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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第二一五章 X線
  
         沒有了皮的牦牛頭,突然活動了起來,好在我和胖子提前有心理準備,胖子舉槍想打,我匆忙之中看那牛頭雖然十分怪異,擔卻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便先将胖子攔住,仔細看看這牦牛頭是怎麽回事。
  
         牦牛在活着的時候,先被活活剝掉臉皮,然後再行宰割這種行爲,我們曾經在輪回廟的壁畫中見過,這倒沒什麽奇怪的,作爲一種古老的傳承,象征着先釋放靈魂,這樣肉體就可以放心食用了。  

         原來這間屠房中有個能把牛夾在中間的大木欄,兩邊前後都可以伸縮活動,這樣把牛夾在其中,任它多大>的蠻力,也施展不得,屠夫就可以随意宰割了。  

         那牦牛頭的身子,就被夾在那血淋淋的木欄之中,牛身的皮並沒有剝去,牛尾還在抽動,無頭的空牛腔前,落着一柄斬掉牛頭的重斧,我們看見的那顆牛頭,則被繩子挂到了半空,牛眼還在轉動,似乎是牛頭剛被斬落的一瞬間,這裏的時間忽然凝固住了不再流逝,而這隻牦牛也就始終被固定在了它生命迹象即将消失之前的一刻。  

         身首分離,而生命迹象在幾秒甚至幾分鍾之内還未消失的事,在生物界十分尋常,雞頭被砍掉後,無頭的雞身還能自己跑上好一陣子,古時有死刑犯被斬首,在人頭>剛一落地的時候,如果有人喊那死刑犯的名字,它的人頭還會有所反應,這是由於神經尚未死亡。  

         不過那隻是一瞬間的事,從我和胖子發現這還沒死幹淨的牦牛頭到現在,它就一直保持着那種介於生死之間的樣子,難道它就這麽停了幾千年?不僅僅十這頭倒黴的大牦牛,整座“惡羅海城”中的一草一木,包括點燃的燈火,未完成的作品,被屠宰的牦牛,煮熟的牛肉,石門上未幹的血手印,都被定格在了那最後的幾秒鍾,而整座空城中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這一切都與毀滅“惡羅海城”的災難有關嗎?那是一種什麽樣地災難。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想到我們剛才吃地,可能是一鍋煮了幾千年的牛肉,不免有點反胃,這城中的種種現象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還是先撤到城外比較安全,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再進那蜂巢般的主城,於是我和胖子叫上Shinley楊等人,帶上東西按原路往回走。  

         我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夜幕早已降臨,但這座“惡羅海城”中的光線,仍然是和我剛發現這裏的時候相同,如同處在黃昏薄暮之中,雖然有許多燈火,但看起來十分朦胧恍惚,也許連古城毀滅之時的光線都永遠的停留了。要不是阿香确認過了,我一定會認爲這是座鬼城。  
  
         我邊走邊把屠房中的情況Shinley楊簡要說了一遍,Shinley楊卻認爲這裏不是失落在時間的軌道以外那麽簡單,比如鍋裏煮的熟牛肉,的确爛熟可口,吃光了它,它自己也不會再重新出現,城中的一切都固定在了某一時段,如果不受外力的影響,它始終不會發生任何變化,外邊的天空由昏暗變成漆黑,手表的時間也很正常,這說明我們身邊的時間依然是正常流逝的,另外還有一點最容易被忽略,“惡羅海城”中的事物,並非是靜止不動的,隻能說明它永久的保留着一個特定的形態,絕非是時間凝固的原因,所以可以暫時排除時空産生的混亂這種設想,但還無法得知這種現象形成的原因所在,爲了便於稱呼,姑且将“惡羅海城”中那象永恒一樣的瞬間,稱爲“x線”,一個完全停留在了“x線”上的神秘古城,“x”表示未知。  
  
         想解開“x線”之謎,就一定要弄清楚“惡羅海城”在最後的時刻發生了什麽,還需要等到天亮的時候,再進城看看有沒有什麽變化才能進一步确認,也許在那蜂巢城堡的深處,才能找到真相的答案。  

         我被這座古城裏的怪事搞得頭大,摸不着半點頭腦,甚至想要抓狂了,此時聽了Shinley楊的分析,發現她的思路非常清晰,看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過也許我>這輩子就是當領導的材料,所以沒長一個能當參謀人員的頭腦。  

         我們從城牆外圍,爬回到了“風蝕湖”邊的綠岩之上,回頭眺望夜色中的“惡羅海城”,它靜靜的陷在地下,依然閃爍着無數燈火,城中的光線卻依然如黃昏時般昏暗,看來到了明天早上,城中也依然是這個樣子。  

          一番來回奔波,明叔和阿香都已體力透支,由於山林中有“斑紋蛟”出沒,我們不敢下岩,隻好在綠岩上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準備歇到天明,便進那座主城一探究竟。  

         於是輪流守夜,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發現Shinley楊早已經醒來,正專注的翻>看我們從“輪回廟”中發現的那本“聖經地圖”,頭頂上的雲層很厚,透過雲隙射下來的陽光並不充足,四周被絕壁險峰環繞的山谷中十分昏暗,岩下的“惡羅海城”就象是與這個世界完全隔絕了一樣,依然如故,城中燈光閃閃,卻又靜得出奇,整座城停留在了“線”上。  

         Shinley楊說她有種預感,如果今天找不出“線”的秘密,恐怕大夥都永遠離不開這“災難之門”後的山谷了,這裏根本就是處“絕境”。  

         我知道shinley楊這張地圖破損破損得十分嚴重,是葡萄牙神父竊取“輪回宗”的機密,他想要去掘寶,但未等到成>行,那神父便由於宗教沖突被殺了,我們始終分辨不出圖中所繪制的地形究竟是“大鵬鳥之地”,還是“鳳凰神宮”,便問Shinley楊,現在是不是有了什麽新的發現?  

         shinley楊說“與附近的地形對比來看,可以斷定聖經地圖就是鳳凰神宮惡羅海城的地圖,但是盡了最大努力,也隻把那葡萄牙神父偷繪的圖紙複原出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還是東一塊西一塊,互不連接不過如果時間許可的話,我可以根據這裏的環境,把地圖中缺失的部分補充完整。  

         如果有了古城的地圖,哪怕隻有一部分作爲參照,那對我們來說也>絕對是個極大的幫助,我打起精神,把胖子明叔阿香一一喚醒,把剩下爲數不多的食物,分給大夥當做早餐,吃完了這頓,就沒有任何儲備了,除了下湖摸魚,就隻有去城裏自己煮牛肉吃了。  

         再次進城的時候,明叔又同我商量,不進城也罷,不如就翻山越嶺找路出去,那座古城既然那麽古怪,何苦以身犯險。  

         我假裝沒聽見,心想我和胖子Shinley楊三人,爲了找尋“鳳凰膽”的根源,付出了多大努力,好不容易到了這裏,怎肯輕易放棄,甯死陣前,不死陣後,當即快走了幾步,搶先進了城。  

         除了被我們碰過的東西,>其餘的東西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就連城中那層淡淡的薄霧也還是那樣,胖子直接到了屠房裏,割了幾大塊“新鮮”的牦牛肉備用。  

         昨天夜裏,本想等到天亮,看清那高大“蜂巢”的結構再直搗黃龍,但城中的光線依然昏暗,在“蜂巢”下擡頭望上一看,主城内的燈火,就象是靜靜附着在蜂巢上的千百隻螢火蟲,那種氣氛,帶給人一種威壓的緊迫感。  

         露在上面的“大蜂巢”僅是半截,更大的部分深陷在地底,按照魔國的價值觀,重要的權利機構,應該都在地底,於是我們繞着城下走,找到最大的一個洞穴進入“蜂巢”内部,裏面的洞穴之密集>,結構之複雜,真如蜂窩蟻巢一般,不免讓人懷疑裏面的居民是人還是昆蟲。  

         想當初在六十年代末期到七十年代初期,全國深挖洞廣積糧的時候,流躥到境外的反動分子,曾惡意攻擊說我們當家的是“灰”家,要不然怎麽全國都跟着挖洞呢?那種“人防”設施我也挖過,但比起這地下的“惡羅海城”來,似乎有點小巫見大巫,可能這些洞穴有很多是天然就存在的,否則單以那時候的人力和器械,很難想象做出這種工程。  

         我們找最大的一條通道走向地底,這裏的通道與兩側的洞窟中,都有燈火照明,每向前走一段,Shinley楊就在用>筆将地形記在紙上,她畫草圖的速度極快,一路走下去,也並未耽擱太多的時間,就繪制了一張簡易實用的路線圖。  

         我不時用“狼眼”手電筒去照射兩旁的洞屋,大部分沒燈火的洞屋中,都是空空如也,還有些洞中,有些潮濕的地方,還聚集着許多比老鼠還大的蟑螂,用槍托搗都搗不死,越往深處走,洞屋的數量也就越少,規模卻是越來越大。  

         巢城地下的盡頭,是兩扇虛拟着的大石門,通道的左右兩側還各有一道門洞,門洞上分別嵌着一藍一白兩塊寶石,用手電筒往裏一照,左側的洞内,有數十平米見方,穹頂很高,深處有個石造的鬼頭雕>像,鬼頭面目醜惡猙獰,下方刻着一排七星瓢蟲的圖案,四個角落裏燃着微弱的牛油燈,最中間的地面上,並排放着黑牛白馬這兩隻被蒸熟了的祭品,另一邊門洞裏的事物也差不多。  

         Shinley楊翻出“聖經地圖”,其中的一塊殘片上有“冰宮”與“火宮”這兩個地點,與這裏完全一樣,然而地圖上應标有通道盡頭大石門裏面的地方,卻是屬於損壞丢失了的那部分,隻有在聖經地圖缺損的邊緣,可以看到一點類似動物骨骼的圖案,記得在輪回宗的“黑虎玄壇”中,那水晶磚的最下層,也有類似的圖形,這些骨骼與“惡羅海城”中全部人類消失的>事件有關嗎?  

         帶着種種疑問,我推開了盡頭處的石門,一進去就立刻感到一陣惡寒直透心肺,心想這殿裏的邪氣可夠重的,又陰又涼,與上邊幾層的環境截然不同,眼中所見,是一間珠光寶氣的神殿,不過殿中雖然多有燈火,卻都十分昏暗,殿堂又深,看不太清楚裏面的情況。  

         這時shinley楊和胖子也随我進了石門,我正想往前走,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麽,一回頭,發現明叔和阿香站在外邊沒有跟進來,我對他們招呼道“走啊,還滲着等什麽?”  

         阿香躲在明叔背後,悄悄對明叔耳語,明叔聽了滿臉都是驚慌,我越發覺得奇>怪,便走回去問他們搞什麽鬼?  

         明叔突然拔出手槍指着我“別過來啊,千萬別過來,再過來我開槍了,你你背上趴着個東西。”


第二一六章 隐藏於真實背後的真實  
  
          我停下腳步,站在明叔和阿香對面七八步的距離,面對着明叔指向我的槍口,我已經明白了,一定是阿香說我被那種東西上身了,我同她無冤無仇,她不應該陷害我吧?難道就是因爲我沒答應娶她?女人怎麽能這樣!不過阿香脾氣好像很好,應該不至於,或許因爲我實在太有魅力了,我腦子裏開始有點混亂,但突然想到,莫非是我身上真有什麽東西?我怎麽沒有感覺到?

          我馬上在心中默念了兩段毛選“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作風,是和人民群衆緊密的聯系在一起的作風,以及自我批評的作風。”>沒問題,我還是我,可以放心了。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啊,你我交情不薄,我看你前途無量,所以才有意将阿香許配給你,不過你現在真的有問題了,阿香的眼睛不會看錯的。”

         這座“惡羅海城”中的情景,實在是遠遠超出了人類可以想像的範疇,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對此有心理準備,而且我知道明叔的老婆與保镖馬仔死後,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的,爲了他自己的安全,他是絕對敢開槍的。

         但明叔剛舉起槍的時候,我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也将兩支運動步槍瞄準了他>的腦袋,我對後邊的胖子一擺手,讓他們冷靜一些,如果有一方沉不住氣先開槍,不管是誰倒在血泊中,那都是非常可怕的自相殘殺。

         明叔剛才确實緊張過度,這時候他那個号稱“小諸葛”的頭腦慢慢恢複了過來。當前的書面他自然看得出來,應該知道隻要他再有哪怕一丁點兒出格的舉動,胖子和Shirley楊會毫不猶豫地用子彈在他腦袋上開兩個窟窿,想要把手槍放回去,卻又覺得有些尴尬,想說些片兒湯話圓場,也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了,過了半天才解釋拔槍是想打我背上的東西,這世上哪有嶽父大人開槍打自己女婿的事?

          我看出胖子和Shirley楊的槍口,使明叔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再借他個膽子他也敢開槍了,於是直接問阿香,到底怎麽回事?究竟看到我背上趴着什麽東西?

         阿香說“胡大哥,我很害怕,我剛才确實看到你背上有個黑色的東西,但看不清是什麽,好像是個黑色的漩渦。”

         “黑色的漩渦”?難道是身上的眼球詛咒開始有變化了?但阿香爲什麽沒看到Shirley楊和胖子身上有東西?我趕緊用手指着自己的後頸問阿香“是這裏?”

         阿香搖頭道“不是的,在你的背包裏面現在也還在的。>”

         我急忙把身後的背包卸下來,發現背包的兩層拉鏈都開了,好像是在通道盡頭的時候,胖子從我的包裏掏過探陰爪,準備在控查石門後有沒有機關,由於用完之後還想放回去,他就圖省事沒把背包拉上,阿香的眼睛隻能看到沒有遮蓋的區域,即使不是直視,或沒有光線,但我的背包裏能有什麽東西?

         我把背包裏的東西全抖了出來,阿香指着一件東西說“就是它”

         這時Shirley楊也過來觀看“鳳凰膽!”這枚珠子本來與獻王的頭顱融成了一體,後來被我們帶回北京,經過巧手工匠的切剝,也難>以盡複原觀,這時一看,發現它表面上那一層玉石竟然在逐漸融化消失,露出了裏面的珠子,它本身就有一種能吸引混沌之氣的能量,阿香看到的就是那種東西。

         看來“鳳凰膽”是一定受到了這座神秘古城的某種影響,也許會和那使時間凝固住了的“X線”有關,有這顆珠子在手,也許我們就有了開啓那扇塵封着無數古老秘密之門的鑰匙。

         胖子見我們這沒有什麽意外,便趁這機會,過去把明叔的武裝解除了,順手把他的瑞士金表也搜出來,捎帶腳給一並沒收了,明叔這回算是在胖子手裏有短了,一聲兒都沒敢吭。

          我和Shirley楊對着“鳳凰膽”觀察了一番,但一時還參悟不透,總之,這顆代表長生不滅的輪回之眼,與這“惡羅海城”的秘密,還需要在城中繼續尋找,於是把珠子重新裝好,對明叔和阿香稍微解釋了一下,這是一場誤會,這座“惡羅海城”中,連個鬼影都沒有,讓他們不用擔心,如果還是不放心想要分道揚镳的話,那就請自便,自己身上都長着腿,沒人攔着。

          随後我們走進了石門後的大殿,這裏隻有一進,石柱上都有燈火,牆上滿滿當當的繃着幾百張人皮,以前看見壁畫都是繪在牆上,或者磚石之上,而這裏竟然是用紅白黑藍四色将城中的重要事件,紋到了人皮表面,也是我們是“惡羅海城”中所見到唯一有記載有事件繪卷,以及符号标記的地方。

          殿中還有一些大形祭器,最深處則有一些裸體女性的神像,Shirley楊隻看了幾眼就說“這些人皮上記載的信息太重要了,雖然符号不能完全看懂,但結合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說唱長詩中,與魔國戰争的那一部分内容,與殿中記載的魔國重大事件相結合,就能了解那些鮮爲人知的古老曆史,這絕對可以解開咱們面臨的大部分難題。”

          關於資料信息一類的情報,我們所掌握的雖然不少,但到現在爲止,都是些難以聯系起來的碎片,隻有Shirley楊才能統籌運用起來,在這方面我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隻能幫着出出主意。

          於是就讓明叔和阿香在殿中休息,胖子負責烤些牛肉給衆人充饑,我和Shirley楊去分析那些人皮上的繪卷,逐漸理清了一條條的線索。

          “惡羅海城”作爲魔國的主城,其政權體系完全不同與其餘的國家,魔國鼎盛時期的統治範圍覆蓋昆侖山周邊,曆代沒有國王,直接由他們供奉的主神“蛇神的遺骨”統率,所有的重大決策,都由國中的祭師通過向“蛇神之骨”進行祭祀後,>再占蔔所得,在那個古老的時代中,“占蔔”是很嚴肅重大的活動,並非能輕易舉行,其中要間隔數年,乃至十數年才能舉行一次。

          魔國沒有國王,這也是城中沒有王宮,而隻有神殿的原因,所謂的王室成員,都是一些位極高,掌握着話語權的巫師,但這些人的地位在國中要排到第五之後。

          在魔國的價值觀中,“蛇神之骨”是最高神,僅次於這“邪神”的是其埋骨的洞穴;再次之的,則是那種頭頂生有一隻黑色肉眼的“淨見阿含”(巨目之蛇)。

          然後就是魔國傳說中出現最多的“鬼母”,魔國的宗教認>爲,每一代“鬼母”都是轉生再世,從不能以面目示人,永遠都要遮擋着臉部,因爲他們的眼睛是足可以匹敵於“佛眼”的第七種眼睛“魔眼”,佛眼無邊,魔眼無界,也並非每一代鬼母都能有這種妖瞳。

          在“鬼母”之下的,才是掌握一些邪術,類似“痋術”原始形態的幾位主祭師,當然那時候的“痋術”,遠沒有獻王時期的複雜,不能害人於無形,主要是用來舉行重大祭祀。

          他們的葬俗也十分奇特,隻有“主祭師”才能有資格被葬入“九層妖樓”,在昆侖垭的“大鳳凰寺”的遺迹中,我所見到的魔國古墳,應該是一位鬼>母的土葬墓穴,這是由於第一位“鬼母”,被視爲邪神之女的“念兇黑顔”已經被葬在了龍頂冰川的妖塔裏了,這些名詞都多次在格薩爾王的傳說中被提及。

          這些人皮繪卷上,在一些描繪戰争場面場景中,甚至還可以看到狼群等野獸的參與,其中那頭白狼大概就是“水晶自在山”,不過象白狼王與“達普”鬼蟲的地位就很低了,僅相當於妖奴,那個時期流傳下來的古老傳說,基本上都是将一些部落的特點,以及野獸的特點,加以誇大神化,封爲山川湖泊的神靈,這就如同中國夏商時期之前的傳說時代。

          在格薩爾王的傳說中,由於“北方妖魔”(魔國)的侵略,嶺地戎地加地三國曾經多次面臨滅族之厄,終於在高原上出現了一位制敵寶珠的王,加上蓮花生大師的協助,帶領三國聯軍,踏入北方的雪域斬妖除魔,一舉覆滅了魔國,魔國的突然衰弱,很可能就是由於“惡羅海城”出現的毀滅性災難,但在這些人皮上,並沒有對這件事情的記載。

          這時胖子招呼我們“有屁股就不愁找不着地方挨闆子,先吃了飯再說吧。”

          我也覺得腹中饑火上升,便把這些事暫時放下,過去吃東西,回頭一看Shirley楊仍然在出神的望着最後幾張人皮,我叫了她好幾次>,這才走過來。

          但Shirley楊沒去拿胖子烤的牛肉,直接走到阿香身邊,漫不經心的似有意似無意,用手撥開阿香的秀發,看了看她的後頸,她這時候臉色已經不對了,又去看明叔的後脖子,明叔不知道她想幹什麽,隻好讓Shirley楊看了一眼後頸。

          我一看Shirley楊咬着嘴唇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她在做重要的判斷和決定之前,都有這個習慣動作,果然Shirley楊對我說“我想咱們都被阿香的眼睛給騙了,這座城确實是真實的,但這裏根本不是惡羅海城,這裏是無底鬼洞”


第二一七章 惡羅海城  
  
          Shirley楊很有把握的認爲,我們所在的這座“大蜂巢”古城,並非真正的“惡羅海城”,而是“無底鬼洞”,並讓我和胖子看看明叔父女的後頸。  
我心想“古城”與“鬼洞”之間的差異,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不過時間凝固的“惡羅海城”與深不見底,充滿詛咒的“鬼洞”,都是淩駕於常識之外的存在,根本不能用普通的思維去理解,所以也並沒有感到過於驚奇。  

           我過去扒開明叔後脖子的衣領,果然看到他後頸上有個淺淺的圓形紅痕,而且並非是在皮膚裏面,象是從内而外滲出來的一圈>紅疹,隻不過還非常模糊,若非有意去看,絕難發現,我又看了看阿香的後頸,同明叔一模一樣。  

           這是被“無底鬼洞”詛咒的印記,雖然隻是初期,還不太明顯,但在一兩個月的時間之内,就會逐漸明顯,生出一個又似漩渦,又似眼球般的胎記,受到這種惡毒詛咒的人,在四十歲左右,血液中的血紅素會逐漸消失,血管内的血液慢慢變成黃色泥漿,把人活活折磨成地獄裏的餓鬼。  

           但明叔等人最近一個多月始終是和我們在一起,不可能獨自去了新疆塔克拉瑪幹的黑沙漠,難道他們父女當真是由於見到了這座“蜂巢”古城,才染上這恐怖的詛咒嗎?

           明叔一頭霧水,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麽,但是聽到什麽“詛咒”“鬼洞”之類的字眼,便立刻覺察到一陣不祥的預感,忙問我究竟,我正有許多事要問Shirley楊,一時沒空理會他,便讓胖子跟他簡單的說說,讓他有個精神準備。胖子幸災樂禍的一臉壞笑,摟住明叔的肩膀“這回咱們算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了,走不了我們,也跑不了你們,想分都分不開了,我給親人熬雞湯裏怎麽唱的來着?噢,對了,這叫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啊,您猜怎麽着,它是這麽這麽着”  

           胖子在一邊添油加醋的給明叔侃了一道“無底鬼洞”的事迹,>我則把Shirley楊拉到一旁,問她究竟是怎麽發現這些事情的。爲什麽說大夥都被阿香的眼睛給騙了?  

           Shirley楊将我帶到最後幾張人皮壁畫前,看了上邊向“蛇神之骨”獻祭的儀式,原來蛇神埋骨的地方,就是我們在黑沙漠紮格拉瑪神山下見到的“鬼洞”。  
  
           這些人皮壁畫並未明确的指出“蛇神之骨”是在新疆,但結合“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長詩,就不難做出這樣的判斷。在昆侖山遙遠的北方,有一處藏有寶藏的僧格南允洞窟,裏面有五個寶盒,分別被用來放置“蛇神”的骨骸,蛇神的兩個神迹,分別是雖然身體腐爛隻剩>骨架,但它的大腦依然保存着“行境幻化”的力量,另外蛇頭上的那顆巨眼,可以使它的靈魂長生不滅。在天地與時間的盡頭,它會象鳳凰一樣,從屍骨中涅盤重生,並且這個巨眼,還可以作爲通向“行徑幻化”之門的通道,也就是佛經中描述的第七種眼睛“無界妖瞳”。  
  
           如果用科學現象來解釋,恐怕這“行境幻化”,就是美國肯薩斯特殊現象與病例研究中心的專家們,所一直研究的那種“虛數空間”,神話傳說中“鳳凰膽”是蛇神的眼睛,但沒有人親眼見過,是不是那個“虛數空間”裏,真的有蛇骨,那是無法确認的,也許“蛇骨”隻是某種象征性的東西。  

           在人皮壁畫最後的儀式描繪中,魔國的先祖,取走了“蛇骨”的眼睛,並且掌握了其中的秘密,然後遠赴昆侖山喀拉米爾,建立了龐大的宗教神權,每當國中有擁有“鬼眼”的鬼母,便要開啓眼中的通道,舉行繁雜的儀式,将俘虜來的奴隸用來祭祀“蛇骨”,凡是用肉眼見過“行境幻化”的奴隸,就會被釘上眼球的印記,然後象牲口般的圈養起來,直到他們血液凝固而死,魔國認爲,那些血都被“行境幻化”吸收了,然後由信徒吃淨它們的肉,隻有牢固遵守這樣信仰的人,才被他們認爲是修持純潔的男女信徒,在本世将獲得幸福歡樂還有>權利,在來世也會得到無比的神通力,這與後世“輪回宗”教義的真谛完全一樣。  
  
           魔國附近的若幹國家,無數的百姓都淪爲了“蛇骨”祭品,但魔國中的祭師大多掌握這邪術,尤其是善於驅使野獸和昆蟲,直到格薩爾王與蓮花生大師攜手,派勇士潛入魔域,将那顆轉生的寶珠“鳳凰膽”用計奪走,加上在那不久之後,魔國的主城“惡羅海城”神秘的毀滅,雙方力量立時發生逆轉,聯軍(長詩中稱其爲“雄師”)掃蕩了妖魔的巢穴,制敵寶珠之王的事迹,在雪域高原說唱詩人的口中,不斷傳唱至今。  

           “鳳凰膽”很可能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流入了中原,如果周文王演測此物爲“長生不滅”之物,也可以說應該是完全有道理的,到此爲止,“鳳凰膽”的來龍去脈,基本上算是搞清楚了,但我們所在的“惡羅海城”,又是什麽?這裏的人都到哪去了?爲什麽城中的時間凝固在了一瞬間?
  
           Shirley楊說“惡羅海城中的居民去了哪裏,大概隻有他們自己清楚,老胡我記得你在九層妖塔中和我提過,那具冰川水晶屍似乎少了些什麽,輪回宗的人不辭辛苦,挖開了妖塔與災難之門,這些都是爲了什麽?但當時局面混亂,咱們沒有再來得及細想,現在回憶起來,那具冰川水晶屍,沒>有眼睛和腦子。”

          當時我隻模糊的記得,冰川水晶屍皮肉都是透明的,隻有五藏六腑是暗紅色,好象鮮紅的瑪瑙,确實象是少了一部分,輪回宗就是将她的頭腦包括妖瞳,都取了出來,放入了災難之門後邊?輪回宗找不到蛇骨埋葬之地,卻可以設置一條通道,或者說是鏡像。

          Shirley楊說,一直看到人皮壁畫中最後的儀式那部分,才明白究竟,輪回宗想繼續祖先的祭祀,開啓了一座本已消失於世的古城,這座城是鬼母生前的記憶,舉個例子來說,在那屠房裏,剛剛被斬首的牦牛,煮熟的牛肉,門上未幹的血手印,也許並非發生於同一時間段,這些都是在鬼母眼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碎片,通過妖瞳在“虛數空間”裏構造的一座記憶之城。

          鐵棒喇嘛都承認阿香有着野獸動物一樣敏感的雙眼,這使我們對她産生了一種盲目的依賴與信任,它是能看見真實與虛幻,但她畢竟隻比人類的眼睛稍微敏感一點,根本不能分辨出這通過印象建立在“虛數空間”中的古城,雖然隻是鬼眼利用鬼洞的能量,所創造出來的鏡像之城,但它同樣是客觀真實存在的。就如同黑沙漠中那個沒有底的“鬼洞”,看到他的人都會成爲“蛇骨”的祭品,可以随時離開,但臨死的時候,你還是屬於這裏的,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開,甩不掉,鬼洞是個永無休止的噩夢。

          這時明叔被胖子一通猛侃,唬得魂不附體,走過來又同我确認,我把Shirley楊的話簡單地對他講了一遍,明叔哭喪着臉對我說“胡老弟啊,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我做牛做馬,象條狗一樣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輩子,想不到臨死也要象條狗,成了什麽蛇骨的祭品,唉,我也就算了,可憐阿香才有多大年紀,我對不住她的親生父母,死也閉不上眼啊。”

          我對衆人說“雖然明叔同阿香被卷了進來,而且這座城也並非真正的惡羅海城,但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如果不>到這裏,咱們也無法見到這些記錄着魔國儀式真相的人皮壁畫,這說明咱們還是命不該絕的,那麽然後呢,然後”

          Shirley楊接口說,然後隻要找到真正的“惡羅海城”遺迹,在最深處的祭壇裏,舉行相反的儀式,用“鳳凰膽”關閉“行境幻化”,這個詛咒也就會随之結束,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詛咒,我想這種鬼洞的詛咒,很可能是一種通過眼睛來感染的病毒,一種隻存在與那個“虛數空間”中的病毒,切斷它們之間的聯系,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

          明叔一聽還有救,立馬來了精神,忙問如何才能找到真正的“惡>羅海城”遺迹?這才是重中之重,能否保命,全在於此了。

          我此刻也醒悟過來,一個環節的突破,帶來的是全盤皆活,馬上招呼衆人快向上走,回到城邊的綠岩上去,於是大夥抄起東西,匆匆忙忙按原路返回,綠岩的兩側,一邊是籠罩在暮色中的“惡羅海城”,但那是鬼母的記憶,而綠岩的另一邊,是清澈透明的“風蝕湖”,湖中的大群白胡子魚,以及湖底那密密麻麻的風蝕岩洞,都清晰可見。

          傳說中“惡羅海城”就位於“災難之門”後邊,真實的“惡羅海城”原形,應該與那記憶中的古城完全一樣,全部是利用天然的巨大風>蝕岩建成,此時衆人望着湖底蜂巢般的窟窿,已經都明白了,由於魔國崇拜深淵和洞穴,所以城下的洞窟挖得太深了,真正的“惡羅海城”已經沉入了地下,被水淹沒,幾千年滄海桑田,變成了現在這處明鏡般的“風蝕湖”,至於城中的居民變爲魚的傳說,應該是無稽之談,說他們都在地陷災難的時候死掉喂了魚還差不多,傳說蛟魚最喜戲珠,那些兇狠的黑白斑紋蛟,之所以不斷襲擊湖中的魚群,大概是想占了湖底的珠子,也許輪回宗的人就是将鬼母的眼睛,放在了湖底。

          當然在未見到之前,對這些事情,還隻是全部停留在猜測階段,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想找到更深處的祭壇,就要冒險從中間最大的風洞下去。


第二一八章 失散
  
           站在長方形的綠岩上向下看,“風蝕湖”底最大的風洞中一片漆黑,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對比那座由記憶碎片拼接成的影之城,不難看出湖底最大的洞窟,就是由位於蜂巢頂端那顆巨大的“石眼”砸出來的,在“惡羅海城”倒塌陷落的時候,那枚重達千斤的巨石,将主城的頂壁穿破,直接貫穿下去,通過我們剛才在城中看到的結構,下面縱然崩塌了,那石眼也不會陷進去太深,而且湖水並沒有形成強力的潛流或旋渦,隻能從城池廢墟的縫隙間滲透下去,這些迹象都說明湖水並不算深,但如果想進入比蜂巢更深的神殿,以及祭壇,那就要穿過随時會倒塌的風蝕岩洞,可能有些岩洞裏是並沒有沒水的,地形非常複雜,可以說下去的人,是要把腦袋別到裢腰帶去玩命的。  

           這時明叔頸後的印記,比剛才要深得多了,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這時候除非在一兩天之内,象陳教授一樣,遠遠的逃到大洋彼岸,否則留在古城遺迹附近,恐怕活是不過兩三天的,似乎離鬼洞這種能量越近,對這個能吸收血紅素的虛數空間,所得到的感受也就越真實越強烈,感受到它存在的同時,也就成爲了它的一部分,永遠不能解脫。  

           明叔老淚縱橫,對我們唠唠叨叨,不下去是死,下>去的話更是拿腦袋往槍口上撞,湖中魚群雖然不傷人,但那兩條黑白斑紋蛟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躥下來,它們那種狂暴兇殘的猛獸,一旦在水下沖擊起來,絕非人力可以抵擋,而且誰能保證地下深處還有沒有更危險的事物,越想越覺得腿軟。  

           我和胖子Shirley楊忙着做下水前的準備,沒空去體會明叔複雜的心情,除了保留必要的武器炸藥以及照明器材燃料藥品禦寒的沖鋒衣之外,其餘的東西全部抛棄,按照我們的判斷,因爲原址已經被水淹沒了,所以冰川水晶屍的腦子,肯定是被輪回宗埋在了影之城的下方,而她的雙眼,應該是在“惡羅海城”真正遺址的正下方,不過最大的可能,它已經被吞進魚王的肚子裏去了,當然這些並不重要,隻要順着廢墟,潛入地下深處的祭壇就可以了,不過魔國的祭壇,在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之後,是否還能在地底保留下來,仍然是個未知數。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一直以來,這麽多的困難咱們都堅持了下來,現在差不多是最後的時刻了,咱們進藏前,我請我師兄起了一課,遇水方能得中道,以前我對此半信半疑,現成看來,無不應驗,此行必不落空。”  

           胖子說“芳香的花不定好看,能幹地人不一定會說。我就什麽也不說了,等找到了地方您們就瞧我的,鬼洞妖洞我不管了,反正咱們還能空手而回,有什麽珍珠瑪瑙的肯定要鑿下來帶回去,甭多說了,這就走,下水。”說完按住嘴上的呼吸器和潛水鏡,筆直的跳進了“風蝕湖”,激起了一大片白珍珠一般的水花,驚得湖中遊魚到處逃躥。  

           Shirley楊對我說“當初如果不是我要去新疆的沙漠,也不會惹出這許多事來,我知道你和胖子很大方,抱歉和感激的話我都不說了,但還是要囑咐你一句,務必要謹慎,最後的時刻,千萬不能大意。”  

           我對Shirley楊點了點頭,她也由綠岩跳入湖中,我對身後的明叔>與阿香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就在此等候,等我們完事後一定回來接他們,随後也縱身從岩上躍下,湖裏的魚陣還在水晶牆附近緩緩移動,並沒有因爲接連三人落水而散開。  

           剛與胖子Shirley楊在湖中彙合,還沒等展開行動,明叔帶着阿香也溜到了水裏,我對明叔說這可真添亂,你們在上面呆的好好的,下來攪和什麽?咱們又沒有那麽多的氧氣瓶。  

           明叔拽着阿香,連踩水邊對我說“唉呀......別提了,剛才在上面看到,那林子裏又有動靜,怕是那兩條斑紋蛟起了性子,又要到湖裏來吃魚了,我就想在上邊提醒你們,但腿有些發軟>,沒站穩,就掉下來了。”  

           我回頭望了望“風蝕湖”邊的林子,隻有山間輕微的風掠過樹梢,不見有什麽異常的動靜,随即明白過來,事情是明擺着的,明叔這死老頭子,擔心我們下去上不來,找到祭壇後另尋道路走脫,撇下他不管,他有這種擔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既然他們下來了,我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他們泡在水中不管,但他們隻有潛水鏡,沒有氧氣瓶,隻好還按先前的辦法,衆人共用氧氣瓶,於是讓大夥在湖中聚攏在一起,重新做了簡明的部署,從那個被巨大石眼砸破的風蝕岩洞下去,哪往下滲水滲的厲害就從哪走。  

           我們剛要下>去,湖中的魚群突然出現了強烈的騷動,那些非白胡子魚的魚類,象是沒頭蒼蠅般的亂躥,一旦逃進湖底的岩洞中,就再也不肯出來,而上萬條結成魚陣的白胡子魚,也微微顫栗,似乎顯得極爲緊張。  

           看到這些魚的舉動,我立刻感到不妙,心中暗想看來這位明叔不僅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除了幫倒忙之外,他還有衰嘴大帝的潛質。  

           剛有這個念頭,湖中那“魚陣”就已經有一部分潰散開了,似乎是裏面的“白胡子老魚”傷勢過重,挂不住這些魚了,而有些白胡子魚感到他們的祖宗可能快不行了,鬥志也随即瓦解,但還是有一部分緊緊銜銜成一團,甯死不散,不過規模實在是太小了。  

           我估計這魚陣一散,或者陣勢減弱,那麽山後的“斑紋蛟”很快就會躥出來,它們是不會放過咬死這條老魚的機會的,稍後在這片甯靜的“風蝕湖”中,恐怕又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一旦雙方打将起來,倘若老魚被咬死,那想在下水就沒機會了。

           機不可失,我趕緊打個向下的手勢,衆人一齊潛入湖底,剩餘的半座“魚陣”正向湖心移動,我們剛好從它的下文遊過,密集的白胡子魚,一隻隻面無表情,魚眼發直,當然魚類本身就是沒有表情的,但是在水底近距離看到這個場面,就會覺得似乎這些“白胡子魚>”象是一隊隊慷慨赴死,即将臨陣的将士,木然的神情平添了幾分悲壯色彩。

           湖下不太深的地方,就是“蜂巢”頂端的破洞,剛剛潛入其中,湖中的水就被攪開了鍋,一股股烏血和白胡子魚的碎肉魚鱗,都被向下滲入的暗流,帶進風蝕岩兩側的洞内。

          胖子對我打了個手勢,看來上邊已經幹起來了,又指了指下面,下行地道路被一個巨大的石球堵死了,不過已經看不出石眼的原貌,上面聚集了厚厚一層地透明蜉蝣,以及各種處於生物鏈末端的小蝦小魚,看來隻能從側面繞下去了,於是衆人輪番使用呼吸器,緩緩遊向側面的洞口,越向深處,就感>覺水流向下的暗湧越強。

          在一個岩洞的通道裏,Shirley楊逐步摸索着,确認哪個方向可行,因爲直接向下是最危險的,這千萬年的風蝕岩承受着巨大 的壓力,早以不堪重負,說不定頭頂的“石眼”什麽時候就會砸下來,被拍下就得變成一堆肉醬,安全起見,隻有從側面迂回下去最爲保險。

          最後我們潛入一個百餘平米的大風洞裏,這裏象是以前古城某處大廳,有幾分象是神殿,頂壁已經破了個大洞,但是裏面儲滿了水,水流相對穩定,似乎是隻有上面那一個入口,別的路都被岩沙碎石封堵,雖然可以向下滲水,但人卻>過不去,衆人隻好舉着照明探燈在水下摸了一圈,氧氣所剩不多,再找不到路的話,如果不遊回湖面,留在這迷宮般的風蝕湖底,就是死路一條。

          正在無路可走,衆人感到十分焦慮之時,大廳中的湖水突然變得混濁,我擡頭看了一眼頭頂出口,頓覺不妙,那條十幾米長的老魚,正被兩隻猛惡的“斑紋蛟”咬住不妨,掙紮着向我們所在的湖底大廳裏遊來。

          “斑紋蛟”都是三四米長的身軀,雖然跟“白胡子老魚”相比小了許多,但怪力無窮,身體一扭,就扯掉一大條魚肉,随後又張口咬住別的部位不放,那條老魚遍體鱗傷,垂死掙>紮,拖着這兩個死對頭沉了下來,不時的用魚身撞擊水底的牆壁,希望能将它們甩掉,此時雙方糾纏在一起,翻滾着落入水下神殿。

          在這些水下的龐然大物面前,人類的力量實在過於微不足道,我對衆人打個手勢,趕快散開,向上遊回去,這神殿雖然寬敞,卻禁不住它們如此折騰,但在水底行動緩慢,不等衆人分散,老魚已經帶着兩條斑紋蛟倒撞到殿底。

          神殿底部也是雪白的“風蝕岩”,那條體大如龍的白胡子魚,受傷發狂後的力量何等巨大,這種魚的魚頭堅硬無比,直接将地面撞出了一個大洞,然而這神殿底層也很堅固,魚>頭剛好卡在其中無法行動,想沖下去使不上勁,想抽回來也不可能,隻有拼命亂擺魚尾,一股股的濁血将水下神殿的湖水都快染紅了。

          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我們怕在混亂中被它的魚尾砸中,分散在四處角落躲避,由於已經散開,又是在水下,我根本沒辦法确認其餘的人是否活着,隻能各人自求多福了。

          兩頭黑白“斑紋蛟”見老魚被困,欣喜若狂,在水下張牙舞爪的轉圈,正盤算着從哪下口結束魚王的性命,它們被水中的血液所刺激,跟吸了大煙一樣,顯得有些興奮過度,這一折騰不要緊,竟然發現了這殿中還有人,其中一隻>在水下一擺尾巴,像個黑白紋的魚雷一般,竄了過去。

          這時殿底的窟窿四周開始出現裂縫,渾濁的血水跟着灌下,能見度立刻提高了不少,我用水下探照燈一掃,隻見躥出來的斑紋蛟,直撲向不遠處的Shirley楊和阿香,她們二人共用一個氧氣瓶,都躲在殿角想找機會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想過去救援,又怎能比那比魚雷還快的“斑紋蛟”迅速,而且就算過去,也不夠塞牙縫的。

          形勢萬分危急,突然水下潛流的壓力猛然增大,那顆卡在蜂巢中間的千鈞石眼,終於落了下來,撲向Shirley楊與阿香的那頭“斑紋>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石吓傻了,竟然忘了躲閃,被砸個正着,這湖水的浮力有限,巨石的下墜本身就有上面整湖的水跟着下灌,砸到“斑紋蛟”之後連個愣兒都沒打,緊跟着将水下的殿底砸穿,這殿中所有的事物,都一股腦的被巨大的水流向下沖去。

          我在水裏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象是掉入了沒有底的鬼洞,下面是個大得難以想象的地下空間,隻能閉住口鼻,防止被激流嗆到,恍惚間,發覺下面有大片的白色光芒,似乎是産生了光怪陸離的幻覺,也不知其餘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身體落入一個湖中,這裏的岩石上隐約有淡>薄的熒光,但看不太真切,頭上有數百個大小不等的水柱,透過頭頂的各處岩洞倒灌入湖中,忽然一隻有力的手将我拉住,我定神一看,原來是胖子,見了生死相随的同伴,頓覺安心不少,拍亮了頭盔上的射燈,尋找另外三個人的下落。

          由於這裏的水還再繼續向東邊的深澗裏滾滾流淌,稍一松懈,就有可能被繼續往下沖去,我和胖子隻好先遊到附近的岸上,扯開嗓門大喊了半天,但都被水流沖下的聲音淹沒了,明叔阿香Shirley楊都下落不明。

          我和胖子一商量,肯定是被水沖到下遊去了,趕緊繞路下去找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地下的世界,地形地貌之奇特,屬於我們平生所未見,剛一舉步,就見一隻大蜻蜓般的水生蜉蝣,全身閃着熒光從頭頂飛過,竟然有六寸多長,象是空中飛舞着的白色幽靈。

          就這麽一走神,沒注意看腳下的道路,剛好這是一個碎石坡,二人踩到上邊收不住腳,翻滾着滑落下去,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淩空落下,這段斜坡很短,下邊是懸空的,我們摔下七八米,落在一個蓬蓬松松的大甸子上,一時頭暈腦脹,好在這地方很軟,摔下來也不疼,但是突然發覺不太對,這手感竟然是掉在了一塊肉上,趕緊讓自己的神智鎮定下來>,仔細一看,不是肉,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這他媽八成是蘑菇啊十層樓高的帝王蘑菇。”
219 潮蟲

         這地下龐大的空間中,水邊有無數飛舞的大蜉蝣,它們的生命很短暫,從水中的幼蟲長出翅膀後,大約隻能在空中活幾分鍾的時間,這時它們的身體将種散播出一種特殊的熒光粉,死後仍會持續發光一段時間,所以整個地下都籠罩在一層朦胧神秘的白色熒光之中。

            随着在地底時間的漸久,我們的眼睛,已經逐漸适應了雜貨中暗淡的地底熒光,看周圍的東西也不想剛開始那麽模糊了,我看了看身下哪個軟軟的大甸子,似傘似蓋,中間部分發白,周圍是漆黑的,确實是個罕見的大蘑菇,直徑不下二十米。

            這種菌類在地下潮濕的區域生長極多,看>到身下這隻大蘑菇,我和胖子都立刻想起在興安嶺插隊的時候,到山裏去採木耳,剛剛下過雨,竟然在山溝裏看到一隻比山都高的米古,摩天矗地的 長在林子裏,當時我們驚歎不已,屯子裏的人說那是“皇帝蘑菇”,運氣好的話。每年八月可以見到一兩次。不過這東西長的快,爛的也快,早上剛看見,不到晌午可能就沒了,而且長有“皇帝蘑菇”的森林附近,都很危險,因爲這東西味道太招搖,另外顔色不同其性質也千差萬別,又因其稀少,很少有人能盡知其詳,所以大夥看見了也隻能當看不見,既不敢吃,也不敢碰,饒路走了過去。

            我和胖子商量>,這個蘑菇沒有咱們在興安嶺見過的個頭大,但也不算小了。應該同樣是“皇帝蘑菇”那一類的,從地下湖邊碎石坡滾下來,根本立不住腳,隻好先從這個“皇帝蘑菇”上爬下去。

            我們從那篩子般的洞頂被水沖到地底,和另外的幾個人失散了,我最擔心的就是“斑紋蛟”,在“風蝕湖”底一場混戰,兩隻“斑紋蛟”其中的一隻,似乎被掉下來的千鈞石眼砸死了,但仍然還有一條,包括那條“白胡子魚王”應該也都被急流沖到了地下湖中,如果Shinley楊明叔阿香中有人和它們碰上,必定兇多吉少。

            想到這些,我和胖子不敢怠慢,>顧不上身上的酸痛,從“皇帝蘑菇”的頂端,爬到邊緣向下觀看地形。高大的“皇帝蘑菇”底下,長滿了無數高低錯落的地菇,顔色大小都參差不齊,望下去就象是 一片蘑菇的森林,許多長尾蜻蜓般的大蜉蝣,象一群群白色的幽靈在其中飛舞穿梭。

            遠處是地下湖二層。我剛落入湖中的時候,感覺水流向東湧動的力量很強烈,原來這巨大洞穴中的地下湖分兩層,有着很大的落差,最上面穹廬般的洞頂上,有無數洞眼,大則十幾米,小則不到一米,上邊的湖水,以及山中的地下水,都從那些洞眼中灌注下來 ,所有地水柱全部流入上面一層的地下湖,這>裏是個傾斜的鍋底,東邊的地勢較低,這一層水滿後,形成一個大水簾,傾瀉到下方的二層地下湖裏,那片湖規模更加龐大,水勢大的區域,都沒有熒光,看起來黑一塊白一塊的,難辨其全貌。

            如果其餘的人還活者,就有很大可能是被水流沖到地下湖二層去了,“皇帝蘑菇”就生長在距離第二層地下湖不遠的地方。我們居高臨下,想從高處尋找失蹤的Shinley楊等人,但隻見到水裏不時躍起幾條大魚,哪裏見得到半個人影,我讓胖子留在這裏了望,我下去先沿着湖邊找上一圈再說。

            正要用傘兵刀紮着蘑菇下去,卻見下面的湖中,遊上>來一個人,雖然看不清面目,但看那身形,應該是明叔,隻見明叔爬上了岸,吃力的走了幾步,向四周看了看,便徑直走入了“皇帝蘑菇”下的蘑菇森林中,看他那副樣子,似乎也是想爬到高處看明地形。

            我對胖子說,這老港農命還真夠大的,他既然是奔這邊來的,就由胖子暫時先照顧他,我再去湖邊找其他的兩個人。最後在這個最明顯的“皇帝蘑菇”附近彙合。

            我正要動身下去,卻突然覺察到有情況發生了,之間明叔在高高矮矮的蘑菇中走了十幾米的距離,大概是由於連帶驚吓,疲勞過度,腳底下邁不開步子,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躺在地上翻了個身,揉着胳膊很久也不起身,似乎他是有點自暴自棄的念頭,打算就這麽死了算了,實在是不想動彈了。

            按說明叔摔着一交,本也不算什麽,但他身子沉重,驚動了附近的一個東西,我和胖子在高處借着慘淡的熒光,發現離他不遠處的那片蘑菇忽然一陣亂動,裏面有個全身黑殼的東西在慢慢蠕動,那黑殼是一層接一層的圓弧形,身子很長,我心裏咯噔以下,不好,象是條大蜈蚣,要真是蜈蚣,那得多大的個頭?

            明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裏一張一合,象是在自言自語,可能又在怨天尤人,但對附近的危險完全沒有覺察,我>和胖子想在“皇帝蘑菇”上喊他小心,但聲音卻都被附近的水流聲音遮蓋了,不在近前說話根本聽不到。

            我的那支霰彈槍已經在“風蝕湖”底的混戰中丢了,隻剩下手槍,胖子身上的東西卻沒什麽損失,運動步槍始終背在身上,這時舉槍想要射擊,我按住他的槍身,步槍的射程雖然能夠及遠,但口徑不行,在這裏開槍無濟於事,就算是打明叔附近的地方給他示警,也未必能夠救他,一旦讓他看見那條大蜈蚣,肯定吓得兩腿發軟,半步也走不出去,隻有我趕緊沖下去救他。但蘑菇森林中全是密密麻麻的蘑菇,在高處雖然能看見明叔和那條大蜈蚣,但一下>去視線必被遮擋。必須由胖子作爲瞭望手,在高處用手語爲我指明複雜的地形,並在關鍵時刻用步槍進行掩護射擊。

         當然這是争分奪秒的行動,根本來不及把這些計劃進行部署,隻對胖子說了一句看我型号行動,我就将傘兵刀插在“皇帝蘑菇”上,從傾斜的傘蓋上向下滑落,下面也有些很高達的蘑菇。呈梯形分布,遇到斜度大不能落腳的地方,就用“傘兵刀”減速,很快就下到了底部。這裏也沒有地面的岩石,底下滿滿一層,全部都是手指大的小蘑菇,附近則都是一米多長的大蘑菇。

          我回頭望了一眼上面的胖子,胖子把步槍吊在胸前,揮動着兩隻胳膊,>打出海軍通信聯絡用的旗語,這都是以前在福建學的,很簡單,也很直觀,看他的動作是,對方移動緩慢,然後指明了方向。

          我對他一揮胳膊,表示收到型号,這是蘑菇森林中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我擔心蜈蚣放出毒霧,從攜行袋裏掏出防毒面具戴上。雙手握住M1911,壓低槍口,快速向明叔的位置接近。

          在胖子指示了幾個方位之後,我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明叔,不遠處有“嘁嘁嚓嚓”的聲音,這種聲音雖然並不算響,但好像無數腳爪亂繞,聽得人心裏發怵,而且這裏水聲已弱,更是格外令人心慌。

          我悄悄接近,想拉着把明叔把他拽起來>,立刻跑路,明叔突然見到防毒面具,也吓了一跳,但随即知道是自己人,瞪着呆滞的雙眼,沖我笑了笑,想掙紮着爬将起來,但似乎兩條腿變成了面條,怎麽也不停使喚,我急於離開這片危機四伏的區域,於是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發出任何動靜,然後将他背了起來。

          但還沒等邁動步伐,就聽身後的明叔忽然發出一陣大笑,我當時心裏就涼了多半截,這王八操的老港農沒安好心!帝國主義殖民地統治下的老資本家怎麽會有好人,這次真是太大意了。

          我立刻雙腳一彈,向後摔倒,把明叔壓在背下,這一下使足了勁,估計能把老港農壓個>半死,但明叔的笑聲兀自不停,聽聲音已經有點岔氣了,那笑聲比婦人哭嚎還要難聽十倍。

          我心想這港農師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聲,記起一句詩來,魔鬼得宮殿在笑聲中顫抖,他媽的,臨死前放聲大笑是革命者得特權,你個老資本家憑什麽笑,讓你嘗嘗胡爺這雙無産階級的鐵拳,給你實行實行專政,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但随即發覺不對,明叔那種笑不是因爲他想笑而發出來得。

          我急忙用槍頂住明叔得腦袋,仔細一看,明叔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全身都在抽搐,嘴裏都吐白沫了,再笑下去恐怕就要歸位了,他這是中毒了。

          我四下裏一看,>發現明叔剛才推倒得地方,有一簇簇與衆不同得小蘑菇,上面有層綠色得粉末,他十有八九是在撲到得時候在上面舔了一口,這是不是就是那種笑菇?那粉末竟然如此犀利,沾到口中一點,就變成這樣,這麽笑下去不出幾分鍾,就能要了人命。

          我急中生智,趕緊猛抽了明叔幾個耳刮子,又掏出北地玄珠放在他鼻端,這北地玄珠得氣味非常極端,明叔一聞之下,猛打了幾個噴嚏,這才止住了笑聲,但臉上得肌肉都笑抽了筋,一時恢複不過來,還在不停得抽搐,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這是一顆步槍子彈射在了我附近得蘑菇上,我猛一回>頭,透過朦胧得薄霧,看到胖子在“皇帝蘑菇”上舉着槍不斷揮動,好像在通知我趕快撤離。

          附近得一片大蘑菇一陣晃動,那條全身黑色甲殼的大蜈蚣鑽了出來,明叔的位置剛好暴露在他的面前,我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扯掉防毒面具,先對“皇帝蘑菇”上的胖子打個不要開槍的信号,然後驚慌的對明叔說“明叔,你身後這蜈蚣怕是要把你吃了,你舍身救我,我一輩子也不忘,回家後一定給你多燒紙錢,你是救人而死,一定可以成正果,我先恭喜你了。”

          明叔驚的呆了,忙回過頭去看身後,兩眼一翻就要暈倒,我趕緊把他拉起來,對他說道“行了>,不跟您老人家開玩笑了,那家夥一露頭,我就看出來了,不是蜈蚣,是隻生長在地下的大丸暇,是吃素的和尚,當時我們師不知道在昆侖山地下挖出來過多少隻了,很平常。”

          明叔聽我這麽說,這才仔細看身後那東西,五六米長的一隻截肢類“丸暇”,這隻又胖又粗的大甲蟲,頭前長着一對彎曲堅硬的觸角,用來感應探路,全身都是黑色,隻有腳爪是白的,粗胖的身軀下也有蜈蚣那樣的百足,這東西很蠢,隻吃地下的菌類。

          明叔長出了一口大氣,抹了抹汗,這條老命算是又從鬼門關裏撿回來了,勉強對我苦笑了一下,我問他有沒有見到shirl>ey楊和阿香?

          明叔剛要回答,忽聽一陣腳爪擾動的聲音,我們扭頭一看,見附近那隻“丸暇”的身體縮成一團,一節節的圓弧甲殼将它包成了一個大輪胎的樣子,我腦門子上的青筋一蹦,這是禦敵姿態,在附近一定有某種巨大的威脅,我擡頭去看高處的胖子,胖子已經不用旗語了,輪起胳膊就一個動作“危險,快向回跑!”


第220章 湖中升起的照明彈

         在起伏錯落的蘑菇森林中,“丸暇”突然縮成了一團,站在“皇帝蘑菇”上的胖子也不斷掄起胳膊,打出緊急撤退的信号,我見狀急忙一把揪住明叔的胳膊,倒拖了他向後便走。

         身後傳來一陣陣蘑菇晃動的聲響,聽聲音數量不少,至少是三面合圍,隻有湖邊那個方向沒有,我也顧不得回頭去看究竟是什麽東西,隻管向胖子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胖子始終沒有開槍,這說明那些東西離我尚遠,或者沒有追擊上來,等我們攀着梯形蘑菇山,回到“皇帝蘑菇”上的時候,明叔立刻倒了下去,“呼哧呼哧”像個破風箱似的喘作一團。

         我和胖子拿>出望遠鏡,順着來路向回望去,就在剛才那片蘑菇叢林的空地上,出現了數百隻形態好像小狐狸或雪鼠的“地觀音”,它們這種家夥皮毛勝似銀狐,齒爪鋒利,擅長打洞,又因其叫聲似虎,所以學名叫做雪虠,不過它們隻能在有溫泉或地熱的區域裏生存,生性狡猾殘忍,在喀拉米爾也有人俗稱它們爲地狼,或者叫“地觀音”,很多當地人家中,都有這種動物毛皮制成的生活用品,價值極高,東北也有,不過數量少,毛皮樣子也不如昆侖山的,更像是黃鼠狼。

         大群“地觀音”像是一道白色圍牆,将那隻“丸暇”緊緊圍住,它們好象紀律森嚴,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隻是沉默的趴在周圍,不多時,從隊中爬出一隻銀毛“地觀音”,它似乎是這些“地觀音”的首領,隻見它擡着前爪人立起來,用爪子推了推那一動不動的“丸暇”,然後圍着它轉了兩圈,便又回歸本隊。
這時,其餘的“地觀音”紛紛上前,接近“丸暇”後,在極近的距離張開嘴,順着“丸暇”緊緊縮住的硬殼縫隙吹氣,沒一會兒的功夫,那“丸暇”似乎耐不住癢一般,把縮緊的甲殼伸展開來,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被數十隻“地觀音”推翻過去,仰面朝天,隻能任其宰割。

         由於距離太遠,雖然這洞中到處都有熒光,但中間間隔黑暗的區域如果太多,光線也就被地下空間的黑暗吸收減弱了。我和胖子無法看清那些“地觀音”使得什麽邪招,隻見那可憐的“丸暇”像隻大蝦一般,頃刻間就被剝去了殼,露出裏面半透明的肉來。那群“地觀音”們剝了“丸暇”的肉,扛在身上,擡向遠處的角落裏去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趴在“皇帝蘑菇”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那成百上千的“地觀音”,我們倒不在乎,隻是剛剛那一幕,卻絕不是“地觀音”這種野獸能做出來的行爲,它們的習性都是三五成群,很少有這麽多聚集在一起,而且又井然有序。最不可思議的是它們剝了“丸暇”的肉之後,並不争食,好象是在舉行什麽儀式一般,将食物運到別處,可這些家夥絕不像白蟻那樣有儲藏食物的習慣,這種行爲太反常了。

         胖子想了半天說“也許它們知道最近物價上漲幅度比較大,想囤積點緊俏物資,這就是一群搞投機倒把的。”

         我搖了搖頭,突然産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在那些記載着古老儀式與傳說的人皮壁畫中,還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事迹裏,都不止一次提到“魔國”的祭師可以驅使野獸,統稱“妖奴”,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古時一些已經失傳的藥草和配方,确實可以控制野獸的簡單行爲。

         我感到那些“地觀音”很不尋>常,它們一定受到某種力量的控制,那些食物也不是給它們自己吃的,可能在那地下祭壇附近,有某種守護祭壇的東西,這些奴才可能都是給它運送食物的,如果Shirley楊和阿香誤入祭壇,她們勢單力孤,那可就麻煩了。

         眼看大群“地觀音”遠遠離開,它們大概又去捉別的食料了,明叔也總算把那口氣喘勻實了,我問他能不能自己走動?要是走不了,就留在這裏等着我們,我們得到第二層地下湖去找失散的那兩個人了,可能這皇帝蘑菇上有種特殊的氣味,一般的東西不敢接近,留在這裏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明叔立刻表明態度,被水從>神殿裏沖下來的時候,沒看見其餘的人,仗着自己水性精熟,大江大洋也曾遊過,才沒喝幾口水保下這條命來,現在當然是要一起去找,阿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不瞑目。於是我們從皇帝蘑菇上下來,迂回到地下湖邊,這裏的大蜉蝣更多,不僅空中,地上也全是它們和未能褪殼的幼蟲屍體,整個區域,籠罩在一片死亡的熒光之中。

         湖邊還有幾條巨大的天然隧道,地下湖的湖水分流而入,形成一條條龐大的暗河,這還隻是暴露出來的,加上隐藏在地下更深處的水系,造就了這裏錯綜複雜的巨型水網,有件事不用說大夥也清楚,我們現在基本上已經迷路>了,根本不敢離開雙層地下湖太遠,四周全是未知的區域,完全陌生的地質地貌,包括那些從沒見過的古怪昆蟲,而且那篩子般的弧頂,下來容易,上去難,沒有可能再從那裏回去,想到這些便覺得有些憂心忡忡,Shirley楊身上帶着照明彈和信号槍,按理說應該通過這種工具跟我們取得聯系,但遲遲不見動靜我實在是不敢往壞處去想。

         這片地下湖甚大,我們沿着湖走了很久,才走了不到小半圈,始終是不見Shirley楊和阿香的蹤影,我看胖子倒是還行,什麽時候都那一個德行,就是饑火難耐,看見什麽都打算捉了烤烤吃掉,而明叔則>是又累又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於是給他們鼓了鼓勁兒,這地下湖裏肯定有好東西,早就聽說“龍頂”有西王母煉的“龍丹”,說不定咱們走着走着,就能撿上一鍋。吃一粒身輕如燕,吃兩粒脫胎換骨,吃一把就與天地同壽了。

         胖子說道“胡司令,你個二政委又來唬我們,我聽這套說詞怎麽有點像算命的陳瞎子賣大力丸時侃的?你現在也甭提什麽龍丹仙丸,能給我來把炒黃豆,我就知足了。”

         我對胖子說“你這是小農主義思想,小富即安,炒黃豆有什麽吃頭?我真不是蒙你們,這片地下湖絕不是一般的水,這是什麽地方?在風水中這是龍>頂,這些水都是祖龍的腦漿子,不信你下去喝兩口試試,比豆汁營養價值還高,喝幾口也能解飽。”

         明叔一聽我們說到吃的東西,咽了口唾沫,不以爲然的說“豆汁那是很難喝的嘛,想當初我在南洋,什麽沒喝過?當然是什麽都喝過了,我們那裏也很注重風水的。但是難道風水好的地方,水就有營養?沒有這個道理嘛,胡老弟你這可就有點亂蓋了。”

         我心想這港農又不是剛才吓得跟三孫子似的了,於是對明叔說“風水一道,不得真傳,終是僞學。您老人家對這裏邊的門道才了解多少?我實話告訴你說吧,這地下湖的水不僅好喝,而且還值大>錢,中國的龍脈值多少錢,這湖就值多少錢,並不是有昆侖才有龍脈之發,沒有這片湖,昆侖祖龍就什麽都不是。古人有個很恰當的比喻,無襄陽荊州不足以用武,無漢中則巴蜀不足以存險,無關中河南不能以豫居,形勢使然也,由於風與水本身就是客觀存在的,同樣,沒有這些地下水,昆侖山也就不配爲龍首了,雖然除了古代魔國的信徒,可能外人沒見過這片地下水系,但在幾乎所有的風水理論中,都已經論證了它的存在,這就叫天地之造化,陰陽之同理。”

         一番闊論,把明叔侃得啞口無言,但這一分散注意力,也就不覺得過於疲乏了,餓就隻能忍着了,等把下落不明的Shirley楊和阿香找到,才能想辦法去祭五髒廟。沿着地下湖的邊緣繞了快一圈了,越走心裏越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望着黑氣沉重的湖中,真怕她們都已經喂了大魚了,或者是被沖進了更深的地方,這黑咕隆咚的可上哪去找?

         正當我們焦急不已,打算到那幾條暗河河道裏去找的時候,突然從下層地下湖的中心,升起了一枚照明彈,照明彈懸在空中,把湖面照得一片通明,四周受驚的蜉蝣拽着光尾向各處飛散,流光亂舞,這時的景象,就如同在黑暗的天幕裏爆開的煙花一樣光芒燦爛。

         我和明叔胖子三人驚喜交加,驚的是我們繞着地下湖搜尋未果,原來在黑暗的湖心有個小小的湖心島,确實出人意料,喜的是既然那邊打出照明彈,就說明Shirley楊至少還活着,也許阿香就在她身邊,但借着慘白的光亮,湖中的小島上隻有隆起的一個錐形山,卻不見半個人影,光線逐漸變弱,沒等再仔細看,就消失在了湖中的黑暗裏。

         明叔一驚,既然沒有人?那照明彈是誰打的?而且爲什麽隔了這麽久才發信号?這一連串的疑問,無外乎就是想說也許湖中的小島上有陷阱,這是引大夥上鈎,貿然前往,難免被人包了餃子,還是應該從長計議。

         我沒有理睬明叔的猜測,趁着照明彈還懸在半空並未熄滅,舉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看湖中的地形,島子上确實沒人,但是我留意到剛才那顆照明彈所射上來的角度,是垂直的,而不是我們通常採用的弧線發射法,另外角度不對,這說明照明彈是從水平面以下打上去的,湖中那個島上一定有個洞口,她們有可能陷在其中,事不宜遲,隻有盡快泅渡過去支援她們。

         三人對身上的裝備稍一整理,拿出僅剩的一個探照燈,一刻也沒敢耽擱,便遊入地下湖中,拼命遊到湖心島上,但卻發現這孤伶伶的湖中小島,附近不僅沒人蹤,就連地面也沒有任何洞穴的痕迹,隻在一塊岩石後面,掉落了一把打光了子彈的MI911,彈殼散落在四周,似乎曾經發生了一場激戰,而手槍的主人當然就是Shirley楊。

         這片島有小半個足球場大小,中間隆起,像個喇叭似的倒扣下來,地形非常奇特,我看了看腳下的岩石,對胖子和明叔說“這是個地下山中山的死火山,上面是火山口,她們如果還活着,有可能是掉進火山口了。”說完搶先跑了上去,胖子拖拽着明叔跟在後邊。

         跑出沒幾步,我就發現些火山岩中散亂着不少朽爛的硬柏,附近的石堆也可以看出是人爲堆積的,難道死火山的山腹中,就是惡羅海城的地下祭壇?正走着,忽然看到地上掉着一隻斷下來的人手,血迹還未幹,那是隻女人的手,指上戴着個念吉祥的指環,是鐵棒喇嘛送給阿香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黑天擊雷山

        我俯身撿起地上的斷手,可以肯定這就是阿香的右手,齊腕而斷,看斷面上齒痕參差,是被巨大的咬颌力,給硬生生咬斷的,隻有Shirley楊身上帶有照明彈,這樣看來她和阿香應該是在一起的,她們一定遇到了什麽兇殘的猛獸,最後退避到死火山的火山口裏求援。

        胖子拖着疲憊不堪的明叔從坡下跟了上來,在與此同時,錐形山的上邊,轉出一隻紅色的火蜥蜴,吐着尺許長的舌頭,它還保留着後冰川時期的古老特征,有數排鋒利的牙齒。

        我和胖子立刻拔槍射擊,一陣亂槍打擊,火蜥蜴被子彈的沖擊力撞得連連後縮,但它的皮肉之堅固,僅次於“斑紋蛟”,輕武器雖然能射傷它,卻都不足以緻命,胖子從包裏摸出三枚一組的拉火式雷管,當做手榴彈朝它扔了出去。

        火蜥蜴被子彈連續擊中,本想後逃,但見彈雨忽止,便又挺身前沖,胖子扔出去的拉火式雷管剛好投在它的頭上,反撞落到了地上,它前沖勢頭不減,正好就撲在了雷管之上。

        由於是在靠近火山口的位置突然遭遇,距離極近,而且拉火式雷管說炸就炸,炸石門的雷管威力很強,這麽近的距離爆炸有可能同歸於盡,我趕緊将明叔按倒,頭頂處一聲巨響,爆炸的氣浪将火蜥蜴端上了半空,很多碎石彈在了我們身上,幸虧有登山頭盔護着頭上的要害,但暴露在外的手臂都被蹭了幾條口子出來。

        刺鼻的硝煙散去,我擡頭看了看那條火蜥蜴,倒翻在十幾米外的地方,被炸的腸穿肚爛,我剛想對胖子說你要是打算學董存瑞不要緊,但是最好離別人遠點,別拉着我們給你墊背。

        但這時候,我發現明叔倆眼發直,盯着阿香的那隻斷手,我心中黯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據我所知,人的肢體斷了,如果在短時間内進行手術,還可以再接上,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中,怎麽可能進行手術?再說這斷面不是切面,也根本無法再接,甚至還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着。

        明叔愣了好一會兒才問我“這是我幹女兒的手?”也不等我回答,便垂下頭,滿臉頹然的神色,似乎十分心痛,又似乎非常的自責,表情和心情都很複雜。

        胖子也看到了那隻斷手,對我撇了撇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十分爲難,明叔怎麽辦?我對他擺了擺手,越勸越難過,什麽也別說了,趕緊架着明叔上山。

        於是我和胖子一人一邊,架着明叔的胳膊,跟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錐形山的頂端,山口附近有大量的黑色火山砂。火山岩由灰白變黑,再形成砂狀結晶,至少需要幾百萬年的時間,死火山也可以說是大自然中的一具屍體,踩着它走,切>實的接觸着那些恒古的巨變,會使人産生一種莫明其妙的感覺,我甚至對走到火山口的這幾步路有些畏懼了,總是在擔心看到死火山的山腹裏,是她們的屍體。

        不過路再長也有盡頭,到了山頂就要面對現實,火山口比我想象的要小許多,歲月的侵蝕,使得洞口消磨坍塌了很大一部分,剩餘的洞口大小,也就像個工廠中的大煙囪,難怪那隻火蜥蜴爬不進來,望内一看,底下有些綠色的熒光,那種光線我們很熟悉,是熒光管發出的,我對下面喊了幾聲,等不及有人回答,就爬了下去。

        死火山的倒喇叭口裏,有很多石頭與黑木的井式建築,可能是用來讓>祭師通行用的,一直從底下碼到頂,雖然木料已朽,但方形巨石還很堅固,我三下兩下躥到山底,隻見Shirley楊正抱着阿香坐在角落中,我見她們還活着,撲咚撲咚的心才稍稍平穩了下來。

        阿香的斷腕處已經由Shirley楊做了應急處理,我問Shirley楊有沒有受傷?阿香的傷勢是否嚴重?

        Shirley楊對我搖了搖頭,她自己倒沒什麽,但阿香的情況不容樂觀,在水底神殿的“白胡子魚王”與“斑紋蛟”一場混戰,把殿底撞破,整個風蝕湖裏的水都倒灌進地下,Shirley楊被湧動的激流卷到了第一層地下湖,剛露出頭換了口氣,就發現阿香從身邊被水沖過,伸手去拉她,結果兩人都被水流帶入了第二層地下湖,不等上岸就遇到了水裏的“King Salamanden”,阿香被它咬住了手,拖到湖中的火山島上,Shirley楊追了上去,在抵近射擊中救下阿香,由於沒有彈藥了,隻好退到山上的火山口裏,這才發現阿香的手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咬斷了,便急忙給她包紮,但沒有藥品,不能完全止血,束手無策,等穩定下來,才想起來發射信号求援。

        這時明叔和胖子也分別下來,胖子見衆人還活着,便用嘴叼了傘兵刀,重新爬上去,想從火蜥蜴身上割幾塊肉,烤熟了充饑,實在是餓得抗不住了。

        明叔看了阿香的傷勢,臉都吓白了,對我說“胡老弟啊,你可不能因爲阿香少了隻手就不要她了,現在醫學很發達,回去按上隻假手,戴隻手套什麽也看不出來,她一定能給你生個兒子”

        我對明叔說“她手沒傷的時候,我就沒答應娶她做老婆,我的立場不是已經表明了嗎?我堅決反對包辦婚姻,我爹我媽都跟我沒脾氣,您老現在又拿這個說事兒,這倒顯得我好像嫌棄她少了一隻手似的,我再說一次,阿香就是三隻手,我也不能娶她,她有幾隻手我都不在乎。”

        明叔說“哎呀,你就不>要推脫了,到什麽山砍什麽柴,你們就到香港去戀愛一段時間,那就不屬於包辦婚姻了,既然你不嫌棄她的手,難道你還嫌她長得不夠漂亮嗎?”

        Shirley楊顯得有點生氣了,微微皺着眉說“什麽時候了還争執這些事?你們怎麽就從來不考慮考慮阿香是怎麽想的?在你們看來難道她就是一件談生意的籌碼?別忘了她也和你們一樣有獨立的意識,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趕快想辦法給她治傷,再不抑制傷勢惡化,恐怕撐不過今天了。”

        我和明叔被Shirley楊訓了一頓,無話可說,雖然知道救人要緊,但在這缺醫少藥的情況下,想控>制住這麽嚴重的傷勢,卻又談何容易,阿香的手臂已經被Shirley楊用繩子緊緊紮住了,暫時抑制住血液流通,不過這是不是辦法的辦法,時間長了這條胳膊也別想保住了。

        我苦無良策。急得來回踱步,一眼看見了剛才胖子下來的時候,放在地上的背囊,心中一動,總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這時候胖子也回來了。搞回來幾大片蜥蜴肉,我心想胖子和明叔這倆意大利人,不幫不忙,越幫越忙,於是讓他們倆去給大夥準備點吃的,由我和Shirley楊爲阿香施救。

        Shirley楊拆下了阿香手腕上的繃帶,由於沒有酒精,我隻好拆了一>發子彈,用火藥在創口上燎了一下。然後把胖子包裏那幾塊褪殼龜的龜殼找出來,将其中一部分碾碎了,和以清水,敷在創口處,又用膠帶貼牢,外邊再纏上紗布。

        Shirley楊問我這東西真的能治傷嗎?我說反正明叔是這麽說的。能褪殼的老龜都有靈性,而且不會遠離褪下的龜殼,還會經常用唾液去舔,所以這龜殼能入藥,除了解毒化淤,還能生肌止血,他的幹女兒這回是死是活,就看明叔有沒有看走眼了,如果這東西沒有他所講的那種奇效,咱們也就無力回天,雖然不是直接的緻命傷,但阿香身子單薄,沒有止疼藥,疼也能把她活活疼死。

        阿香剛剛被火藥燎了一下,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疼的嗚嗚直哭,我安慰她道“傷口疼就說明快要愈合了,少了隻手其實也不算什麽,反正人有兩隻手,以前我有幾個戰友踩到反步兵地雷,那些雷很缺德,專門是爲了把人炸殘,而不緻命,爲的就是讓傷兵成爲對手的負擔,結果他們受傷了之後,照樣回國參加英模報告會,感動了萬千群衆,也都照樣結婚,什麽也沒見耽誤。”

        我胡亂安慰了阿香幾句,這才坐下休息,順便看了看這裏的地形,死火山是天然的,但在古時候都被人爲的修整過的,底下的空間不小,我們所在的中央位置,是一個類似石井>的建築,但有石頭門戶,越向四周地勢越窄,底部距離上面的井口的落差並不大,死火山雖然位於地下湖下邊,但裏面很幹燥,沒有滲水的迹象。

        胖子升起一堆火來,連筋帶皮肉的翻烤着火蜥蜴,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看見石壁上刻着很多原始的符号,象是漫天散布的星鬥,其中一片眼睛星雲的圖案,在五爪獸紋的襯托下,正對着東方,Shirley楊曾和我說過,聖經地圖上有這個标志,“惡羅海城”真正的眼睛祭壇肯定就在離這裏不遠的東面,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說唱詩文中,管這個地方叫做“瑪噶慢甯墩”意爲“大黑天擊雷山”,“大黑天”>是傳說中控制礦石的一種惡魔。

        我想同Shirley楊确認一下,便問她這裏是不是“擊雷山”?沒想到這句話剛出口,旁邊的明叔突然“唉呦”了一聲,胖子問他什麽事一驚一乍的?

        明叔臉色都變了,看到阿香的斷手時,我都沒見他臉色這麽難看,追問究竟,才知道原來明叔這人不是一般的迷信,尤其對批命八字更是深信不疑,他本名叫做“雷顯明”,一聽這地名叫做“擊雷山”,那不是就等於擊他嗎。

        我跟胖子都不以爲然,不失時機的諷刺他大驚小怪。明叔卻鄭重其事的說“你們後生仔不要不相信這些,這人的名字啊,往小處說事關吉兇禍福,往大處說生死命運也全在其中了。”

        明叔見我們不相信,就說“那落鳳坡的事太遠,遠的咱們就不說了,軍統的頭子戴笠你們都知道吧?那也是國民黨内的風雲人物了,他年輕的時候請人算過八字,測爲火旺之相,需有水相濟,於是他請人取了個別名叫江漢津,三個字全有水字旁,所以他在仕途上飛黃騰達啊。”

        我對明叔說“是啊,飛黃騰達沒飛好,結果坐飛機掉下來摔死了,改名有什麽用?您就甭操那份心了。”

        明叔說不對不對,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戴笠還取過很多化名,因爲他們軍統都是搞特工的,有>時需要用化名聯絡,他就曾經用過洪森沈沛霖等等代名,就連代号裏都要有水,你們說是不是見鬼了,唯獨他坐飛機掉下來的那天,鬼使神差的非要用“高崇嶽”這個名字,見山不見水,犯了大忌了,結果飛機就撞到山上墜毀了,收屍的那些人一打聽,才知道,飛機撞上的這山叫“戴山”,殘骸掉進去的山溝叫“困雨溝”,分明就是收他命的鬼門關,所以這些事,真的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胖子問道“不是,那什麽您先別侃了,軍統特務頭子的事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你到底是什麽的幹活?坦白從寬,抗拒的話我們可就要對你從嚴了。” >明叔趕緊解釋,跟戴笠沒有任何關系,這些都是當年做生意的時候,聽算命先生講的,但後來一查,果不虛言,句句屬實,所以很信這些事,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不行就趕緊撤吧,要不然非把老命留在這不可。

        我對明叔說“一路上你也看見了,這地下哪裏還有別的地方能走?咱們隻有摸着死火山東邊的地道過去,寄希望於祭壇附近能有個後門什麽的,不過那也得等到咱們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行動,現在哪都去不了。”

        明叔覺得反正這山裏是不能呆了,他坐卧不安,恨不得趕快就走,走到東面的石門前,從縫隙中探進頭去張望,但剛>看了沒幾眼,就象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把門關死,用後背緊緊頂上,腦門子上出了一層黃豆大的汗珠,驚聲道“有人門後有人,活活的。”


第二二二章 重生的手臂

        我見明叔腦門子上的汗一層擠着一層往外躥,撐在石門上的手也哆嗦起來,眼看就要癱在地上,看樣子确實是被吓得不輕。趕忙上前把他攙到shirley楊和阿香的旁邊,小聲安慰他“我說老爺子,您別老是一驚一乍的,什麽大活人呐?您也不看看這什麽地界兒,哪個王八蛋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跑這來吓唬人?退一萬步講,就算您老看的沒錯,裏面真的有個大活人,咱們連鬼母都摸過了,鬼門關都來來回回趟了幾次了難道還怕了個大活人不成?行了行了,您老快別哆嗦了,阿香還等着您照顧呢。”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我心裏明白這裏離祭壇已經非常接近,搞不好推開這道石門,裏面就是我們後半輩子的命數,是兇是吉,是死是活,全在此一搏。總之不管是不是,我們現在也隻有這麽一條路可走,倒也不用急在這一時,總得先祭了五髒廟,休息一下再出發。明叔被我這一通連損帶勸,估計心裏也安穩了一些,對我說道“是嘞是嘞,你看我都老糊塗了,有你胡老弟在,我們連水晶屍都搞得定,一個大活人更是毛毛雨啦。”說完就去察看阿香的傷勢。阿香此時又昏了過去,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由於疼痛和失血顯得更加蒼白,不過呼吸已經平穩了很多,創口也慢慢的止住了血,看來那褪殼龜的龜殼的确有異乎尋常的功效,不管怎麽說,阿香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明叔看阿香已經無礙,回頭對我說“胡老弟,阿香雖然少了隻手,但相貌還是配得上你的,瓜仔也莫要害羞了,咱們這次回去阿香就嫁給你,給你多生幾個大胖兒子,我的家産到時候也全都是你的。”我一聽差點沒樂出聲來,心說誰他媽害羞啊,家産都給我你那仨寶貝兒子怎麽辦?哦!讓我養啊?都說資本家的糖衣炮彈厲害,這回是真見識了。知道嘴上再回絕也沒用,索性不再做聲。明叔見我不做聲,竟然以爲我默認了,興奮起來,非要給我那未來的兒子取名字。我一轉頭>,看到Shirley楊瞥了我一眼,我便沖她肩膀一聳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胖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專心地烤肉,根本沒工夫搭我這碴兒。我走過去拍了拍胖子“王司令,我說您這是在烤肉啊還是在烤石頭啊?怎麽這麽久了連個味兒都沒聞着?”胖子見我過來,把肉一扔,罵道“我操,這他媽就是塊石頭!胖爺我這麽長時間就是烤頭全豬也該熟了!”我看看那肉,粉嫩粉嫩,要多新鮮有多新鮮,沒半點被火烤過的迹象。估計這裏還是座活火山的時候,火蜥蜴就已經完全适應了高溫環境,現在這火山死了,但它們耐高溫的特性卻保>留了下來。用火烤火蜥蜴,無異於用熱水來煮熱帶魚。這五髒廟怕是祭不成了。胖子聽我這麽說,眼睛都開始往外冒綠光了,惡狠狠地說“王八操的,烤不熟?烤不熟胖爺我就生吞了它!”說着就去抓那塊蜥蜴肉。我一看不好,心想胖子真的餓出性來了。慌不叠一把攔住他,一着急嘴裏蹦出句“王司令,你要冷靜”話一出口,我自己就先樂了,胖子顯然也被我這句話逗樂了。朝我嘿嘿一笑“得!不吃就不吃,不過胖爺吃不到嘴的東西,誰也甭想得便宜。”說着将那幾塊蜥蜴肉拿到西面一個拐角處,稍後就聽“嘩啦嘩拉”的放水聲,一股子尿騷味彌漫開

         我剛想損胖子兩句,一邊的Sirley楊忽然驚道“老胡,快過來!阿香有點異常。”我和胖子聞言幾步過去,隻見阿香呼吸急促,羸弱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蒼白的臉連同裸露在外的肌膚都變的通紅,觸手滾燙,斷腕處尤甚,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瞧神情頗爲痛苦。剛看了沒幾眼,就見Shirley朝阿香斷腕處一指,道“老胡,快看,手腕!手腕裏有東西在動!”這一句話說得我頭皮發炸,低頭仔細一瞧,果然包紮在斷腕處的紗布正在極不規律地微微鼓動,但幅度都極小,我們周圍的光源非常有限,若非Sirley楊在黑暗中的視力出衆,我們是絕對注意不到的。似乎在紗布下面有着極多的微小生物一齊在不停的蠕動,似乎要合力沖破這層阻攔它們前進的紗布。我背後的冷汗騰地冒了出來,急忙讓胖子扭亮了手電,借着光亮小心翼翼地拆掉紗布,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創面。明叔這些也都看在眼裏,這時不停的問我“胡老弟,我幹女兒怎麽樣?”“胡老弟,還有得救嗎?”“哎!我不該帶她來的”聲音有些哽咽,充滿了悲涼和自責。我知道明叔這一個多月跟我們走到此,不僅要承受接二連三的打擊,還要時刻提防着我們把他甩在這裏,恐怕還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神經一直都繃的緊緊的,>眼下見自己唯一的親人又遇險境,真的有點快撐不下去了。我急忙安慰了他幾句。什麽吉人自有天佑雲雲。也不知明叔聽見了沒有,卻不再做聲。  

        在明亮的燈光下,阿香斷腕處的異變清楚的顯現了出來,我猜得不錯,創面上果然有極多細如發絲的肉蟲在不停蠕動,它們像有意識一樣不停的扭曲纏繞吞並,更多的肉蟲從創面裏鑽出來,彎轉着身子,轉瞬便被吞沒。隻看的我胸中翻湧,幸好腸胃裏空空如也,無物可吐。不過我也注意到了,創面上被彈藥燎過的地方顯然還沒有那麽明顯的異變,看來火藥對這些肉蟲尚有些抑制作用,此事宜早不宜晚,我趕緊>又擰開了一顆子彈磕出裏面的藥粉,正準備灑到創面上,卻聽Sirley楊大叫道“慢!”。  

         我知道Shirley行事一向謹慎,在這要命的當口攔住我必定是發現了極重要的事情。見我住了手,Shirley接着道“那不是什麽肉蟲,應該是在不斷生長恢複的肌肉和神經!”  

         “啊?”我和胖子明叔三人同時驚出了聲。據我所知,人的肢體肌肉組織雖然豐富,但耐缺氧能力很差,斷臂由於血液循環系統的破壞而導緻供氧量下降,肌肉組織會在短時間内失去活性,甚至壞死;而缺血組織則會釋放並積聚大量的細胞毒性代謝産物,這更加快了細胞的壞死程度。就阿香現在的情況來看,創面周圍應該已經基本失去活性並呈半壞死狀態,而Sirley楊卻說那些失去活性的組織細胞正在瘋狂的分裂,斷臂正在恢複,這如何讓人不驚?胖子明顯已經有些摸不着北了,疑惑的問明叔“明叔,阿香是屬壁虎的?”Sirley道“事關人命,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老王,麻煩你和明叔去找些水來,越多越好。”見胖子把失魂落魄的明叔拖走,又對我說“老胡,你把阿香的斷手和褪殼龜的龜殼拿來,要快!”褪殼龜!我腦袋裏忽然靈光一閃,終於明白了Sirley楊的意思,心裏不由得開始佩服>起她缜密大膽的思維來,心裏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那龜殼在“黑虎玄壇”這個生氣充盈的龍頂之地浸淫的時間太長太久,似乎已經具備了激活壞死細胞和加速細胞分裂速度的可怕能力,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那麽阿香這隻手或許會因此而再生也說不定;憂的是細胞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分裂,即便這隻是暫時性的,也會在短時間内消耗體内大量的水分,以阿香單薄的身子來說已是險之又險,如果組織細胞持續分裂,就會造成全身瞬間脫水的症狀,甚至會被細胞分裂所釋放的熱量活活燒成一具幹屍。  

         本來我主張将阿香的斷臂就地埋了,但明叔死活不答應,說>對不住自己的幹女兒,並再三地央求我在這附近找塊風水寶地葬了斷臂。我見明叔說的可憐,也就答應了,将斷臂與龜殼一起包了,趁胖子烤蜥蜴肉的時候塞到他的背包裏。  

         我從胖子背包裏拿了龜殼和斷臂,那斷臂離開身體這麽長時間本應已經僵硬,但此時卻是觸之柔軟,指關節處彎曲自如,猶如未斷之時。如此,更驗證了我的猜想。我将斷臂手指上的吉祥指環褪了下來,用線穿了,挂到阿香的頸間,心裏把知道的諸天神佛叫了個遍,默默地爲她祈禱了一番。但願一切平安。  

         這時胖子和明叔也裝了水回來,我将磨碎的龜殼與水混合,敷在了斷手>創面上,稍傾,便見創面冒出了不少紫黑色的血沫,如是沖洗幾次,漸漸地由黑轉紫,又由紫轉紅,不久就見許多細如發絲的紅線從創面裏鑽出來,那斷手也漸漸由冰涼變的溫熱,和之前所見如出一轍。  

         正值這要命的當口,東邊那石門後忽然傳來“笃”一聲短促沉悶的敲擊聲,聲音不大,卻像是敲在我們心裏一樣。緊接着身邊的阿香忽然“啊”的一聲凄厲慘叫,在這小小的空間裏久久的回蕩,直刺人的心肺。
第二二三章 黑暗的枷鎖
  
        衆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這裏有着某種不尋常的存在,於是暫時停在白色遂道中間,借機活動一下發麻的手臂,並且由於環境的影響,人人自危,都有些猶豫不決,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我開始懷疑這段通往祭壇的隧道,根本就是一個陷井,裏面的東西在不斷幹攏視聽觸嗅味等五感,始終保持固定姿態而産生的疲勞,會使人的肢體酸麻,失去原本敏銳的感覺,鹹魚般的腥臭,也使人心思紊亂。

        而且在眼睛貼着膠帶的情況下,完全沒有任何方向感可言,一旦過於緊>張,稍微離開遂道的一側牆壁,就很可能轉了向,失去前進的參照物,但這非同兒戲,不敢輕易扯掉膠帶去看遂道中的事物,隻好提醒走在前邊的衆人,第一,無論發生什麽,必須靠着左側的牆壁,不要離開;第二,誰也不準擅自扯掉眼睛上的膠帶,也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那等於自亂陣腳。

        我聽到隊伍最前邊的胖子對我說“老胡,這洞裏有蛇啊,你們聽到了沒有?還他媽不少呢,再不摘掉膠帶就要出人命了,難道咱就幹等着挨咬?我是肉厚,身先士卒雖然不打緊,但本司令渾身是鐵又能碾幾顆釘?根本架不住毒蛇咬上一口的。”

        在正常的情況下遇到毒蛇,我們自是有辦法對付,但如今五個人等於就是五個瞎子,要是這隧道裏真有毒蛇,我們這樣基本上等於是擺在案闆上的肉,隻有任其咬噬的份了。

        我把食指豎在唇邊,對胖子說“噓別出聲,仔細聽,先聽聽是不是當真有蛇。”連明叔等人也都秉住呼吸,靜靜的傾聽四周的動靜,有人說瞽目之人,耳音強於常人數倍,因爲一個身體機能的喪失,會使另一個機能加倍使用,所以變得更加發達,不過我們現在隻是自行遮住眼睛,並非真的失明,所以不知是暫時将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耳朵上,還是這條白色隧道中,由>獨特結構産生了特殊攏音效果,總之就連一些細微的聲響,都似乎是被無形的放大了,聽得格外清晰,益發使人心中不安。

        細聽之下,前後都有悉娑不斷的聲音,還有“咝咝咝咝”地毒蛇吐信聲,而且數量之多,難以想象,有另一種可能,也許它們數量不多。但是聲音被這條遂道擴大了很多倍,給人一種如潮水般掩至的錯覺,聽聲可知,蛇群似乎正在迅速地向我們靠近,我不知道前邊的幾個人是什麽感覺,但我可以感到,離我最近的Shirley楊已經有些發抖了,蛇鱗有力的摩擦聲,以及蛇信吞吐時獨有的金屬銳音,都不同於任何其它種類>的蛇,這聲音很熟悉,隻有那種精絕黑蛇才有。

        我們曾在沙漠中,見過一種身體短小,頭上生長着一個肉瘤般怪眼的黑蛇,極具攻擊性,面且奇毒無比,咬到人身的任何部位,都會在短短的數秒之内毒發身亡,而新疆的考古隊員郝愛國,就死在這種罕見的毒蛇的毒牙之下,當天在紮格拉瑪山谷中的殘酷情形,至今仍然曆曆在目,想忘也忘不掉。

        那時我們並不知道它的名稱種類,直到在影之惡羅海城的神殿中,才知道在古老的魔國,曾經存在這一種被稱做“淨見阿含”的黑蛇,是鬼洞的守護者。

        如果在這條通往>祭壇的白色遂道中,遇到黑蛇“淨見阿含”,也當屬情理之中,但我們仍然缺少足夠的思想準備,事先又怎麽會想到,在這條需要閉着眼才能安全通過的遂道裏,竟然會有如此之多的毒蛇。

        我想起沙漠中的遭遇,微微一分神,就這麽個功夫,毒蛇似乎已經到了腳邊,人們的呼吸也跟着都變得粗重起來,緊張的心情可想而知,都在用最大定力,盡力克制自己恐慌的情緒,因爲衆人都記得石門上的警告,絕不能睜眼,否則将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是惡羅海祭師的傳統,恐怕一定也是基於某種不爲人知的原因,現在隻能冒險相信它的正确性,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輕易打破這一古老的禁忌。

        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沉不住氣扯掉眼睛上的膠帶,明叔肯定首當其沖,阿香雖然膽子不大,但好在比較聽話,於是分別扶着前邊Shirley楊和阿香的肩膀,摸到胖子身後的明叔身邊,用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要萬一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我盡可以提前制止。

        Shirley楊在後邊提醒我們說“倘若真是頭頂生有肉眼的黑蛇,以它們的攻擊性,早已撲過來咬人了,但聽聲音,蛇群的移動速度並不快,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先不要摘掉眼睛上的膠帶。”

        我對Shirley>楊說“世上沒有不咬人的素蛇,也許是這些家夥剛吃過點心,暫時對咱們沒有什麽胃口”說到毒蛇咬人,我忽然想到在精絕古城中,所見到的一些壁畫,壁畫描繪了毒蛇咬噬奴隸的殘忍場面,奴隸們無助地瞪視着雙眼對了,好像所有被蛇所咬的奴隸,都是瞪着睛睛,死不瞑目,幾十副壁畫都一樣,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還是壁畫中的信息有特殊的含義?或許是我記憶有誤,主觀産生的臆想,壁畫中奴隸的眼睛並非全是瞪視的,那些情景又突然在腦海中模糊起來,但我仍然隐隐約約感到,說不定正是因爲我們沒有睜開眼睛,周圍的毒蛇才不來攻擊我們,可>能黑蛇頭項那肉瘤般的怪眼,感受到活人眼中的生物電,才會發現目标,所以在白色遂道中決不可以睜開眼睛,這就是“大黑天擊雷山”的秘密?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一閃而過,卻增加了幾分不能睜眼的信心。我将明叔的右臂夾住,又把他的另一條胳膊塞給伴子,與胖子把他夾在中間,明叔大驚,以爲我和胖子要把他當做抵禦毒蛇的擋箭牌,忙問“做什麽?別別別開玩笑,沒大沒小的,你們到底打算怎麽樣?”

         胖子不放過任何找便宜的機會,哪怕隻是口頭的便宜,當下順口答道“打算當你爺爺娶你奶奶,生個兒子當你爸爸,呦>有條蛇爬到我腳面上來了”黑暗中傳來胖子将蛇踢開的聲音,中間的明叔忽然身體發沉,如果不是我和胖子架住他,他此刻驚駭欲死,恐怕就要癱倒在地了。

        我也感覺到了腳邊蠕動着的蛇身,這種情形不由得人不從骨子裏發怵。進入這條白色隧道,就如同面對一份全是選擇題的考卷,需要連續不斷的做出正确判斷,有時甚至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而且隻能得滿分,出現任何一個小小的選擇錯誤,都會得到生與死的即時評判,是不能挽回的,我們此刻所要立即做出選擇的是在群蛇的圍攻下,是否要揭掉眼睛上的膠帶,能不能冒險破壞那千年的禁忌?我有點按捺不住了,擡了擡手,卻終究沒有揭掉膠帶。

        這時,隻聽得明叔聲音發顫“蛇啊,毒蛇毒蛇爬到我脖子上了,救命啊胡老弟。”我也正自心神恍惚,夾着明叔的胳膊稍稍松了,感到明叔突然抽出了他的右臂,大概是想用手撥開爬上他脖子的毒蛇。

        我反應過來,不等明叔的胳膊完全抽出,便再次緊緊抓住他的手“沒關系,別管它,這他媽的都是幻覺,不是真的,毒蛇不可能憑空鑽出來,現在前後都是蛇,咱們一路過來的時候可沒感覺到有蛇”話音未落,我覺得登山頭盔上啪的一聲響,由頭頂落>下一物,冰涼滑膩,“咝”的一聲,順着頭盔滑到了我的後肩,那種冰冷的恐懼,立刻蔓延至全身,這不可能是“大黑天擊雷山”使人産生的錯覺,百分之二百是貨真價實的毒蛇。

        我把先前的估計,也就是不睜開眼就不會被黑蛇攻擊的想法丢在了腦後,顧不上再握住明叔的胳膊,趕緊用登山鎬撥掉後背的毒蛇,忽聽胖子大罵“港農是不是你?老不死的你怎麽敢把蛇往我身上扔,身上的皮肉起绺了找練是不是?”可能明叔也趁機抽出手來,甩掉了身上的毒蛇,卻不料甩到了胖子身上。

        Shirley楊和阿香在不斷撥開身旁的>毒蛇,我們最初是一列縱隊貼着隧道牆壁前進,後來爲了監視明叔別做出格的舉動,就變換了隊形,改爲前三後二,兩列橫隊推進,這會兒,受到毒蛇的幹擾,隊形一下子亂了套。

        我眼睛被遮,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是誰撞了我一下,向邊上踉跄了幾步,腳下踩到團軟呼呼的事物,不用看也知道是條蛇,我已經有點一個頭兩個大了,這些蛇都是從哪冒出來的?趕緊縮腳轉身,等站穩了才感覺到,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這時,我聽到胖子在附近喊道“受不了啦,老子當夠瞎子了,老子要睜眼看看!”我趕緊順着聲音摸過去,>按住他的胳膊叫道“千萬不能扯掉膠帶,那些蛇如果當真有意傷人,咱們恐怕早就死了多時了,你不看它們,它們就感覺不到咱們的存在,不會發動攻擊。”

        其餘的人聽到我和胖子的叫喊聲,也都尋聲摸了過來,衆人重新聚攏,明叔驚魂未定,喘着粗氣說“胡老弟真不愧是摸金校尉衆的頂尖高手,臨危不亂啊,料事如神,大夥萬萬不可睜眼,從現在開始,你怎麽做,我們就跟着怎麽做。”

        Shirley楊低聲對我說“有這種可能性,但我覺得好象還不止這麽簡單,這隧道裏危機四伏,而且人的自制力都有其極限,咱們的眼睛在這裏>反而成了累贅,多停留一分鍾,便多一分危險,必須盡快往前走。”

        要想重新前進,就必須找對方向,但現在完全喪失了方向感,唯今之計,隻有先找到一面牆壁作爲依托,再做理會,四周群蛇的遊走聲響徹耳際,保守估計也不下幾百條。我拉着衆人向一邊摸索,遇到地上有蛇便輕輕踢在一旁,斜刺裏摸到冰冷的隧道牆面。

        剛剛站定,便聽隧道一端傳來一串腳步聲,距離非常之遠,我趕忙伸手摸了摸周圍的四個人,Shirley楊阿香明叔胖子都在,那是什麽人跟在我們後邊?又或是迎頭趕來?記起了先前從石門中探>着身子向隧道裏窺探的情形,難道那東西又來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置身在白色隧道之中,聽那聲音更是驚心動魄,帶着回聲的沉重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密,每一下都使人心裏跟着一顫。我們此時跑也跑不掉,看也看不見,一時竟無計可施,五個人緊靠在一起,我把傘兵刀握在手中,冷汗涔涔不斷。

        隧道中的群蛇,也被那腳步落地聲驚動,悉悉娑娑一陣遊走,竟全然不知所蹤,我忙在牆壁上摸索,摸到在距離地面很近的位置,有一些拳頭大小的洞穴,裏面很深,手放在洞口,能感到一絲絲微弱的冷風,這些蛇八成都鑽進裏面>去了,我們想躲避卻也鑽不進去。

        我對Shirley楊說“當真是結晶石裏天然就存在的動靜嗎?我聽着可不太對勁。”盲目的迷信科學原理,與盲目的迷信傳統迷信,本質上其實差不多,都會使人盲從,思維陷入一個固定的模式。我並非不相信Shirley楊所說,但設身處地的來看,确實與她推測的可能相去甚遠。

         說話間,那聲音已經到了身畔,我還能聽見胖子咬牙的聲音,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緊張到了極點,但那轟然而響的腳步落地之聲,卻忽然停了下來,由於白色隧道的地形特殊,加之又出人意料,我們竟沒聽出那>東西落腳的哪裏,前後左右都有可能,好象某個東西,在附近一個角落裏站定了,盯着我們在看,不知道它究竟想做什麽,這一刻猛然間靜得出奇,遠比有什麽東西直接撲過來要恐怖得多。

        我們的神經緊繃,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過了好一陣都沒有動靜,側耳聆聽,除了我們的心跳呼吸外,沒有別的什麽響動,大夥這才稍微有分放松,心想大概Shirley楊說的沒錯,別再疑心生暗鬼了,這陣突然傳來,如傾盆暴雨般的腳步聲,至少吓退了那些毒蛇。

        我摸索着再次清點了一遍人數,阿香哭哭啼啼的問我能不能把膠帶摘掉,眼>淚都被封在裏面,覺得好難過。

        我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的要求,想哭就等出了隧道再哭,便同胖子Shirley楊研究往哪邊走,由於現在根本搞不清我們手邊的隧道牆是在哪一側,所以必須先想辦法确認方向。

        白色隧道雖然不寬闊,但它不是筆直的,人手總共才有多大面積,一點點地摸索,根本無法判斷哪些地方有弧度轉彎,雖然這裏可能沒有岔路,摸着一側的牆壁走,最起碼能回到起點,但惡羅海城地底這些舉行古老儀式的神秘之地,進了祭壇的隧道,在什麽都不做的情況下轉一圈又回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降臨?我>們誰也不知道,也不敢保證,但這種潛在的危險卻是不能不考慮的,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好不走回頭路。

        胖子說依本司令愚見,咱們得想個轍,往高處走,因爲從死火山裏面進去的時候,石門是對着西邊開的,這等於就是從第二層地下湖底部,往高處的第一層地下湖底部走,祭壇肯定是在古城遺迹的正下方,越向西地勢越高,高的那邊就是西。
我想了想,忽然有了計較,便對胖子說你知道是愚見就不用說了,向西邊走肯定沒錯,但是你們不要忘了,從龍頂冰川到這白色隧道,惡羅海城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這些人崇拜深淵,咱們始終是在>不斷向下,越向深處也就越接近咱們的目标,所以我敢用腦袋擔保,這隧道雖然通向西面的第一層地下湖底,但卻是傾斜向下的,應該往下走。

        Shirley楊說“向下走這個前提條件是肯定的,但咱們不能用眼睛去看,而且即使白色隧道向下延伸,這坡度也是極小的,憑感覺很難察覺,咱們又怎麽能判斷出哪邊高哪邊低呢?”

        我說這也好辦,還是老辦法“遇水而得中道”,說着取出水壺,将裏面的水緩緩倒向地面,摸摸水往哪邊流,就知道哪邊低了。

        片刻之間解決了方向問題,於是衆人重新整隊,和先>前一樣,摸索着繼續向裏走,在這裏想快也快不起來,隻能一步一蹭向前挪動,隧道中那串神秘的腳步聲時有時無,似乎是在緊緊跟着我們,我在心中暗地裏罵了一通,卻對它毫無辦法,天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這時候隻好發揚樂觀主義精神,往好的一面想,也許就是“聲動石”裏的天然聲響在做怪。

        又走出三四百步,仍然沒有抵達盡頭,但至少說明我們前進的方向是正确的,否則百餘步便又回到出口了,這條白色隧道很漫長,走得時間久了,仍然是不能習慣其中的環境,如果長時間受到這種黑暗的困擾,對任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考驗,何>況附近還有個鬼魅般如影随行的東西。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一件緊要的事情,想到這些全身竟然都有些發抖了,忙對前邊的Shirley楊說“從進隧道開始,我就忽略了一個細節。石門上有條隧道的禁忌,必須閉着眼睛才能進入,但我和明叔早在咱們一同進來之前,就已經從石門後把腦袋探進去看過隧道了,那肯定是已經越過了門口的界限,也就是在一開始,就已經破壞了這裏的規矩,肯定沒錯,當然這都是明叔帶的頭。”

        Shirley楊聞言微微一怔,那麽說咱們所想的都偏離了方向,如果白色隧道中真有什>麽邪靈,或者其他侵害性的物質,它早就被釋放出來的?爲什麽咱們沒有受到真正地的襲擊?

        Shirley楊心念動得很快,剛說完心中的疑問,便已經自己給出了自己答案“咱們是祭品,那些黑蛇不來襲擊,當然可能是與咱們閉着眼睛有關,更可能是由於咱們都被釘上了祭品的标記。”

        我歎了口氣,身爲一個魔鬼的祭品,自行走向邪神的祭壇,心中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真他媽的不是滋味。

        我正心中暗自叫苦,前邊的胖子停了下來,隻聽他問道“胡司令,那個什麽祭壇是方的還是圓的?我這已>經走到頭了,你過來摸摸,這些石頭很奇怪。”

        我過去摸到胖子,然後順勢摸了摸前方的石壁,那形狀像是絞在一起的麻花,憑兩隻手根本無法辨認地形,我想摘掉膠帶看看,反正已經是祭品了,又已經探進頭來看過了,要死早死在隧道口了,但忽然心念一動,打起了明叔的主意。

        我想剛才遇到蛇的時候,我擔心明叔控制不住,扯掉自己眼上的膠帶,便和胖子夾住他的胳膊,但我現在突然覺得剛才的舉動有些多餘,以我對明叔的了解,他是一個多疑有幾分謀略,而且城府很深的商人,當然在險象環生的地方,他境界不夠的一>面就暴露出來,顯得很做作,但他絕對是知道利害關系的,如果五個人中,先有一個人承受不住壓力扯掉膠帶,那麽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明叔,但第二個就一定非他莫屬,這次要不捉弄捉弄他,胡某人也就不姓胡了。

        我悄悄取出未用的膠帶,暗中扯掉一截,輕輕帖在腦門子上,然後又把剛才對Shirley楊說的那番話,詳細的對衆人解釋了一遍,現在摘不摘膠帶,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至少我和明叔已經破壞了隧道中的禁忌,反正這裏已經到了盡頭,我就先帶個頭,睜開眼睛看看有沒有什麽危險,說着靠近明叔,把腦門上的膠帶用力撕了下>來,疼得我隻咧嘴,這是故意讓明叔聽得清清楚楚。

        明叔聽到我扯下膠帶,卻沒什麽危險發生,便跟着效仿,我聽到他扯膠帶揉眼睛的聲音,又隔了一會兒,大概他的眼睛已經從黑暗中恢複過來,适應了周圍的環境,隻聽他訝異的對我說“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已經摘掉膠帶了嗎?胡八一呀胡八一,你個衰仔坑老拐幼啊,這損招連狐狸精都想不出來。”

        我心中偷樂,也跟着摘掉了膠帶,一時間眼睛看周圍的東西還有些朦胧,卻聽明叔突然不再抱怨於我,轉面驚聲說道“不對呀,楊小姐不是講那腳步聲是什麽聲動石結晶裏發>出的嗎?那那那那咱們身後的是什麽?”

        我的眼睛還看不太清楚,隻覺得四周有淡淡的白色熒光,使勁睜着眼向我們後邊看去,數米開外,似乎依稀看到有個黑齲齲的影子。


第二二四章 可以犧牲者
  
        明叔腿腳利索,“蹭”的一下竄到了我的身後“胡老弟,你你看見沒有?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好象就是它在一直跟着咱們,一定不懷好意。”

        我對明叔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跟着拔出槍來,對準了後邊那團黑色的影子,拼命搖了搖頭,想使自己的眼睛盡快從一片白蒙蒙中适應過來,不遠處那團黑影在我眼中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好象是一隻黑色的手,比胖子的腦袋還要大上兩号,我感到持槍的手開始發抖了,自從進入隧道以來,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六神無主,不知爲什麽,心裏始終很虛。

        這時shirley楊和胖子也分別扯下貼在眼睛上的膠帶,但是與我有個時差,我繼明叔之後,終於第二個看清了隧道後面的東西,白色隧道中不需光源,便可以看清附近的事物,但在這種暗淡的熒光環境中,眼中所看到的東西,也都略顯朦胧,隻見距離我們十餘步開外,是個隧道弧,坡度傾斜的比較明顯,隧道在這裏象是被什麽力量擰了一把,形成了一個“8”字形,就在“8”字形中間扭曲比較靠近頂上的部分,白色的牆壁上赫然呈現出一隻巨大的黑手。

        不過這隻手的形狀並不十分清晰,我沒敢冒然過去,隻站在原地摸出“狼眼”手電筒,用強光去照,電筒的光束落在黑手之上,原來那隻手並非是在隧道裏面,而是貼在外頭,與我們隔着一層隧道牆,白色隧道隻有一層很薄很晶瑩卻很堅固的外殼,至少頂端是這樣,在通壁潔白光潤的牆體上,那黑手的陰影顯得比較紮眼,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白的,惟獨那手掌齲黑一團,但那段隧道彎曲,看不到後邊是否還有其餘的東西。

        難道隧道中時有時無,忽快忽慢的腳步聲,就是那隻手發出來的嗎?不過人手不可能有如此巨大,那是手還是什麽野獸的腳掌?我記得從隧道一路經過的途中,會不時感到頭頂有涼風>灌下,可能隧道頂上每隔一段,便有缺口,上面的東西,可以随時進入隧道内部。再聯想到那地下蘑菇森林裏的大群“地觀音”,這祭壇附近肯定存在着某種猛獸,寸步不離的守護着禁地,注視着每一個進入隧道的人,石門浮雕上所指的閉目通過,是給祭師的指示,而被“無底鬼洞”所詛咒的人們,在這裏是沒人拿你當人看待的,隻不過是一群牛羊豬狗一樣的“蛇骨”犧牲品。

        明叔在後邊壓低嗓子悄聲問我怎麽辦?我對他說“還是別找不自在了,這東西就是跟着咱們,可能不往回跑它就不會有什麽特殊的舉動,我說的隻是可能。不信您老就過>去試試,過去練趟一十八路掃堂腿,看看它有沒有反應。”

        這時shirley楊摘掉眼上的膠帶後,逐漸恢複了視力,看見隧道轉彎處的外側,貼着隻一動不動的黑色大手,自然也覺得驚奇,我把情況簡單的對大夥一說,幸虧咱們判斷對了高低方向,否則一旦走了回頭路,怕是已經橫屍在隧道裏了,現在沒別的選擇,別管後邊有什麽,隻能接着向前走。

        於是衆人懷着忐忑的心情,轉身向前,盡頭的石壁已在近前,但剛一挪步,就聽整條隧道裏“嘭”的一聲巨響,如悶雷一般,我心中也随之一顫,急忙回頭去看,隻見後方的隧>道頂上,又多了一隻黑色大手,我們一停住,它便不再有動靜,但顯然在剛才我們前行的一瞬間,它也跟着邁了一步,隧道非常攏音,聲音格外震撼人心,“擊雷山”可能就是由此得名。

        現實中的存在, 卻硬要置之不理,這並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現在睜開了眼睛,反而覺得更爲恐慌,眼上貼着膠帶的時候,至少還能自己安慰自己那都是石頭裏的聲音,可現在明知道後邊實實在在的跟着個什麽東西,卻還要故意熟視無睹,實在是有些勉爲其難。

        胖子說,咱們現在有點象是南斯拉夫電影裏,被押送刑場就義的遊擊隊員,後>邊跟着納粹黨衛軍的軍官,是不是有這種感覺?

        我說胖子你這比喻很不恰當,你這不是咒咱們有去無回嗎?要說咱們是上江州法場的宋江戴宗還差不多,還能指望着黑道同夥,像什麽浪裏白條之流的來劫法場。

        這時衆人的心情都十分壓抑,雖然我和胖子嘴上裝做不太在乎,但我心裏明白,這條路怕真是有去無回了,事到臨頭,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看了看面前剛才摸了半天的石壁,隧道确實已經到了盡頭,四周牆上都是一隻隻睜眼的符号,這裏所有的結晶石,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起來。雖然天然造化的形成可以說是>鬼斧神工,千姿百態,但這裏的地形仍然是太特別了。

          一大塊麻花形狀的花白岩石,從地面突兀的冒出一米多高的一截,無法形容它是個什麽形狀,似方似圓,有些地方又象是些複雜的幾何圖形,石體徹底的扭曲了,而且不是往一個方向,有的部分順時針,有的部分又逆時針,所以摸起來像是麻花,外邊有些又黑又碎的腐爛木屑,可能在以前有個木制結構圍繞着這塊怪石,可以蹬着爬到上邊。  

         我攀住頂端向裏一看,這原來是個斜井的井口,深處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盡頭,井口裏面有台階,但都快磨損成一條斜坡了,以前不知有多少奴隸俘虜,>被當做祭品從這裏驅趕下去。  

         大夥一商量,走吧,裏面就是十八層地獄也得下去,這一劫無論如何是混不過去了,於是胖子把登山頭盔和身上剩餘的裝備緊了緊,又是由他打頭陣,我看他爬上去的姿勢就別扭,但沒等來得及提醒他,胖子就已經大頭朝下,斜着紮了下去。

         然後是明叔和Shirley楊和阿香,他們陸續跟着下去,白色隧道裏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心中立刻覺得空落落孤伶伶的,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趕緊再次怕上井口,在下去之前,我擡頭看了一眼隧道深處那黑色的手印,猛然間發現,不知在何時,兩手之間出現了一張臉>的陰影,鼻子和嘴的輪廓都能看出來,但這張臉隻有下半部分,唯獨沒有眼睛和額頭。  

        黑色的面孔在結晶石中竟然越來越清晰,好象它根本就不是在外邊,而是在隧道中的石頭裏,面孔的上部也在逐漸浮現,就在快看清它的眼睛之時,我過於緊張,腳下所踩的石坎又太滑,一下子沒有站穩,趴在斜坡上滑進底部。  

        井下的這條通道很寬敞,倒喇叭,口窄底大,象是一個極粗的地下天然晶洞,整體是圓弧形,斜度大約有四十五度,開始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突起的台階,下斜面上則有無數人工開鑿的簡易石槽,用來給下去的人蹬踩,又淺又滑,加之>磨損得過於厲害,大部分都快平了,一旦滑下去就等於坐了滑梯,不到盡頭,便很難停住,我頭上腳下趴在地面順勢下滑,洞裏的水晶石比鏡子面還光,四面八方全都是我自己的影子,加上下滑的速度很快,眼都快要花了。  

        我擔心如果下方有比較突出的石階,會把胸前的肋骨挫斷,趕緊翻了個身,将後背半空的背囊墊底下,遇到過於光滑的地方,便用登山鎬減速,滑落了也不知多深,水晶斜坡終於平緩下來,我剛從洞中滑出,便發現隻有阿香和Shirley楊站在洞口,胖子與明叔不見了。  

        Shirley楊聽到後邊的響聲,急忙轉過來>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下滑的慣性消除,我看到前邊數米遠處,地形轉折爲向下的直角,心裏一沉,胖子和明叔別再掉到懸崖下面去了?顧不上身上撞得酸疼,剛一起來,便先看Shirley楊的臉色,希望能從她的目光中,得到那兩個人安然無恙的消息,但Shirley楊面有憂色,對我搖了搖頭,她在胖子和明叔之後下來,由於慣性的作用,也險些掉到下面去,多虧手疾眼快,用登山鎬挂住了附近的一塊大雲母,才沒直接摔下去,然後又攔住了跟着下來的阿香,隻比我先到一分鍾而已。  
  
         我心中更是擔心,忙到地層的斷面處查看。隻見我>們身處之地,是一個大得驚人的水晶礦洞,高有數十米的穹廬上,不時滲下水滴,地下湖懸在頭頂,水晶石脈縱橫交錯,頭頂上全是一叢叢向下戟張的晶體,人在下邊一動,上面就有無數影子跟着亂晃,像是進入了倒懸的鏡子迷宮,我們是站在入口的一個平台上,腳下盡是白茫茫的雲氣,這些像白霧又像水蒸汽般的雲氣,是造山運動導緻結晶體異化而産生的石煙,比晶塵密度要低,無嗅無味,凝而不散,而且都保持着恒久的高度,将洞穴從中間一分爲二,截爲兩層,下邊如同是個白雲聚成的湖泊,由於看不見下面的情況,被石煙一遮,使得這洞窟顯得又扁又寬>,不過卻並不怎麽覺得壓抑。

        在這片雲海中浮出一座黃玉般的山體,入口處的平台,與玉山的頂端,有一條石莖淩空相聯,那是一個半化石半植物般的粗藤,被修成了一段通行用的天梁,我踩了踩還很堅固,足可以承接人體的重量,站在上面向下看,雲生足底,根本無法見到下面的地形,是深淵,是水潭?或者也如同頭頂,都是密集的結晶體?胖子和明叔這倆人,肯定是沒停住,掉到下面去了,我問阿香能不能看見下面,卻見阿香的眼睛由於被膠帶貼住,淚水都把眼睛泡腫了,看人都模糊,更別說看別的東西了,現在什麽也指望不上她了。

        我和Shirley楊向下喊了幾聲,沒有回應,不禁更是憂慮,我正尋思着從哪下去找人,卻忽聽雲層底下傳來胖子的喊聲“胡司令,快點放繩子下來接我,屁股都摔成他媽的八瓣了。”

        我一聽胖子這麽說,頓時放下心來,從聲音上可以判斷出,下面沒有多深,我們站在天梁上,離胖子頭頂距離不遠。我對胖子說“我上哪給你找繩子去?現找樹皮搓一條也不趕趟了,你能不能自己找地方爬上來?對了,明叔怎麽樣了,是不是也掉到下邊去了?”

        隻聽胖子在濃重的石煙下喊道“港農的登山頭盔掉了,一腦袋>撞到了下邊的水晶上,誰知道他是死是活,這地方就中間有層雲氣,下邊這鬼地方都是鏡子似的石頭,我一動膀子,四面八方都跟着晃,我現在連北都找不着了,一動就撞牆,更別說能找着地方爬出去了,我說你們趕緊的找繩子,明叔掉下來的時候都快把這地方砸塌了,說不定一會兒我們就得沉湖裏去喂王八了。”
我一聽明叔腦袋撞到了石頭上,而且下面還有崩塌的危險,知道情況不妙,但登山索都在途中丢失了,哪有繩索可用。

        Shirley楊突然想到可以用身上攜帶裝備的“承重帶”與“武裝帶”,每個人身上都有,可以拆開來>連在一起,而且足夠結實,於是趕緊動手,把承重帶垂了下去之後,先讓胖子把他和明叔的所有繩子帶子,反正是結實的都使上,跟我們的帶子連在一起,先把胖子的背包和步槍吊了上來,随後把明叔捆住吊了上來。

        明叔滿臉是血,我伸手一摸不太像血液。不由得立刻叫苦“糟了,明叔歸位了,腦漿子都流出來了。”阿香一聽她幹爹腦漿子都流出來了,鼻子一酸又哭了起來。

        Shirley楊說“別亂說,這就是血,血紅素開始産生變化了,他還有心跳,可能隻是撞暈過去了,還是先給他包紮上再說。”

        我邊給明叔包紮邊勸阿香說“別哭了,流這點血死不了人,最多落個腦震蕩輕微腦震蕩。”
胖子在底下等得焦躁“我說你們還管不管我了?要給明叔嚎喪也先把我弄上去啊,咱們一起哭多好?”

        我這時才想起來,胖子非比明叔這身子骨,想把他吊上來可不那麽容易,於是垂下承重帶“我可拉扯不動你,隻能起到協力的作用,你得發揮點主觀能動性。”

        胖子在下邊扯了扯繩子叫道“我雖然全身都是那什麽主觀能動性,但我也不是噴氣式飛機,不可能直接蹦上去。”

        我把承重帶扯向石莖天梁邊>上的石壁上,胖子有了方向的指引,忽高忽低的在底下摸爬,從水晶迷宮裏轉了出來,扒住石壁上凹陷突起的位置,加上我和Shirley楊在上邊用力拽他,總算爬了上來,剛才那下摔得不輕,雖是帶着護膝護肘,尾巴骨也疼得厲害,半天也緩不過來。

        明叔那邊的血也止住了,我摸了摸他的脈搏還算平穩,但不盡快到祭壇裏去解除身上的詛咒,恐怕他會第一個歸位,所謂同命相聯,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於是衆人稍微喘了口氣,由胖子背上明叔,踩着懸在雲上的大梁走上了淡黃色的石峰,這裏地形是個很工整的半圓形,頂上一線旗雲飄搖不>定,給人以一種山在虛無缥渺間的神秘感覺,頭頂的晶脈中,不時有鬼火般的亮光閃爍,忽生忽滅,多達數百,望之燦若星海。

        淡黃色的珠形山上,顔色略深的地方,隐隐似是一副蒼老的五觀,但不可能是人爲修的,在近處也看不出石峰是什麽地質結構,像玉又像化石,偶爾還能聽到深處流水潀然的清脆響聲,尋龍訣中形容祖龍頂下有“龍丹”一說,看來並非虛言,這座地下的奇峰,可能就是風水術土眼中的那枚生氣凝聚的“龍丹”。

        我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的情形,白色隧道中的那個東西,顯然是停在了盡頭,沒有跟着進來,但>來路算是徹底斷了,但眼下顧不得再去想回去的時候怎麽對付它了,而且最後在隧道中所見的那一幕,我沒有對衆人說,免得進一步增加他們的壓力。

        天梁的盡頭直達山腹,内部空間不大,地上有兩個水池,壁上都刻着猙獰的惡鬼,在兩側,分列着數十尊蒼勁古舊的白色石人像,比常人身材略高,每人都棒着一隻大海碗一樣的石盎,我記得人皮壁畫描繪的儀式中,剜出人的眼球,就裝在這樣的器具裏,於是往那石盎裏看了看,卻什麽也沒有。

        看見了地方,胖子便把明叔放在地上休息,明叔這時候醒了過來,但似乎有點神智不清>,糊裏糊塗的,問什麽也不說就會搖頭,連他自己的幹女兒也不認識了。

        祭壇中還有幾處略小的洞窟,宗教神秘色彩極爲濃重,我把獻王的人頭,也就是那顆“鳳凰膽”掏了出來,問Shirley楊有沒有找到怎麽使用的辦法,夜長夢多,最好盡早了結掉這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Shirley楊正在凝視一個地方,那裏四周都是古怪離奇的雕刻,地面上有個人形的凹槽,是張開四肢的樣子,似乎是個行刑的地方,年深日久殺人太多,被積血所浸,石槽裏已經由淡黃變爲了暗紅色,看看都覺得殘忍。

        我連問兩遍Shirley楊才回過神來,她臉色很不好,深吸了好幾口氣也沒說出話來,指着那些石闆,示意讓我自己看看。

        我雖然對於這些古老的神秘儀式不太熟悉,但這裏的壁刻很直觀,竟連我也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隻看了幾眼,也覺得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我指着那黑紅色的人形石槽問Shirley楊“想舉行儀式,至少需要殺死一個活人作爲犧牲品,沒有這個犧牲者,咱們誰都不可能活着離開,可誰又是可以随随便便犧牲掉的呢?難道要咱們抽生死簽嗎?”


第二二五章 倒計時
  
         我和Shirley楊在“人形行刑坑”邊觀看四周記載的儀式場景,越看越是觸目驚心,那些古老的雕刻圖案,雖然構圖簡單,但帶給人心理上的沖擊,卻絲毫不亞於親眼看到,有活生生的人在面前生剮活剝,壁畫中的一筆一劃都似是鮮血淋漓。  

         但比殺人儀式壁畫更爲殘酷無情的,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現實,鐵一般的規則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想要舉行鬼洞儀式,就至少需要一個人作爲犧牲者,沒有犧牲者的靈魂,就象是沒有空氣,蠟燭不能燃燒。  

         壁畫中線條簡單樸拙的人形,可以清楚的區>別出“祭品”與“祭師”,整個祭祀“蛇骨”的過程,都由兩名祭師完成,他們身着異服,頭戴面罩,先将一個奴隸固定在牆壁上,用利器從頭頂開始剝下奴隸的皮,趁着奴隸還沒徹底死亡的時候,再将他放置於地面那個行刑的石槽中殺死,随後一名“祭師”抱着已死的祭品,進入到祭壇有兩個水池的地方,那裏才是祭祀蛇骨的最主要場所,不論要進行何種方式的儀式,都要将死者與“鳳凰膽”同時沉入分別對應的兩個水池裏,這似乎是爲了維持某種力量的平衡。  

         殺人儀式的場面太過殘酷,我看了兩遍,就覺得全身不适,似乎在鼻子裏聞到濃重的血腥惡臭,心裏感到又惡心又恐怖,我問Shirley楊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途徑了嗎?如果說爲了活命,同夥間自相殘殺,不管從道義上來講,還是從良心上來考慮,都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同夥同夥,說白了就是一起吃飯的兄弟搭檔,都在一口鍋裏盛飯吃,誰能對誰下得去黑手?把槍口對準自己的戰友,那即使僥幸活下來,也必将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能擺脫鬼洞的詛咒,卻永遠也擺脫不掉對自己良心的詛咒。  

         Shirley楊顯然也産生了極重的心理負擔,我安慰她說“目前還不算死局,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一定能有辦法的。”我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其實心裏完全沒底,隻是暫時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問題,能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舉行剝皮殺人儀式的石槽和牆壁,都令人不忍多觀,我們回到了有兩個水池的大廳,隻見阿香正坐在明叔身邊按着斷手輕輕抽泣,明叔雙目無神,垂着頭倚牆而坐,而胖子則蹲在地上,正在觀看一個古怪的水晶缽,他見我和Shirley楊回來,便招呼我們過去一起看。  

         這透明的水晶缽我進來的時候已經見到了,但並沒有引起我的注意,此刻見似有古怪,到跟前一看,奇道“這有些象是個計時之類的器物。”  

          水晶缽的缽體像是個小号水缸,上面與玉山的山體相連,不過渾然一體,看不出接口在哪裏,不知從何時起,一縷細細的暗青色水晶沙從上面漏下,缽底已經積了滿滿一層,我順着流出“水晶沙”的地方向上看,與山體的接口處,有一個黑色的惡鬼壁畫,面目模糊不可辨認,但我卻覺得十分象是隧道中的“大黑天擊雷山”,這隻正在不停注入流沙的水晶缽,是一個古老的計時器嗎?它莫名其妙的擺在這裏又有什麽作用?我心裏産生了一種不太好的念頭,但如那黑影般模糊朦胧,雖然腦子裏很亂,但仍然感覺到這個計算時間的東西,並非善物。  

         胖子對我們說“從一進來,我就>發現這東西就開始流進水晶砂了,以我的古物鑒賞和審美情趣來看,此物倒有幾分奇技淫巧,且能在潘家園要個好價錢,不如咱們搬回去當做一件紀念品收藏收藏。”  

         我心中疑惑正深,便對胖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置可否,Shirley楊這時突然開口說道“可能咱們進入祭壇後,無意中觸到了什麽機關,這水晶缽就開始倒計時了,如果在流砂注滿前咱們還沒有完成儀式,那麽”說着把目光投向那一團黑影般的惡鬼壁畫。  

         我頓時醒悟,是了,這地下祭壇是惡羅海人的聖域核心,自是不能随便進出,如果到了某一時間還遲>遲不舉行儀式,那隧道中的“大黑天擊雷山”介時就會被從白色隧道中放入祭壇,我們還不知道,那黑影般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它似乎是某種存在於水晶石中的邪惡物質,是祭壇的“監視者”,那麽我們究竟還剩下多少時間?  

         以流沙注入的速度,及水晶巨缽的大小來判斷,我們剩下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半到三個小時,必須在這個時間以内,完成那殘忍的剝皮“殺人儀式”。  

         面對這不斷流逝的死亡倒計時,我們的心跳都開始加快了,似乎那流出的不是“水晶砂”,而是靈魂在不斷湧出軀殼,Shirley楊說時間還富裕,但留在玉山内的祭壇>裏,盯着這流沙看,隻能陡然增添心中的壓力,咱們先退到外邊的石莖天梁上,商量商量怎麽應付這件事。

         我和胖子也都有此意,於是帶着阿香與明叔,衆人暫時離開了那座邪惡的祭壇山洞,坐在天梁附近的石人像下,各想着自己的心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還是我先開口,一路上不斷接觸有關“鬼洞”“蛇骨”“虛數空間”以及從未聽聞的各種宗教傳說,使我對“無底鬼洞”逐漸有一個粗略的概念,我把我的概念對Shirley楊講了一遍。  

         精絕的鬼洞族,管埋有蛇骨的無底洞叫做“鬼洞”,而“惡羅海人”中並沒>有這個稱呼,它們直接稱其爲“蛇骨”,那是一些來自虛數空間的屍骸,絕不應該存在於我們的現世之中,深淵般的洞穴,是那屍骸腦中的記憶,“惡羅海人”認爲世界是一個生死住複的輪回循環,這個世界毀滅之後,會有另一個世界誕生,循環連綿不斷,所有的世界都是一體的,而“蛇骨”也将在那個世界中複活,它們通過不斷的犧牲生命供奉它,是期望惡羅海人也能在另一個世界中得以存留。  

         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鬼洞的傳說,會發現這些傳說與中國古老的風水秘術,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風水之根本並非“龍砂穴水向”,歸根結底是對“天人>合一”的追求,什麽是“天人合一”呢?“天”表示天地世界,“人”表示人類包括各種生靈生命,在“天人合一”的理念中,它們都並非獨立存在的,而是一體的,是一個整體,按Shirley楊的話所說就是如同後世的“宇宙全息論”。  

         “天人合一”的理論中,提出陰陽二氣,雖然分爲兩極,但既然是一體的,便也有一個融合的點,這個區域就是祖龍地脈的“龍丹”,深埋昆侖山地下的“龍丹”,是生氣之總聚之所,擡頭就可以看到頭頂的晶脈,有的全變黑了,有的又光芒晶瑩,一條龍脈的壽命到了,另一條新的龍脈又開始出現,這是所>謂的生死剝換,全世界,恐怕隻有喀拉米爾的龍頂下有這種罕見的地質現象,這裏是“陰”與“陽”的交融混合之所,所以惡羅海人才會把祭壇修在這铉弧交叉的緊要位置,古人雖然原始愚昧,但也許他們對自然萬物的認識,遠比現代人更爲深刻。  

         鬼洞的詛咒,不論是通過眼睛感染的病毒,還是來自邪神的怨念,想消除它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将一具被詛咒的祭品屍體,與“鳳凰膽”按相反的位置,投入龍丹内的兩個水池中,切斷其中的聯接,祭壇裏的壁畫中有記載,這條通道不止一次的被關閉過,關閉了通道,鬼洞與影子惡羅海城,包括我們身上的印記雖然不會消失,但它們都變成了現實中的東西,也就沒有危害了,直到再舉行新的祭祀儀式,不過這祭壇卻不能進行毀壞,否則會對山川格局産生莫大的影響,那會造成什麽結果是難以估計的。  

         我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和Shirley楊商量了一個小時,想到了不少的可能性,但最終的結果,還是和先前的結論並無二緻,沒有一個犧牲者,全部的人都得死在祭壇裏。  

         胖子在旁聽了半天,也插不上嘴,雖然沒徹底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但至少明白了個大概,便說道“犧牲者還不簡單嗎?這不是現成的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說着就看了看明叔,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潛在的台詞不用說我也能明白要死人的話,沒人比老港農更合适了,反正是他自找的,說了八百六十遍不讓他跟着咱們,偏要跟來,而且現在腦袋也撞傻了,加上他歲數比咱們老很多,鬼洞的詛咒是誰歲數大誰先死,所以說他現在跟死人也沒多大區別,咱們就不用發揚革命人道主義精神了,按老胡的話說,那叫爲救世人而舍身入地獄,成正果了,可喜可賀。  

         阿香一聽這話,吓得臉都白了,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緊緊抱住Shirley楊哀求道“楊姐姐求求你們別殺我幹爹,這個世界上隻有幹爹>管我,我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Shirley楊勸她不要擔心,然後對我說“這件事不能做,你知道我是信教的,我甯可自己死了,也不能做違反人道的事,雖然明叔很可能活不過明天這個時候,但咱們如果動手殺了他,又如何能面對自已的良心,主教導我們說”  

         我對Shirley楊說“你那位主盡說些個不疼不癢的廢話,我不願意聽他的話,但你說的很對,我們迫於生活,是做了一些在道德上說不過去的事,別的不說,單是摸金校尉的行規,你數吧,能犯的咱們都犯了,可以說道德這層窗戶紙,早已捅破了,不過捅進去一>個手指頭,跟整個人都從窗戶裏鑽進去,還是有區別的,這種心黑手狠的事我還是做不出來,下不去手。”  

         Shirley楊見我如此說,這才放心,說道“如果非死一個人不可,我”  

         我知道Shirley楊始終都覺得在去沙漠鬼洞的事件中,連累了許多人,心中有所愧疚,她是個很任性的人,這時候怕是打算死在祭壇裏,以便讓我們能活下去,於是不等她說完,便趕緊打斷了她的話,大夥都看着我,以爲我想出了什麽主意,我心亂如麻,看着明叔無神的表情,心中不免浮現出一絲殺機,但理智的一面又在強行克制自己這種念頭,>各種矛盾的念頭,錯綜複雜的糾纏在一起,腦子裏都開了鍋,感覺頭疼得像要裂開了,再看看手表,催命的死亡時間線在不斷縮短,看到胖子正把“鳳凰膽”一扔一扔的接在手中玩,便搶了過來“小心掉到天梁下頭去,下邊水深,這珠子如果沒了,咱們可就真的誰也活不成了,這是玩具嗎這個?”  

         胖子不滿的說“你們今天怎麽突然變得心軟起來?其實我看明叔現在活着也是活受罪,癡傻呆蔫的,我看着就心裏不落忍,咱今天趁這機會,趕緊把他發送了,早成正果才是,阿香妹子你不要舍不得你幹爹了,你不讓他死是拖你幹爹的後腿耽誤了他啊,過>這村沒這店了,要是明天死就不算是爲救世人而死,那就成不得正果,還說不定下輩子托生個什麽呢,而且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各位別忘了,明叔已經腦震蕩,傻了,就是什麽也不知道了,與其”  

         阿香被胖子的理論,說得無言以對,正要接着哭泣,卻忽聽一直默坐在那裏沒反應的明叔輕輕呻吟了一聲“唉呦真疼啊,我這條老命還活着嗎?”  

         阿香看明叔的意識恢複了,驚喜交加,明叔顯得十分虛弱,目光散亂,說剛才掉下雲層底部的水晶石上,把登山頭盔挂掉了,一頭撞在什麽硬東西上,就此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又問>這是什麽地方?  

         阿香把剛才的情況對他一說,明叔撫摸着阿香的頭頂,長歎一聲“唉,這苦命的孩子,胡老弟呢?我我有話要對他說。”  

          我看明叔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知道他的性命隻在頃刻之間,難道是找我交代什麽事嗎?於是半蹲在明叔身前,對他說“有什麽話您盡管說。”

         明叔請求Shirley楊和胖子先回避一下,他們知道明叔大概想說阿香婚姻的事,二人隻好向後退開幾步,明叔老淚縱橫地對我說“其實自打聽到這擊雷山的名字,我就已經有思想準備了,這次似乎撞傷了内髒,這是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既然不死一個人,就誰也不能活着離開那也就認命了,不過阿香這孩子,我放心不下啊,你一定要答應我,以後照顧好她。”說着吃力的抓起阿香的手,想把她的手讓我握住。  

         我見明叔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鳥之将亡,其鳴也哀,心中突然感到一陣酸楚,於是握住阿香的手,嘴中答應着“這些事您盡管放心,我雖然不一定娶她,但我會象對待我親妹子一樣永遠照顧她,我吃幹的,就決不給她喝稀的。”  

         明叔的目光中露出欣慰的神色,想握住我的另一隻手,生離死別之際,我心中也頗爲感動,剛想伸過另一隻手去和他握在一起,神情恍惚中見到明叔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光芒,我猛然想到另一隻手裏正拿着“鳳凰膽”,腦中如同滑了一道閃電“CAO你MA,這戲演的夠真,但想蒙胡爺還差點火候!”  

         不過我畢竟還是反應稍稍慢了半拍,就這麽不到一秒鍾的時間,明叔一把奪過“鳳凰膽”,身子一翻從地上滾開,我還有一隻手和阿香握在一起,我趕緊甩掉她的手,想撲到明叔的雙腿把他拽住,但這裏距天梁邊緣不遠,下邊是鏡子迷宮般的水晶石,而且有些地方還有水,那枚事關全部人生死的“鳳凰膽”很可能在纏鬥中掉落下去,我投鼠忌器,也不敢發力,竟沒撲住他。  

         明叔就象是隻老猴子,從地上彈起身子,踩着石人像身前的石盎,蹭蹭兩下就爬上了石人的頭頂,舉起“鳳凰膽”說“誰敢動我就把珠子扔下去,大不了同歸於盡,胡仔肥仔,你們兩個衰命仔,自作聰明想讓我雷顯明替你們送命,簡直是在做夢,我什麽場面沒見過,還不是每次都活到最後,誰他媽的也別想殺我。”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死簽

         石莖天梁是用一整株古老的化石樹改造而成,長有三十餘米,寬約五米,工整堅固,下邊沒入白雲之中,它一端連接着“白色隧道”前的平台,另一端直達玉山祭壇山腹中的洞口,天梁上立着許多古老的白色石人,與“獻王墓”中的天乩圖何其相似。

         明叔就騎在了一尊石人的肩頭,舉着“鳳凰膽”的手擡起來,探出天梁之外,我和胖子不敢輕舉妄動,就算是沒人動他,明叔也有個老毛病,一緊張手就開始哆嗦,什麽東西也拿不穩,萬一落入下邊的鏡子迷宮中,那就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找回來的,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這一來明叔就如同捏着個極不穩>定的炸彈,而且一旦出現狀況,五個人難免玉石俱焚。

         明叔頭上裹着繃帶,瞪着眼咬着牙,興奮憤怒憎恨等等情緒使他整個人都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這是最危險的時候,也許再給他增加一點壓力,他頭腦中的那根保險絲就會被燒斷,完全處於精神崩潰的懸崖邊緣。

         明叔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威脅衆人都向後退,誰敢不聽,就把“鳳凰膽”遠遠地抛到下邊去,我萬般無奈,隻好退開幾步,心中罵遍了明叔的祖宗八輩,這老港農心機果然夠深,滑落到下邊的水晶層中,腦袋雖然撞破了,流了不少血,但都是皮外傷,隻是一時暈了過去,他至少在我們>討論“殺人儀式”的時候,便已清醒如初,不過一聽形勢不對,竟然裝做撞壞了腦子,然後在得知這枚“鳳凰膽”的重要性後,便使詐奪取,我們當時心情十分複雜,缺少防備,竟然就着了港農的道。

         無論如何,先得把明叔穩住,於是在背後對胖子和Shirley楊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一旦出手,就務求必中,不能冒任何可能使“鳳凰膽”有所閃失的風險,然後對騎在石人上的明叔說“您老人家又何必這麽做?咱們都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走不了我,也飛不了你。我可從來沒打算要犧牲掉什麽人,胖子剛才那麽說,也隻是建立於您老變>成植物人的前提下,您既然身體沒大礙,我勸你還是趁早別折騰了,趕緊下來咱們再商量別的辦法。”

         明叔一陣冷笑,由於過度激動,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罵道“啊呸!你們這班衰仔自作聰明,事到如今還想騙你阿叔我,想我小諸葛雷顯明,十三歲就斬雞頭燒黃紙,十四歲就出海闖南洋,十五歲就親手宰過活人,路上見過攔路虎,水中遇過吃人魚,槍林箭雨大風大浪裏闖蕩了半輩子,豈能被你們騙下去害了性命。”

         我對明叔說“您這話可就說反了,什麽叫我們自作聰明?當初要不是你自己多疑,不肯相信我的勸告,說什麽死了也不能分開走,>便不會落到眼前這般窘迫境地,要不怎麽說忠言逆耳呢。可惜還連累上了阿香,你說她招誰惹誰了?現在争論這些事已經沒用了,咱們必須同舟共濟,否則人人都将死無葬身之所。”

         胖子怒氣沖天,擺出撸胳膊挽袖子瞪眼宰活人的架式來“老胡你跟他廢他媽什麽話,他既然想要挾咱們,就說明他舍不得這條老命,我就不信老丫挺的敢把珠子扔下去,咱倆現在就過去給他來一大卸八塊,該祭的祭該扔的扔。”

         胖子這麽一吓唬,明叔還就真害怕了,因爲這些天以來,明叔已經很清楚胖子的爲人了,屬於軟硬不吃那路,這種人最不好對付,犯了脾氣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就拿胖子自己的話講,高興起來天上七仙女的屁股也敢捏上一把。明叔這一緊張手就有點哆嗦,趕緊說“別別別過來,有話好商量,也別以爲我不敢,肥仔你要是敢逼我,我就做一個給你看看,大家一起死在這裏也不錯。“

         我知道明叔雖然懼怕胖子,但狗急了跳牆,人急了做事就沒有底線,明叔當然不想死,即使注定活不過明天,眼下多活一刻那也是好的,這不能怪他自私卑鄙,人不爲已天誅地滅,就連蝼蟻也尚且偷生,敢於爲了多數人犧牲掉自己,那樣的人是英雄,但都是血肉之軀的肉身凡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沒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的,就連那百分之一裏邊,也有不少人是由於迫不得已才當的英雄,誰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爲自己死,更何況是那種殘忍的死法。

         另外還有一點,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其中有些變化甚至無法解釋,比如一個人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無藥可救,時日無多,那他心裏邊的難受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不過假如在這時他突然得知全世界的人,都患上了和他相同的症狀,那他一定會多幾分心理安慰,孤獨無助的失落感也不會那麽強了,這叫天踏下來大夥一塊頂着。

         隻聽明叔接着說“咱們都中了鬼咒,但我知道還有活路,隻是必須要弄死一個人才行,我>看你們你們把阿香殺死好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她這麽多年,該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這時我已揣摩出了明叔的底線,明叔心裏比誰都清楚,這裏總共就五個人,如果殺死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他也就別想活着離開了,想從這地底空間走回咯拉米爾,憑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而且明叔他決不甘心死在這,在這種情況下,隻有犧牲他的幹女兒阿香,再退一步,如果我們不答應這個條件,那麽明叔要死的話就拉上所有的人來墊背。

         自從祭壇中出來之後,便沒有回去看過那計時的水晶砂,不過料來那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我既然猜測出了明叔的底線,便有了辦法,知道港農還不想把事做絕,既然這樣,就有變通的餘地。雖然沒機會搶回“雮塵珠”,但可以賭一賭運氣,於是對明叔說“虎毒不食子,你若是殺了阿香而活命,與禽獸又有什麽區別,你雖然舍得,我們卻不會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不如這樣,你我還有胖子三個男人,抽上一回生死簽。聽天由命好了。“

         明叔見這已經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了,但是這三分之一的死亡概率還是實在太大,咬牙切齒地說“我運氣一向不壞,最是命大,可以跟你們搏一搏。但要抽生死簽就五個人全抽,誰也別想坐享其成,否則大>家一起死。”

         明叔不等我們答應,便已跟着開出條件。各人都必須發個毒誓,生死由命,誰抽到了死簽那是他的命運不濟,不可反悔,還要我們給他一隻手槍,以免到時候有人反悔要殺他。

         我看了一眼Shirley楊,她對我點了點頭,我心想這手槍可以給他,因爲他不敢随便開槍。否則後果他也很清楚,於是将Shirley楊的MI911隻留下一發子彈,打算過去給他,並想借機将他從石人上揪下來。但明叔不讓我靠近半步,讓我把手槍交給阿香,轉遞過去給他。

         明叔一接到槍,便一手舉着“鳳凰膽”,催促我們快發毒誓,時間不多>了,萬一有人抽到了“死簽”,來不及舉行儀式,便一切都成空了。

         我心想,不就發個誓嗎,這誓咒有“活套”“死套”之說,“活套”就說什麽天打雷劈,或者八輩子趕不上一回的死法,或者玩點口彩,說得雖然慷慨激昂信誓旦旦,但其實内容模糊不清,語意不詳,都是些白開水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死套”則是實打實的發毒誓,甚至涉及到全家全族,就算不信發誓賭咒這些事的人,也不敢随便說出口。

         我卻並不在乎,但沒拜過把子,也沒發過什麽誓起過什麽盟,對那些說辭不太了解,於是舉起一隻手說,準備着,時刻準備着明叔叫道“不行不行,你這是蒙混過關,我先說,你們都按我的話自己說一遍。”随即帶頭發了個“死套”的毒咒,我們無奈之餘,隻好也含含糊糊的跟着說了一遍。

         至於抽生死簽的道具,隻有因地制宜,找出一個小型密封袋,再取剛才從MI911裏卸下的五粒子彈,将其中一粒的彈頭用紅色記号筆劃了個标記,代表“死簽”,輪流伸手進密封袋裏摸,誰摸出來“死簽”,就代替其餘的四人死在這裏,不可有半句怨言。

         明叔仍然覺得不妥,又要求大夥都必須用戴着手套的那隻手去摸,我心中暗罵老港農奸滑,然後也提出一個要求,必須讓阿香和Sh>irley楊先抽簽,這一點絕不妥協,一共隻有五隻簽,越是先抽取,抽到“死簽”的可能性就越小,但這也和運氣有關,每抽出一隻沒有記号的子彈,死亡的概率就會分別添加到剩餘的子彈上,這有些像是利用分裝式彈藥的左輪手槍,隻裝一發子彈輪流對着腦袋開槍的俄羅斯輪盤,區別是參與的人數不一樣而已。

         明叔咬了咬牙,答應了這個要求,畢竟有可能先抽簽的人,提前撞到槍口上了,時間一分一秒的不停流逝,不能再有所耽擱了,這種生死攸關的局勢下,沒辦法做弊,我隻好硬着頭皮跟明叔進行一場死亡的豪賭,看看究竟是“摸金校尉”的命硬>,還是他“背屍翻窨子”的造化大,於是Shirley楊讓阿香先抽簽,阿香自從聽到明叔說可以殺了她,便始終處於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在Shirley楊的幫助下,機械的把手探進密封袋,摸出了一枚子彈,看也沒有看就扔在地上,那是一發沒有記号的子彈。

         明叔在石人上也看得清楚,使勁咽了口幹唾沫,死亡的機率增加到了四分之一,在幾乎快要凝固了的氣氛下,Shirley楊很從容的從密封袋裏摸出了第二發子彈,她似乎早就已經有了精神準備,生死置之度外,她将握住子彈的手緩緩張開,手套上托着一枚沒有記号的子彈,Shirl>ey楊輕歎了一口氣,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接過密封袋,跟胖子對望了一眼,就剩下三個人了,可以犧牲的人,必将從咱們中間産生,如果明叔抽到死簽,那說不得了,殺了他也屬於名正言順,如果我和胖子抽到,我就先把鳳凰膽騙到手再說,然後見機行事,想到這我問明叔你要不要先抽?明叔權衡了半天,自問沒有膽子動手摸這三分之一,但不抽的話,如果下一個人再抽不中“死簽”,死亡的可能性就增加到了百分之五十,過了半天才沖我們搖了搖頭,讓我和胖子先抽。

         胖子罵了一句,揮手進去取出一粒子彈,他是捏出來的,一看彈頭>就愣了“他媽的,出門沒看黃曆,逛廟忘了燒高香,怎麽就讓胖爺我給趕上了。”

         明叔見胖子抽到了死簽,並沒有得意忘形,突然面露殺機,舉槍對準胖子罵道“死肥仔,你比胡八一還要可惡,你去死吧。”扣下了扳機。

         胖子並沒持槍在手,剛剛抽到死簽,以爲當真要死,不免心中慌亂,天梁上地形狹窄,而且並沒有想到明叔會突然開槍,因爲要死人也得等到在祭壇裏才能死,在這死又有什麽作用,可明叔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竟然不管不顧在這就要動手,胖子隻好手忙腳亂的竄到石人後邊,這才發觀明叔手中的槍沒響。

         明叔見手槍不能擊發,立刻一愣,随即破口大罵胡八一你個短命衰仔又使奸計,竟把子彈底火偷卸了,好啊,大夥一起死了算了。擡手就把“鳳凰膽”抛出,直墜入天梁下的雲湖之中。

         我雖然提前做了手腳,但卻完全沒料到明叔會在這時候開槍,此刻見失了先機,便想沖過去阻止他,但畢竟離了六七步的距離,我把明叔從石人上楸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天梁之上亂做一團,混亂中我看到Shirley楊沖到天梁邊上,準備跟着跳下去找到“鳳凰膽”,但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好,時間沒有了。”說話的同時,頭頂晶脈的光芒突然迅速暗淡了下來,黑暗開始籠罩>在四周。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祭品

        “鳳凰膽”被明叔随手扔進了天梁下的雲湖之中,我氣急敗壞地将他從石人像上拽了下來,舉起拳頭想打,但還沒等動手,便聽到Shirley楊叫道“不好,時間沒有了。”說完擡頭注視着頭頂的晶脈,坐在地上的阿香與剛剛爲了躲槍避在另一尊石人後的胖子,包括被我壓在下邊的明叔,也都擡起頭來,看着上面。

        這時洞中的光線産生了變化,原本由上邊礦石中發出的熒光,這時也突然轉暗,四周跟着黑了下來,雖然並未黑得不可見物,但近在咫尺的人影已經顯得朦胧模糊了,我見他們的舉動,知道頭上一定發生了什麽,於是按住明叔,擡眼>觀看,從冰壁般的晶脈中,延伸出無數四散擴張的水晶,都是以扭曲的角度向下戟生,一叢叢的有如鋒利冰錐,在這些離奇怪異的晶體中,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在深處飄忽蠕動,發出陣陣悶雷般的動靜,在晶壁上反複回蕩,散發出不祥的聲音,黑影的出現,把絕大多數冷淡的熒光都稀釋掉了,洞中環境變得越來越暗。

        黑雲壓城一般的情景,使這本就顯得十分扁窄的祭壇空間,變得更加壓抑,聽着上邊隆隆之聲,在白色隧道中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再次出現在心中,我不禁奇道“那他媽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我原本是自言自語,沒想到被我按>住的明叔突然接口道“胡老弟,這是是被封在石頭裏的邪靈啊,它要從石頭裏出來了,這次怕是真的完了,咱們都活不了。”

        我這才想起明叔的事,聽他竟然還有臉跟我說話,頓時心頭火起,心想這老港農都他媽奸到家了。本來我正和Shirley楊胖子商量祭壇的事情,雖然形勢逼人,但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想辦法,殺人的儀式雖然非常神秘古老,但歸根結底,無非是在這弦與弧的交叉點,改變陰與陽之間的平衡,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在剩下的一個多小時裏,也許還有機會找出其中的秘密,並非注定就是有死無生的局面。這次進藏,不論面臨>什麽樣的困境,我始終都沒有放棄努力,因爲張赢川的機數所指,遇水方能得中道,此次西行往必有事,必可利涉大川,一次次的嚴正神術所指,我對此沒有半點懷疑。但在這儀式中如何才能“遇水而得中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水中又會有什麽生路呢?一時參悟不透。

        可我已經沒機會去領悟其中的真義了,就因爲這港農竟然自作聰明,爲了保住老命,竟然使詐搶了“鳳凰膽”要挾衆人,把我們本就不多的寶貴時間都給浪費光了,實在是太他媽可惡了,還留着他做什麽,於是舉起拳頭就要揍他。

        明叔見我說動手就動手,頓時驚得體如篩糠,我對待敵人,尤其是内鬼一貫都是冬天般殘酷,絲毫不爲所動,但我的拳頭還沒等落下,明叔的表情卻突然變了,滿臉的茫然,看着我說“哎我這是在哪?胡老弟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我有個老毛病,有時候會人格分裂,便是剛剛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都半點不記得,剛才是不是有失態的地方?”

        我冷哼一聲,停下手來不再打他,心中也不免有些佩服明叔,老油條見機很快,裝傻充愣的本事比我和胖子可要強得多,不去演電影真是可惜了,我不可能真宰了他,一頓胖揍也於事無補,而且這時候也沒空再理會他了,我又擡頭看了看上邊的情況,黑色的人影在水晶中愈發清晰,那個影子在微微抖動,空氣中傳出的悶雷聲也更爲刺耳,果真象是某種被困在石頭中的惡魔,似乎正在掙紮着從裏面爬将出來。

        我當下不在理會明叔裝瘋賣傻,招呼胖子過來“交給你了,不過教育教育就得了,別搞出人命來還有,他要是再接近鳳凰膽半步,不用說話,直接開槍幹掉他。”

        胖子咬牙瞪眼的一屁股坐到明叔身上,将他壓在身下,一邊用手指戳明叔的肋骨一邊罵道“曆史的經驗,以往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們,誰他媽的敢自絕於人民,誰他媽就是死路一條。”罵一句就在他肋條上刮一下。

        我聽到明叔由於又疼又癢而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還免不了要添亂,於是不再管胖子怎麽挽救明叔的錯誤立場,趕緊跑到Shirley楊跟前說“咱們雖然不知道那大黑天擊雷山究竟是什麽,但上面那東西一旦真的從晶石中脫離出來,就絕不是以咱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應付的,不過看上邊的動靜,咱們可能還有最後的一丁點時間,我先下去把鳳凰膽找回來再說。”

        我話雖如此說,但這茫茫雲海般的石煙下是什麽樣的,隻聽胖子說過,不過可以得知,下邊的地形之複雜難以想象,都是鏡子般的多棱結晶體,根本無法分辨前後左右,一枚龍眼般的珠子掉下去,結果可想而知,絕不是片刻之間就能找回來的,甚至就連還能否再找到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但不去找的話就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Shirley楊剛剛看到頭頂晶脈産生了異變,立刻奔回玉山的山腹中,看了看水晶沙的情況,然後跑回天梁将坐在地上哭的阿香扶了起來,聽了我說的話後,便立刻攔住我說道“來不及的,時間已經到盡頭了,太晚了,水晶缽已經被細沙注滿,而且找回來了又怎麽樣?當真要殺掉明叔嗎?”

        我現在隻想盡快找回“鳳凰膽”,不顧Shirley楊的勸阻,執意要從天梁上跳下去,但突然在我眼中出觀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忙對Shirley楊說“快看下邊的石煙,好象有變化了。”

        朦胧恍惚的熒光下,那些僅次於晶塵的白色煙霧,正在一點點的降低高度,好象是頭頂的黑色人影變大一分,這些石煙就變薄一層。我們沒注意到這個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現在的雲湖厚度,已經比先前低了半米,並且還在不斷減少,變得逐漸稀薄。

        就在這厚度逐漸降低的雲霧中,半個幽黑的圓形物體浮現在其中,那正是剛剛“鳳凰膽”掉落下去的位置,而且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事關大局的“鳳凰膽”,這有點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難道當真就有這麽巧?剛好明叔扔下去的地方,有塊水晶石,而“鳳凰膽”竟然就落在上面沒有滾到深處?我不敢相信我們有這麽好的運氣,可事實又擺在面前,不由得人不信。

        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是在做夢,Shirley楊也看了個一清二楚。不過這時雲層繼續下降了極薄的一層,我們看到雲下的東西,不禁心中一陣狂跳,隻見一隻幹枯發黑的手臂,正一動不動地托舉着那枚“鳳凰膽”,從雲中露出的半截手臂,已經徹底失去了水份,就剩下幹癟的皮包裹着骨頭架子,皮膚呈現黑紫色。

        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攜行袋裏摸黑驢蹄子,這才想起那些東西早在路上遺失沒了,不過随即看到雲霧下所顯露出的觸目驚心之物越來越多,有些地方露出個人頭,有的地方冒出條胳膊大腿,無一例外都是赤身裸體,幹枯黑紫,密密麻麻的數不出究竟有多少。白茫茫的石煙越往下越濃,變薄地速度開始變得慢了下來,我和Shirley楊看到這裏,心中已然明白了,這些幹屍都是當年祭祀儀式後被抛在玉山周圍的,逐年累月,屍體太多,竟然堆成了山,而且死者也許是由於經過特殊的脫水處理,或是由於地理環境的作用,千古不腐,雲層變薄後這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胖子與明叔他們掉下去的地方,靠近隧道入口,但他們隻見到無數光怪陸離的水晶,很顯然被當做祭品的幹屍都被抛在玉山的兩側。

        我見那“鳳凰膽”就落在高處一隻幹屍的手上,真是驚喜交加,立刻就從天梁上跳下,打算踩着屍山将珠子取回,天梁下不到一米深的地方,已經堆滿了幹屍,一踩一陷,下邊被架空的屍體,被我踩得紛紛向低處滑落,我根本顧不上去看那些幹屍,眼中緊緊盯着“鳳凰膽”,惟恐它就此從屍山頂上滾落下去,萬一掉進屍堆的縫裏,那可要比落入結晶石中還要難找百倍。

        踩着露出雲層的大量幹屍,我心中>也有些緊張,而且沒注意腳下的情況,一腳踩到一具幹屍的腦殼,竟然将那顆人頭踩了下來,幹屍的腦殼又幹又硬還非常滑,腳蹬在上面一滑,頓時失去重心,就地摔倒,撲在了一具女子幹屍身上。

        女屍幹癟的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顯得極大,我心下吃了一驚,暗罵晦氣,按住雜亂堆積的幹屍想要爬起來繼續去拿“鳳凰膽”,但我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具女屍了,因爲我突然想到,不對!這些幹屍不是祭品,它們的皮並沒有被剝去,剛才隻盯着“鳳凰膽”,眼裏沒別的東西了,由於摔了這一下,稍微一分神,這才留意到這個細節,而且這堆積如山的幹屍,它們每一具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不是沒穿衣服,衣服大概都已經腐朽成灰了,全部的幹屍都被剜去了眼晴。

        頭頂上的雷聲漸緊,象是一陣陣催命的符咒,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虧在水晶沙流盡之後,“大黑天擊雷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現形,這相當於死神還給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死亡賽跑。

        見到女屍臉上那兩個深黑色的大窟窿,我雖然也覺得納悶,這麽多幹屍與祭壇又有着什麽樣的關系?雖然是隐約覺得這裏邊的事有些不對,但是趕緊爬過去把“鳳凰膽”拿回來的想法,此刻已經完全占據了我的大部分心思,根本沒空去仔細想這些幹屍有什麽名堂,也顧不得在屍山中摸爬的惡心,腦子裏隻有“鳳凰膽”,這是一種在心理壓力超滿負荷情況下,産生的極端情緒。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了。

        但是我越着急,就越是爬不起來,不管是胳膊還是腿,怎麽撐也使不上勁,手腳都陷入層層疊壓的幹屍中間,急得全身是汗,也許與頭頂的黑影有關,一看到它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慌,或許它真是某種存在於礦石中的邪靈。腦中胡思亂想,而手腳則被支支楞楞的一具具幹屍陷住,正焦急之間,Shirley楊從天梁上跳下,将我>扶了起來,我對她說“這許多幹屍,都不是祭品,沒有被剝過皮。”

        Shirley楊說“不,它們都被割掉了眼皮,剜出一雙人眼,就可以完成祭祀鬼洞的儀式。”

        Shirley楊的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重要的提示,我立刻又看了一眼腳下的幹屍,果然是從眉骨開始都被割去了眼皮,我頓時醒悟過來,不需細說,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刻畫有殺人儀式的壁畫,在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幕幕迅速閃現。其中第一幅“剝皮”,祭師按住祭品的頭,用利器割開是從額前行刑,由於我以前聽說剝人皮也都是用利刀從頭上動手,所以難免先入爲>主,加上那行刑坑處實在太過血腥,多看幾眼就想嘔吐,所以匆忙之中,誤以爲那壁畫中的動作是剝掉整張人皮。其實從這些堆成山丘的幹屍來看,那壁畫中的動作是指的剝下眼皮,有了這個前提,以後的内容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人形石槽裏要做的,是完整的取出祭品的“眼睛”,而祭師捧起屍體放入祭壇的壁畫,其中的屍體被畫的很模糊,被我們誤以爲是全身流血的屍體,但現在想來,那形體模糊不清的屍體,應該是用來表示付着在眼球上的生命,而被剜去雙眼的祭品,在被殘忍的殺害後,棄之於祭壇附近,多少年下來,已經形成了現在驚人的規模。

        隻要犧牲一雙被鬼洞同化的人眼,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但我們從白色隧道進來的時候,一路都是蒙住了眼睛,在黑暗中摸索而來,深知那失去視力,陷入無邊黑暗中的恐慌與無助,要是剜掉眼睛,還不如就此死了來得好過些,除了Shirley楊以外,誰又舍得自己的雙眼,不過我當然是不能讓她這麽做,大不了讓明叔戴罪立功,可這麽做的話Shirley楊又肯定不答應,不過剜出眼睛與剝皮宰人相比,已經屬於半價優惠了,想到這裏精神也爲之一振。

        這些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而身體並未因爲這些紛亂的想法停止行動,終於接近了落在一具幹>屍手中的“鳳凰膽”,但操之過急,犯了“欲速則不達”的大忌,最後一個箭步躥出,想要一把抓住“鳳凰膽”,不料這幹屍堆成的山丘,由於大量幹屍都是從天梁上扔下來的,並非有意堆砌,屍山内部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一有外力施加,幹屍壘成的山丘便散了架,就如同山體崩塌滑坡一樣,稀裏嘩啦的在邊緣位置塌掉了一大塊,眼看那幹屍手中的“鳳凰膽”搖搖欲墜,就要與附近幾具屍體一同滾落下去。

        我發一聲喊,直接撲了上去,在抓到“鳳凰膽”的同時,我同那些失去支撐的幹屍一同滾下了屍山崩塌的邊緣,這裏距離下方的水晶礦層並不算高,翻滾下五六米的深度,便已止住勢頭,我不等從地上爬起來,便先看了看手中的“鳳凰膽”,實實在在的握在手裏,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拿回來了。

        這時身邊的白色石煙已變得極爲稀薄了,剩下的也如同亂雲飄散,身邊的晶脈熒光慘然,地形差不多與頭頂完全對稱,如同是鏡子裏照出來的一般,由於附近散落着無數掉下來的幹屍,把地面都占滿了,所以並不容易受到冰壁般晶面的影響,我擡頭向頭頂望了望,真是乾坤顛覆,風雲變色,漆黑的巨影正在扭曲拉長,整個都伸展了開來,而且已看不出是人的形狀,如同一面殘破的黑色風馬旗,在晶體中慢>慢轉動,看那形狀,竟然又象極了黑色的眼窩,其中鼓蕩不止,像是要對着玉山滴出水來。

        Shirley楊站在屍山的邊緣,正在拼命招呼天梁上的阿香等人趕快離開,胖子拉着阿香和明叔從天梁上跳落到下邊的屍堆上,跌跌撞撞的邊跑邊喊“祭壇不能呆了,趕緊跑啊同志們”

        我還看不太清楚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麽,但心中感到一陣寒意,雖然找回了“鳳凰膽”,但畢竟晚了一步,可能已經沒辦法再回祭壇了,我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打算冒險沖回去,但是眼睛怎麽辦?用誰的?剜掉明叔的還是用我自己的?

        這時忽聽有水流拍打石壁之聲,我連忙回頭一看,見在不遠處的一叢晶脈中,有片不小的地下水洞,裏面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那條我們曾在風蝕湖中見過的白胡子老魚,我們與它一同落入地下湖中,這地底水脈雖然縱橫交錯如網,卻真沒想到在這裏會再次見到它。

        白胡子老魚奄奄一息的擱淺在水邊,雖然還活着,但死亡隻是遲早的事了,它全身都是被嘶咬撞擊造成的傷口,魚口一張一合,不停的吐出血泡,随着一口鮮血湧出,竟然從嘴中吐出兩粒珠子般的事物,滴溜溜落在地上。

        雖然那兩粒珠子上蒙有血迹,但我還是看出來了,那東西是鬼母“冰川水晶屍”的眼珠子,沒有比它更合适的祭品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立即起身,想去取地上的眼球,但腳下的水晶層比冰面都滑,四仰八叉的再次滑倒,鬼母那兩隻水晶眼珠子,也正在滑向水中,我雖然離它們僅有一步之遙,但來不及站起來了,在原地伸手又夠不到,眼睜睜的看着它們滾向水邊,一旦掉進去就什麽都完了。

        情急之下隻能行險,我随手拽出登山鎬,平放在水晶層上推向眼球滾動方向的前端,這一下雖是铤而走險卻不差毫厘,終於在那對眼珠子滾進水中之前,将它們擋了下來,我懸着的心還沒落地,就見那兩枚水晶眼,竟然慢慢向坡度較高的一側滾動起來,對面兩道水晶礦石的夾縫中,一頭黑白花紋的“斑紋蛟”,從中擠出一副血盆大口,正在瞪着貪婪血紅的雙眼,用力吸氣,吞吸氣流的腥臭之氣中,将這對眼珠吸入了腹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鋪屍

        “斑紋蛟”大概是從另外的哪個水洞爬進祭壇洞窟的,冰壁般的水晶,阻擋了它撲過來的道路,而且它體形笨重,也難以從數米高的冰壁上躍過來,隻是将它的大嘴,從兩大塊水晶的縫隙中伸了過來,颚骨尚且卡在外邊,短粗的四肢在後頭不斷蹬撓,恨不得把攔路的水晶擠碎。

        凡是生長年頭多了的動物,都喜“内丹”,尤其是水族,蛟魚鼈蚌之屬,光滑溜圓的珠子是它們最喜歡在月下吞吐的“内丹”,有很多古籍中記載的觀點,都認爲這是屬於一種日久通靈,採補精華之氣的表現,實則皆是天性使然。

        我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用登山鎬擋住了即将滾入水中的兩枚水晶眼珠,但天地雖寬,冤家路窄,完全沒想到“斑紋蛟”趁這功夫伸出嘴來橫插了一杠子,大嘴一吸,腥氣哄哄的氣流,裹着水晶眼球,就此卷進了它的口中,我看了個滿眼,雖然急得心中火燒火燎,進入容易出來難,那兩條窺視風蝕湖寶珠的“斑紋蛟”,不知已經爲了這個東西,與這白胡子老魚鬥了多少年月,一旦吞下去,外人就別想再取出來了,兩頭惡蛟雖然已在古城遺迹中,被千鈞石眼砸死了一隻,但單是面對這一頭“斑紋蛟”,我們眼下也沒有辦法對付,這家夥皮糙肉厚怪力無窮,子彈根本就不會把它怎麽樣,我在溜滑的>水晶層上動彈不得,隻有眼睜睜看着,心中絕望到了極點。

        就在“斑紋蛟”将水晶眼珠吸入口中的一刹那,我聽到身後一陣混亂,好象是明叔和胖子帶着阿香從天梁上逃了下來,把堆積的幹屍又踩踏了不少,連人帶幹屍翻滾着塌落下來,不等我回頭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麽,就被什麽東西從後邊猛的推撞了一下,也不知是滾下來的胖子等人,還是被他們踩塌下來的幹屍,總之力量奇大,頓時便将我撞得從水晶層上向前滑行過去,

        我趴在地上被向前一推便順勢滑出,已經失去了對自身慣性的控制,剛好是把腦袋送向“斑紋蛟”的血盆大口之中,一瞬間>就已經到了面對面的距離,而且去勢未止,腦袋已經到了它的口邊。“斑紋蛟”那腥臭的口氣熏得我腦門子一陣陣發疼,森森利齒看得我通體冰涼,卻在這時突然看到兩粒圓溜溜的事物,正慢慢在“斑紋蛟”的口中向後滾動,眼瞅着就要沒入喉嚨。而“斑紋蛟”擁有巨大無比咬合力的大嘴,原本是用力往裏吸氣,開合的角度並不算大,但見我送上門來,這貪婪成性的家夥自然不會放過,反又完全張開了大口,準備把我的腦袋咬下來,連同那對眼珠子一並吞了。

        我沒敢去想後果,隻仗着一時血勇,身體向前滑行的同時,順手抓起身旁的登山鎬,迅速向前一送,将登山鎬當做支架。豎着掖進了“斑紋蛟”的大口之中,頓時把它的嘴撐做了大字形,再也閉合不上,随後我一頭撞到了“斑紋蛟”的牙床上,登山頭盔上被撞得铿镪有聲。我用一隻手拖住它的上腭,另一隻手整個探進它的口中,硬從裏邊把兩枚水晶眼珠給掏了出來,縮回手的一瞬間,“斑紋蛟”的巨口猛然合攏,斜撐住它上下牙膛的登山鎬被它吐出來,遠遠的落入水中。

        我這才感到一陣後怕,慢上半秒這條胳膊就沒了,張開手掌一看,兩枚圓形物體,雖然被黏呼呼的胃液口水與血迹遮蓋,但掩不住裏面暗紅色的微光,不是別的東西,正是被“輪回宗”放入“風蝕湖”裏祭拜惡羅海城的水晶屍眼球,先前我們已經基本上推測出有可能鬼母的腦子被埋在影之城地下,而雙眼被放在了古城遺址的水下神殿,或是湖底某處,爲了争奪這對水族眼中的“内丹”,才導緻“斑紋蛟”會不斷襲擊“風蝕湖”裏的魚群,但卻沒想到被白胡子魚重傷之下,竟在這洞窟裏吐了出來,剛剛險到了極點,差點失而複得,但命運顯然還沒有抛棄我們,兩種祭品此刻已經都在我手中了。

        我尚且沒來得及仔細回味,剛才伸手入惡蛟口中摸珠的驚險,就發現那條在石縫後的“斑紋蛟”正在發狂般的暴怒,它顯然不能容忍我的所作所爲,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地一頭猛撞向擋住它來路的兩大塊水晶礦石,不過這些鏡子般的礦石都與晶脈地層連爲一體,還算是堅固結實,加上地上的晶層也光滑異常,它也難以使足力量,但這縫隙是倒三角形,下邊窄,上邊略寬,“斑紋蛟”竟然躥進了上邊較寬的間隙,粗壯的軀體連扭帶擠,竟然有要爬過來的可能。

        我心道不妙,得趕緊從那些堆積如山的幹屍上爬回去,立刻把祭品塞進攜行袋裏,這時我發覺到不知在什麽時候,頭頂那隆隆做響的悶雷聲已經止歇,洞窟中隻有人和猛獸粗重的喘息聲,突然傳出一陣步槍的射擊聲,在屍山上的胖子見情況危險,在開槍射擊支援,但子彈擊中“斑紋蛟”的頭部,根本沒傷到它,隻是更增加了幾分它的狂暴。

        我趁着它還沒從縫隙中掙脫出來,趕緊用腳蹬住結晶岩借力後退,身體撞到後邊堆積的幹屍之時,才發現原來剛才撞我的人是明叔,他從幹屍堆上滾到我身邊,表情一臉的狼狽不堪,被那兇猛的惡蛟駭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拼命向幹屍堆上爬去。

        我看到上邊的胖子不斷開槍,而Shirley楊則想下來接應,但人在幹屍的山丘上實在難以行動,越是用力越是動不了地方,隻聽Shirley楊焦急的喊道“小心後邊”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大事不好,肯定是“斑紋蛟”已經躥過來了,一旦與它接觸,不管是被咬還是被撞,都是必死無疑,但屍山難以攀登,隻好放棄繼續向上的努力,拽住明叔從幹屍堆的半山腰滾向側面,那個方向有很多凹凸不平的晶洞和棱形結晶體,地形比較複雜,也許暫時能稍微擋一擋那條窮追不舍的“斑紋蛟”。

        這祭壇洞窟裏的熒光轉暗,似乎不僅僅是由於頭頂的那個黑影,濃厚的石煙散去之後,底層的光線也逐漸變得格外暗淡,看什麽都已經開始朦胧模糊起來,似乎洞中所有的光線都被“大黑天擊雷山”所吸收了,不過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講,暫時也有它有利的一面。水晶石中的倒影朦胧,不再影響到我們對方向的判斷。隻是四周影影綽綽,稍稍使人有些眼花,所以在數米開外看這裏地形比較複雜,但到得近前,才知其實隻有一片冰壁般的結晶岩可以暫避。

        明叔這時也緩過神來了,與我一同躲到了這塊大水晶石後邊。立足未穩,“斑紋蛟”就狠狠撞在了我們身後的結晶石上,這一下跟撞千斤銅鍾似的,一聲巨響之後嗡嗡回響不絕,感覺身心都被徹底震酥了,頭腦發暈,眼前地視線跟着模糊了一下,足足過了數秒鍾,這才恢複正常。

        我們後背的水晶石遭到猛烈撞擊,而導緻失神的那一刻,“斑紋蛟”又發動了第二次沖擊,這次我吸取了教訓,趕快使身體離開結晶石,轉身一看,身後那一大塊透徹的水晶,已經被撞得裂開了數道裂縫,再來一下,最多兩下,“斑紋蛟”就能破牆而入。

        我見已面臨絕境,身處位置的四周,兩面都是橫生倒長的晶脈,右手邊是成堆的幹屍,下來容易,上去難,急切間根本難以爬上去,右手邊,是距那将死之魚不遠的水洞,不過在“斑紋蛟”的追擊下,跳進水裏豈不是自尋死路。

        而這時候明叔偏又慌了神“胡老弟,擋不住了,快逃命”今天這一連串的事件可能造成了他精神不太穩>定,我看他的舉動,這次可真不是演戲了,他竟然頭朝前腳朝後,鑽進一個很淺的晶洞之中,說是晶脈上的蝕孔,其實粗細和水桶差不多,而且根本不深,明叔隻鑽進去一半,就已經到了底,兩條腿和屁股還露在外邊,隻聽明叔還在洞中自言自語“這裏夠安全,動動腦子當然就一切OK了。”不過随即他自己也發現到下半身還露在外邊,也不知他是糊塗還是明白,竟然自己安慰自己說“大不了腿不要了。”

        這時候Shirley楊帶着阿香,和胖子一同,從屍堆裏爬下來與我彙合,看她們神色不安的樣子,恐怕是天梁和祭壇附近已經不能呆下去了,我>始終沒顧得上看頭頂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不過既然衆人合在一處,進退之間便多少能有個照應。

        我們看明叔說話已經有些顛三倒四了,正要将他從洞中扯出來,但身後的晶體突然倒塌,“斑紋蛟”終於在第三次撞擊後,将不到半米厚的晶層撞倒了,衆人急忙俯身躲避,“斑紋蛟”借着躍起沖擊的慣性,從我們頭上躥過,一頭撞在了對面的另一片晶層上,又是嘭地一聲巨響,散碎的晶塵四散落下,“斑紋蛟”的怪軀重重摔在地上,但它力量使得過了頭,又向側面滾了兩滾方才停住。

        我們身後便是水潭,挨着幹屍堆的方向,被“斑紋蛟”完全擋住。我見已經插翅難逃了,隻有橫下心來死拼,掏出MI911正要擊發,但見那頭“斑紋蛟”忽然猛地裏一翻個,在它身體中穿來一陣骨骼寸寸碎裂的聲音,口鼻和眼中都噴出一股股的鮮血,兇惡無比的猛獸就如一堆軟塌塌的肉餅,竟然就此死在了地上。

        一瞬間我們都愣在了當場,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是真的,“斑紋蛟”的内髒和骨骼都碎成了爛泥,外部雖然沒有傷痕,但已經不成形了,那隻是一兩秒鍾之内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而且太難以置信了,而且它隻是自己撲過去摔到那裏,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倘若是受到某種襲擊,爲什麽我們沒有看到?想到這裏,心底不禁産生極度寒意,難道是肉眼看不見的敵人?莫非當真是礦石中的邪靈“大黑天擊雷山”?連“斑紋蛟”都能被它在一瞬間解決掉。要弄死幾個人還不跟玩似的。

        衆人心裏打了個愣,但是随即就發現,在“斑紋蛟”爛泥般的屍體下,地表的晶層變成了黑色,那種漆黑的顔色,即使在光線暗淡的環境中,也顯得格外突出,是一種沒有什麽存在感,十分虛無的漆黑,又象是在水晶石裏流動着的黑色墨汁,正在晶層中慢慢向我們移動。

        整個洞窟中的晶層,已有大半變爲了黑色,沒有被侵蝕的晶層已經所剩不多。能見度越來越低,“大黑天擊雷山”果然已經出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也不清楚它究竟是怎麽把“斑紋蛟”弄死的,但誰都清楚,一旦碰到那種變黑的晶層。肯定也同那隻不走運的“斑紋蛟”一樣,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藏在洞裏,隻露出兩條腿的明叔,距離那些逐漸變黑的結晶體最近,我和胖子見狀不好,分別扯住明叔的一條大腿,把他從洞裏拽了出來,Shirley楊也拉上阿香,五個人急向後退避。但見四面八方全是潑墨一般,已是身陷重圍,哪裏還有路可走。

        我們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了,隻得跳入白胡子老魚所在的水洞,這是一>個位於晶層中不大的水潭,直徑雖小,但非常深,在沒有氧氣瓶的情況下,人不可能從下面遊出去,而且即使有氧氣瓶,下邊的水路不明,也很有可能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口,最後耗盡氧氣而亡,一時間進退無路,隻好踩着水浮在其中,在跳進水裏的一刻,整個洞窟裏,已經全被晶層中那潑墨般的物質吞沒了。

        我們慌不擇路地跳進水裏,但誤打誤撞,似乎那東西隻能在結晶體或岩石中存在,無法進入水中,這裏還算暫時安全,但從比較宏觀的角度來看,我們一無糧食,二無退路,困在這裏又能撐多久,多活那一時三刻,又有什麽意義。

        黑暗的洞窟中,籠罩着死一樣的沉寂,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打亮,射燈光束陷入漆黑的汪洋之中,雖然如同螢火蟲般微弱,還是能讓人在絕望中稍稍感到幾分安心。

        我看了看四周,确認那晶層裏的東西不會入水,這才苦笑一聲,這回可好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鳳凰膽和水晶眼都找齊了,眼瞅着就能卸掉這個大包袱了,可還是晚了一步,現在黃花菜都涼了,咱們就跟着泡着吧,不到明天就得泡發了變成死漂。

        胖子抱怨道,這要怪也都怪明叔,耽誤了大夥求生的時間,不是咱們非要搞什麽階級清算,而是不能輕饒了他,欠咱們的精神損失費,到陰曹地府他也得還啊,老胡你說這筆帳得怎麽辦?

        明叔算是怕極了我和胖子二人,無奈之下隻好找Shirley楊求助,Shirley楊對我們說“好了,你們別吓唬明叔了,他怎麽一把年紀,也是不容易,快想想有什麽脫身的辦法,總不能真像老胡說的,一直在水裏泡到明天。”

        我正要說話,這時阿香忽然“哎呀”一聲驚叫,原來剛才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将一條幹屍的胳膊踢到了水中,漂到阿香身邊,把她吓了一跳。

        我從水中撈起那隻漂浮的幹屍手臂對阿香說,阿香妹子,這可是個好東西,你看這隻幹屍的胳膊雖然幹枯了,皮肉卻並沒有腐爛消解,說明這是僵屍啊,你拿回香港把它煮煮吃了,對你大有好處。

        Shirley楊和阿香等人都搖頭不信,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胡說八道,胖子說老胡現在我算真服了你了,以前我總覺得咱倆膽色差不多,可都這場合了你還侃呢?你這種渾不吝的態度還真不是誰都能具備的,但你侃歸侃,說胡話可就不好了,你是不是餓暈了頭,連僵屍都想吃?

        我對他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沒什麽見識,僵屍肉可入藥,這在古書上都有明确的記載,尤其可以治療肢體殘缺的傷患,當年劉豫手下>的河南淘沙官,倒了宋朝哲宗皇帝的鬥,見那皇帝老兒已變做僵屍,皮肉潔白晶瑩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於是衆人一人割了他一塊肉去,以備将來受了刀傷箭創之時服用,連外國人也承認木乃伊有很高的藥用價值,這怎麽是我胡說呢?

        我本是無心而言,爲了說說話讓衆人放松緊繃的神經,但Shirley楊卻想到了什麽,從我手中接過幹屍的胳膊說“有了,也許咱們還有機會可以返回上邊的祭壇。”

        Shirley楊說,古代傳說中“大黑天擊雷山”,是一種可以控制礦石的邪靈,但阿香卻看不到這洞中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聯想到那頭惡蛟>的死狀,像是被“次聲”或者“晶顫”一類的共振殺死的,既然名爲擊雷山,一定是可以利用某種我們聽不到的聲音來殺人,最可能的就是“晶顫”,如果能夠把幹屍堆積成一定的厚度,踩着幹屍到祭壇,而不與洞窟裏的礦石接觸,就可以将“晶顫”抵消到無傷害的程度,當時我們在上邊看到晶層,包括天梁中到處都變爲黑色,便從幹屍堆上跑下來,現在回想一下,也許那屍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Shirley楊說完後,我和胖子商量了一番,與其留在水裏慢慢等死,不如冒險試一試,或許能有活路,但我們距離幹屍堆積之處有些距離,隻好用先前的>辦法,将承重帶連接起來,頭上挂着登山鎬,抛過去把遠處的屍體勾過來,把那些被剜去眼睛的幹屍當做路磚,口中不停念叨着得罪勿怪,但後來一想語言未必相通,也就豁出去不管了,将幹屍一層層厚厚的鋪将過去,這招竟然十分可行,隻是格外的要出力氣,而且不能有一絲閃失,否則摔下去掉在晶層上就完了。

        我們正在忙碌的搬挪那一具具幹屍,就聽到原本平靜的頭頂,發出一陣陣喀啦啦的碎裂之聲,衆人不由得都停下手來,頭上黑洞洞的什麽也瞧不清楚,但聽那聲響,似乎頂上的叢叢晶戟,正在開裂,馬上就要砸落下來。


第二二九章 血祭

         爲了避開“大雷天擊雷山”中殺人於無形的“晶顫”,我們把堆積在天梁下的無數幹屍,當作踏腳石,一層層碼向通向祭壇的道路,開始的時候衆人還有點放不開手腳,一來是那些臉上有兩個大黑窟窿的幹屍,實在是過於面目猙獰,失去了生命的空虛軀殼中,也曾經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活人,他們大多數還保留着生前面對死亡降臨之時,那副掙紮嚎哭的慘狀;二是擔心幹屍的厚度不足以抵消“晶顫”,又怕那些幹屍堆砌的不結實,勁不住人從上邊經過,會踩上去塌掉。  

          但是到了後來,求生的欲望就壓倒了一切,根本>沒這麽多的講究顧忌了,除了阿香體力不行,又少了一隻右手,其餘的人全甩開膀子玩命搬運屍體,就連明叔也顧不上耍聰明了,真賣了力氣,因爲衆人心知肚明,這條用幹屍鋪就的道路,就是從地獄返回人間的唯一通道,衆多的幹屍可能都在死後經過惡羅海城祭師的特殊處理,完全脫了水,所以並不沉重,縱然是這樣,我們四個人仍然累得大汗淋漓。  

          沒用多上時間,幹屍就已經堆到距離祭壇洞口不遠的地方,眼看着再搬幾十具屍體,就可以鋪就最後的一段道路了,我心中一陣高興,要不是這些剜去眼睛做祭品的幹屍,都剛好被丢在天梁下邊,又有如此>之多的數量,我們要想從水中脫身真是談何容易,那不是被活活困死在水裏,也得讓這礦石裏的鬼東西震的粉身碎骨。  

          但是正所謂禍不單行,胖子和明叔在天梁下用登山鎬勾住屍體往上面傳,我和Shirley楊将他們遞上來的幹屍堆到前方,衆人正自忙個不停,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陣奇怪的動靜,衆人聞聲都是一怔,聽起來象是結晶體中有某種力量擠壓造成的,但黑暗中看不到上面是怎麽樣的一種情況,隻聽頭上晶脈中密集的擠壓碎裂之聲,宛如一條有聲無形的巨龍,由西至東,镪然滑過,震的四周晶石嗡嗡顫抖。  

          洞窟中的結晶體,如果>站在旁邊看也不覺得有什麽,但在上邊橫生倒長出來的晶柱,非錐既棱。那無數水晶礦脈,就如同一叢叢倒懸在頭頂的鋒利劍戟,一旦掉下來,加上它的自重,無異於淩空斬下的重劍巨矛,聽到頭頂上晶脈的巨大開裂聲,不禁人人自危。  

          剛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衆人眼前一花,隻見十幾米外如一道流星墜下,掉下來的一根天然晶柱,在從穹頂脫離砸落的一瞬間,恢複了它的晶瑩的光澤。鋒利的水晶錐帶着刺開空氣的嗚咽聲,筆直墜落插入了地面,一聲巨響之後,晶體的夜光随即又被黑暗吞噬。  

          晶錐墜落地面的聲音,讓我們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大黑天擊雷山”先前不斷發出的悶雷聲,是在積累晶體中的晶顫能量,此時祭壇洞窟中的水晶層已經不堪重負。開始破碎龜裂,密密麻麻的晶錐将會不斷落下,除了躲進那玉山的山腹之中,外邊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但若沒有幹屍墊在下面,一踏足在外就會死於非命。  

          這時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出於人的本能,肯定是想跑着躲避,但那些掉下來的冰錐毫無規則可言,不跑則可,一跑也話就撞到槍口上了,而且也不可能看清楚了再躲,鋒利的晶體如同流星閃電,速度實在是太快。  

          在第一根晶錐從上方晶脈中脫離之後,緊接着頭頂的黑暗中,又是寒光閃爍,落下數道星墜般的冰冷光芒,有些離我們甚遠,但其中一道剛好出現在胖子頭頂,我剛好看到,但還不等喊他躲避,那道白光就“嗚”的一聲呼嘯,落在胖子面前,胖子腳下的幹屍堆,根本承接不住那半張桌面大小,又薄又利好像鍘刀似的一塊水晶,棱角鋒利的水晶石,落在屍堆上連停都沒停,就無聲無息的穿屍而下,沒入幹屍堆中不見了。  
  
          我的心髒差點從嗓子眼中蹦了出來,隻見胖子也吓得呆在原地,那塊水晶幾乎是貼着他的臉掉下去的,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在水晶從面前落下後,已經被切了下去,胖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咧嘴笑了笑,還好腦袋還在。  

          但我在對面見胖子臉上好象少了點什麽,笑得怎麽這麽變扭,但一時沒看出來,見他沒事,正要回身招呼Shirley楊躲避,才突然發現不對,胖子的鼻尖上突然變的殷紅,滲出了一些鮮血,随即血如泉湧,越流越多,鼻頭被齊刷刷切掉了一大塊肉去,幸虧那屍堆是傾斜的,他爲了保持平衡,身體也向前傾斜,若在平地按這個角度,肚子也得切掉一部分,這時候怕是已被開膛破肚了,他根本沒感覺到疼,直到發現鮮血湧出,才知道鼻子傷了,大喊大叫着滾到較低處的幹屍堆裏,把身後的明叔也給砸了下去。  

          我想沖過去相助,剛邁出半步,便又有一根多棱晶體墜在面前不到半米遠的地方,天梁上鋪了四層的幹屍被它釘成了冰糖葫蘆,後半四五米長的錐尾擋住了去路,頭頂的震雷之聲越來越緊,晶墜也在不斷增加,好在這洞窟寬廣,縱深極大,晶墜也不局限與某一特定區域,從東到西散布在各處,沒有任何的規則,雖然險象環生,但我發現其先兆都是集中在即将落下晶墜的那一處,那裏的晶脈會喀啦喀啦的連續作響,隻要穩住了神,還不至於無處躲閃,不過我清楚這才僅僅是開始的零星熱身,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稍後會出現一種如萬箭攢射般的情況,地>面上将無立足之地。  

          我見掉到下層屍堆上的胖子滿臉是血地爬了起來,用手捂住鼻子罵不絕口。抱怨破了将來能發達的福相,我趕緊喊明叔和阿香,讓他們從胖子背包裏找些龜殼幫他塗上,那東西止血的效果很好,明叔不敢再自作聰明,拉着阿香同胖子一起躲進了天梁下的死角裏,給胖子裹傷。  
  
          我見他們躲的那個地方相當不錯,便想招呼Shirley楊也過去暫時避一避,Shirley楊看到洞窟裏的晶墜驟緊。一旦有更大的晶層塌落,別說是天梁下的幹屍堆了,就連那玉山裏面也不安全,隻有馬上将“鳳凰膽”與帶有鬼母記憶的“水晶眼”放去祭壇,阻止“大黑天擊雷山”繼續崩塌。  
  
          這時來不及仔細分說,Shirley楊的位置距離祭壇水池已經很近了,隻有讓她冒險一試。我将裝着祭器的攜行袋抛過去,Shirley楊接住後,把附近的幾具幹屍推到前邊,那裏距離兩個眼窩般的水池隻有十米了,我以爲她就想直接在那裏将眼球扔進祭壇,但兩個水池的面積很小,都是天然形成的,風水中所講的龍髓也就是那些水了,各個支幹龍脈地生死剝換,也都自其中而來,雖然相信Shirley楊不會冒無謂的風險,這麽做一定有把握,但畢竟功與一役,不得不爲她捏了把汗。  

          Shirley楊卻並沒有在這麽遠的距離直接動手,顯然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先是用狼眼手電筒照明了水池的方位,又将幾具幹屍倒向前邊,就在這時候頭上掉下來的一塊水晶落下,将離她近在咫尺的一尊石人砸中,晶塵碎屑飛濺。水晶石落下了天梁,而那石人搖搖晃晃的轟然倒塌在地,擋住了Shirley楊繼續向前的去路。  

          我在後邊完全忘了身邊晶墜的危險,無比緊張地注視着Shirley楊的一舉一動,隻見她隔着石人凝視了一下水池,後背一起一伏,像是做了幾次深呼吸,在洞窟頂上那如同瓢潑大雨般密集的雷聲中,Shi>rley楊也是全神貫注,把“鳳凰膽”和“水晶眼”按照與壁畫儀式中提示的對應位置,扔入了水池,“鳳凰膽”與“鬼眼”分別代表了鬼洞那個世界的兩種能量,而龍丹中的兩個眼窩形水池,則是“天人一體”中陰陽生死之氣的交彙之處,也就是所謂的“宇宙全息論”中與铉與弧的交叉點,龍脈盡頭的陰陽生死之氣都像兩個漩渦一樣聚集在這裏,相反的能量可以将鬼洞中的物質現實化,使它真實地停留在我們這個世界,也就等於切斷了與鬼洞所在的虛數空間的通道,背後的詛咒也就算是中止了,不會再被鬼洞逐漸吸去血紅素,但作爲鬼洞祭品的烙印卻不會消>失,到死爲止。  

          這些古老宗教的機密,大多數很難理解,再加上憑空的推測,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事到臨頭竟然沒有半分把握,我目睹Shirley楊終於将“鳳凰膽”與“鬼眼”投入了水池,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解脫和輕松,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失落感,我們爲了這一刻,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了,Shirley楊回頭看了看我,大概是由於剛才過於緊張,身體有些發抖,這時洞窟晶層中湧動着的黑氣也在逐漸消退,附近開始恢複了冷漠的熒光,晶層不再震動,但仍有不少有可能會掉下來的晶錐,顫微微的懸在高處。  

          從密集的聲響中突然轉>爲安靜,我還有點不太适應,抹了抹額頭上淌下的冷汗,對Shirley楊說“總算是結束了?咱們終於堅持到了最後,熬過了黎明前的黑暗,倒了半輩子的黴,可算看見一回勝利的曙光了。”  

          Shirley楊臉上始終憂郁的神色,這時也像是晶層中的黑氣一樣在消散,雖然閃爍的淚光在眼眶裏打轉,但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淚水“嗯,終於熬過來了,感謝上帝讓我認識了你,不然我真不敢想像如何面對這一切,現在咱們該考慮回家的事了”  

          話說了一半,就被天梁下的槍聲打斷,步槍的射擊聲中,還傳來了胖子和明叔的叫喊聲,我心中暗叫一聲苦也,卻不知又出了什麽事端。Shirley楊的臉色也變了,不好,難道是祭祀的方式搞錯了?又有什麽變故?  

          我們顧不上再想,拔槍在手,這時已不用再刻意踏屍而行,尋聲向天梁下的屍堆處沖去,就在奔至屍堆旁邊之時,冷不丁覺得有些不對,有團冰屑般透明的東西,在黑紫色的屍堆上迅速躥了過來,像是透徹的水晶突然間有了生命,還以爲是眼睛發花,但仔細一看,确實是有個透明的東西,在以很快的速度向我們接近,究竟是個什麽形狀根本看不清楚。隻能看見大約是又扁又長那麽個輪廓,移動的速度很快,我随即舉起M1911對着它開了一槍,但槍聲過後,幹屍堆上什麽也沒留下,那如鬼似魅的東西眨眼間就沒了。  

          我和Shirley楊異口同聲地問對方“剛才眼前出現的是什麽東西?”這時我忽然覺得背後有輕微的響聲,來不及回頭去看,便撲倒在地,隻覺得後肩膀被一堆刀片同時劃了一下,衣服被挂掉了一塊,眼前又是一花,一團模糊透明的東西,從後向前疾馳而過,在幹屍上還能看到它,但它一旦進入水晶附近,便蒸發消失了,而且沒有任何聲音。  

          那種模糊透明的東西,移動的非常之快,而且不隻一個,在側面也出現了兩三個,由於看不清楚,很難瞄準,子彈也有限,沒有把握不能輕易開槍,隻好現在退向後面。在地形狹窄的天梁上也許可以捕捉到目标。  

          我和shirley楊原路退回石莖盡頭的祭壇洞口,這時胖子和明叔那邊的槍聲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麽閃失,但這裏偏偏無法脫身,心中越來越是焦急,shirley楊忽然對我說快向頭頂開槍。  

          原來這時候已經有十數團透明模糊的物體,跟着我們爬上了天梁,看那形狀既像是蛇,又像是魚,我立記得明白了shirley楊讓我向上開槍的意圖,不敢怠慢,擡槍向空中的晶脈射擊,子彈的撞擊使已經松脫的幾根六棱晶柱砸落了下來,啪啪幾聲沉重的晶體撞擊,地面上隻流下幾大片污血,那些東西竟然都被晶柱砸脫了形,全被拍成了碎肉,仍然看不出是什麽東西,而且這幾槍不要緊,引起了連鎖反應,通道盡頭處落下了大量水晶石,将回去的路堵了個嚴實。  

          不過眼下顧不上這些了,聽到胖子在下邊招呼我,我答應了一聲,看看左右沒什麽動靜,於是我們找路繞到下邊,見胖子鼻子上帖了膠帶,臉上大片的血迹尚且未幹,明叔和阿香也都在。  
  
          胖子等人和我遇到的情況差不多,不過由於阿香提前看到,才得以提前發覺,想不到他們這一開槍,倒把我和shirley楊的命給救了,因爲我們當時毫無防備,剛才事出突然,也沒覺得怎樣,現在想想着實算是僥幸,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差點就在陰溝裏翻船,不過那些究竟是什麽東西?  

          胖子鼻牌子被帖住,說起話來嗡聲嗡氣,指着地上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他槍鏟並施,拍死幾條,象是什麽魚,說着踢了踢那東西“可又他媽又有幾分象人,你們瞧瞧這是人還是魚?”  

          我聽得奇怪,“象人又象魚?不是怪魚就是怪人,要不然就是人魚,這東西的體型怎麽看上去十分模糊透明?”帶着不少疑問,我蹲下身子翻看胖子拍死的那一團事物,由於全身是血,已經可以看出它的體形了,那東西一米多長,腦袋扁平,也不知是被胖子拍的還是生來就是那樣,它身體中間粗,尾巴細長,全身都是冰晶般的透明細鱗,也能發出暗淡的夜光,若非全身是血,在這光線怪異地洞窟中,根本就看不清它的樣子,用手一摸那些冰鱗,手指就立刻被割了個口子,比刀片還要鋒利,它沒有腿,兩個類似魚鳍的東西,長得卻好象是兩條人的胳膊,還有手,生得與人手別無兩樣,但比例太小了,連胳膊的長度都算上,隻有正常人地手掌那麽大。  

          我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對衆人說“這東西的樣子有些象是娃娃魚,難不成是那種兩栖的滅燈>銀娃娃,傳說那種東西确是有滅燈之異,非常稀有,大小與普通嬰兒相仿,專吃小蛇小蝦,當年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往往喜歡在碧玉琉璃盆中養上一隻活的,晚上把府裏的燈都滅了,方見其稀罕之處,着實能顯擺一通,比擺顆夜明珠還要闊氣,不過養不長久,捉住後最多能活幾十天,而且死後怨氣很足,如果沒有鎮宅的東西,一般人也不敢在家裏養,但就沒聽過說那種東西會直接傷人。”  

          Shirley楊搖頭說不太像,用“傘兵刀”撬開那東西的大嘴,我們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家夥嘴裏沒舌頭,滿嘴都是帶倒勾的骨剌,還有數百個密密麻麻>的肉吸盤,看來這東西是靠吸精血爲生的。  

          Shirley楊說可能那些被當做祭品的奴隸,被剜去眼睛後,屍體都是被這些家夥吸幹的,不知道這種血祭,是否也發屬於祭祀鬼洞儀式的一部分
這時明叔插嘴道“這東西确實像極了滅燈銀娃娃,我前幾年倒騰過兩隻,不過都是做成标本的,後來被一個印度人買了去,嘴裏是什麽樣的還真沒看過。”  

          我擡頭對明叔說“明叔剛才你竟然沒自顧着逃命,看來我們沒白幫助你,你覺悟有所提高了,我看到在那一刻你的靈魂從黑暗走向了光明。”畢竟大事已了,我不由得放松起來,正想挖苦明叔幾句,但話未說完,就發現周圍隻剩下胖子還有Shirley楊,少了一個人,唯獨不見了阿香的蹤影,我趕緊站起來往周圍一看,這一帶的幹屍都被我們搬到了天梁上,很多地方已經露出了下邊的晶層,地面上有一長串帶血的腳印。


第二三0章 西北偏北

         我們隻顧着翻看地上的死魚,竟然不知道阿香是在什麽時候失蹤的,但她肯定沒有發出任何掙紮求救的動靜,否則不會沒人發覺,大夥心中擔心,都覺得這回真實兇多吉少了,怕是讓那些在祭祀之後來吸死人血的東西擄了去。  

          但随即一看那串腳印,血迹新鮮,而且隻有一個人的足迹,從血腳印的形狀來看,那應該就是阿香的,大約有十幾步,到堆積幹屍的地方就不明顯了。  

          如果她是被什麽東西捉了去,時間也絕對不會太長,現在追上去,也許還有機會能救回來,我們一刻也沒敢耽擱,急忙沿着腳印的方向,>越過堆積的幹屍,屍堆下邊又出現了血足印,看去向繞進了祭壇後邊,我們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繞過玉山,隻見山後的晶層間,有個洞口,不知通着什麽地方,一個纖弱的身影一閃進了洞。  

          雖然隻看到人影閃了一下,但看身形服色,十有八九就是阿香,她周圍似乎沒有別的東西,她一個人流着這麽多血,走到這來想做什麽?我心中起疑,腳步稍緩,而Shirley楊卻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從後趕過去想追上阿香,明叔也在大聲招呼阿香的名字。  

          這處祭壇的洞,開始的時候中間被雲霧分開,擊雷山的異動,使石煙徹底消散,但我們一直疲於>奔命,沒注意到祭壇後邊,竟然還有個洞口,而這時又慢慢在晶層上升起淡淡的薄霧,石煙霏霏朦朦,到處充滿了寂靜與迷離的氣氛,令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顯得不太真實,洞窟邊緣的山隙之中更是深邃莫測,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山洞不是一般的去處,洞内晶脈漸少,熒光昏暗,隐隐有種危險的氣息,但我看到Shirley楊已經快步跑了進去,於是也不再多考慮了,稍一猶豫,舉起“狼眼”手電筒,跟着她進了山洞。  

          衆人一進山洞,沒追出幾步,便已趕上先前見到的人影,正是阿香,不過她似乎是患了夢遊症一般,失神的雙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她的鼻子裏不停的滴出血來,而她對此毫無察覺,對我們的到來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一步步的向洞穴深處走着。  

          我伸手要将她拉住,明叔急忙阻攔“別驚動她,胡老弟,阿香好想是得了離魂症啊,離魂症必須讓她自己醒過來,一碰她她的魂魄就回不來了,她以前可沒有這種症狀,怕是中了邪了?”  

          我一時不敢妄動,但阿香的鼻子不斷滴血,由於失血過多,臉上已沒有半點人色,再不管她的話,就是流血也能把人流死。Shirley楊說“硝磺等刺激性氣味的東西可以讓癔症者恢複知覺。”說罷拿出“北地玄珠”,剛要動手,發現阿香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塊尖銳的水晶石碎片,正在向她自己的眼中緩緩刺去。  

          Shirley楊急忙将“北地玄珠”在阿香鼻端一抹,阿香猛的咳嗽一聲,身子一軟,立刻倒在了地上,我和Shirley楊趕緊扶她坐住,仰起她的頭,按住上邊的耳骨止血,多虧發現的及時,不過她究竟是怎麽了?爲什麽會走進這個山洞?她爲什麽想要刺瞎自己的眼睛?莫非是洞中有什麽東西使她的心智迷失了?  

          Shirley楊對我說阿香肯定是不能再走下去了,最好先讓她在這休息一會兒,我點頭同意,先休息半個小時,走不了沒關系,我和胖子就是擡>也得把她擡回去,阿香還算走運,我找胖子要了幾塊褪殼龜的龜殼,用石頭碾碎了,讓Shirley楊喂她服下,這價值連城的靈龜殼,是補血養神都有奇效的靈丹妙藥,胖子免不了有些心疼,本來總共也沒多少,全便宜阿香了,現在就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塊了,想來想去,這筆帳自然是要算到明叔頭上,讓他寫欠條,回去就得還錢,甭想賴賬,随後出去拖進來兩條死掉的怪魚,餓紅了眼就饑不擇食,想那殺人的儀式荒廢了多少年了,這東西可能也不像它祖宗似的當真吸過人的血,用刀刮掉鱗胡亂點火烤烤,足能充饑。  

          我用手電筒四處照着看了看地形,山洞很狹窄,也並不深,我們追到阿香的地方,已經快到了盡頭了,舉起“狼眼”就可以在光束中看到盡頭的情況,那裏是一道用巨石砌成的牆,牆下有三個很矮的門洞,而厚重的牆上,刻着一隻滴血眼球的圖騰,眼中透着十足的邪惡。  
  
           衆人看到那隻血眼,都面面相觑,半晌作聲不得,就連葡萄牙神父從輪回廟裏偷繪的聖經地圖裏,也沒有這麽個地方,而且所有的傳說記載,“惡羅海城”的地下祭壇,都是隻有唯一的一條通道,而這牆後是哪裏?那滴血的眼睛又在暗示着什麽?  

          Shirley楊說這隻流血的眼睛,應該是與白色>隧道前那閉合的眼睛相對應的,惡羅海城中的很多地方,都可以見到各種不同眼球圖騰,據我看,所有在牆壁石門上的眼球,都起着一種劃分區域或警示的作用,不過閉目容易理解,滴血卻有很多種可能,可能性比較大的是起警告作用,表明這牆後是禁地,比祭支還要重要的一處秘密禁區。  

          我到洞穴盡頭的石牆前看了看,下邊那三個低矮的門洞中傳來一陣陣腥味,用手抹了一下,還有黏滑的液體,石上挂着一些魚鱗般的晶片,那些在祭祀活動後就去吸血的東西,就是從牆後爬進去的,那麽說這堵牆後也許有水,石牆上的紋理並不協調,看來是曾經被打>破過,然後又被修複起來的,或者最早不是牆而是石門,被出於某種原因封堵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阿香恢複了幾分神智,臉色白得吓人,而且身體十分虛弱,說話都有些吃力,Shirley楊問她剛才是怎麽回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阿香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說在天梁下的時候,突然感到很害怕,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盡快離開,永遠都不要再看那些幹屍了,迷迷糊糊的就自己走到了這裏,連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麽要這樣做。  

          明叔說“我幹女兒看到了陰氣重的東西,鼻子就會滴血,這次又是這樣,她畢竟年紀太輕>。有些事她是不懂好歹的,但咱們都是風裏浪裏走過多少回的,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看來這裏不宜久留,你們聽我的沒錯,咱們原路回去才是最穩妥的。”  
  
          我考慮了一下,原路回去的話,最多轉回到湖心的火山島。那裏雖然有幾條地下河,但基本上算是處絕境,而且地下河水流湍急,帶着傷者根本不可能找到路,而這牆後雖然可能有危險,但也有一定的機會找到路徑。另外阿香神智恍惚的走到這裏,說明這地下一定還隐藏着什麽秘密,放任不管始終是個隐患,既然在祭壇後的山洞裏藏着這麽個地方,說不定會與鬼洞有關,斬草需除根,不>徹底有個了結,恐怕回去之後永無甯日。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指南針,石牆並非與自東向西的白色隧道看齊,位於西北偏北,有了這個防衛,我便立刻下了決心,不過我還是要先征求其餘成員的同意。  

          Shirley楊說道,來路被不少落下來的水晶阻住了,想走回頭路也不容易,拉火式雷管還剩下兩枚,炸是炸不開的,另外還有一個選擇,是攀到洞窟的頂上,用雷管破頂,使上面的湖水倒灌下來,注滿洞窟後,就可以遊回地下湖了,不過咱們不少人都挂了彩,泡在水裏時間長了,就有生命危險。  
  

          明叔這時又猶豫起來了,極力主>張要從地下湖回去,他本是個迷信過度的人,當然是不肯往陰氣重的地方去,對我說“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你師兄不是講過咱們這次遇水而得中道嗎?我覺得這一點實在是太正确了,可這道牆壁後面有沒有水咱們都不知道,對高人的指點又怎麽能置若罔聞?”  

          我心裏暗罵老港農又要拖後腿了,但能拿他怎麽辦?要依了我就扔下他不管,但shirley楊那種信上帝的人肯定是不會同意這麽做,要是帶着明叔,他雖然現在精神狀態恢複了幾分,但難保他地疑心病什麽時候又犯了,再來那麽一次,我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心念一動,心想明叔這樣>的人也有弱點,就是過度迷信,我何不利用他這一點,讓他堅信這是條生路呢?  

          想到這裏我對明叔說,遇水而得中道,當然是沒錯的,咱們一路上過來,沒逢絕境,無不尋水解困,但易經五行八卦裏的水,並不一定是指湖裏流動的水,它也暗指方位,在五行裏北方就代表水,水生數一,成數六,北就是水。  

          但這顯然說服不了明叔,因爲他根本聽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不過我研究風水秘術,自然離不開五行八卦之類的易術,雖然不會象張赢川那樣精研機術,但是一些五行生克的原理我還是知道地,當然還有些是那次遇到張赢川時聽他所講,於>是給明叔侃了一道“八卦五行之數,都出自河圖,什麽是河圖呢?當年伏羲氏王天下的時候,也就伏羲當領導的時候,他愁啊,天天愁,你們想想,那時候的老幹部,哪有貪污腐敗這麽一說,都特有責任感,整天憂國憂民的,有一天他就坐在河邊的一棵蘋果樹下思考國家大事”   
  
          胖子正在點火烤魚,聽我說到這裏,忍不住插嘴道“老胡你說這事我也知道啊,是不是掉下來一蘋果,正好砸他腦袋上了,砸得眼前直冒金星,就領悟出八卦太極圖了。”  

          我對胖子說你不知道能不能別瞎摻和?讓蘋果砸了腦袋的那是牛頓,伏羲在河邊>的一棵蘋果樹下發愁,在思考自己臣民的命運。那個原始洪荒的時代,災難很多,人民群衆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且當時的人類,對於自然宇宙的認識非常有限,伏羲就對着河祈禱,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怎麽才能讓老百姓避開災難,安居樂業。  

          這時河裏躍起出一條龍馬,背上馱着一張圖,於是伏羲就以其紋畫八卦,也有人說是那龍馬所負地,是一塊巨大的龜殼,或許龍馬本身就是一隻老龜,甲殼上面有天然形成的奇妙紋理,不管傳說是怎麽樣的。總之這就是河圖,伏羲按照圖中地形狀畫出了八卦,這是人類對宇宙對世界最早的認識,天道盡在其中,據記載,龍馬負圖的紋理圖案,有一白點六黑點在背近尾。七黑點二白點在背近頭各有差異,河圖中總共有五十五個黑白斑點,白色的是二十五個,稱作天數,黑色的三十個,作爲地數,白色代表陽。全是單數,一三五七九,黑點爲雙數,二四六八十,代表陰,被稱爲地數。同時河圖中還把一二三四五視爲生數,六七八九十稱爲成數,這之間有相生相成的關系,五個方位各有一奇一偶,都是以兩給具有象征意義的數目互相搭配,用來表示世間萬物全都是由陰陽化合而成。有太極窮通天地之意,若非天生地成,便是地>生天成。  

          所以才說北方是陽氣始生之處,生數一成數六,叫作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自然萬物的規律都在此中,所以我說往北邊走,就一定可以遇水得中道。  

          Shirley楊聽後忍不住贊歎道“想不到你還知道這麽多亂七八糟地事情,以前還以爲你除了會看看風水之外,就隻會數錢。”  

          我聽連shirley楊也說我有學問,心裏自然得意,嘴上都快沒把門的了,但還是謙虛的說,其實我知道的東西多了,隻不過你們平時總也不給我機會說,現在這麽說大夥都可以放心了吧,世界上所有的理論,都是根據客觀既存的事實所産生的,所以我敢說北邊一定是個生門,因爲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摸金校尉有個古老的行規,入古冢摸金,必先在東南角起燈,因爲東南是禍與事的方位,禍就是災難,事就是做事幹活,燈一滅,必生禍機,西北方角則是生路,西北東北和北,是開休生三門,八站中隻有這三個是吉門,這連司遷都講過,他說“做事者多在東西,收功者常於西北。”同樣在精通陰陽風水這人的眼中,一向是事生於南,功收於北,從戰略方位看北西北東北占據絕對的戰略優勢,北方主有生水,屬善形活勢。  
  
          一番話把明叔說得心服口服,認準了往北走肯定沒錯,要想活着出去,就這一條路可行,於是大夥略爲休整,便從盡頭處的矮洞裏鑽了進去,離開前,我又盯着石牆上那滴血的眼球看了看,這圖騰會不會與阿香刺目的舉動有什麽關聯?心中有幾分忐忑不安,其實那些北方主水的話,都是用來敷衍明叔,我自己都沒什麽信心,不過走別路都已不可行,但願這是一條生路。  

          一出那低矮的門洞,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宏偉的地下大峽谷出現在了面前,兩側峭壁如削死氣沉重,附近還可以借着礦石地微光看個大概輪廓,而高遠處則黑漆漆的望不到頭,向前走了幾十米,發現峽谷中縱橫交錯的,全是巨大生物的骨骼化>石,最近處的一個三角形頭骨,大小比一間民房也小不了幾圈,靠近峽谷邊緣的地方,無數地骨骼化石都與岩石長成了一體,隻有那些長長的脊椎,表明了那些石頭曾經是有生命的。  
  
          胖子背着昏昏沉沉的阿香對我們說“不是說魔國人願意供蛇嗎?這裏竟然有這麽多大蛇的骨骸,我看咱們得多加小心了,說不定還有活的呢。”
  
          Shinley楊說,這條地下的大峽谷裏的骨骼沒有像蛇的,倒像是龍王鲸之類的,少說都死去幾百萬上千萬年了。我也同意Shinley樣的看法,說得沒錯,蛇有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肋骨,都快趕上輪船的>栊骨了,所有的骨骼都是化石,沒有近代的屍骨,所以不用擔心什麽,不過咱們還不知道惡羅海人在這裏做過什麽,這一點還是要提防的。  
  
          我們正想過去探探路,這是阿香突然對我說,側後方有些東西,讓她覺得頭很疼,我們急忙回頭去看,一看之下,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又驚又奇,誰也沒料到,就在我們出來的地方,有一尊如同樂山大佛一樣,嵌入山體中的黑色巨像,山體上零星的熒光,襯托着它高大黑暗的輪廓,像是個猙獰的陰影,摩天矗地的背對着我們,而且最奇特的事,那幾十米高的巨大神像,身體向前傾斜,臉部和兩隻手臂都>陷進了山體内部,那姿態像是俯身向山中窺探,他的工藝沒有佛像那麽精美複雜,僅僅具備一個輪廓,沒有任何裝飾和紋理。  

          衆人都有個疑問,這是“大黑天擊雷山”的真實形象嗎?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們随即發現,巨像的兩面都有臉,身體也是前後相同,沒有正與背的分別,而且隻有兩隻手臂,卻並沒有腳,巨像與地面連接的位置,有一個丈許高的門洞,裏面似乎有什麽空間,門前有幾根倒塌的石柱。  

          胖子說好不容易有個保存完好的建築,不如進去探探,找點值錢的東西順回去,要不咱們這趟真是賠本吆喝了。  
  
          我也想進去>看看,擡着頭隻顧看高出的巨像,險些被腳下的一個東西絆倒,原來那些類似的石柱在峽谷中還有許多,我們腳下就有一根倒下的,多半截沒入了泥土,Shinley楊看了看腳下的石柱,忽然說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但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對阿香說道“能不能讓我仔細看看你的眼睛?”
第231章 蛇窟

         地下峽谷象是到了深淵最底層的地獄,滿目皆是嶙峋巨大的史前生物骨骼,附近散落倒塌的石柱與那些骨骸相比,有些微不足道,而且大半都埋入了灰白色的土層之中,所以開始的時候衆人並未察覺到這裏有人類建築的遺迹,直到阿香指出我們身後存在着巨大的黑色神像,這才發現周圍還有這麽多石柱。

         石柱上都鑿有一些牛鼻孔,有些還殘留着粗入兒臂的石環,另外最醒目的,就是石柱上一層層的眼睛圖騰,這些圖騰我們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可謂是屢見不鮮,在這裏再次看到,都沒覺得有什麽意外,眼球的圖騰,除了祭壇兩端的非常奇特,一端是閉目之眼,一端是滴血之眼,其餘的盡皆大同小異,而這石柱上的就屬於比較普通的那種圖案,我並沒看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但Shirley楊看到這些石柱上的圖騰後,似乎發覺了某種異常,非要仔細看看阿香的眼睛不可,Shirley楊大概爲了避免阿香緊張,所以是用商量的口吻,和平時說話沒什麽兩樣。

         阿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臉上表情怯生生的,大概她也覺得莫名其妙,仔細看看眼睛是什麽意思?於是Shirley楊秉住呼吸,站在很近的距離,目不轉晴地凝視着阿香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的眼中尋找什麽東西。

         我明白Shirley楊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一定有什麽我們都沒想到的問題,阿香這丫頭的舉動,也确實不太對勁,好端端的竟然發了離魂症,拿着尖石頭去刺自己的眼睛,也許真就如同明叔所說的。她撞邪了,也許她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阿香了,更有可能她的眼睛與惡羅海城有着某種聯系,她會不會就是我們身邊的一個鬼母妖妃呢?

         我心中胡亂猜測,轉了數個念頭,卻似乎又都不象,看到Shirley楊盯着阿香的眼睛端詳,於是也和胖子湊過去一起看看。想看看阿香眼睛裏究竟有些什麽,但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麽稀奇的地方。

         這時Sh>irley楊似乎已經從阿香眼中找到了答案,她先告訴阿香不要擔心,不會出什麽事,然後讓我們看看石柱上的眼睛,雖然看起來與“惡羅海城”中其餘的圖騰非常相似,但有一個細節是獨有的,這裏的眼前圖案,在瞳孔外邊都有一圈線形紅色凸痕,Shirley楊說你們看看阿香的眼睛裏,也有類似的東西。

         我這才發現到沒有注意到那個細微的差別。如果仔細觀看阿香的瞳孔,便會發現其中果真有血痕,如一線圍繞,那血痕象是眼白裏的血絲,卻極細微,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是阿香闖進這個山洞,我們也許不會發現這裏,而她的眼睛竟>然與這裏的圖騰相似。她是有意把我們引到這裏來的?不過當着阿香的面,我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Shirley楊知道剛才的事很容易讓衆人産生疑惑,難免會懷疑阿香,Shirley楊根本也不相信什麽眼睛轉世之說,於是解釋道,人體通過眼睛發出的生物電大概隻有百分之七,是非常微弱的,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生物電的感應能力也有差別,阿香的眼睛能感應到一些常人不能捕捉的事物,這雖然很特別,但現今世界上,也有許多類似她這樣擁有的東西,所以她才被下意識的引到此地,石柱上的圖騰就是最好的證據。

         明叔聽後趕緊說,沒事就好,咱們還是趕緊向北走吧,早點離開這地方,就不要去管這裏有什麽鬼東西了

         明叔的話剛剛說了一半,阿香就忽然說道“沒用的幹爹,沒有路可以走了,後邊有好多毒蛇在追了過來,咱們都會死,我我害怕蛇,我不想被蛇咬死”說着話便流下淚來。

         阿香的話讓大夥感到非常吃驚,怎麽說來就來?想起擊雷山白色隧道裏的那些黑蛇,兀自令人毛骨悚然,在這條地下大峽谷中如果遇到蛇群,連個能躲的地方都沒有,往前跑不是辦法,兩條腿又怎麽跑得過那些遊走如風的黑蛇,兩側古壁都如刀削一般,就連猿猴怕也攀不上去。

         這時東邊的山洞,和岩石晶脈的縫隙間群蛇遊走之聲已經隐隐傳來,明叔面如土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胡老弟,這回可全指望你了,幸虧當初聽你的往北走,北邊有水,有水便能有生路,要是剛才不聽你的走回頭路,現在多半已葬身蛇腹了,咱們快向北逃命去吧。”說着話,就想拉着我往前跑。

         我趕緊把明叔的手按住“別慌,前邊一馬平川,逃過去必死無疑,我看眼下隻有先到那黑色巨像中去,封住洞口擋蛇,再想別的辦法脫身。”

         蛇群遊動的聲音如狂潮湧動,未見其形,便已先被那聲音驚得心膽俱寒,再也容不得有絲毫耽擱>,我讓胖子背上阿香,拽住明叔撇開大步,跑到了黑色巨像底部的洞門,那高大的神像内部被掏空了,光線很暗,我們用手電筒稍稍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有木石結構的建築,上面還有很多,看樣子可以直接通到巨像的頭頂上去。

         大群黑蛇已經迫近,來不及細看内部的情況了,胖子把阿香扔在地上,同我和明叔搬了兩塊大石闆,堵住門後,緊張的感覺也沒有任何松懈,腿都有點軟了,我和胖子以前沒少在野外捉蛇,但這種黑蛇不僅數量衆多,而且遊走似電,毒性之猛可以說是沾着就死,碰上即亡。

         我們不僅擔心這巨像内還有別的縫隙,大夥>一商量,不如到上面去,相對來講,上面要安全一些,爲了節約使用光源,隻開一盞頭燈和一支手電筒。往上一走才發現這裏面根本不保險,巨像内部是鑿出了許多間不相臨的石室,整體形狀都與那蜂巢般的“惡羅海城”相似,不過結構沒有那麽複雜,石穴般的洞室小的可憐,我想這可能不是給人居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過狹窄壓抑了,要是人住裏面,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會憋死。

         這裏到處都落滿了灰塵,空氣流動性很差,如果我們五個人,在一個狹小的區域中耽擱的時間稍長,就會覺得缺氧胸悶。

         直爬到第四層的時候,才覺得有涼風灌将進來,在黑暗的過道中,順着那涼飕飕的氣流摸過去,便見到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這是巨像中下部的一個通風口。由於神像的整體是黑的,所以在地下看不到這裏,若不是那些倒塌的石柱,甚至不太容易發現底部的入口。

         我趴在那個洞口前,探出身子從高處往下看了看,下邊的熒光恍惚,隻能看到一團團扭曲蠕動的黑蛇,都聚集在神像下的區域内,大者有人臂粗細,小的形如柳葉,頭上都有個黑色的肉眼。群蛇有的懶洋洋的盤着,還有的互相争鬥嘶咬,數量越聚越多,那蠕動的東西看多了,就讓人感到惡心。

         Shirley楊看後對我們說“這些蛇>的舉動很奇怪,並不象是要爬進來攻擊咱們,反而象是在等待着什麽事情發生?”

         胖子把阿香放下,自己也喘了口氣,然後說道“我看是等咱們下去給它們開飯。”擡胳臂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又說“這不是剛到吃飯的時間嗎。”阿香被胖子的話吓的不輕,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發抖,明叔見狀也有些魂不附體,問我現在該怎麽辦,沒有吃的東西,水壺裏的水也不多了,根本不可能總在巨像裏躲着,而且這巨像内的石屋看着就讓人起雞皮疙瘩,連阿香都說這裏讓她頭疼,咱們這回算是進了絕境了,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我心中也很不安,外邊是肯定出不去了,而這黑色神像腹中的建築,也不象是給人住的,天知道這裏會有什麽,但是現在必須要穩定大夥的情緒,於是找了點穩定軍心的借口,對衆人說道“其實不僅是北方屬水,五行裏黑色也代表水,這巨大的神像都是黑色的,自然也屬水,所以我想咱們躲到了這裏,是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忽然想到一些辦法,便又對大夥說“剛才在峽谷的底部,咱們都看到石柱和骨骸的化石上,有着一層火山繭,地上有許多隆起的大包,那應該是以前噴發過的火山彈,而且氣溫也比別的地方高了不少,這些迹象都表明這裏有條火山帶,雖然咱們在湖中發現了一座死火山,但那不等於整條火山帶都死亡了,群蛇喜歡陰冷,它們都是從東邊的山洞裏過來的,絕不敢過於接近北方,越向北硫磺氣息将會越濃,咱們隻要想辦法能甩掉群蛇向前逃出一兩裏地,就能安全脫困,我看可以用這裏的材料制造些火把退蛇。”

         明叔聽我這話中有個很大的破綻,便說“不對啊,這裏的蛇全是黑色的,看來也應該屬水,我雖然不太懂易數,但知道水能克火,所以雖然群蛇喜歡陰冷,但它們也敢到這裏來,另外咱們遇水得生,怎麽敢點火把?這豈不是犯了相沖相克的忌諱了嗎?”

         我心說這老港農着實可惡,竟>敢跟我侃五行生克的原理,五行的道理就好比是車輪子的道理,怎麽說都能圓了,胡爺我無理也能攪三分理出來,能讓你論趴下嗎?於是對明叔說“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位五形皆以五合,所以河圖中陽數奇數爲牡,陰數偶數爲妃,而大數中陰陽易位,所以說妃以五而成。現代人隻知水克火,卻不知水爲火之牡,火爲水之妃,如今的人隻知道水旺於北,火起於南,卻不知五行旺衰與歲星有關,明叔你隻知水克火,卻不知道如果火盛水衰,旺火照樣可以欺衰水,這說明你你不懂古法,咱們這是旺水,那些蛇就是衰水,所以咱們>旺水可以借火退衰水。但這火不能旺過咱們的水,否則咱們也有危險。”

         明叔聽的眼都直了,過了半天才說“太高明了,所以我常對阿香講,将來嫁人就要嫁摸金校尉要不然沒出息。”

         Shirley楊忽然輕輕一揮手,示意大夥不要再說話了,外邊有動靜,我們立刻警覺起來。

         輕手輕腳的湊到洞口窺探下邊的動靜,不過shirley楊並非是讓我們看下方地蛇群,它指了指高處的絕壁,那上邊不知什麽時候亮起了一長串白色的小燈,在高處晃晃悠悠的,數量還不少。但是距離太遠了而且山壁上的晶脈已漸稀少,熒光灰暗,那是什麽東西?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又不象是燈,好象站着無數穿白衣的小人。忽然眼前白影一晃,峭壁上有一個略爲平緩的石坡,幾大團白花花的東西就從上面滾将下來,掉到了峽谷的底部。

         地面上地蛇群紛紛遊向那些掉落下來地白色物體,我們距離地面隻有十幾米的高度。看下面的東西還比較清楚,隻見那些一大團一大團的東西,都是一些黏糊糊的球狀物,葡萄珠大小,黑蛇争先恐後擠将過去,圍在周圍便停住不動。那些白色的物體上忽然冒出許多鮮紅的東西,象是憑空綻放出一朵朵紅花,但轉瞬便又消失,忽紅忽暗,衆人越看越>奇,再凝神觀望,這才看出來,在一個嵌入岩石的化石骨架中,盤具着一條體形大於同類數倍的黑蛇,也不知是從哪個岩縫裏溜出來的,吞吐着血紅的蛇信,隻見那蛇全身鱗甲漆黑燦然,光怪陸離,張口流涎,口中滴落的垂涎一落到地上,石頭中就立刻長出一小塊鮮紅的毒菌,轉眼便又枯萎了,随生随滅,這蛇的毒性之猛,已經超乎人的想象了,大蛇從骨上而下,蛇行至那些白色物體中間,一個個的将空位吞下,其餘的黑蛇都靜悄悄恭候在旁,不敢稍動,看樣子要等它們的老大吃剩下之後,才是它們的。

         胖子奇道“那是什麽?雞蛋?”我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那大團地白色物體,應該是什麽東西的卵,十分象是大白蟻之類的,裏面還裹有許多昆蟲動物的死體,我又向高處那一排白色的小人處看了看,便已猜出了八九不離十,對衆人說“上面地那些地觀音,怪不得這些黑蛇忍受着這裏燥熱的環境,果真是胖子說的那樣,是來吃東西的,他們吃飽了就會散去,咱們耐心等等機會吧,地觀音這類小獸生性殘忍狡猾,而且還非常貪婪,它們喜歡儲藏食物,即使不吃也會把東西往深處藏,想不到都便宜蛇群了。”

         衆人聽我如此一說,才把懸着的心放下,畢竟那些蛇不是沖着我們來的,而且應該沒有發現到我們藏在這裏,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脫險了,可阿香卻突然開口說“不是地,它們已經看見我了我能感覺到。”說完就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顯得十分無助。

         我聽阿香說的十分鄭重,這種事她是不敢開玩笑的,想到那條毒蛇流出的鮮紅毒涎,我不由得額頭上開始見汗了,再次偷眼向洞外看了一眼,隻見盤在龍王鲸化石上的那條巨蛇,正對着我們所在的洞口昂首吐信。

         我急忙縮回身子,沒錯,我也可以感覺到。底下的蛇一定知道我們的存在,隻不過不知道他們是打算吃完了蟻卵,再來襲擊,還有由於這神像是禁區而不敢進入,我讓胖子留在洞口>監視蛇群的動靜,我和Shinley楊明叔三人要抓緊時間制作一些火把,我鑽進那個洞口旁的一間石屋,舉着手電照明,想找一找有沒有儲油的器具,時間雖然久了,但古藏地的牦牛油脂或松汁都能保留極長時間,也許還可以引火,剛才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這裏似乎沒有燈盞,此地不見天日,沒有燈火實在是大不尋常。

         抱着幾分僥幸心理,我拿着手電筒照了一遍,石屋中四壁空空,隻是角落裏,有一張沒有眼孔的古玉面具,Shinley楊在另一間石屋中也發現了同樣的東西,我問Shinley楊這會不會是魔國鬼母的面具,>那些人能不能以面具示人,難道這巨像裏的建築是給鬼母住的?

         Shinley楊說“不會,魔國鬼母的地位是非常高,一定是住在惡羅海城的神殿中,那裏已經徹底毀掉了,你看這裏的環境很差,說是監獄可能也不過分,而且眼球的标記很特殊,與阿香的眼睛相似,那樣的眼睛應該不是鬼眼,幾代鬼母才能出一位真正能看到鬼洞的人,我想這會不會是用來用來關押那些眼睛不符合要求的侯選者?下面的石柱上有牛鼻孔和石環,顯然是用來進行殘酷刑法的,被淘汰掉的人,可能都被鎖在那峽谷中喂蛇了。”

         我點頭道“照這麽說>來,這地方确實很象是監牢,不過關於這一點,我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想不明白”剛說到這裏,胖子就着急忙慌的從洞口處爬了回來,問我道“火把準備得怎麽樣了?我看蛇群已經開始往咱們這鑽進來了,要點火就得趕快了。”胖子還不大呢感我回答,就突然壓低了聲音對我和Shinley楊說“你們看那小妞兒在那折騰什麽呢?”我向身後的阿香望去,她正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中,後背對着我們,而她本身也是面對着黑色的牆壁,用手在輕輕撫摸着那堵石牆,全身瑟瑟發抖,忽然回過頭來對着我們,面頰上流着兩行黑血,緩緩舉起手臂,伸出>食指指着牆說“這裏有一個女人。”


第232章天目

         黑色神像實際上便是一塊如山的巨石,隻是内部都被鑿成了空殼,由於岩石都是墨黑色的,所以其中的空間毫無光亮可言,Shirley楊持着“狼眼”手電筒,向身後的通道中照去,狹窄的光束打到了角落中,隻見阿香正低着頭,面對牆壁而立,在此之前,我們誰也沒察覺到她的舉動,此時見她象鬼魅般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裏,好像又出現了離魂症,不由得都有些爲她擔心,但除此之外,心裏更添了幾分對好的戒備之意。  

         不等Shirley楊開口叫她的名字,阿香便自己轉過了身子,她的臉部朝向了我們,我們看她這一轉身,都險些失聲驚呼,隻見阿香的臉頰上挂着兩行黑血,如同流出兩行血淚,眼睛雖然張着,卻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彩,那黑血就是從她眼中流出來的。  

         Shirley楊見她雙目流血,連忙要走上去查看她的傷勢,阿香卻突然舉起胳膊,指着身後的牆壁說“那裏有個女人,她就在牆上不隻是這裏,石窟内的每一面牆中都有一個女人。”說着話,身體搖搖晃晃的似要摔倒。  

         Shirley楊快步上前扶住阿香,爲她擦去臉上的血迹,仔細看她的眼部受傷的狀況,但是黑燈瞎火的完全看不清血從哪裏流出來,問她她也不覺得疼,那血竟象是來自於淚腺,所幸眼睛未盲,大夥這才松了口氣,在隔壁尋找燃料的明叔,此時也聞聲趕了過來,對着阿香長籲短歎,随後又對我說這裏陰氣太重,阿香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鼻子和眼睛裏便會無緣無故的流血,隻不過流血淚的情況極其罕見,這幾年也就出現過兩次,一次去香港第一兇宅,還有一次是經手一件從南海打撈上不來的“骨董”,這兩次都是由於阿香不尋常的舉動引起了明叔的疑慮,猶豫再三沒有染指其中。事後得知那兩件事,都引發了多宗懸而不破的命案,明叔沒有參與,真算是命大,既然阿香在這神像内顯得如此邪門,那麽這裏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要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明叔說完之後,又想起外邊成群的毒蛇,尤其是那口流紅涎的大蛇,思之便覺得毛骨悚然,稍加權衡,這裏雖然陰氣逼人,但至少還沒有從牆中爬出厲鬼索命,於是便又說黑色屬旺水,這個時候當然是相信胡老弟,不能相信阿香了,還是留在這裏最妥當。  

         胖子在檢查着步槍的子彈,聽明叔勸大夥趕快離開此地,便說道“我剛才看見外邊那些蛇已經湧進來了,不管是往北還是往西。要撤,咱們就得趕緊撤,要是留下來,就得趕緊找個能進能退的所在,進退回旋有餘地,轉戰遊擊方能勝強敵。”  

         我對衆人說“現在往下硬闖是自尋死路。無論是哪個方向,肯定都是逃不出去的,咱們跑得再快,也甩不掉那些黑蛇,這石頭祖宗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窟窿,咱們雖然堵住了來路,卻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後門可走,可相比之下,此處地形狹窄易守難攻,應該還可以支撐一時。”明知困守絕境不是辦法,但眼下別無他法。  

         Shirley楊也認同在現在的情況下,能守不能跑,且不論速度,單從地形來看,可退之地,必然都是無遮無攔,一跑之下,那就絕對沒活路了,當然如果困在此地,也隻是早死遲死的區別,所以要充分利用這點時間,看看能否在附>近找到什麽可以驅蛇的東西,那就可以突圍而出了。  
  
  
         商量對策的同時,大夥也都沒閑着,不斷搬東西封堵門戶,但越是忙活心裏越涼,這裏的窟窿也太多了,不可能全部堵死,黑蛇在下邊遊動的聲音漸漸逼近,大夥沒辦法隻好繼續往上退,並在途中想盡一切辦法滞緩蛇群爬上來的速度。  

         不斷的往上攀爬,每上一層,就推動石闆堵住來路,最後到了頂層,一看這裏的地勢,實是險到了極點,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兩邊各有三間矮小的石窟,向上的通道,就在盡頭處的一間石窟裏面,這是唯一向上去的途徑,不過上>面已經是露天了,這座神像腦袋隻有半個,鼻子以上的部分不知是年久崩塌了,還是怎樣,已經不複存在了,從通道中爬上去,就可以看到三面刀劈斧砍的峭壁相臨,這巨像本已極高大,但在這地下深淵裏,卻又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我們身在神像頭頂,更是渺小得如同蝼蟻,我和胖子爬到神像半個腦袋的露天處,往下隻看了一眼,胖子就差沒暈過去,地下大峽谷中陰森的氣流,形成了一種可以嗚咽聲,而且空氣中還夾雜着一股奇特的硫磺氣息,噩夢般的環境使人顫栗欲死,我也不敢再往下看了,趕緊拖着胖子回到下邊一層。  
  
         Shirley楊将>阿香安置到一個角落中,讓她坐在背囊上休息,見我和胖子下來,便問我們上邊是否有路可退?我搖了搖頭,在上邊稍微站一會兒都覺得心跳加速,從那離開的問題想也不要想了,但明叔就在旁邊,爲了避免引起他的恐慌,我並沒有直接說出來,隻說咱們這裏算是到頂了,好在巨像頭部的地形收縮,隻要堵死了上爲的道路,蛇就進不來,這神像太高,外邊的角度又很陡峭,毒蛇不可能從外邊進來。  

         所幸每層石窟當中,都有一些漆黑地石闆,好象棺材闆子似的,也看不出是用來做什麽的,找幾塊大小合适的石闆,蓋住上來的入口,再找些石塊壓上,看起>來還夠安全,那些黑蛇雖然兇惡毒猛,但也不可能隔着石頭咬人。  

         在反複确認沒有遺漏的縫隙之後,衆人圍坐在一起,由於每一層都設了障礙,大批毒蛇想要上來,至少需要一兩個小時地時間,而這有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時刻了。我心中思潮翻滾,幾十米高的巨大神像,我們已經數不清究竟上了多少層,從戰術角度來說,如果用來抵禦大量毒蛇侵襲,這最頂層才是最安全穩固的,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這裏也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蛇群一旦湧進來,我們就隻有兩條路,要麽喂蛇,要麽從幾十米地高空跳下峽谷自殺,任何一種死法都不太好受,我實在是沒>想到,在最後的時刻,竟然陷入有死無生的絕境,雖然自從幹了倒鬥的行當以來,有無數次以身涉險的經曆,但從局面上來看,這次最是處境艱難,無糧無水,缺槍少藥,四周的峭壁陡不可攀,大群巨毒的黑蛇窺伺在下,反夏想了若幹種可能性,也隻有長上翅膀才能逃出去。  

         明叔是何等人,我剛才和Shirley楊說話時,雖然並沒有直言己無論可退,但明叔還是已經明白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來“天機”縱然神妙,也是救不了該死之人,老天爺是注定要他雷顯明死在“大黑天擊雷山”了。  

         我和胖子對明叔說,您別垂頭喪氣地,當初要挾我們地時候,那副斬雞頭燒童紙的氣概都到哪裏去了?難不成還真是人格分裂?膽子小的時候比兔子膽還小,膽子大的時候,爲了話命連天都敢給捅個窟窿出來,您說您都活這麽大歲欺了,怎麽對生死之事還那麽看不開呢?阿香也沒象你似的,您給我們這些晚輩做個正面榜樣行不行?要知道,有多少雙充滿仰慕的眼睛在殷切地看着您呢。  

         我和胖子始終對明叔在祭壇裏的舉動耿耿於懷,雖然處境艱難,但既然有了機會,理所當然要借機挖苦他一通,不過還沒等我們倆把話裏的包袱抖出來,話頭卻被Shirley楊打斷了,Shirley楊問明叔道“阿香的身世很可憐,明叔能不能給我們說說阿香的事?她地過去是怎麽樣的?還有剛才所說的,阿香在香港曾經有兩次流出血淚,其中的詳情又是如何?”  

         Shirley楊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十分好奇,往阿香那邊一看,見她的頭枕Shirley楊的膝蓋上,昏昏而睡,大概是由於失血的緣故,從“風蝕湖”進入地底祭壇之後,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萎靡不振,此時一停下來,便睡了過去,她也确實需要好好休息了,不過她在睡夢中好象都在發抖。  
   
         明叔見Shirley楊提出這個要求,雖然不覺得爲難,但都>這時候了,大夥的性命朝不保夕,還有什麽好說地呢,但還是講了一世阿香的過去,阿香的父母也都是美籍華人,是著名的世界形秘密宗教社團“科學教”的忠實信徒,“科學教"雖然字号是科學,其實有些觀念則是極端的唯心主義,他們相信地球古代文明中的神是外星人,並緻力於開發人體的潛在能力,很多社會名流,其包括一些政界要員,大牌導演和電影明星都是該教的虔誠信徒,他們收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古代秘密文獻,廢寝忘食地研究其中的奧秘,有一批人在西藏地秘文中,得知有種開天目的方法,就是将剛出生的女嬰,放置在與外界隔絕的琢境中,不>讓她見到任何人或動物的眼睛,以十年爲限,據說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可以看到“神靈”的真實。  

         不過“科學教”也有他們自己的見解,他們認爲這種古老而又神秘的方法,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爲世界上早就有科學家指出,世界上所有的哺孔動物魚兩栖類鳥類爬行類,都有從外表看不見的第三隻眼睛,埋藏在大腦的丘腦神經上部的位置,有一個“松果腺體”,脊椎類動物的位置大多在顱骨頂部的皮膚下,“松果腺體”對光線熱量,以及細微生物電波的變化十分敏感,由於其接近丘腦神經,所以“松果腺體”發達的人,對周圍事物感應的敏銳>程度要異於普通人數倍,傳說中有些人有陰陽眼,或開過天目,這些人若非天生,便是由於後天暴病一場,或是遇到很大的災難而存話下來,而這種古老秘密的方法,可能是一種自古流傳下來的通過十年高度靜息,來開天目的辦法。  

         阿香的親生父母,便是十分相信這種理論,於是偷着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做了實驗,把她從一生下來開始,就放在一個隔菌的環境中,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要戴上特殊的眼鏡,就是不讓她和任何生物的眼睛接觸,快到十歲的時候,她親生父母便死在了一場事故中,阿香並沒有什麽親人,明叔當時很有錢,爲了掩蓋他那見不得人>的生意,必須有個好的社會形象,於是就經常做一些慈善事業,收留了阿香也是其中之一,想不到後來有幾次,都是阿香救了他的老命,最危險的一次是被稱爲“香港第一兇宅”的時間,還有一次是“南海屍骨罐”。  


233章刻魂  

         明叔給我們講了阿香過去的經曆,其中竟然提及阿香的親生父母使用的方法,是從西藏的秘文中所得,那一定是和“後世輪回宗”有關系,英國入侵西藏的時候,曾掠去了大量珍貴的文物典籍,“後世輪回宗”的密文經卷在那個時期流入海外,倒也並不奇怪,明叔手頭那本記載冰川水晶屍的經書,便有着類似的遭遇,不過明叔雖然有的是心眼,卻並不知道這“眼睛”之迷的詳細來龍去脈,他自己也是說到這些事情,才想到那種被現代人當作開天目秘法的古籍,可能與這“亞羅海城”有關,魔國滅亡之後,藏地拜眼之風便屬罕見,所以這種神秘的靜息開天目之法,極有可能是當年魔國用來篩選鬼母的,雖然早已無法确認了,但确可斷言,最起碼這個秘法也是從喀拉米爾地區流傳演變出來的。  

         我不由更是佩服Shirley楊的細心,她早已看出了某種端倪,剛才之所以問明叔阿香的過往之事,就是想從另一個角度來了解這神秘巨像中所隐藏的秘密,阿香瞳孔上的血線,與這裏的圖騰幾乎一緻,這之間有着某種微秒的聯系,石門上那刺目的标記,地底峽谷中的石柱,這些陰森碰碰壓抑的石屋,還有阿香指着牆說那裏面有個女人,理清了這些線索,也許就可以知道這裏的真相。  

         雖然我們認爲這裏可能是用來關押殺害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但我從一開始就有個很大的疑問,始終沒來得及對Shirley楊說,既然是要殺掉這些人,何必費勁氣力的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難道也和中原王朝以往的規矩類似,處決人犯還要等到秋後問斬?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必要,這種巨像如果沒有幾百年怕是修不出來的,它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用的?  

         眼下身陷絕境,我仍然指望着事情能有所轉機,Shirley楊也沒放棄活下去的信念,隻要搞清楚這裏空間是什麽場所,或許我們就可以找到某條生路,我雖然知道這裏要有路逃生除非是出現>奇迹,可坐以待斃的滋味更不好受。隻聽石闆上毒蛇悉悉唆唆遊走之聲響起,不到半個小時,它們就已經跟上來了,這裏隻有一個入口可以進去,雖然有石闆檔住,短時間内蛇群進不來,但我們沒吃沒喝又能維持多久?  
   
         衆人聽到蛇群已到腳下一層,那種黑蛇誰看見都覺得心寒,難免心中有些發慌,明叔也沒什麽心情接着說阿香的事了。我勸他道,咱們把路都封死了,這些毒蛇一時半會上不來,明叔您接着說說阿香流血淚的那兩次是怎麽回事,她剛剛也流了血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類似之處?

         明叔聽我這麽說,>覺得倒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便說,那些事直到現在還經常做噩夢呢!當年賺了筆大錢,就想置辦一套象樣的宅子,看上了一處房子,環境地點都不錯,樣式很考究,價格也很合适,都快落定買下了,因爲當時是全家人一起去的,兩個兒子和阿香都帶在身邊,想不到阿香一看那房子,眼睛裏便流出兩行血淚。  

         明叔知道阿香到了陰氣重的地方就會感到害怕不适,於是心裏微微猶豫了一下,将買宅子的事情托了幾天,利用這幾天找人了解到一些關於這所宅子的内情,宅子的主人是個寡婦,很有錢,在這裏已經住了十幾年深居簡出,倒是也平安無事,但前些>天就突然死了,她家裏沒有任何親人,養的幾隻貓也都在當天無緣無故的死了,而且連人帶貓,都是七竅流血,卻不是中毒而死,死因警方沒有對外公布過。  
  
         還有另一次,明叔曾經收了一個瓷罐,胎白體透,圓潤柔和,白釉中微閃黃芽,紋飾是海獸八寶,蓋子内側還有些特殊的花印,但這個東西是魚民從海裏撈出來的,輾轉流到香港,表面被海水侵蝕得比較嚴重,外邊還挂了不少珊瑚繭,那些原有的優點都給遮沒了,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但這瓷罐保存得還算完好,而且主要是裏面有很多人類的頭蓋骨,因爲行裏的人都知道明京戲主要是做“骨董>”生意,對緊俏的古屍很感興趣,就不知道這些腦瓜骨收不收,於是拿來給他看看。明叔也沒見過這東西,從海裏撈出來的?裝那麽多死人腦蓋子是做什麽用的?但看這東西也是幾百年的物件,怕是有些個來右,不過從來沒見過,根本吃不準,好在也不貴,随便給了幾個錢,就把東西留下了,剛到家門口,阿香就又流血淚了,明叔想起先前那件事,連家也沒敢進,就想趕緊找地方把這東西扔了算了,但一想畢竟是花錢收回來的,扔了有點可惜,哪怕是原價出手也行啊。

         於是到了一個有熟人的古玩店裏,古玩店的老闆很有經驗,一見明叔抱這麽個瓷罐進來,差點把>他揍出去,拉着他找沒人的地方把瓷罐埋了,這才告訴他,你把這東西賣給我想害我全家啊?知道這是什麽嗎?大明律淩遲處死者,被千刀萬剮之後,連骨頭渣子都不能留下,必令刑部劊子手搓骨揚灰,那就是說剮淨了人肉之後,還要用重器。把那段骨頭架子碾成灰。但刑部劊子手大多是祖傳的手藝,傳子不傳女,他們都有個很秘密的規矩,淩遲大刑之後,偷着留下頭蓋骨,供到瓷瓶裏封住,等這位劊子手死後,才由後人把瓷瓶扔進海裏,爲什麽這麽做?刑部劊子手又是怎麽供養這些死刑犯頭蓋骨的?那些都不可考證了,就連這些事還都是民國實行槍決後才流傳出來,被世人所知道的。你收的這個罐子,他這輩子出的大刑,都在這裏邊裝着呢,這件東西兇氣太盛,很容易招來血光之災,不懂養骨之道,誰敢往家裏擺?  

         明叔簡要的把這兩件事一說,阿香在這神像附近又有那種迹象,而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以前從來都沒見過,所以才說這裏一定陰氣很重,根本不能停留。不過下面那麽多毒蛇,咱們不在這裏,又能躲去哪呢?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神像内部一定死過很多人,而且死的很慘。想想剛才阿香那些詭異地舉動,她說這巨像内地石牆裏,從第三層開始,幾乎每一面牆壁都嵌着一個女人,一個人如果承受了過多的驚吓,不是神經崩潰,就是開始變得麻木。我看了看四周黑色的石牆,倘若真象阿香所說,單是想想我們的處境,都覺得窒息,這裏究竟有多少死者啊?  

         但令我覺得奇怪的是,巨像内部的石窟,都是一體的,並非是那種用石磚一層層壘砌而成的建築,所以說牆中根本不可能有屍體,加上牆體都是漆黑的墨色,也看不出上面有什麽人形的輪廓。我越想越覺得古怪,伸出手臂摸了摸身後的牆壁,如果說這裏也有個被處死的女子,她會被隐藏災這牆壁的什麽位置?   
  
         我随手在牆上輕輕一撫,立刻感到牆上有很>多鑿刻的淺痕,象是刻着某種符号,但由於所有的石頭都是黑色的,所以隻能用眼睛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牆上刻着東西,而且若非刻意去查看,也不一定會留意那些古老淩亂的鑿痕,我馬上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餘的人,看來這些石窟裏的牆壁确實有問題。  

         明叔聞言立刻精神了起來,忙問是不是牆上刻有秘密通道的地圖?我沒有回答,這時候還需要保持一些理智,身處巨像的頂部,如臨高塔,這裏的面積隻在進退之間,哪裏會有什麽可以逃生的秘密通道,不過石牆上刻着的符号也許記錄着某些驅蛇之類的信息,明知這種機會不大,而且即使有也不一定>能有人看懂,但心中還是多了幾分活命的指望。  

         爲了讓黑色石牆上的刻痕形狀顯露出來,Shirley楊在附近收集了一些發白的細灰,塗抹在石牆有刻痕的地方,一條條發白地線條,逐漸浮現在衆人面前,極不工整的線條,潦草的勾勒出一些離奇的圖形,有些地方的刻痕已經磨損的模糊不清了,唯一可以辨認出的一個畫面,是有個女人在牆上刻畫的動作,好象這寫牆上的标記符号,都是由女子所刻的,這面牆上的鑿痕實在太不清晰,我們隻好又去找別的牆痕,幾乎每一面牆上,都有類似的鑿刻符号和圖畫,但手法和清晰程度,顯然並非一人所爲,似乎也不屬於同一時期,但是所記載的内容大同小異,都是對刻牆這一事件不斷的重複。  
  
         衆人看了四五道石窟中的牆壁後,終於把石刻中的内容看全了,可以确定,每一道牆上的石刻,都是不同的女子所刻,由於沒有任何其餘的相關證據,我們也隻能進行主觀的推測,她們都是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都會被囚禁於此,每人都要在牆壁上刻下她們生前印象最爲深刻的事情,作爲來世的見證,然後要刺破雙目,将眼中的鮮血塗抹在自己所刻的圖案符号之上,也就走完了她們生命的最後裏程,最後已經刺瞎了雙眼的女屍,都要被綁在峽谷中的>石柱上,在黑蛇的噬咬下,成爲了宗教主義神權統治下的犧牲品。  

         Shirley楊若有所思,輕輕撫摩着刻有那些不幸女子靈魂的牆壁,而明叔見牆壁上的石刻,隻有古代宗教統治的血腥與殘忍,而沒有任何可供我們逃生的信息,頓時氣喪,煩躁不安的在石窟中來回走着。  

         Shirley楊忽然“咦”了一聲,對我說“很奇怪,有些石刻中隐藏着一個奇特的标記很隐蔽,這個标記象是”  

         我正要問她究竟發現了什麽,卻聽胖子大叫一聲“不好,咱們趕緊往上跑吧,石闆擋不住毒蛇了。”我聞聲一看,隻見堵住入口的>幾塊大石闆突然塌了下去,領頭的那條大蛇,口種噴出的紅液,掉在地上便生出很快就枯萎的紅色毒菌,那毒菌枯萎腐爛後有種腐蝕作用,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将石頭都腐爛酥了,成群結隊的黑蛇跟着蜂擁而來,一條體形稍小的黑蛇速度最快,弓起蛇身一彈,便象一道黑色閃電一般躥了上來,胖子眼明手快,看住那蛇躍在空中的來勢,擡手揮出工兵鏟,鋼鏟結結實實的迎頭拍個正着,那聲音便如同拍中了一堆鐵屑,黑蛇的頭骨立刻粉碎,但頭頂的黑色肉眼也被拍破,飛濺出無數墨色毒汁,胖子趕緊往後躲避,墨汁濺落在地面上,冒起縷縷毒煙。  

         衆人臉都吓白了,更多的黑蛇來勢洶洶,正在不斷湧上來,雖然明知上邊也是絕路,但火燎眉毛,也隻得先退上去了,我一撇眼之間,發現Shirley楊還在看着牆上的符号,竟然出了神,對周圍發生的突變沒有察覺,我急忙趕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扯着她便跑,Shirley楊被我一拽才回過神來,邊跑邊說“那是個詛咒,是那些女子對惡羅海城的詛咒”


第二三四章 由眼而生由眼而亡

        我們雖然知道困在巨像的頂部,雖能支撐一時,卻無論如何支撐不了一世,正在籌謀對策,卻不料那些毒蛇來的如此之快,尤其是那條口中不時滴落紅涎的大蛇,身前身後帶着十步毒霧,別說讓它咬着,就是離它距離稍近,怕也難免中毒身亡,我們隻好避其鋒芒,迅速逃往巨像暴露在外邊的半個腦袋之上。  

         我拽住Shirley楊的胳膊就跑,可她還對牆壁上的标記念念不忘,說那是一個由衆多殉教者,對“惡羅海城”所進行的惡毒詛咒,我對Shirley楊說現在哪還有功夫在乎這些,跑慢半步就得讓>蛇咬死了,有什麽話等逃到上面再說。  

         趁着黑蛇們争先恐後擠将進來的短暫時機,我跟在胖子等人後邊,逃到了頂層,感覺高處冷風撲面,再也無路可逃了,由於巨像的頭掉了一半,所以這裏相當於裸露在外的半層截面,石窟的殘牆高低不平,附近沒有合适的石闆可以用來阻擋蛇群,胖子凸起渾身筋骨,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将一截從牆壁上塌落的石塊推向上來的洞口。  

         就在石塊即将封死洞口的一瞬間,隻見兩條黑蛇象是兩支離弦的快箭,堅硬的黑鱗撕破了空氣,發出“嗖嗖”兩下低沉而又迅捷的響聲,從下面猛竄上來,這種黑蛇體形短粗,非常強壯有力,利用身體彈射的力量,可以在空中飛躥出數米遠的距離,來勢淩厲無比,戰術射燈前黑一晃,毒蛇就已經飛到了面前。  

         由於巨像頭頂地形狹窄,五個人分處四周,我擔心開槍會傷到自己人,而且如果不能在一擊之下将兩條毒蛇同時徹底打死,一旦給了這兩條來去如風的怪蛇機會,我們這些人中必然出現傷亡。情急之下,隻好随手舉起地上的一個背囊當作擋箭牌,舉在面前一擋,那兩隻黑蛇的蛇口同時咬在背包之上,我不等那兩條黑蛇松口落地,便将背包從高空抛了下去,背包挂着兩條黑蛇從黑暗中落了下去,過了半天,才聽到落地的聲音順着山壁傳了上來。  

         這時胖子已推動石塊完全堵住了入口,見我把背包扔了下去,急得一跺腳“老胡你的破包裏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怎麽不扔?偏扔我的,現在可倒好了,剩下的一點靈龜殼和急救藥品,氧氣瓶,防毒面具,還有半條沒吃完的魚,這下全完了不過咱們要是還能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能撿回來。”說完讓我幫他把附近所有能搬動的石塊,都堆在入口處,哪怕能多阻擋幾分鍾也是好的,想到那些兇殘的毒蛇,就覺得腿肚子發軟,我們平生所遇的威脅,就以這種能在瞬間至人死命的黑蛇爲最。  

         蛇群的來勢雖然被暫時遏止住了,但我們的處境一點都沒好轉,身在絕高奇險之地,便是天生的熊心虎膽,也不可能不感到恐懼,胖子幹脆就隻敢看着自己腳下,一眼也不敢向下望。Shirley楊看着身邊的殘牆出神,阿香已經從昏睡中醒轉過來,也緊緊閉着眼睛,不知她是怕高,還是怕看到這充滿殉教者怨念的巨像,明叔則是面如死灰,跪在地上閉着眼睛,隻是不住口的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  

         Shirley楊出了一會兒神,走過來對我說,她在下層的許多石牆上,都發現了兩個破裂開的眼球符号,魔國人崇拜眼睛,他們所有的圖騰中,即使有滴血之眼,那也是>一種通過流血來解脫靈魂殉教的一種形式,卻絕不可能有裂開的眼球,那就代表了毀滅與力量的崩潰,由此來看,可能和世界上其餘的神權宗教體系政權一樣,在政權的末期,身處於神權統治下的人們,會開始逐漸對信仰産生懷疑,她們會覺得這種死亡的儀式是毫無價值的,但宗教仍然占有絕對的統治地位,在此情況下,個人意志是可悲的,她們被命運推上了絕路,卻在死前偷偷記刻下詛咒的印記,由於石刻都是黑色的,所以沒有被人察覺到,而且越到後來,死前刻下詛咒的人就越多,“風蝕湖”下的“惡羅海城”,明顯是毀滅於一次大規模的地陷災難,而這破>裂的眼球标記,偏又被大量偷刻在控制各種礦石之力的“大黑天擊雷山”神像内部?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還是那詛咒真的應驗了?這個古老的神權王國起源於對眼睛的崇拜,恐怕最終也是毀滅於眼睛。  
  
         我說剛才你就在想這些啊?有時候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傻,咱們的性命恐怕也就剩下這十幾分鍾了,還想這些有什麽用,就算不是詛咒應驗,那惡羅海城的神權統治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橫行藏北多年,它的遺害甚至延續到了現在,所以這座古城毀滅於什麽天災人禍也不稀奇,不過我就巴不得現在來次地震,咱們臨死也能捎上那些毒蛇墊背,>玉石俱焚。  

         Shirley楊對我說“你倒是想得開,那我問問你,既然咱們都活不了多久了,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話?”  

         我看了看另外三個人,開始覺得這些人有點礙事了,隻好對Shirley楊說“這種場合還能說什麽?我最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我意志不夠堅定,抵擋不住美元和美女的誘惑,讓你給招了安,本來這也沒什麽,我從陝西回來之後,就不打算再做發丘摸金的勾當了,将來可以跟美國人民參和參和,研究研究金融股票什麽的,争取混成個華爾街的金融大鳄,跟那些石油大亨黑手黨教父米老鼠之類的打打交道”

         Shirley楊說“說着說着就離譜了,你可能都已經形成習慣了,我還是和你說說關於惡羅海城的事情吧。”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惡羅海城中的眼球圖騰,大多是單數,而牆壁上的破裂之眼都是兩隻,我有一種直覺,破裂是指的大黑天擊雷山,而兩隻眼睛則分別表示詛咒惡羅海城發生兩次大的災難,這裏的确曾經發生過大的災難,可究竟是一次還是兩次就無法得知了。”  

         Shirley楊並不爲我們會死在這裏擔憂,她敏銳的直覺似乎察覺到這裏的空氣中,出現了一些異樣的變化,也許事情會有轉機。阿香的眼睛就是個關鍵元素,她的>雙眼自從發現神像中隐藏着的怨念之後其實與其說是發現,倒不如說是她的雙眼,喚醒了這巨像悲慘的記憶。從那時起,這裏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說不定第二次災難很快就要發生了,衆人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了。

         我知道Shirley楊的血統很特殊,她似乎對将要發生的事情有種先天的微妙感應,她既然認爲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心裏就有了一些指望,並且我也是不太死心,於是又站起來反複看了看地形,但看完之後心徹底冷了,任憑有多大的本事,若不肋生雙翅,絕對是無路可逃了,才剛剛擺脫了鬼洞中噩夢般的>詛咒,卻是剛離虎穴逃生去,又遇龍潭鼓浪來,我們的命運怎麽就如此不濟?爲什麽就不能來一次“鳌魚脫卻金掉鈎,搖頭擺尾不再來”?腳下的巨像微微向“擊雷山”的方向傾斜,剩下的半截腦袋斜依在陡峭的山壁上,兩隻由臂彎處前伸的手臂。插入山體之中,神像於峭壁之間的角度很小,現在我們到了最頂層,地面也是傾斜着的,不知這神像是故意造成這樣的,還是由於設計上的失誤,造成了它的傾斜。  

         我已經沒心思再去琢磨這些了,看了看其餘的幾個人,個頂個無精打彩,我心想這回是死定了,但人倒架子不能倒,於是對衆人說道“同志們,很遺憾我們看不到勝利的那一天了,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當水死,必不火亡,咱們也都算是竭盡全力了,但最後還是缺了那麽一點運氣,我看這回死了也就死了,認命了,現在我個人先在這表個態,一會兒毒蛇爬上來,我就從這直接跳下去,決不含糊,我甯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能讓那些蛇咬死,所以到時候你們誰也別攔着我。”  

         胖子最怕從高處掉下去那種死法,但這種話肯定不能從他嘴裏直接說出來,聽我說打算從幾十米的高空跳下去自殺,連忙不屑一顧的說道“我說胡司令,要說臨危不亂你還是比我差了那麽一點,毒蛇還沒爬到眼前,你就被吓糊塗了,你以爲跳下去很英勇嗎?那是匹夫之勇,你怎麽就明白不過來這個道理呢?你掉下去摔成肉餅,你以爲毒蛇就能放過你嗎?還不是照樣在你的屍體上亂啃一通,合着裏外,你都得讓蛇咬,何必非逞能往下跳呢?我看咱們就在這坐着,豁出去了把這臭皮囊往這一擺,哪條蛇願意咬咱就讓它咬,這樣才能顯示出咱們是有做派有原則有格調的摸金校尉”  

         我和胖子論了幾句,其餘的三人以爲我們對即将到來的死亡毫不在乎,其實隻有我們自己清楚,我們這是一種心裏發虛的表現,我已經感覺到衆人絕望的情緒,都變得越來越明顯,這時明叔>突然驚道“糟了,這些石頭完了胡大人請快想想辦法。”  
  
         雖然大夥都知道那是早晚要發生的,但仍不免心中一沉,那蓋住通道的石牆殘片上,出現了一大片暗紅色的陰影,象是從石頭裏往外滲出的污血,底層大群黑蛇中,其中有一條體形最粗大,它蛇口中噴吐出的毒涎,一旦接觸空氣就立刻化作類似毒菌的東西,形狀很像是紅色的草菇,幾秒鍾後就枯萎成黑紅色的灰燼,都快趕上硫酸了,竟然能把石牆腐蝕出一個大洞。  

         胖子對我說“胡司令你要跳樓可得趁現在了。”我咒罵了幾句,怎麽那條蛇的毒汁他媽用不盡呢?對胖子說“>臨死也得宰幾條毒蛇做墊背的。”說着話我和胖子Shirley楊将槍口都對準了蛇群既然突入的地方,最後的幾發子彈都頂上了膛,就算是死,也要先把那條領頭的大蛇斃了,由於黑蛇太多,我們的子彈也沒剩下多少,而且始終沒有機會對它開槍,但這次一定要幹掉那家夥。  

         蛇群發出的躁動聲突然平息,它們應該是先行散開,留出一個沖擊的空間,等石闆塌落後,便會如潮水般蜂擁而上,我們的呼吸也随之變粗,瞪着布滿紅絲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口處。人蛇雙方都如同是被拉滿了弦的弓箭,各自蓄勢待發。這一刻靜得出奇,地下峽谷中那涼嗖嗖的>,充滿硫磺味的氣流,仿佛都變得凝固住了。  

         緊張的氣氛不僅蔓延進了空氣,連時間也象是被放慢了,就在這個如同靜止住了的空間裏,忽然傳出一陣“喀喀喀”的奇怪聲音。那聲音開始還很細小,幾秒鍾之後驟然蜜集起來,我們身在巨像的頭頂,感覺整個天地都被這種聲響籠罩住了,衆人的注意力被從入口處分散到那些聲音上,都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麽事情,但又似乎感覺這些聲音是那麽的熟悉。  

         我們的情況已經糟透了,就算再發生一些什麽事情,充其量又能壞到哪去?原本已經吓壞了的阿香忽然開口道“是那座山是山在動。”  > 我看到手電筒的光束下,巨像頭頂那些細小的碎石都在顫抖,由於身體緊張得有些僵硬了,我們竟然沒有感覺到腳下有什麽變化,聽阿香這麽一說,我趕緊舉起“狼眼”手電筒。将光線對準了巨像傾斜過去的那堵峭壁,伴随着山體中發出的聲響,峭壁的晶脈中裂出了無數細縫,而且分布得越來越長,山體上好像掙脫出了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虬龍。  

         明叔說“完了完了本來在北面黑色的地方,還有可能遇水而得中道,這山一塌,咱們可就遇土入冥道了。”  

         我心想“罷了,看來咱們最後是被山崩壓死,而非死於毒蛇之口,雖然背着抱着一>邊沉,但老天爺算是夠照顧咱們了,這種死法遠比讓蛇咬死後屍體都變黑了要好許多。”  

         山體中的裂隙擴大聲,随即又變爲了陣陣悶雷,震得人心神齊搖,似乎是大黑天擊雷山水晶礦脈中的能量積郁太久,正要全部宣泄出來。  
  
         Shirley楊趕緊告訴大夥說“不不是山崩,是水,地下湖的水要倒灌過來了,大家都快找可以固定身體的地方躲好,抓緊一些,千萬不要松手。”山體中的悶雷聲響徹四周,幾乎要把她說話的聲音掩蓋住了,Shirley楊連說兩遍我才聽清楚,随即明白了她話中所指的水是從何而來,從這裏的地形來看,懸在祭壇正上方的地下湖,與這巨像所隔不遠,可能是我們在祭壇中拖延的時間太久,一次猛烈持久的晶顫導緻了許多晶層的斷落,胖子的鼻子便是被落下的晶錐切掉了一塊,剩餘的岩層已經承受不住湖水的壓力,雖然仍是支撐了一段時間,但山殼既然已經出現了龜裂,地下大峽谷的地形太低,高處地下湖中沒有流向東面的地下水都會湧入這裏,随後将會發生可怕的湖水向西北倒灌現象,地下湖中的積水,會像高壓水槍一樣從破裂的岩隙中激射出來。  

         衆人立刻緊緊倚住身邊的斷牆,明叔就躲在我身旁,還不忘了問我“要是湖水湧出來咱們就不用死了是不是?遇水得中道啊。”  

         我罵道“水你個大頭鬼,就算地下湖裏的水再多,也填不滿這條大峽谷,咱們被水沖下去,跟自己從巨像上跳下去自然沒什麽區別。”  

         雷聲激蕩不絕中,下層的蛇群也突破了堵住入口的石闆,那些石頭都已變得朽爛如赤泥,一條黑蛇身體騰空,首當其沖從爛石窟窿中躍了出來,胖子一手摟住斷牆,另一隻手将步槍舉起,抵在肩頭,單手擊發,槍響處早将那黑蛇頭頂的肉眼射了個對穿。  
  
         死蛇又從空中落下,底下其餘的黑蛇稍稍有些混亂,來勢頓緩,我也用M911對着地面的缺口開了兩槍,但每人也就剩下那麽十來發子彈,這種局面最多隻能維持一兩分鍾而已,附近空氣中的硫磺臭也不知何時起,開始變得濃烈起來,想必是擊雷山的顫動,使得峽谷的底部也産生了連鎖發應,並未完全死亡的熔岩帶也跟着蠢蠢欲動,毒蛇們最怕的就是這種氣味,還是玩了命的奔着向處爬。雖然我們開槍打死了幾條黑蛇,但剩下的前仆後繼,又跟着湧上巨像殘存的半個頭頂。  

         就在我們已經無法壓制沖入頂層的毒蛇之時。忽然擊雷山中的雷聲消失無蹤,但整個山體和大地,仍然在無聲的微微顫抖,不知是不是錯覺,身體和地面都在抖動,但就是沒有半天聲音,黑暗龐大的地底峽谷中一片死寂,就連那些毒蛇仿佛也感到将要發生什麽,一時忘記了繼續爬動,包括我們五個人在内的所有生物,都陷入了一種漫無邊際的恐慌之中。  

         短暫卻似乎漫長的寂靜。大約持續了幾秒鍾的時間,緊接着是三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從“擊雷山”中激射出三道水流,其中有兩道水流噴出的位置,都是在巨像胸口附近,另外一道直接噴入地下峽谷,這水就像是三條銀白色的巨龍,每一股都有這巨像的腰部粗細,夾帶着山殼中的碎石,席卷着漫天的水氣沖擊而來。  

         黑色神像本就頭重腳輕,而且雖然高大,但内部都被掏空了,被這激流一沖,便開始搖晃起來。它插入山體中的手臂也漸漸與山殼脫離,面對天地間的巨變,人類的力量顯得太渺小了,我們緊緊抓着斷牆,在猛烈的搖晃中,連站都站不住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來西藏,最後竟然由水而亡,巨像一旦被水流沖擊,倒入地下峽谷之中,那我們肯定是活不了了,但這時候除了盡量固定住自己的身體之外,什麽也做不到了。  

         那些毒蛇也都被巨像帶來的震動吓得不勁,或者是像我們一樣,在地震般的晃動中很難做出任何行動,這時人人自危,也沒功夫去理會那些毒蛇了,就是被蛇咬着了也不敢松手,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要倒了。”

         巨像果然不在晃動,而是以極緩慢的速度向擊雷山對面倒了下去,我感覺心髒也跟着巨像慢慢傾倒的方向要從嘴裏掉出來了,突然發現阿香對重心的轉換準備不足,而且她隻有一條胳膊能用,從短牆邊滾了下來,我沒辦法松手,否則我也得從頭頂殘缺處滾下去,但隻伸出一隻手又夠不到她,隻好伸出腿來将她擋住。  

         阿香還算機靈,抱住了我的腿這才沒從缺口中先行跌落,這時那座神像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傾斜着,卻忽然停了下來,不在繼續傾倒下去,好像是挂住了山壁的什麽地方,我趁此機會把阿香抓住,向巨像下邊一看,頓時覺得腦袋嗡嗡直響。  
  
         由於巨像本身並非與峽谷的走勢平行,位置稍偏,倒下後頭部剛好支撐在東面的絕壁上,峭壁上有許多裸露在外的古生物化石,在巨像的重壓下,被壓塌的碎塊嘩啦啦的往下掉着,而巨像不僅繼續承受着地下水猛烈的沖擊,加上自身傾倒後自重,正是搖搖欲墜,随時都有可能貼着峭壁轟然倒落下去。  

         形勢險惡,我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汗如雨下,而且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四周到處都是霧朦朦濕漉漉的,随即覺得不對,不是霧,那是水蒸氣,地下的熔岩冒出來了,與湖水相激,把下邊的水都燒得沸騰了,人要掉下去還不跟他媽的下餃子似的,一翻個就煮熟了。  

         Shinley楊擡手一指“你們看,那邊的是什麽?”我順着她的手往那邊一看,雖然水霧彌漫,卻由於距離很近可以見到隐隐約約有個白色的影子,橫在峽谷兩邊峭壁之間,這峽谷原本很黑,但從下方的峭壁縫隙中淌出一些岩漿,映得高處一片暗紅,否則根本看不到。  

        我使勁睜眼想看個清楚,但越看越是模糊,好象是座懸在絕壁上的白色橋梁,雖然這有點不太可能,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蛇群都被熱氣逼瘋了,它們很快就會爬滿巨像的頭頂,管它那邊是什麽東西,先爬過去再說,否則再過一會兒,即使不>被蛇咬死,也得掉水裏煮了。  

        我們扶着頂層的斷牆殘壁,到近前一看,原來巨像頭肩與峭壁相接的地方,有一副巨大的長脊椎生物化石,長長的脊椎和腔骨的兩端,都盤曲着陷在山岩之中,中間很長一節骨架卻懸在半空之中。  

        巨像壓得山岩不斷塌落,眼瞅着就要倒了,我趕緊招呼衆人快爬到那骨架的化石上去,說着把Shirley楊和明叔推了上去。阿香有重傷,讓她自己從懸空的骨架上爬過去是不可能地,必須找個人背着她,而胖子暈高,要讓他背着阿香,可能倆人都得掉下去,隻好由我背住阿香,並用快挂鎖了一扣,我準備好之後催>促胖子快走。胖子回頭看了看湧出來的毒蛇,下邊是沸騰的地下水,怎麽死都不好受,隻好橫下心來一咬牙關,幹脆閉上眼摸到骨架化石旁邊爬了上去。  

        我背着阿香走在最後,巨像随時都有可能倒塌,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條口流紅涎的大蛇已經把其餘的黑蛇壓在下面遊上了頂層。原來群蛇遲遲沒有湧上來,是由於它們都想快點爬上來躲避升騰的熱流,最後還是這條大蛇最先擠上來,我想都想沒想擡手就射,把手槍裏的五發子彈全打了出去,混亂危機的局面下,也沒空去理會是否命中,随手将空槍一扔,就爬上了那森森發白地化石骨架。  
  
         一上去就覺得這化石是那麽的不結實,滾滾熱浪中,身下晃悠悠,顫巍巍,好象在上邊稍微一用力它可能散了架,五個人同時爬上來,人數确實有點太多了,但刻不容緩,又不可能一個一個的通過,我隻好讓阿香閉上眼睛,別往下看,可我自己在上邊都覺得眼暈,咬了咬牙,什麽也不想了,拼命朝前爬了過去。  

         巨大的古生物化石,對面嵌入了一條橫向的山縫之中,我看那個位置有些熟悉,好象就是在下面看到那些白色地觀音的位置,這念頭隻在腦中一閃就過去了,前邊的胖子移動緩慢,我在後邊又不敢使勁催他,但灼熱的氣流松散晃動的骨骸化石,幾乎要超越衆人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了。  

         這個高度的水氣開始減弱,湖水可能差不多流完了,我口幹舌燥,覺得神志都有點迷糊了,完全是處於一種意識的慣性,不斷在一節節巨大的脊椎骨上爬着,忽然聽到前邊一陣槍聲,使我恍惚的頭腦立刻清醒了一點,擡頭往前一看,Shirley楊正在一堆堆白色的影子開槍,原來那些地觀音在我們即将移動至橫向山縫地時候,從洞穴中冒了出來。紛紛去啃那化石,它們可能是擔心蛇群也從這裏過來,槍聲中地觀音一陣大亂,不少從峭壁上掉了下去,剩下沒死的也躥的沒影了。  

        Shirley>楊和明叔先後爬到了那處較爲安全的峭壁斷層之中,而胖子離那裏還有一段距離,我被擋在他後邊想快也快不了,身後轟隆一聲,巨像終於倒了下去,立刻激起不少滾燙的水花,骨架化石也差點散了,隻見對面的Shinley楊朝我們拼命打着手勢,我回頭一看,驚的險些松手掉下去,那條大蛇身上流着血,竟然在巨像倒塌之間爬上了脊椎骨化石,一起上來地還有幾條黑蛇,那大蛇好象瘋了一樣,将擋在它前面的幾條蛇都咬住甩到下面,象陣黑色的旋風般蜿蜒遊上。  

        Shirley楊想開槍接應,但角度不佳,根本打不到它,我這時不得不喊叫着催>促胖子,但胖子這時候全身都在哆嗦,比烏龜爬得還慢,眼看着那條大蛇就過來了,我見到胖子的手槍插在背後的武裝帶上,於是一邊告訴他給我抓住了骨頭別撒手,一邊背着阿香猛地向前一躥,掏出了他的手槍,武器都是頂上火的,我想回身射擊,但由於背後背着個人,身子一動就控制不住重心了,還好一隻手揪住了胖子的武裝帶,背着阿香懸挂在半空,另一隻手開槍射擊,連開數槍,已經逼近的大蛇蛇腹中槍,卷在骨架上的尾巴一送,滑落深谷之中。  

        我拽住胖子的那隻手又酸又麻,趕緊把槍扔掉,用兩隻手拽住武裝帶,胖子被我和阿香的體重往下一墜,勒的差點沒吐白沫,突然生出一股狠勁,就這麽墜着兩個人,一步一步爬向崖邊,Shirley楊在對面接應還算及時,我背着阿香爬上斷層,和胖子一起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氣之外,根本動彈不得,而阿香早就被熱氣蒸得虛脫了。  
  
         過了半晌,胖子翻了個身,吐出一句話來“這是什麽動物的化石可真他媽夠結實。”  

        我全身都象散了架,每根骨頭都疼,好半天才緩過來,這次太險了,真沒想到還能活着離開那黑色神像,明叔說“雖然水火之劫咱們躲過了,可現在又入土劫了,這峭壁的斷層上下夠不着,咱們又不是猴子,困在這裏豈不一樣是個死。”  

        我說“不對,自從我看見地觀音之後,就想到了脫身的辦法,隻是咱們沒長翅膀,不可能飛到這裏,所以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最後咱們竟然遇水得生,陰錯陽差的落在此處,這裏絕對有路可以回去,地觀音喜熱懼寒,最會打洞,不論是岩層還是土層都攔不住它們,而且它們並非是隻在地下活動的,它們在地表活動的範圍,多是屬於溫泉活躍區域,它們這些洞爲了搬食物,都打的極寬敞,胖子爬進去也沒問題,咱們可以鑽洞出去。”  

        明叔聞言大喜,剛才雖然看到這裏有些洞口,但裏面千門萬戶,都掏得>跟迷宮似的,即使有指南針,進去也得轉向,永遠走不出去,難道胡老弟竟然能在這裏面找出路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胖子搶到說“這種地觀音打的洞,在我們上山下鄉那地方的深山窮谷裏,不知道有多少,因爲它們的洞穴寬,所以獵狗最喜歡掏這種洞逮地觀音解讒了,這幾年可能都給吃絕了,所以這洞都是從外往裏打,這動物就是這種習性,你看洞壁上的三角形爪印,就可以判斷洞穴的走勢,別管方向,注意方向反倒是容易把自己繞迷糊了。”  

        既然有了脫身的路徑,衆人便沒再多耽擱,鑽進了底下迷宮般的“觀音洞”,地勢逐漸>升高,途中餓了便掏幾隻地觀音吃,約摸在觀單洞裏轉了半天的時間,終於鑽出了地底迷宮,外邊星光閃爍,是中夜時分,我們發現這裏海拔並不很高,是處於一條山谷之中,遠處山影朦胧,林泉之聲格處凄涼,那陡峭的山壁,中間僅有一線天空,就好像是把地下峽谷搬了出來,不過這裏更加狹窄壓抑的地形,讓人覺得似曾相識,地面上有零星的野獸白骨,大夥左右看看,正在判斷身處的方位所在,我猛然醒悟,這是兩條殉葬溝之一,是另外的一條藏骨溝,咱們隻要一直沿途向西,就可以彙合到補經營的牦牛隊了。
第二三五章 布萊梅樂隊

        魔國靈陵寢中的塔葬,向來會根據其形制大小,配有兩條殉葬溝,形如二龍戲珠之狀,由於溝中有大量的野獸骨骸作為殉葬品,故此喀拉米爾當地人稱其為藏骨溝。沒想到我們從其中一條藏骨溝進入龍頂冰川,最後從地底爬出來,竟然是身在另外一條藏骨溝之中。不過這裡地熱資源豐富,植被茂密,在喀拉米爾山區也並不多見。

        此時繁星璀璨,峽谷中的地形也是凹凸起伏,林密處松柏滿坡,遮遍了星光,夜空下,山野間的空氣格外涼爽清新,一呼一吸之際,清涼之氣就沁透了心肺之間。我長長地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體會到劫後餘生的喜悅,其餘的幾個人,也都精神大振,先前那種等候死亡降臨的煎熬焦躁,均一掃而空。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谷頂上空飄過一股陰雲,與上升的氣流合在一處,眨眼的功夫就降下一場大雨。這崑崙山區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頂上下雪,山下也許就下雨,而半山腰可能同時下冰雹,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抱怨天公不作美,就已經被雨水澆得全身都濕透了。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看左右的地形,這山谷空靈幽深,多年來人跡不至,谷中那些古老的遺跡多半已不復存在,但一些更早時火山活躍形成的石疊、石隙,在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剝蝕之後,依然如故。離我們不遠便有個洞口,山洞斜嵌入峭壁,其形勢上凸下凹,正是個避雨過夜的好去處。

        我招呼大伙趕緊先躲到洞裡避避雨,由於山洞裡可能有野獸,所以胖子拎著運動步槍,先奔過去探路,明叔和阿香也都用手遮著頭頂,在後面跟了過去。

        我發現Shirley楊卻並不著急,任憑雨水落在身上,仍然走得不緊不慢,似乎是很享受這種感覺,便問她慢慢悠悠地想幹什麼,不怕被雨淋濕了嗎。

        Shirley楊說在地觀音挖的土洞中鑽了大半天,全身都是髒兮兮的泥土,只可惜現在沒有鏡子,要不然讓大家自己照照自己的樣子,多半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乾脆就讓雨水沖一下,等會兒到了洞中立刻升堆火烘乾,也不用擔心生病。

        我聽她這麼一說,才想起萊我們這五個從地底爬出來的人,全身上下髒得沒人樣了,的確像是一堆出土文物,但這裡雖然氣候偏暖,山裡的雨淋久了卻也容易落下病來,所以我還是讓她趕快到山洞裡去避雨,別因為死裡逃生久得意忘形,圖個一時乾淨,萬一回頭樂極生悲讓雨水淋病了就得不償失了。

        我帶著Shirley楊跟在其餘三人之後,進到洞中,一進去便先聞到一股微弱的硫磺氣息。洞內有若干處白色石坑,看來這裡以前曾噴過地熱,湧出過幾處溫泉,現在已經乾涸了,雖然氣味稍微有些讓人不舒服,但也就不用擔心有野獸出沒了。

        山谷中有的是枯枝敗葉,我和胖子到洞口沒落下雨水的地方,胡亂撿了一大堆抱回來,堆在洞中地上生起一堆篝火,把吃剩下的大只地觀音取出來翻烤。地觀音的肉像是肥大地鼠一般,有肥有瘦五花三層,極為適合烤來食用,烤了沒多大工夫,就已經色澤金黃,吱吱地往下滴油。沒有任何調味品,所以吃的時候難免有些土腥氣,可習慣了之後卻反而覺得越嚼越香。

        火焰越燒越旺,烤得人全身暖洋洋得,緊繃的神經這一放鬆下來,數天積累下來的疲勞傷痛,全部湧了出來,從裡到外都感到疲憊不堪。我啃了半天地觀音的後退,嘴裡的肉沒嚼完就差點睡著了,打了個哈欠,正要躺下瞇上一覺,卻發現Shirley楊正坐在對面看著我,似是有話要對我說。

        「和我去美國好嗎?」

        這件事Shirley楊說了多次,我始終沒有承諾過,因為那時候生死難料,天天活得心驚肉跳,過得都跟世界末日似的,但現在就不同了,既然我們從詛咒的噩夢中掙脫出來,我就必須給她一個答覆。我也曾在心裡多次問過自己,我當然是想去美國,並不是因為美利堅合眾國有多好,而是我覺得和Shirley楊分不開了。但是我和胖子現在一窮二白,就算把箱子底都劃拉上也湊不出幾個本錢,去到那邊何以為生?我那些犧牲了的戰友,他們的老家大多數是在老少邊窮地區,他們的家屬今後誰來照顧?當然Shirley楊會毫不猶豫德解決我們經濟上德諸多困難,但自力更生是我的原則。我做事向來不會猶豫不決,但這次我不得不反覆考慮。

        於是我對Shirley楊說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要是去了美國,我研究了半輩子的風水密術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從我初到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開始,我就打算倒個大鬥,發上一筆橫財,要不然這套摸金校尉的尋龍訣,豈不是白學了?咱們龍樓寶殿都沒少進去過,可竟然沒摸回來任何值錢的東西,這可有點好說不好聽。現在我們這邊出國熱,能去海外是個時髦的事,人人都銷尖了腦袋要往國外奔,不管是去哪國,就連第三世界國家都搶著去,都打算反正先出去了再說。我們當然也想去美國,可現在的時機還不太成熟。

        胖子在旁說道:「是啊,當年胡司令那番要以倒個大斗為平生目標的豪言壯語,至今仍然言猶在耳,繞樑三日,這是我們的最高理想了,不把這心願了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明叔聽我們說話這意思,像是又有什麼大的計劃,連忙對我們說:「有沒有搞錯啊?還沒從這崑崙山裡鑽出去,便又計劃有大動作了?一定要帶上我啊,我可以提供資金和一切必要的物資。雖然這次咱們賠個精光,但有賭未為輸的嘛,我相信胡老弟的實力,咱們一定可以狠狠地撈上一單大買賣。」

        我不耐煩地對明叔說:「別跟著起哄好不好?沒看見這裡有三位偉大的倒斗工作者,正在為倒斗行業未來的道路,而忘我地交談著嗎?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明叔賠了夫人又折兵,現下當然不肯放棄任何撈錢的機會,賠著笑繼續對我說:「我當然知道老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不過一個好漢三個幫,除了肥仔和楊小姐,我也可以幫些小忙啊。我這裡有個很又價值的情報,新疆哈密王的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據說哈密王的古墓裡面有套黃金經書,那經書每一頁都是金子的,內中更鑲滿了各種寶石,讀一行經文便可以令凋殘的百花再次開放,讀兩行經文就可以讓……」明叔邊說邊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就好像那部黃金經卷已經被他摸到了手中,陶醉不已。

        Shirley楊見同我正在討論的事情,又被明叔打斷了,話題越扯越遠,再說下去,可能就要商量去天山倒哈密王的鬥了,便清了清嗓子,把我的注意力從明叔的話題中扯了回來。

        Shirley楊對我說:「你明明在擊雷山的神像頂上,已經親口說過了,不想再做倒斗的勾當,想同我一起去美國,可現在還不到一天,你竟然又不認帳了。不過我並不生你的氣,因為我理解你的心情,回去的路還很長,到北京之後,你再給我答覆吧。我希望我以前勸過你的那些話沒有白說……你知不知道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想這個故事與咱們的經歷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我和胖子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麼「不賣煤的樂隊」,Shirley楊竟然說我們的經歷與這個樂隊相似?她究竟想說什麼?我實在琢磨不出「摸金校尉」與「不賣煤樂隊」之間能有什麼聯繫?莫非是有一夥人既倒斗又唱歌?於是便問Shirley楊什麼是「不賣煤的樂隊」?

        Shirley楊說:「不是不賣煤,是布萊梅,德國的一個地名。這個故事是個童話故事,故事裡的四隻動物——驢子、狗、貓和雞都感到生活的壓力太大,它們決定組成一個樂隊到布萊梅去演出,並認為它們一定會在那裡大受歡迎,從而過上幸福的生活。在它們心目中,到達旅途的終點布萊梅,即是它們的終極理想。」

        我和胖子同時搖頭:「這個比喻非常的不貼切,怎麼拿我們與這些童話故事裡的動物來比較?」

        Shirley楊說道:「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它們組成的布萊梅樂隊,其實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到達布萊梅,因為在去往布萊梅的旅途中,它們用智慧在獵人的小屋中擊敗了壞人,然後便留在那裡幸福地生活下去。雖然布萊梅樂隊從未去過布萊梅,但它們在旅途中,已經找到了它們希望得到的東西,實現了自我的價值。」

        胖子雖然還是沒聽明白,但我已經基本上懂得Shirley楊這個故事所指的意思了。從未去過布萊梅的「布萊梅樂隊」,和我們這些從未通過盜墓發財的「摸金校尉」,的確可以說很相似。也許在旅途中,我們已經得到了很多寶貴的東西,其價值甚至超越了我們那個「發一筆橫財」的偉大目標,目的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前往目的地過程中,我們收穫了什麼。

        聽完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沉默良久,突然開口問胖子:「咱們為什麼要去倒鬥?除了因為需要錢還有別的原因嗎?」

        胖子讓我問的一愣,想了半天才說道:「倒……倒鬥?這個因為……因為除了倒鬥,咱倆也幹不了別的了,什麼都不會啊。」

        聽了胖子的話後,我產生了一種很強的失落感,心裡空空蕩蕩的,再也不想說話了。其餘的人在吃了些東西後,也都依著洞壁休息,我輾轉難眠,心中似乎有種隱藏著的東西被觸動了,那是一種對自身命運的審視。

        我和胖子的背景差不多,都是軍人家庭出身,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那個年紀是人一生中價值觀世界觀形成的最重要階段,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觀念根深蒂固,學校的老師都被批倒批臭了,學業基本上荒廢了,要文化沒文化,要生產技術沒生產技術。這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悲哀,也是那整整一個時代的悲哀。後來相應號召「廣闊天地煉紅心」,我們到內蒙最偏僻的山溝裡插隊,切實體會了一把百十里地見不到一個人影的「廣闊天地」。我還算走運,上山下鄉一年多就去當了兵,而胖子要不是鐵了心不相信什麼回城指標,自己捲鋪蓋跑了回來,還不知道要在山裡窩上多少年。

        參軍入伍是我從小的夢想,可我沒趕上好時候,只能天天晚上做夢參加第三次世界大戰,這兵一當就是十年,二十九歲才當上連長。南疆起了烽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但在戰場上的一時衝動,使我的大好前途化為烏有。一個在部隊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一旦離開了部隊,就等於失去了一切。改革開放之後,有大量的新鮮事物和嶄新的價值觀湧入了中國,我甚至很難適應這種轉變,想學著做點生意,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材料,也逐漸沒了理想和追求,整天都是混吃等死。

        直到我和胖子認識了大金牙,開始了我們「摸金校尉」的生涯,這才讓我有點找到了奮鬥目標。「倒個大斗、發筆大財」對我而言也許僅僅就是一個不太靠譜的念頭,因為就像胖子說的,除了倒鬥我們什麼都不會。我只是希望過得充實一點,而不是在平庸中虛度時光,到了美國,一樣可以繼續奮鬥,爭取多掙錢,讓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生活得輕鬆一些。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仔細地想過我的人生,一時間思潮起伏,雖然閉著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耳中聽到其餘的人都累得狠了,沒過多久便分別進入了夢鄉。外面的雨聲已止,我忽然聽到有個人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

        我不動聲色,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只見火堆已經熄了一半,明叔正偷偷摸摸地走向洞外。他手中拎著我地背囊,那裡面裝著一些我們吃剩下的肉,還有幾套衝鋒服、乾電池之類的東西。要想從深山裡走出去,最低限度也要有這些東西。我立刻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這黑天半夜的你想去哪?別告訴我您老起夜要放茅,放茅可用不著帶背囊;要趕路的話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送您一程。」

        我這一下非常突然,明叔好懸沒嚇出心臟病來:「我……我我……唉……老朽滄海一粟,怎敢勞煩校尉大人相送?」

        我對明叔說您是前輩,豈有不送之理?您到底想去哪?明叔一跺腳說道:「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啊……」說著話面露憂色,神情黯然地悄聲對我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從地底下活著出來,我覺得真像是做夢,回首前塵往事,覺得人生猶如大夢一場,又痛苦又短暫,這次死裡逃生兩世為人,可就什麼也都看得開了。我有個打算,要去廟裡當喇嘛,誦經禮佛,了此餘生,懺悔曾經的罪孽。但是怕阿香傷心,還是不讓她難過為好,便出此下策想要不辭而別。我想有你胡老弟在,一定能讓阿香這孩子有個好歸宿,你們就不要再費心管我了,老朽我是風中葉,就讓我隨風而去吧。」

        我差點沒讓明叔給氣樂了,這套把戲要是頭一回使,也許我還真就讓他給唬住了,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打算。老港農見我似乎要答應Shirley楊去美國了,十有八九不會再去倒鬥,眼下這條藏骨溝只有一條路,走出去已不算困難了,便想金蟬脫殼跑路躲帳,他還欠我一屋子古玩,哪能讓他跑了。於是我搶過明叔的背囊: 「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您先別急著皆空去,當初在北京可是約定好了的,那一架子的古董玩器,包括楊貴妃含在嘴中解肺渴的潤玉,應該都是我的了。有什麼事回北京把帳算清了再說,到時候您事願意當道人也好,願意做喇嘛也罷,都跟我無關了,但在那之前,咱們得多親近親近,半步也不能分開。」


第二三六章 還願

        我看此時其餘的人都睡得很沉,大伙實在是太累了,對於明叔這種小聰明也沒必要去驚動其餘的人,於是便不容分說把背囊從明叔手中拎了回來,將之枕在頭下,告訴明叔說要走的話也行,但是東西都不能帶走,因為我們也得用,要是不想走了,就趕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別吵醒了別人。

        明叔無奈,只得重新回來,坐在地上悄聲對我說道:「胡老弟……我再多說一句啊,那哈密王得古墓不倒上一回,真是可惜摸金校尉的這門手藝了,咱們合作,一定可以搞次大的。你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古往今來有多少老當益壯的老將啊,趙國廉頗通兵法,漢室馬援定邦家……」

        我撇了撇嘴,乾脆把眼閉上睡覺,不再去理睬他。明叔自覺無趣,跑又沒跑成,難免有些尷尬,也只有就地歇了。

        這次我真的一覺放開天地廣,夢魂遙望故鄉飛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Shirley楊喚醒。天色已明,山裡的天氣說變就變,趁現在天高雲淡,必須要動身離開這條山谷了,地下的火山帶異常活躍,谷中的硫磺氣息比夜裡要濃得多了,雖然難以判斷會不會有危險發生,但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也沒剩下什麼東西了,不需要多做整理,當下便依然由胖子背了阿香,啟程開拔。

        從地底出來之後,西鐵城的潛水表已經報廢了,上面的指南針失去了作用,因為這種多功能手錶,雖然完全適應野外惡劣的自然環境,卻有一個缺點,就是放水卻不防氣。精密的機械表最怕水蒸氣,高溫產生的水汽很容易進入密封的表中,手錶內的壓力稍有變化,就會導致精密的零件脫落鬆動。機械定位已不可能了,但好在這藏骨溝的走向十分明了,只是出去之後,到了海拔高的山區,就需要通過野外求生的經驗來尋找方向了。

        一行人向西走去,出了山谷,,還要繞過龍頂冰川,才能到達另一條殉葬溝,補給營的犛牛隊應該就在那裡等候我們。我們雖然盡量揀低窪的區域行走,但這海拔仍是陡然升高,氣溫也是越走越低,在兩側冰川夾峙的古柏森林中,遍地碎石,走在其間如同置身於石與木的大河之中。高處的亂石間,偶爾也能看到盛開的雪蓮花,美麗潔白,花香宜人。其實雪蓮並非如世間傳說般寶貴珍奇,在冰川附近市場可以見到,當地藏醫僧人普遍將其入藥使用,只有冰心雪蓮花才非凡品,等閒也難見到。

        又走了半天的路程,天空上的雲層逐漸薄了,喀拉米爾神秘的雪峰在不經意間,揭去了她那神秘的面紗,抬頭向高處看去,圍繞著龍頂冰川得幾座大雪山,彷彿是神女戴上了銀冠,發出耀眼的光芒,巍巍然傲視蒼穹,顯得丰姿卓絕。山腰處那些罕見瑰麗的冰塔林,像是銀冠邊緣鑲嵌的顆顆鑽石,那是一片琉璃的世界,如果不是雲層稀薄,根本見不到這般奇幻迷人的景色。冰川下無數奇石形成的石林,密密麻麻延伸下來,與低海拔處古老的森林連為一體。

        冰川的融水在森林下層潛流,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彷彿是仙女的玉指在輕輕撥弄著琴弦,流瀉出一串串動人的音符。我們雖然又冷又餓,覺得呼吸不暢,但是看到這等仙境般的景色,也不得不感歎能活著走到這裡,實在是太好了。

        到了森林邊緣,眾人感覺體力以近極限,胖子也喘作了一團,臉膛漲得發紫,只好先把阿香放下來,不歇一下是走不動了。阿香更是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我知道這不是累了,而是在高原地區,由於運動過度產生的缺氧反應,如果一路走過去,海拔逐漸增高,那這口氣是永遠喘不勻了,只能在原地休息,直到他們的高原反應減輕為止,但沒有氧氣瓶阿香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我也覺得胸口憋悶難熬,望瞭望遠處茫茫群山林海,真不知道還要走上多遠,心中正在擔憂,就突然發現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人影。我以為是眼睛被雪山的銀光晃得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有看錯,確實是有人,Shirley楊等人也都看到了,看他們那裝束衣著,正是與我們一同進山的幾名當地腳夫。

        那四個人並沒發現我們,他們似乎整對著雲開霧散的神峰頂禮膜拜,不停地磕著頭。眾人見終於找到了犛牛隊,頓時精神大振,互相扶持著,邊揮手打著招呼邊向那些腳夫走去。到得近處,腳夫們也發現了我們,同樣欣喜不已,對著雪峰指指點點,示意讓我們也看那邊。


        我順著他們的手指望去,在極高的地方,有十餘頭體魄強健,身形龐大的野犛牛,像是一塊塊黑色的巨石,正在緩緩向前移動,宛如行走在天際。它們比尋常的犛牛大出一倍,是一種典型的高寒動物,性極耐寒,數量非常稀少,棲息遊蕩於人跡罕至的高山附近,生命力堅韌卓絕,被當地人視為神明,是吉祥無量之力的象徵。平時一隻都難見到,這次一看就看見一群,如此殊勝的瑞兆,難怪這些人如此興奮。

        這一群野犛牛體形大者,有四米來長,雄壯威武,犄角粗壯氣派,看著那群緩緩走在天路上的野犛牛,不得不令人生出敬畏,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眾人目睹一頭頭碩大而又沉默的犛牛,逐漸消失在雪山的脊線後邊,山際的雲團再次合攏,將銀色的雪峰重新裹住,我們心中若有所失,仍癡癡地望著雲層,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由於地熱的迅速升高,衝散了雪頂的雲層,雪峰現出真身,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是要膜拜磕頭的,幾名留守補給營的腳夫都來祈求神峰的加護,又意外見到了吉祥的野犛牛,無不歡喜。前幾天冰川上出現了寒潮,隨後發生了雪崩,他們十分擔心,這時見我們平安回來,都不住的搖著轉經筒,滿口稱頌佛爺的仁惠恩德。對於初一的死,他們雖然惋惜,但當地牧民對生死之事,與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見解,能死在神聖的雪峰下,那是功德殊勝圓滿的,何況他打死了崑崙山妖魔的化身白狼王,初一來世一定可以成為佛爺的昌珠(昌珠:鷹鳴如龍吼之意)護法,願他在天之靈保佑喀拉米爾永遠不再受狼災的威脅。

        補給營中有充足的裝備和藥品,阿香已經開始惡化的病情被穩定了下來,趴在犛牛背上插了兩天的氧氣瓶,暫時算是沒什麼危險了。Shirley楊說要把阿香也接到美國去,免得以後讓明叔把她賣了,在美國可以對眼睛動一次手術,讓她以後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們拔營啟程,騎著犛牛,終於走出了喀拉米爾的崇山峻嶺,回到荒涼的扎接西古草場。牧人們見眾人收隊回歸,忙著為我們打?粑,烹煮酥油茶,不久就陸續開出飯來,讓大伙吃喝。雖然沒有進山的那頓晚飯豪華,卻也非常的豐盛可口,先吃手抓羊肉,然後是皮薄肉多的藏包子,放了白糖和葡萄乾的抓飯,最後是每人一大碗酸奶。

        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這麼像樣的飯了,甩開腮幫子一通猛吃,吃到最後坐都坐不下了,這才依依不捨地讓牧人撤下殘羹剩飯,完事了還問人家:「明天早晨幾點開飯?」當然這樣的人主要是我和胖子還有明叔,Shirley楊沒像我們這麼沒出息,阿香吃的也不多,只喝了兩碗酸奶。

        晚上我喝鐵棒喇嘛說起這次進山的經過,喇嘛聽後感言到;「吉祥啊,殊勝奇遇舉不勝舉,真個是勝樂燦爛。這不僅是你們的造化,也是佛爺對你們的加護,此身是苦海的容器,就像是自己的怨敵,若能有緣善用此身,則成為吉祥的根基……」

        鐵棒喇嘛對?塵珠不甚瞭解,於是我簡單地給他講樂一些。其實?塵珠就是鳳凰膽,藏地密宗也有風水說,和中土風水理論相似,但用語有很大分別,就像喀拉米爾山區,密宗稱其為鳳凰神宮,是鳳凰鳥之地;而青鳥風水中,則指其為天地脊骨的龍頂,是陰陽融會之地。

        魔國覆滅之後,鳳凰膽便流入中原地區,周代執掌占卜的王公貴族們,通過燭照龜卜,預測到這是一件象徵長生輪迴的秘器,而且出自鳳凰之地,但怎麼才能正確地使用,卻沒有占卜出什麼頭緒來,只有少數掌握十六字天卦的人,才能窺得其中奧秘。那十六字掛卦圖早已失傳,我們也只能通過一些推測來想像其中的內容了。自秦漢之後,一些特權階級,都保留有風鳴岐山的異文龍骨,可能也是出於對長生不死的嚮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開其中的秘密。

        而這鳳凰膽其實是魔國用來祭祀鬼洞的一件祭器,鳳凰神宮地理位置獨特,內有兩個水池,如果以陰陽風水來說明,這兩個水池,就是太極圖中的黑白兩個小圓,太極圖中間有一線分隔黑白陰陽,黑白兩側象徵著陰陽一體。鳳凰神宮神宮裡的水池,就象徵著這兩個圓點,如果把這兩個點用相反的顏色蓋住,那麼陰與陽就不再是融合的,而被清晰地分隔了開來。

        鐵棒喇嘛說,原來鳳凰膽就是制敵寶珠大王詩篇中提到的那顆輪迴之珠,制敵寶珠——那是說英雄王如同無邊佛法的摩尼寶珠一般,可以匹敵魔國的輪迴之珠。天無界,地無法,魔國的餘毒至今未淨,諸法變幻,人世無常,你們的所作所為,算是成就了一件無遮無量莫大的善果,樂勝妙吉祥。

        喇嘛說他今後還要去轉湖還願,又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正在想著要去海外,說到這裡,想到鐵棒喇嘛年事已高,死在轉湖朝聖的途中,是他的宿願。西藏的天路萬里迢迢,今生恐怕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我的眼睛開始有些發酸。

        第二天一早,Shirley楊就跟鐵棒喇嘛商量,想為喀拉米爾附近的寺廟捐一筆錢,修築金身佛像,為逝者祈福。我知道Shirley楊信上帝而不信佛教,她這麼做很大程度是為我們著想,因為我和胖子等人倒斗的時候壞過很多規矩,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多時了,心裡對她十分感激。

        鐵棒喇嘛帶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寺廟中,這廟很小,只有前後兩進,附近堆了一些經石堆,寺名叫作白螺曼遮,也與當地的傳說有關。前殿供著佛祖八歲的不動金剛像,後殿則石唐代留下的壁畫遺跡,以前這裡也曾經輝煌一時。壁畫中有龍王的宮殿,羅剎魔女的寢宮,妖龍出沒的秘道,厲鬼潛伏的山谷,都是當年被不動金剛鎮服的妖魔鬼怪,兩側都有尋香神的塑像,它們負責用琵琶的妙樂來供養神明。

        據當地人說,由於這裡地處偏僻,人煙稀少,所以這座不動金剛寺香火不盛,千百年得歲月一瞬即過,現在僅剩三分之一的規模,而且已經很破舊了。很久以前,本來這裡有三間佛殿,還供有時輪金剛和勝樂金剛。

        Shirley楊看後立刻決定,捐一筆錢,使喀拉米爾的金剛寺重複舊觀。鐵棒喇嘛說Shirley楊一定是咱們雪域高原的拉姆(仙女)下凡,修寺建廟的功德,將來必有福報,佛經中說世間第一等福之人,共有四種福報,第一種是大富,珍寶、財物=田宅眾多;第二形貌莊嚴端莊,具三十二相……

        我心想這具三十二相的福報不要也罷,要是真長了三十二張臉,就算一天換一副相貌,一個多月都不帶重樣的,那熟人豈不是都互相認不出來樂?但這恐怕只是某種比喻,佛堂之內是莊嚴的所在,我雖然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敢隨便問這麼失禮的問題。

        臨走的時候明叔又要留在寺中當喇嘛,我和胖子不由分說,架起他來就往回走。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問明叔道:「你在北京宅子裡的那些古玩,該不會都是仿的吧?要不然你怎麼總想跑路?我告訴你香港早晚也得回歸祖國,您老就死樂這條心吧,這顆雷你算是頂上了,跑到哪都躲不過去。」

        明叔忙說:「又沒有搞錯啊,我做生意一向都是明買明賣,絕沒有摻水的假貨,要不然怎麼都尊稱我為明叔呢?明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哪裡會做那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我剛剛就是突然看破紅塵了,才想出家,絕不是想跑路躲債。」

        我和胖子立刻告訴明叔,看破了紅塵就太好了,這趟買賣你賠了個底掉,本來我們還不忍心照單全收,不過既然您都瞧破紅塵,鐵了心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混跡了,那些個身外之物,自然也是來去都無牽掛的,我們也就不用再有不忍心的顧慮了,正好幫您老處理乾淨了,助明叔你早成正果。說罷也不管明叔那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就將他連攙帶架地拖了回去。


第二三七章 酬金

       考慮到傷員的狀況,我們並未在喀拉米爾過多停留,三天後,我們這支國際縱隊辭別了當地的牧人起程返回北京。

       剛一到市區,我就讓胖子快去把大金牙找來,一起到明叔的府上碰面,把值錢的古董全部收了。當然這事沒讓縱對Shirley楊知道,Shirley楊要帶阿香去醫院複查傷口,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先開溜了。

       明叔跑了幾次都沒跑成,只好愁眉苦臉地帶我回了家。北京城曾經號稱「大胡同三千六,小胡同賽牛毛」,改革開放之後,隨著城市的改造,四合院逐漸少了起來。明叔的宅子位於阜城門附近,算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段,雖然有幾分破敗,但那一磚一瓦都有一種古老頹廢的美感,多少保留著一些「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的氛圍。我越看越覺得這套院子夠講究,不免有點後悔,當初要是讓明叔把這套宅子也當作報酬的一部分,他也不會不答應的,可惜我們只要了宅子的古玩字畫。

       沒多大工夫,胖子和大金牙二人,便各自拎著兩個大皮箱,風風火火地趕來匯合。大金牙一見到我,便呲著金光閃閃的門牙說:「哎喲,我的胡爺,您可想死兄弟了。自從你們去了西藏,我的眼皮沒有一天不跳的,盼中央紅軍來剡被峽北似的總算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現在潘家園的形勢不好,生意都沒法做了,你們不在的這些天,兄弟連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我對大金牙說:「我們這趟險些就折在崑崙山了,想不到咱們的根據地也很困難?不過這些事回頭得空再說,現在咱們就大土豪分田地,明叔已經把這房中的古玩器物,都作為酬金給了咱們。我和胖子對鑒別古玩年代價值一類的勾當,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所以這些玩意兒還得由你來給長長眼,以便咱們盡快折現。」

       大金牙說:「胡爺,胖爺您二位就瞧好吧,儘管放心,倒斗的手藝兄弟是不成,但要論在古詞、古玉、雜項上的眼力,還真就不是咱吹,四九城裡多少行家,我還真就沒見過能跟我相提並論的主兒。」

       胖子這時候樂得嘴都快合不上了,一隻胳膊緊緊樓住明叔的脖子:「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明叔我們可就不跟您老客氣了,咱爺門兒誰跟誰啊,您當初朝我開槍,我都沒好意思說什麼,就甭廢話了,麻溜兒地趕緊開門。」

       明叔只好把放置古董的那間房門給我們打開,裡面一切如故,幾架古樸的檀木櫃上,林林總總地擺放著許多古玩,讓人不知道該看什麼好。這裡和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分別,只是好了一隻十三須花瓷貓,那件東西本來就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我們也對它不太在乎。大金牙念念不忘、始終惦記著的就是明叔一直隨身帶著的鳳形潤玉,那東西早就落入胖子手中了,此時也都拿出來,以便造冊估算總價值。我們這次去美國做生意的資金,都要著落在其中了。

       大金牙顧不上別的,這回總算把玉鳳拿在手中了,自是又有一番由衷的讚歎:「要說把玉碾碎了吃了下去能夠長生不老,那是很不科學的,不過美玉有養顏養生駐容之功效,那是不爭的事實。慈禧太后老佛爺就堅持每天用玉美容,當年隋煬帝朱貴兒插昆山潤毛之玉拔,不用蘭膏,而鬢髻鮮潤,世間女子無人可匹,可她用的來是昆山玉,比這東海海底的玉鳳可就差得多了。古人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胡爺依我看,這件玉鳳還是別出手了,就留著貼身收藏迷失件可以傳輩兒的好東西。」

       我接過那枚玉鳳看了看,雖然有史可查,這是楊貴妃用過的真品,但就連我都能看出,刻工明顯具有「漢八刀」的風格,說明年代遠比唐代還要久遠,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美玉。不過這畢竟是女子用的,我們留著它又有何用?還不如賣了換成現金,但轉念一想,何不送給Shirley楊,這不是倒斗倒出來的,她一定會喜歡,於是點頭同意,讓胖子算帳的時候不要把玉鳳算在其中了。

       隨後我們又一一查看其餘的古玩,不看則可,一看才知道讓明叔把我們給唬了。古玩這東西,在明清時期,就已經有了很多精仿,正是因為其具有收而藏之的價值,值得品評把玩鑒別真偽,才有了大玩家們施展眼力、財力、魄力的空間。鑒別真偽入門容易精通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玩的魅力也就在於真假難辨之間。明叔這屋裡的東西,有不少看起來像真的,但細加鑒別,用手摸鼻聞,就知道價值不高,大部分都是充樣子的擺設。

       胖子一怒直下,就要哪明叔的肋骨當搓衣板,明叔趕緊找我求饒。以前是為了撐門面,所以弄這麼一屋子的東西擺著,在南洋辛辛苦苦收了半輩子的古玩,大部分都替他兩個寶貝兒子還賭債,他實際上已經接近傾家蕩產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拼上老命去崑崙山。不過這些玩意兒裡面,也並非全是假的個別有幾件還是很值錢的。

       我對胖子一擺手,算了,揍他一頓他也吐不出金條來,先把假貨都清出去,看看還能剩下些什麼。當下便和大金牙、胖子一起動手,翻箱倒櫃地將這麼許多器物進行清點。

       胖子自以為眼光獨到,揀起一隻暗紅色的蓮形瓷碗說:「老胡老金你們看看,這絕對是窯變釉。碗外側釉色深紅如血,裡邊全是條紋狀釉花,我在潘家園看專門倒騰瓷器的禿子李拿過一件差不多的,他說這顏色,叫雞血紅或硃砂紅,這內部的條紋叫雨淋牆,看著像下雨順著牆壁往下淌水似的。如果是鈞窯,倒也能值大錢。」

       大金牙接過了看了看:「胖爺您的眼界是真高,哪有那麼多鈞窯瓷。俗話說鈞窯瓷一枚,價值萬金,我這些年滿打滿算也沒見過幾件完整的,鈞瓷無對,窯變無雙,等閒哪裡能夠見到。釉色中紅如胭脂者為最,青若蔥翠、紫若黑色者次之,它的窯變叫作蚯蚓走泥紋,即在釉中呈現一條條逶迤延伸、長短不一、自上而下的釉痕,如同蚯蚓遊走與泥土之中,非常獨特。首先這器皿不是碗,這是一件筆洗,這顏色是玫瑰紅,紫鈞的仿品,仿的是濃麗無比的葡萄紫,無論從形制、釉彩、圈足、氣泡、胎質來看,都不是真品,而僅僅是民國晚期的高仿,可能蘇州那邊出來的,能值一千塊就不錯了。」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假的裡面也有仿得精緻的,雖然不如真的值錢,但好過是件廢品,說不頂咱們還能拿著去達洋樁,找老外換點外匯券。」說著將那筆洗打包收了。

       這些亂七八糟真真假假的古玩器物中,有一件吸引我的眼球。那是一件瓷杯,胎規整齊,釉色潔白,形狀就像是人民大會堂開會時,首長們用的那種杯子,但做工好像更加考究,質感很好,當然還是它那強烈的時代特徵最為吸引人:杯把手上為鐮刀斧頭的造型,蓋子上有紅五星和拳頭符號,標有「為實現國家工業化」的詞語,杯身正面還有「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的語錄。

       我問明叔:「這杯子應該不是假的,但是不知是哪位首長用剩下的。您是從哪淘換回來的?」

明叔說這當然不是假的了,是前兩年一個大陸朋友送的,據說是絕版,這杯子的價值低不了,是典型的共和國的文物,你們就把它拿去好了,其餘的東西多少留幾件給我。

       胖子看後說:「以前我家裡好像有這麼一套,還是我家老爺子開會時發的。那時候我還小,都讓老胡攛掇我家裡順出去,拿彈弓當靶子打碎了。就這破杯子能值錢?」

       大金牙說:「那個年代,甚至現在開會時發給首長們用的杯子都差不多,但這只肯定是不一樣。諸位瞧瞧這杯子帶的款,是張松濤的提款,還有景德鎮市第一瓷畫工藝合作社。這杯子可不得了,據我所知,這肯定是專門為中央的廬山會議訂製的,在當時這是一項重大政治任務,調集景德鎮畫瓷名手專門畫瓷。它的數量就不多,松濤款更是難得,有很高的價值,作為絕版,也許現在價值還不凸顯,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杯子將會越來越值錢。」

       我舉著茶杯再三欣賞,這要是自己擺在家裡喝水,豈不是跟首長一個感覺?雖然這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古玩,但不僅工藝精美,款式獨特,數量非常稀少,更難得的是它見證過歷史上的風雲變幻,有著一層深厚的特殊含義,符合衡量古玩價值五字「老、少、精、美、好」中的:精與少二字,如果能再配成套,那價值有可能還要超過普通的明器。看來明叔這些玩意裡,還是有幾樣好東西的,雖然沒我們預期的收穫那麼大,倒也算有些個意外收穫。

       明叔房中陳設的大多數器物,都是從古玩商手中「一槍打」收購過來充門面的。所謂「一槍打」,就是一大批器物同時成交,其中大多數都是民國前後的高仿,雖然不大值大價錢,也不會像尋常西貝貨一般分文不值,而且這些東西裡面,還有那麼幾樣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於是三人抖擻精神,將一件件東西分門別類,經大金牙鑒定不值錢的,都堆在房中角落處。

       隨著清理行動的深入開展,檀木架子上的東西越來越少,明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這時胖子見不起眼的地方有把紫砂壺,烏裡烏禿的,顯得土裡土氣,就隨手照著堆放次品的角落中拋了出去。大金牙當時正在用鼻子聞一件銅造小佛像,忽然看到胖子仍出去的紫砂壺,頓時張大了嘴,兩眼直勾勾地盯住紫砂壺從空中掉落的拋物線,連手中的銅佛都不要了,也不知他的身手為何這時能如此利索,竟然在紫砂壺落地摔碎之前將其接住。大金牙腦門子上都見汗了:「胖爺您可真是祖宗,我剛要是一眼沒瞧到,這把壺就讓您順手碎了。」

       胖子說:「大驚小怪的幹什麼,這破壺土得掉渣,連紫砂的光澤度都沒有了,也不知從哪的陰溝裡淘出來的,誰還願意花錢買?」

       我也覺得這把壺其貌不揚,造型還可以,但胎質太過烏禿,缺少多少代人摩挲把玩的光潤感,也就是我們俗稱古壺表面上的「包漿」,根本看不出個好來。不過大金牙可很少看走眼,莫非這竟是件值錢的東西?

       大金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壺體,有用鼻子嗅了兩嗅:「別看這件紫砂壺不起眼,這可是明代的古物,這形叫筋囊,咱們現代能見帶的明代紫砂,表面上都沒有關滑明潤的包漿,因為百分之九十都是墓裡倒出來的明器。胎體在土中埋得年頭多了,就算原本有些光潤也都讓土浸沒了,再加上那個時期的工藝還沒經過改良,只是將泥料略加澄煉,雜質較多,所以觀感最初就是不比清代的壺好,但這可是一件實打實的明器。」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心滿意足地將紫砂壺包起來,最後總共挑出了二十幾件東西。不知不覺天色伊寧晚了,一看時間,晚上九點多鐘了,眾人忙著點貨,自然是沒顧得上吃飯。胖子說來的時候,看胡同口有個飯館,先去吃上一頓再回家。於是我們拎上東西拔腿就走,本來沒打算帶明叔一起去,但明叔似乎捨不得他那幾樣東西,厚著臉皮硬要跟來。

第二三八章 總路線 總任務

       我邊走邊對明叔說:「想不到您老人家從一開始就跟我們耍心眼兒,家裡的玩意兒沒幾件像樣的。這回就算我們認倒霉了,只收這些拿不上台面的東西,給您老打了個大折扣,咱們現在就算是兩清了,等會兒吃過飯真的該各奔東西了。阿香的事交給Shirley楊肯定沒半點問題,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我看她也不打算再跟您回家了,所以往後您就不用再為她操心了。」

       明叔說:「胡老弟你看你又這麼見外,咱們雖然親事沒談成,但這次生死與共這麼多天,豈是一般的交情?我現在又不想去西藏做喇嘛了,以後自然還是要多走動來往的嘛。這餐由我來請,咱們可以邊吃邊商量今後做生意的事情……」

       我心情不秒,港濃算是鐵了心吃定我了,這時已經來到路口胖子所的飯館處,我一看原來是個賣炸醬麵的館子,忙岔開明叔的話,對眾人說道:「明叔一番盛情要請兄弟們搓飯,不過時間太晚了,咱們也甭狠宰他了,就跟這湊合吃晚炸醬麵得了。明叔您在北京的時間也不短了吧,北京的飲食您吃著習慣嗎?」

       一提到吃東西胖子就來勁,不等明叔開口,就搶著說:「北京小吃九十九,大菜三百三,樣樣都讓你吃個不夠,不太謙虛地說,我算是基本上都嘗遍了。不過胖子我還是對羊肉情有獨鍾,東來順的涮羊肉,烤肉季的烤羊肉,白魁燒羊肉,月盛齋醬羊肉,這四大家的涮、烤、燒、醬,把羊肉的味道真是做到絕頂了。既然明叔要請客,咱們是盛情難卻,不如就去烤肉季怎麼樣?吃炸醬麵實在太沒意思了。」
明叔現在可能真是窮了,一聽胖子要去烤肉季,趕緊說:「拷肉咱們經常吃都吃煩了。炒疙瘩、炸醬麵、最拿手的水楸片,這可是北京的三大風味,我在南洋便聞名久已,但始終沒有機會品嚐,咱們現在就一起吃吃看好了。」

       說話間,四個人邁步進了飯館。店堂不大,屬於北京隨處可見最普通的那種炸醬麵館,裡面環境算不上乾淨。這個時間是有些零星的食客,我們就撿了張乾淨的桌子圍著坐下,先要了幾瓶啤酒和二鍋頭,沒多久服務員就給每人上來一大碗麵條。胖子不太滿意,埋怨明叔捨不得花錢。

       大金牙今天興致頗高,吃著炸醬麵對眾人侃道:「其實炒疙瘩和水楸片,都是老北京窮人吃的東西,可這炸醬麵卻是窮有窮吃法,富有富吃法,吃炸醬麵要是講究起來,按照頂上吃法,那也是很精細的。精緻不精緻主要就看面碼兒了,這面碼兒一要齊全,二要時鮮。青豆嘴兒、香椿芽兒,焯韭菜切成段兒;芹菜末兒、萵筍片兒,狗牙蒜要掰兩瓣兒;豆芽采,去掉根兒,頂花帶刺兒的黃瓜要切細絲兒;心裡美,切幾批兒,焯江豆剁碎丁兒,小水蘿蔔帶綠纓兒;辣椒麻油淋一點兒,芥末潑到辣鼻眼兒。炸醬麵雖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碼兒。」

       明叔聽罷,連連讚好,對大金牙豎著大拇指:「原來金牙仔不單眼力好,還懂美食之道,隨隨便便講出來的話皆有章法,真是全才。經你這麼一說,皇上也就吃到這個程度了,這炸醬麵真好。」明叔藉著話頭又對我說:「我有個很好的想法,以我做生意的頭腦,金牙仔的精明懂行,還有肥仔的神勇,加上胡老弟你的分金定穴秘術,幾乎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才幹,咱們這夥人要是能一起謀求發展,可以說是黃金組合,只要咱們肯做,機會有得是,便是金山銀山,怕也不難賺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個不想大富打貴過這一輩子,現在不博,更待何時?」

       大金牙聽了明叔這番富有煽動色彩的言語,不免心動了,也問我道:「胡爺,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潘家園的生意真是沒法做了,假貨越來越多,真東西是越來越少,指著倒騰這個掙飯吃,那肯定早晚得餓死。我雖然有眼力,可指著鏟地皮又能收來幾樣真東西?聽說兩湖那邊山裡古墓很多,咱們不如趁機做幾票大的,下半輩子也不用因為吃喝犯愁了。」

       我心意已決,可還要聽聽胖子的想法,於是問胖子:「明叔和大金牙的話你也同到了,都是肺腑之言,小胖你今後是什麼意思不防也說說?」

       胖子舉起啤酒瓶來灌了兩口,大大咧咧地說:「按說我俯首甘為孺子牛,就是天生為人民服務的命,到哪都是當孫子,這輩子淨給別人當槍使了,不過咱們話趕話說到這了,這次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我說老金和明叔,不是我批評你們倆,你們倆真夠孫子的,你們到是不傻,可問題是你們也別拿別人當傻子啊。咱們要是合夥去倒鬥,就你們倆這德性的,一個有老毛病犯哮喘,一個上了歲數一肚子壞水,那他媽挖坑刨土,爬進爬出的苦活兒累活兒……還有那玩命的差事,還不全是我跟老胡的?我告訴你們說,願意倒鬥你們倆搭伙自己倒去,沒人攔著你們,可倒斗這塊我們已經玩膩了,今後胖爺我要去美國發洋財了。」

       胖子的話直截了當,頓時噎得明叔和大金牙無話可說。大鍵牙楞了半晌,才問我:「胡爺,這……這是真的?你們真的決定要跟楊小姐去美國了?那那那……那美國有什麼好的,美國雖然物質文明發達,但也並非什麼都有,別處咱就不說了,單說咱們北京:天壇的明月,長城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東單西單鼓樓前,五壇八廟頤和園,王府井前大柵欄,潘家園琉璃廠,這些地方就算他美國在怎麼闊,他美國能有嗎?永遠也不會有,再說你又怎麼捨得咱們這些親人古舊好朋友?」

       我聽大金牙越說越激動,是動了真感情了,雖然大金牙一介奸商,但他與明叔不同,他與我和胖子有著共同的經歷。當年插過隊的知識青年,不管認識與否,只要一提當過知青,彼此之間的關係就不形地拉近了一層,有種同命想連的親切感。剛才胖子將大金牙與明叔相提並論,話確實說得有些過分,大金牙雖然是指著我們發財,但他也是真捨不得同我們分開。於是我對大金牙說:「老金,俗話說故土難離,我也捨不得離開中國,捨不得這片浸透了我戰友血淚的土地,更捨不得我的親人和夥伴。但在西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和胖子竟然除了倒斗之外,什麼都不會,我們的思維方式已經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而且我去了這麼多地方,見了不少古墓中的秘器,我有一種體會,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留在土中才好。」

       自古以來,大多數摸金校尉摘符之後,都選擇了遁入空門,伴著清燈古佛度過餘生。因為經歷的事情多了,最後難免都會生出一種感悟:拿命換錢不值。墓中的明器都是死物,就是因為世人對它的佔有慾,才使其有了價值,為了這些土層深處的物件把命搭上太不划算了,金石玉器雖好,卻比不上自己的生命珍貴。

       另外最主要的,值錢的玩意兒是萬惡之源,古塚中的明器,幾乎件件都是價值不菲,如果能成功地盜掘一座古墓,便可大發一筆橫財,但不論動機如何,取了財自己揮霍也好,用來濟困扶弱也罷,那些明器畢竟要流入社會,從而引發無數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明器引發的所有的罪孽,要論其出處,恐怕歸根結底都要歸於掘它出來的摸金校尉。

       我對大金牙說:「都說漫漫人生三苦三樂,可試看咱們這撥人的慘淡人生,真是一路坎坷崎嶇,該吃的苦咱們也吃了,該遭的罪咱們也沒少遭,可時至今日才混成個體戶,都沒什麼出息,幾乎處在了被社會淘汰的邊緣。我想咱們不能把今後的命運和希望全寄托在倒斗上,那樣的話,將來的路只能越走越窄。我們絕不向命運低頭,所以我和胖子要去美國,在新的環境中重新開始,學些新東西,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去創造一種和現在不一樣的人生。」

       胖子奇道:「什麼是總路線和總任務?我記得咱們可從來沒有制定過這種計劃,你可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說:「我也是看見那個廬山會議的茶杯才想起來,今後咱們的總路線是發財,總任務就是賺錢。聽說美國的華人社區有個地方號稱小台北,等將來咱們錢賺多了,也要在美帝那邊建立一個小北京,腐化那幫美國佬。」

       大金牙眼含熱淚對我說道:「還是胡爺是辦大事的人,這麼宏偉的目標我從來都不敢想,不如帶兄弟一道過去建設小北京。咱們將來讓那幫美國佬全改口,整天吃棒子面貼餅二鍋頭,王致和的臭豆腐辣椒油……」

       胖子接口道:「哈德門香煙抽兩口,打漁殺家唱一宿。北京從早年間就有三絕,京戲、冰糖葫蘆、四合院,胖子我發了財,就他媽把帝國大廈上插滿了冰糖葫蘆。」說完三人一起大笑,好像此刻已經站在了帝國大廈的樓頂,將曼哈頓街區的風光盡收眼底。

       說笑了一陣,把氣氛緩和開來,我問大金牙剛才的話是不是開玩笑,難道真想跟我們一起去美國。大金牙的爹身體不好,我家裡人都在干休所養老,胖子家裡沒別人了,所以大金牙不能跟我們一樣,撇家捨業地說走就走,而且這一去就是去遠隔重洋的美國。

       大金牙很鄭重地說:「我剛才勸你們別去美國,那是捨不得二位爺啊!你們遠走高飛了,留下我一個人在潘家園還有什麼意思?實話說吧,我算看透了,潘家園的生意再折騰十年,也還是現在這意思,我心裡邊早就惦著去海外淘金了。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古物,有無數絕世孤品都落在國外了,要是我去美國能發筆大財,第一就是收幾樣真東西,這是兄弟畢生的宿願;其次就是我們家老爺子也接過去,讓老頭子享幾天洋福,可我這不是沒有海外關係嗎,要想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胡爺你能不能跟楊小姐美言幾句,把我也捎帶腳倒騰出去。聽說美利堅合眾國不但物質文明高度發達,而且在文化上也兼容並蓄,就連雞鳴狗盜之輩到可那邊都有用武之地,您看我這兩下子是不是……」

       我心想人多倒也熱鬧,省得我跟胖子到了那邊生活單調,不說Shirley楊畢竟不是人販子,只好暫時答應大金牙,回去替他說說。

       於是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就開始合計,如何如何把手裡的動西盡快找下家出手,三個人總共能湊多少錢,到了美國之後去哪看脫衣舞表演……談得熱火朝天,就把請客吃炸醬麵的明叔冷落在一旁,幾乎就當他是不存在的餓。但是明叔自己不能把自己忘了:「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以為美國的世界是那麼好撈的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流落到美國的寶貝確實不少,據說世界上最值錢的一件中國瓷器——元青花淳化天淵瓶,就在洛衫磯的一位收藏家手中,還有乾隆大玉山,也是在美國,個個都是價值連城。不如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咱們想些辦法把這瓶子淘換過來,將來次金充足了,還可以接著做古屍的生意,這中生意才是來錢最快的。」

       我對明叔說:「您要是想去美國,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們也沒權利攔著你不讓去。不過念在咱們共國事,都是從崑崙山鬼門關轉了兩圈又回來的,我得勸您一句,您都這歲數了,到了美國之後小打小鬧地做點古玩生意,夠自己養老就行了,就別淨想著東山再起倒騰粽子。這次崑崙山還沒吸取教訓嗎?就算是把冰川水晶屍運回來了,錢是賺了,但老婆沒了,乾女兒也不跟你過了,就剩下兩個敗家兒子,這筆生意是賠是賺你自己還不會算,嗎?再值錢的死屍,也不如活人有價值。」

       說完這些話,我也就算對明叔做到仁至義盡了,看看差不多也吃飽喝足了,就辭別可明叔,與胖子大金牙打道回府。

第二三九章 摘符(結局)

       雖然決定了要去美國,也不能說走便走,出國前有很多事要處理。大金牙的家就安在北京,這段時間他和胖子二人變賣古玩,我則回福建探親,之後又去看望了幾位犧牲戰友的家人,其間還和胖子去曾經插隊的內蒙走了一趟,前後一共用了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將所有的事都忙活完。

       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隆冬時節,距離我們出國的日子,只有幾天了,眼下所有的事都已經準備完畢,最近就是天天忙著跟熟人喝酒告別。

       這天Shirley楊想同我出去走走,看看冬天的北京,於是我就帶她去了北海公園。

       由於連夜的西北風,地面上顯得格外乾淨,1983年底的這個冬天似乎特別寒冷,空氣好像都凍住了,一吸氣就覺得是往肚子裡吸冰渣兒,嗆得肺管子生疼,到了白天風是小多了,但天空是灰濛濛的,看不見太陽在什麼位置,可能在天黑下來這前,會下一場大雪。

       北海公園位於故宮的西北角,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曾是遼、金、元、明、清五個朝代的皇家禁苑。

       走在湖畔,看著北海湖中的瓊島白塔,帶著幾分的蕭瑟。我絕得冬天裡這兒真沒什麼值得玩的,可去國遠行在即,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再來北京,不免對這裡的白塔紅牆有些眷戀,天氣雖冷,也不太在意了。

       Shirley楊的興致很高,她已經提前把阿香接到了美國安頓下來,在美國治療精神病的陳教授,病情恢復得也大有起色。這時看到結冰的湖面上有許多溜冰的人,其中有幾個人是年年冬天都在冰場玩的老手,穿了花刀,不時賣弄著各種花樣,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又好似紫燕穿波,便同我停下開觀看。Shirley楊對我說:「這裡可真熱鬧,在冬天的古典林中滑冰這種樂趣,恐怕只有在北京才有。」

       我隨口答道:「那當然了,縱然是五湖的碧波,四海的水,也都不如在北海湖上溜冰美啊。」

       Shirley楊問我:「聽你這戀戀不捨的意思,是不是有點後悔要和我去美國了?我知道這件事有些讓你為難,但我真的非常擔心你再去倒鬥,如果不在美國天天看著你,我根本放心不下。」

       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下定決心去美國了,當然不會後悔。雖然我確實有些捨不得離開中國,但等我把總路線總任務徹底貫徹之後,我還可以再帶你回來玩。」說著話,從衣貸裡掏出一枚摸機符給Shirley楊看:「你瞧瞧這個,我和胖子都已經摘符可,算是金盆洗手,這輩子不會再干倒斗的勾當了,除非是活膩了,以後咱們就做些穩當的生意。」

       摸金校尉都要戴摸金符,它就相當於一個工作證,而且某種意義上,它還代表著運氣,一旦掛在頸項上就必須永不摘下,因為一旦摘下來,也就暗示著運氣的中斷,再戴上去的話,就得不到祖師爺的保佑了。只有在決定結束職業生涯的時候,才會選擇摘符,也就相當於綠林道上的金盆洗手,極少有人摘符之後,再重操舊業。當年了塵長老就是一個例外,為了協助Shirley楊的外公鷓鴣哨,了塵長老摘符後再次出山,結果死在了黑水城的西夏藏寶洞中。

       Shirley楊見我早已摘了摸金符,顯得頗為感動,對我說道:「自古以來有多少古墓被掘空了,能保留下來的,多半都有其特異之處,裡面隱藏著太多的凶險,所以我始終擔心你去倒鬥。現在你終於肯摘掉摸金符了,這實在是太好了,到了美國之後,我也不用擔心你再偷著溜回來倒斗了。」

       我對Shirley楊說:「不把總路線貫徹到底我就不回來了。我聽說美國哪都好,可就是飲食習慣和生活作風不太容易讓人接受。我聽說美國人的飲食很單調,飯做的得很糙,兩片硬得跟石頭似的麵包,中間隨便夾兩片西紅柿和一片半生不熟的煎牛肉,再不然就是把爛菜葉切碎了直接吃,這能算是一頓飯?我在雲南前線吃的都比它強,咱們不會天天也吃這種東西吧?我覺得美國人實在是太不會吃而且太不懂吃了,怪不得美國這麼有錢,敢情全是從嘴裡省出來的。」

       Shirley楊說:「怎麼可能讓你天天吃漢堡,中國餐館在美國有很多,你想吃的話咱們可以每天都去。生活作風又是什麼意思?」

       我說:「這個你都不知道啊?『我愛你』這句話在中國,可能一輩子也說不了幾遍,但聽說在美國兩口子過日子,就『我愛你』這句話一天說一遍就意味著夫妻間離心離德,馬上要分居離婚了,早中晚各說一遍才剛剛夠,最好起床睡覺再加說兩遍,即使是一天說十遍也沒人嫌多,有時候打通長途電話就為說這一句話,絮叨這麼多遍竟然也說不膩,可真是奇了怪了。我想這種傳說大概是真的,因為我還聽說,美國大兵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快要死了還沒嚥氣的時候,都要囑咐戰友轉告他的老婆這麼一句話……」我裝作奄奄一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接著說,「中尉……答應我……幫我轉告我太太……就說我……我愛她。」說完我自己就已經笑得肚子疼了。

       Shirley楊也被我逗笑了,但卻說:「老胡你真沒正經,這有什麼可讓你嘲笑的,這句話不僅可以用在愛人或情侶之間,對子女父母都可以說。愛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知道,他對自己有多麼重要,這是很正常也是很必要的。以後你也要每天說十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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