首跪拜的沖動。
  眾人再向項少龍祝賀后,小盤欣然道:“項卿究竟喜歡寡人稱你為太傅還是上將軍呢?”
  眾人哄然大笑。
  項少龍失笑道:“還是太傅听來順耳一點。”
  小盤搖頭歎道:“胜而不驕,我大秦恐只太傅一人而已,太傅此戰奠定了我大秦統一天下的基礎,又為寡人挽回天大面子。現在誰都不敢在背后說寡人待太傅過厚了。”
  昌平君笑道:“呂不韋早在儲君厚待韓闖一事上大造文章,儲君只回他一句絕無此事,就擋著了呂不韋的唇槍舌劍。异日有人問起,少龍也可以此名句作答。”
  項少龍心中涌起暖意。
  小盤道:“這只是小事一件,就算放了韓闖,此人能有多大作為,這适足顯示太傅非若呂不韋那种無情無義的人。但异日若拿到李牧,太傅就千万不可放他了。”
  項少龍想起說不定要和最可敬与可怕的李牧在戰場相見,不由心中一沉。
  王陵知他心意,笑道:“暫時該不會有這种情況,現在李牧正移師攻齊,不但擊退想趁机奪取趙人土地的齊兵,還攻下了齊人的饒安,使王得以喘一口气,李牧确是厲害,此人一天不除,終成我們東進的最大障礙。”
  李斯道:“今次少龍大展神威,即管孫武复生,這一仗怕都不能胜得更爽脆漂亮。”
  項少龍謙讓一番后,心中一動道:“現在儲君君威大振,該是把王翦召回來的時候了。”
  昌平君道:“儲君正有此意,所以才准備派蒙武蒙恬兩兄弟到魏國作戰,待他們有了經驗,便可接替王翦。若于此時輕舉妄動,說不定這握有戍邊大兵權的要位會落到呂不韋和毒的人手上去呢。”
  小盤壓低聲音道:“現在蒙驁病得很厲害,前天寡人去探望他時,他說了一番稱贊太傅的話,看來頗有悔意。”
  項少龍遂把蒙驁當日請自己照顧蒙武兄弟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興奮起來,通:“待太后回來,寡人要為太傅封侯,太傅的權位怎都不可以低過呂不韋。”
  項少龍見有外人在座,不好說出拒絕之言,淡淡應了。
  還有三年就是小盤行加冕禮的大日子,只希望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不用与李牧對陣沙場,就謝天謝地了。
  脫身后,趁离國宴尚有三個時辰,項少龍返回烏府。
  只見烏府外塞滿了歡迎他的鄰里人士,剛進大門,廣場上鞭炮轟鳴,充滿喜慶的气氛。
  烏應元親領族人出迎,搶前抓著項少龍的手激動道:“我烏家終出了一位威震當世的名將,我高興得不知說些什么話才好了。”
  項寶儿捂著耳朵,沖入了他怀內。
  接著烏廷芳和田氏姊妹也連哭帶笑扑了過來。
  項少龍又疼又哄,擁著妻婢愛儿,進入宅內,先拜祭了烏家祖宗,沐浴更衣,才再到大廳接受族人恭賀。
  紀嫣然、趙致、善蘭、鹿丹儿等換上華服,出來招呼親友。
  滕翼、桓、趙大等全回來了,更增一片喜慶的气氛。
  周良因鷹王建功,在烏家身分大是不同,鷹王更成了比項少龍更受注目的主角,孩子都圍著它指點贊歎。
  烏廷芳纏在項少龍旁,不住撒嬌撒痴,他這位嬌妻雖年過二十,但容貌神態仍嬌痴若初遇時的少女模樣。
  項少龍找了個机會,与滕翼商量道:“我准備向儲君提議,辭去都騎統領一職,以后得要仰仗二哥了。”
  滕翼笑道:“三弟該知我對仕途沒有興趣,照我看不若由小俊接手,另外輔之以烏果和趙大,同時還可多提拔兩個人。”
  項少龍道:“那就是周良和烏言著吧!其他鐵衛亦可安插到都騎里,不用隨我們返牧場以致無所事事,流于荒嬉。”
  滕翼點頭同意,事情就這么決定了下來。
  這時烏應元走了過來,把兩人扯往一角道:“我上月才由塞外回來,你們的義弟王翦确是智勇雙全的猛將,連匈奴人都全不是他的對手。”
  頓了頓道:“匈奴人在北塞一向縱橫無敵,男女老少皆長于騎射,勇猛凶悍,來去如風,又耐苦寒。豈知先敗于李牧之手,再重挫于你們四弟。現在烏卓已在貝加爾湖附近建立山城,附近一向受匈奴欺凌的弱少民族均來依附,最好能再調一千我們的子弟兵去,增強實力,就更有發展的把握了。”
  項滕兩人不迭點頭答應并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有在自己的國度家園,才有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當晚在王宮內由小盤主持祝捷宴,全城居民均獲贈酒食。
  對小盤來說,項少龍打胜杖就像他自己打胜仗,分外滿足和高興。
  項少龍自然成了宴會中主角,杯來盞去,宴會舉行至一半時便醉得不省人事,連怎樣离開都不曉得。次日醒來,才發覺睡在未來秦始皇的龍榻上,原來是小盤堅持要如此相待。
  紀嫣然等都留在宮裹,等候他起來。
  到小盤回來時,与項少龍等共晉午膳,頗有一家人相敘的親切味儿。
  項少龍向小盤提出了由荊俊當都騎統領,烏果、周良、趙大為副的提議,小盤一口答應了,笑道:“區區一個都騎統領,實不該由上將軍兼領。”
  項少龍又乘机提出想返回牧場好好過一段安适日子,小盤雖不愿意,但也只好答應了。
  膳后項少龍率妻儿返回烏府,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精神大振。
  紀嫣然三位嬌妻和日氏姊妹正坐在榻旁閒話家常,說的正是項寶儿的趣事,樂也融融,听得他的心都融化了,倍感甜蜜溫馨。
  比對起戰爭的冷酷殘忍,這實在是個溫暖情深的天堂。
  眾女見他醒來,忙侍候他起身。
  紀嫣然低聲在他耳旁道:“圖管家約你黃昏到老地方見面,昌平君今晚則在醉風樓訂了個別院,囑你今晚去赴宴。唉!昌平君難道不知你回來后尚未有時間在家陪伴妻儿嗎?”
  旁邊的烏廷芳嬌項道:“你今晚不回來。芳儿就不會上榻睡覺。”
  項少龍差點要立下誓言,保證早去早回,兩女才回嗔作喜。
  久別胜新婚,田氏姊妹服侍他入浴時,項少能把烏廷芳都抱進澡房,以實際行動慰藉妻婢。
  又和項寶儿玩了一會,這才“微服出巡”,往會圖先。
  在秘巢見面后,圖先寒暄几句,便轉入正題道:“少龍今趟大展神威,擊退了五國聯軍,亦打亂了呂不韋的部署和陣腳,兼之蒙驁病重,使他不得不改變策略。現在他不但勾結上杜璧、蒲等人,更設法拉攏毒,要作垂死掙扎。”
  頓了頓續道:“這老賊對儲君已完全死心,知道儲君加冕之日,就是他敗亡之時,所以他定會在那日之前,作孤注一擲,叛上作反,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皺眉道:“現在儲君威權日增,毒亦不會輕易信他。呂賊能弄出什么把戲來呢?”
  圖先歎道:“有利則合,問題是毒亦想作反。要知毒實乃怙惡不悛的流氓和無賴狂徒,雖得朱姬恩寵,但在秦人心中,只是由家奴而躍居披著宦者外衣的幸臣,除了像呂不韋這么別有居心,還有誰肯依附支持他。在這种情況下,呂兩人再次狼狽為奸并非絕無可能。他們的關系當然不會持久,我看謀反成功之日,就是他們決裂之時了。”
  項少龍苦惱道:“難道朱姬真會坐視毒陰謀去推翻自己的儿子嗎?”
  圖先歎道:“朱姬已是陷溺极深,而且毒對女人有特別手段,朱姬又貪一時的風流快活,陰差陽錯下,使毒聲勢日盛,結党迎私。少龍出征后,毒以眾卿之首的身分,事無大少,均積极參与,還以‘假父’自詡,其心可見。”
  項少龍啞然笑道:“假父?真虧他想得出來,先是呂不韋,后是毒,難道沒想過要騎在國君頭上,只會招來殺身之禍嗎?”
  圖先欷噓道:“有多少人像少龍般懂得功成身退,避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听陶公說,儲君加冕之日,就是你們避隱塞北之時,不知肯否讓我圖先一族,亦依附于少龍驥尾之后呢?”
  項少龍正容道:“能与圖總管并騎馳騁于漠北大草原之上,是少龍求之不得才對。”
  圖先感動地伸手与他緊握,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問起仲父府的情況,圖先道:“我差點忘了一件事。齊國最近來了兩位劍手,都是稷下劍圣曹秋道的弟子,一名任千里,另一名房永,很少出外露臉,態度神秘。若我沒有猜錯,他們該是田單應呂不韋請求,派來咸陽准備在必要時刺殺少龍的高手。”
  項少龍訝道:“既是如此,他們怎會讓圖兄得悉他們的身分呢?”
  圖先哈哈一笑道:“皆因我廣布線眼,偷听得許商和他們的私話,才能据此猜到田單那方面去,現在呂田兩個最恨的人就是少龍,就算不為利益,亦要去少龍而后快。”
  項少龍失笑道:“想殺我的人還少嗎?是了,那許商是否在和韓竭爭奪楊豫呢?豈非呂的美美之爭,又由他們延續下來?”
  圖先冷哼道:“還有什么好爭的,呂不韋已嚴令許商不得与韓竭爭風,為此我才知道呂不韋是要勾結毒。哼!韓竭這小子當了官后,愈發囂張,一言不合就出手傷人,由于有毒撐腰,儲君都不敢拿他怎樣。不過現在韓竭又對楊豫失去了興趣,因為醉風樓來了一位姿容更胜單美美的美人,此女确是我見猶怜,兼且又聲明賣藝不賣身,那個男人不想得之而后快。”
  項少龍失聲道:“真有賣藝不賣身這回事嗎?誰能保得住她呢?”
  圖先道:“只憑她‘玲瓏燕’鳳菲之名,便可保住她的清白,不過她來的時候真巧,就是在少龍回咸陽的前三天。現已在公卿大臣間引起很大的哄動,人人都爭相擁往醉風樓去。”
  項少龍皺眉道:“圖兄是否在暗示她是來對付我的呢?”
  圖先歎道:“鳳菲乃三大名姬之首,很得各國權貴敬重,本是宋國的公主,不知為何會淪落風塵,照說該沒有多少人能唆使得動她,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少龍還是小心點好。現在東方六國,最想殺的人就是少龍了。”
  項少龍苦笑道:“問題是我今晚就要到醉風樓去,希望那群損友不是挑了她來陪我就好了。”
  圖先笑道:“若她肯來陪酒,少龍就更要小心,因為她到咸陽這么久,仍未試過答應為誰陪酒。”
  項少龍苦笑了一會,呻吟道:“美女就是有那种魔力,我們男人雖明知對方不安好心,但不管怎樣,總是想能發掘她們另有好處,而忘了她們可能只是徒具美貌,實藏歹心。”
  圖先微笑道:“你見過鳳菲就明白的了。她肯定是內外俱美,蘭質慧心的絕色尤物,或者只因立場不同,才會變成居心叵測的敵人。幸好少龍對美色一向极有定力,鳳菲縱有陰謀,亦將派不上用場。”
  再談了兩句,兩人這才告別分手。
  項少龍忽然很想往探正病重中的蒙驁,但因要赴昌平君的宴會,只好把此事擱至明天了。
第八章 玲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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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与十八鐵衛來到醉風樓時,伍孚親自恭迎,把他請進偏廳,遣走下人后,跪地叩頭。
  項少龍早見慣了他的小人作風,昴然而立,沒好气道:“樓主免禮,今次又有什么把戲呢?”
  伍孚惶然起立,恭敬道:“小人那還敢在上將軍前作奸使詐,今趟是有重要消息,要向大爺面陳。”
  項少龍坐了下來,道:“坐下才說!”
  伍孚坐了下來,先左顧右盼,像怕仍有人留在偏廳內的樣子,低聲道:“呂不韋有陰謀要害死王齒和大爺你。”
  項少龍失笑道:“他當然這么想,但辦不辦得到卻是另一回事了。”
  伍孚很委婉地通:“小人真是在長期偷听下,才一點一滴地串連起來,知道他們的陰謀哩!”
  項少龍想起他偷听的銅管,半信半疑道:“單美美都做了魏國王后,呂不韋還來這里干嗎?”
  伍孚道:“大爺有所不知了,半年前我在楚國以重金買來了一位國色天香的越女白雅雅,呂不韋對她頗為迷戀,故不時到醉風樓來盤桓。現在雅雅已代替了美美,成為四花之首。唉!美美的离開,累得我差點沒命呢,當然!小人絕不敢怪項爺,小人是該受罰的。”
  項少龍不耐煩地道:“不要轉彎抹角了,快直說吧!”
  伍孚壓低聲音,湊近了點才道:“首先他們是要對付王上將軍,由于王上將軍在趙境作戰,各方面都要靠杜璧和成喬支援,而呂不韋正是要借杜壁之手,在李牧与王齒作戰時,抽王上將軍的后腿,那后果可想而知了。”
  項少龍由于不知那處的情況,從沒有想過這种可能性,色變道:“李牧不是去了和齊人作戰嗎?”
  伍孚道:“那只是誘王上將軍深入趙境的毒計吧!”
  項少龍駭然道:“你為何不早點將這么重要的事說出來,就算我不在咸陽,你也可找昌平君說呀!”
  伍孚歉然道:“一來小人只听得一鱗半爪,未敢肯定。到前天楊豫告訴小人,許商在他面前夸口大爺你命不久矣,我的思想才清晰起來。許商當時說大爺你今仗之胜,正种下了你將來敗亡之果。楊豫不解問他,他只說任大爺如何厲害,總斗不過李牧,便沒有再說下去。于是小人想到只有害死王齒。大爺你才會要与李牧在短期內一決雌雄,所以……”
  項少龍霍然起立,道:“你去告訴昌平君,我要遲點才來。”
  言罷匆匆离去,飛馬人宮求見小盤。
  小盤正和愛妃王美秀下棋取樂,見他這般惶急來到,知有急事,立即在內廷接見他。
  當項少能把伍孚的猜測說出來后,小盤色變道:“此計确是歹毒之极,可見一天不除成喬,寡人仍是地位難穩。”
  小盤接著召來近衛,吩咐立即派出快馬,持節赶往上川,警告王齒小心防范。
  諸事妥當后,這未來秦始皇神色凝重道:“若王上將軍發生不幸,我們便立即對付成喬和杜璧,好去此心腹之患,那時寡人就要看呂不韋怎樣收場了。”
  接著露出笑容,低聲道:“儲妃有喜了!”
  項少龍這才惊覺他确已長大成人,衷心賀喜。
  小盤苦惱道:“趁現在呂不韋和太后都不在咸陽,最好先給這孩子起個好名字,那就輪不到他們來改了,師傅有什么提議呢?”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那定是叫扶蘇了。”
  小盤愕然看了他半晌,項少龍心中叫糟時,這未來秦始皇點頭道:“這名字倒也特別。但還須一個女儿的名字才成,那時無論生男生女,都有名字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想到男孩的名字,看來這胎定是男嬰,所以不用另想女名了。”
  小盤默默把扶蘇念了數遍,欣然道:“若生的真是儿子,就叫扶蘇吧!”
  項少龍又如自己以所知的歷史去影響未來的歷史,心中怪怪的,乘机告辭离宮,赶到醉風樓時,已比原來約定的時間遲了大半個時辰。
  出乎料外地除了昌平君兄弟,李斯、桓奇、荊俊、王陵、烏果、周良等人外,還有王綰、蔡澤、嬴傲和嬴樓在列,顯示這些人已靠攏往以小盤為首的政治派系。只滕翼因要陪伴妻儿,來了片刻就走了。
  楊豫、歸燕和白蕾与醉風樓有點姿色的美妓全体出動,采人盯人策略,每女侍候一人,气氛熱烈。
  項少龍位居首席,越國美女白雅雅早在候他到來,此女身穿楚服,年約十八,長得果是花容月貌,不比單美美遜色,不但气質絕佳,最動人是溫婉可人,一對俏目總含著無限情意,兼之聲音甜美溫柔,确是不可多得的尤物,難怪伍孚能以她去應付痛失單美美的呂不韋了。
  但想起她最終的命運可能是成為呂不韋的姬妾,又心中惻然。
  項少龍尚未坐好,就給人連罰三杯,駭得他舉手投降道:“再喝下去,恐怕項某要立即給抬走,請各位格外開恩,饒了我這趟吧!”
  王綰笑道:“昨晚項大人喝了超過二十杯才倒下來,為今怎都要再喝七杯,我們方可饒了你遲來之罪。”
  正爭持時,白雅雅嫣然一笑道:“就讓雅雅代上將軍喝這几杯罰酒吧!”
  眾人轟然叫好。
  蔡澤笑道:“但這罰酒必須先進項上將軍之口,才可由我們的雅雅代喝。”
  眾人又再起哄。
  白雅雅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怀里,秀眸半閉,俏臉霞燒,一副小鳥投怀的模樣。
  項少龍雖經慣這种戰國式的風流陣仗,但由于這青春煥發的美女充滿新鮮熱辣感,亦大感刺激,借點酒意,在眾人鼓掌喝彩中,荒唐一番,飽嘗了她香唇玉舌的銷魂滋味。
  眾人這才放過了他。
  嬴傲笑道:“听說龐爰戰敗后,其他合從國均指他冒失深進,白白錯失了這挫敗我大秦的良机,以致聲威大跌,看來他們很難再有另一次合縱。”
  羸樓接口道:“輸了敗仗,人人都推卸責任,今趟蕞城會戰,走得最快的是楚人,亦成了其他人責難的目標,弄得很不開心,五國該有好一段日子不協調的了。”
  李斯拍掌道:“今晚只談風月,不談公事。太尉為少龍安排那場玲瓏燕舞,該可開始吧!”
  昌平君向坐于末席的伍孚打個眼色,后者忙去安排。
  荊俊笑道:“只看我們廷尉大人比三哥還緊張,就知鳳菲的吸引力哩!”
  眾人同聲附和,弄得一向不涉足風月場所的李斯不知所以、尷尬万分。
  項少龍則整個人輕松起來,感受到各人間那洋溢著的交情。
  白雅雅此時靠了過來,湊在他耳旁道:“項爺不念舊惡,助美美小姐去當她的魏后,我們醉風樓的姊妹都非常感激呢。”
  項少龍低聲道:“那此事豈非全城皆知了。”
  自雅雅含笑道:“這叫好事傳千里嘛!現在只要項爺勾勾指頭,人人都會爭著來為項爺侍寢哩!”
  項少龍怎會相信,只是歸燕便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白雅雅橫了他一記媚眼,含羞道:“只不知雅雅能否得項爺恩寵呢?”
  項少龍見她媚態橫生,最要命她看來又是如此秀逸嫻雅,不由心中一蕩,低聲道:“今晚不行,待我看看吧!”白雅雅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內,輕嚙他耳珠道:“白天也可以的,那項爺的夫人就不會知曉了。”
  項少龍想起家中賢妻,立時清醒過來,剛要婉言拒絕。伍孚一臉無奈走了進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昌平君知道不妙,道:“美人儿是否怪我們遲了呢?”
  伍孚苦著臉道:“看來是這樣了。菲小姐回了別院睡覺,小人說盡好話也不起作用。”
  出奇地眾人不但一點不覺得她在擺架子,還甘之如飴地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昌文君笑逋:“這都是少龍惹出來的禍,開罪了我們的玲瓏美人儿,我提議由少龍去道歉,把她哄回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李斯不知如何這時興致特高,竟贊成道:“玲瓏美人后天便要到魏國去,少龍你快去設法。”
  桓奇大訝道:“你們究竟是賀項上將軍還是只為見玲瓏燕?”
  昌平君等齊聲大笑,場面混亂之极,但亦相當有趣。
  項少龍生出好奇心,勉為其難地長身而起,歎道:“小弟即管去試試看,若給轟了回來,你們可不能怪我。”
  眾人鼓掌聲中,項少龍隨伍孚出門而去,才走了几步,荊俊、烏果和昌文君三人追了出來,要到門外隔岸觀火。
  項少龍給那种愛鬧的气氛感染,振起當年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豪情,昂然領著三人,由伍孚帶路,朝后宅開去。
  在醉風樓后院的一個幽靜的角落,池塘旁零零舍舍有座小木樓,在花香飄送中,古雅別致。
  伍孚道:“鳳菲就是住在那里,她的貼身小婢很凶,剛才就是她把我擋著的。”
  荊俊訝然道:“她難道不知你是大老板嗎?怎敢對樓主不客气。”
  伍孚道:“她是儲妃特別請回來在太后壽宴上表演助興的,小人怎敢開罪她們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過來,放下了一半心事,干咳一聲道:“你們看我的!”
  才走了一步,給昌文君一把扯著,叮囑道:“听說鳳菲身輕如燕,頗有兩下子的,上將軍莫要被她踢落池塘。”
  三人同時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形狀惹厭之极。
  項少龍低罵一聲,拂開昌文君,挺胸朝小樓走去。
  木門應手而開,樓下小廳靜悄無人,項少龍虎目一掃,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深吸一口气壯壯色膽后,一逕拾級登樓。
  木梯在腳下“咿呀”作響,确令人有點提心吊膽。
  上面這時傳來清脆的聲音喝道:“誰?”
  項少龍故意不答,待來至二樓,剛好一個俊秀童子由房間掀帘走了出來,与他打個照面。
  兩人同時愕然。
  項少龍想不到撞上的非是俏婢女而是俏男童,對方卻想不到會有個陌生男人摸上樓來。
  項少龍瞬快瞥了內里一眼,但因門帘深垂,自然看不到什么。
  想想也覺好笑。
  短短兩年間,先后遇上三大名姬,至少其中之一是要取他項少龍之命的,然后她們又走了。
  春秋戰國确是個輝煌獨特而又非常開放的時代,縱使大家征伐不休,但分分合合間,齊人可以去魏,魏人可以入秦,燕人南來,楚人北上,出賣所學以求功名富貴,又或游歷講學,百家爭鳴,万花齊放。
  像鳳菲這類名重當世的名姬,超然于國爭之上。到什么地方都備受尊崇,愛發脾气就發脾气,要擺架子就擺架子,若非親眼目睹,确很難想像。
  三大名姬先后到咸陽來,正代表咸陽成了天下文化薈萃的中心之一,這才引得她們因种种原因前來這里。
  正思量間,那俏童子怒喝道:“你是誰,怎可隨便闖入人家小姐閨房?”
  項少龍見“他”充滿敵意的守在房門處,面色不善,微微淺笑道:“在下項少龍,特來向鳳姑娘請罪。”
  那顯是女扮男裝的俏童子呆子一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轉身撥開少許帘子,低聲稟告道:“小姐!是項少龍呢!”
  里面沒有任何反應。
  項少龍早預了她會擺架子。并不尷尬,朝俏童子踏前兩步,差點就碰上她的面龐。
  俏童子眉頭鼻子同時皺起來,生似嫌項少龍身帶异味似的,但卻沒有罵出口來。例如怪他無禮,俏臉似嗔非嗔,非常動人。
  項少龍不由心中一蕩,低聲道:“若姑娘肯讓路,我便進去見鳳小姐,但若姑娘不允許,在下只好立即离開。”
  他故意提高聲浪,好讓里面的鳳菲听得一清二楚。
  俏童顯然不是項少龍的對手,立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對待他。
  一把溫柔嬌美的女聲在房內響起道:“小妹請讓項大人進來一敘吧!”
  俏童應了一聲,垂首退往一旁,讓出進房之路。
  項少龍報以微笑,這才跨過門楹,掀帘入房。
  想不到內間比外廳還闊大,三面軒窗,左方以竹帘隔開了秀榻所在的起居處。
  鳳菲席地而坐,背靠軟枕,身前放了張長几,上面擺了張五弦琴,予人优雅宁逸、舒适溫馨的感覺。
  這三大名姬之首正仰起一張瓜子型的面龐朝他瞧來,寶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紅的皮膚,那种有諸內而煥發于外的秀气迫人而來,看得項少龍眼前一亮。
  但她最動人處卻是一股楚楚動人,我見猶怜的气質,那使他深深地想起遠在楚境壽春的李嫣嫣。
  只要是懂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忍傷害她。
  她只是隨便坐在那里,但已把女性优雅迷人的丰姿美態表露無遺,嬌少玲瓏的動人胴体,使人泛起把她覆蓋在体下的念頭,難怪連圖先都對她興致大動了。
  在誘惑男人這一項上,她确胜過石素芳和蘭宮媛。
  兩人互相打量時,外面那女扮男裝的小妹道:“小姐!要茶還是酒呢?”
  項少龍搖頭道:“不用客气,我是特來向小姐請罪,不敢打扰小姐的清淨心。”
  鳳菲“噗哧”笑道:“清淨心?人在塵世,何來清淨心呢?項大人請坐。小妹給客人奉茶。”
  項少龍坐下來時,壓下要渾身打量她的欲望,眼觀鼻鼻觀心,正要說話,鳳菲柔聲道:“項大人今趟來請罪,并不似大人一向作風,不知是被人迫來,還是自愿要來呢?”
  項少龍愕然道:“我和小姐乃初次見面,為何小姐卻像對項某非常熟悉哩?”
  鳳菲盈盈一笑,徐徐道:“項少龍乃東方六國權貴間最多人談論的人物,鳳菲早耳熟能詳。何況來秦前又曾听魏國美美夫人提起大人,怎都該對大人有個印象吧!”
  項少龍一呆道:“鳳小姐今趟故意拒絕表演,是否……嘿!是否……”
  鳳菲似是大感興趣,鼓勵道:“大人何必吞吞吐吐呢?有什么放膽直言好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想問小姐是否故意使手段叫我前來一見,我因怕唐突佳人,所以才會欲言又止,教小姐見笑了。”
  鳳菲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黑白分明但又似朦朦朧朧的眸子橫了他嫵媚的一眼,舉起春蔥般的左手,低頭看著尾指閃閃銀光的精巧銀戒,柔聲道:“項大人猜得沒錯,但怕仍估不到鳳菲此來是不安好心。這銀戒乃魏國巧匠所制,能彈出毒針,把毒液注入人体,若部位恰當,中針者會很快毒發身死。”
  項少龍愕然道:“既是如此,鳳小姐為何要告訴我?”
  鳳菲若無其事的脫下指環,扔在地上,含情脈脈似地道:“因為我改變主意哩!直至來秦見過嬴政后,妾身才明白為何先后有商鞅、公孫衍、張儀、甘茂、樓緩、范睢、蔡澤、李斯、呂不韋、項少龍眾多人才,甘為奏室所用。而趙國空有李牧、廉頗而仍連場失利,信陵君落得飲毒酒而死,韓非則在韓國投閒置散,燕人無自知之明,齊人奢華空想,楚人耽于逸樂。東方六國大勢去矣,我鳳非何必要枉作小人,還得賠上性命呢?”
  項少龍想不到她說出這么一番有識見的話來,搖頭歎道:“鳳小姐确是奇女子。不過我仍不明白小姐為何如此坦白,若小姐不說出來,此事誰都不會知曉。”
  鳳菲欣然道:“你這大傻瓜,因為人家已看上了你!所以才提醒你。現在項大人乃東方諸國欲殺之而后快的對象。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曾施以恩惠的朋友在內。”
  項少龍愕然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鳳菲抿嘴笑道:“大人切勿誤會,看上你并不等于傾心于你,只是覺得你确是名不虛傳的英雄人物,日后我亦很難忘記你,就是那樣吧了。”
  項少龍既松了一口气,又感到有點失落。這鳳菲比三絕女石素芳更令人難以揣摩。
  鳳菲目光移往窗外,柔聲道:“夜了!項大人除非要鳳菲侍寢,否則妾身就要到睡鄉尋找在這亂世所欠的美夢。明天清晨,我要起程离秦了。”
  項少龍差點就沖口而出要她留下來,以免失去這錯過了可能抱憾終生的机會,但想起家中賢妻,惟有起身告辭。
  李斯今晚恐怕要失望。
  剛走下樓梯,荊俊扑進來道:“蒙驁過世了!”
第九章 巧布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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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驁喪禮后,荊俊正式升為都騎統領。由于他現在入贅鹿家,軍方各大要員看在鹿公面上,都大力支持。
  烏果、趙大和周良為副,使都騎清一式屬儲君的系統,不像都衛般由呂不韋和繆毒兩党互相牽制,互相抗衡。
  當然!假若呂繆勾結,又自當別論。
  十八鐵衛卻因小盤慧眼賞識,成了他的禁衛頭領,地位大大提高了。
  桓奇仍然負責速援師的訓練,蒙武和蒙恬辦妥父喪,立即領兵出征魏國,以報魏人參加合縱軍之仇。
  基本上,秦國仍是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就是安撫楚齊燕三國,只對三晉用兵。
  項少龍乘机請假,与滕翼兩家人返回牧場,每天練刀術習騎射,閒來游山玩水,弄儿為樂,好不寫意。
  春去夏來,這天回到隱龍別院,收到了琴清派人送來的書信。
  原來這俏佳人定下歸期,將在秋初返回咸陽。信中雖無一字談情,但偏是情焰愛火溢于言表,可見這美女修養之高,使項少龍這粗漢更深生愛慕。
  陶方不斷把消息帶到牧場來。
  呂不韋甫回咸陽,又到巴蜀去了,令人大惑不解。
  繆毒和太后朱姬亦回咸陽了。繆毒態度更是囂張,連昌平君和王陵等一眾重臣都不放在眼內,事事都抬了朱姬出來,小盤惟有苦忍。
  管中邪在韓地打了几場胜仗,獲升為大將軍,隱隱代替了蒙驁的地位。
  但聲威和實權當然仍有所不及。
  蒙武兄弟在魏亦連戰皆捷,攻下了魏人的朝歌,聲望大振,成為新一代戰將的新星。
  最令項少龍擔心的是王齒果然中計,趁李牧移師攻齊,出兵攻打趙人的上党,項少龍只望小盤派出的人能及時警告王齒,否則腹背受敵,情況不妙之极。
  就在他憂心忡忡時,五月尾噩耗傳來,王齒在上党被李牧大敗,王齒當場戰死,王賁和楊端和領著殘軍退守上川。
  項少龍最不希望的事終于發生了。
  呂不韋再次奸謀得逞。
  而項少龍幸福的日子亦告完蛋大吉。
  項少龍飛騎來到咸陽宮時,感到一片愁云慘霧。
  自十六年前信陵君率領五國聯軍在邯鄲城外大破秦軍后。秦人從未試過有像王齒那种級數的大將陣亡于戰場上,今次打擊的巨大實是難作估量。
  項少龍來到書齋時,王陵、李斯、昌平君、繆毒、王綰、蔡澤等一眾大臣都在門外等候小盤召見。
  王陵雙目通紅,整個人像衰老了几年般,使項少龍清楚感受到他的年邁衰朽,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使他很不舒服。
  他迎上項少龍低聲道:“儲君不肯見我們,只說先等你來再說。我看你先進去見儲君,再喚我們進去吧!”
  繆毒顯是在偷听,憤然道:“這是大家該好好商量的時候,儲君怎可反把自己關起來,讓我和少龍一起進去。”
  眾人都泛起厭惡神色。
  項少龍拍拍繆毒眉頭,沉聲道:“讓我先代各位進去探听情形吧!儲君的心情就是我們現在的心情,大家都應諒解的。”
  無論繆毒如何專橫,暫時亦不敢開罪項少龍,打消主意道:“我們在這里等候吧!但太后也該來了。”
  項少龍听他沒几句話就抬出朱姬來,心中鄙惡,逕自入書齋去了。
  小盤背著門口面窗而立,動也不動。
  項少龍尚未說話,小盤淡淡道:“我們的人還是去遲一步,教奸徒毒計得逞。”
  項少龍想不到小盤不但沒有半點哀傷,遠比平常更冷靜,一時反說不出話來。
  小盤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我剛發出命令,要成喬和杜璧立即率兵進攻上党,待會師傅出去時,可告訴他們,寡人因悲痛王齒之死,忽生急病,那繆毒必會派茅焦借治病為名來探察虛實,我們便可利用茅焦之口把繆毒騙倒了。”
  項少龍一震道:“呂不韋真和繆毒勾結了嗎?”
  這可是在史書上從沒說過的事呢!
  小盤冷笑道:“太后要我封繆毒為長信侯,与呂不韋同級,而呂不韋竟不反對,師傅說這是什么一回事了?”
  頓了頓再道:“我數次要召王翦回來,都給呂不韋和繆毒聯手擋著,沒有太后的允准,我這身為人君的沒有一件事可以做出來。現在我們的軍隊被牽制在三晉境內,咸陽除了三大軍糸外,就只有速援師,總兵力只在十二万人間,根本無力征討成僑和杜璧,所以只有假病引他們來攻,再由師傅收拾他們,舍此再無別法。”
  項少龍歎道:“儲君真的長大了。”
  小盤仰望上方,歎了一口气道:“自娘被人害死后,這一切都是迫出來的,再沒有任何人情道理可說。”
  項少龍陪他歎了一口气,步出書齋,眾人圍攏起他時。項少龍頹然道:“儲君病倒了!”
  小盤這一“病”,詐足了三個月,早朝都交由朱姬處理。
  項少龍則和桓奇大事征兵,把速援師增至五万人,終日在咸陽城外操練,又以成喬東來的假想行軍路線,鞏固防御措施和通訊系統。
  到溶雪時節,消息傳來了,成喬听得“乃兄”病重的消息,不但違命不攻上党,還与趙人議和,按著与杜璧集兵十五万,悄悄繞過沿途城市,奔襲咸陽。
  成僑的叛軍坐船先抵咸陽之北,方潛往咸陽。
  項少龍一直密切注意他們的動靜,連夜抽調了兩万都騎,加上五万速援師,在預定好的理想地點伏擊成喬軍。
  另外又放出煙幕,說咸陽的軍隊到了蕞城演習。
  所以當成僑大軍臨境的消息傳來,整個咸陽城都震動起來。
  小盤這時真的要躺在榻上了,只有昌平君、李斯等心腹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繆毒和朱姬都顯得不知所措。顯示他們并不知道成僑和杜璧會舉兵公開作反。
  呂不韋仍是避在巴蜀,使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總之不會是有什么好事的了。
  咸陽的亂況自然會由線眼報告給成僑和杜璧知道,使他們更加輕敵疏忽。
  這也難怪他們,誰猜想得未來秦始皇早在四個月前便知道他們會作反呢?
  對付像杜璧這等能征慣戰的將領,要在某處埋伏突襲,根本是沒有可能的。因為他必有先頭部隊,肯定了前路沒有問題后,主力大軍才會綴后推進。
  但項少龍卻有他的妙策。
  他把大軍一分為二,由桓奇和荊俊領一軍二万人,布在咸陽城外隱蔽處。
  而他和滕翼則率領余下的五万精兵,藏在一處遠离成喬行軍路線的密林里,靜候獵物的來臨。
  這天天气良好。成喬的先頭部隊來到咸陽城北百許里處,由于听到守軍不會出城迎敵,只准備死守城池的消息,成喬和杜璧都沒有特別加強戒備。
  此時項少龍正和滕翼在一處坡頂的草叢內,遠眺在五里外經過,像一條長蛇般壯觀的敵軍情況。
  滕翼笑道:“假若呂不韋知道現在成僑是打正‘討伐呂繆,拯救王兄’的旗號,進軍咸陽,必會气得要吐血而死。”
  項少龍細察對方鼎盛的軍容,盔甲鮮明,旗幟飄飄,隊伍井然有序,搖頭道:“我看呂不韋早猜到成喬是養不熟的。才故意要借成喬之手除去儲君和我們,也除去繆毒和太后。那他就可召回管中邪和蒙氏兄弟兩支大軍,一舉干掉成喬和杜璧,那時他便可自己坐上王位去了。”
  滕翼失笑道:“還是三弟比較了解這奸賊,說到玩弄手段,除了三弟外,再沒有人是他對手。”
  項少龍微笑道:“今趟該說是呂不韋非是儲君的對手才正确。”
  滕翼歎道:“他終于長大了。”
  這時周良領著鷹王來報,敵人的后衛部隊終于經過了。
  項少龍知時机已至,一聲令下,全体騎兵出動,借密林掩護,咬著敵軍尾巴掩去。
  他們計算得非常精确,當敵人歇下來生火造飯時,就是他們布圍停妥的時刻。
  成喬的后衛部隊果然完全不虞有敵來攻,竟在一處山坡地結營,立腳處就是往咸陽的官道,兩旁長滿了郁郁蒼蒼的樹林,五万人的營帳密布坡頂和坡腳。
  就在他們仍未有机會在高處設置望哨時,項少龍和滕翼約五万精騎已無聲無息的沿林而至。
  項少龍終是受過嚴格軍訓的人,知道在眼前情況下絕沒有仁慈容身之所。故狠下心來,下達了全殲敵人的命令,趁暮色蒼茫之際,把五万敵軍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等待攻擊的時机。
  東方發白時,敵人起身活動了,吵吵嚷嚷地大聲說話談笑,一邊准備用早飯。
  項少龍一聲令下,擂鼓聲響,五万精騎,由密林沖殺出來,發動了全力以赴的猛攻。
  這變成了一場几乎沒有反抗的屠殺。
  敵人扔下手中的飯碗,連馬都來不及牽,就只身倉皇逃命。
  几次沖擊后,后衛部隊早潰不成軍,所有人都在徒步奔跑逃命。
  后衛部隊的潰敗立即牽涉到中軍近九万人的主力部隊,他們正要回師救援,桓奇和荊俊各領一万精騎分從左右夾擊先鋒部隊,使成喬軍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項少龍和滕翼以有如破竹之勢,由后殺來,稍一沖擊,成喬軍立即陷進瘋狂的混亂里。
  成僑和杜璧乃眾矢之的,和數千親衛被團團包圍起來。
  項少龍手持百戰寶刀,領頭殺進敵陣,親手把杜璧斬殺。同時依小盤吩咐,當場處決成喬,去了這條禍根。
  此役項少龍方面只傷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戰績輝煌之极。
  成喬的叛軍被殺者達四万之眾,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項少龍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盤報捷。
  小盤大喜,親自率人前來慰勞軍隊。
  當晚就住在項少龍的帥帳里。
  用過飯后,小盤興致大發,与眾人登上高處,欣賞月夜下壯麗神秘的原野美景。
  這未來秦始皇看得豪興大發,長笑道:“誰人替寡人把蒲鵠誅除?”
  項少龍听到這個“誅”字,登時想起遠在齊國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話。
  荊俊、滕翼和桓奇惟項少龍馬首是瞻,他不說話,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讓老將去辦吧!”
  包括小盤在內,全体愕然。
  王陵近來因悲痛王齒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軍之苦,恐已難以應付。
  而且蒲鵠在屯留有龐大勢力,絕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趙人有緊密聯系,所以此事雖表面看似容易,實際上卻大不簡單。
  王陵已多年沒有出征,今次請纓,是含有為王齒報仇之意。
  小盤大感后悔,但王陵話已出口,他若拒絕,就會有嫌他老邁之意,那會是對秦人最大的侮辱。
  小盤只好裝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將軍為主帥,以桓奇大將軍為副帥,你們盡速起程好了。”
  王陵和桓奇兩人忙下跪接旨。
  小盤正容道:“此仗成敗,就在能否速戰速決。殺蒲鵠一個措手不及。否則若讓他憑屯留城之固,又有趙人支援,此事將艱辛之极。”
  眾人都點頭同意。
  項少龍愈發感覺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而他比自己更优胜的地方,就是只計較利害,絕不理仁義感情,亦只有這种鐵石心腸的人,才能在這戰爭年代成為天下霸主。
  回到帥帳,小盤找了項少龍單獨說話。
  小盤苦笑道:“我很擔心王陵,怕他捱不住征戰之苦。”
  項少龍知他有點怪責自己沒有首先答應,歎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怎么辦呢?”
  小盤歎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責師傅你。在我騎馬前來時,我曾想過回師之際,一舉把呂繆兩党完全蕩平。當呂不韋回來之時,就在城門處把他當場處死,好一了百了,師傅認為此計可行嗎?”
  項少龍道:“此乃險著,首先我們是師出無名,而呂繆兩党牽連太廣,只兩府家將加起來便達兩万之眾,要誅除的人絕對不少,且管中邪等領兵在外,都衛軍又在他們手上,加上仍有蒲鵠這條禍根,我們在咸陽的兵力更嫌不足,儲君三思才好。”
  小盤苦惱道:“我也知道現在尚非是時机,不過難道我真要等到冠禮之后才動手嗎?不要說還須等兩年多,現在我兩天都覺得太長了。”
  項少龍道:“成大事者必須能忍,假若呂不韋聞得風聲,憑他的影響力和手段,說不定能据著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何況他該有充足准備,好于成喬作反成功時与他爭王位。所以我們若在此時動手,秦國必會大亂。”
  小盤點頭同意,沉吟片晌后道:“怎樣方可把王翦召回來呢?”
  項少龍道:“就是儲君行加冕禮之前吧!那時儲君快要大權在握,誰都不敢對儲君的命令有异議。到時暗下密詔,就可辦成此事。”
  小盤龍目寒光一閃,道:“就是這么辦,我要王翦來了,奸賊們都不會知道,那時就要教他們好看。”
  項少龍沉默了片晌,忽然低聲道:“小盤!我要你答應我項少龍一件事。”
  小盤龍体劇震,入秦以來,項少龍還是笫一趟喚自己作小盤,又自稱項少龍。
  小盤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點頭道:“師傅請說,小盤在听著。”
  項少龍肅容道:“無論將來發生了什么事,你仍要善待太后。”
  小盤呆了一呆,垂首想了一會,斷然道:“師傅的吩咐,小盤怎敢不從,但此諾只限于母后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內。”
  項少龍知他下了決心,要殺死朱姬為繆毒生的兩個孩子。他亦知很難插手這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儲君!”
  小盤移近過來,探手摟著他肩頭,大力擁抱著他,激動地道:“師傅!不要离開小盤好嗎?你難道不想目睹小盤統一天下,成就千古未之有也的不世功業嗎?”
  項少龍反手把他抱緊,凄然道:“師傅是必須离開的,你還要把所有關于師傅的記載,全部湮滅,使師傅不會在史書上留下痕跡,這是注定了的命運。就算我不教你這么做,你終也會這樣做的。”
  小盤愕然离開了一點,呆看著他道:“怎會是這樣的,我絕不會這么做,沒有人該忘記師傅的丰功偉業。”
  項少龍平靜下來,抓著他寬厚的肩頭道:“自趙宮初見后,我項少龍便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儿子,看著你長大成人,還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實在難以形容。但正因這种關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開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對你母親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另一方面亦是追尋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只有在我走后,你方可以把和我以前的關系完全割斷,放手追求你的夢想,明白嗎?以后我們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討論了。”
  小盤一對龍目紅了起來,像個孺慕父親的小孩童,伏到他寬敞的胸膛上,再沒有話說。
第十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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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小盤、項少龍等班師回朝。
  太后和繆毒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看神情,朱姬的歡容是發自內心,而繆毒則相當勉強。
  繆毒非是蠢人,還是非常犴狡的卑鄙小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擠在儲君的政治集團外的人。
  异日儲君登位,太后朱姬失去了輔政大權,就是他失勢之時。
  項少龍再一次穩住了咸陽。一躍而成軍方最有實力的領袖,使小盤的王位更為穩固,只要再蕩平蒲鵠,余下來的就只有呂繆兩党了。
  不過呂不韋在這近十年間,于各地大力培植党羽,任用私人,實力仍是不可輕侮。
  咸陽雖是都城,始終在許多方面均需要地方郡縣的支持。
  王朝的地方軍隊,由郡尉負責。郡守只掌政事,而郡尉專軍政。理論上軍隊全歸君主一人掌握。有事時由君主發令各郡遣派兵員。至于軍賦,則按戶按人口征收,每一個到法定年齡的男子都要為國家服役兩年:一年當正卒;一年當戍卒。守衛邊疆,謂之常備軍。
  但亦另有職業軍人,成為了大秦的主力。
  呂不韋因修建鄭國渠之便,得到了調動地方常備軍的權力,亦使他加強了對地方勢力的控制。直至黑龍出世,小盤設立三公九卿后,這由呂不韋壟斷一切的局面才被打破。
  但呂不韋早趁這几年在地方上掊植出自己的班底。所以若作起亂來,比成喬或繆毒要難應付多了。
  所以他根本不怕成喬奪王位成功,因為他那時更可打著旗號撥亂反正。
  只是他發夢都未想過對手是中國歷史上罕有的絕代霸主,比他更厲害的秦始皇吧。回咸陽后,循例是祭祖歡宴。
  翌日早朝后,朱姬召項少龍到甘泉宮去。
  項少龍別無他法,便著頭皮去見朱姬。
  這秦國聲名日坏的當權太后在內宮的偏廳接見他,遣退宮娥后。朱姬肅容道:“長信侯繆毒常說今次平定抱亂,他半點都沒曾參与。連我這作太后的都被瞞在鼓里,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累得我們平白擔心一場。”
  項少龍暗忖這种事你何不去問自己的儿子,卻來向自己興問罪之師。
  但當然不會說出口來,恭敬地道:“文武分家,長信侯不知道亦是正常事。”
  朱姬鳳目一睜,不悅道:“那為何都衛亦不知此事?韓竭便不知道你們到于城外迎戰,故完全無法配合。”
  管中邪領兵出征后,韓竭便升為正統領,以許商為副。
  項少龍淡然道:“今趟之所以能胜,就在“出奇制胜”這四個字,而之所以能成奇兵,必須有种种惑敵之計,使敵人掌握錯誤資料。由于敵人在城內耳目眾多,所以不得不采非常手段,請太后明鑒。”
  朱姬呆了半晌,幽幽一歎道:“不要對我說這种冠冕堂皇的話好嗎?你和政儿可以瞞任何人,但怎可騙我呢?你們若不想長信侯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他的。”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忽然會用這种語气神態和自己說話,涌起深藏的舊情,歎了一口气道:“儲君日漸成長,再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現在他關心的事。就是如何理好國家,統一天下。凡阻在他這條路上的障礙,終有一天都會被他清除,這是所有君王成長的必經歷程,歷史早說得很清楚了。”
  朱姬俏臉倏地轉白,惊聲道:“少龍你這番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政儿會對付我嗎?”
  項少龍知她是因為与繆毒生了兩個孽种,故作賊心虛,苦笑道:“儲君當然不會對太后不孝,但對其他人,他卻不須有任何孝心,無論仲父或假父,一概如此。”
  朱姬茫然看了他一會后,垂首低聲道:“告訴朱姬,項少龍會對付她嗎?”
  項少龍大生感触,斬釘截鐵道:“就算有人把劍加在我項少龍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傷害太后。”
  朱姬輕輕道:“長信侯呢?”
  項少龍愕然片晌,才以自己听來亦覺諷刺的口气道:“只要他忠于太后和儲君,微臣可擔保他不會有事。”
  命運當然不會是這樣。
  繆毒之亂是秦始皇冠禮前的最后一場內部斗爭,呂不韋亦因此而牽連敗北。
  忽然間。他知道白已成為了能左右秦朝政局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朱姬亦要不恥下問,垂詢他的意向。
  而他更成為了小盤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甚至義釋韓闖,小盤都不放在心上,換了別人則若非革職,就是推出去斬頭的結局了。
  朱姬此時嬌軀輕顫,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項少龍輕柔地道:“太后還有什么垂詢微臣嗎?”
  朱姬凄然道:“告訴我。人家該怎么辦呢?”
  項少龍捕捉到這句話背后的含意,就是她對繆毒已有點失控,故心生悔意。
  說到底,小盤畢竟是她的“儿子”,雖然兩人間的關系每況愈下,但她仍不致于与奸夫蓄意謀害儿子。
  而繆毒則是想保持權力。
  但誰都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當小盤大權在握時,繆毒就只有黯然下場的結局。
  項少龍沉吟片晌,知道若不趁此時机說出心中的話,以后就再沒有机會了,至于朱姬是否肯听,就是她的事了。
  站了起來,移到朱姬席前,。單膝跪地,俯頭細審她仍是保養得嬌嫩欲滴的玉容,坦然道:“太后若肯听我項少龍之言,早點把權力歸還儲君,帶奉常大人返雍都長居,那太后和儲君間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
  朱姬嬌軀再震,低喚道:“少龍,我……”
  驀地后方足音響起。
  兩人駭然望去,只見闖進來的繆毒雙目閃著妒忌的火焰,狠狠盯著兩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
  造化弄人,他終是沒有回天之力。
  返回烏府時,項少龍腦海內仍閃動著繆毒怨毒的眼神。
  冰封三尺,非是一日之寒。
  繆毒對他的嫉忌,亦非今日才開始。
  他是那种以為全世界的女人均須愛上他的人,只會爭取,不懂給予。比起他來,呂不韋的手段确比他高明多了。
  在其一程度上,呂不韋這個仲父,小盤尚可接受,但卻絕不肯認繆毒作假父。
  只是這一點,繆毒已种下了殺身之禍。
  歷史早證明凡能成開國帝皇者。必是心狠手辣之輩,小盤這秦始皇更是其中表表者。
  當年他手刃趙穆后,雙目閃亮地向他報告。他使認識到小盤的胸襟膽略。而他那時仍只是個十五歲許的孩子。
  今次他布局殺死成喬和杜壁。同時命人去鏟除蒲鵠,便可知他思慮的周到和沉狠無情的本質。
  這當然与他的出身背境和遭遇有關。
  胡思亂想時,与親衛馳進烏家大門。
  只見廣場處泊了輛馬車,几個琴清的家將正和烏家府衛在閒聊,見他來到,恭敬施禮。
  項少龍喜出望外,跳下馬來,大叫道:“是否琴太傅回來了。”
  其中一人應道:“今早才回來。”
  項少龍涌起滔天愛火,奔進府內。只見大堂里,自己朝思暮想的絕世佳人,一身素裳,正和紀嫣然諸女談笑,另外尚有善蘭,周薇和孩子們。見到項少龍,琴清一對秀眸立時亮起了難以形容的愛火情焰,嬌軀輕顫,但神色仍是一貫的平靜,顯見她在克制自己。烏廷芳笑道:“清姐挂著我們其中的某個人,所以提早回來了。”
  琴清立即悄臉飛紅,狠狠瞪了烏廷芳一眼,神態嬌媚之极。
  項少龍遏制了把她擁入怀里的沖動,硬插入她和趙致之間,笑道:“琴太傅清減了,但卻更動人哩。”琴清歡喜地道:“琴清雖不在咸陽,但上將軍的聲威仍是如雷貫耳,今趟回來得真巧哩:剛好是上將軍凱旋榮歸之時。”
  善蘭笑道:“你兩人不用裝神弄鬼了,這處只有自己人,偏要那么客气見外。”
  紀嫣然為琴清解窘,岔開話題對頂少龍道:“清姊說呂不韋到了她家鄉去。還著力巴結當地大族,最無恥是減賦之議出自李斯,他卻吹噓是他的功勞。”
  周薇道:“最可恨他還多次來纏清姊,嚇得清姊要避往別處去。”
  項少龍微笑道:“因為他打錯了算盤,以為成喬可把我們除去,所以再不用克制自己。”
  湊近琴清道:“明天我們便回牧場去,琴太傅可肯去盤桓這下半輩子嗎?”
  琴清連小耳都紅了,大嗔道:“你的官職愈來愈大,但人卻愈來愈不長進。不和你說了,人家還要去見太后和儲君哩。”
  項少龍肆無忌憚的抓著了她小臂,揍到她耳旁道:“不理琴太傅到那里去,今晚太傅定要到這里來渡夜。”
  烏廷芳正留神傾听,聞言笑道:“清姊早答應了,但卻是來和我們几姊妹共榻夜話,嘻嘻,對不起上將軍哩。”
  項少龍點頭道:“那就更理想了。”
  眾女一齊笑罵,鬧成一片。
  項少龍這時已把朱姬、繆毒,至乎所有仇隙斗爭,全拋于腦后。
  在這一刻,生命是如斯地美好。他的神思飛越到塞外。想起了當年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到過的大草原。藍天白云、綠草如氈,一望無邊,大小湖泊猶如一面面點綴其上的明鏡,長短河流交織其中,到處都是草浪草香,若能和妻婢愛儿在這大自然的草場上,安安樂樂渡過這奇异的一生,再不用理會人世間的斗爭和殺戮,生命是多么動人呢?
  翌日他和滕翼兩家人返回牧場,同行的當然少不了琴清。兩人飽受相思之苦,再不理別人怎樣看待他們。
  十天后王陵和桓奇集合了十万大軍,進攻屯留,而蒲鵠亦打出為成喬复仇的旗號,叛秦投趙。王賁和楊端和屢被李牧擊退,改采守勢,勉力穩住了東方諸郡,形勢凶險异常。同時韓桓惠王病死,太子安繼位為王,韓闖一向与太子安親善,坐上了宰相的位置,成為韓國最有影響力的人。而龍陽君在魏亦權力大增,兩國唇齒相依,聯手抗秦,壓止了管中邪和蒙氏兄弟兩軍的東進。
  項少龍卻与滕翼在牧場過著优哉悠哉的生活。离小盤的冠禮尚有兩年許的時間。但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里,誰都猜不到會出現什么變數。
  這天昌文君和李斯聯袂到牧場來采訪他們,各人相見,自是非常歡喜。
  項少龍和滕翼領善兩人在黃昏時到處騎馬閒逛時,昌文君道:“呂不韋剛回來,他和繆毒的關系明顯改善,不時一起到醉風樓飲酒作樂,還把白雅雅讓了給繆毒呢。”
  李斯冷冷道:“照我看他是想重施對成喬的奸計,就是煽動繆毒謀反作亂,說不定還擺明支持他和太后生的孽子登上王位,然后再把繆毒除去,自立為王。由于現在呂不韋在地方上很有勢力,故非是沒可能辦到的。”
  昌平君接著道:“但有一事卻相當奇怪,少龍走后,太后找了儲君去說話,主動交出部份權力之后便避居雍都,繆毒現在不時往返雍都和咸陽,不過一些重大的決策或人事升遷,仍要太后點頭才成。”
  項少龍心中欣慰,朱姬總算肯听自己的話,使她和小盤間的關系有了點轉机。
  滕翼道:“茅焦那方面有什么消息呢?”
  昌平君冷哼道:“他說繆毒正在雍都培植勢力。有一事你們還不知道,令齊當了雍都的城守。雍都由于是太廟所在,故為繆毒的職權所管轄,可以說雍都已落入他的掌握內了。”
  項少龍早知繆毒必會爭到點本錢,否則也不能興兵作反。
  滕翼又問起王陵和桓奇的戰況。
  李斯歎道:“儲君亦心中擔憂,蒲鵠策反了屯留軍民堅守不出,王上將軍一時莫奈他何,最怕是冬季即臨,利守不利攻,何況還有李牧這不明朗的因素存在著。”
  昌平君歎道:“不知呂不韋有心還是無意,借口鄭國渠完工在即,抽調了地方大批人手去筑渠,使我們更無可調之兵,我們正為此頭痛呢。”
  項少龍不由涌起悔意,若當日自己一口答應小盤領軍遠征屯留,就不用王陵這把年紀都要勞師遠征。
  可是這已成了不能改變的現實。
  心中隱隱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第十一章 運籌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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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平君和李斯來到牧場見頂少龍的一個月后,項少龍不祥的預感終應驗。
  李牧奇兵忽至,在屯留外大敗秦軍,王陵和桓奇倉皇退走,撤往屯留西南方約百里,位于潞水之端的長子城,折損了近三万人。
  王陵憂憤交集,兼之操勞過度,在到了長子城后兩天。病發身亡。
  黑龍出世時的四位上將軍,除王翦外。蒙驁、王齒和王陵都在兩年間辭世,對秦人的打擊實是前所未有的嚴重。
  現在秦國的名將就只項少龍和王翦兩人。
  其他如桓奇、蒙武、蒙恬、楊端和、管中邪仍未到獨當一面的地步。
  至此秦國的東進大計,暫時被徹底粉碎。
  若非項少龍大破五國的合從軍,又平定了成喬和杜壁之亂,秦室還可能要學楚人般遷都避禍。
  項少龍和滕翼被召返咸陽。他們均不愿妻儿奔波勞碌,力勸她們留在牧場。
  紀嫣然等已開始習慣了他們离家出征的生活,但由于今趟對手的可能是這時代最棘手的絕代名將李牧,千叮万囑,才讓他們赶回咸陽。
  項少龍如常直接到王宮見小盤,滕翼則去了找久未見面的五弟荊俊。
  小盤在王宮單獨見他,神情肅穆,迎面便道:“今趟王陵是給呂不韋害死的。”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小盤負手殿上,龍目寒電爍閃,看得項少龍都心生寒意時,這未來的秦始皇冷哼道:“寡人早已顧慮趙人會去解屯留之圍。故命管中邪去攻打趙人,牽制李牧。
  豈知呂不韋竟無理阻止。又得繆毒支持,多番延誤,終至有屯留之敗。這筆賬寡人將來定要和他們算個一清二楚。”
  項少龍皺眉道:“這些事能到他們管嗎?”
  小盤怒道:“當然不到他們管。只恨寡人曾答應太后,凡有十万人以上的調動,均須她蓋印同意。据茅焦說,寡人送往太后的書簡,繆毒故意令人阻延了十天才遞到太后手上,送回來時又拖了半個月,賊過興兵,什么軍机都給延誤了。寡人事后本要追究責任,太后又一力護著繆毒。王上將軍死得真冤枉。”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太后听我相勸,搬到了雍都。卻會有這种弊病。”
  小盤搖頭道:“這全不關師傅事,問題出在呂不韋和繆毒身上,一天有這兩個人在,我們休想能一統天下。自古以來,必先安內才可攘外,現今內部不靖,怎可平定六國,成千古大業。”頓了頓又道:“現在我們對者李牧,几乎每戰皆北,此人一日不除,我們休想攻入邯鄲。”
  項少龍道:“現在趙國的權力是否仍在太后韓晶手上。”
  小盤答道:“現在的趙王比之孝成王更是不如,沉迷酒色,人又多疑善妒。哼,沒有人比找我清楚他了。終有一天他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不會是很遠的事。韓晶雖精明厲害,總是個女人,只懂迷戀郭開,讓這小人把持朝政,干扰軍務,否則李牧說不定早打到這里來了。”
  項少龍訝道:“不是有傳言說龐爰乃韓晶的面首嗎?”
  小盤對趙人特別痛恨,不屑道:“韓晶淫亂宮禁,找多几個男人有什么稀奇。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愿讓師傅出兵屯留,只不過再沒有更适合的人選。而這亦正是呂不韋和繆毒最渴望的事。”
  項少龍不解道:“儲君為何追么說呢?”
  小盤像不敢而對他般,走到窗旁,望往正洒著雪粉的御園,背著他徐徐道:“因為我明白師傅和李牧的關系。所以除非師傅答應我絕不會存有任何私情,否則我怎都不肯讓師傅出征。因為李牧非是龐爰韓闖之流,師傅你若稍有心軟,必敗無疑。”
  項少龍劇震一下,說不出話來。
  正如他對小盤了解甚深,小盤亦同樣把他摸得一清二楚。
  他最不想在戰場面對的人就是李牧,只是這心態,已可使他難以揮洒自如。
  不過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他必須与李牧決一死戰。
  否則不但桓奇不能活著回來,連王賁和楊端和都可能与東方諸郡一起陷落在李牧手上。
  他能胜過李牧嗎?這是連王翦都沒有把握的事。
  小盤的呼吸沉重起來。
  項少龍猛一咬牙,斷然道:“好,我項少龍就和李牧在戰場上見個真章,不論誰存誰亡,就當是戰士當然的結局好了。”
  小盤旋風般轉過身來,大喜道:“有師傅這几句話,足夠我放心了。”
  項少龍道:“儲君可給我多少人馬呢?”
  小盤心情轉佳,思索道:“怎也要待到春天,師傅才能起行。近來呂不韋蓄意調動了大批兵員往建鄭國渠,使能用之人并不很多,幸而師傅要的只是訓練精良的戰士,唔……”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皴。
  李牧的趙兵在東方最是有名,旗下的二万鐵騎,連精于騎射的匈奴人都要甘拜下風,自己的烏家精兵團現在又只剩下兩千人,我消彼長下,要胜李牧更是談可容易。
  小盤計算了一輪后,肯定地道:“我可給師傅兩万騎兵,二万步兵,都是能征慣戰的兵伍,副將任師傅挑選,再加上桓奇在長子城部隊,總兵力可達十二万之眾,該可与李牧估計在十万間的部隊相對抗了。”
  兩人再談了一會,小盤召來昌平君,商量妥當后,項少龍和昌平君聯袂离開。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鄭國渠的建造真是拖累得我們這么厲害嗎?”
  昌平君歎道:“鄭國渠固是耗用了我們大量人力物力,但主要是呂不韋想以地方對抗中央,以另一种形式去操縱我大秦的軍政。尤其現在他与繆毒互相利用,變成太后很多時都要站在他們那一方去。儲君亦是無可奈何,像王陵便死得很冤枉的。”
  項少龍想起王齒和王陵,舊恨新仇,狂涌心頭。
  還有兩年,他就可手刃大仇。
  昌平君与他步出殿門,低聲道:“茅焦傳來消息,在呂不韋暗中支持下,繆毒正秘密組織死党,此事連太后都被瞞著。”
  項少龍愕然道:“什么死党?”
  昌平君道:“那是個非常嚴密的組織,入党者均須立下毒誓,只對繆毒盡忠,然后繆毒就設法把他們插進各個軍政職位去,好能在將來作亂造反時,替他興波作浪。”頓了頓續道:“据儲君預料,繆毒和呂不韋的陰謀將會在儲君進行加冕禮時發動,因為按禮法儲君必須往雍都太廟進行加冕,而繆毒則可以奉常身分安排一切,由于雍都全是他們的人,造起反來比在咸陽容易上千百倍,不過我們已猜到他們有此一著,自然不能教他們得逞。”
  項少龍苦笑道:“他們的陰謀早發動了,先是王齒,然后是王陵。若非桓奇亦是良將,恐怕亦難以幸免。呂不韋始終是謀略高手。兵不血刃就可把我們的人逐一除掉,現在終輪到小弟了。”
  昌干君駭然道:“少龍勿說這种不祥的話,現在我大秦除少龍和王翦外,再無人是李牧對手,少龍定要振起意志,再為儲君立功。”
  項少龍想起李牧,頹然道:“盡力而為吧。”
  昌平君提議道:“不若我們去找李斯商量一下好嗎?”
  項少龍搖了搖頭,告辭回到都騎官署去了。
  滕翼、荊俊听他報告了情況后,滕翼道:“儲君說得對,在戰場上絕沒有私情容身之地。因為那并非兩個人間的事,而是牽涉到千万將兵的生命。還有他們的妻子儿女。還有國家的命運榮辱。”
  項少龍一震道:“我倒沒有想得那么多。”
  滕翼沉吟片晌,正容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立即挑選精兵,然后把他們集中到牧場,像我們的精兵團般嚴加訓練,由我們的子弟兵例如荊善、烏言著等作軍侯,每侯領兵五千,那我們就如臂使指。能發揮出最大的作戰能力。”
  項少龍精神一振,想起二十一世紀特种部隊的訓練方式,大喜答應。
  接著的十天,項少龍和滕翼親自在京城的駐軍中,分由速援師、都騎、都衛和禁衛內挑選了四万五千人,分成九曲,由荊善等十八鐵衛作正副軍侯,再每二曲成一軍。以荊俊、烏果和趙大三人任軍統領,而自己則以其余的兩千烏家精兵團作親衛,為大統帥,滕翼為副,周良當然成為探子隊的頭領。
  這批人大多都隨項少龍兩次出征,聞得由項少龍帶軍,均勢气如虹,愿赴死命。
  呂不韋和繆毒出奇地合作,自是恨不得他早去早死,永遠都回不了咸陽。
  項少龍于是請准小盤,全軍移師牧場,利用种种設施,日夜練軍,希望趁春天來前這嚴寒的三個月里,練成另一支龐大的精兵團來。
  這天由于大雪,戰士都避到牧場去,項少龍与妻儿吃晚飯時。紀才女道:“說到底,兵法就是詐騙之術,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下兵攻城。又能而示之而不能,近而示之以遠。孫子更開宗明義倡言兵不厭詐,現在嫣然觀大君大人練兵方法,無不別出心裁,教人惊异。尤其隱藏作戰的方式,天下無出其右。但卻未閒夫君大人有何制敵奇策。”
  琴清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非是無的放矢,蒲鵠在東方諸郡勢力龐大,屯留又經他多番修建。城高河闊。現在他是不愁我們去攻他,固能以逸待勞,以靜制動。
  觀之以王陵桓奇之深悉兵法,又有大秦精兵在手,仍落得敗退之局,可見蒲鵠非是趙括之流,不會有長平之失。加上李牧在側虎視眈眈。少龍絕不可以只逞匹夫之勇。少龍听得汗流浹背。這次戰術既要攻堅城,更要應付李牧的突襲,若以為可憑常規取胜,實是妄想。最大問題是桓奇現在統率的是新敗之軍,自己又嫌兵力不足,根本不能同時應付兩條戰線,分頭作戰。何況蒲鵠一向高深莫測,李牧則是經驗無可再丰富的用兵天才,此戰不用打几乎都可知道結果。”
  烏廷芳獻計道:“可否先派人混入屯留城內呢?”
  紀嫣然道:“敵人怎會不防此計,兼且屯留本是趙地,秦人更難混過。”
  項少龍搜遍腦袋內“古往今來”一千多年的攻城戰記憶。差點想爆腦袋,一時子想不出任何妙計,只好作罷。
  膳后項少龍躺在地席,頭枕烏廷芳的玉腿,又再思索起來。
  紀嫣然等都不敢打扰他思路,默默陪在一旁。
  項寶儿則由田氏姊妹送上榻去了。
  四角都燃著了熊熊爐火,使他們絲毫不覺外面的寒雪侵体。
  項少龍想起《墨氏補遺》上所說的“攻城之道,圍其四面,須開一角,以示生路,引敵突圍”之語。但顯然并不适用在屯留城處。因為有李牧在側,他根本沒有資格把城困死。
  說到底,攻城不外乎越河壕,沖擊城門城牆,攀城和最后的巷戰追擊四部份。
  而由于敵方得城壕保護,又有居高臨下的优勢,加上可隨時反守為攻,山城突擊劫寨,故己方若依常規,必會招致重大傷亡。若自己是李牧,更會在秦軍身疲乏累的時刻,才領軍來攻,那時能不全軍覆沒已可感謝蒼天了。
  如何方可改變這种被動的形勢呢?
  只恨蒲鵠不愛木馬,否則便可重演西方的木馬屠城記。
  忽地靈光一閃,大喜坐了起來,振臂嚷道:“我想到了。”
  地圖攤開在地席上。滕翼、荊俊和眾人都全神觀看,但仍不知項少龍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項少龍指著趙境一個名中牟的大城道:“此城乃趙人南疆重鎮,趙都邯鄲在北面一百二十里處,而屯留則在西北一百三十里處,所以無論由中牟到兩者之任何一處去,路途都差不多遠近。但中牟東面就是通往邯鄲的官道,快馬三日即可至邯鄲。如若我們能奪下此城,你們說趙國王廷會有什么反應呢?”
  滕翼拍案叫絕道:“當然是大惊失色,怕我們去攻都城哩,郭開是什么材料,我們都清楚了。”
  琴清皺眉道:“中牟位于趙魏交界,一向防守嚴密。怎會輕易被你們攻下?何況邯鄲之南還有延綿百里的護都長城,趙人長期駐軍,你們那四万多人若孤軍深入,實在非常危險。”
  紀嫣然笑道:“夫君大人必另有妙計,清姊請細听下去。”
  項少龍對琴清笑道:“且听為夫道來。”琴清見他以夫君自居,又羞又喜,狠狠還了他一眼。”
  項少龍道:“今次我們是一不做二不休,現在管中邪陳兵韓人的泫氏城,离屯留只有八十里,到中牟則是百余里。我們索性向儲君取得秘密詔書,到泫氏去褫奪管中邪的兵權,把他的十三万兵員据為己有。那就可聲勢大壯,最妙是趙人仍會以為我們是北上到長子城与桓奇會師,再北進攻打屯留。所以必會把兵力集中在上党,好來應付我們。”
  荊俊狠狠道:“最好順便把管中邪斬了。”
  琴清道:“那等若要迫呂不韋立即作反,別忘了管中邪現在是呂不韋的愛婿哩。”
  項少龍道:“到了泫氏后,我們分明暗兩路進軍,使趙人以為我們是要到長子城去,其實卻是渡河潛往中牟,攻其不備,以我們的烏家精兵于黑夜攀牆入城,只要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門。就可把中牟奪過來了。”
  滕翼點頭道:“最好是先使人混入邯鄲,到時制造謠言,弄得人心惶惶時。趙人只好把李牧召回來保衛京城。那屯留就再非那樣無可入手了。”
  紀嫣然奮然道:“同時還要教小賁和端和兩軍同作大舉反擊。牽制著龐爰和司馬尚兩軍,那李牧被召离屯留,就該是定局了。”
  項少龍道:“這事最考功夫處就是如何可行軍千里,由泫氏渡河往中牟而不被敵人察覺,否則只落得是另一場曠日持久的攻城戰。”
  紀嫣然細察地圖道:“你們可詐作先往長子城,到了潞水南岸,才兵分兩道,由此至中牟全是無人山野,只要行軍迅速,就算給人見到,亦赶不及去通知中牟的城守,所以人數不可太多,且須全是精簡的輕騎先行,步兵隨后,周良的鷹王,該可在這种情況發揮最大的功效。”
  眾人至此無不充滿信心,恨不得立可攻入中牟。
  滕翼道:“若我們能派出五万人到長子城与桓奇會師,人數將達十二万之眾,但要攻下屯留,恐仍非一兩個月間所能辦到。最怕那時趙人摸清了我們虛實,派兵來攻,腹背受敵下,我們仍是難以樂觀。”
  項少龍道:“蒲鵠始終是個大商家,只是依仗趙人,又如若一旦被擒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才奮起反抗。城內的兵士都是倉促成軍,所以我們只能營造恐慌流言,又故意留下生路,保證屯留城不戰自潰,難以死守。”
  趙致道:“第一個恐慌自然是趙人會舍他們而去,但接著又可拿什么嚇唬他們呢?”
  項少龍微笑道:“方法很簡單,就采取鄉村包圍城市的策略。把附近的鄉村全部占領,移走住民,使屯留斷去糧草供應。再在屯留城外筑壘設寨,建造种种攻城器具,擺出長期圍攻的格局,保證不到十大半月,蒲鵠就要設法溜走了。”
  荊俊笑道:“如若不溜。就攻他的娘好了。”
  烏廷芳責道:“小俊你口舌檢點些好嗎?”琴清見眾人目光往自己望來。聳聳香肩道:“我早習慣了!”
  眾人為之莞爾。
  項少龍道:“我們再把整個計划想得清楚點,然后派人立即去通知小奇、小賁和端和,此事必須嚴守秘密,否則泄出來就不靈光了。”
  此時雖已夜深,但項少龍三兄弟那睡得著,諸女休息后,仍反覆研究,到天亮才嗚金收兵,分頭辦事去了。
第十二章 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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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全盤大計后,項少龍等改變了訓練的方法,把大軍一分為二,二万騎兵專習隱蔽偽飾的行軍戰術。
  項少龍把二十一世紀學來的東西,活用在這隊騎兵上。
  轉眼冬盡春至,小盤登壇拜將,親身送行,項少龍又再次踏上征途。
  大軍乘船順流而下,在武遂登岸往東北行,直抵管中邪駐軍的泫氏城。
  管中邪、連蛟、趙普三人領軍出城迎接。表面上當然執足尊卑之禮。
  項少龍教烏果、荊俊等扎營城外,為了不讓管中邪生疑,只和滕翼領一千親兵入城,到了帥府后,拿出小盤詔書,命管中邪立即交出兵符,同時回京述職。
  管中邪看罷詔書,色變道:“這是什么意思,仲父為何沒有指令?這詔書亦欠太后璽印。”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管將軍為何如此緊張,儲君只是体念管大人勞苦功高,又屯駐外地經年,才讓管將軍回咸陽小休,這等更換將領,何用勞煩仲父和太后呢?”
  此時滕翼見連蛟往后移退,忙一聲令下,隨來的親衛立時取出箭弩。控制了場面。管中邪那想得到項少龍有此一著,見他面含冷笑,手按百戰刀鞘,知道只要說錯一句話,立即是身首异處的結局。舉手制止了手下作無謂反抗,換上笑容道:“上將軍教訓得好,事實上未將亦很希望回去見娘蓉。”
  項少龍笑道:“君命難違,我只是依命行事,管將軍肯合作就最好。”
  他是不愁管中邪不听話,除非他要立即作反。否則就只能有這等結果。
  翌日項少龍使荊俊名之為送行,實在是把管中邪和他的二千親兵親將押解往武遂,看著他們登上戰船,才返回泫氏城。
  此時項少龍已完成對管軍的編整,騎兵增至五万人,輕裝步兵五万人,重裝甲兵八万人,登時實力大增。
  在泫城再練了一個月兵后,這才离開泫城,沿河朝長子城北上。
  他們的行軍穩而緩,務使兵員得到充份的休息,保持充沛的体力。
  到了潞水南岸,十八万大軍停了下來,等待晚上的來臨。
  桓奇聞訊赶來,眾人相見,又悲又喜,敘迷离情,与項少龍、滕翼、桓奇、周良、烏果、趙大等到帥府舉行會議。
  桓奇先報告屯留的情況,分析道:“屯留城內只有千許人是杜璧和成喬的舊部,其他就是蒲鵠的家將和本是趙民的叛民。情況有點和几年前東部民變相似,志气有余,實力卻不足。不過最大問題是有李牧的十万趙軍駐于屯留東西四十里趙境內的路城。互為呼應,不但使屯留有所依恃,亦使我們不敢放手攻打屯留。”說到李牧,他便露出猶有余悸的表情。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那埸仗你們是怎樣輸的?”
  桓奇沉痛地道:“李牧打仗就像變戲法似的,上將軍和我已全神留意趙境的動靜,廣設軍哨,豈知警報才起,李牧的鐵騎已來至營寨,那晚星月無光。李牧使人先攻占高地,再以火箭燒營,屯留的叛軍也乘勢沖出,持炬擊鼓來攻,我們未撐到天明便潰退了,我領著一支万人隊伍,死命斷后,否則傷亡恐怕會更多呢。”
  眾人都听得直冒寒气。
  桓奇奮然道:“王上將軍過世后,我借著哀兵的士气,二次攻打路城。都給李牧出城擊退,他的陣法變化無方,將士用命,訓練优良。難怪能名震當世。”
  荊俊道:“無論李牧如何厲害,但有良將而無明主,仍是沒用,小奇有派人去察看中牟那方面的情況嗎?”
  桓奇精神一振,掏出一卷地圖,攤在席上,道:“我趁大雪之時,才命人采察敵情,保證敵人一點都不知情。中牟乃趙人長城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本屬魏人,四年前才落人趙人之手,使他們在長城外多了個据點,故而极受重視。”
  讓各人研究了好一會后,才道:“他們在城外長期駐有兩路趙軍,人數皆在万許之間,分處南北,互為呼應,本意該是應付魏人。至于城內守軍約在二万之間,在趙國的城池來說,這樣的兵力已是罕見了。若有事時,長城內的兵員還可出兵來援。所以魏人數次与趙人開戰,都破不了中牟這重要城池。”
  項少龍道:“所以此戰必須以奇兵襲之。攻其不備,否則這一仗便必敗無疑。”
  桓奇道:“趙人在中牟外圍教處高地筑起了百多個烽火台,日夜有人放哨,若大軍進襲,縱是晚上,亦會被偵知,很難瞞過對方耳目。”
  荊俊拍胸保證道:“這個由我負責,擔保沒有一個高地上的烽火台有机會發出警報。”
  項少龍道:“今晚我們的四万精騎,將于入黑后分四批出發,由荊俊率万人作清除烽火台的先頭部隊。其他十四万人在此再留三天,然后分作兩軍,每軍七万人,一軍往長子。一軍往中牟。當李牧回師之日。就是小奇行動的時刻了。記緊擺出持久作戰的格局,絕不可冒進攻城,否則若李牧明退實進,返過頭來再重演當夜之戰,就敗得很不值了。”
  桓奇動容道:“難怪兩位上將軍生前都如許推舉項上將軍了,未將反沒有想過此點,聞之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呢。”
  烏果笑道:“吃飯的時間到了。”眾人一陣笑罵。出帳時,項少龍向桓奇道:“你攻下屯留后,立即修筑防御工事,而我們則佯攻分隔趙魏邊境間的長城,再突然退走,教趙人難以追擊。”
  桓奇心悅誠服,點頭受教。
  當晚入黑時,周良放出鷹王,肯定沒有敵人潛伏的探子后,荊俊那隊由烏家精兵組成的特擊軍首先出發,不片晌四隊人馬先后開出。緩騎而行。
  到第三大早上。大軍已潛抵中牟城外四十里的密林內,在四方設置崗哨。等待黑夜的來臨。
  中牟城在地平遠處,城高牆厚,果是堅固的軍事要塞,城外的林木均被鏟平,要接近而不被發覺。确不容易。
  項少龍和滕翼觀察良久,均感到气餒,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好辦法。
  眾人不敢生火造飯,只吃干糧。
  到了黃昏時,忽地狂風大作,大雨洒下。
  項少龍等大叫大助我也,立即出動。
  烏果和周良各領一軍,攻打城外的趙營。
  荊俊則率領一千烏家子弟,橫渡護城河,攀牆進城。
  項少龍和滕翼的兩万主力軍,則潛往最接近城池的隱蔽點,准備城門打開。就殺進城內去。
  雨愈下愈大了,還不時雷電交加。視野模糊不清。雷聲也把馬嘶蹄音全掩蓋了。
  荊俊的千人精兵團把戰馬綁在城外,用了個多時辰,才潛過護城河,開始攀城。
  項少龍和滕翼則提心吊膽苦候著,此刻若給敵人發覺,荊俊等定無一人能幸免。
  城頭的燈火都給暴雨遮蓋了。
  正焦急等待中,向西的城門敞了開來。吊橋隆隆降下。
  項滕兩人大喜如狂,一聲令下,全軍蜂擁而出,兩万匹戰馬的奔馳聲,惊碎了中牟城軍民的美夢,不過一切都遲了。
  烏果和周良的軍隊同時對城外兩個趙軍的營寨進行突襲。
  城內城外,一時殺聲震天。
  暴雨雖停了下來,可是戰爭卻更激烈了。
  大軍殺進城內,嚇得人人緊閉門戶,大半守軍脫甲棄械,躲入民居保命。余下的開城逃命。
  連反抗的意志都失去了。
  到天明時,這趙國在南方最具戰略性的重鎮,已落到項少龍手上去。
  按著的十天,趙大率領的上万步軍陸續抵達,帶來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和物資糧食。并建立了由泫氏城來此的補給線。
  項少龍嚴令不得扰民,并善待降將降兵,采取安定民心的政策。
  媵翼在城外設營立寨,构筑防御工事,又截斷了趙魏官道的交通,擺出大舉進侵趙都邯鄲的模樣。
  一個月后,趙人兩次來犯,均被擊退。
  魏人亦生出警覺。在邊境嚴密戒備,但由于秦軍据有堅城,魏人只是采取觀望姿態。
  對項少龍這位秦國的名將,已沒有人敢抱輕視之心了。
  這天烏吉著由長子城來見頂少龍,帶來了重要消息,据邯鄲的線眼情報,郭開果然怕得要死,力勸趙王和太后調回李牧,守衛長城內的城堡番吾。
  但趙王發出命令后,竟給李牧拒絕了。
  項滕兩人暗叫厲害。知道給李牧看穿了他們的陰謀。
  兩人商量過后,決定對番吾發動一次猛攻。
  等一切准備充足,十天后項少龍發動八万大軍,由官道北上番吾,在趙人長城外布陣立寨,先日夜派人沖擊城牆,趙人數次出城劫營,均被秦軍先一步察覺,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攻了十八天,終于破開了一截城牆,但仍給敵人擊退,兩方死傷慘重。
  但項少龍等卻知道已完成了任務,今趟不愁趙王廷不召李牧回守番吾說實在的,他們現在的兵力,根本沒有進攻邯鄲的資格。
  只一天時間趙人便把城牆補好。
  項少龍收兵不戰,好讓戰士能有回气的机會,死者就地火葬,傷兵則送回回中牟。
  這時項少龍對戰場的生生死死,早心同槁木,否則根本不能當這秦軍的統帥。
  小盤說得對。戰場上從來就沒有仁慈存身的地方。
  每個人都是一顆棋子,吃掉人或被吃掉都是常事。
  不過可以做到的,他都設法做到了。例如關怀下屬,善待降兵降民等,趙人不知是否被打怕了,再不敢出城反擊,兩軍陷進了膠著的狀態。
  而桓奇則依項少龍之言,虛張聲勢,更不斷派軍來援,加重趙人的危机。
  步入夏季的第二個月分,李牧終屈服在趙王的軍令下。回師邯鄲。
  項少龍忙下令加強防御,准備應付李牧的反擊。
  他最不想發生的事,終迫于眉睫之前了。
  這天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在長達五里的木寨作例行巡視時,荊俊笑道:“任他李牧三頭六臂,都難以攻下我們的營寨,最多是扯個平手吧了。”滕翼道:“魏人那邊有動靜嗎?”
  荊俊道:“魏人那邊有烏果應付,不過若不攻下了中牟,我們此時早被擊退了。”
  那晚項少龍發了個可怕的夢,夢到李牧來襲營,營內四處都是他名震天下的鐵騎,所有營帳同時起火。項少龍沖出帳外,想呼喚媵翼荊俊,卻叫不出聲來,想拔刀,但百戰寶刀卻不翼而飛,人駭醒來。才發覺天仍末亮,自己渾身冷汗,不住喘气。
  項少龍強烈地想起家中的妻婢愛儿,恨不得拋下一切。立即返回咸陽。
  惊魂甫定,披上外衣,舉步出帳。
  值夜的親兵慌忙追隨左右。
  他的帥帳圈于營地之高處,環目四掃,只見星空覆蓋下。燈火點點,似直延往天際的盡頭處。
  五里外的趙國長城亦是燈火通明,极為壯觀。
  項少龍想起當日由邯鄲出使往大梁,路經該處時還參觀過那里的城牆。負責作介紹的番吾城守叫什么名字都忘記了,想不到多年后的今日,自己竟是攻打此長城的主將。
  世事之變幻難測,莫過于此。
  又想起當日自己護送的兩位心愛的人儿,趙倩趙雅,均已先后亡故,不由神傷魂斷,差點要痛哭一場,才能泄出心頭悲苦。
  晚風吹來,吹散心頭郁抑,感覺上才好了點。
  遠眺長城,想起長城后遠處的古城邯鄲,又是百感交集。
  戰爭最令人畏懼的地方,就是那不可測知的因素。
  像此刻的他,便完全不知這連綿百里的長城之后正發生著的任何情事。
  只能估計。
  或作測度。
  要知己知彼,确是談何容易。
  現在李牧究竟在那里呢?兩個曾經是肝膽相照的朋友,終要在沙場上成為死敵,這一切究竟為了什么?到天色大明時,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回帳休息。
  日子就是在這情況下過去。
  一個月后,捷報傳來,蒲鵠終棄屯留城逃往趙境途中被桓奇伏兵擒拿。押了回咸陽去。
  出奇地李牧直至此刻仍沒有動靜。
  項滕亦不太訝异,若李牧是奉召守衛邯鄲,自然不會到番吾來。
  兩人以目的已達,經商議后,決定立即撤軍。還在今晚進行。
  他們照樣留下空營燈火。天入黑便分批撤往中牟。項少龍和周良負責殿后,由于有鷹王的銳目,他并不怕敵人銜尾追來。
  荊俊領二千島家精銳先行,按著是滕翼的軍隊。
  項少龍待至二一更,才率余下的二万人悄悄撤走。
  不片刻大隊來到往南的官道上,迅速朝中牟進發。
  明月高挂左方天際,在每人的右方拖出了黯淡的影子。
  項少龍在隊伍中間,与周良并騎而馳。
  周良歎道:“今次能攻下屯留,全賴上將軍的奇謀妙計,連李牧也給上將軍算了一著。”
  項少龍欷然道:“李牧并沒有給我算倒,只是趙王廷給我算倒吧了。”
  周良笑道:“戰爭只論成敗,沒有人理會是如何胜的,但怎樣敗卻人人會拿來當話柄。”
  項少龍點頭道:“這番話很有道理。”
  周良仰首望天,道:“還有個半時辰就天明了,那時可全速行軍,只要回到中牟,便可攻可守可退,完全不用擔心。何況即管被敵人圈城,也有桓奇的軍隊前來支援。”
  項少龍登時輕松起來,有點完成了此行責任的舒暢快感。
  希望這是最后一埸對外的征戰,以后就是等待小盤加冕禮的來臨。
  空中傳來鷹王振翅的熟悉響音。
  眾兵齊齊舉頭仰望。
  只看它的姿態。就知后無追兵。
  周良嘬唇發出呼嘯,喚他下來休息。
  豈知鷹王突然發出一聲嘯叫,在頭頂兩個盤旋,再沖空而去,疾飛往右方樹林之上。
  周良立即色變。凝目注視鷹王的動靜。
  項少龍大感不妥,极目望去。
  鷹王在明月下的遠空不斷打轉,飛行的路線奇怪難解。
  周良劇震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似有大批敵人由左方沖來,速度极快。”
  項少龍在電光火石間,已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李牧的鐵騎來了。
  可能由于馬蹄包了布,竟沒發出任何聲色。
  這名不虛傳的名將,打開始就識破了項少龍的戰略。
  雖迫于無奈放棄屯留。但卻不肯放過他們。這兩個月來關閉不出。就是要使項少龍等誤以為他是駐守在邯鄲。其實他早來了。還布下伏兵,等待他們撤退的一刻。
  項少龍現正重蹈成喬和杜璧敗亡一戰的覆轍,唯一优胜就是他憑鷹王先一步知道敵人的來臨。
  假若他現在立即逃走,結果亦不會与成喬軍的敗亡有何分別。就是在全軍到達中牟以前,便被李牧殺得全軍覆沒。
  假設他奮力迎戰的話,那至少荊俊和滕翼可安返中牟。
  項少龍再不猶豫,下令全軍退往右方密林,全力阻敵。
  陣勢尚未布好,以万計的趙兵由左方密林殺出官道,往他們沖殺過來。
  箭如飛蝗般往敵人射去。對方騎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換上另一批箭矢時,敵人已殺入陣中,瞬那間前方盡是敵人。
  項少龍一聲發喊,拔出百戰寶刀,帶頭沖殺出去。
  一時間長達十余里的官道,盡是喊殺之聲。
  二万秦兵正堪堪把敵人抵住時,近趙境的一方亦突然亂了起來,另一隊敵人不知由那里沖殺出來,便生生把項少龍的護后軍沖成兩截。
  項少龍領著周良和二千多親兵,死命擋著敵人一波又一波的進擊。
  后方林木忽然劈啪作響,火頭竄起,劫斷了秦軍西退的退路,項少龍知道難以幸免,拋開一切,連斬數十敵人,深深殺入了敵人陣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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