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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139 碧水之玄

      水流聲如轟雷般響個不絕,如此近的距離起來讓我們的心神格外震動。在這種環境下很難保持應有的鎮定,随着幾條老藤的斷裂,身體也随着猛然下墜,若不是胖子腰上有條安全繩,三人早就一發落入下面的深潭。
  
  但是現在這種上不來下不去的情況更加要命,那些“痋嬰”本是半人半蟲,過了這一段時間,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人類的特征更少,昆蟲的特征越來越是顯著,已經是半蟲半鬼,醜惡的面目讓人不敢直視。
  
  它們正從“葫蘆嘴”源源不絕地爬下絕壁,依仗着身體上的吸盤,以及前肢上地倒勾,攀在藤蘿上快速向我們包抄而來。
  
  我大頭朝下的懸挂在藤蔓上,下面深綠色的潭水直讓人眼暈,急忙掙紮着使身體反轉過來。這一下動作過大,挂住我們三人的藤蔓又斷了一條,身體又是一墜,差點把腰抻斷了,多虧Shirley楊用登山鎬挂住岩壁,暫時找到一個着力點。
  
  我苦笑道:“這回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說着話,把MIAI舉起來射殺了兩隻已經爬到頭頂處的半蟲人,其中一隻落下去的時候蹭到了我的身體,隻覺一股腥臭令人作嘔,我趕緊把身體緊貼在絕壁上,免得被它的下落之勢帶動跟着它一起滾進深潭。從這麽高的地方落進水中可不使鬧着玩的,水深若是不夠的話,跟跳樓也沒什麽區別。
  
  Shirley楊挂在懸崖絕壁上對我叫道:“老胡,這些藤蘿堅持不了多久,得趕快轉移到棧道上去。”
  
  我答道:“就是這麽着,不過這可是玩命得勾當,你快求你得上帝顯靈創造點奇迹吧。”
  
  我說罷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胖子,他在高出根本就不敢睜眼,死死地抓着兩三根老藤,腰上的安全繩繃得筆直,上面的岩釘恐怕已經快撐不住他的重量了,碎石頭沫和植物泥正哧哧哧的往下落。
  
  棧道原本在我們的斜下方,但是經過剛才突然的下墜,已經幾乎平行了。但是中間幾米的距離是反斜面,寸草不生,要想過去隻有抓住藤蘿與登山繩,向鍾擺一樣左右甩動,把這種力量積累起來,最後一舉蕩到棧道上。
  
  我把MIAI沖鋒槍遞給Shirley楊:“你掩護我。我先把胖子弄過去,然後是你,我殿後。”這種情況下沒有商量的餘地,Shirley楊一隻手攀在一條粗藤上,單手抵住槍托,把槍管支在挂住岩壁的登山鎬上射擊。不時地變化角度,把爬至近處的“痋人”紛紛打落。
  
  我把背包挂到胖子身上,雙腳擡起猛踹他的屁股。胖子被我一踹立即明白了我要做什麽,大喊道:“爺是來倒鬥的,不是他媽的來耍雜技的。”
  
  話未說完,胖子已帶着顫音向棧道的方向橫擺了過去,但是由於力量不夠,擺動幅度不到30度就又蕩了回來。胖子所抓的藤條被鋒利的岩石一蹭,喀喀兩棵齊斷,登山繩繃得更緊,眼看便要斷了。
  
  我知道這次必須要盡全力,隻有一根登山繩,萬難承受胖子和那包沉重得裝備,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要是力量不夠,就隻有去河裏撈他了。
  
  這時忽然聽到MIAI那打字機般的掃射聲停了下來,估計Shirley楊那邊彈藥已經耗盡。
  
  剩餘的彈鼓都在背包裏,在這絕壁上沒辦法重新裝彈。此刻已成燃眉之勢,當即奮起全力,先向側後擺動至極限,抓着撈藤用雙腳直踹向胖子的大屁股。
  
  我用力過度,自己腦中已是一片空白,耳中隻聽胖子“嗷”的已嗓子,登山繩斷開的同時胖子已經落在了棧道的石闆上,但是大腿以下還是在殘破棧道的半空。原本離我們就不算近的棧道此時又被他壓塌了将近一米。
  
  與我們所處位置最接近的這段古代“棧道”是修建“獻王墓”之時架設的,都是螺旋形由上至下,一匝匝圍着懸崖絕壁築成。我們進谷時曾見過截斷水流的堤防,當初施工之時這些瀑布都被截了流,所以有一部分“棧道”時曾經穿過這裏的,後來想必是被瀑布沖毀了,所以這一段是處殘道。胖子砸落了幾塊石闆,卻終於爬了上去,躺在地上驚魂難定,一條命隻剩下了小半條,不住口地念“阿彌佗佛”。
  
  我助胖子上了“棧道”,但是用力太大,自己賴以支撐地最後兩條藤蘿又斷了一根。僅剩的一根也随時會斷,擡頭再一看Shirley楊,她正反轉MIAI的槍托将一隻抓到她肩頭的痋人打落。碧綠色的絕壁上,面目可憎的蟲子們像是在上面鋪了厚厚一層白蛆,形成彎月形的包圍圈,已将我們兩人裹住。
  
  我趕緊向上一躥,用手勾住側面一條老藤,對Shirley楊喊道:“該你過去了,快走。”這時候不是謙讓的時候,Shirley楊足上一點,将身體擺向棧道。也是第一次力量不夠,需要反複擺動積蓄力量,我見狀也想故伎重施,擡腳準備踹她屁股。
Shirley楊卻也擡起雙腳,在我腳上一撐,借力彈向棧道,随即一撒手,落在了胖子旁邊。這時胖子也已回過神來,從背囊中取出另一把“芝加哥打字機”,把我身邊的痋人一個接一個射進深潭。
  
  但是MIAI火力雖強,放在這裏也如杯水車薪,擋不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半人半蟲怪物。然而古棧道上可能有防蟲防蟻的秘料,這些家夥都不接近棧道,反倒是全朝我擁來。
  
  我的工兵鏟、登山鎬,全讓我在遊泳時扔了,身上隻有一把俄式傘兵刀。在這絕壁危崖上難以使用,隻好順手拔起了Shirley楊插在絕壁上的登山鎬,随手亂砍。
  
  在胖子和Shirley楊雙槍的掩護下,我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是被團團包圍,隻求自保,已無暇抽身蕩到“棧道”上去了。
  
  Shirley楊靈機一動,正要扔繩子過來接應我,卻在此時我攀住的藤蘿已被啃斷。這些千年老藤雖然比較脆,卻都十分堅韌。那些“痋人”像是一群失去理智的瘋狗,顧不上口器裏的倒刺都被折斷,咬住了藤條就不松嘴。
  
  我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發揮出了身體中百分之二百的潛能。感到那老藤一松,不等身體開始往下墜便向側面橫躍,抓住了另一根藤條,但是這樣一來,反而又離那“棧道”遠了幾分。
  
  我的手剛剛抓牢這根藤條,有隻紅了眼的“痋人”突然淩空躍下,剛好挂在我的背上,咧開四片生滿倒刺的大嘴對着我後腦勺便咬(後腦勺長眼了?)。我覺腥風撲鼻,暗道不妙。這要是被咬上了,那四片怪嘴足能把我腦袋全包進去。急忙猛一偏頭,使它咬了個空。
  
  被我當作武器的登山鎬剛好被另一隻“痋人”咬住,無法用來抵擋背後的攻擊。我的頭偏到了一側,卻沒有擺脫抱住我後背那隻“痋人”的攻擊範圍,它轉頭又咬,我已避無可避。見那怪口中粉紅色的森森肉辭,直奔我的面門咬來。
  
  一串MIAI的子彈擦着我後脖子的皮飛了過去,我背後那隻“痋人”的腦袋被齊着脖子打掉。我隻感覺脖子上一熱,後腦被濺了不少蟲血。
  
  我顧不上去看究竟是胖子還是Shirley楊打的槍,但是那救我性命的射手肯定考慮到,如果射擊蟲頭必定會把有毒的蟲血濺進我嘴裏,故此用精準的槍法射斷了它的脖子。雖然Shirley楊槍法也是極好,但是她的射擊缺少一股恨勁兒。能直接打要害,而且手底下又這麽準的應該是胖子。
  
  我手上的登山鎬被蟲口牢牢咬住,正自吃緊,想用力把它甩落。忽然又有三隻“痋人“從絕壁上跳落,效仿先前被打掉腦袋的那隻,直接向我撲了過來,其中兩隻在半空便被Shirley 楊和胖子的MIAI打死,剩下的一隻卻又跳到了我的背上。
  
  我背後尚有一具沒頭的蟲屍沒能甩落,這下又加上一個活的,手中的藤條再也承受不了,立刻斷了開來。幾乎在同時支援我的火力将第二個蟲頭也擊成碎片,但是我也失去了重心,身後挂着兩具無頭蟲屍,在空中向後翻轉着直墜下去。
  
  耳中隻聽水聲轟隆,由於上半身重量過沉,頭重腳輕,所以頭下腳上的直向深潭中落去。我身處空中,眼中所見皆是墨綠,哪裏還分得清楚東南西北,隻有一個圓形的天光晃動,四周垂直的危崖向下延伸形成鐵壁。這一刻仿佛是掉進了一個綠色的大漏鬥裏,渾身冰冷,感覺又好象孤身墜入十八層冥冥洞府之中,距離人間無限遙遠。


140 黑色旋渦

      所在的墨綠色水窟其地形地貌,在地理學上是名副其實的稱做“漏鬥”。其形成的原因不外乎兩種:其一是強烈的水流沖毀了溶解岩岩洞,造成了大面積的塌陷;
  
  其二,也許是在億萬年前,墜落的隕石沖擊所緻。
  
  我背着兩隻沒頭的半蟲人,從陡峭的絕壁上翻滾落下。這次有了心理準備,身體雖然快速地在空中墜落,手中卻一刻沒閑着:将登山盔上的潛水鏡罩到眼睛上,甩脫了身後兩具無頭蟲屍,深吸了一口氣,将嘴張開,以避免被從高處入水的巨大沖擊力壓破耳鼓。
  
  剛想将身體完全伸展開,來個飛魚入水。但卻沒等做出來,身體便已經落到了水面。肩膀和頭先入水,被巨大的沖擊力在水上一拍,五髒六腑都翻了一翻。隻覺得胸腔中氣血翻騰,嗓子眼發甜。練武術的人常數說“胸如井,背如餅”,但是沒有準備好入水的姿勢,後背先入水,搞不好已經受了内傷。
  
  所幸潭水夠深,落水的力量雖然大,卻沒戳到潭底。帶着無數白色的水花直沉下數米方止。我睜眼一看,這潭水雖然在上面看起來幽深碧綠,但是身處水中,隻覺得這水清澈見底,陽光照在水面上,亮閃閃的綠光蕩漾,便像是來到了水晶宮裏一般。潭中有無數大魚,其中很多是裂腹鯉,此魚肉味鮮美,蓋世無雙,等閑也難見到如此肥大的。
  
  不過我此刻沒時間去回味不久前路過大理時所吃的大頭裂腹鯉,急於浮上睡眠遊到潭邊的棧道上彙合胖子與Shirley楊二人,當下便雙手分水,向水面遊去。
  
  但是手分足踩,半天也不見動地方,這才感覺到身處一股旋渦狀的潛流之中。這水潭清澈無比,在水中連潭底的水草都看得一清二楚。在我不遠處的潭底,卻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色圓形,之所以看起來黑是因爲太深了。那是個巨大的旋渦,帶動潭中的潛流,将潭水無休無止的抽進其中。
  
  正是因爲潭底有這麽個大旋渦,所以瀑布群縱然日夜不停地傾瀉下來,也難以将水潭注滿。康巴昆侖的不凍泉下也有這麽個大旋渦,據說直通萬裏之外的地中海,所以這潭中的旋渦可能也是處大水眼,通着江河湖海等大川大水,這種可能絕不是沒有。
  
  如果被卷進旋渦恐怕都沒人能給我收屍了。想到這裏心中頓時打個突,急忙使盡全身的力氣向旋渦以外遊動,但是欲速則不達,越是焦急,手足越是僵硬,不但沒遊到外圍,反而被暗流帶動。離那潭底的大旋渦又近了幾米。
  
  從我閉氣入水到現在,不過十幾秒鍾,肺裏的空氣還能再維持一陣。不過要是被旋渦的暗流吸在這裏,用不了多一會兒,氣息耗盡,就難以幸免,肯定會被旋渦卷進深處。
  
  不過此時我已經身不由己,完全無法抵擋旋渦的強烈吸力,轉瞬間便已被湧動着的暗流卷到了潭底。慌急之下,見得身旁有一叢茂密的水草。這大片水草也被旋渦邊緣的潛流帶動,都朝一個方向偏着頭,水草是長在潭底的石縫中,那石縫的間隙很窄,手指都難伸進去。
  
  我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趕緊伸手去抓那些水草,想使自己的身體暫時固定下來。否則哪怕再離旋渦一米,就再也出不來了。不過正應了胖子常說的那句話了,趕上摸金校尉燒香,連佛爺都掉腚。好不容易揪住一把水草,誰知道水草上有很多蜉尣(wang一聲,同尫,意爲骨胳彎曲不正;瘦弱;)卵,滑不溜手,用力一抓竟然攥了個空。
  
  我對準那大叢水草接連伸手揪了幾次,都沒有抓到,每一次抓空心就跟着沉下去一截,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面臨生死考驗了。随手拔出俄式傘兵刀,倒轉了插進那生長水草的石縫中,傘兵刀刀刃上的倒勾此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使刀身固定在水草根部與石縫的交接處。
  
  這塊潭底的條形大石似乎是人工鑿成的,也許是建造“獻王墓”時掉落下來,由於條石太重,所以沒被旋渦吸進去。我終於找到了能夠固定的地方,更不敢有任何怠慢,抓着條石在潭底向遠處爬行,漸漸脫離了旋渦的吸力範圍。
  
  忽然覺得手中觸感不對,冰冷堅硬,似乎是一層厚重的鋼鐵外殼,生有大量的斑剝鏽迹。借着碧波中閃爍的水光,看到這條石,盡頭連接着一個巨大的圓柱,橫倒在潭底。一面全是碧綠的水草,一群群小魚在水草中穿梭遊動,顯得這個大圓柱也是綠色的。
  
  長滿水草的巨大圓柱一端稍稍有些傾斜,撞進了旁邊的石壁上,竟然撞破了一個大洞,洞中極黑,好似另有洞天,我心念一動:是了,是被我們埋葬的那個轟炸機飛行員。原來他的轟炸機墜毀在了這水潭裏,他跳傘降落到了遮龍山的邊緣,不幸被那大祭司的玉棺纏住,枉死在了密林邊緣。
  
  正是因爲那位飛行員穿着轟炸機機組成員的制服,我們才能判斷出它與墜毀在樹上的運輸機是兩碼事。Shirley楊形容這蟲谷是雲南的百慕大三角,飛機的墳場。我們見到的就有兩架大飛機,沒見到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再看那被機頭撞穿的石壁上,破損的石窟裏隐現着很多異獸的石像,這個方向剛好與深潭正上方,建在絕壁危崖中的王墓寶頂宮殿一緻。難道“獻王墓”的地宮已被墜毀的飛機撞破了?
  
  我在水下已呆了一分多鍾,無法再多停留,隻好迅速浮上去換氣。頭一出水便被上空的萬道虹光晃得眼睛發花。硬塑的登山頭盔上雖然有排水孔,用來潛水時保護頭部,並且減輕水流的阻力,但是仍然覺得非常沉重,隻好暫時把登山頭盔摘下來。
  
  漏鬥形大水潭獨特的地勢,像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擴音器,把瀑布群水流激瀉的聲音來回傳遞,隻在這絕壁之内轟鳴回響。在這什麽都聽不到,我看見高處的棧道上有兩個人飛快的奔下來,遇到被瀑布沖毀的殘道,便利用藤蘿直接向絕壁下爬,正是胖子和Shirley楊,他們下來的再迅速,終究是不及我直接摔下來的速度。
  
  在瀑布奔騰的地方,便是近在身邊,把嘴貼在對方的耳朵上說話也未必能聽得清楚。我們相隔幾十米的距離,我幹脆放棄了呼喊,将登山頭盔拿到手裏,在水面上揮動手臂。
  
  墨綠色的大水潭中浮上來一個人,在絕壁上居高臨下看來,十分醒目。果然胖子和藹Shirley楊立刻發現了我,也在棧道上對着我揮手。
  
  我仰起頭來,四周絕壁如斧劈刀削般直,圓形的藍天高高在上,遙不可及,頓生身陷絕境之懼。那大批的半蟲人卻正在退回瀑布邊的洞口,可能是因爲這裏是王墓的主陵區,設有大量的“斷蟲道”,所以它們無法适應這“漏鬥”中的環境,竟如潮退卻。不過這些怪胎适應環境的能力很強,不知道它們是否還會卷土重來,不過總算是能暫時平靜下來喘口氣了。
  
  我對着棧道上的Shirley楊和胖子打手勢,示意他們不用下來接我,我自己盡可以爬上去,讓他們到“獻王墓”的明樓寶頂上等我。
  
  然而那兩人就像沒看懂一樣,對我又跳又喊,拼命地指指點點,顯得很是急躁。我雖然聽不到他們喊話的内容,但是從他們的動作中可以了解,在這水潭深處正有一個潛伏的危險在向我逼近。我立刻以遊泳比賽撞線的速度迅速遊向潭邊的棧道。
  
  胖子與Shirley楊見我會意,馬上沖下了棧道。胖子懼高,隻能沿着寬闊的石階下來,遇到斷裂處才撅着屁股一點點蹭下來,而Shirley楊幾乎是一層層的往下跳,他們越是這麽匆忙,我越是清楚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好在離那潭邊的棧道甚近,頃刻就到。我此時已經精疲力竭,使出最後幾分力氣,爬上了棧道的石闆,但是仍然覺得不太穩妥,又向上走了幾步,才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氣。看那碧綠的潭水,平如明鏡,隻有對面大瀑布激起的一圈圈波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險惡之處,頂多也就是有不少被打成頭破腸穿的痋人,落入了水底。估計都被卷進了大旋渦裏,它們的血液雖然有毒,但數量畢竟有限,入水便被稀釋,而且這水潭下的大水眼,換水量奇大,再多的毒液在潭水中也留不住。
  
  這時Shirley楊已經趕了下來,見我無事方才安心。我想問她究竟怎麽回事,但是這裏水聲太大,沒辦法說話交流。於是我指了指絕壁上的“獻王墓寶頂”,那裏看起來還比較安全,暫時到那裏休整一番,目前損失不小,隻好休息到天黑,連夜動手,反正古墓地宮裏的白天和晚上都沒什麽分別。
  
  擡眼望了望險壁危崖上的宮殿,正在虹光水氣中發出異樣的光彩,如夢又似幻,一時之間也無法多做思量。當下便舉步踏着千年古棧道向着“天宮”前進。
  
  撥藤尋道,越行越高,漏鬥狀的地形把聲音都向下吸去。走到高處時水聲已不覺得有多大了,我忍不住問Shirley楊:“剛才你們如此驚慌,究竟見到了什麽?”


141 微妙通玄水龍暈

      旋形的古棧道向着“天宮”攀登,目前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我在深潭中剛見到Shirley楊和胖子的地方,我忽然想到他們二人方才驚慌焦急的神態,忍不住出口相詢。
  
  Shirley楊聽我問起,便對我說道:“我們剛剛下到大概也是在這一段棧道的地方,望下去見你從潭底浮了上來。才把懸着的心放下,卻見潭水深處有隻巨大的怪爪,足有數間房間大小,而你就在那隻手的掌心邊緣,好象随時都會被那隻巨掌捉住,故此才急於下去接應。”
  
  我聽了Shirley楊的解釋也覺得十分奇怪,怎麽我自己在水中的時候一點都沒察覺?低頭從棧道向下觀看,除卻瀑布群傾瀉的邊緣以外,碧綠幽深的水潭恬靜而且安谧,其深邃處那幽絕的氣息足能隔絕人的心神,從我們所在的高度甚至可以看到水中的魚群穿梭來去。
  
  再仔細端詳,潭底的溝壑起伏之處也都可以分辨出來,包括那架墜毀在水底的美國轟炸機殘骸,種種輪廓都隐約可見。水潭中部有個黑色的圓點,那應該就是險些将我吞沒的旋渦了。在旋渦形水眼的外邊,有數隻凸起的弧形錐狀物,粗細長短不等,環繞着潭底的旋渦,剛好圍成一圈。
  
  從高處看下去,如同一隻超大的異獸之爪,捧着潭底的旋渦。由於旋渦的潛流,在上面看不出來,卻使水底的物體有種動態效果。那巨爪好似微微張合,如同有生命一般,但确實是死物。我對墜崖落入深潭的過程毫無準備,最開始的時候,我在那陡峭的絕壁之上隻覺得下邊的綠水使人眼暈,所以也未曾細看,不知潭中有這等景象。Shirley楊下到潭邊看明之後才知道不過是虛驚一場。
  
  我看得出神,心中隻是反複在想:這隻異獸的巨爪如此形象,剛好爪在水眼邊緣,難道是建獻王墓時有意而爲?
  
  胖子見我站着不走,便連聲催促,他大概是懼怕這令人足底生雲的古舊棧道,想盡快上去。我聽他在後邊催得甚緊,也隻好不再細想,繼續踏着天梯般的棧道拾階而上。
  
  我走出沒幾步,好象想起了些什麽重要的事。對了,是Shirley楊曾經說這深綠的漏鬥地形有幾分像紮格拉瑪神山下的“無底鬼洞”。
  
  於是我邊向上走邊對Shirley楊把我在水下所見的情形撿緊要的講了一遍,最後說道:“潭底的旋渦與咱們要找的那枚雮塵珠,從某種程度上看起來,有幾處特征都是不謀而合,圍着水眼的獸爪也似乎是人工造的。這說明潭底也是獻王墓的一部分,少說也有這麽個具有象征意味的迷之建築。”
  
  Shirley楊點頭道:“這深綠的大水潭一定有很多古怪之處,但水下水草茂盛,給潭底加上了一層厚厚的僞裝。憑咱們三個人很難摸清下面的詳細結構,隻能從高處看那凹凸起伏的輪廓憑空猜測而已。
  
  我們又說起水下的墜機,我不太熟悉美國的飛機形狀,墜毀的飛機又不完整,而且我匆忙中也沒仔細看。隻好大緻描述了一下形狀,Shirley楊說那可能是一架B24遠程轟炸機。
  
  接連看到墜毀的飛機,一定與蟲谷入口處的兩塊隕石有關。那隕石本是一個整體,而且至少還有數塊。以葫蘆洞爲中心,呈環行分布,分別藏在溪谷入口的兩側,以及周邊的一些地區。在茂密的叢林中,如果不走到近處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隕石中強烈的電磁幹擾波又受到葫蘆洞裏鎮山的神物,也就是那隻被放置在蟾宮中的藍色三足怪蟾影響。
  
  藍色怪蟾的材料非常特殊,可能是一塊具有誇克粒子與膠克粒子等稀有元素的礌性炙密礦石。這種東西使含有電磁輻射的隕石幹擾範圍擴大,使電子設備失靈。甚至一些具有導航生物系統的候鳥都會受到影響,以至於經過蟲谷上空的時候從空中落下跌死。
  
  Shirley楊認爲,這塊稀有的炙密礦石晶體本身就具有強烈的輻射作用。它可能最早存在於一片三疊紀的古老森林中,在造成古森林變成化石的那次大災難中,由於它被高溫加熱,産生了更多的放射性物質,在四周形成了現在的暗紅色半透明疊生岩,而且使其化爲了穹弧的形狀。
  
  甚至就連那隻“霍氏不死蟲”也都是由於它的存在,才躲過了那場毀滅性的災難。否則任憑那蟲子的生命力有多頑強,也适應不了大氣中含氧量的變化。礌性炙密礦石周邊的特殊環境,才使這隻巨大的老蟲子苟活至今。至於洞穴中大量的巨大昆蟲和植物,也肯定都是受其長期影響形成的。
我們邊走邊商量這些事情,把所見到的種種迹象綜合起來進行橫向的對比分析,再加上一些主觀的推測。如此一來,那些零亂的信息被逐漸拉成了一條直線。
  
  Shirley楊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在這次行動中增加一個分支任務:毀滅遮龍山的神器。
  
  因爲這種放射性物質非常不穩定,時強時弱。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是放射性元素比較活躍的一個時期,所以我們所見的墜機殘骸都是那個時期的。但根據我們身上的電子設備受幹擾程度,最近它又開始活躍了。如今不同於古代,現代的空中交通越來越發達,爲了避免以後再有慘劇發生,隻有再想辦法冒險回到山洞中部,設法毀掉這件神器。
  
  那枝“黃金龍虎雙首短杖”,虎頭的一端應該是用來關閉“蟾宮”的。那作爲“蟾宮”的銅匣也許可以用來屏蔽礌性炙密物。如果那樣起作用的話,便盡量争取不損毀這件東西,畢竟這是古文明的瑰寶,不是說毀就下得了手的。把它沉入深潭,使其永久地長眠於水底,與時間同朽,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我忽然想起那張“人皮地圖”背面的話來,但是記得不太确切,連忙讓胖子取出來觀看。隻見其背面對“獻王墓”的注釋中有一大段寫道:神魂漭漭(mang三聲,意爲洪水無邊)歸何處,碧水生玄顯真形。龍山入雲,蟲谷深陷,覆壓百裏(真眼熟,不是《阿房宮賦》吧?)。隔天斷世,三水膴膴(hu一聲,祭祀用的大塊魚、肉),堇荼(植物名,味苦。《詩經》有“堇荼如怡”)聚首,各守形勢。中鎮天心有龍暈,龍暈生處相牽連,隐隐微微繞仙穴。奧妙玄通在此中,隐隐是謂有中之無也,微微是謂無中之有也。其狀猶如盞中酥,雲中雁,灰中路,草中蛇。仙氣行乎其間,微妙隐伏,然善形吉勢無以複加,獻王殪,殡於水龍暈中,屍解升仙。龍暈無形,若非天崩,殊難爲外人所破。
  
  “人皮地圖”背面這些近似於青烏風水中的言語,是單道那“獻王墓”所在仙穴的好處,最後一句卻出人意料,提到了“天崩”一詞。當時我們無人能解其意,甚至猜測有可能是指有星墜發生的特殊時刻,才能有機會進入王墓的玄宮。但是自入“遮龍山”以來,見到了很多墜毀飛機大殘骸,很難不聯想到“天崩”是指落下來的飛機撞破了墓牆。
  
  不過這王墓上的“龍暈”尚在,我以前並不以爲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仙穴,覺得那隻是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的某種傳說。因爲就連《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都隻說“神仙穴”不可遇,不可求,因爲其需要的元素太多,缺一不可,僅僅隻在理論上存在。
  
  現實中當然不會有千年不散的百道七彩水虹聚集一處,但是身臨其境才知道原來統治階級除了長生不老以外,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那獻王竟然能改格局,硬是改出這麽個“龍暈”來。在風水學的角度來看,所謂“龍暈”是指“清濁陰陽”二氣相交之處,那層明顯的界限。這層界限不是互相融合的區域,而更像是天地未分時的混沌狀態。正是常人說的“低一分是水,高一分是氣”。“龍暈”正是不高不低,非水非氣,而是光,凝固且有形無質,千年不散的虹光。
  
  聽Shirley楊說這附近有“礌性炙密物”,我才想到,正是這塊石頭,使蟲谷内負線性離子增大,幾乎無雲無雨,讓瀑布群升騰的水氣難以揮發。在綠色大漏鬥上空形成了一層隻在傳說中才有的“龍暈”,原來這是一種人造的光學現象。
  
  說話間我們已經在棧道上走了許久,恰好經過那層“天宮”下的“龍暈”。以前隻覺得彩虹遠在天邊,此時竟然從中穿過,隻覺得像是進入了太虛幻境,自己則變成了仙人一樣。三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四周的虹光,當然是都抓了個空,一個個都咧着嘴傻笑。突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如果這是夢境,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不過那片七彩虹光極薄,很快就穿了過去。剛才美妙的感覺蕩然無存,隻是感覺爬這棧道爬得腿腳酸疼。下來的時候容易,此時向上攀登才覺得這一圈圈的螺旋棧道十分漫長,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是繞到了“天宮”的殿門之前。
  
  我指着面前的殿門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如果天乩中所描述的天崩就是那些發生空難的飛機,那麽我想這應該是符合的。潭底的石壁已經被機頭撞出一個大洞,隻是還不能肯定那洞中是否就是玄宮。摸金校尉縱然能分金定穴,卻定不出這神仙穴的規模。不過咱們在王墓的寶頂中來個地毯式搜索,倒也不愁查不明白,裏面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


142 淩雲宮會仙殿

        宏偉華麗的宮殿正下方,感覺整個人都變地渺小。宮殿這種特殊的建築,代表了中國古典建築風格與成就的全部精髓。是帝王政治與倫理觀念的直接折射。早在夏代的時候,中國曆史上便有了宮殿的雛形,至隋唐爲巅峰。後世明清等朝莫能超越,隻不過是在細微處更加精細而已。
  
  “古滇國”雖然偏安西南荒夷之地,自居化外之國,但最初時乃是秦國的一部分,王權也始終掌握在秦人之手。到漢武帝時期,所建造的這座“獻王墓”自然脫不出秦漢建築的整體框架,外觀與布局都按秦王制,而建築材料則吸取了大量漢代的先進經驗。
  
  正殿下有長長的玉階,上合星數,共計九十九階。由於地形的關系,這道玉階雖然夠寬,卻極爲陡峭,最下面剛好從道道虹光中延伸向上直通殿門。大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爲主體而構成,金黃色的琉璃瓦鋪頂,兩側高聳盤龍金桂樹,雕镂細膩的漢白玉欄杆台基。更說不盡那雕梁畫棟,紫柱金梁,都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些完全都與“鎮陵譜”上的描述相同。在這危崖的絕險之處,盤岩重疊,層層宮阙都嵌進絕壁之中,逐漸升高。憑虛淩煙之中,有一種欲附不附之險。我們三人看得目眩心駭,沿山凹的石闆棧道登上玉階放眼一望:但見得金頂上聳岩含閣,懸崖古道處飛瀑垂簾,深潭周遭古木怪藤。四下裏虹光異彩浮動,遙聽鳥鳴幽谷,一派與世隔絕的脫俗景象。若不是事先見了不少藏在這深谷中令人毛骨聳然的事物,恐怕還真會拿這裏當作一處仙境。
  
  而現在不管這“天宮”景象如何神妙,總是先入爲主地感覺裏面透着一股子邪氣。不管再怎麽裝飾,再如何奢華,它都是一座給死人住的宮殿,是一座大墳。而爲了修這座大墳更不知死了多少人,有道是:萬人伐木,一人升天。
  
  白玉台階懸在深潭幽谷之上,又陡又滑。可能由於重心的偏移,整座宮殿向深潭一面斜出來幾度,有種随時翻進深潭的可能,膽色稍遜之人都無法走上“天宮”。胖子在棧道上便已吓得臉上變色,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在絕高處,雙腳踏着這險上之險的白玉階,更是魂不附體,隻好由我和Shirley楊兩人架着他,閉起眼來才能緩緩上行。
  
  走到玉階的盡頭,我突然發現:這裏的空氣與那層龍暈下面竟是截然不同。龍暈下水氣縱橫,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藤蘿、棧道石闆都是濕漉漉的好似剛被雨淋過,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天宮卻極其涼爽幹燥。想不到一高一低之間,空氣濕度差了那麽多,這應該都是龍暈隔絕了下面的水氣的作用。這在清濁不分明的環境中,才讓宮殿建築保持到如今依然如新。,果然不愧是微妙通玄,善狀第一的神仙穴。那“天輪龍暈”的神仙形勢确是非同凡俗。
  
  這段玉階本就很難行走,又要架着胖子,更是十分艱難。三人連拖帶爬,好不容易蹭到阙台上,我問Shirley楊要了金剛傘,來至殿門前,見那門旁立着一塊石碑,碑下是個跪着的怪獸,做出在雲端負碑的姿態。石碑上書幾個大字,筆畫繁雜,我一個也不識得,隻知道可能是古篆。
  
  隻好又讓Shirley楊過來辨認,Shirley楊隻看了一遍便指着那些字一個一個的念道:“玄之又玄,衆妙之門(道德經?)。淩雲天宮,會仙寶殿。”原來這座古墓的明樓是有名目的,叫做“淩雲宮”,而這有一間殿閣叫什麽“會仙殿”。
  
  我忍不住笑罵:“獻王大概想做神仙想瘋了,以爲在懸崖絕壁上蓋座宮殿,便能請神仙前來相會,陪他下棋探琴,再傳些長生不死的仙術。”
  
  Shirley楊對我說:“又有哪個帝王不追求長生呢?不過自秦皇漢武之後,後世的君主們大多明白了那隻不過是場如光似影的夢,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規律,縱然貴爲真命天子也難以逆天行事。即便是明白了這一點,他們仍然希望死後能享受生前的榮華富貴,所以才如此看重王陵的布置格局。”
  
  我對Shirley楊說:“他們若不窮奢極侈淫逸無度的置辦這麽多陪葬品,這世上又哪裏會有什麽摸金校尉。”口中說着話,便擡腿踢開殿門。殿門隻是關着,並沒有鎖,十分沉重。連踹了三腳也隻被我踢開一條細縫,連一人都難進去。裏面黑燈瞎火,什麽也看不清楚。
  
雖說按以往的經驗,在明樓這種設施中,極少有機關暗器,但我不願意冒這無謂的風險,仍然擔心會有意外。剛将殿門開啓,立即閃身躲到門邊,撐起金剛傘遮住要害。等了一陣,見殿中沒有什麽異常動靜,才再次過去又把殿門的縫隙再推大了一些。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三人都拿了武器和照明設備,合力将殿門完全推開,但是由於角度的原因,雖然是白天,陽光卻也隻能照到門口。寬廣的宮殿深處仍然是黑暗陰森,隻好舉起手電筒探路。
  
  剛邁過殿門那道高大的紅木門檻,便見門後兩側矗立着數十尊巨像。首先是兩隻威武的辟邪銅獅,都有一個人多高,左邊那隻是雄獅,爪下按着個金球,象征着統一宇宙的無上權力。
  
  右邊的爪下踩着幼獅,象征子孫綿延無窮,此乃雌獅。
  
  獅子所蹲伏的銅台刻着鳳凰和牡丹。三者綜合起來象征着“王”。獸中之王,鳥中之王,花中之王。
  
  雖然世間多是石獅,銅獅比較罕見,卻也不是沒有,所以這並沒什麽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對銅獅不擺在殿門前,而是放置在裏側,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總之是非常的不合常理。
  
  銅獅後面依此是獬、犼、象、麒麟、駱駝、馬各一對。銅獸後則有武将、文臣、勳臣共計三十六尊。銅獸就不好說了,銅人的姿態服飾都十分奇特,與其說是在朝中侍奉王道,則更像是在做着某種儀式中奇怪的動作。大群的銅獸銅人如衆星捧月般拱衛着殿中最深處的王座。
  
  胖子說:“這宮殿怎麽跟咱們參觀過的十三陵明樓完全不同?十三陵的寶頂金蓋中,雖然也是宮殿形式,卻沒有這些古怪的銅人銅售。”
  
  我對胖子說:“倒也沒什麽奇怪,反正都是追求侍死如侍生,朝代不同,所以形式有異。但是其宗旨完全一樣,咱們去陝西倒……旅遊的時候不是也在漢陵區見過滿地的大瓦片嗎?那都是倒塌的漢墓地上宮殿遺留下的,木梁經不住千年歲月的消磨早就朽爲空氣,而磚瓦卻一直保存到現在。
  
  所謂”朝代不同,形制有異。“隻不過我自己說出來安慰自己的言語,至於這些靜靜矗立在宮殿中千年的銅像有什麽名堂,我還半點摸不着頭腦。不過我不希望把這種狐疑的成分轉化爲對胖子和Shirley楊的心理壓力,但願是我多慮了。
  
  Shirley楊見了殿中的非凡氣象也說:“這滇國爲西南夷地,其王墓已有這般排場,相比之下,那寫代表着中央集權的唐宗漢武之墓其中寶物都是以數千噸爲單位來計算,更不知有多大規模。可惜都很早就已被嚴重破壞,咱們現代人是永遠都沒有機會見到,隻能神馳想象了。”
  
  我對Shirley楊說:“也不是所有的王墓都有這獻王墓的氣派,獻王根本就沒爲他的後人打算,可能他畢生追求的就是死後埋在龍暈裏,以便成仙。秦漢之時求仙煉丹之風最盛。”
  
  因爲這“淩雲宮”是古墓地宮的地上設施,並非放置棺椁的墓室,所以我們還算覺得放松,並未像是進了玄宮般緊張。談論之間我們已經走進宮殿的深處,距離身後殿門處的光亮顯得十分遙遠。這殿中靜得出奇,越是沒什麽動靜,越開始顯得陰森可怖。
  
  我手心裏也開始出汗了,畢竟這地方少說也有兩千年沒活人進來過了,但是這裏絲毫沒有潮濕的黴氣,相對來說稍微有一點幹燥。在幾乎所有的物體上,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這些落灰也都是殿中磚瓦中的,每一層都覆蓋着兩千年前的曆史,更沒有半點外界的雜塵。
  
  鑲金嵌玉的王座,就在“會仙殿”的最深處,前邊有個金水池阻隔,中間卻沒有白玉橋相連。這水池不窄,裏面的水早已幹涸了。從這裏隔着水池用“狼眼”照過去,隻能隐約看見到王座上盤着一條紅色玉龍,看不清是否有獻王坐像。
  
  胖子見狀罵道:“是不是當了領導的人都喜歡脫離群衆?和群臣離得那麽遠還他媽商議個蛋朝政啊,走走,咱們過去瞧瞧。”扛起“芝加哥打字機”當先跳下了一米多深的池中。
  
  我和Shirley楊也跟着他跳下幹涸的金水池,見池中有隻木船,造得如同荷葉形狀,原來以前要過這水池還必須要踏舟而行。看來這獻王倒也會玩些花樣。
  
  沒等從金水池的另一端上去,我們就沉不住氣了,拿着“狼眼”向對面亂照。王座上似乎沒有人像,但是後邊卻非同尋常,我們三人越看越奇,急不可待的爬上對面。我心中變得忐忑起來:難道憑我胡某人料事如神的頭腦,竟把天崩這件事理解錯了不成?看來天崩與墜機應該是毫無關聯的,那獻王的屍體如今還在不在墓中?
143 後宮

      一條紅色的玉龍,用狼眼一照,龍體中頓時流光異彩,有滾滾紅光湧動——裏面竟然全是水銀——不過這條空心水銀龍倒不算奇怪,真正吸引我們注目的是這條龍的前半截。
  
  盤踞在王座上的隻是包括龍尾在内的一小部分龍身,一頭紮進壁中,龍尾與雙爪搭在寶座的靠背之上,顯得有幾分庸懶。龍體前邊的大半段都凹凸起伏的鑲嵌在王座後壁上,與殿壁上的彩繪融爲一體,使整副壁繪表現出強烈的層次感,卻沒有任何令人覺得突兀的不協調。其構思之奇,工藝之精,都已至化境。世人常說:“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王座與牆壁上的這條龍卻是見尾不見首,好似這條中空的水銀玉龍正在變活,飛入壁畫之中。
  
  與龍身結合在一起的大型壁畫則展現的是獻王成仙登天的景象,畫中仙雲似海,香煙缭繞,綿延的山峰與宮殿在雲中顯得若隐若現,雲霧山光都充滿了靈動之氣。最突出的紅色玉龍,向着雲海中昂首而上,天空裂開一條紅色縫隙,龍頭的一半已穿入其中,龍身與“淩雲天宮”的殿中寶座相連,一位王儲正在衆臣子的簇擁下,踏着龍身,緩步登上天空。
  
  這位王者大概就是獻王了,隻見他身形遠比一般人要高大得多,身穿圓領寬大蟒袍,腰系玉帶,頭頂金冠。冠上嵌着一顆珠子,好似人眼,分明就是雮塵珠的樣子。
  
  王者留着三縷長髯,看不出具體有多大歲數,面相也不十分兇惡,與我們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我總覺得暴君應是滿臉橫肉,虬髯戟張的樣子,而這獻王的繪像神態莊嚴安詳,我猜想大概是人爲的進行美化了。

      畫面的最高處,有一位騎乘仙鶴的老人,須眉皆白,面帶微笑,正拱首向下張望,他身後還有無數清逸出塵的仙人。雖然姿態各異但表情都非常恭謹,正在迎接踩着龍身步上天庭的獻王。
  
   我看得乍舌不下,原來所謂的“天崩”,是說仙王正道成仙的場景,而不是什麽外人能否進入玄宮冥殿,想必此事極其機密,非是獻王的親信之人,難以得知。
  
   正中大壁畫的角落邊,還有兩幅小畫,都是獻王登天時奉上祭品的場景,在銅鼎中裝滿屍體焚燒,其情形令人慘不忍睹,也就沒再細看。
  
   胖子說道:“按這壁畫中所描繪的,那獻王應該已經上天當神仙逍遙去了。看來咱們撲了個空,王墓的地宮八成早已空了,我看咱們不如鑿了這條龍,再一把火燒了這天宮,趁早回去找個下家将玉龍賣了,發上一筆橫財,然後該吃吃,該喝喝。”
  
  
   Shirley楊說:“不對,這隻是獻王生前一廂情願地癡心妄想,世上怎麽可能這種凡人成仙地事情。”
  
   我也贊同Shirley楊的話,對她二人說道:“已經到了王墓的寶頂,豈有不入地宮倒鬥之理,何況你們有沒有看見,這畫上獻王的繪像,他頭上戴的金冠上所嵌的,那可正是能救咱們性命的鳳凰膽。”
  
   三人稍加商議,決定先搜索完這處“淩雲宮”,再探明潭中的破洞是否就是地宮的墓道,然後連夜動手,不管怎樣,眼見爲實,隻有把那冥宮裏的明器翻個遍,介時若還找不到“雮塵珠”,便是時運不濟,再做罷不遲,這叫盡人事,安天命。
  
   在秦代之前,宮殿是集大型祭祀活動與政治統治於一體的核心設施,具胡多種功能,直到秦時,才僅做爲前朝後寝的皇帝居所,單獨設立。
  
   至於帝王墓上的明樓,其後殿應該是祭堂,而並非寝殿,裏面應該有許多歌功頌德的碑文壁畫,供後人祭拜瞻仰。
  
   我們都沒見過秦宮是什麽樣子,不過“淩雲天宮”,應該與秦時地“阿房宮”相似,雖然規模上肯定及不上三月燒不盡的“阿房宮”,但在形勢上或許會淩駕其上,想那秦始皇也是古時帝王中對煉丹修仙最爲執着的第一人,可始皇帝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他的手下會建出一座天宮來做墳墓,可比他的秦陵要顯赫得多了。
  
   我們計較憶定,便動身轉向後殿,我走在最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大殿正中地銅人銅獸,心中仍是不住疑惑不定,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頭,有股說不出來的不協調感。
  
   等我轉過頭來的時候,見Shirley楊正站定了等我,看她的神色,竟似和我想到了一處,隻是一時還沒察覺到究竟哪裏不對,我對Shirley楊搖了搖頭,暫時不必多想,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於是並肩前往後殿。
  
   穿過一條短廊,來到了更爲陰林黑暗的後宮殿堂,看廊中提刻,這後半部分叫做“上真殿”,殿中碑刻林立,有單獨的八堵壁畫牆,殿堂雖深,卻由於石碑畫牆很多,仍顯得略有局促,有過而已頗爲合理,八堵壁畫牆擺成九宮八卦形狀,每一堵牆都是一塊塊大磚砌成,皆是白底加三色彩繪。
  
   除了某些反映戰争場面的壁畫之外,幾乎是一磚一畫,或一二人物,或二三動物、建築、器械,涵蓋了獻王時期古滇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外交、軍事、祭祀、民族等人武部領域。
  
   這些也許對於研究斷代史的學者來講,是無價的瑰寶,可是對我這種摸金倒鬥的人,卻無大用,隻希望從中找到一些關於王墓地宮情形的信息,但是一時之間,看得眼花缭亂,又哪裏看得了這許多。
  
   這八面壁畫牆中的壁畫,不下數千副,與殿中的石碑碑文相結合,整個就是一部滇國的史料大全,我興着“狼眼”手電筒,選其中大幅的壁畫,粗略看了幾眼,又由Shirley楊解釋了幾句,倒也看明白了個八九分。
  
   大幅的壁畫全是戰争繪卷,記錄了獻王生前所指揮的兩次戰争,第一次是與“夜郎國”,“夜郎”和“滇國”在漢代都被視爲西南之夷,第二次戰争是獻王脫離“古滇國”的統治體系之後,在“遮龍山”下屠殺當地夷人。
  
   這兩次戰争都是大獲全勝,殺敵甚重,俘虜了大批的戰俘,繳獲了很多物品,當時的兩個對手,其社會形態尚處於奴隸所有制的晚期階段,生産手段極爲落後原始,對青銅的冶煉技術遠不如繼承秦人手段的滇國,所以一觸既潰,根本不是滇人的對手。
  
   這些戰争的俘虜中有大量奴隸,這批戰俘和奴隸,就成爲了日後修建王墓的主要力量,壁畫與碑文中自然對這些功績大肆渲染。
  
   但是壁畫對於王墓的地宮仍然沒有任何描述,有一堵牆上的壁畫,人武部是祭禮,包括請天乩、占蔔、行巫等活動情形,場面詭異無比,Shirley楊用照相機把這些壁畫全拍攝了下來,說不定以後破解“雮塵珠”的秘密時,會用得上。
  
   胖子見這後殿全是這些東西,頓時索然無味,拎着沖鋒槍打着手電,在裏面瞎轉,突然在壁畫牆環繞的正中間發現了一些東西,連忙招呼我和Shirley楊過去看看。
  
   原來殿堂正中的地面,立着一隻六足大銅鼎,鼎上蓋着銅蓋,兩側各有一個巨大的銅環,銅鼎的六足,分別是六個半跪的神獸,造型蒼勁古樸,全身筋肉虬結,遍體身滿鱗片,做出嘶吼的樣子,從造型上看,非常類似於麒麟一類。
  
   這隻銅鼎大得出奇,不知爲什麽,被漆成了全黑的顔色,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在黑暗的宮殿中,我們隻注意到那些碑文壁畫,直到胖子轉悠到中間,招呼我們過來看,走到近處這才得以見到,否則並不容易發現這隻與黑暗混爲一體的巨鼎。
  
   胖子用MIAI的槍托敲了敲甕體,立刻發出沉悶的回音,問我和Shirley楊道:“莫不是陪葬的明器太多,地宮中放不下了,所以先暫時存在這裏?打開來先看看倒也使得。”
  
   Shirley楊說:“這大概就是準備在祭典中煮屍的大鼎,鼎口至今還封着,這說明獻王並沒有屍解化仙,他的屍骨還在地宮的棺椁裏,否則就不必封着這口巨鼎了。”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鬼才知道這是做什麽用的,如果是用來烹煮人牛羊做祭的祭器,那應該是用釜而非鼎,再說這恐怕根本就不是甕鼎之類的東西,鼎又怎麽會有六足?”
  
   三人各執一詞,都無法說服對方,便準備要看個究竟,這次我們是有所爲而來,爲了找“雮塵珠”,絕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黑色的銅鼎觸手可及,我從胖子的背包裏,取出開棺用的探陰爪,刮開封着鼎口的火漆,見那層漆上有個押印,圖案是一個被鎖鏈穿過琵琶骨的罪犯,既然有押印就說明從來沒開啓過。
  
   刮淨火漆之後,用探陰爪頂上的寸針一試,鼎口再也沒有什麽連接阻礙的地方,直接揭掉鼎蓋就可以了,便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捉住銅環,兩膀剛一叫力,便聽死氣沉沉的宮殿深處,傳來一陣“咯咯咯,嘿嘿嘿”的笑聲,聽那聲音是個女人,但是她又奸又冷的笑聲,絕對不懷好意,笑聲如冰似霜,仿佛可以凍結人心。


144 鬼星

       宮殿中,怎麽會有女人的笑聲?我們手中的三支“狼眼”光柱立刻釘向那個角落,冰冷的笑聲随即嘎然而止,隻留下一個宮殿的空曠牆角,什麽也沒有。
  三人極爲震驚,一時無言,就邊shirley楊的額頭上也見了汗珠,隔了一會兒才問道:“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我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來者不善,善着不來,在這用來祭祀死人的鬼宮裏,能有什麽好東西?想到這裏,便伸手将裝有黑驢蹄子,糯米等物的攜行袋搭扣撥開。

  這時胖子也開始顯得緊張了,因爲我們從陝西石碑店找來的算命瞎子,沒事就跟我們吹他當年倒鬥的英雄事迹,我們雖然不怎麽拿瞎子的話當真,但卻有幾句特殊的話至今記得一清二楚,據瞎子說那是幾句曾被盜墓賊奉爲金科玉律的言語:“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窨子棺,青銅椁,八字不硬勿近前;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着走;赤衣兇,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

  後來我曾問過shirley楊,這幾名話倒不是瞎子自己攢的,果然是舊時流傳,說的是若幹種比僵屍更可怕的東西,最後說倒鬥摸金遇到死屍穿大紅色,沒有雜色的喪服,或者是死人臉上帶笑,都是大兇之兆,命不夠硬的就難重見天日了,鬼哭在很多地方都有,有人會把狼嚎誤當做鬼哭,那倒也無妨,最怕的就是在墳地裏聽見厲鬼的笑聲,隻有厲鬼才會發笑。

  雖然這“天宮”是古墓的地面建築。卻絕對是百分之一百的屬於古墓一部分,些刻在這漆黑的宮殿深處,隻到那能令人一摸身上就雞皮疙瘩掉一地的笑聲,用手電一照之下,卻什麽都沒有,如何能夠不怕。

  不過我們事先做了思想準備,古時摸金校尉們管在古墓裏遇到這些不吉的東西叫做遇着“黑星”,“黑星”在相術中又叫“鬼星”,凡人一遇“黑星”,肩頭三昧真火立滅。猶如在萬丈深淵之上走獨木橋。小命難以保全。

  而我們三人都戴着真正地“摸金符”,還有若幹開過光的器物,縱胡厲鬼也能與之周旋幾個回合,於是定了定神,暫時不去理會那口黑色的銅鼎,各持器械,分三路向那剛剛發出笑聲的角落包抄過去。

  殿中碑牆林立,圍着一圈又一圈。若是在這裏捉迷藏倒是合适,不過想看清楚十幾米以外的事物便被遮遮掩掩,我們原先的位置,隻能穿過石碑和壁畫牆的縫隙,看到的角度有限,随着逐漸接近,視線中除了空落地牆角、地面地石闆,此外一無所有,宮殿中又變得一片死寂,若不是那陰冷的筆尤在耳邊,不免會以爲是聽錯了。

  Shirley楊問我:“老胡,你不常跟我吹你倒過許多鬥嗎?實踐方面我可不如你的經驗豐富,在古墓中遇到厲鬼,依你看該如何應對?”

  我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心想這美國妮子想将我一軍,便對shirley楊說:“我們以前遇到這種不知如何着手的情況,都是放手當地群衆,變不得因素爲有得因素,人民群衆的創造性是無窮的,他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胖子不解,也問我道:“胡司令,在這荒墳野嶺中隻有咱們三個活人,上哪找人民群衆去?”

  我對胖子說:“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的政治面目不就是群衆嗎?我現在派你搜索這天宮地後殿,想盡一切辦法,将那背後的筆查明,不管是厲鬼也好,還是有鬧春的野貓也罷,都交給你來收拾,我接着去查那銅鼎裏的名堂,讓楊參謀長居中策應,兩邊都別耽誤了,也話這是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想把咱們的注意力從銅鼎上分散開。”

  胖子一點都不傻,忙說:“不如咱倆換換,我出力氣去搬那鼎蓋,老胡你還不知道我嗎,咱哥們兒就是有這兩膀子力,對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卻是向來缺少創造力……”

  胖子緊着謙讓,我不餘理睬,轉身想回去搬那銅鼎的蓋子,也就剛一轉身,忽聽我身後的這處牆角中,又發出一陣令人毛骨起票的冷笑,這笑聲太過突然,三人吓得都急忙後退開一步,我背後依住一塊石碑,忙拍亮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一手端着miai,一手随時準備掏攜行袋中僻邪地器物。
  
       冰冷的奸笑生活稍縱即逝,牆角中哪有什麽東西,這裏已是最後一進殿堂,更不會有什麽密室暗道之類的插閣,我壯着膽子過去,用肢跺了跺地上的石磚,絲毫沒有活動的迹象,真是他娘的見鬼了,這後宮中難道是獻王的婆娘陰魂不散?她又究竟想做什麽?

  Shirley楊與胖子站在我身後,也是心驚膽顫,連聽那笑聲響起兩次,絕對不會聽錯,這宮殿的殿堂雖大,卻隻有一個出口,而非四通八達,畢竟這是明樓寶頂,而非真正的宮殿,說白了就是個樣子貨,在外邊看一重接一重,層層疊疊似是千門萬戶,其實裏面的構造很簡單,隻不過就是個祭祀的所在。

  就是這麽有限的一塊地方,筆是從哪發出來的呢?起是看不見心中越是沒底,反不如與那巨蟒、食人魚搏鬥的時候,雖然命懸一線,卻也落得打個痛快,現在的局面雖然平靜,卻不免使人焦躁不安,不停的在想:“神仙穴裏怎麽會有厲鬼?不過也許隻有這種陰陽不時的區域,才會有厲鬼也說不定。”對這件事,我是半點也拿不準。

  我幹脆踩在胖子的肩膀上,攀到了離牆角最近的一塊石碑上,想居高臨下再仔細看看,剛剛騎到碑頂,還沒來得及向下張望,就發覺頭上有片紅光晃動,我立刻擡頭用戰術射燈照去,隻見一個長袍大袖的紅衣女子,晃晃悠悠悄無聲息的懸在殿堂穹頂之上,殿頂黑暗無光,我隻看見她的下半身,上面都隐在暗處,不知是用繩吊住脖子,還是怎樣吊的,其位置剛好是在我頭頂的斜上方,這殿閣高大,非比尋常建築,但我們剛才隻注意牆角的地面,卻始終沒想到看房頂。

  我這冷不定一看,難免心中大駭,若非雙腿在石碑頂上夾的牢固,就得一腦袋從石碑上倒栽下去,趕緊趴在石碑頂端,雙手緊緊抱住石碑,好在我這輩子也算是見過些大墓的,心理素質還算穩定,換了胖子在這,非吓得他直接跳下去不可。

  胖子和shirley楊仰着頭看我在上面行動,自然也見到了高處的紅衣女人,不過位置比我低,看得更是模糊,縱然如此也不由得面上失色,又替我擔心,不停的催我先從石碑頂上下來,免得被厲鬼提到上面去,那就麻煩大了。

  我把身體穩定住了以後,沒有立刻跳下,反倒是擡頭去看房頂的情況,剛看一眼,便又出了一身冷汗,隻見得那紅色大袍裏面……沒有腳,衣服裏空空蕩蕩的,緊緊貼着殿堂高處的牆角,好象公僅是件空衣服懸在半空,屍體到哪去了?

  鮮紅的女人衣服款式,與我所知古時女子的服裝迥然不同,不似漢服,大概是滇國婦人死的時候,所穿的特別斂服,這身血紅色的衣服,靜靜的一動不動,那詭異的笑聲,也不再發出。

  我對石碑下的胖子和shirley楊把情況簡要的說了,shirley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也爬上了石碑頂端,坐在我前面看了這懸在半空的兇服說道:“這衣服很古怪,工藝也很複雜,象是少數民族中的閃婆、鬼婆,或是夷人之中大巫一類的人穿的……是件巫袍。”

  我問shirley楊道:“這麽說不是死屍穿的兇服了?那笑聲是從這衣服裏發出來的嗎?”

  Shirley楊對我說:“還不好确定,再看看清楚,上邊太黑了,你用狼眼試一下。”

  由於登山頭盔的射燈主要是爲了照明眼前的區域,難以及遠,懸空衣服的上半截完全看不到,雖然上面了也有可能是空空如也,但畢竟看明白了心中才踏實,要是這件衣服作怪,大不了一把火燒了它。

  我又拿出射程更遠的“狼眼”手電筒,一推開底部的開關,一道桔黃色的光柱,立刻照了上去,這一來方才看清經色兇服上半身的情況。

  上面不是空的,高高豎起的領口有東西,我一看這下不禁驚呼:“是顆人頭!”不過也許這女屍是有上半身的,但是其餘的部位都隐在紅色袍服之中,衣服寬大,瞧不出裏面是鼓是癟,隻有肩上的頭臉看得清楚。

  那女屍人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們在用“狼眼”手電筒照她的臉,竟然把頭微微晃動,對着我們轉了過來,她臉上畫着濃妝,口中發出一陣尖利的冷笑:“咯咯咯咯……”


145 熔爐

      盯着高處那件衣服,衣服上那顆人頭猛然間無聲無息的轉了過來,沖着我們陰笑。我和Shirley楊心中雖然驚駭,但並沒有亂了陣腳。
  
  據說厲鬼不能拐彎,有錢人宅子裏的影壁牆便是專門擋煞神厲鬼的。這後殿的殿堂中全是石頭畫牆,大不了與她周旋幾圈,反正現在外邊正是白天,倒也不愁沒地方逃。想到這裏,我取出了一個黑驢蹄子,大叫一聲:“胡爺今天請你吃紅燒蹄膀,着家夥吧。”舉手便對着那黑暗中的人頭扔了過去。
  
  專克僵屍惡鬼的黑驢蹄子夾帶着一股勁風,從半空中飛了過去;我一使力,另一隻手拿着的狼眼也難以穩定,光線一晃,殿堂的頂上立刻全被黑暗覆蓋。隻聽黑處“啪”的一聲響,掉下來好大一個物體,正摔在我和Shirley楊所在石碑旁的一堵壁畫牆上。
  
  我忙用手電筒照過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麽厲鬼。定睛一看,一隻半蟲人正在壁畫牆上咧着嘴對着我們——原來不是那套紅色巫衣——痋人比剛脫離母體之時已大了足足一倍。剛才它們被淩雲天宮與螺旋棧道上的防蟲藥物逼得退回了葫蘆洞,但是想必王墓建築群中的幾層斷蟲道主要是針對鼠蟻之類的,而且年代久遠,對體形這麽大的痋人並不會起太大的作用,它們已經适應了這些氣味。
  
  這隻痋人不知什麽時候溜進了殿中,躲在黑處想乘機偷襲,結果撲過來的時候剛好撞到了槍口上,被我扔過去砸厲鬼的黑驢蹄子打中,掉在了壁畫牆上。
  
  我随身所帶的這個黑驢蹄子還是在内蒙的時候讓燕子找來的,帶在身邊一年多了,跟鐵球也差不多少,誤打誤撞,竟砸到了那痋人的左眼上,直打得它眼珠都凹了進去,流出不少綠水,疼得嘶嘶亂叫。
  
  我和Shirley楊用狼眼照那壁畫牆上的痋人,卻無意中發現它身後的殿堂頂上垂着另一套衣服,樣式也是十分古怪。那應該是一身屬於古代西南夷人的皮甲,同樣也是隻有甲胄,裏面沒有屍體;而且這套甲連腦袋都沒有,隻扣着個牛角盔,看不到是否頭盔裏也有個人頭。
  
  看來這後殿中還不止那一套紅色巫衣,不知道這些服裝的主人們怎麽樣了,八成都早已被獻王殺了祭天了。
  
  但是根本不容我再細想其中根由,壁畫牆頂端的獨眼痋人已經從半空躥了過來。Shirley楊手中的六 四式連開三槍,将它從半空打落,下邊的胖子當即趕上補了幾槍。
  
  胖子擡頭對我們喊道:“還有不少也進來了,他媽的,它們算是吃定咱們了……”說着話,繼續扣動扳機,黑沉沉的宮殿中立時被槍彈映得忽明忽暗。
  
  Shirley楊對我說:“它們一定記得咱們身上的氣味,所以才窮追不舍。不過這些家夥生長的速度這麽快,一定是和葫蘆洞裏的特殊環境有關,它們離了老巢就不會活太久。”
  
  我急着從石碑下去取沖鋒槍,於是一邊爬下石碑,一邊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趁它們數量不多,盡快全數消滅掉。馬上關閉後殿短廊的門戶。既然體積大的昆蟲在氧氣濃度正常的情況下不會存活太長時間,咱們隻要能撐一段時間就行。”
  
  趁我們不備,悄悄溜進宮殿中的痋人大約不下數十隻;雖然數量不多,但是體形不小,一時難以全數消滅,隻好借着殿中錯落的石碑畫牆與它們周旋。之所以沒有大批的湧進來,大概是由於其餘的體形還沒長成,抵擋不住殿中的蟲藥藥性,不過這也隻是時間長短的事。
  
  我和胖子背靠着背相互依托,将沖過來的痋人一一射殺,胖子百忙之中對我說道:“胡司令,咱們彈藥可不多了,手底下可得悠着點了。”
  
  我一聽他說子彈不多了,心中略有些急噪,端着的“芝加哥打字機”失了準頭,剛被子彈咬住的一隻痋人背上中了三槍,猛躥進了壁畫牆後的射擊死角。我後面的幾發子彈全釘在了牆上,打得磚塵飛濺。
  
  我心想打死一個少一個,於是緊追不放,跟着轉道了壁畫牆内側。隻見那隻受了重傷的痋人正蹲在黑鼎的鼎蓋上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張開四片大嘴,嚎叫發泄着被大口徑子彈攪碎筋骨的痛楚,以及它體内流淌着的毒血中所充滿的那些女奴無盡的怨恨。
  
  受傷不輕的痋人見我随後追到,立刻發了狂,惡狠狠的用雙肢猛撐鼎蓋,借力向我撲來。它的力量大得出奇,這一撐之勢,竟把黑色銅鼎的蓋子從鼎身上向後蹬了出去。我背後是壁畫牆,難以閃躲,但我心知肚明,對方撲擊之勢淩厲兇狠,把生命中剩餘的能量都集中在嘴上,是準備跟我同歸於盡了。
  
  我更不躲閃,舉槍就想将它在半空中了結了。不料一扣扳機,子彈竟在這時候卡了殼。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美式裝備雖然犀利,卻是陳年的宿貨,用到現在才卡殼已經難能可貴了。我想反轉槍托去擊打飛身撲至的痋人,但它來勢又快又猛,鼻端隻聞得一股惡臭,腭肢肉齒聳動的怪嘴已撲至我的面門。
  
  我隻好橫起MIAI架住它的脖子,想不到對方似乎力大無窮,撲擊之力絲毫不減,把我撞倒在地。我順勢一腳蹬向那痋人的肚腹,借着它撲擊的力道,将它向後踹開。那痋人的頭部正好撞在壁畫牆上,雪白的牆體上立刻留下一大片黑色的血污。
  
  我見那痋人仍沒死絕,便想上前再用槍托把它的腦袋徹底搗碎,卻聽背後發出一陣沉重的金屬滾動聲,好象有個巨大的車輪從後向我碾壓過來。

      我心想他娘的哪來的火車,不敢托大,趕緊一翻身躲向側面。那隻黑色巨鼎的鼎蓋擦着我的後心滾了過去。剛從壁畫牆下掙紮着爬起來的痋人,被鼎蓋的邊緣撞個正着。随着一聲西瓜從樓上掉下來一般的悶響,整個壁畫牆上噴濺出大量黑血,它被厚重的鼎蓋撞成了一堆蟲泥。腦袋已經癟了,與壁畫牆被撞裂的地方融爲一體,再也分辨不出哪裏是頭哪裏是牆壁,隻剩下前肢仍然做勢張開,還在不停的抖動。  

  俗話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隻痋人想必是前世不修善果,隻顧着撲過來咬我,竟然被它自己蹬開的鼎蓋,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正碾到它自己頭上。
  
  殿中的槍聲還響個不停,胖子和Shirley楊已經解決掉了十餘隻體形最大的痋人,正在将餘下的幾隻趕盡殺絕。我見自己這裏暫時安全了,長出了一口大氣,順手拔掉彈鼓,退掉了卡住的那殼子彈,險些被他壞了性命。
  
  随後站起身來,想去給胖子他們幫忙,但是剛一起身,竟見到了一幅詭異得難以形容的景象。那尊失去了鼎蓋的六足黑鼎,裏面白花花的一片,全是赤身裸體的屍體;從屍身上看,男女老幼都有,數量少說有十七八具。
  
  這些屍體堆積在白色的凝固油脂中,那些油脂都透明得如同皮凍,所以看上去象是被制成了臘屍。屍身上的血迹殷然,我心中暗想:“看來還是讓Shirley楊說中了,果然是燒煮屍體祭天的煉鼎。這些屍體大概就是房頂上那些古怪衣服的主人,或許他們都是被獻王俘虜的夷人中最有身份之人,還有夷王的眷屬之流。”
  
  早在夏商之時,便有用鼎烹人祭祀天地神明的記載;而且被烹者不能是一般的奴隸,否則會被認爲是對神明的不敬。看來獻王果然還沒有舉行他踏龍登天的儀式就已經死了,所以這隻“大鍋”還沒派得上用場。
  
  我又想剛剛那宮殿角落厲鬼的陰笑,是否想阻止我們開啓這鼎蓋,難道這鼎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縱是有赤裸女屍,那滿身牛油凝脂和鮮血的樣子,想想都覺得反胃,誰他娘的又稀罕去看你。
  
  這些夷人的屍體死狀怪異,又被制成了這副樣子,我實在是不想再多看半眼,便想轉身離開。想着要走,腳下還沒挪動步子,忽然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流從黑鼎中冒了出來。隻見鼎下的六隻獸足象是六隻火麒麟,面朝内側分別對應,從它們的獸口中噴出六條火柱;鼎上的黑色表層,一遇烈火燒灼也立刻劇烈的燃燒起來。鼎中的屍體都被烈火和熱油裹住,迅速開始融化起來,一股股強烈的煉油氣息彌漫在殿中,這濃重的氣味令人欲嘔。
  
  六足黑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大火球,熊熊火焰将整個後殿映得一片通明。隻見殿頂上懸着十幾套異式服裝,都各不相同,而且這些古人的衣裝都不象是給活人準備的。


146 主梁

       仔細觀望,急忙召喚胖子和Shirley楊趕快脫出此地,銅鼎中可能有火硝,蓋子一動就立刻觸發。本是獻王準備在阙台上從祭天時燒的,卻在殿堂裏面燃了起來,而且這火燒得大了,“淩雲天宮”的主體是楠木加磚瓦結構,建在“龍暈”上邊,十分幹燥,從六足黑鼎引燃到現在這短暫的功夫,殿中的木頭已經被熱流燒得“噼啪”作響,看來這天宮要變火宮了。
  
       殿中還剩下四五隻兇殘的“痋人”,胖子與Shirley楊正同她們在角落中繞着石碑纏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火光一驚,都駭然變色,當即便跟在我身後,急速沖向連接着前殿的短廊。若是再多留片刻,恐怕就要變燒肉了。
  
  怎知還未踏出後殿,那短廊的頂子忽然像塌方了一樣轟然壓下,把出口堵了個嚴絲合縫。這時不知該是慶幸,還是該抱怨,若是快得幾步,不免已被這萬鈞巨岩在廊中砸做一堆肉醬。但是此刻還留在後殿中,無路逃脫,稍後也會遭火焚而死。
  
  現在憑我們身上的裝備,想要滅了那火無異癡人說夢。殿中熱浪撲面,感覺眉毛都快被那大火燎着了。胖子記得亂轉,我一把将他拽住,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千萬別慌,先用水壺裏的水把頭發淋濕。”
  
  胖子說道:“那豈不是顧頭不顧腚了?再說這點水根本不頂用……又是什麽東西?”
  
  胖子正在說話之中,忽然猛聽殿内牆壁轟隆一聲,我們忙轉頭一看,見牆上破了一個大洞,前面正殿那條一頭紮進“獻王登天圖”的水銀龍,它的龍頭竟然穿過後殿的隔牆。
  
  從後殿中露出的龍頭,立刻從龍口中噴瀉出大量水銀,地面上立刻濺滿了大大小小的球狀物。我急得好似火沖頂梁門,急忙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殿門出不去了,上面是楠木龍骨搭琉璃瓦的頂子,咱們快上石碑,從上面炸破了的殿頂出去。”
  
  胖子也忘了自己的恐高症,舉手一指牆角的那塊石碑道:“隻有這塊碑最高,咱們快搭人梯上去,趕緊的,趕緊的,晚了可就要他媽長一身明器的水銀癍了。”說着話已經奔了過去。我和Shirley楊也不敢停留,避着腳下的水銀,躥到殿角的高大石碑下面,三人搭人梯爬上石碑。
  
  這石碑上方正是吊在殿頂、那上半身有個濃妝人頭、下半截衣服空空蕩蕩的大紅巫服之處,但是隻有這裏才有可能攀上殿頂的木梁。
  
  我總覺得從這裏上去多有不妥,雖然未看清她如何發笑,究竟是屍是鬼,但總之那濃妝豔抹的女屍絕非善類,考慮到這些便稍微有些猶豫。
  
  就在我心中一轉念的同時,殿中的另外三面牆壁上也探出了三隻獸頭,同樣是口吐水銀的機關,殿中的地面立刻被水銀覆蓋滿了,就算是殿頂真有厲鬼也顧不得了,隻好伸手讓胖子将我拽上了石碑。
  
  此時Shirley楊已經用“飛虎爪”勾住殿堂的主梁,提縱身體,躍到了楠木構架的橫梁上,並将繩索和滑輪放下。殿中的水銀已經很深了,我讓Shirley楊先用滑索把胖子吊上去,我最後再上。
  
  俯身向下看時,流動的水銀已經有半米多深,並仍然在迅速增加,殿内燃燒的六足黑鼎的火焰也暗淡了下來。火光在地面反射出無數流動的波紋,使殿中的光影不斷變化,十分的绮麗之中,更帶着十二分的詭異。
  
  由於“痋人”是通過口器的肌肉運動控制氣管系統收縮,幫助氧氣擴散進入組織細胞,而且對氧氣濃度依賴過高。這時由於火焰的劇烈燃燒,殿中的空氣比正常情況下稀薄了許多,所以剩下的幾隻“痋人”都倒在地上蠕動,被水銀埋住了一半。看那苦苦掙紮的樣子,應該是不用我們動手,它們也已活不了許久了。
  
  殿中的大量水銀被火焰的溫度一逼,散發出刺鼻的熱汞味道,氣味難聞已極,其中含有一定的毒素,好在短時間内並不緻命。一等胖子上了木梁,我也不敢怠慢,迅速挂住登山索,用滑輪把自己牽引了上去。
  
  一上木梁才想起來吊在殿頂的巫衣,從主梁上回頭一望,那件大紅的女人巫袍就無聲無息的挂在我身後的一道橫梁之上,與我相距不過一米。在流光的反射光中,看起來這件衣服好似有了生命一樣,微微擺動。
  
  剛才Shirley楊說這象是夷人中“閃婆”穿的巫衣,我以前並沒見過那種服裝,但是我知道如果與獻王的祭祀活動有關,一定會有眼球的标記。而這件紅袍上沒有眼球的裝飾,若是巫衣,一定是遭獻王所屠夷人中的緊要人物。
  
  與殿上挂着的其餘空衣服相同,他們的屍體都在六足火鼎中被煮成了油脂。自古相傳穿紅衣而死之人,若正死於陰年陰月陰時,就必爲厲鬼。因爲紅爲陽,時爲陰,所以這種厲鬼在黑暗的地方幾乎沒有弱點,極難對付。所以逢上全陰時辰,甚至半陰小輪的死人,其親屬多爲其着白色兇服,而不敢動紅,這就是基於恐其變爲厲鬼的考慮。

 這時我們三人都身處高懸殿鼎的大梁之上,下面是不斷增加的水銀。殿上的木頭剛才被烈火烤了一下,現在火雖滅了,卻仍然由於受熱膨脹,發出嘎吱噶吱和木頭接隙漲裂的聲音。就在這時如随時要斷裂的獨木橋上,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那巫衣上不是有個人頭嗎?
  
  剛才隻顧躲避下面的水銀與烈火,又同一批兇殘的“痋人”周旋,幾乎每一分一秒都是性命攸關的緊迫,一直在急匆匆的向上逃脫,所以暫時把那發出陰森冷笑的女人頭給忘了。這時方才想起,這套“巫衣”上半截是包着東西的。
  
  我想再次确認一下,看那紅衣裏面是否有屍體,但怎奈殿内火光已熄,殿頂的木梁之間又變做了黑漆漆的一片。一套套古怪的衣服憑空吊在其間,用頭盔上射燈的光線照将過去,更顯得影影綽綽,象是一個個索命的千年幽靈徘徊在殿頂。
  
  距離最近的就是那套鮮血般鮮豔的女子“巫衣”,看那黑暗中的輪廓,上半身裏确實有東西,但是頭部被一根短梁所遮擋,在我們所處的主梁上看不到。
  
  於是我對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先不要動,在水銀注滿後殿之前,還有一點富餘的時間,我要從木梁上過去,在最近的距離看一看,究竟是不是那“巫衣”中附着夷人閃婆的厲鬼。
  
  “閃婆”就是可以通過服用藥物,在精神極度癫狂的狀態下,可以和神進行交流的女巫。雖然名爲“閃婆”,倒並不一定是上了歲數的女子,也有可能是年輕的。象這樣的巫女,在夷人中地位極高,以神的名義掌握着全部話語權。
  
  我向胖子要了他的登山鎬,望了望地面的水銀,屏住呼吸,在木梁上向那件“巫衣”爬近了一些,剛好可以看見她的頭部。那是一顆血淋淋的女人頭,臉部被散亂的長發遮蓋,隻露出中間的一條窄縫,頭部低垂向下,絲毫不動。
  
  我想不明白剛才那陰森可怖的笑聲是怎麽傳出來的。既然有屍體,便也有可能不是厲鬼,而是僵屍,傳說中僵屍在被火焚燒的時候,也會發出象是夜貓子般的悲鳴。但我轉念一想,剛才我們所聽到的笑聲是一種冰冷中帶着陰險的尖笑,恐怕沒有僵屍能發出那種聲音。他奶奶的非看個清楚不可,要是有鬼正好把宮殿的琉璃頂炸破,讓日光照近來滅了它的魂魄,縱然查不出什麽名堂,也要用打火機燒了這套詭異的衣服,免留後患。
  
  雖然殿中陰暗,但外邊畢竟是白天,想到這裏,膽氣也爲之一壯,便又在主梁上向前蹭了半米。這個角度剛好可以完全看到“巫衣”女屍那張低垂的臉,隻見她臉上白得滲人,不是那種沒有血色的死人白,而是由於化了很濃的妝,施了厚厚的一層粉,兩腮塗了大紅的兩片胭脂,紅色的嘴唇也緊閉着。“巫衣”的背面吊着根繩子,頂端和其餘的那些空衣服一樣,奇怪的挂在木梁上。
  
  但是在我的位置看來,女屍的頭部仍然低得角度比較大,看不到她的雙眼。當我正想用手中的登山鎬去戳那女屍的頭,想讓她擡起來一些,以便瞧個清楚,然後就放火燒了它,卻聽那屍體忽然沖我發出一陣陰笑,“嘿嘿嘿,哼哼哼,咯咯咯咯……”,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那笑聲令人血液都快要結冰了。
  
  我雖然有所準備,仍然吓了一大跳,急向後退,不料失去了身體的平衡,身體一晃從主梁上摔了下去,幸虧身上還挂着繩索,才不至直接掉落到滿殿的水銀之中。
  
  但是在我從上方掉落的一瞬間,見燈光在水銀上晃動,心中猛然出現了一個念頭,淩雲天宮的後殿中古怪的地方極多,尤其是這突如其來的水銀機關,雖然出口被堵死了,但是這宮殿的上層結構,即便沒有炸藥也能輕易逃出生天,那這機關的意義何在?難道不是用來對付入侵者,而是爲了用大量水銀,埋住隐藏在這後殿中的一個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見光的“秘密”?
147 天窗

      跌落,被繩索像那些空空的衣服一樣懸掉在空中,我頭上腳下地吊在那裏,剛想到這後殿中的水銀機關,有可能是想保存後殿中的某個秘密,便覺得腰上一緊,Shirley楊和胖子正在動手拽動繩索,緩緩地将我拽回木梁。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眼瞅着殿内水銀越來越多,已經沒過了六足銅鼎的鼎腹,隻消再有片刻,就會将畫牆、石碑完全覆蓋,那個隻要一碰就會引發水銀機關的地方,應該就是藏有那個“秘密”的所在,而且它一定就在這壁畫、石碑,和黑色銅鼎之中的某一處,究竟是在哪裏呢?
  
  八成是那銅鼎内的衆多夷人屍體中,藏有什麽重要的物品或者屍首?不對,銅鼎裏面的所有屍體,都在鼎蓋開啓之後,便立即被烈火燒成了一鍋臭油,便是有什麽極端重要的事物,也早已蕩然無存了,何必再去大費周折,布置那空心水銀龍的機括。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我的身體被胖子他們逐漸拉高,大概是由於反轉血液倒流,那殿中的景象看起來也與正面不同,這一刻頭腦卻異常清醒,由於我是頭朝下,一仰頭看到的就是殿中的地面,在半空中看來,殿中最突出的,便是那數堵擺成八卦九宮之形的壁畫牆。
  
  眼前閃現的八卦形壁畫牆,其中的一堵格外突出,有隻“痋人”被鼎蓋碾到牆壁上,血肉模糊之下。把那白底畫牆濺得像打翻了墨水,滿壁盡是漆黑深綠的血液肉沫,而且由於鼎蓋的沉重,那堵牆壁也被撞裂了一處缺口,四周延伸出數道裂紋。

      八堵磚牆上的壁畫衆多,其中最特別的,畫滿了滇國各種詭異行巫儀式的卻隻有一堵。正是被鼎蓋撞破了的那面,此牆一破,殿中的短廊立刻被封死,又有大量水銀從龍口傾泄而出,這一切都隻說明,牆中藏着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旦受到外力侵犯,便觸發殿内的機括。躲不及的,就被水銀吞沒,全身變黑而死,倘或入侵者身手靈便,能從殿頂逃脫,那片刻之間,水銀也可注滿後殿。外人絕難發現那牆中藏着東西。
  
  這件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之所以不做那類絕戶機關,可能是因爲日後還要将此物取出來,但不知爲什麽,獻王入葬的時候,沒有将其帶入地下玄宮,而是藏於明樓寶頂之上,現當務之急。是在水銀沒過那畫牆裂縫之前,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
  
  我當時並沒有想得這麽細緻,隻是在那一瞬間,憑“摸金校尉”的直覺,認爲牆裏藏着東西。所謂“直覺”,不過是由腦中若幹記憶碎片,與五感接收到的信息,綜合在一起,跳過邏輯層次,直接将這些信息中和的結果,反射到思維之中,其結果的準備程度,在很大方面取決於一個人的判斷能力。
  
  這時候我顧不得懸在空中,立刻大喊道:“就在這堵牆裏!”我突然地大喊大叫,倒将在木梁上正在拉扯繩索的胖子與Shirley楊吓了一跳,二人頗爲不解,都問:“什麽在牆裏?”
  
  我發覺這殿内的汞氣漸濃,已無法再多停留,此時更無睱細說,便讓他們先別把我拽上去,我要下降到破裂的畫牆處,看還有沒有機會将裏面的東西取出來。另外讓胖子去用打火機燒了那套鬧鬼的“巫衣”,並特別對胖子強調,不論那衣服有何古怪,一概不要理睬,隻管點火就是。
  
  然後讓Shirley楊抓緊時間先攀上最高處,炸破殿瓦,三人如此分頭行事,争取在最短的時間内離開這“淩雲天宮”,否則再拖延下去,且不說這水銀的厲害,單是外邊天黑下來,仍逗留在這鬧鬼的宮殿裏,便大爲不妙。
  
  Shirley楊和胖子雖不知我想做什麽,但是我們久在一起,都明白我一定有我的道理,等出去再說不遲,於是二人從大木梁上分頭行事。
  
  胖子仗着殿内漆黑,從高處看不清離下面有多高,倒也能夠行動,我見他壯着膽子從木梁上蹭到殿角懸挂的“巫衣”處,顫顫悠悠地取出打火機,知道以他這種魯莽恨惡之人,便是鬼神也懼怕他三分,於是便不再去看他,自行扯動腰間的滑輪,就近蹬踩一座石碑,将身體從半空中蕩向那堵壁畫牆。
  
  從空中蕩過去的時候,登山盔甚至已經蹭到了地面的水銀,雙手一夠到壁畫牆,趕緊先向上爬了半米,避開下面的水銀,秦漢之時加熱硫化汞技術的發達,還是得自秦皇漢武對煉丹求長生的不懈努力。
  
  隻見壁畫牆被鼎蓋撞裂的位置,果然露出半截玉函,函上纏有數匝金繩,不斷上漲的流動水銀,已即将淹沒牆上的裂縫,匆忙中不及細看,先将尚且顛倒的身體翻轉過來,便立刻動手,用登山鎬猛鑿牆壁,這種拆牆的活我當年還是工兵的時候便已駕輕就熟,忍耐着嗆人的汞臭,不停揮動登山鎬,将牆體的裂縫不斷拓大。
  
  壁畫牆全是以“菾(tian 二聲)土磚”壘成,沒有石頭,是以並不堅固,可能有幾塊特殊的磚是活動的,可以在裏面藏東西,不過由於受到巨大的外力撞擊,活動磚的契合處都有些變形,已經難以分辨哪些磚是砌死的,哪些磚又是可以活動的,隻好将其徹底鑿開。
  
  藏在牆中的玉函不小,需要鑿掉好大一片“菾土磚”,才能将之取出,正當我忙於鑿牆之際,忽聽頭上轟隆一聲,掉下來不少磚瓦,一道刺眼的陽光射進了陰森的宮殿。

      我擡頭向殿頂一望,原來Shirley楊已經給殿頂開了個天窗,但是這天宮的琉璃頂不厚,並沒有用到炸藥,直接用工兵鏟和登山鎬破出個大洞,陽光斜射進殿,恰好照在牆角那套“巫衣”之上,而胖子也剛好同時點着了火,那件像是染滿了鮮血的紅色“巫衣”燃燒着掉落下來,化爲了一團灰燼,頃刻便被水銀蓋住。
  
  我見他們二人都已經得手,當下也奮起全力,鑿掉最後兩塊礙事的土磚,伸手将藏在牆壁中的玉函取出,一掂份量,也不甚沉重,現下也沒功夫去猜想裏面裝的何物,随手将玉函夾在腋下,轉動滑輪升上主梁,這時殿中的數隻獸頭,仍不斷噴出水銀,沒過了壁畫牆内藏東西位置的高度,倘若剛才慢個半分鍾,就永遠也沒機會得到這隻玉函了。
  
  我一上主梁,立時與胖子彙合到一處,匆匆忙忙地攀着木椽,從被Shirley楊清除的“天窗”爬出了這危機四伏的天宮。
  
  外邊日光已斜,由於特殊地形的關系,“蟲谷”深處每天受到日光照射的時間極短,日頭一偏,就被大山遮蓋,谷内便會逐漸陷入黑暗之中,站在溜滑的大片琉璃瓦上,見天宮下的“龍暈”已由日照充足時的七彩,變爲了一抹昏暗的金光,再深處的漏鬥狀水潭,已經黑得看不清水面了,似是與深潭底部的黑色漩渦融爲了一體。
  
  回想剛才在天宮中的一幕幕遭遇,最讓我費解的仍然是那些銅獸銅人,至於那滿殿高懸的古怪衣裳,如冰似霜的女人尖笑,傾泄而出的大量水銀,藏在壁畫牆中的玉函,反都並不挂心,滿腦子都是大鼎下升騰的烈焰,以及那動作服飾都異乎尋常的銅像,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我還沒想起來,但是越想越是抓不住半點頭緒。
  
  這時Shirley楊輕輕推了我一下,我才從苦苦思索中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将那隻從畫牆裏掏出來的玉函取出來給胖子和Shirley楊看,並将當時的情形簡單說了一遍。
  
  玉函上纏繞着數匝金繩,玉色古樸,有點點殷紅瘢迹,一看便是數千年前的古物,不過這玉函是扁平長方的,看起來應該不是放“鳳凰膽”的容器。如此機密地藏在天宮後殿,其中的事物一定非同小可,我當下便想打開觀看,但那玉函閉合甚嚴,如果沒有特殊工具,若想将其打開,就隻有毀掉外邊這塊古玉。
  
  Shirley楊說:“古玉是小,裏面的物品是大,還是等咱們回去之後,再細看不遲,現下時間緊迫,也不争早看這幾時。”
  
  我點頭稱是,便讓胖子将玉函包好,先裝進他的背包之中,我問胖子:“你燒那件紅衣服的時候,可覺得有什麽古怪之處嗎?”
  
  胖子裝好玉函後,便将大背囊放在身旁,對我抱怨道:“你還有臉問啊,那件衣服真他媽邪門,若是胖爺我膽量稍遜那麽幾分,此刻你就得給我收屍了,下次再有這種要命的差事,還是胡司令你親自出馬比較合适,連算命的瞎子都說你命大。”
  
  眼看天色漸黑,我們下一步便打算立刻下到潭底,探明墓道的位置,於是我一邊忙着同Shirley楊打點裝備,一邊問胖子道:“那瞎子不是也說過你嗎?說你是三國時呂布呂奉先轉世投胎,有萬夫不擋之勇,又有什麽東西能吓住你?你倒跟我仔細說說,衣服裏的半截女屍是怎麽個樣子?”
  

第一百四八章 黑豬渡海

       高的天宮寶頂,望了望下面漆黑的深谷,發覺足下大瓦滑溜異常,心中正怯,聽我這麽一問,便随口答道:“什麽什麽古怪,他媽的不過是在腦袋那裏繃着張人皮,還有假發,是個頭套,我堵上了耳朵,便聽不到那鬼笑的聲音,就按你所說,直接揪了這那人皮頭套,一把火連頭套帶衣服燒個精光。”
  
   我奇道:“怎麽隻是在人皮頭套上畫了濃妝嗎?那厲鬼的尖笑聲又從何而來?莫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件巫衣上了?”
  
   胖子嘬着後槽牙對我小聲說道:“你是沒離近了看,人皮頭套畫得白底紅唇,跟張死人臉也差不了太多,我操他媽的,我現在想想還覺得腿肚子大筋發顫,若不是再有什麽鬼魂,此時又哪裏還有命在這裏與你述說?那鬼笑聲我看八成是人皮頭套上有幾個窟窿,被那殿頂的小風一吹,那殿上又全是能發沉龍音的大棵楠木,所以咱們大概是聽差了,你就不用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了。”
  
   我聽了胖子所講的經過與理由,一時不置可否,陷入了沉默,心中暗想:“這胖厮一貫糊塗倒帳,說起話來也着三不着兩,雖然已看着他将那巫衣燒毀,卻不能放心,那厲鬼的尖笑能讓人汗毛上長一層寒霜,新疆魔鬼城也有奇異風聲,卻絕無這般厲害,向毛主席保證,那衣服和人皮頭套決沒有那麽簡單,現在我們身處絕險之地,萬事都需謹慎小心,還是再試他一試,才能安心,別再一個大意,釀成遺恨。”
  
   我擔心胖子被厲鬼附身,便準備用辟邪的東西在他身上試試驗。這時日光西斜,堪堪将落入西邊的大山之後,要動手也隻在這一時三刻。
  
   如果胖子真被厲鬼附在身上,隻要用能拔鬼氣屍毒的糯米,便能一見分曉,不過倘若直接動手,難民顯得我信不過兄弟,而且如果真有陰魂作崇,正面沖突與我不利。弄不好反傷了胖子,所以隻有先繞到他背後。伺機而動。
  
   我将方案在腦中轉了三轉,便放下手中正在檢點的裝備,從天宮琉璃頂上站起身來,假裝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勢繞到胖子身後。
  
   不料這一來顯得有些做作了,胖子倒未察覺。正在大口啃着巧克力充饑,反倒是讓Shinley楊看我不太對勁,她立刻問我:“老胡你又發什麽瘋?這不早不晚的,爲什麽要抻你的懶筋?琉璃瓦很滑,你小心一些。”
  
   我對Shinley楊連使眼色,讓她先不要說話,心想:“你平時也是鬼靈精地,這麽今日卻這般不開竅。你雖然不信鬼,隻信上帝,但片刻之後,你恐怕就要見識我胡某人料事如神了,管教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Shinley楊雖然不明白我爲什麽對她擠眉弄眼。卻也見機極快,立刻便不再說話,低頭繼續更換“狼眼”手電筒的電池。
  
   胖子卻塞滿了滿口的巧克力和牛肉幹,扭過頭來看我,烏裏烏魯的問道:“胡司令,是不是從木梁上掉下去的時候把腰扭了?要我說咱也都是三十啷當歲的人了,比不得從前,凡事都得悠着點了,回去讓瞎子給你按摩一道,嘿,你還別說瞎子這手藝還真靈,上回我這肉都打柳兒了......”
  
   我趕緊對胖子說:“三十啷當歲就很老嗎?你別忘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啊,再說我根本不是閃了腰,而是在天宮的絕頂之上,居高臨下,飽覽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心懷中激情澎湃,所以特意站起來,想吟詩一首留作紀念。”
  
   胖子笑噴了,将口中的食物都吐了出來:“胡司令你可別拿我們糟改了,就你認識那倆半字兒還吟詩呢?趕緊歇着吧你,留着精神頭兒,一會兒咱還得下到玄宮裏摸明器呢。”
  
   我見胖子神態如常,並非象是被厲鬼所附,心想沒鬼最好,要是真有厲鬼,又免不得要與她並上三合,确實沒有把握能對付紅衣厲鬼,不過既然已經站起來了,還是按事先盤算的方案行事,多上一道保險,終歸是有好處沒壞處。
  
   於是一邊信口開河,一邊踩着琉璃瓦繞到胖子背後:“王司令你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問題,古代很多大詩人也都是目不識丁遊手好閑之徒,不是照樣留下很多千古佳句嗎,我承認我小時候是不如你愛學習,因爲那時候我光忙着響應号召,天天關心國家大事去了,不過我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之情,可一點也不輸給你,我......”
  
   我說着說着便已繞至胖子背後,口中依然不停說話,手中卻已從攜行袋裏摸了一大把糯米,這些糯米還是去年置辦地,方得久了一些,米色有些發陳,不過糯米怯陰,有避屍驅鬼克侌之能,過了期的糯米也照樣能用。
  
   我立刻将這一大把糯米,象天女散花一般從胖子後邊狠狠撒落,胖子正坐着和我說話,不想突然有大量糯米從後潑至,吓了一跳,忙扭頭問我:“你吃多了撐的啊?不是說吟詩嗎?怎麽又撒米?又想捉鳥探那古墓地宮裏的空氣質量是怎麽着!”
  
   Shinley楊也在一旁用奇異的目光看着我,我見糯米沒從胖子身上砸出什麽厲鬼,隻好解釋道:“我本來是想出來幾句高詞兒,也都是千古絕句,不過突然想起來小胖剛剛碰了那人皮頭套,漢代的死人皮一定陰氣很重,便替他驅驅晦氣,不過按故老相傳的規矩,這事不能提前打招呼,必須在你不知道地情況下才起作用,佉淨了這古舊地晦氣,日後你肯定是升官發財,大展宏圖,你看我爲了你的前途,都把我那好幾句能流芳百世的絕句,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再想卻想不起來了,他奶奶個蛋的,沒靈感了。”
  
   我胡編了一些理由,暫時将胖子與Shinley楊的疑問搪塞過去,也不知這麽說他們能否接受,正當我繼續自圓其說之際,Shinley楊忽然指着天空對我們說:“你們看那天空的雲,可有多奇怪。”
  
   胖子舉頭一望,也連連稱奇:“胡司令,莫不是龍王爺亮翅兒了?”
  
   隻見山際那片仍有亮光的天空中,伸出一大條長長地厚重黑雲,宛如一條橫在空中的黑龍,又似乎是一條黑色天河懸於天際,逐漸與山這邊已陷入黑暗的天空連爲一體,立時将谷中的“天宮”和“水龍暈”,籠上了一層陰影。
  
   尋常在野外空氣清新之處,或是空氣稀薄的高山之上,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如果空氣雲少,都可以看到璀璨的銀河,不過與星空中的銀河相比,此刻籠罩在我們頭上的這條“黑河”,卻顯得十分不祥,充滿了蕭煞陰郁之氣,幽谷中的陵區本來就靜,此刻更是又黑又靜。好像我們此時已經置身於陰森黑暗的地下冥宮一般。
  
   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這種天象在古風水中有過記載,天漢間黑氣貫穿相連,此天兆謂之黑豬過天河,天星秘術中稱此爲雨候犯境,而青竹地氣論中則說,黑竹渡河必主此地有古屍作崇,是以屍氣由陰沖陽,遮蔽星月。”
  
   胖子不解其意,問我道:“照這麽說不是什麽好兆頭了,究竟是雨侯還是屍氣?對了,那雨侯又是什麽,可是要擋咱們的財路?”
  
   我對胖子說:“雨侯是指洪水暴漲,咱們前趕後錯,今夜就要動手倒那獻王墓,而又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罕見天象,不知這是否和獻王改動地脈格局有關,也許這裏在最近一些年中,經常會出現這種異象,這場暴雨憋着下不出來,遲早要釀成大變,說不定過不多久,這蟲谷天宮就都要被大山洪吞了,咱們事不宜遲,現在立刻下潭。”
  
   說話間天已經變成了黑鍋底,伸手不見五指,三人連忙将登山頭盔上的射燈打開,這才有了些許光亮,将裝備器械稍做分配,仍将那些怕水的武器炸藥放在背囊中,從殿側垂着繩子降下,找準了“棧道”的石闆,沿途盤旋而下,這一路漆黑無比,隻好一步一蹭的走,有時候遇到斷開的“殘道”,還要攀藤向下,三束光柱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隻能勉強看清腳下,就連五六米開外的地形輪廓都難以辯認。
  
   也不知向下走了多遠,估計時間已經過了不下兩個鍾頭,一路上,不斷看到腳下出現一些白色的死體,都是那些無法适應外界環境的“痋人”,估計剩餘的此時已退回洞中,不會在對我們構成什麽威脅了。
  
   我們摸著黑,經過兩個小時的跋涉,終於到了谷底“棧道”的盡頭,但是我估計此時也就剛剛下午五點來鍾,漏鬥上的原形天空,已經和其餘的景物一同容入了黑暗之中,這黑豬渡河,來得好快,突然想到今天是七月十九,這可大事不妙了。


第一百四九章 舌頭

       明天又趕上一個特殊的日子,必須在子時之前離開,否則恐有巨變,不過Shirley楊卻不信這些,我說将出來,也憑白讓她嘲笑一場,在“淩雲”天宮的琉璃頂上,已經丢過一次人了,還是暫時先別說了,但盼着此番行動能夠功成身退。

  我想到此處,便指着水潭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我先前掉進這潭水中一次,雖然匆忙,但對這裏的地形大緻上有所掌握,現在咱們所在的位置,就是潭中那架重型轟炸機殘骸機頭附近的位置,也就是說我在潭底見到的那個破洞,就在咱們這裏偏移二十度的方向,距離很近。”

  Shirley楊說:“老胡,你估計下面會是墓道嗎?如果整個地宮都被水淹沒了,倒也麻煩,關鍵是咱們的氧氣瓶容量太小,在水下維持不了太久。”

  我對Shirley楊說“我見到的山體缺口裏,有很多沉在水底的異獸遺象,就算不在墓門附近,多半也是通往玄宮的墓道了,至少一定是陵寝的某處地下設施,我猜測這獻王墓的地宮是井字形,或是回字形,而非平面直鋪推進,即使是這一段墓道浸了水,玄宮也仍然處於絕對封閉的環境之中。”

  事先我們已經針對王墓結構的種種可能性,制定了多種方案,此刻已經準備充分,便戴上潛水鏡,拿出白酒喝了幾口增加體溫,Shirley楊舉着水下專用的照明設備,“波塞東之炫”潛水探燈,當先下水。

  我正準備跟着她下去,卻見胖子落在後邊,磨磨蹭蹭的顯得有些遲疑,便扯了他一把,招呼他趕緊動身。然後一頭紮進了水中。

  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我覺得夜裏地潭水,比白天的溫度又低了許多,水下更加陰冷黑暗,三人在水下辨明了方向,摸向重型轟炸機的位置。由於潭中有個大“水眼”,黑暗中如果被潛卷住極是危險,所以我們隻貼着邊緣前進。不時有大量被我們驚動的魚群從眼前掠過,原本如碧綠水晶一樣的潭底,在黑暗中看來完全化做了另一個世界。

  遊在前邊的Shirley楊忽然回過頭來,對我們打了個手勢,她已經找到了那處被機撞破的缺口了,我向前遊了兩米,隻見Shirley楊手中地“波塞東之炫”,正将其光束照在與機頭相聯的破洞中。

  “波塞東之炫”雖然在地面沒什麽用處,但是其特殊性能,在水下便能發揮出很強的作用,漆黑的潭水,絲毫沒使它的光束走形,十六米之内的區域,隻要被“波塞東之炫”照到,便清晰明亮得如同白晝。

  洞中正如我在白天所見,有數尊張牙舞爪的鎮墓石獸,外邊被轟炸機撞破第,是層石牆,看來這裏與墓道相聯,不過看不到王墓墓道的石門所在。潭底有特征的地方,可能都被水生植被遮擋了,旋渦處那隻龍爪,恐怕應該是和墓門的獸頭呼應一體的,如果從那隻巨爪着眼,大概也可以找到墓門,不過既然這裏有個缺口,倒是省去了我們的一些麻煩。

  我對Shirley楊點了點頭,不管是不是墓道,先進去看看再說,Shirley楊想先進去,但是我擔心裏面會有什麽突發情況,於是我接過他手中的“波塞東之炫”,當先進了洞口。

  我順着墓道中的水路向前遊了一段,回頭看了一眼,Shirley楊和胖子也随後跟了進來,這時我忽然心中一動,若在往日,在這種情況下,胖子總是會自告奮勇搶先進去,但是這次不知爲什麽,他始終落在後面,和我們保持一段距離,這很不正常,但是身處水底,也難以問清究竟是什麽一回事。

  這段墓道並不算長,是一道平緩向上的大石階,兩側有些簡單的石雕,都是鎮墓的一些内容,石道慢慢的過了水平面,我也将頭從水中探出,隻見前方露出一個大形石台,台上影影綽綽好似矗立着許多人馬,“波塞東之炫”在這裏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我隻好再次換成“狼眼”。

  原來石台中列着一些部分泡在水中的綠色銅人車馬,Shirley楊也在這時候從水下冒了出來,一看這石道的銅車馬,立刻問我道:“這些銅人是陳列在玄宮門前的車馬儀仗?”

  我被這些暗綠色的銅人兵俑所懾,我們位於石道的側面,水中散落着許多被水泡塌的大條石,看來王墓的保存狀況並不樂觀,於是頓了一頓才點頭說道:“沒錯,正是護送獻王登天時的銅車銅馬,外加三十六名将校。

      看來我們進來的地方,是修建王墓時的一條土石作業用道,因爲當時施工之時,要先截流蟲谷中的大小水脈,從潭底向上鑿山.

  這時,我聽身後水花聲再次響起,我轉回頭看,胖子正從水下鑽上來,並沒有開頭蓋上的射燈,也不向往常那樣,迅速同我們彙合,而是沉默的站在水中,同我們不即不離,露出水面的身體都躲進了黑暗的地方,我頭盔上的燈光竟然照不到他的臉。

  我見他這一反常態的表現,心中便先涼了半截,急忙在水中向他躥了過去,口中問道:“你怎麽不開頭盔的戰術射燈?躲在黑處想做什麽?”

  不等胖子答話,我已經撲到他的身前,我頭盔上的燈光,正好照在胖子的大臉上,胖子隻是沖我嘿嘿一陣冷笑,沒在水中的手突然擡了起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拿出了明晃晃的“傘兵刀”。

  那笑聲令人肌膚起栗,我心中大駭,胖子怎麽笑得象個女人,這個人究竟是誰?這一瞬間我才意識到,好象天色徹底變黑之後,胖子就沒跟我們說過話,總是躲在不遠的後邊搗咕着什麽,不過在天宮地琉璃頂上,我已用糯米試過了,若是真有厲鬼附體,怎麽那糯米竟然無用?
  
  “傘兵刀”的刀刃被我和Shirley楊身上的光源,映得好似一泓秋水,裹着一道銀光,從上劃了下來。

  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Shirley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壞了,驚聲叫道:“小心”。

  我見胖子對我揮刀便插,知道若真和他搏擊起來,很難将胖子放倒,出手必須要快,不能有絲毫猶豫,立刻使出在部隊裏習練的“擒敵拳”,以進爲退,揉身向前撲去,一手推他右肩,另一隻手猛托他的肘關節,趁其手臂還未發力揮落之際,先消了他的發力點,雙手剛一觸到他,緊跟着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肩上,合身猛撞,登時将胖子撲倒在地。

  我拎過胖子的“傘兵刀”,用雙腿夾住他的身體,隻讓他把腦袋露出水面,心想肯定是這胖厮被厲鬼上了身,天色一黑透了,便露出原形,想來謀害我們的性命,若是再晚察覺片刻,說不定我和Shirley楊此時已橫屍當場,而胖子也活不成了。

  我厲聲對那“胖子”喝問:“你這變了鬼的婊子也敢害人,讓你先吃一記黑驢蹄子。”說着話便想從攜行袋中取出黑驢蹄子,誰和一摸之下竟然摸了個空,糯米也沒有了,原來我的那份在“淩雲天宮”都扔了出去,至此已什麽都沒有剩下。

  胖子在水路,依然尖笑不停,鬼氣森森的女人笑聲,回蕩在墓道的石牆之間,我大罵道:“你他娘地要是再笑,可別怪老子不客氣了,我這還有一堆桃木釘沒使呢......”

  Shirley楊在旁見我和胖子打在一起處,鬥得雖是激烈卻十分短暫,但是其中大有古怪,便脫口叫道:“老胡你先別動手,胖子很古怪。”

  我一邊按住不停大掙紮大聲尖笑的胖子,一邊在百忙之中對Shirley楊說:“他當然奇怪了,他......他他媽的被鬼上身了,你倒是快想想辦法,我按不住他了。”

  Shirley楊說道:“不是鬼,是他的聲帶或是舌頭出了問題,古時降頭術的發源地就在滇南,其中便有種控制人發聲的舌降,類似於泰國的舌盅。”

  Shirley楊說着話,早已取出有墨線的“縛屍索”,想和我先合力将胖子捆住,然後看看撬開牙關看看他的舌頭上有什麽東西。

  我剛才見胖子鬼上身,有些着急上火,此時聽Shirley楊一說,方才發現胖子确實另有古怪,他嘴中不斷發笑,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驚慌,與那鬼笑聲完全不符,難道他的意識沒有喪失,剛才是想拔刀割自己的舌頭?我卻當成是他想用刀紮我,反将他撲倒在地,不過既然他沒有失去意識,爲何不對我明示,反是自己躲在後邊搗鬼?

  我想到這裏,立刻明白了,攔住Shirley楊,暫時沒必要捆他,我太清楚胖子的爲人了,對胖子大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窮瘋了,我問你,你有沒有順手牽羊,從那件巫衣中拿出什麽東西?”

  胖子鬼氣逼人的笑了一笑,眼睛卻斜過去,看他自己胸前的皮袋,連連眨眼,那是我們在魚骨廟拾到的“百寶囊”,始終被胖子帶在身邊,我立刻伸手去那囊裏一摸,掏出來黑黝黝一件物品,窄長平整,一邊是平頭,另一邊則是尖半圓,用手一摸,感覺又硬又韌,表層已經有些玉化了,平頭那面還有幾個乳白色的圓圈,被登山頭盔的燈光一照,裏面竟然隐隐有層紅黃相間的暗淡顔色。

  我一時沒看出來這是什麽東西,舉着那物奇道:“這是塊玉石嗎?黑玉倒也當真罕見。”

  Shirley楊說道:“不是,是人地舌頭......夷人中閃婆齀女的舌頭。”

  我聽說這是人舌,險些失手将它掉入水中,忙将這脫水變黑、好似玉石般的“舌頭”,扔給了Shirley楊,對她說:“我對這東西有些過敏,你先拿一拿......”

  Shirley楊正要伸手去接的時候,在墓道的最深處,大概是地宮的方向,傳出一陣刺耳的尖笑,好象那“天宮”中的厲鬼,已經走進了冥殿的墓穴裏,Shirley楊也被那詭異的笑聲吓得一縮手,那塊“舌頭”,就此落入齊腰深的漆黑水中。


第一百五○章 拔舌

       深處傳來一陣陣驚悚的笑聲,我這才發現原本被我按在水中的胖子不見了。這胖厮在我的注意力被那脫水的黑“舌頭”所吸引之時,竟然偷着溜進了墓道的最深處。
  
  我感到十分奇怪,怎麽已經找到了“舌頭”,爲什麽他還發出這種冷冷的怪笑?莫非胖子真的已經不是“胖子”了?“巫衣”中的厲鬼通過這塊“舌頭”附在了胖子的身上,就是爲了讓我們帶“她”進入王墓的地宮!
  
  Shirley楊對我說道:“糟糕,胖子的嘴裏還有東西!而且那舌蠱掉進水裏了,如果找不到,恐怕再過一會兒,便救不得他了。”   

  我對Shirley楊說:“隻要不是鬼上身就好,咱們還是分頭行事,我先去前邊追上他,你盡快在水中找到那半截舌頭,然後到地宮前跟我們彙合。”
  
  Shirley楊點頭答應,由於那兩支“芝加哥打字機”都放在防水的背包裏,一時來不及取出,便将她自己的那支六囧式給了我。
  
  我接過槍拔腿就追,沿着墓道,尋着那笑聲奔去,邊跑邊在心中不斷咒罵胖子貪小便宜吃大虧,卻又十分擔心他這次要出什麽岔子,不知他嘴中還有什麽東西,輕則搭上條舌頭,下半輩子當個啞巴,重則就把他的小命交代在這“獻王墓”中了。
  
  這時爲了追上前面的胖子,我也顧不上留意墓道中是否有什麽機關埋伏了,舉着“狼眼”手電筒,在沒腰深的黑水中,奮力向前。
  
  這條墓道並沒有岔口,先是一段石階,随後就變得極爲寬敞,巨大的石台上陳列着數十尊銅人銅馬,以及銅車。我剛奔至石台,便隐隐察覺有些不對,這些青灰色的銅人銅車有些不同尋常,不過又與“天宮”正殿中異形銅人的詭異之處不同,這些銅車馬雖然中規中矩,卻好似都少了點什麽。
  
  正待細看,卻聽女人的奸笑聲從銅車後面傳出,隻好暫且不去顧那銅人銅馬,徑直趕上前去,隻見銅車後邊並不是我預想的“地宮”大門,而是一個用青石壘砌的石坡,坡下有個漆黑的洞口,兩側各有一個夯土包。從沒聽說過世間有這種在地宮中起封土堆的古墓,一時卻看不明白這有什麽名堂。
  
  剛才就在這一帶傳出的笑聲,卻突然中斷了,附近的環境非常複雜,有很多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東西。我隻好将腳步放慢,借着手電筒的燈光,逐步搜索。
  
  地面上有很多古代男子幹屍,擺放得雜亂無章,粗略一看,少說也有上百具,幹屍都被割去了耳鼻,剜掉了雙目,雖然看不見嘴裏怎樣,但估計他們的舌頭也都被拔了,然後活活被澆以熱蠟,在飽嘗酷刑之後,制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我看得觸目驚心,握着槍的手攥得更緊了。
  
  前面除了那個石坡中的黑洞,再無任何去路,除了遍地的幹屍,卻哪裏有胖子的蹤影,黑暗之中,惟恐目力有所不及,隻好小聲喊道:“王司令,你在哪啊?別躲躲藏藏的,趕緊給我滾出來。”
  
  連喊了兩遍,又哪裏有人回應,我回頭望了望墓道的入口,那裏也是漆黑一團,可能Shirley楊仍然在水中找那巫女的“舌頭”,雖然明知這古墓裏,包括我在内有三個活人,卻不免覺得心驚,好象陰森的地宮裏隻剩下了我獨自一人,隻得繼續張口招呼胖子:“王司令,你盡管放心,組織上對失足青年採取的政策,一直以來都是寬大處理,隻要你站出來,我們一定對你以前的所作所爲,既往不咎……”
  
  我正在喊話宣傳政策,忽聽腳下有“悉悉梭梭”的一陣輕微響動,忙把“狼眼”壓低。隻見胖子正背對着我,趴在古墓角落的幹屍堆裏做着什麽,對手電筒的光線渾然不覺。
  
  我沒敢驚動他,蹑手蹑腳的繞到他正面,這才發現原來胖子正抱着一具蠟屍在啃,我心中大急,擡腿就是一腳,将他踢得向後仰倒,随後一撲,騎到了他的肚子上,掐住他的脖子問道:“你他媽的還真讓厲鬼纏上了,你啃那死人做什麽?不怕中屍毒啊你。”
  
  胖子被我壓住,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用一隻手緊緊捂着自己的嘴,另一隻手不斷揮動,我擡腿別住他的兩條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左手捏住他的大臉,掰開了胖子的嘴——他的口中立刻發出一陣陰森的笑聲。

    我右手舉着狼眼手電筒向他口中一照,頓時看得清清楚楚。至此我終於搞明白了,與Shirley楊所料完全相同,胖子的嘴裏确實有東西,他的舌頭上,長了一個女人頭,确切的說那是個肉瘤狀的東西。
  
  黃黃地也不算大,隻有拇指肚大小那麽一塊,冷眼一看,會以爲他舌頭上長了很厚一層“舌苔”,不過那“舌苔”上五官輪廓俱全,非常象是一個閉目睡覺的年輕女子面部。
  
  胖子舌頭上那女子面孔一般的肉瘤雖然閉目不動,如在昏睡,但是這張臉的嘴卻不停閉合,發出一陣陣的冷笑,我心想原來是這張“嘴”在笑,不知胖子是怎麽惹上這麽惡毒的降頭,他舌頭上長的這張“嘴”,好象是對人肉情有獨衷,進了墓道之後,他就已經控制不住“它”了,爲了避免咬我和Shirley楊,所以他才跑進墓道深處,啃噬那些幹屍。

  這時Shirley楊也已趕至,她用“波塞冬之炫”在水下照明,終於找到了那半條黑色的“女子舌頭”,便匆匆趕來,見了這番詭異無比的情景,她也是不勝駭異,忙将那半石化了的“舌頭”,放在一處幹燥的石闆上,倒上些固體燃料,用打火機引燃。
  
  閃婆的“舌頭”一着火,立即冒出一股惡臭的煙霧,不消片刻便化爲了灰燼,我也在同時對胖子叫道:“別動,把舌頭伸直了,我替你挑了它。”
  
  就着身邊那火,我将俄式近衛傘兵刀烤了兩烤,再讓Shirley楊按住胖子的頭,兩指捏住他舌頭上的人頭形肉瘤,用傘兵刀一勾一挑,登時血淋淋的挑了出來,裏面似是有條骨刺,惡心之餘,也懶得細看,将刀身一抖,順手甩進火中,同那“舌頭”一起燒爲烏有。
  
  胖子心智尚且清醒,知道我們的所作所爲,完全是爲了救他,任憑嘴中血如泉湧,硬是張着嘴撐住一聲沒吭,等他舌頭上的肉瘤一被挑落,這才大聲叫疼,雖然舌頭破了個大口子,但是終於能說話了。
  
  Shirley楊趕緊拿出牙膏一樣的“彈性蛋白”止血膠,給胖子的舌頭止血,我見胖子總算還活着,雖然舌頭被傘兵刀挑了個不小的口子,短時間内說話可能會有些口齒不清,但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畢竟沒缺胳膊少腿落下殘疾,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們暫時精疲力竭,無力去調查地宮的石門所在,又不願久在這些幹屍附近逗留,隻好退回了放置銅車馬的石台上稍作休整。
  
  Shirley楊對胖子說:“你就先張着嘴伸着舌頭吧,等傷口幹了再閉嘴,要不然一沾潭水就該發炎了。”
  
  我取出香煙來先給自己點上一支,又假意要遞給胖子一支,Shirley楊急忙阻攔,我笑着對胖子說:“首長需要抽根煙壓壓驚啊,這回吸取教訓了吧,名副其實是血的教訓,要我說這就是活該啊,誰讓你跟撿破爛兒似的什麽都順。”
  
  胖子嘴裏的傷不算太重,那彈性膠質蛋白又十分的有效,過了一會兒,傷口便以愈合,胖子用水漱了漱滿嘴的鮮血,痛心疾首的表示再也不逮什麽順什麽了,以後要拿隻拿最值錢的。
  
  我對他:“你這毛病要是能改,我胡字都倒過來寫,我們也不需要你寫書面檢查,隻希望你今後在偶爾空閑的時候,能夠抽出一些時間,深挖自己錯誤的思想根源,對照當前國内國外的大好形勢,表明自己改正錯誤的決心,並拿出實際行動來……”
  
  我取笑了胖子一番,忽然想起一事,忙繃起臉來問他道:“目前組織上對你還是持懷疑態度,你舌頭上的降頭是拔去了,但是你的思想和意識形態,究竟有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就不好說了,誰又能保證你還是以前的你,說不定你已經成爲潛伏進我們純潔隊伍内部的特務了。”
  
  胖子大呼冤枉,口齒不清的說道:“胡司令,要是連你都不相信我了,我他媽真不活了,幹脆一頭撞死算了。不信你可以考驗我啊,你說咱是蹦油鍋還是滾釘闆,隻要你畫出道兒來,我立馬給你做出來,要不然一會兒開棺掏獻王明器的時候,你瞧我的,就算是他媽聖母瑪麗亞挺着兩個奶子過來說這棺材裏裝的是上帝,老子也照摸不誤!”
  
  我趕緊把胖子的嘴按住:“行了行了,你嘴底下積點德,你的問題咱們就算有結論了,以後隻要你戴罪立功就行了,但是有件事你得說清楚了,你究竟是怎麽在舌頭上長了這麽個……東西的?”
第一百五一章 入口

   “其實……當時……當時我也就隐瞞了一件事,不對不對,不是想隐瞞,是沒得空說,而且我考慮到咱們最近開銷比較大,光出不進也不是事兒……好好,我撿有用的說,我爬過房梁,去燒吊在牆角的那套衣服,開始也被那好像腦袋一般的人皮頭套唬得夠嗆,但是我一想到董存瑞和黃繼光那些英雄,我腦袋裏就沒有我個人了,一把将那頭套扯了下來,想作爲火源,先點着了,再扔過去燎下面的衣服,怎知那死人皮裏掉出一塊石頭,我撿起來一看,又黑又滑,像是玉的,我跟大金牙那孫子學的,習慣性地用鼻子聞了聞,又用舌頭舔了一下,就甭提多苦了,可能還不是玉,我以爲就是塊茅坑裏的臭石頭,但在咱們潘家園吃藥的(購假貨)很多,我想這塊黑石八成也能冒充黑玉賣個好價錢,就順手塞進了百寶囊裏,再後來我自己都把這件事給忘了,從棧道上下來的時候,便忽然覺得舌頭上癢得鑽心,直等進了墓道,已經是有口不能言了,必須捂着嘴,否則它就自己發笑,把我也吓得不輕,而且非常想吃人肉,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了……”
  
  Shirley楊聽到這裏,插口道:“我想咱們所推測的完全正确,确實中了舌降或舌蠱一類的滇南邪術,殿頂懸挂的那些服裝,百分之百就是六足火鼎裏衆多屍體的主人,他們都是夷人中的首腦,落此下場,也着實可悲。這獻王墓的地上地下。都處處透着古怪詭異,獻王臨死前,一定是在準備一個龐大的儀式,但是未等完成,便盡了陽壽。”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這些巫蠱邪術雖然詭異,畢竟還有迹可尋,我看王墓裏不尋常的東西實在太多,天宮中的銅獸銅人便令人費解,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到過,但是說什麽也回想不起來了,另外你們再看看這地宮墓道裏的銅車馬,還有那盡頭處的土丘邊,有上百具身受酷刑的幹屍,即使全是殉葬的奴隸,也不應如此殘忍地殺害,這哪裏還有半分像王墓,分明就是個刑場。”
  
  我們休息了這片刻,便按捺不住,一同起身查看那些幹屍以及石台上的銅車馬,由於幹屍被蠟裹住,胖子剛才用舌頭舔了半天,也沒舔破那層硬蠟,這樣還好,至少想起來還能讓我們心裏稍微舒服一些,否則真沒人願意和他一起吃飯了。
  
  這時凝神細看,發現衆多死狀恐怖的幹屍。老幼青壯都有,看來都是些奴隸,不知爲何被施以如此重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古時活人殉葬。絕不會如此熱蠟灌頂,削耳剜目,如果他們並非奴隸,就一定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
  
  再看那些銅人銅馬,果然是少了點什麽,首先是人未持器,馬不及鞭,其次數量也不對,古代人對二、三、六、七、九五個數字極爲看重,尤其是六,按制王侯級貴胄出行,至少有三十六騎開道,次一級的爲十六騎,而這隊銅人馬數量尚不足三十。
  
  最重要的是除了銅馬還好之外,這些銅人朽爛得十分嚴重,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軟化剝籂,我曾經看過一些資料,很多漢墓中。都曾出土過青銅器陪葬品,雖然受到空氣和水的侵蝕,生出銅花,但是絕不如這些銅人馬,所受的侵蝕嚴重。
  
  雖然這墓道被潭水侵入,但是這裏絕對濕度並不很大,出現這種現象,十分難以理解,我一時沒了頭緒。
  
  Shirley楊腦子轉得很快,稍加思索便對我說:“如果換個角度,就不難理解了,咱們先入爲主,一直認爲這裏是安置獻王棺椁的地宮,但咱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這裏根本不是地宮,而是一處爲王墓鑄造銅人、雕刻石獸的加工廠,這些銅人腐朽得如此嚴重,我想這可能與銅錫合金的比例失調有關,這王墓規模頗巨,想必單憑滇國之力很難建造,工程中一定大量使用了俘虜周邊國家的奴隸,其中必然也從中訓練了一些技術型工種,但這批從俘虜中選出的工匠把配料比例搞錯了,導緻浪費了不少時間和原料,自古銅錫便有六齊(劑)之說,金有六齊,六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鍾鼎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斧戈之齊等等……雖然同樣是銅器,但是比例不同,制造出來的物品性能毫不相同,如果失去六齊的基準,鑄造出來的東西就是廢品,所以這些犯了錯的奴隸們,被殘酷地處死,殺一儆百,而後封閉了這處作坊。

  我一拍自己的登山頭盔:“對啊,我剛要想到卻被你說了出來,難怪這裏根本不像是古墓的玄宮,不過既然這裏不是,那王墓的墓道又在哪裏呢?”
  
  Shirley楊對我說:“普天下懂得分金定穴秘術之人,再無能出你之右者……當然,這是你自我标榜的,所以這就要問你了,咱們時間不多了,一定要盡快找到墓道的入口。”
  
  所謂“分金定穴”,是隻有少數摸金校尉才掌握的秘術,可以通過分辨“形勢理氣,龍沙穴水”這些風水元素,用羅盤金針,确認古墓棺椁放置的精确位置,其誤差最多不超過一枚金針的直徑,故名“分金定穴”。
  
  但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讓我爲難,倘若能直接用分金定穴找那王墓的墓室,我早就直接找了,但問題是羅盤一進“蟲谷”便已失靈,而且這種“水龍暈”隻在傳說中才有,我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也隻是略微提及了一些,而且書中隻是以後人的觀點,從一個側面分析了一下其形勢布局,未曾詳論。
  
  經過我多年的研讀,我判斷家裏祖傳的這本殘卷出自晚清年間,而其理論主要是基於唐代的風水星位之說,但這蟲谷深處的“水龍暈”,則是屬於上古風水中提及的仙穴,後世風水高手多半認爲世間並不存在這種仙穴,所以我一直仰仗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殘卷,在這裏已經派不上多大用場了。
  
  若想盜墓,必先找墓,但是有些帝陵王墓就在那擺着,一直沒有遭盜掘,這主要是有兩方面的原因,其一,自古以來盜發帝陵等超大古墓,多是軍閥農民軍等團體所爲,想那些帝陵都是開山鑿嶺,深藏地下,由數十萬人,窮數十年精力才建成,那都是何等堅固深厚,不起大軍,難以發掘,因爲它不是挖挖土那麽簡單,其工程量和從大山裏開條隧道出來差不多,而且這還是在能挖出墓道的前提下,找不到墓道,把山挖走一半,也不一定能找到墓門在哪,見過真正大山的人,都應該知道山脈和土坡有多大差別。
  
  其二,帝陵再堅固,也對付不了盜墓賊,它再怎麽堅固,怎麽隐蔽,畢竟沒長腿,跑不了,永遠隻能在一個地方藏着,即便是沒有大隊人馬發掘,這撥人挖不了,還有下一撥人,豁出去挖個十年二十年的,早晚能給它盜了,但是能使分金定穴的人,都知道地脈縱橫,祖脈中重要的支岔,影響着大自然的格局和平衡,所以他們絕不肯輕易去碰那些建在重要龍脈上的帝陵,以免破了大風水,導緻世間有大的災難發生。

  在這“獻王墓”中,我們無法直接确認棺木的位置,隻好用最土的法子,也就是軍閥或農民軍的手段,找“墓道”,帝陵墓道中一重接一重的千斤大石門,就是用來對付這個土法子的,因爲隻要找到墓道,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墓門墓室,但是我開始的時候,發現的這個被墜機撞破的山體缺口中,竟然不是墓道,那麽這墓道究竟藏在哪裏呢?
  
  雖然知道肯定就在這山谷最深處,不會超出“淩雲天宮”之下一裏的範圍,但是就這麽個綠色大漏鬥的四面絕壁深潭,隻憑我們三人慢慢找起來,怕是十年也找不到。
  
  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地方,我立刻對Shirley楊說:“水眼,那個黑色的大漩渦,我想那裏最有可能是安放獻王屍骨的所在,最有可能被忽視的就是那裏,地宮一定是在山體中,但是入口是好似鬼洞一樣的水眼。”
  
  Shirley楊奇道:“你是說那水眼下有棺椁?你最好能明确的告訴我,這個判斷有幾成把握?那裏的潛流和暗湧非常危險,咱們有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我對Shirley楊說:“即便獻王不在水眼中,那裏也應該是墓道的入口,我至少有七成把握,這次孤注一擲,倒也值得搏上一搏,不過咱們三人雖然都水性精熟,但我已領教過那口水眼的厲害了,縱然願意冒十成的風險,卻也不易下去。”
  
  Shirley楊看了看四周的銅人說:“我有個辦法能增加安全系數,現在還有三根最粗的加固長繩,每一根都足能承受咱們三個人的重量,爲了确保安全,可以分三處固定,即使斷了一根,也還有兩根,咱們在潭底拖上隻沉重的銅馬,就不會輕易被暗流卷動,這樣要下到水眼中,收工後再退出來,也並非不可能。”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那咱們就依計行事,讓胖子戴罪立功,第一個去塞那水眼。”


第一百五二章 水眼

  有很大的可能就在潭底的“水眼”中,我記得曾在潭底見到一條巨大的石梁,那時我以爲是建造王墓時掉下去的石料,現在想想,說不定那就是墓道的石頂。
  
  我們分頭着手準備,将三條最粗的長索,分別固定在水下那架重型轟炸機的殘骸上,沒有比這架“空中堡壘”的遺體更合适的固定栓了,它不僅具有極高的自重,而且龐大的軀殼,遠遠超出了“水眼”的直徑與吸力。
  
  然後我們就着手搬動銅馬,那銅馬極爲沉重,好在這裏的地形是個斜坡,三人使出全力,終於将銅馬推進水裏,再把那潛水袋上的充氣氣囊,固定在銅馬的腹部,這樣做是爲了從“水眼”中回來的時候,可以利用氣囊的浮力,抵消一些旋渦中巨大的吸力。
  
  從那破口出來的時候,外邊依然是黑雲壓空,星月無光,白天那潭壁上古木叢生,藤蔓纏繞,大瀑布飛珠搗玉,銀沫翻湧玉練挂碧峰的神秘絢麗氛圍,則全都看不見了,瀑布群巨大的水流聲,完全象是一頭躲在黑暗中咆哮如雷的怪獸,聽得人心驚動魄。
  
  我們三個人踩着水浮在潭中,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成功與否,就在此一舉了,千萬要注意,不能讓銅馬沉到水眼底下,否則咱們可就再也上不來了。”
  
  Shirley楊說:“水性無常,水底的事最是難以預料,如果從旋渦處難以進入墓道,一定不要勉強硬來,可以先退回來,再從長計議。”
  
  我對她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天時一過,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進這王墓了。咱們今天務必要盡全力,假如還不能成功,便是天意。”說罷用手敲了敲自己的登山頭盔,讓戰術射燈亮起來,放下潛水鏡,戴上氧氣罩,做了個下潛的手勢,當先沉入潭底。
  
  Shirley楊和胖子也随即潛入水中,三人在水底找到銅馬,還有綁在上邊的繩索。把腰上的安全鎖與之牢牢拴在一起,都互相鎖定,加上了三重保險,我舉起“波塞冬之炫”水下探照燈,用強烈的光束向四周一掃,發現在潭邊,根本看不到位於中央的黑色旋渦。上下左右,全是漆黑一片。
  
  但是這潭底的地形,我已經十分熟悉,當下先找到轟炸機的機體,巨大的暗綠色機身,此時就是一隻大型路标。機尾正對着的方向,就是那個神秘的“水眼”,機尾和“水眼”中間還有一條大青石相聯,沿着這些潭底的記号,即便是能見度再差,也能找準方位。
  
  水下無法交談。隻好用手語交流,我們使用的手語名稱叫做“海豹”,而並非世界通用的德式手語,這主要是因爲美國海軍的手語更爲簡便易懂,學起來很快,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二人指了指重型轟炸機的殘骸,向着那個方向,做了個切入的手勢。
  
  胖子嘴邊冒出一串串的氧氣白泡。沖我點了點頭,Shirley楊也已會意,立刻将銅馬上的氣囊浮标解開,使它升到水面,這樣我們在中途如果氧氣耗盡,或是氣瓶出了問題,仍可以借與浮标連接的氣管暫時接氣。
  
  大約一分鍾後,浮标的氣嘴已經爲氣囊充了大約三分之一的空氣,減輕了銅馬的一部分重量,我們在水底推着銅馬,不斷向着潭底的旋渦推進。
  
  我們經過的地方,潭底的泥藻和蜉蝣都漂浮了起來,在水中雜亂的飛舞,原本就漆黑的水底,能見度更加低了,我感覺腳下的泥藻並沒有多厚,下面十分堅實,好象都是平整的大石,看來“獻王墓”的墓穴果然是隐藏在潭底,至此又多了幾分把握。
  
  這時,位置稍微靠前的Shirley楊停了下來,左右握拳,手肘向下一壓,這是“停止”的信号,我和胖子急忙停下,不再用力推動銅馬。
  
  Shirley楊回過頭來,不用她再做手勢,我也已經察覺到了,水底開始出現了潛流,看來我們已經到了“水眼”的邊緣了,按事先預定的方案,我對胖子做了個手勢,伸出雙指,反指自己的雙眼,然後指向胖子“你在前,我們來掩護你。”
  
  胖子拇指食指圈攏,其餘三指伸直:“收到。”随即移動到銅馬的前邊,由於他的體型在我們之中最壯,所以他要在前邊确保銅馬不被卷進旋渦深處。

  有了沉重的青銅馬,三人又結成一團,我們就不會被旋渦卷起的水流力量帶動,但仍然感覺到潛流的吸力越來越大,等到那黑洞洞的旋渦近在眼前之時,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身體了,那銅馬並非一體,而是多個部位分別鑄就後拼接而成,不知照這樣下去,會不會被水流攪碎。
  
  我趕緊舉起一條胳膊,張開五指劃了個圈,攥成拳頭,對他們做了個“迅速靠攏”的手勢。
  
  三個人加上一個沉重的背囊,和那匹青銅馬的重量總和,将近千斤,這才稍稍穩住重心,我慢慢放開安全鎖,使長繩保持一厘米一厘米的逐漸放出。
  
  胖子拽出兩枚冷煙火,在登山頭盔上一撞,立刻在水中冒出不燃煙的冷火花,先讓這兩枚冷煙火在手中燃了五秒,然後一撒手,兩團亮光立刻被卷進了旋渦深處。
  
  我在銅馬後邊,無法看到冷煙火的光芒,在旋渦中是什麽樣子,隻見胖子回過頭,将右手平伸,遮住眉骨,又指了指下面的旋渦,最後豎起大拇指:“看見了,就在下面。”

  我用力固定住身體,分別指了指Shirley楊和胖子,拍了拍自己的登山頭盔:“注意安全。”然後三人緊緊抱住銅馬,借着旋渦的吸力慢慢沉了下去,多虧有這銅馬的重量,否則人一下去,就難免被水流卷得暈頭轉向。
  
  剛一沉入旋渦,Shirley楊立刻拉動充氣繩,将氣囊充滿,以免向下的吸力太強,而直接被暗流卷入深處,若說這潭底象個大鍋底,那這中間的“水眼”,就是鍋底上的一個大洞,就連“波塞冬之炫”這種先進的水底照明設備,在水眼中也好象成了一棵小火柴,能見度急劇下降,這時就如同置身於那個恐怖的鬼洞中,被惡鬼拽進無邊的黑暗之中。
  
  好在抱着那匹青銅馬,感覺到一種沉穩的重量,心跳才逐漸平穩下來,胖子最先看見的墓道入口,並不在旋渦的深處,幾乎是貼着潭底,不過上面有條石遮擋,若非進到“水眼”中,根本無法見到。
  
  我見已發現墓道了,忙和胖子與Shirley楊一起發力,使我們這一團人馬脫離旋渦的中心,掙紮着遊進了墓道裏面。
  
  墓道並沒有石門,裏面也全是漆黑冰冷的潭水,不過一進墓道,便感覺不到暗流的吸卷之力,這條青石墓道入口的大石,是反斜面收縮排列,絲毫不受與之一米之隔的“水眼”力場影響,雖然如此,我們仍然不敢怠慢,又向墓道深處遊了二十多米,方才停下。
  
  剛才在水眼中全力掙紮,完全沒來得及害怕,現在稍微回想一下,任何一個環節上稍有差遲,此時已不免成爲潭底的怨魂了,不過總算是找到了墓道,冒這麽大的風險,倒也值了。
  
  我們解開身上的繩索,在被水淹沒的墓道中繼續向深處遊去,對四周的環境稍作打量,隻見這墓道還算寬闊平整,兩壁和地下,均是方大的石磚,隻有頭頂是大青條石,也沒有壁畫和提刻的銘文,甚至連鎮墓的造像都沒有,最奇怪的是沒有石門,看來我們準備的炸藥也用不到了。
  
  但是我立刻想明白了,這裏絕對可以通往王墓的“玄宮,因爲獻王沉迷修仙長生之術,所以他認爲他死後是可以登天的,而且自信這座墓不會有外人進入,所以墓道不設石門攔擋,對盜墓賊來說,石門确實是最笨的東西,有石門與沒有石門的區別,隻不過是多費些力氣時間而已。
  
  墓道又深又長,向裏遊了很久,始終都在水下,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做了個繼續向前推進的手勢,從這裏的地形規模來判斷,放棺椁明器的“玄宮”,應該已經不遠了。
  
  果然再向前數十米,前方的水底出現了一道石坡,墓道也變得比之前寬闊了數倍,順着石坡向上,很快就超出了潭水的水平面,三人頭部一出水,立刻看見墓道石坡的盡頭,聳立着一道青灰色的千斤石門。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驚喜交集:“總算是到地方了。”恨不得立時破門而入,胖子在水中指着大石門上面說:“哎,老胡你看,那上邊……怎麽還有個小門?”
  
  胖子所說的那扇小門,是個在最高處的銅造門樓,整體都是黑色,構造極爲精巧,門洞剛好可以容一人穿過,門樓上還有滴水檐,四周鑄着雲霞飛鳥,似乎象征着高在雲天之上。
  
  我對胖子說道:“那個地方叫天門,是給墓主人屍解仙化後登天用的,隻有在道門的人墓中才有,但是成仙登天的美事,那些幹屍就連想都別想了,這天門,正好可以給咱們這夥摸金校尉當作現成的盜洞。”
  
  我們曆盡千難萬險,總算是摸到了王墓“玄宮”的大門,心中不禁十分興奮,Shirley楊卻仍然擔心裏面沒有那枚“雮塵珠”,突然問我道:“古時候的中國,當真有神仙嗎?”


一百五三章 叩啓天門

  Shirley楊道:“你一直都是科學至上,怎麽突然問這種沒斤兩的話?要說這人有靈魂存在我完全相信,但是說到神仙那種事……我覺得那些都是胡說八道。”
  
  Shirley楊道:“我也是有宗教信仰的,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上帝,不過……”
  
  胖子突然口齒不清的插嘴道:“什麽不過,我告訴你吧,神仙啊,不是有位哲人說過嗎,殺死一個人你會成爲罪犯,殺死一百萬人,你可以做國王,能把全部人都殺死,你就是神。”
  
  我把防水背囊從水中拎了上來,邊把武器和工具分發給他們二人,邊對他們說:“你們也不要想太多了,咱們倒鬥之人就是百無禁忌,什麽仙啊神的,不要多去考慮那些愚弄老百姓的造神論,時代不一樣,對神與仙的看法也不同,我覺得到了現代,神明隻不過作爲一種文化元素,是一種象征性的存在,可以看做是一個精神層面上的寄托,當然也存在另外一種觀點,人也可以成爲神,能創造奇迹的人,他就是神,所以有些偉人也會被捧上神壇,但是不管他多偉大多傑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所以單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世界上不會有神,人畢竟還是人。”
  
  胖子剛好收拾停當,笑道:“行啊胡司令,最近理論水平又見提高,俗話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獻王死都死了兩千年了,估計成仙不死是沒戲了,沒爛成泥土就不錯了,他地宮裏的陪葬品,也陪着死人放了這麽久,是時候拿出去曬曬太陽、過過風了,咱們還等什麽,抄家夥上吧!”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摸金符”說道:“好,但願祖師爺顯靈,保佑咱們一切順利,還是那句話,一萬年太久,隻争朝夕,咱們現在就叩開天門,倒頭摸金,升官發財,”
  
  Shirley楊咬了咬牙,低聲念道:“我們在天上的父啊。讓我們尊稱您的名字爲聖。請保佑我們此……”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她的這個決心不是很好下的,一進古墓,便注定了要告別清白的過去,做一位名副其實的“摸金校尉”,而且永遠都要背上“盜墓賊”的稱号了。
  
  Shirley楊取出飛虎爪。抛将上去,挂住“天門”的門樓,向下一扯,十分牢固,便當先爬了上去,在上面對我招了招手。我也拽住飛虎爪的索鏈,第二個爬上了“天門”。
  
  我一登上門樓,便仔細查看這銅鑄镂雕的“天門”有沒有什麽機關,确認無誤,便取出摸金校尉的“黑折子”,這東西名稱很玄,其實就是根特制的撬棍。可以拉伸收縮,並且能夠折疊起來帶在身邊,專門用來撬墓門墓牆,或是撬墓磚,可以配合撬棺材的“探陰爪”來使用。
  
  “天門”的門原本是活動的,與真正的城門一樣,可以由内向外推開,但是裏面被鎖死了,用“黑折子”撬了七八下,才見松動,這時候胖子氣喘籲籲的爬了上來,我就交由他來撬門,我在後邊拖着他的背部,免得他用力過猛,從門樓上翻下去。
  
  胖子抖擻精神,使出一身蠻牛般的力氣,“咔嚓”一聲,終於把銅門撬開,我趕緊把他拉在一邊,這古墓的地宮,處於絕對封閉的環境中,空氣並不流通,郁積在内的陰氣屍氣,都對人體有很大的傷害,大金牙的爹老金頭,不僅腿凍癱了,而且肺裏象裝了個破風箱,一喘氣就象是用鐵刷子刮銅,經常吐黑痰,他雖自稱是在朝鮮戰場上凍的,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從來不吸煙,那是他年輕時盜墓,被郁積在棺内的屍臭嗆了一下,才留下這麽個永遠治不好的病根。
  
  等了幾分鍾後,Shirley楊點了支蠟燭,托在工兵鏟上,将鏟身送進黑洞洞的“天門”,想探一探墓中的陰氣是否嚴重。那蠟燭一直燃着,雖然火苗被陰風吹得忽明忽暗,卻始終沒有熄滅,Shirley楊說:“墓中有股冷飕飕的陰風,還裹着極重的腐爛潮濕氣味,安全起見,咱們還是都戴上防毒面具再下去。”
  
  據我估計,這墓門大概位於漏鬥狀的絕壁之中,利用一個天然型的岩洞加工修鑿而成,年代實在太久了,裏面也許會有些地方滲水,但是這種“井”字形,或者“回”字形的大墓,裏面結構特殊,每一段都可以形成密閉空間,空氣不流動的地方比例很大,不戴防毒面具,決不能進去,於是三人分別取出防毒面具戴在頭上,垂下登山索,從天門翻入了大墓門的内側。

  墓門後的空間並不大,這一段叫做“嵌道”,連接着墓室和墓門,其中陳列着數排銅車人馬,銅馬都是雄駿高大,昂首向前,比我們看到的第一批質量和工藝都好了許多,軍俑都持具有滇國特色的“空槽钺”、“凸刃斧”,每一尊的面目都各不相同,但是面部表情嚴峻威武,這群無聲的青銅武士,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玄宮前,等候着爲升天爲仙的墓主開道護衛。
  
  這裏地形十分狹窄,如果想往深處走,就必須從這些青銅軍俑中間穿過,那些高舉的長大兵刃,似乎會随時落下,砍在我們頭上,我們把心懸到嗓子眼,迅速從銅人軍陣中蹭了過去,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我估計這墓裏已不會有什麽暗箭毒煙類的機關,不過咱們小心爲上,千萬別動玄宮裏的東西,搞不好再惹上個什麽草鬼婆的舌頭,可不是鬧着玩的。”
  
  胖子和Shirley楊點頭答應,我仍然覺得不太放心,就同Shirley楊把胖子夾在中間,探着路向前摸索,繼續往深處尋找玄宮中墓室的所在。
  
  “嵌道”向前,又是一段平整的墓道,墓道的兩側,有幾個石洞,裏面都堆滿了各種殉葬品。全是些銅器,骨器,多耳陶罐,金餅,銀餅,玉器,還有動物的骨骼,看那形狀,有馬骨,還有很多不知名的禽鳥。看樣子都是準備帶到天上去的。放陪葬品的洞都用銅環撐着,但仍有兩個洞已經塌了,上邊有不少黃水滲了下來,把洞中的陪葬品侵蝕損毀了不少。

  胖子見了這些情景,急得抓耳撓腮,可惜隻長了兩隻手,看哪一樣都好。但實在是搬不了這一洞接一洞的明器,而且他也很清楚,隻有墓主棺椁内的明器,才是最有價值的,也是最爲重要的,隻好強行忍住那如饑似渴的心情,對那滿洞的寶貝視而不見。
  
  這時墓道前出現了連着的三座短窄石橋,橋下深溝中有渾濁的黃水,不知其有多深,也不見流動,象是一汪死水。
  
  我對Shirley楊說:“這叫三世橋,在中國古代傳說中,人死之後化仙升天。便要先踏過這三世橋,擺脫世俗的糾纏,然後才會脫胎換骨,遨遊太虛,做個逍遙神仙。”
  
  Shirley楊說:“這些鬼名堂你倒真懂得不少。你看橋對面似乎有一堵白色的牆壁,那裏又是什麽去處?”
  
  我對Shirley楊說:“過了三世橋,一準兒便是獻王的棺椁了,但是你看這橋上浮雕的動物都分爲雌雄一雙,所以那邊的棺椁很可能有兩具,是獻王和他的老婆,這是處合葬墓。”
  
  Shirley楊說道:“我總覺得自從進了天門之後,這一路有些過於順利了,以獻王墓之複雜,他的棺椁有這麽容易被找到嗎?”
  
  胖子對Shirley楊說道:“你大概也被傳染上老胡那套懷疑主義的論調了,剛才我就向你們打過保票了,開那老粽子的棺蓋,有我一個人就夠,你們就跟後邊瞧好吧。”
  
  胖子說着話,舉步登上了“三世橋”,搶先行去,我心想找這棺材容易嗎?凡事還是都往樂觀的方面想吧,按陵制,隻要過了橋,必是棺椁,這是肯定不會有錯的,於是就勸Shirley楊別再疑惑,不管怎麽說,開了那棺材之後,才能知道裏面是否有“雮塵珠”,與其胡思亂想的飽受煎熬,還不如直接上去撬開棺蓋,看個究竟。
  
  我見胖子走得太快,我跟Shirley楊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走到了那白色的牆壁下面,怕他不等我布置便提前開棺,隻好拉着Shirley楊在後邊追了上去。
  
  一過“三世橋”,這地洞便豁然開闊,在天然的地洞中,建有一處讓墓主安息的陰宮,雪白的圍牆在黑暗中十分顯眼,這種白色並非汗白玉,似乎是一種石英白,直連接到六七米高的洞頂,與地洞連成一體,牆中有個門洞,有扇釘着十三枚銅母的大木門,胖子正在用“黑折子”撬門,木門已經爛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銅母撐架着,沒費多大力氣,便将門撬破。
  
  我知道門後一定就是擺棺椁的墓室,若有機關也就在門廊左近,而且這門内的空間又廣又高,墓中又黑到了極點,在門口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便讓Shirley楊在這裏打進去一枚照明彈,先看看裏面的情況再說。
  
  Shirley楊取出信号槍,一擡手将一枚白光耀眼的照明彈射進了墓室,慘白的光芒立刻驅散了沉重的黑暗,強光中,隻見墓室内以一種非常怪異、無比特殊的方式呈“人”字形擺放着三口大棺,每一口棺椁都完全不同,不僅形狀、材料、款式不一樣,就連擺放的方式都毫不相同,最靠外邊這口用大銅環懸吊在半空,由於離我們最近,所以看得最爲清楚,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棺椁。
  
  胖子一時沒了主意,問我道:“老胡,瞎子那幾句話怎麽說來着?難道這就是他媽的什麽窨子棺?”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不和常理爲妖!咱們這次要拆的是三口妖棺。”


第一百五四章 三個國王

  我一擺手将他的話打斷:“怎麽着,剛看見棺椁氣就忪了?以前的确是有過窨子棺,青銅椁,八字不硬勿近前的戒條,但咱們能踏過三生橋,來到陰宮冥門之前,說明咱們三人的命絕對夠硬,否則未踩三生橋,就早巳墜入幽冥之中了。”  
  
   胖子說道:“笑話,本司令什麽時候害怕過,隻不過沒見過這種棺材,老虎咬剌猬,不知該如何下嘴。”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的八宇夠不夠硬,這麽說隻是給胖子添膽氣,在陰牆的門洞前,離墓室深處那三口奇形怪狀的棺椁,還有一定距離,照明彈雖然亮得滲人,卻也看不到細微之處,隻好先等了一等,見門被撬破後,沒有觸動什麽機關,便對Shinley楊和胖子點了點頭,示意能進去了。  
  
   Shinley楊撐開“金剛傘”在最前邊開路,我和胖子緊緊跟在後邊,适才射進去的照明彈兀自末熄,将陰暗的墓室照得一片通明,和我所料一樣,這是一個很大的“回”宇形墓室,陰宮共分爲内外兩層,白牆之内,是第一層,與這道牆間隔七八米的距離,另有一層磚牆圍在當中,兩層牆上的墓門相對,裏面則隻是個弧頂的低矮門洞,並沒有門栅阻攔,照明彈直接穿過去,打進了最深處的墓室裏。  
  
   一進外門,我先用“狼眼”手電筒照了照兩側,那裏是兩道墓牆的夾層,堆滿了各種青灰的巨型銅鑄“祭器”,這些銅盤,銅鼎,還有堆放其間的象牙,玉币,玉釜,象征着墓室中主人的國主身份。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陪葬品最多的一座王墓了,這些陪葬品就是爲了死者特意制造的,而不是象精絕國那樣,随便拿來些值錢的東西就堆進去,漢唐時期厚葬之風最盛,傳說這期間,有些帝陵中的陪葬品超過了上千噸,相當於當時整個國家財力的三分之一,而這“獻王墓”中的陪葬器物,雖然沒有那些帝陵奢華衆多。卻幾乎是把整個滇國都給理進了墓坑裏。但是這些臣民、奴隸和財寶,誰也沒能跟随獻王上天,就都在兩千年歲月的消磨中,腐爛在了這陰森黑暗,不見天日地地下.  
  
   我歎了口氣,心想中國以前那些值錢的老東西。都是這麽糟蹋了,當下加快腳步,跟着Shinley楊進了内層墓室,兩重墓室就如同古城池的内城和外城,最深處的這間墓室,即是古墓的核心部分。  
  
   照明彈的光芒正逐漸暗淡下來,我們一踏進墓室,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我們立刻将頭盔上的射燈打開,立刻看到那面前那具用銅環懸在半空的銅椁,它地體積最大,在三具棺椁中也最突出,其餘兩縣都沒有掉在銅環上。  
  
   銅椁黑沉沉的毫無光譯,上面落滿了很厚一層積灰,我戴上手套,将銅椁上的灰塵撫去一層,椁身立刻被燈光映成詭異的青灰色,銅椁上已經生了不少綠色銅花,冷眼一看,倒似是爬滿了薄綠色的蜈蚣。
  
   仔細一看,銅椁上還纏着九道重鎮,封得密不透風,外邊鑄着很多奇異植物,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更明顯的特征,就是大,沉,重而已,真正地棺木應該在它的裏面。  
  
   再看另兩具棺椁,一具是木制的,看那式樣和大小,應該不是木椁,而隻有一層棺材闆,但這棺木也非尋常之物,粗略一看,棺闆厚約八寸,棺上沒有走漆,露着木料的原色,顯得好似焦碳,木質卻極爲細密鋼韌。  
  
   Shinley楊奇道:“棺木似乎沒有進行過特殊加工,但世上怎麽會有這種材質的木料?”  
  
   我用於敲了敲棺蓋,發出“空空”的撞擊銅鍾聲,在墓室中聽來,聲音格外宏亮沉厚,我對Shinley楊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窨子棺了,茬深山老林的山溝山陰裏,陽光永遠照射不到之處,有種碳色異樹,這種樹從生長開始,就從來沒見過陽光,普通的樹木,每一年增長一圈年輪,而這種不見陽光的樹,要過幾十上百年,它的年輪才增加一圈,這就叫窨子木,這名宇很特殊,形容它是在地窖中長起來的樹。”  
    
   胖子也伸手摸了摸那口窨子棺:“我的天老爺,這要真是窨子棺,那可真是寶貝了,聽說這種地窨子木很難長成材,能做成棺材,而且棺闆還這麽厚,一點別地材料都沒添加,按現在的行市,可比等量體積的黃金還值錢啊,我看實在找不着合适的,咱把它扛回去……也行,那咱這回來雲南,就不算是星期六義務勞動了,你們說是不是。”  

  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 “黃金哪能和這木料比,便是十口黃金棺材也換不得,你們看這棺闆有多厚,而且都是最好的窨樹芯,這有個名目,喚做窨木斷檭八寸闆,不是萬年窨子木,又哪有這麽厚的樹芯,想當年慈禧太後老佛爺,也沒混上這待遇,固爲這樹在漢代就絕了,後世再也沒人能找判這麽粗的樹了。”

  胖子連連搓手,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怎麽着我說二位,咱還等什麽呀,趕緊把它扛出去吧。”

  Shinley楊沒理睬胖子,對我說:“掉在墓室半空的青銅椁也很特別,那又是怎麽回事?那邊還有另外一口奇形怪狀的棺材,難道這裏是獻王和他的兩位妻子?”  

  我搖了搖頭:“我現在也有些摸不着門了,青銅椁在陵制中也屬異類,隻有一些大罪人,或者是得了傳染病的貴族,才會用銅椁封死,還有一說,是入斂前有屍變的迹象,防止僵屍破棺而出,你看這銅椁上有九道重鎖,想開它又談何容易,鬼才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  
  
   Shinley楊道:“我隻知有種銅角金棺是爲了防止屍變,原來這具掉懸的青銅椁,也是同理,那懸在空中卻是何意?”  
  
   胖子又插口道:“這連我都知道,以前我們曾見識過一具人面銅椁,比這可生猛多了,當時胡司令差點吓尿褲子,後來我聽說這種環吊椁,是專門用來裝竹道求仙之人的,讓他們死後不接地面濁氣,據我估計這裏頭裝的,有九成就的可能便是獻王那隻老粽子,他不僅沒成仙,反倒先起了毛要生屍變,所以才用銅環銅椁懸在墓室裏,咱們趁早還是別碰它,不如直接擡了這窨子棺回去,下半輩子數錢都數不過來了。”  
  
   我對Shinley楊說:“你甭聽他胡說八道,吓得尿了褲子的人是他不是我,不過他後半部分說的沒錯。要吊在空中的都是在道門之人,銅椁是用來裝僵屍的,不過並不能就此斷定裏面就是獻王,這三口棺材大有文章,咱們看明白了再下手。”  
  
   我們決定再看看第三口棺椁是什麽樣子,才決定如何開棺。便一同走到墓室最深處的地方,那裏則是一具無縫石棺,這是一具用一體的“絞石”直接造成地石棺,絞石的棺闆顯得格外古樸,甚至有些原始,飾有數百個聯環相套的圓環,這些環形鑿刻,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隻黑色的野獸,也看不出那是個什麽,非龍非虎的樣子,充滿了古老神秘的色彩。  
  
   無縫石棺的外邊封着一層半透明丹漆。棺縫被封在裏面,無法看到,不過通過最近在潘家園積累的一些經驗,雖然那裏假貨多,但是信息量十分豐富,能接觸到大量超越見聞以外的事情,特別是有些民間的收藏家,從他們口中能了解到不少有關各種明器的信息,都是書本上難以接觸到的,我就曾經不止一次聽人提到過這種無縫石棺,據說在西山就曾挖出來過兩次。  
  
   但是這石棺,明顯比平常的棺材短了一大截,底下有四個粗壯的獨腳石人擡着,所以顯得又比那口窨木棺高出一大塊,胖子看後立刻說:“這肯定是獻王地兒子,是個王子,初中沒畢業,便給他老子陪葬了,也不要文憑了.等着一起升天成仙呢?”  
  
   Shinley楊說:“不可能,從沒聽說有誰讓自己子女陪葬,虎毒尚且不食子。”  

   我對他們兩個人說道:“當然不是什麽王子王孫了,這石棺之所以短小,很可能這裏面裝的不是全屍,古代站國時,列國相争,百家争鳴,墓葬文化也趨於多元化,有種拼肢葬,還有種叫做碎葬,還有什麽蜷葬,俯身葬,蹲葬,懸、側卧葬等等,對死亡的理解不同,安放死屍的方式也各不相同,這應該是蜷葬的石棺,而且紋石也非同小可,是種稀有的涼石,其性似水玉,裏面地屍體生前必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隻是那種“蜷葬”的方或,到了漢武帝時期,已經絕迹了,是否在滇南還有所留存,可就不好說了,問題是這三口棺椁,除了都極特別之外,完全難以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雖然同在一個墓室中,又似乎其中沒有半點關聯。  
  
   我心想反正也想不明白,全啓開來看看也就是了,於是讓胖子去進門的角落處,點上三隻蠟燭,然後就先從這口最值錢的“窨子棺”下手,獻王就是爛成了土,那“雮塵珠”也應該仍然留在棺内。   
  
   胖子點蠟的時候,我見那三支蠟燭的燭光亮了起來,把陰森的墓室角落照競,心中突然想起了什麽,三世橋,三口棺椁?  
  
   正冥思苦想之時,卻聽Shinley楊對我說:“我剛想起在陰宮門前所見的三世橋,這三口棺椁中放的屍骸,都是獻王也未可知,不過可能不會有咱們要找的,那位擁有鳳凰膽的獻王,墓室中地棺椁,是他從別的古墳裏挖出來的,可能他通過某種方式,認定這是他前世的屍骷。”   
  
   我想了一想,答道:“是啊,這樣就不難理解了,三副棺椁並不屬於同一時期,而是代表了獻王在人間的三生三世,中國道家向來都有仙道化三生的傳說,這前三生被稱爲三獄,最後的死狀都會極慘,所以才會用這種特殊的棺椁裝斂,真正的獻王,一定也藏在這間墓室中的某個地方……哎,咱倆光顧着看這三口妖棺,去牆角點蠟燭的胖子怎麽還不回來?三……六……九……牆角有九支蠟燭,這孫子怎麽點了這麽多蠟?他人呢?”  
  
   Shinley楊對我做了和放低聲音的手勢:“你聽那青銅棺裏,是不是有聲音?”
第一百五五章 長生燭

  燭光,距離我們最近的,是與室中三口妖棺的擺放位置相同,按“△”型排列的三隻蠟燭,這種光線是我所熟悉的,肯定是胖子剛點的三隻蠟燭。

     然而三隻蠟燭右邊,卻另有兩排微弱的藍光,豎着出現在牆上,三三爲列,這種光隻能使人在黑暗的地方察覺到那裏有光,而幽藍色的光源本身卻沒有任何照明度,黑處還是那麽黑,隻是在這一片漆黑中,多了六盞幽暗的藍色“鬼火”。

  那口掉懸在銅環上的巨大青銅棺椁,也正穿出一陣陣銅鐵摩擦的聲響,我心想這定是僵屍在裏面撓動棺蓋的聲音,他媽的怎麽剛一進陰宮就碰上屍變,莫不是剛才我用手擦去銅椁上的積灰,棺中的古屍感覺到了活人的生氣,不會啊,我記得我戴手套了。

  又轉念一想,且不說那六盞“鬼火”從何而來,我們三個“摸金校尉”的命燈尚在,位置也絲毫不錯,所以這墓室中至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生“屍變”,或是厲鬼冤魂之類髒東西出沒的迹象,卻不知是什麽在作怪。

  我想到這裏,便鎮定下來,在墓室中大叫道:“王司令,你他媽的又在揀什麽破爛兒?快給老子滾出來,否則軍法從事。”

  隻見胖子從那青銅椁的另一端露出頭來,問道:“胡司令,你找我?我在這青銅椁上啓下來一件好東西。好像是金地。”說完舉這個圓形的金屬物體走了過來。

  我接過一看,見是面銅鏡,撫去上面的塵土,銅鏡表面依然光可鑒人,並沒怎麽生鏽,背面卻銅鏽斑斓,鏡周有圈金黃色的“縎石”作爲裝點,這些圓形的石塊,很容易被人誤認爲是黃金,銅鏡背面雖然破爛不堪。但是給人一種古時文物獨有的頹廢美感,銅椁上裝面銅鏡做什麽?難道是鎮住裏面的千年古屍?倒從沒聽說有這種東西,我把鏡子交給胖子說:“這是銅鏡,背上鑲嵌的是縎石,不是黃金的,你從哪裏拿來的。就趕緊給裝回哪裏去,咱們大事當前,別爲這些微不足道的明器耽誤了正事。”

  Shirley楊在旁問胖子:“剛才你在墓室東南角,一共點了幾支蠟燭?”
  
  胖子聽Shirley楊問這件事。不禁奇道:“三隻啊,好歹我也是文化人,還能不識數嗎,你看……”說着轉頭一看,頓時傻了眼,他也看到。除了那三隻蠟燭外,還另有六點幽暗陰森的藍光,似乎那些也是火光,由於火源太弱,難以充分燃燒,所以發出來的光呈藍色,和荒墳野地裏的鬼火一樣。
  
  我見那六盞鬼火般的藍光果然不是胖子所爲。但隻要三隻蠟燭不滅,就不會有太大危險,還是過去看個清楚,墓室中的三口棺椁都很結實,得需要些時間才能開啓。所以倘若真是有什麽邪門地預兆,盡早将其扼殺與萌芽狀態,別讓其給我們在墓室中尋找“雮塵珠”造成障礙。
  
  墓室中能點燃蠟燭,說明氧氣已經在逐漸增加,我先用手電筒掃視了一下,但墓室深埋地下,絕對黑暗的空間中,空氣又多少有點雜質,照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那裏有什麽。
  
  我嫌防毒面具厚重的視鏡看不清楚,便将防毒面具暫時摘掉,挂在胸前,換了副口罩戴上,拎着MIAI,帶領Shirley楊和胖子走過去查看。
  
  亮起詭異藍光的位置,就在墓室門側,由於這陰宮中的墓室面積不小,胖子點在牆角的蠟燭相對集中,蠟燭光亮十分有限,兩處光源之間的距離大約爲八九米遠,誰也照不到誰。
  
  走到距離“鬼火”,五米的地方,“狼眼”已經可以把墓牆照得一清二楚了,我們一進墓室,視線就被正中的三口棺椁吸引,随身攜帶的光源範圍有其局限,所以沒留意到内室門洞邊,還有東西。
  
  最早進入“狼眼”射程地,是一張生滿黑鱗的怪臉,這長臉沒有嘴唇,隻有兩排戟張開的鋒利牙齒,那“鬼火”的微弱光芒,就是從它口中冒出來的。
  
  我和胖子乍一見到這等可憎可怖的面目,心裏頭一個念頭就是“惡鬼”,也忘了想子彈是不是管用,舉起早就頂上火的“芝加哥打字機”,立刻就要射擊。
  
  Shirley楊有雙夜眼,目力過人,在黑暗中往往比我和胖子看得都清楚,她突然開口說:“是黑鱗鲛人……不要緊,都是死地,原來這是古墓裏的長明燈、往生燭。”

 我把擡起的槍口慢慢壓低,我們不久前還曾談論過地宮裏萬年不滅的長明燈,想不到一進來就遇上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世上真有美人魚嗎?那不隻是古代對海牛的稱呼嗎?”便又走近幾步,想要看看那長滿黑鱗的人魚是怎麽個樣子。
  
  隻見那是兩刻嵌進墓牆的銅柱,每根銅柱上都分上中下,共綁着六隻半人半魚的怪物幹屍,這些鲛人上半身似女子,也有兩個乳房,脖頸很細,鰓長在了脖子上,但是它們沒有人類的皮膚,全身都是稀疏的黑色大鱗片,隻有肚腹處無鱗。
  
  屍體似乎經過了特殊處理,幹硬齲黑,在陰宮裏並沒有發生腐爛,銅柱上有鎖鏈,将這六隻鲛人穿了琵琶骨,做出蹲伏下跪的姿勢,反鎖在銅柱上,正好從上到下,均勻地排成一隊,它們的嘴大得出奇,全都大張着,我用“狼眼”手電筒往裏一照,發現鲛人的喉嚨,都被類似石棉的白色東西堵住了,幹枯發硬的舌頭上插着一節火絨,正在燃出暗淡的藍光。
  
  胖子好奇地用MIAI的槍管戳了戳鲛人,死體都已經發硬了:“跟我想象中的美人魚不太一樣,不過勝在模樣奇怪,都死挺了,看來賣給動物園是沒戲了,咱們首都的自然博物館還真缺這麽一個标本。”
  
  我見這黑鱗鲛人雖然奇怪,卻隻是盞地宮裏普通的“長生燭”,是用來象征性的表示既然墓主肉身已滅,靈魂卻依然存在的道具,當即就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掏出一支香煙,就着人魚口中的藍火點了,把煙圈吐在胖子臉上,對他說道:“王司令這次覺悟還是比較高的,沒有隻想到個人,而是先考慮國家這個大集體,你把它扛回去送給自然博物館,填補了這一領域的空白,說不定還能混張獎狀挂挂。”
  
  Shirley楊對我說:“這並不是首次發現,世界上已經有很多人發現人魚的屍骨了,美國海軍還曾捉到過一條活的,據說海中鲛人的油膏,不僅燃點很低,而且隻要一滴便可以燃燒數月不滅,古時貴族墓中常有以其油脂作爲萬年燈的,不過直接以鲛人屍體做蠟燭,我卻從沒聽說過,我想這和秦漢時傳說的仙山是在海中有關。”

  我想到中國古代陵制裏曾詳細記載過長生燭,心裏忽然一沉,對Shirley楊說道:“你隻知其一其二,卻不知其三,傳說東海鲛人其性最淫,口顖嗜血,都聚居於海中一座死珊瑚形成的島嶼下,那島下珊瑚洞,洞穴縱橫交錯,深不可知,那裏就是人魚的老巢,它們在附近海域放出聲色,吸引過往海船客商,遇害者全被吃得骨頭也剩不下,有人捉到活的黑鱗鲛人,将其宰殺晾幹,灌入它的油膏,制成長生燭,價值金珠三千,這些故事我以前都曾聽我祖父講過,以前以爲隻是故事,現在看來确有其事,另外這墓室中封閉穩定的微環境,被咱們打破了,火戎遇到空氣即燃,所以這些……鬼火,突然亮了起來,我覺得這都並不奇怪。”
  
  最奇怪的是這“長生燭”,一共有六支,按陵制,地宮裏的“長生燭”,隻在墓室裏有,不同於萬年燈,“長生燭”一支,對應墓中的一具重要屍體,當然殉葬者是用不到的,比如夫妻合葬墓,棺前便往往有兩隻長生燭。
  
  胖子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墓室裏隻有三口棺材,加上咱們三個活人才夠數,我操他祖宗的,莫非連咱們都給算進去了?”
  
  Shirley楊搖頭道:“不會,我想獻王應該不會在墓室正中的三口棺椁裏,他的棺椁雖然出不了這間墓室的範圍,卻一定藏匿得極深,而這更古老的三套棺椁,其中的屍骨,分別代表獻王的前生,加上獻王,這就是四具屍體了,老胡曾說過,三世橋上的動物雕刻都有雌雄一對,這王墓是座合葬墓,那也就是說這裏至少有五具屍體,但這樣算來,屍體與長生燭的數目還是對不上……”
  
  正說着話,一陣陰風飄過,墓室東南角的三支蠟燭齊滅,身後的青銅椁中傳來一陣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音,在寂靜陰森的地宮裏,這種聲音是可以深度沖擊人體的大腦皮層,使人由内而外産生一種強烈的壓倒性恐懼感,我們立刻轉回身去,胖子在旁對我說道:“向毛主席保證,這次可真不是我幹的。”
  
  我對胖子說:“組織上向來都是相信你的,但是現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你快去看看那青銅椁裏有什麽東西……不對,他媽的真見鬼,你們看棺椁那端,怎麽又冒出三盞一字並列的大團鬼火?難道這裏有九具屍骨?”
當然,那是屬於迷信傳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幽藍的石精雖然眩目奪魄,但這東西不太吉祥,並不适宜作爲棺椁,更何況是用來盛殓貴族的屍骨。
  
  看來這絕對是一口來自幽冥之中的鬼棺,究竟有什麽用途?爲什麽藏在墓室下這陰森潮濕的木椁裏?不封不樹的木椁在西周前後十分普遍,但到得秦漢時期便已鮮有人用。我們已在墓室中發現了十盞長生燭,眼前這口鬼棺中的屍骨會是對應十具屍體之一嗎?實在是有太多疑問了,根本就毫無頭緒。
  
  Shirley楊看了看身後的青銅椁說:“王墓中的棺椁都極爲罕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如同臨淵履冰。咱們必須找到一個突破點,徹底揭開埋藏在獻王墓中的秘密。”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那就採取各個擊破的辦法,見棺升棺,見財發財,咱們這就動手!挂上絆腳繩,先看看這鬼棺裏究竟是不是獻王。”
  
  胖子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升棺發財這些勾當我太拿手了,便在睡夢裏也是時常演練。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熟。你們倆去裝絆腳繩,開棺的活兒,胖爺就一個人全包了。”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好樣的,王司令!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但是切記!懷揣一顆紅心,須做兩手準備。摸明器的同時也要提防屍變——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另外,古代的棺材裏有屍氣,記得提前檢查一下防毒面具,還有不要跟上回在東北似的……忘了戴手套。”
  
  我囑咐完胖子便分頭動手,找出三條浸過朱砂的紅色線繩,Shirley楊對僵屍始終很好奇,便問我:“老胡,爲什麽僵屍會怕紅色的朱砂?”
  
  我對她說:“這種事要問那算命瞎子才知道,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估計朱砂沒什麽用,這原理就是用繩子攔住棺口,裏面的屍體僵硬不能打彎,胳膊腿都擡不起來,這樣它就出不來了。以前我隻遇到過被下了鎮符的屍煞,那東西也不知和僵屍相比哪個更厲害些,不過看起來今天是肯定得跟僵屍照個面了——因爲稍後咱們還要開那套青銅椁——至於眼前這鬼棺裏有沒有僵屍,那就難說了。總之,咱們有備無患,提前攔上它。”
  
  說着話,我已将絆腳繩準備妥當,Shirley楊則按木椁中那兩具棺椁的位置在角落處點上了兩支蠟燭。我對胖子舉手示意,胖子立刻用鋒利的探陰爪刮去封在鬼棺接口處的丹漆。幽藍色的鬼棺材料是種罕有的特殊石頭,如果要分類的話,可以将其與玉棺等一並劃爲石棺;這種石棺沒有棺材釘,都是石榫卯合封閉。摸金校尉的探陰爪就如同一把多功能瑞士軍刀,有一端就是專門用來拔石榫的。
  
  鬼棺共有七個榫卯,頭上一個,兩側各三個,底部沒有。胖子幹得不亦樂乎,一個接一個的片刻之間就将那棺蓋撬了開來。棺蓋下又有一層魚膠粘合,早已長死,隻能用探陰爪的措針伸進去一點點的磨開。
  
  最後隻聽胖子叫道:“得了!”我和Shirley楊伺機在側,見差不多了,便立刻把三條朱砂絆腳繩攔在棺上。棺蓋一開,木椁中的能見度並未見下降,這說明棺中沒有屍氣。我心道一聲怪哉,莫非裏面沒有屍骨?又或是鬼棺結構不嚴,屍解後的穢氣都順着棺縫消散了?我趕緊去看鬼棺裏面。
  
  一看之下,便放下心來。裏面确有棺主屍體,棺裏平躺着一具男屍,脖子以下被白錦裹住,隻能看見腦袋。屍體保存得相對完好,甚至面部肌肉都沒有塌陷萎縮,說是栩栩如生也不爲過。不過他的死相着實可怖,兩個眼窩深陷進去形成了兩個黑中帶紅的窟窿,眼珠已被人摘掉了,由於五官中缺了眼睛,看上去顯得極度可驚可怖。
  
  我正要再仔細看看,胖子已用纏屍索套住了那棺主的腦袋,将其從棺中拉得擡起頭來,随後他擡起手左右開弓,抽了那死屍七八個大耳光。
  
  我和Shirley楊都看傻了,心想這胖厮哪根筋又搭措了,莫非中邪了不成?趕緊把他攔下,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胖子的臉罩着防毒面具,我看不到他的面目,隻聽他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你們難道還沒瞧出來嗎?”


156 木裹墓

  數目與光芒都詭異到了極點的“長生燭”畢竟沒有那青銅椁裏指甲撓動金屬的響聲滲人,那抓撓聲在壓抑的地下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出刺耳,我急忙對胖子說:“那銅鏡雖然作用不明,但很有可能是用來鎮住銅棺中的古屍的,你趕緊把它給我,我先安回去試試看還能否管用。”
  
  胖子把銅鏡交在我手中,我接過銅鏡,讓胖子與Shirley楊別管那邊剛剛亮起來的“長生燭”,立刻到三隻蠟燭旁等候,我裝上銅鏡後,立刻再把“命燈”點上。
  
  我心想:“這回就先作弊了,這次的明器關系重大,不得不拿,反正那‘雞鳴燈滅不摸金’的規矩,我們也不是沒破過,祖師爺在天有靈,多半也會體諒我們的苦衷,他媽的,誰我們向個手藝潮了點,運氣背了點呢?”
  
  我們分作兩組,我獨自一人,匆匆趕到青銅椁旁,舉着“狼眼”手電筒,略一打量,青銅椁側面,有個圓形凹槽,應該就是嵌入銅鏡的位置,不過已經被胖子用工兵鏟撬豁了一大塊,我被那棺中傳出的聲音攪得心神不定,哪裏敢有半點耽擱,急忙把銅鏡鏡面朝内按了進去。
  
  誰知剛一離手,銅鏡便立刻掉落在地,由於有個豁口,那原本就淺的凹槽就更挂不住沉重的銅鏡了,我趕緊給拾起來把它重新嵌進青銅椁,用手牢牢按住。但這也不是事,總不能我就這麽一直按着。
  
  說來也怪了,銅鏡一被嵌進青銅椁,裏面的抓撓金屬聲立即止歇,看來如我所料,銅鏡多半就是件用來“鎮屍”的法器,曆來各家有各法,我隻懂摸金校尉們對付僵屍的法子,至於那些道家等各家的手段卻絲毫不懂,但是這也不要緊,隻要不發生屍變就謝天謝地了。
  
  我急中生智,先回頭招呼Shirley楊,讓她将三隻蠟燭重新點燃,然後在攜行袋裏翻了翻,記得有膠帶,卻說什麽也找不到了,正好有一小包美國口香糖,我心想膠帶沒有,有這個也湊和了,當下全塞進嘴裏胡亂狂嚼一通,然後将其貼進豁口與銅鏡相接的地方,又用手捶了兩下,再放手一看,雖然不如先前那原裝的牢固,也是能夠對付一時了。
  
  Shirley楊和胖子那邊的蠟燭也已全部點燃,我過去與他們彙合到一起,對他們說:“剛才蠟燭說滅就滅,火苗連抖都沒抖就沒了,這說明墓中古屍不是一般的厲害,天還沒黑的時候咱們就見到外邊有黑豬過河、雨侯犯境的奇怪天兆,這都表示此地屍氣沖天,而且絕不是一般的屍怪。”
  
  胖子說道:“那不就是青銅椁裏的粽子嗎?既然已被銅鏡鎮住,料也無妨。”
  
  我搖頭道:“未必,這青銅椁裏有什麽,沒看之前還不好下結論,而且你別忘了,這銅鏡除了剛才被你撬掉之外,可始終沒人動過,之前天兆便已如此異常,所以我想……恐怕這墓中還有別的什麽東西隐藏着,總之你別再給我沒事找事了,等咱們找到雮塵珠後,你願意怎麽瞎折騰都沒人攔你。”
  
  胖子不以爲然:“怎麽是我瞎折騰呢?咱們一路上的髒活累活,可都是我搶着做的,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一貫是任勞任怨的老黃牛,胡司令你要是總這麽污蔑我的話,那我可就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爲孺子牛了。”
  
  我忍不住笑道:“我的王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你能不能也消停一會兒?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挺會美化你自己,不過孺子牛有你那麽多肉嗎?你就是一肥牛,你現在先別跟我橫眉冷對,咱們最要緊的,還是先去看看那新冒出來的三盞長生燭是怎麽回事,他奶奶的,這巴掌大的墓室裏,究竟有多少屍體?”
  
  我說完帶着胖子和Shirley楊從三套妖棺之間穿過,來到了那一字排開的“長生燭”前,這裏的墓牆上嵌着三根銅柱,不過這裏卻沒有“黑鱗鲛人”做的燈了,這三盞“長生燭”的材料,要遠比那面目猙獰的六盞人魚燈恐怖得多。
  
  這是三個用十一二歲左右的肥胖男孩,做成“接引童子”的模樣,“接引童子”的姿勢和人魚相同,也作也跪地拜伏狀,低頭閉目,神態十分祥和,燈芯則安在肚臍處,長長地探出一截,“接引童子”的肚子與身後的銅柱聯爲一體,以前在銅柱和人皮裏面可能都儲滿了油脂,能夠通過肚臍一商滴地流淌出來。

  但是這些油膏可能早在千年前就流光了,那燈芯更是在地宮封閉不久便早早熄滅,這時随着空氣逐漸進入墓室深處,三盞“接引童子”燈上殘存的一點油膏又時隔兩千年再次燃燒了起來,不過用不了多久,一旦耗盡殘餘的燈油,應該就會徹底永遠地熄滅。
  
  Shirley楊歎了口氣:“印度的甘地曾經指出毀滅人類的七宗罪,其中兩條即是政治而沒有道德,科學而沒有人性,這些小孩子就這麽成爲了古代帝王不死春夢的犧牲品……”
  
  我對Shirley楊說:“童男童女殉葬,在明代之前都很普遍,洪武之後就不多見了,我就看見過好幾回,可見時代距離現代越近,那成仙不死的夢想,越被世人認爲渺茫無望。”
  
  胖子舉着“狼眼”手電筒在三個“接引童子”身上來回打量,看了半晌轉頭對我說:“胡司令,你瞅瞅,這小孩手裏還捏着個牌子,上面這字是什麽意思?”
  
  我蹲下去照胖子所說的位置一看,果然每個“接引童子”被制成鐵皮般硬的手中各捏着一隻銅牌,上面寫着四個古字,它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隻好讓Shirley楊來辨認。
  
  Shirley楊半跪在地上,舉着手電筒看了看,說這四個字是“接仙引聖”。
  
  我點頭道:“這我就敢斷言了,與傳說中的完全相同,這三盞活人長生燭,也就是接引童子,是爲成仙之人引路的執牌童子,大概是使者那一類的角色,獻王老賊想得倒也周全,不過它畢竟還是‘長生燭’的一種形式,難道這墓裏真有九具屍體?怎麽算也算不出這麽許多。”
  
  Shirley楊站起身來,向側面走了幾步,轉頭對我說:“還不止九具,這裏還有一盞最大的長生燭……可是由於太大了,它已經再也亮不起來了。”
  
  我和胖子走到Shirley楊身邊,果然又見到一盞大出鲛人長生燭十倍的純黑色銅燈,銅燈造成大牛頭的形狀,蒼勁古樸,由於燈芯過於沉重,已經掉在了地上,對於長生燭的數量與墓主數量相等的陵制,我絕對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确定是1:1,而這地宮裏爲何會有十盞“長生燭”?即便那三個“接引童子”有可能不算,那也是有七個。
  
  究竟還有什麽重要人物的屍體也在這裏?除了王妃外,其餘的重臣都該埋在離這有一定距離的陪陵中,十具屍骨究竟都是誰?這可就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了。
  
  Shirley楊也表示難以理解,隻有胖子說:“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大概是他老婆比較多,咱就別滲着了,趕緊升棺發財,倒鬥摸金才是頭等大事,究竟有幾具屍體,開棺數上一數自然一清二楚。”
  
  我對胖子說:“真難得你也有理智的時候,看來在長期艱苦複雜的鬥争環境中,你終於開始成熟了,要在家裏的話,咱就沖這個,也該吃頓撈面。”

      我們原本計劃先開那口最值錢的窨子棺,但是稍微計較,覺得反正三口棺都得開,還是選那口最兇的青銅棺先下手,先打一場攻堅戰,啃掉這塊最硬的骨頭,剩下的就好對付了,即使真有僵屍,隻要事先有所準備,也能确保無虞,堂堂摸金校尉若是被還沒發生屍變的屍體吓跑了,說出去恐怕也教人恥笑。
  
  那青銅懸棺,離地面不下一米,椁身的高度也有将近兩米,端的是龐然大物,用鎖鏈捆了數匝,用九重大鎖加固,以十六個大銅環吊在墓室的頂層,上面可能有根承重的銅梁連接着。
  
  Shirley楊對我說:“青銅椁懸在空中,難以着手開啓,需設法使它降到地上。”
  
  我舉起手電筒向上照了照,摸金校尉的“纏屍網”和“縛屍索”在半空也的确施展不開,隻好我先上去,拆掉那些銅環,讓其掉落下來,這樣雖然有可能把銅椁摔裂,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我用飛虎爪攀了上去,在這巨大的青銅椁上,已經無法擡頭站直了,一擡頭,登山頭盔就撞到墓頂了,隻好略微彎腰,而且稍一走動,青銅椁便有些搖晃,銅環發出沉悶的金屬聲,但那銅環鎖鏈都很結實,不易将其弄斷,我在上面用力向下撐了幾撐,想試試能否以自己的體重将這銅環墜斷。
  
  誰知剛一踏足,便聽頭頂傳來一聲硬脆锉镪的斷音,而且斷裂聲逐漸擴大,我心道妙,看來它在這懸吊的年頭太多了,幾個受力點的疲勞程度都已至油盡燈枯,鎖鏈未斷,上面的銅梁反倒要先折了,急忙讓在下方的Shirley楊和胖子躲開,免得被砸到,自己也随即翻身從半空滾落。
  
  足有兩千斤的銅椁並沒有再維持多久,懸挂的一個銅環首先從銅梁上脫落,其餘的力點自然再難支持,立刻從上面砸了下來,這一下自然免不得震耳欲聾,地動山搖,卻沒想到青銅椁竟然在墓室的地面上砸破了一個大洞,下來傳來幾聲朽木的塌落之聲,青銅椁在地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就沉入被它砸破的窟窿裏。
  
  我們三人趕緊湊過去看那地面,隻見破裂的墓磚下,都是一根根漆黑的方木,每一根都有成人身體粗細,搭得密密實實,但是其中被污水侵蝕得很嚴重,都已腐爛到了很嚴重的程度,這些木料以前並不是黑的,都是被污水侵蝕所至,青銅椁就砸破了這些爛木頭,掉進了深處。
  
  我随即扔下去一根冷煙火,眼前驟然一亮,下面有一間用方木搭建的鬥室,十分低矮狹窄,除了掉下去的銅椁外,旁邊還有一口非常特別的棺椁,發着淡淡的熒光,全然不似俗世之物,我們所在的墓室地磚下,與下面方木相接的夾層裏,墊了很厚一層石灰,都已變成了白色的爛泥,下面的環境又濕又潮,濕臭腐爛的味道直沖上來。
  
  我雖然戴了口罩,仍覺微有窒息,捂有鼻子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原來獻王老賊躲在這磚墓正面,這是個類似木裹墓的墓室,想不到竟然被沉重的青銅椁砸破,顯露出來,否則還真不太好找,有人說這是巧合,但我認爲這就是命運,他的雮塵珠,不出這一時三刻,也定是咱們的囊中物了。”
  
  胖子從地面撿起一面銅鏡對我說:“胡司令,這鏡子你沒粘結實呀……”
  
  我先是一愣,心想這回麻煩大了,竟把這銅鏡的事給忘了,接過一看,還好沒有破損,隻要再回去就行了,但是低頭再向木裹墓中一看,不由連聲叫苦鎖縛着棺身的鏈條被砸斷了,九道重鎖脫落了大半,銅椁的蓋子……也摔開了,恍惚的光線中,好像有數條長得難以想象的“指甲”從縫隙中探出,說來也算是歪打正着,這陰宮中的屍骨果然又多出來了一具。


157 石精

  不妙,本拟先設下鎮伏僵屍的器械,然後才開啓這青銅椁,但誰都沒想到這墓室中有個連環套——下面藏着個木裹墓,青銅椁落下去的力量太大,便使鏈條和重鎖松脫,那面神秘的銅鏡也掉了下來。如果裏面的古屍先爬出來,對我們來講局面便急轉直下,可就大爲不利了。
  
  這時我血氣上湧,無暇再想,拿着那面銅鏡對胖子和Shirley楊叫道:“你們快把膠帶找出來!”說話的同時,我已縱身躍進下面的木椁(用木頭搭建的墓室就叫做木椁,而不是尋常說的那種棺椁的椁)。
  
  我一落地就差點把腳脖子扭了,那些長方的粗木都已糟爛透了,一踩就陷下一塊,突突的往上冒黑水。那枚冷煙火還在燃燒,火光中,隻見銅椁縫隙裏是層冷木棺闆,那棺闆蓋子已經破了兩個大窟窿,從中露出數圈長長的指甲——那些指甲都是白森森的,非常尖銳;由於太長,指甲都打起彎了。我們在墓室中聽到的聲音,八成就是這指甲抓撓銅椁蓋子發出的。
  
  我顧不上腳腕子生疼,也無意仔細欣賞那指甲的造型,立刻抄起手中的銅鏡按進了銅椁後面的凹槽中,身體跳到了青銅椁的蓋子上,也不知哪生出來的這麽大力氣,連手帶腳往下用力一壓,竟将那顛開的蓋子硬生生重新扣了上去。
  
  Shirley楊緊接着也跳進了木椁,把一卷膠帶遞在我手中,她晚了半步,沒見到棺中的東西,便問我:“裏面有什麽?”
  
  我邊把那膠帶一層層的貼牢銅鏡,一邊對她說:“還能有什麽,無非是一具行屍走肉。不知這銅鏡爲什麽能鎮住它,似乎一拿開來,它的指甲就噌噌噌的飛速暴長。”
  
  胖子也跳了下來,聽到我的話,立刻說:“我就知道這鏡子是個好東西!等咱們撤退的時候,想辦法順上它,堅決不把一草一木留給敵人。”
  
  我見這青銅椁被重新鎮住,料來暫無大礙,便擡頭看了看上層的墓室——全是黑色爛木頭的木椁,高度隻有不到三米,裏面滲水十分嚴重,潮氣嗆人。原本想讓胖子留在上面接應,但是在下面看來,若有什麽閃失,直接爬上去不成問題;而且要在下面開棺,三人在一起多少能有個照應,我便對他們說:“木椁内的角落有口棺材,也不知是不是用來裝殓獻王的,此墓中處處都有玄機,咱們升棺發財之時都要小心則個!”
  
  說罷,三人來到那口在黑暗中發出熒光的棺材前。黑暗潮濕的木椁中局促狹窄,爲了行動方便,我們又都打開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隻見棺材上被幾根掉落的方木壓着,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些糟爛的木頭随時會塌,把我們活活埋在下面。於是動手在那些倒塌的木頭中尋了兩三根還算結實的,撐在被青銅椁砸漏的缺口旁,用以承重。
  
  我幹活的時候在想:這些方形木料又稱爲木枋,原本層層壘壓搭建成梯形結構顯得十分緊密,不知何以朽爛到了這種地步,以至於應該是黃腸色的木枋都變爲漆黑糜壞。按說這獻王墓是處生氣圓潤不瀉的神仙穴,這種穴内又怎麽會被侵蝕成這個樣子?而且又有屍氣沖天,以至上都竟然出現了“黑豬過天河”的黑星天兆。且不管這些,單是青銅椁中那具有屍變征兆的古屍就很不合理,看來這千年古墓的最深處一定隐藏着什麽恐怖的東西。
  
  随着我們迅速的清理,被爛木枋蓋住的古棺逐漸呈現出來。我用手擦去那些朽木的殘渣和泥水,那古棺上的藍色熒光更加明顯,整個棺身光滑似鏡,象是一塊來自冰海深處的藍色玄冰,閃耀着迷人的光澤。胖子連聲贊歎:“操他祖奶奶的!怎麽這兒的棺椁一個比一個值錢,這……這是什麽做的?是玉,水晶,還是冰?”說罷連連撫摸,愛不釋手。
  
  我搖頭道:“不知道,我當工兵的時候挖了那麽多年石頭,在地勘隊參觀的時候見的礦石切片數都數不過來,卻也沒見過這種石料。好象不是冰,除了很滑之外,並不涼。”
  
  Shirley楊被這奇異的古棺吸引,始終都在仔細觀看,這時才開口說:“是藍色石精岩,或是水晶的變種,隻有在地下疊生岩洞裏才會形成。”
  
  石精在古籍中記載是冥府附近山谷中才有的石頭。傳說地獄中有種石精做的石磨,凡是罪大惡極之徒墜入幽冥後,免不得要被那石磨研碾;地下有隻黑狗,專等着伸舌頭去舔那些被碾出來的肉醬(似乎是,不确定,幾個圖片版在這裏都很模糊),剩下的碎肉則化爲蒼蠅、蚊蟲,在世間被人拍打,永無超生之日。


第一百五八章 影骨

  用“縛屍索”将那古屍的脖子勾住,掄圓了胳膊“啪啪啪啪啪”,狠抽了古屍五個響亮的大耳光,我趕緊将他攔下,聽他說得古怪,便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吃多了撐的,打死人做什麽?”但是随即想到,先前胖子中了“舌降”,莫非仍沒徹底清除,還留下些什麽,想來那套“巫衣”的主人,也是被獻王殘害而死,是不是她化爲厲鬼,附在胖子身上,就爲了潛入陰宮,學好當年伍子胥的行徑,鞭屍以泄心頭之恨?  

  想到這裏,立刻擡手将胖子的防毒面具扒掉,看他的眼神,倒也沒什麽特異之處,這時卻聽胖子說:“這裏潮氣熏人,你爲什麽扒我防毒面具?”說着搶了回去,又戴在臉上,繼續說道:“我說胡司令,楊參謀長,你們難道沒瞧出來麽?你們看這……”  

   胖子一指這棺中古屍的頭顱,話剛說了一半,隻見那具無眼古屍的腦袋,忽然在屍身上晃了三晃,搖了三搖,隻聽“咯噔”一聲,竟然掉了下來,剛好落到“石精鬼棺”的邊緣,石精光滑如冰,稍一停留,旋即又滾到了木椁的地上。  

  三人都是一驚,這石精所制的鬼棺封閉甚嚴,而且非比尋常棺椁,陰氣極重的“石精”,雖然被視爲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陰涼屬性,能極其完好的保存屍體原貌,開棺時見那古屍須眉如生,肌肉都不曾萎縮蹋陷,屍體中的大部分水份也都被鎖在其中,毫無腐爛幹枯的迹象,怎麽這人頭如此的不結實,胖子這幾個耳光抽得雖猛,也決不可能竟把腦袋打掉?  

  胖子也甚覺奇怪,立刻把掉在地上的頭顱捧了起來。隻見那顆頭的皮膚正開始逐漸變黑,這應該是由於“木椁”中的潮濕的空氣環境,對長期放至於封閉環境中的古屍,産生了急劇氧化作用。  

  胖子說:“怎麽如此不勁打?便是往下揪,應該也揪不掉啊?”  
  
  shinley楊從胖子手中接過那顆古屍地頭顱:“讓我看看。”随即又問胖子:“你剛才想說什麽?我們沒瞧出來什麽?”  

  胖子對shinley楊說道:“噢,那個……我說難道你們沒瞧出來我剛才在做什麽嗎?據那算命瞎子說,當年他們倒鬥的時候,遇到新鮮的屍體,都要用捆屍繩将其纏上,狠狠的抽它幾個嘴巴。不這樣做的話,屍體的斂服,還有棺中的明器,就都拿不出來,當時他講這些地時候,咱們是在一起吃飯,你們應當也聽到了,我本想讓你們瞧瞧,這粽子的腦袋跟活人一般無二,理應先抽它一頓,誰又能想到竟然如同是紙糊的。輕輕一碰就掉了。”  

  我點頭道:“原來你是說這件事,算命瞎子是這麽說過沒錯,不過那是他們那些人地手段,那樣做是爲了給自己壯膽,鎮住死屍,至於不抽死人耳光,臉服明器便取不到地說活,那多少有點自欺欺人,而且其對象多是剛埋進墳裏的新死之人,你這麽做真是多此一舉,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撤消你副司令的職務。”  

  胖子欲待争辯,卻聽shinley楊捧着古屍的頭顱說:“你們別争了,快來看看這顆人頭……”說着把那顆頭顱放在棺蓋上,讓我們觀看。  

  我過去看了兩眼,古屍的腦袋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中,又比之前更黑了一層,顯得極爲恐怖,尤其是兩眼深陷,使得看上去如同一個漆黑的骷髅頭,眼窩的邊緣,有一圈圈螺旋狀的深紅血痕,由於這顆頭顱正在不斷變黑幹枯,我隻看了一眼,那些痕迹就都不見了。  

  古墓棺椁裏的屍體,我也沒見過多少,滿打滿算,也隻有黑風口地金人墓,蟲谷入口叢林中的玉棺,那其中有具浸泡在身液中的屍體,我見這古屍的頭顱,除了眼睛被挖掉了以外,也看不出什麽特殊的地方,問shinley楊道:“驗看古屍,我不在行,你覺得這有沒有可能,就是獻王的人頭?”  

  shinley楊說:“是不是獻王還難以确定,你剛才也看到了頭顱的眼框處,有被施過黦刑地痕迹,古時有種刑具,形狀象是酒杯,内有旋轉刀齒,放在人的眼睛處一轉,就能活生生的将眼球全部剜出來。”  

  我和胖子同時點頭,前兩年在北京看過一個古代藏俗展覽,其中就有一個剜活人眼珠子的碗,不過那些文物都是西藏的,原來内地在古代也有相同地刑具,但是這具古屍爲什麽會在生前被剜掉雙目?又爲什麽會裝斂在一口陰氣沉重的“鬼棺”之中?王墓中決不會埋着王室成員以外的人,那這古屍究竟是誰?

  另外我還發現,這顆古屍的頭顱下,還有被利器切割的痕迹,但不象是被斬首,而是死後被割掉的,看來這不是胖子手重,将古屍的子抽打斷的,人頭本來就是被人拼接到屍身上的,這麽做又是處於什麽原因?難道古滇國有這種死後切掉腦袋,再重新按上的風俗嗎?  

  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隻是暫時還無法斷言,必須先看看“鬼棺”裏的屍身才好進一步确認,於是我們又圍攏在棺前,我讓胖子舉着手電筒照明,由我和shinley楊動手,用伴兵刀割開纏繞着屍身的層層白錦,漢時王者有玉衣(又稱玉匣)的習俗,用涼潤的美玉防腐,而這具古屍是用白錦嚴密裹纏,卻把腦袋露面外邊,這就顯得十分離譜了。

   那些白錦也開始受到潮濕黴氣的侵蝕,越到裏面,越是難剝,在悶熱的防毒面具中,我的鼻尖都冒了汗,總算是有shinley楊協助,終於将層怪疊疊的裹屍布徹底拆剝開來。  

  在剝那好幾層的白錦之時,我已察覺到手感有異,但是看到裏面的情況,手電筒的光束照進棺中,将無數金光反射到光滑的石精表面。耀眼的金光勾人魂魄,心中更是頗爲驚奇,怎麽會是這樣?  

   裹屍地白錦中,是一副金燦燦的骨架,除了脊肯和腰胯處,還留着幾塊人類的肯頭之外,其餘的部分,都是用黃金補齊,沒有一絲一毫的皮肉,這半骨半金的腔架,似乎是由於屍骨的腐爛程度太高,幾乎全變成了泥土空氣,又被人爲地再将整理拼湊,造了一套黃金骨。  

  這金光閃爍的骨頭,與那顆被胖子打落的頭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身快爛沒了需要用黃金填補地骨頭,怎麽那人頭卻又絲毫不腐?若說由於我們拆開裹屍白錦,導緻身體急速屍解,頃刻便消失於空氣之中,也決無此理。  

  shin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這具黃金骨的脖頸處,有個玉箍,是用來連接着頭顱的,剛才被胖子一頓耳光,把玉箍打掉了,才導緻頭顱落地。”  

  胖子立刻說:“楊參謀長還是你明戲,若不是本司令手勁拿捏得恰到好處,可就不那麽容易發現這具古屍的秘密了,這一身的黃金骨,凡人哪裏消受得起,我看這就是獻王那老東西了”。

   shinley楊不至可否,隻是指着那金燦燦的骨架說:“左側的肋骨缺了幾根,似乎是故意沒有補齊……”  

   我看到這裏已經有了頭緒,便對shinley楊說:“這就很明顯了,這是保持着屍骨生前受到掏心極刑的樣子,看來鬼棺中的古屍,是用墓室中三具棺椁的棺主,拼成地一具屍體,咱們先前已經想到了,三套不同時期的異形棺中,封着三位被處極刑的大貴人,他們雖然被處死,卻仍被恩賜享受與生産地位相同的葬制,他們都被認定是獻王的前世,表示他曆經三獄,是他成仙前留在冥世的影骨。”  

  自古“孔子有仁,老子有道”,道教專門煉養氣,以求證道成仙,脫離凡人的生老病死之苦,但是長生不死自然不是等閑就能得到地,若想脫胎換骨,不是扒層皮那麽簡單的,必須經曆幾次重大的劫難,而這些劫難也不是強求得來的,所以有些在道門的人,就找自己前三世地屍骨做代,埋進陰穴之内當做影骨,以便向天地表明,自己已經曆經三獄,足能脫胎換骨了,這樣一來,此生化仙便有指望了。“  

  看來獻王就是這麽做的,這陰宮墓室下的”木椁“就代表了冥間,将三具屍骸受刑的部分,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替身在此,而那三具殘屍,由於被認做是獻王的前三生,所以和他本人沒什麽區別,也被安放進了主墓室。  

  shinley楊和我想的差不多,對我說:“可能這墓室每一層所象征的意義也有不同,中間那層代表人了間,下面的木椁則代表虛無的幽冥,墓室上面應該還有另一層墓室,代表側山,而獻王的真正屍骨就躺在仙山上。”

  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咱們剛才所說的都隻是一種假設,還是應當再進一步确認,向這樣修仙求長生的王墓,沒幾個人見過,似乎處處都有率機,不如先找找棺中還有沒有其他有信息價值的東西,現在已經把頭和身體都看完了,石精能保屍體千年不朽,所以屍骨的狀態,應該與各自棺椁中的原貌一緻,我想頭部保存如此完好,它必定是來自那口極品八寸闆的窨子棺,中間這段,骨頭都快爛沒了,才不得不用黃金補上,多半是那石棺中的殘骨,而石棺外的漆則是後來才封上的。  

  胖子說道:“這拼湊的替身屍骨,僅剩下腿部咱們還沒看,可能又是什麽值錢的行貨。”  

   我想那倒不太可能,腿部是來自於那巨大的青銅椁,前面的兩獄分別是“剜眼”和“掏心”,那麽第三獄一定就是最可怕的“奪魂”了,所以那青銅椁裏的主兒,才會如此猛惡,我邊剝去裹在屍骨腿上的白錦,邊問shinley楊和胖子:“你們可知什麽是奪魂?”  

   shinley楊道:“似乎在商湯時期,有種巫刑可以抽去活人的魂魄,剩下的軀體,便成了一具既不生又不死的行屍走肉,但具體是怎樣做的,在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至今仍是個迷,那種神秘的巫刑就是奪魂嗎?”
第一百五九 奪魂

  裹屍白錦,一邊對shinley楊簡略說了一件發生在不久以前的事,“奪魂”的巫刑一直到戰國時期才絕迹,有一次在潘家園古玩市場,突然冒出來幾件東西,是河南安陽的一個老農,他拿了一百多枚奇形怪狀的骨器要尋下家,那些東西有點象是“骨針”,不過更粗更長,中間是空心的,都裝在一個全是古字的古瓦罐裏。  

  那老農說是在地裏挖出來的,由於上邊有甲骨文,當然他並不認識,但他家那一帶地區,出土過很多有價值的文物,他隻是覺得這些“骨針”能拿到北京來賣大錢,當時我們有不少人看見,但是當時假貨太多,誰都吃不準,畢竟這東西的年頭太古老,誰也沒見過,甚至不清楚那是什麽。  

  結果正好有倆日本人看上眼了,當時就要全部包了,沒想到這時假雷子來了,連人帶東西全扣了,原來是這老農的老家,有人見他挖出古物覺得眼紅,把這件事捅了出去,一直追到北京,後來聽說他挖出來的一罐子“骨針”,就是商代用來施行“奪魂”巫刑的刑具,現在這東西,就落在河南當地的博物館了。  

  胖子在旁補充道:“我還特意打聽來着,這套奪魂針擱現在,一根就能換一輛進口汽車,當初我們眼力不夠,要不然……要不然現在進去蹲土窯的就是我們那夥人了。”  

  shinley楊說:“這麽說來,奪魂,是一種放盡人血的酷刑了?”  

  我已經将棺中屍骨上裹的白錦全部拆掉,一雙人腿赫然露了出來,幹癟的皮膚都是紫褐色,上面全是點點斑斑的圓形黑痕,這大量黑斑應該就是被奪魂針刺進血脈的位置,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放盡血的同時還不算完,據說還要給受刑的人灌服大量牛、羊、雞之類,混合在一起的畜牲血,這些血都被加入過雀眼和屍鼠那類早就絕迹的東西,反正就是把活人變成僵屍,待咱們清查徹底之後,爲了防止屍變,最好将這兩條幹屍腿,還有那青銅椁裏的棺木,都一並燒毀。”  
  
   “屍變”可分爲數種,有些是屍起。新死不久的死人,突然起來撲着陽氣追人;有些則是屍體亡而不腐,雖然死亡已久,但是頭發指甲還在緩慢生長;還有些屍體由於風水不好,埋在地脈滞塞的所在,身體生出細毛,在墓穴内化而爲兇;另有一種屍體埋進地下後,被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黃鼠狼或者瘟神、旱魃、惡煞所付着,更是能爲禍一方,危害極大。  

  在這王墓青銅椁中的屍首,就完全具備了“屍變”的迹象,我想既然遇上這種情況,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想方設法将有屍變迹象的屍體銷毀,這樣做於人於已,都有好入,算是補回些虧損地陰德,當然若是遇到僵屍中地“兇”,那還是趁早溜之大吉爲上。  

  三段屍體都已驗明,棺内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隻要再燒毀青銅椁裏的屍體,並确認棺内隻有上半身,那就完全可以證實我們的推斷了,上面墓室裏剩餘的兩具棺椁,就都沒有再開啓的必要了。  

  我對shinley楊說:“現在我可以打保票,雖然獻王墓布局奇詭,但既然下層有影骨,那必定是分爲天門、地戶,使龍勢潛伏待起,這是一個蝦尾、蟹身、金魚眼構成的三層水墓,獻王真正屍骨的位置,一定是與木椁中的影骨完全重合,既然已經确認了影骨,就可以直接須藤摸瓜去掏獻王了。”  

  我們自從入葫蘆洞開始,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連續行動了十幾個小時,精力和體力消耗掉了不少,不過目前總算是有了些眉目,想到這裏精神均是爲之一振。  

  我進行了簡短的部署,讓shinley楊和胖子先留在“木椁”燒掉這兩具屍體,一則破了“獻王墓”地布局,二則免得将來這青銅椁裏的屍體發生“屍變”,當然還可以順手把那面銅鏡取走,以後總會用得到的。  

  而我則先上去找一找“金魚眼”,上去前我特意叮囑shinley楊讓她看好胖子,務必要先點燃了青銅椁裏的棺木,然後再取走銅鏡,shinley楊點頭答應,将“飛虎爪”交給了我:“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別總那麽冒失。”  

  随後我攀着腐爛的“木枋”爬回了中間的墓室,那九藍幽幽的“長生燭”尚未熄滅,東南角地三支蠟燭,也仍在正常的燃燒着,光亮雖弱,卻令人頓覺安心。  

  擡頭看那墓頂那裏斷裂的銅梁,由於光線不足,一時難以看清上面是否有空間,隻是在斷梁處,隐隐有一大片白色的事物,我見頭盔上的射燈不管用,又取出“狼眼”這才看清楚,原來墓頂暴露出來地部分,是一種和陰宮外牆相似的花白石英,大約就在“影骨”的正上方,若是不知上邊可能還有一層墓室,根本不會察覺這微小的痕迹。  

  我又利用shinley楊的飛虎爪,上到墓頂剩餘的那段銅梁,将遮住裏面白色岩石的破碎墓磚清除,着實費了不少力氣,上方白色的岩石面積逐漸增加,露出一個又長又窄的橄榄形入口,摘下手套伸過去一試,有嗖嗖的陰冷氣流,再用“狼眼”手電筒往上照了一照,上方墓穴的高度難以确認。  

  粗略一看,似乎上面是個圓形大空洞,與外邊水潭處的漏鬥形相似,不過這是人工的修的,規模要不得多,大空洞的直徑隻有十幾米,有條盤旋的土坡蜿蜒而上,再往上就超出了“狼眼”的射程,一片漆黑。  

  我心中暗罵不止:“獻王即使死了,也仍然要把自己放在陰宮的最高處,他對權力和仙道的執着程度,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我心裏仍然記挂着“木椁”中的同伴,見已确認了入口,便縛好繩索和岩楔,重新回到中層墓室的地面,隻見下邊“木椁”中火光閃動,知道胖子他們也得手了。  

  不一會兒,胖子和shinley楊就從底下爬上來,那面銅鏡算是到手了,這是繼天宮後殿玉函後,第二件最有價值的戰利品,胖子見面就問:“青銅椁裏的幹屍的确沒有腿,有石腿代替的,怎麽樣胡司令,你在上邊見到有值錢的明器嗎?”  

  不過此時,我正盯着“木椁”中的火光發愣,對胖子的話充耳不聞,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總覺得有一件重要的事,始終去想不起來,其實我也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不忍心去想,越想頭就越疼,便盡量不去想了,我轉身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中層墓室上方,是個大空洞,獻王就肯定在最上邊懸着,位置與木椁中的影骨想對應。  

  誰也不想在死人長眠的陰宮中多做停留,說完便分頭用繩索攀上三米多高的墓頂,鑽進我先前清理出來的入口,圓形的空洞太高了,在下面根本望不到頂,這裏沒有任何其餘的磚木材料,一水的全是白色石英岩,環繞着空洞的牆壁。  

  環壁四周都畫滿了大型彩色壁畫,漢夷色彩與宗教色彩兼容並蓄,王者之風與仙道的飄逸虛幻共存,這是從未流傳於世的一種繪畫風格,近距離一看,更是覺得布局周密,用意嚴謹,直教人歎爲觀止,我估計就沖着這麽精美的墓内壁畫,獻王墓的核心也該不遠了。  

  畫中人物都是怒目天神,幾乎與常人比例相等,皆是俯首向下凝視,似乎正在注視着洞底的來者,他們的眼睛全是三層水晶,嵤石鑲嵌,流光紛呈,随着我們位置的移動,畫像的眼神光芒也在跟着移動,總之這種被衆多畫像看的感覺非常不好。  

  胖子被那些畫中人物看得發毛,拿工兵鏟去胡亂挖下來幾隻水晶石眼,但是壁畫規模龐大,人物上百,一時又哪裏挖得過來,隻好盡量不去看那些畫像的眼睛,免得心生懼意。  

  我心中一直反複在想那灼熱的火焰氣息,造型奇異的銅人,也沒怎麽去注意大空洞中的畫像,順着盤旋的坡道向上行了一段,在終於想了起來,大約十年前的事了,人道是:“十年彈指一揮間,尤憶當年烽煙裏,九死一生如昨……”  

  我的确是曾經見過這種服飾姿勢奇異的銅人,隻不過它們……那是在昆侖山下飛雪滿天的康巴青普……  

  一時各種雜亂的思緒紛至沓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空洞最高處,領先了胖子和shinley楊一個轉彎的距離,盡頭被一堵白色石牆封死,我擡眼一看,面前那牆壁上繪着一位婦人,這八成是獻王老婆的繪像吧?  

  我心裏這麽想着,甚至還沒看清那畫中婦人的服飾相貌,便覺得手腕上突然一緊,如同被鐵箍牢牢扣住,急忙向後縮手,但是被扣得極緊,根本掙脫不開,頓時覺得疼入骨髓,低頭一看,隻見一隻白生生的人手,從對面那婦人繪像中伸了出來,捉住了我的手臂。  

  那人手五指細長,而且白淅沒有半點血色,是隻女人的手,但是力量奇大,難道這堵牆是獻王老婆埋骨之處,劇疼之下,來不及擡頭再看對面壁畫有什麽變化,隻好忍着疼吸了口氣,用另一隻手舉起“芝加哥打字機”,miai的槍口還沒擡起,從壁畫中冷不丁又伸出一隻手,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掐住了我的子,窒息的感覺頓使眼前發黑。


第一百六○章 王墓的盡頭

  手足俱廢,右手的沖鋒槍說什麽也舉不起來,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應該很快就到,但是恐怕再有兩秒鍾,我就得先歸位了。
  
  脖頸被緊緊扼住,頭被迫仰了起來,隻看到上面白花花的石英岩,完全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東子在掐我。這是背後猛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我“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手腕和脖子痛得快要斷了,然而那掐住我脖子的手卻像夢魇般消失了。
  
  原來身後拍我肩膀的人是胖子,胖子問道:“胡司令你剛才那造型擺得不錯啊,擡頭挺胸的,有點當年大躍進時抓革命促生産的那副勁頭。”
  
  這時Shirley楊也跟了上來,見此情形,便也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摸着脖子茫然若失,根本不知該怎麽形容,隻是大口的喘着粗氣,我緩了半晌,才把剛才那短短幾秒鍾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說了。
  
  胖子不失時機地譏笑我又在做白日夢,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是做夢,這他娘的又是什麽?”說着平舉手臂,讓他們看我胳膊上烏青的手印,我繼續說道:“我早就覺得這獻王墓形勢詭異,有很多在仙穴中不應該有的東西,這面牆中必定有鬼。”
  
  
  Shirley楊問道:“你不是帶着一些開過光的護身符嗎?”
  
  我拍了拍胸口那些玉佛挂件:“這些東西蛋用也沒有,要不是老貴的,我早就扔路邊了,留着回去打給那些洋莊算了。以後我再戴我就是他媽孫子。”
  
  這一來胖子也笑不出來了,仔細一看,那壁畫上的婦人比平面明顯凸出來一塊,似乎畫像下就是砌有一具屍體,而且好象與白色的石英岩長爲一體了。是她在活動嗎?胖子對我:“反正這面牆壁也擋住了通往墓室地去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不是還有炸藥嗎?給它放個土飛機,牆裏就算有什麽東西,也都炸個幹淨。”說着就放下身後的背囊,動手準備炸藥。
  
  一路上不停地消耗物資,胖子的背囊本已空着一多半,他在墓裏看見什麽抄什麽,這時仍然是鼓鼓囊囊的,最上面放地就是那面銅鏡,我心想這面鏡子既然能鎮屍,用來照照鬼不知能起什麽作用,於是一彎腰順手拿起銅鏡,轉身用銅鏡去照那婦人的繪像。
  
  剛一轉身,還沒等将那面鏡子舉起,立刻覺得脖子上一緊,又被死死掐住,這次力量比先前更狠,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在我身後翻找炸藥,對我被無聲無息地掐住,竟然絲毫也沒察覺到。但是我這次看清楚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正是這面牆上的婦人。
  
  脖子一被掐牢,手腳都使不上力,所以上吊的人一踹倒凳子,雙手就擡不起來了,這時候我想發個輕微的信号求救都做不到了。
  
  就在我被掐到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堵牆塌了,從牆中躥出一個東西,巨大的力量将我撲倒,順着空洞中的旋轉坡道,倒撞了下去,我脖子上稍微一松,終於倒上來了這口氣,往後滾倒的同時,将那掐住我不放的東西,向後蹬開。
  
  對方用力太狠,竟然破壁而出,否則再過個幾秒,我就已被它掐死了,這時我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後翻倒,忽然有隻手将我拉住,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胖子,他和Shirley楊避開了先頭滾下去的東西,見我也翻倒下來,就順手将我拉住。
  
  這些情形發生得過於突然,誰都沒搞清楚狀況,我脖子和臂骨疼得火燒火燎,忙問Shirley楊和胖子:“剛才掉下去的是什麽東西?”
  
  Shirley楊和胖子一齊搖頭:“太快了,都沒看清楚,隻見眼前白影一閃,要不是躲得及時,也都一並被砸下去了。”我們的位置處在白色大空洞的頂端,下面黑得已經看不到來路,剛才那白色的東西就翻落到下面的黑暗之中,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剛才......獻王老婆的繪像突然活了,險些将我掐死,快打顆照明彈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胖子見我神色慌張,知道並非作耍,立刻從背囊中取出家夥,将信号槍裝填,Shirley楊一指右下方:“在那邊,五點鍾方向。”
胖子将照明彈射了出去,空蕩蕩的洞中,立刻一亮,隻見白森森的光線中,在下方的窄坡上,倒着一具女屍,看身形十分肥胖,靜靜地一動不動,她被刺眼的白光一照,突然像是被通了電,在原地騰地坐了起來。
  胖子吓得原地蹦起多高,我心中也是一凜,已把“芝加哥打字機”對準了目标,這女屍怎麽會嵌在牆裏?我對胖子說:“這婆娘乍屍了……”  
    
   而話還沒說完,才看清楚,原來那婦人的屍身並非是坐了起來,而是因爲身體在逐漸膨脹變鼓,象是個正在不斷充進空氣的氣球,顯得那女屍越來越胖。  
    
   Shirley楊見此情形,對我說道:“人死後屍氣憋在體内,會腐爛腫脹,這具屍體至少死了有兩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完好,也不應現在才開始被屍氣所脹?”  
    
   我對Shirley楊說:“怎麽現在你還有空關心這些問題,不過她好象不是屍氣膨脹,而是……體内有什麽東西。”  
    
   那女屍脹得極快,皮肉在頃刻之間,已被撐得半透明了,屍身終於砰然破裂,無數飛蛾從裏面噴散飛将出來,這些蛾子有大有小,撲扇着翅膀,都湧向附近的照明彈,立即就将光線埋沒。  
    
   死人體内生出的蛾子比起尋常的飛蛾,具有很高地侵略性,生命力也極爲頑強,見光就撲,體内都是屍粉,沾到皮膚上活人也會起屍癍,從那女屍體内湧出的“屍蛾”數以千計,她生前一定被人做了手腳,體内才會生出如此之多的屍蛾。憑我們的裝備,根本無法消滅它們。  
    
   這時洞中的光源僅剩我們三人身上地射燈,大群“屍蛾”裹夾着屍粉的煙霧,都朝我們這裏飛了過來,雖然我們配備有防毒面具,但是胳膊腿都露在外邊,碰上一點屍粉就會中毒,隻好扭頭往上奔逃,原本攔住去路的白色石牆,赫然露出個人形缺口,這個缺口似乎是天然形成,爲了封閉上,所以才用那婦人的屍體填了上去。那裏可能就是最後一層的墓室,我抄起落在門口的銅鏡,招呼胖子二人向裏退去。  
    
   由於屍蛾飛得很快,片刻就已經撲到背後,胖子隻好用最後的炳烷噴射器,噴出一道火牆阻擊,不料這些屍蛾極爲悍惡,被火焰燒着,仍然向前猛沖,直到翅膀燒盡,才落到地上,還在不停的撲騰。  
    
   這許多撲火的飛蛾來勢洶洶,而且四散分布,難以大量殺傷,特別是在近距離一看,那些蛾子身體似乎還有幾分酷似人形,更是令人毛發森森俱豎,胖子手下不免也有些發軟,待炳烷消耗光後,打算頭也不回地躥入盡頭處的墓室,不料慌亂中腳下踩了個空,從最高處的坡道上掉了下去,饒是反應夠快,才用胳膊架住土坡的邊緣,沒有直接摔到空洞下方,這種小小情況,本奈何不得他,不過胖子腳才踩不實,便覺得心虛,立刻大叫:“胡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本已退入盡頭的墓室,見胖子失足踩空,挂在了半空,隻好和Shirley楊又掉頭回去,邊對他喊:“請再堅持最後兩分鍾。”邊連拉帶拽将他拖了上來。這時候繼第一波被燒得七零八落的屍蛾之後,第二波剩餘的數百隻又席卷而至。  
    
   我們躥入人形缺口後的墓室中,也來不及細看四周地環境,隻是急於找東西擋住那個缺口,左側有口不大的梯形銅棺,三人顧不上多想,搬起來就堵到了缺口上,大小剛剛合适,有兩個略小的縫隙被胖子用黑驢蹄子塞了上去,雖然我們動作已經快到了極限,仍然有數十隻屍蛾前後腳鑽了進來,不過數量不多,便不會構成威脅,都被用工兵鏟拍成了肉餅。  
    
   我們檢視身體裸露的地方並沒有沾到屍粉,這才安心,打量四周,置放着數件奇特的器物,看來這确是最後的一間墓室了,但那些東西都是做何用途,一時無法辨明,想起剛才慌亂中搬了附近一口銅棺擋在墓室入口,均想那該不會就是獻王的棺椁吧?不過體積很小,形狀奇特,重量尚不足兩百斤,極爲奇怪,於是舉着“狼眼”回身去看适才那口銅棺。  
    
   銅棺是木銅相混合,整體呈棕黑色,是桢楠木打造,嵌以構造複雜的銅飾,四面都有镂空的微縮庭台殿閣,頂部鑄有一隻巨大的銅鳥,棺蓋沒有封死,裏面沒有任何屍體,隻有一套雀翎玉衣。  

  胖子順手把雀翎玉衣掏了出來,發現質地精美絕倫,都用金絲穿成,我見棺内更無多餘地東西,便用傘兵刀在裏面刮了一下,連屍泥也沒有,看來這确是一口空棺,如果是屍解腐爛盡了,至少也會留下很薄一層朱紅色的泥土。      
    
   Shirley楊說:“空棺有可能是件擺設,我想其象征意義遠大於實用意義,但是它是用來象征什麽的呢?這隻大鳥象是鳳凰,也許這是裝鳳凰膽的?”  
    
   我對Shirley楊說道:“也可能就是裝獻王他老婆的,按影骨的位置推測,獻王的棺椁就在這墓室的東面,而且你看這墓室中的器物和壁畫,獻王全部的秘密,應該都在這裏了,咱們立刻給這裏來個地毯式搜查。”  
    
   這間墓室沒有太多人工的雕造痕迹,是一個天然的白色洞穴,空間也不甚大,四周的白色石英岩造型奇特,有不少窟窿,洞中也非通達,白色的天然石柱林立,有些地方極爲狹窄,這時我們一心想找獻王的棺椁,暫時也沒去考慮怎麽回去,在這“獻王墓”最隐秘的核心墓室中,鬼知道還有什麽東西,三人沒敢分散,逐步向前搜索。  
    
   外端的墓室中有幾副簡單的壁畫,與外邊那些精美的大形彩繪截然不同,構圖用筆都極爲簡單,似乎都是獻王本人親自描繪,内容令人大爲震驚……  
    
   開始的部分,都是關於“獻王墓”的建造經過,據畫中所繪的是獻王如何在遮龍山剿殺邪神,降伏當地夷人,畫中邪神身着竹葉般的服飾,面貌猙獰兇惡,遍體生有黑毛,躲在一個很深的山洞裏,大概就是我們見到的那些“山神”骨骸了。  
    
   被獻王形容成妖邪的山神,有幾件神器,其一是個玉胎,如同我們推測的那樣,玉胎象征着一種古代生殖崇拜,據說每月逢月圓之時,當地夷人都要貢奉給山神一名女子。  
    
   胖子看到此處說:“月亮圓的時候,确實是林中猴子們的發情期,它們不要母猴,卻專要女人,我看這也是叫當地人慣的,原來咱們還錯怪獻王了,看來他也是一心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是位好領導啊。”  
    
   我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的原則和立場還要不要了?我發現你現在有點人妖不分了,你這種傾向是很危險的呀,你好好想想,他是幹掉了兩隻一個月吃一個女人的山魈,但他把兩萬多夷女都做成了蟲子它媽的事怎麽不畫?”  
    
   Shirley楊說道:“山神的骨骸,加上蟾宮、玉胎等神器,都被封入了遮龍山的毒龍體内,這毒龍肯定就是那隻大蟲子了,畫中的内容和咱們推測的幾乎相同,後邊就是些改換風水格局的内容了,這也沒什麽,最奇特的就是這裏,描繪的是獻王占蔔天乩,還有他所見到一些異象的内容,他癡迷長生之道,恐怕其根源就在這裏了。”  
    
   我見墓室中並沒有顯眼的棺椁,雖然真屍與影骨的位置理應重疊,但這最後的墓室地形奇特,極難判斷準确位置,如果獻王的棺椁藏在某處,倒也不易發現,隻好奈着性子,仔細尋找線索,這時聽到Shirley楊的話,舉目望向那“天乩圖”,頓時一怔,忍不住奇道:“這不就是西藏密宗的觀湖景?”


第一百六一章 觀湖景

     秦始皇出巡,曾於海邊見到海中出現仙山,山中有一位仙人手持長生朱丹,故此才對神仙不死之說深信不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三神山上的長生不老藥。  
    
  我想這件事在曆史上,多半是真實存在的,我自幼在福建沿海長大,聽海邊老漁民講,在海上有三大奇景,謂之海滋、海市、平流霧。  
    
  其中“海市”又名“蜃氣”,最爲奇幻奧妙,在浩渺的海面上空,憑空浮現出城市、高山、人物等奇觀,但是這些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奇景相對應的地點,當年始皇帝大概就是看到了三神山的“海螫”,否則以他的見識,又怎會輕易聽信幾個術士的言語。  
    
  另外在西藏也有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秘密活動,每當活佛圓寂,喇嘛中的首腦人物,都會到神山聖湖邊“觀湖景”,那“湖景”也是一種類似於“海螫”的奇觀,從中得到啓示,尋找活佛的“轉世靈童”。  
  
  我們此刻所見到的獻王占蔔天乩圖,幾乎就是一副密宗“觀湖景”的場面,隻不過地點變做了蟲谷的深潭,潭上霓虹籠罩,浮現出無窮異象。  
    
  不過獻王看到並非仙山,而是一座城堡,建在一座高山絕頂,山下白雲環繞,正中的宮殿裏,供奉着一隻巨大眼球形的圖騰,四周侍奉着一些服飾奇異的人物。  
    
  這大概就是獻王眼中的“仙境”了,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去到這座真正的“天宮”裏,Shirley楊自言自語道:“這城市……不是精絕國,但這又是什麽地方?”  
    
  我對Shirley楊說道:“這裏可能是西藏某地,我雖未見過這座神宮,但我曾經在康巴青普見過穿這種奇特服裝的古屍,自從在淩雲宮看了那些銅人銅獸,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當時覺得像又不像,所以沒往那方面多想,因爲古屍和銅人畢竟是有好大區別的,現在看這壁畫,絕對是在藏地,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找雮塵珠。詳細的經過,等回去之後我再講給你們聽。”  

     也許正是因爲獻王在類似“觀湖景”的異象中,見到了這巨眼的圖騰,所以才會相信那形如眼球的“鳳凰膽”,是成仙不死之道必須的祭品。

     不過到了這一步,我心裏也已經沒底了,還不知道能否在獻王墓中尋到“雮塵珠”,就已隐隐感覺不妙,說不定不久之後,還要再去趟西藏。
    
  三人便又向前走了幾步,步換景移,牆壁上依然描繪着“潭景”的場面,不過這就與淩雲宮正殿中的壁畫相似了,表現的是獻王乘龍升天,隻不過構圖簡單了許多,圖中多了三個接引童子,看到這裏我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圖中的三個童子或是使者都長跪不起,趴伏在地上,背後露出的脖頸上,各有一個眼球形的标記。  
    
  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幾乎同時伸手雲摸自己的後頸,心中暗道不妙,八成真被胖子的烏鴉嘴說中了,那三盞接引童子“長生燭”是代表了我們這三名“摸金校尉”。  
    
  胖子指着那畫說:“真他媽夠教人上火的,竟然這麽醜化咱們,趴着跟三條狗差不多,我操他祖宗的,本還想摸了金之後,給那老賊留具全屍,現在看來既然他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了。”  
    
  Shirley楊說:“這倒證實了一件事情,紮格拉瑪的先知在鬼洞附近,可以精準地預言千年以後的事情,但是離開了神山鬼洞,這能力就失去了,傳說雮塵珠是從無底鬼洞中取出的,可能也會在某種特殊環境下,表現出一些特別的預示,也許正因爲如此,獻王才能通過觀湖景看到一些異象,我想雮塵珠一定就在這墓室之中。”  
    
  我四下裏看了看,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咱們跟犁地的似的,跟這墓室裏轉了整整一圈了,怎麽就沒見着有獻王的棺椁?”  
    
  這白色石英岩的天然洞穴,在陵制中,類似這樣保持洞穴原貌的墓室,被稱爲“洞室墓”,這“洞室墓”已經是獻王墓的最後一間墓室了,按葬經和地脈結構,不可能再有額外的密室,但這墓室中,卻偏偏沒有裝斂獻王的棺椁,僅有的幾樣東西,無非是古劍兩柄、散落的竹筒數卷,偌大的王墓中,在這最後的墓室裏,竟然連件像樣的明器都沒有。  

      胖子又自作聰明的對我說:“我看可能棺椁藏在墓室的牆裏了,那生滿蛾子的女屍,不正是那樣嗎?”  
    
  我對胖子說:“那個洞口是後來人爲堵上的,像這種白色石英岩,少說也要萬年以上才能形成,沒有鑿損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藏在岩石裏,咱們先再找找,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得按影骨的位置鑿開石頭了。”  
    
  Shirley楊扯了扯我的胳膊,讓我看墓室的角落,我舉起“狼眼”将光束照将過去,角落那裏有隻半人高的大肚青銅丹爐,由於是在牆角又比較低矮,剛才沒有注意到,這可能不是丹爐,說不定是某種特殊的棺椁,於是三人並肩上前查看。  
    
  不過到了近處,才發現這應該不是棺椁,丹爐下有三足,腹大口寬,裝兩個成年人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其中都是些紫白相間的泥土,估計是什麽丹藥腐爛所化,胖子心中逐漸開始焦躁,運起蠻力,擡腳踢翻了那口丹爐,那些朽爛的金丹都撒在地上。  
   
  看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獻王墓中並沒有獻王的骨骸,隻有一具影骨,更沒有雮塵珠,回首來路刀光劍影,都是白白忙碌一場,除了一口無主鳳棺和這丹爐之外,就隻有那些南夷和夜郎的器物,都是獻王的戰利品,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東西。  
  
  這角落的白色石英上,也有些彩色墓繪,我們正沒理會處,隻好看看這些彩繪中有無線索,不過這裏風格明顯不同,Shirley楊判斷說這應該是大祭司所繪,其中的内容是祭司們将殉葬的王妃體内種入屍蛾防腐,並将屍體封住“洞室墓”的人形缺口,這樣做是因爲主墓室内不能夠有王室以外的殉葬者,而且似乎是爲了保持“洞室”地形的天然狀態,裏面隻有一具空置的鳳棺,王妃就在門中,等候獻王屍解成仙。  
    
  我越看越奇,這些内容似乎深有隐意,首先那女屍在門中封了千年,並沒有棺椁防護,她何以至今未腐?就算是口中含着防腐的珠子,身穿孔雀玉玲匣,再裝入密封的棺中,隔了兩千年,一見空氣也就該變黑成爲枯樹皮一般,但是剛才見她屍體膨脹之前,那模樣與活人並無兩樣,而且她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麽會用屍蛾來防腐,屍體内的蛾卵又靠什麽爲生?  
    
  Shirley楊的話将我的思路打斷了:“獻王墓是王與後的合葬墓,老胡的這個判斷現在也得以證實了,咱們進來之前,墓室一直完好封閉着,說明獻王的屍體應該還在此間,但就算屍解了,也應留下些痕迹才對,身爲一國之主,至少也該有套棺椁。”  
    
  我對Shirley楊說道:“有件事情咱們給忽略了,記不記得中層墓室那十盞長生燭?”  

  其中的三盞“長生燭”,做成接引童子的樣子,那可能是用來吓唬咱們的,還另有七盞“長生燭”,有六盞是黑鱗鲛人,它們則分別代表了,獻王前三世的遺骸,獻王曆經三獄的影骨,還有他的婆娘,雖然獻王真正的屍體咱們還沒找到,但這樣數來就一一有了對應。  
    
  隻剩下那盞最大的,造型蒼勁樸拙的銅牛燈,根據前邊兩類“長生燭”來看,這盞牛頭“長生燭”,一定代表着什麽特殊的東西,它就是這墓中的第十具屍體,我想也許要先找到這第十具屍體,才能找出獻王的真骨。  
    
  胖子說道:“胡司令我得給你提點意見了,誰讓我就這麽耿直呢,我認爲你這種說法太不舍邏輯了,你說這墓中有十具屍體,那豈不是連咱們三人也都算了進去……”  
    
  我趕緊攔住胖子的話頭,否則他說起來就沒完了,但這時候不是扯蛋的時候,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提意見留到開會的時候再提,就算是我用詞不當,那咱們就姑且先把這謎一般的第十具屍體稱作一個代号,我想這具對應牛頭長生燭的屍骨,一定不普通,也許是一個淩駕於咱們意識之上的存在,正是因爲有它的存在,咱們才好像被蒙住了眼睛,對獻王的真骨視而不見……”  
    
  我正要再接着往下說,忽然登山頭盔上被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小石頭砸到了,聲音卻非常沉悶,Shirley楊好像也受到了攻擊,猛地一低頭,晃動的燈光中,我看見有十餘隻屍蛾飛撲過來,紛紛撞向頭盔上的燈口,我急忙用手套拍打,百忙中問Shirley楊:“是不是入口沒有堵死,留下什麽縫隙了?”  
    
  Shirley楊奇道:“不可能,咱們不是都檢查過了?”說着趕開幾隻屍蛾,随手折亮了一隻綠色熒光管,向那被鳳棺堵住的人形缺口投了過去。  
    
  手電筒一照是一條線,适合在黑暗中前進的時候使用,而熒光管、冷煙火這種照明道具,能照一個面,熒光管一擲到牆上,冷綠色的光芒反射到白色的岩石上,立刻照亮了大片區域,原本堵住洞室入口的鳳棺不見了,人體形狀的洞口大敞四開。


第一百六二章 第十具屍體

      生出的屍蛾,已經被胖子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雖然也不算少,但畢竟隻是些瞎蛾子,隻撲有光亮的東西,剛開始倒挺能唬人,現在看來算不上什麽太大的威脅,而且“洞室墓”外邊的屍蛾,已經散開,剛飛進來的這些,很快就被我們盡數拍扁了。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蒅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時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整座“獻王墓”地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黏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時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了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撅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溶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人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肉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就是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住後,也許它外層還在生長,偶爾會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的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了,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染(上面還有個“艹”)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裏,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這座“獻王墓”的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粘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振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深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見得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從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的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主濁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有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後,也許它的外層不在生長,偶爾能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我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地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第一百五九 奪魂

  裹屍白錦,一邊對shinley楊簡略說了一件發生在不久以前的事,“奪魂”的巫刑一直到戰國時期才絕迹,有一次在潘家園古玩市場,突然冒出來幾件東西,是河南安陽的一個老農,他拿了一百多枚奇形怪狀的骨器要尋下家,那些東西有點象是“骨針”,不過更粗更長,中間是空心的,都裝在一個全是古字的古瓦罐裏。  

  那老農說是在地裏挖出來的,由於上邊有甲骨文,當然他並不認識,但他家那一帶地區,出土過很多有價值的文物,他隻是覺得這些“骨針”能拿到北京來賣大錢,當時我們有不少人看見,但是當時假貨太多,誰都吃不準,畢竟這東西的年頭太古老,誰也沒見過,甚至不清楚那是什麽。  

  結果正好有倆日本人看上眼了,當時就要全部包了,沒想到這時假雷子來了,連人帶東西全扣了,原來是這老農的老家,有人見他挖出古物覺得眼紅,把這件事捅了出去,一直追到北京,後來聽說他挖出來的一罐子“骨針”,就是商代用來施行“奪魂”巫刑的刑具,現在這東西,就落在河南當地的博物館了。  

  胖子在旁補充道:“我還特意打聽來着,這套奪魂針擱現在,一根就能換一輛進口汽車,當初我們眼力不夠,要不然……要不然現在進去蹲土窯的就是我們那夥人了。”  

  shinley楊說:“這麽說來,奪魂,是一種放盡人血的酷刑了?”  

  我已經将棺中屍骨上裹的白錦全部拆掉,一雙人腿赫然露了出來,幹癟的皮膚都是紫褐色,上面全是點點斑斑的圓形黑痕,這大量黑斑應該就是被奪魂針刺進血脈的位置,我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放盡血的同時還不算完,據說還要給受刑的人灌服大量牛、羊、雞之類,混合在一起的畜牲血,這些血都被加入過雀眼和屍鼠那類早就絕迹的東西,反正就是把活人變成僵屍,待咱們清查徹底之後,爲了防止屍變,最好将這兩條幹屍腿,還有那青銅椁裏的棺木,都一並燒毀。”  
  
   “屍變”可分爲數種,有些是屍起。新死不久的死人,突然起來撲着陽氣追人;有些則是屍體亡而不腐,雖然死亡已久,但是頭發指甲還在緩慢生長;還有些屍體由於風水不好,埋在地脈滞塞的所在,身體生出細毛,在墓穴内化而爲兇;另有一種屍體埋進地下後,被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黃鼠狼或者瘟神、旱魃、惡煞所付着,更是能爲禍一方,危害極大。  

  在這王墓青銅椁中的屍首,就完全具備了“屍變”的迹象,我想既然遇上這種情況,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想方設法将有屍變迹象的屍體銷毀,這樣做於人於已,都有好入,算是補回些虧損地陰德,當然若是遇到僵屍中地“兇”,那還是趁早溜之大吉爲上。  

  三段屍體都已驗明,棺内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隻要再燒毀青銅椁裏的屍體,並确認棺内隻有上半身,那就完全可以證實我們的推斷了,上面墓室裏剩餘的兩具棺椁,就都沒有再開啓的必要了。  

  我對shinley楊說:“現在我可以打保票,雖然獻王墓布局奇詭,但既然下層有影骨,那必定是分爲天門、地戶,使龍勢潛伏待起,這是一個蝦尾、蟹身、金魚眼構成的三層水墓,獻王真正屍骨的位置,一定是與木椁中的影骨完全重合,既然已經确認了影骨,就可以直接須藤摸瓜去掏獻王了。”  

  我們自從入葫蘆洞開始,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連續行動了十幾個小時,精力和體力消耗掉了不少,不過目前總算是有了些眉目,想到這裏精神均是爲之一振。  

  我進行了簡短的部署,讓shinley楊和胖子先留在“木椁”燒掉這兩具屍體,一則破了“獻王墓”地布局,二則免得将來這青銅椁裏的屍體發生“屍變”,當然還可以順手把那面銅鏡取走,以後總會用得到的。  

  而我則先上去找一找“金魚眼”,上去前我特意叮囑shinley楊讓她看好胖子,務必要先點燃了青銅椁裏的棺木,然後再取走銅鏡,shinley楊點頭答應,将“飛虎爪”交給了我:“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別總那麽冒失。”  

  随後我攀着腐爛的“木枋”爬回了中間的墓室,那九藍幽幽的“長生燭”尚未熄滅,東南角地三支蠟燭,也仍在正常的燃燒着,光亮雖弱,卻令人頓覺安心。  

  擡頭看那墓頂那裏斷裂的銅梁,由於光線不足,一時難以看清上面是否有空間,隻是在斷梁處,隐隐有一大片白色的事物,我見頭盔上的射燈不管用,又取出“狼眼”這才看清楚,原來墓頂暴露出來地部分,是一種和陰宮外牆相似的花白石英,大約就在“影骨”的正上方,若是不知上邊可能還有一層墓室,根本不會察覺這微小的痕迹。  

  我又利用shinley楊的飛虎爪,上到墓頂剩餘的那段銅梁,将遮住裏面白色岩石的破碎墓磚清除,着實費了不少力氣,上方白色的岩石面積逐漸增加,露出一個又長又窄的橄榄形入口,摘下手套伸過去一試,有嗖嗖的陰冷氣流,再用“狼眼”手電筒往上照了一照,上方墓穴的高度難以确認。  

  粗略一看,似乎上面是個圓形大空洞,與外邊水潭處的漏鬥形相似,不過這是人工的修的,規模要不得多,大空洞的直徑隻有十幾米,有條盤旋的土坡蜿蜒而上,再往上就超出了“狼眼”的射程,一片漆黑。  

  我心中暗罵不止:“獻王即使死了,也仍然要把自己放在陰宮的最高處,他對權力和仙道的執着程度,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我心裏仍然記挂着“木椁”中的同伴,見已确認了入口,便縛好繩索和岩楔,重新回到中層墓室的地面,隻見下邊“木椁”中火光閃動,知道胖子他們也得手了。  

  不一會兒,胖子和shinley楊就從底下爬上來,那面銅鏡算是到手了,這是繼天宮後殿玉函後,第二件最有價值的戰利品,胖子見面就問:“青銅椁裏的幹屍的确沒有腿,有石腿代替的,怎麽樣胡司令,你在上邊見到有值錢的明器嗎?”  

  不過此時,我正盯着“木椁”中的火光發愣,對胖子的話充耳不聞,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總覺得有一件重要的事,始終去想不起來,其實我也不知是想不起來,還是不忍心去想,越想頭就越疼,便盡量不去想了,我轉身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中層墓室上方,是個大空洞,獻王就肯定在最上邊懸着,位置與木椁中的影骨想對應。  

  誰也不想在死人長眠的陰宮中多做停留,說完便分頭用繩索攀上三米多高的墓頂,鑽進我先前清理出來的入口,圓形的空洞太高了,在下面根本望不到頂,這裏沒有任何其餘的磚木材料,一水的全是白色石英岩,環繞着空洞的牆壁。  

  環壁四周都畫滿了大型彩色壁畫,漢夷色彩與宗教色彩兼容並蓄,王者之風與仙道的飄逸虛幻共存,這是從未流傳於世的一種繪畫風格,近距離一看,更是覺得布局周密,用意嚴謹,直教人歎爲觀止,我估計就沖着這麽精美的墓内壁畫,獻王墓的核心也該不遠了。  

  畫中人物都是怒目天神,幾乎與常人比例相等,皆是俯首向下凝視,似乎正在注視着洞底的來者,他們的眼睛全是三層水晶,嵤石鑲嵌,流光紛呈,随着我們位置的移動,畫像的眼神光芒也在跟着移動,總之這種被衆多畫像看的感覺非常不好。  

  胖子被那些畫中人物看得發毛,拿工兵鏟去胡亂挖下來幾隻水晶石眼,但是壁畫規模龐大,人物上百,一時又哪裏挖得過來,隻好盡量不去看那些畫像的眼睛,免得心生懼意。  

  我心中一直反複在想那灼熱的火焰氣息,造型奇異的銅人,也沒怎麽去注意大空洞中的畫像,順着盤旋的坡道向上行了一段,在終於想了起來,大約十年前的事了,人道是:“十年彈指一揮間,尤憶當年烽煙裏,九死一生如昨……”  

  我的确是曾經見過這種服飾姿勢奇異的銅人,隻不過它們……那是在昆侖山下飛雪滿天的康巴青普……  

  一時各種雜亂的思緒紛至沓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空洞最高處,領先了胖子和shinley楊一個轉彎的距離,盡頭被一堵白色石牆封死,我擡眼一看,面前那牆壁上繪着一位婦人,這八成是獻王老婆的繪像吧?  

  我心裏這麽想着,甚至還沒看清那畫中婦人的服飾相貌,便覺得手腕上突然一緊,如同被鐵箍牢牢扣住,急忙向後縮手,但是被扣得極緊,根本掙脫不開,頓時覺得疼入骨髓,低頭一看,隻見一隻白生生的人手,從對面那婦人繪像中伸了出來,捉住了我的手臂。  

  那人手五指細長,而且白淅沒有半點血色,是隻女人的手,但是力量奇大,難道這堵牆是獻王老婆埋骨之處,劇疼之下,來不及擡頭再看對面壁畫有什麽變化,隻好忍着疼吸了口氣,用另一隻手舉起“芝加哥打字機”,miai的槍口還沒擡起,從壁畫中冷不丁又伸出一隻手,如同冰冷的鐵鉗,死死掐住了我的子,窒息的感覺頓使眼前發黑。


第一百六○章 王墓的盡頭

  手足俱廢,右手的沖鋒槍說什麽也舉不起來,身後的胖子和Shirley楊應該很快就到,但是恐怕再有兩秒鍾,我就得先歸位了。
  
  脖頸被緊緊扼住,頭被迫仰了起來,隻看到上面白花花的石英岩,完全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東子在掐我。這是背後猛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我“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手腕和脖子痛得快要斷了,然而那掐住我脖子的手卻像夢魇般消失了。
  
  原來身後拍我肩膀的人是胖子,胖子問道:“胡司令你剛才那造型擺得不錯啊,擡頭挺胸的,有點當年大躍進時抓革命促生産的那副勁頭。”
  
  這時Shirley楊也跟了上來,見此情形,便也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摸着脖子茫然若失,根本不知該怎麽形容,隻是大口的喘着粗氣,我緩了半晌,才把剛才那短短幾秒鍾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說了。
  
  胖子不失時機地譏笑我又在做白日夢,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是做夢,這他娘的又是什麽?”說着平舉手臂,讓他們看我胳膊上烏青的手印,我繼續說道:“我早就覺得這獻王墓形勢詭異,有很多在仙穴中不應該有的東西,這面牆中必定有鬼。”
  
  
  Shirley楊問道:“你不是帶着一些開過光的護身符嗎?”
  
  我拍了拍胸口那些玉佛挂件:“這些東西蛋用也沒有,要不是老貴的,我早就扔路邊了,留着回去打給那些洋莊算了。以後我再戴我就是他媽孫子。”
  
  這一來胖子也笑不出來了,仔細一看,那壁畫上的婦人比平面明顯凸出來一塊,似乎畫像下就是砌有一具屍體,而且好象與白色的石英岩長爲一體了。是她在活動嗎?胖子對我:“反正這面牆壁也擋住了通往墓室地去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不是還有炸藥嗎?給它放個土飛機,牆裏就算有什麽東西,也都炸個幹淨。”說着就放下身後的背囊,動手準備炸藥。
  
  一路上不停地消耗物資,胖子的背囊本已空着一多半,他在墓裏看見什麽抄什麽,這時仍然是鼓鼓囊囊的,最上面放地就是那面銅鏡,我心想這面鏡子既然能鎮屍,用來照照鬼不知能起什麽作用,於是一彎腰順手拿起銅鏡,轉身用銅鏡去照那婦人的繪像。
  
  剛一轉身,還沒等将那面鏡子舉起,立刻覺得脖子上一緊,又被死死掐住,這次力量比先前更狠,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在我身後翻找炸藥,對我被無聲無息地掐住,竟然絲毫也沒察覺到。但是我這次看清楚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正是這面牆上的婦人。
  
  脖子一被掐牢,手腳都使不上力,所以上吊的人一踹倒凳子,雙手就擡不起來了,這時候我想發個輕微的信号求救都做不到了。
  
  就在我被掐到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堵牆塌了,從牆中躥出一個東西,巨大的力量将我撲倒,順着空洞中的旋轉坡道,倒撞了下去,我脖子上稍微一松,終於倒上來了這口氣,往後滾倒的同時,将那掐住我不放的東西,向後蹬開。
  
  對方用力太狠,竟然破壁而出,否則再過個幾秒,我就已被它掐死了,這時我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往後翻倒,忽然有隻手将我拉住,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胖子,他和Shirley楊避開了先頭滾下去的東西,見我也翻倒下來,就順手将我拉住。
  
  這些情形發生得過於突然,誰都沒搞清楚狀況,我脖子和臂骨疼得火燒火燎,忙問Shirley楊和胖子:“剛才掉下去的是什麽東西?”
  
  Shirley楊和胖子一齊搖頭:“太快了,都沒看清楚,隻見眼前白影一閃,要不是躲得及時,也都一並被砸下去了。”我們的位置處在白色大空洞的頂端,下面黑得已經看不到來路,剛才那白色的東西就翻落到下面的黑暗之中,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剛才......獻王老婆的繪像突然活了,險些将我掐死,快打顆照明彈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胖子見我神色慌張,知道並非作耍,立刻從背囊中取出家夥,将信号槍裝填,Shirley楊一指右下方:“在那邊,五點鍾方向。”
胖子将照明彈射了出去,空蕩蕩的洞中,立刻一亮,隻見白森森的光線中,在下方的窄坡上,倒着一具女屍,看身形十分肥胖,靜靜地一動不動,她被刺眼的白光一照,突然像是被通了電,在原地騰地坐了起來。
  胖子吓得原地蹦起多高,我心中也是一凜,已把“芝加哥打字機”對準了目标,這女屍怎麽會嵌在牆裏?我對胖子說:“這婆娘乍屍了……”  
    
   而話還沒說完,才看清楚,原來那婦人的屍身並非是坐了起來,而是因爲身體在逐漸膨脹變鼓,象是個正在不斷充進空氣的氣球,顯得那女屍越來越胖。  
    
   Shirley楊見此情形,對我說道:“人死後屍氣憋在體内,會腐爛腫脹,這具屍體至少死了有兩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完好,也不應現在才開始被屍氣所脹?”  
    
   我對Shirley楊說:“怎麽現在你還有空關心這些問題,不過她好象不是屍氣膨脹,而是……體内有什麽東西。”  
    
   那女屍脹得極快,皮肉在頃刻之間,已被撐得半透明了,屍身終於砰然破裂,無數飛蛾從裏面噴散飛将出來,這些蛾子有大有小,撲扇着翅膀,都湧向附近的照明彈,立即就将光線埋沒。  
    
   死人體内生出的蛾子比起尋常的飛蛾,具有很高地侵略性,生命力也極爲頑強,見光就撲,體内都是屍粉,沾到皮膚上活人也會起屍癍,從那女屍體内湧出的“屍蛾”數以千計,她生前一定被人做了手腳,體内才會生出如此之多的屍蛾。憑我們的裝備,根本無法消滅它們。  
    
   這時洞中的光源僅剩我們三人身上地射燈,大群“屍蛾”裹夾着屍粉的煙霧,都朝我們這裏飛了過來,雖然我們配備有防毒面具,但是胳膊腿都露在外邊,碰上一點屍粉就會中毒,隻好扭頭往上奔逃,原本攔住去路的白色石牆,赫然露出個人形缺口,這個缺口似乎是天然形成,爲了封閉上,所以才用那婦人的屍體填了上去。那裏可能就是最後一層的墓室,我抄起落在門口的銅鏡,招呼胖子二人向裏退去。  
    
   由於屍蛾飛得很快,片刻就已經撲到背後,胖子隻好用最後的炳烷噴射器,噴出一道火牆阻擊,不料這些屍蛾極爲悍惡,被火焰燒着,仍然向前猛沖,直到翅膀燒盡,才落到地上,還在不停的撲騰。  
    
   這許多撲火的飛蛾來勢洶洶,而且四散分布,難以大量殺傷,特別是在近距離一看,那些蛾子身體似乎還有幾分酷似人形,更是令人毛發森森俱豎,胖子手下不免也有些發軟,待炳烷消耗光後,打算頭也不回地躥入盡頭處的墓室,不料慌亂中腳下踩了個空,從最高處的坡道上掉了下去,饒是反應夠快,才用胳膊架住土坡的邊緣,沒有直接摔到空洞下方,這種小小情況,本奈何不得他,不過胖子腳才踩不實,便覺得心虛,立刻大叫:“胡司令,看在黨國的份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本已退入盡頭的墓室,見胖子失足踩空,挂在了半空,隻好和Shirley楊又掉頭回去,邊對他喊:“請再堅持最後兩分鍾。”邊連拉帶拽将他拖了上來。這時候繼第一波被燒得七零八落的屍蛾之後,第二波剩餘的數百隻又席卷而至。  
    
   我們躥入人形缺口後的墓室中,也來不及細看四周地環境,隻是急於找東西擋住那個缺口,左側有口不大的梯形銅棺,三人顧不上多想,搬起來就堵到了缺口上,大小剛剛合适,有兩個略小的縫隙被胖子用黑驢蹄子塞了上去,雖然我們動作已經快到了極限,仍然有數十隻屍蛾前後腳鑽了進來,不過數量不多,便不會構成威脅,都被用工兵鏟拍成了肉餅。  
    
   我們檢視身體裸露的地方並沒有沾到屍粉,這才安心,打量四周,置放着數件奇特的器物,看來這确是最後的一間墓室了,但那些東西都是做何用途,一時無法辨明,想起剛才慌亂中搬了附近一口銅棺擋在墓室入口,均想那該不會就是獻王的棺椁吧?不過體積很小,形狀奇特,重量尚不足兩百斤,極爲奇怪,於是舉着“狼眼”回身去看适才那口銅棺。  
    
   銅棺是木銅相混合,整體呈棕黑色,是桢楠木打造,嵌以構造複雜的銅飾,四面都有镂空的微縮庭台殿閣,頂部鑄有一隻巨大的銅鳥,棺蓋沒有封死,裏面沒有任何屍體,隻有一套雀翎玉衣。  

  胖子順手把雀翎玉衣掏了出來,發現質地精美絕倫,都用金絲穿成,我見棺内更無多餘地東西,便用傘兵刀在裏面刮了一下,連屍泥也沒有,看來這确是一口空棺,如果是屍解腐爛盡了,至少也會留下很薄一層朱紅色的泥土。      
    
   Shirley楊說:“空棺有可能是件擺設,我想其象征意義遠大於實用意義,但是它是用來象征什麽的呢?這隻大鳥象是鳳凰,也許這是裝鳳凰膽的?”  
    
   我對Shirley楊說道:“也可能就是裝獻王他老婆的,按影骨的位置推測,獻王的棺椁就在這墓室的東面,而且你看這墓室中的器物和壁畫,獻王全部的秘密,應該都在這裏了,咱們立刻給這裏來個地毯式搜查。”  
    
   這間墓室沒有太多人工的雕造痕迹,是一個天然的白色洞穴,空間也不甚大,四周的白色石英岩造型奇特,有不少窟窿,洞中也非通達,白色的天然石柱林立,有些地方極爲狹窄,這時我們一心想找獻王的棺椁,暫時也沒去考慮怎麽回去,在這“獻王墓”最隐秘的核心墓室中,鬼知道還有什麽東西,三人沒敢分散,逐步向前搜索。  
    
   外端的墓室中有幾副簡單的壁畫,與外邊那些精美的大形彩繪截然不同,構圖用筆都極爲簡單,似乎都是獻王本人親自描繪,内容令人大爲震驚……  
    
   開始的部分,都是關於“獻王墓”的建造經過,據畫中所繪的是獻王如何在遮龍山剿殺邪神,降伏當地夷人,畫中邪神身着竹葉般的服飾,面貌猙獰兇惡,遍體生有黑毛,躲在一個很深的山洞裏,大概就是我們見到的那些“山神”骨骸了。  
    
   被獻王形容成妖邪的山神,有幾件神器,其一是個玉胎,如同我們推測的那樣,玉胎象征着一種古代生殖崇拜,據說每月逢月圓之時,當地夷人都要貢奉給山神一名女子。  
    
   胖子看到此處說:“月亮圓的時候,确實是林中猴子們的發情期,它們不要母猴,卻專要女人,我看這也是叫當地人慣的,原來咱們還錯怪獻王了,看來他也是一心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是位好領導啊。”  
    
   我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的原則和立場還要不要了?我發現你現在有點人妖不分了,你這種傾向是很危險的呀,你好好想想,他是幹掉了兩隻一個月吃一個女人的山魈,但他把兩萬多夷女都做成了蟲子它媽的事怎麽不畫?”  
    
   Shirley楊說道:“山神的骨骸,加上蟾宮、玉胎等神器,都被封入了遮龍山的毒龍體内,這毒龍肯定就是那隻大蟲子了,畫中的内容和咱們推測的幾乎相同,後邊就是些改換風水格局的内容了,這也沒什麽,最奇特的就是這裏,描繪的是獻王占蔔天乩,還有他所見到一些異象的内容,他癡迷長生之道,恐怕其根源就在這裏了。”  
    
   我見墓室中並沒有顯眼的棺椁,雖然真屍與影骨的位置理應重疊,但這最後的墓室地形奇特,極難判斷準确位置,如果獻王的棺椁藏在某處,倒也不易發現,隻好奈着性子,仔細尋找線索,這時聽到Shirley楊的話,舉目望向那“天乩圖”,頓時一怔,忍不住奇道:“這不就是西藏密宗的觀湖景?”


第一百六一章 觀湖景

     秦始皇出巡,曾於海邊見到海中出現仙山,山中有一位仙人手持長生朱丹,故此才對神仙不死之說深信不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三神山上的長生不老藥。  
    
  我想這件事在曆史上,多半是真實存在的,我自幼在福建沿海長大,聽海邊老漁民講,在海上有三大奇景,謂之海滋、海市、平流霧。  
    
  其中“海市”又名“蜃氣”,最爲奇幻奧妙,在浩渺的海面上空,憑空浮現出城市、高山、人物等奇觀,但是這些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奇景相對應的地點,當年始皇帝大概就是看到了三神山的“海螫”,否則以他的見識,又怎會輕易聽信幾個術士的言語。  
    
  另外在西藏也有種充滿神秘色彩的秘密活動,每當活佛圓寂,喇嘛中的首腦人物,都會到神山聖湖邊“觀湖景”,那“湖景”也是一種類似於“海螫”的奇觀,從中得到啓示,尋找活佛的“轉世靈童”。  
  
  我們此刻所見到的獻王占蔔天乩圖,幾乎就是一副密宗“觀湖景”的場面,隻不過地點變做了蟲谷的深潭,潭上霓虹籠罩,浮現出無窮異象。  
    
  不過獻王看到並非仙山,而是一座城堡,建在一座高山絕頂,山下白雲環繞,正中的宮殿裏,供奉着一隻巨大眼球形的圖騰,四周侍奉着一些服飾奇異的人物。  
    
  這大概就是獻王眼中的“仙境”了,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去到這座真正的“天宮”裏,Shirley楊自言自語道:“這城市……不是精絕國,但這又是什麽地方?”  
    
  我對Shirley楊說道:“這裏可能是西藏某地,我雖未見過這座神宮,但我曾經在康巴青普見過穿這種奇特服裝的古屍,自從在淩雲宮看了那些銅人銅獸,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當時覺得像又不像,所以沒往那方面多想,因爲古屍和銅人畢竟是有好大區別的,現在看這壁畫,絕對是在藏地,不過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找雮塵珠。詳細的經過,等回去之後我再講給你們聽。”  

     也許正是因爲獻王在類似“觀湖景”的異象中,見到了這巨眼的圖騰,所以才會相信那形如眼球的“鳳凰膽”,是成仙不死之道必須的祭品。

     不過到了這一步,我心裏也已經沒底了,還不知道能否在獻王墓中尋到“雮塵珠”,就已隐隐感覺不妙,說不定不久之後,還要再去趟西藏。
    
  三人便又向前走了幾步,步換景移,牆壁上依然描繪着“潭景”的場面,不過這就與淩雲宮正殿中的壁畫相似了,表現的是獻王乘龍升天,隻不過構圖簡單了許多,圖中多了三個接引童子,看到這裏我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圖中的三個童子或是使者都長跪不起,趴伏在地上,背後露出的脖頸上,各有一個眼球形的标記。  
    
  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幾乎同時伸手雲摸自己的後頸,心中暗道不妙,八成真被胖子的烏鴉嘴說中了,那三盞接引童子“長生燭”是代表了我們這三名“摸金校尉”。  
    
  胖子指着那畫說:“真他媽夠教人上火的,竟然這麽醜化咱們,趴着跟三條狗差不多,我操他祖宗的,本還想摸了金之後,給那老賊留具全屍,現在看來既然他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了。”  
    
  Shirley楊說:“這倒證實了一件事情,紮格拉瑪的先知在鬼洞附近,可以精準地預言千年以後的事情,但是離開了神山鬼洞,這能力就失去了,傳說雮塵珠是從無底鬼洞中取出的,可能也會在某種特殊環境下,表現出一些特別的預示,也許正因爲如此,獻王才能通過觀湖景看到一些異象,我想雮塵珠一定就在這墓室之中。”  
    
  我四下裏看了看,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咱們跟犁地的似的,跟這墓室裏轉了整整一圈了,怎麽就沒見着有獻王的棺椁?”  
    
  這白色石英岩的天然洞穴,在陵制中,類似這樣保持洞穴原貌的墓室,被稱爲“洞室墓”,這“洞室墓”已經是獻王墓的最後一間墓室了,按葬經和地脈結構,不可能再有額外的密室,但這墓室中,卻偏偏沒有裝斂獻王的棺椁,僅有的幾樣東西,無非是古劍兩柄、散落的竹筒數卷,偌大的王墓中,在這最後的墓室裏,竟然連件像樣的明器都沒有。  

      胖子又自作聰明的對我說:“我看可能棺椁藏在墓室的牆裏了,那生滿蛾子的女屍,不正是那樣嗎?”  
    
  我對胖子說:“那個洞口是後來人爲堵上的,像這種白色石英岩,少說也要萬年以上才能形成,沒有鑿損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藏在岩石裏,咱們先再找找,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得按影骨的位置鑿開石頭了。”  
    
  Shirley楊扯了扯我的胳膊,讓我看墓室的角落,我舉起“狼眼”将光束照将過去,角落那裏有隻半人高的大肚青銅丹爐,由於是在牆角又比較低矮,剛才沒有注意到,這可能不是丹爐,說不定是某種特殊的棺椁,於是三人並肩上前查看。  
    
  不過到了近處,才發現這應該不是棺椁,丹爐下有三足,腹大口寬,裝兩個成年人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其中都是些紫白相間的泥土,估計是什麽丹藥腐爛所化,胖子心中逐漸開始焦躁,運起蠻力,擡腳踢翻了那口丹爐,那些朽爛的金丹都撒在地上。  
   
  看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獻王墓中並沒有獻王的骨骸,隻有一具影骨,更沒有雮塵珠,回首來路刀光劍影,都是白白忙碌一場,除了一口無主鳳棺和這丹爐之外,就隻有那些南夷和夜郎的器物,都是獻王的戰利品,再也找不到多餘的東西。  
  
  這角落的白色石英上,也有些彩色墓繪,我們正沒理會處,隻好看看這些彩繪中有無線索,不過這裏風格明顯不同,Shirley楊判斷說這應該是大祭司所繪,其中的内容是祭司們将殉葬的王妃體内種入屍蛾防腐,並将屍體封住“洞室墓”的人形缺口,這樣做是因爲主墓室内不能夠有王室以外的殉葬者,而且似乎是爲了保持“洞室”地形的天然狀態,裏面隻有一具空置的鳳棺,王妃就在門中,等候獻王屍解成仙。  
    
  我越看越奇,這些内容似乎深有隐意,首先那女屍在門中封了千年,並沒有棺椁防護,她何以至今未腐?就算是口中含着防腐的珠子,身穿孔雀玉玲匣,再裝入密封的棺中,隔了兩千年,一見空氣也就該變黑成爲枯樹皮一般,但是剛才見她屍體膨脹之前,那模樣與活人並無兩樣,而且她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麽會用屍蛾來防腐,屍體内的蛾卵又靠什麽爲生?  
    
  Shirley楊的話将我的思路打斷了:“獻王墓是王與後的合葬墓,老胡的這個判斷現在也得以證實了,咱們進來之前,墓室一直完好封閉着,說明獻王的屍體應該還在此間,但就算屍解了,也應留下些痕迹才對,身爲一國之主,至少也該有套棺椁。”  
    
  我對Shirley楊說道:“有件事情咱們給忽略了,記不記得中層墓室那十盞長生燭?”  

  其中的三盞“長生燭”,做成接引童子的樣子,那可能是用來吓唬咱們的,還另有七盞“長生燭”,有六盞是黑鱗鲛人,它們則分別代表了,獻王前三世的遺骸,獻王曆經三獄的影骨,還有他的婆娘,雖然獻王真正的屍體咱們還沒找到,但這樣數來就一一有了對應。  
    
  隻剩下那盞最大的,造型蒼勁樸拙的銅牛燈,根據前邊兩類“長生燭”來看,這盞牛頭“長生燭”,一定代表着什麽特殊的東西,它就是這墓中的第十具屍體,我想也許要先找到這第十具屍體,才能找出獻王的真骨。  
    
  胖子說道:“胡司令我得給你提點意見了,誰讓我就這麽耿直呢,我認爲你這種說法太不舍邏輯了,你說這墓中有十具屍體,那豈不是連咱們三人也都算了進去……”  
    
  我趕緊攔住胖子的話頭,否則他說起來就沒完了,但這時候不是扯蛋的時候,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要提意見留到開會的時候再提,就算是我用詞不當,那咱們就姑且先把這謎一般的第十具屍體稱作一個代号,我想這具對應牛頭長生燭的屍骨,一定不普通,也許是一個淩駕於咱們意識之上的存在,正是因爲有它的存在,咱們才好像被蒙住了眼睛,對獻王的真骨視而不見……”  
    
  我正要再接着往下說,忽然登山頭盔上被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小石頭砸到了,聲音卻非常沉悶,Shirley楊好像也受到了攻擊,猛地一低頭,晃動的燈光中,我看見有十餘隻屍蛾飛撲過來,紛紛撞向頭盔上的燈口,我急忙用手套拍打,百忙中問Shirley楊:“是不是入口沒有堵死,留下什麽縫隙了?”  
    
  Shirley楊奇道:“不可能,咱們不是都檢查過了?”說着趕開幾隻屍蛾,随手折亮了一隻綠色熒光管,向那被鳳棺堵住的人形缺口投了過去。  
    
  手電筒一照是一條線,适合在黑暗中前進的時候使用,而熒光管、冷煙火這種照明道具,能照一個面,熒光管一擲到牆上,冷綠色的光芒反射到白色的岩石上,立刻照亮了大片區域,原本堵住洞室入口的鳳棺不見了,人體形狀的洞口大敞四開。


第一百六二章 第十具屍體

      生出的屍蛾,已經被胖子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雖然也不算少,但畢竟隻是些瞎蛾子,隻撲有光亮的東西,剛開始倒挺能唬人,現在看來算不上什麽太大的威脅,而且“洞室墓”外邊的屍蛾,已經散開,剛飛進來的這些,很快就被我們盡數拍扁了。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蒅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時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整座“獻王墓”地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黏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時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了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撅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溶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人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肉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就是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住後,也許它外層還在生長,偶爾會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的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了,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我,那肯定是“第十具屍體”搞的鬼,當務之急是先把它揪出來,否則別說找獻王的真骨了,就連還能不能出去,都沒有把握。

  我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卻發現面前那兩幅“洞室墓”中的壁繪,閃了幾閃,就些消失不見,好象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我閉上眼睛使勁搖了搖頭,再睜開來,确實是沒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牆壁,這些彩繪都是染(上面還有個“艹”)漆描上去的,要說是封閉的微環境被打破,受到外邊空氣的侵蝕,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徹底。

  這裏,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看那邊……還有那邊,上帝啊,墓室裏全部的壁畫都……蒸發了。”

  我尋聲一望,果然墓中隻剩下白花花的石英岩,壁畫全都不翼而飛,胖子也感到摸不着頭腦,便問我:“胡司令,這裏是不是也有株能催眠的什麽花啊?不如先将其找出來,採了它的花。”

  我答道:“世上哪有那麽多妖花,不信你抽自己倆嘴巴試試,反正我身上的傷現在還疼得要命呢,這肯定不是幻覺……你們看那鳳棺怎麽倒在墓室外邊。”

  被我們搬了豎着在墓室門洞上的那口鳳棺,此時正平倒在缺口的外邊,綠色的熒光隻照到棺材的一小部分,其餘都陷在墓室外的黑暗之中,那棺材絕對比缺頭要大上一圈,除非棺材突然變小了,要不然就是人形缺口,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比先前大了。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什麽東西,将鳳棺橫倒着搬了出去,但那又是誰做的?是王妃的幽靈?還是那“第十具屍體”?亦或是獻王根本沒死,就躲在這墓室的某個角落裏,戲弄着我們這些送上門來的“接引童子”?

  越想越是覺得心寒,隻好硬起頭皮不再多想。是什麽也好,反正拿不到“雮塵珠”,臨老也得血液凝固而死,那還不如就在古墓裏被鬼掐死來得痛快,這古墓裏的鬼要是敢把我掐死,老子死後變了鬼,也要再跟他鬥上一場,那時候索性就占了他的老窩,就在這裏煉丹當神仙也罷。

  腦中胡思亂想了一番。給自己壯了壯膽,又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看來這“獻王墓”裏的東西,委實讓人難以思索,不能以常理度之,必須先搞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想出對策,否則蠻幹起來,平白送了性命,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我正在琢磨不定之時,就聽胖子又叫道:“怎麽牆上全是黃水?這墓好象奶油冰棍一樣要溶化了。”

  我也覺得腳下的地面有些異樣,聽胖子這樣一說,見有幾隻漏網的屍蛾落在牆壁上,便再也飛不起來,都被牆壁緩慢地吞沒,連忙伸手一摸身邊的白色石英岩,手套上濕路路的一層淺黃色巫水。一抹之下,裏面的彩色壁畫又露了出來,竟是被融化了的石漿遮着了,隻見墓洞裏白色的岩柱岩壁都在逐漸變成黃色,可能這座“獻王墓”的陰宮裏,随處可見的黃色污水,都是來自這最高處的“洞室墓”。

  不知爲什麽,這些白色石英岩會分泌出這麽多污水,我們都戴着防毒面具,也聞不見氣味,但是可以看見這些污水,又粘又稠,不用鼻子聞也知道,反正絕不會是香噴噴的。

  地上的黃色污水漸多漸濃,也不知是否有毒,我們不敢再冒險踩着地面,更不知“洞室墓”的外邊是否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隻好先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

  剛好有口被胖子踢倒的丹爐,三人立刻将這丹爐扶正,這丹爐如同是口厚實的銅鍋,胖子站在中間,我和Shirley楊分別站到兩邊的爐耳上,這樣暫避開了地上的黃水,但是墓頂也象下雨般滴下不少污水,幸虧有Shirley楊用“金剛傘”遮住。

  我看到我們三人都濺到不少污水,皮膚上也不紅不癢,隻是覺得滑溜溜,涼兮兮,似乎並沒有什麽腐蝕的毒性,不禁暗道僥幸,若這黃湯有毒,此裏哪裏還有命在。

  情勢相對平穩下來,我們三個人也各自盡力使心神鎮定下來,把剩餘的熒光管全振亮了,扔向墓室四周的角落,以便能看清周圍的情況。

  我突然發現了一些情況,便讓Shirley楊和胖子也看那邊:“墓室最中間的也方,冒出了一個平面的人形。

  Shirley楊将最後兩個熒光管全扔到了那裏,墓室溶化得並不嚴重,地面上的污水隻有薄薄的一層,淹沒不了熒光管,隻見綠光浮動,這回三人看得更爲清楚,墓室正中的人形並不是冒出來,而是因爲表面的白色石英慢慢溶解,使人形浮現了出來,原本那裏隻有塊與四周長成一體的微凸白石,爲不足以引人注目,直到此時顯出人體輪廓,才發現那裏有異。

  胖子指着那邊說道:“這百分之九十九便是獻王的屍骨了,待本司令過去把他挖出來,然後是紅燒還是清蒸,随便咱們慢慢收拾。”

  Shirley楊搖頭道:“那溶化的石頭中,隻不過剛顯露出一個象人的形狀,還並不能太确定就是獻王的真正屍骨,不如靜觀其變,等屍骨從深化的石英中徹底露出來再行動。”

  我死死盯着那石中的人形,這座“洞室墓”太異常了,冷靜下來一想,終於找出了一些頭緒,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那人形並不見得是獻王的屍骨,是口人形棺,獻王的幾根爛骨頭應該在裏面裝着,還有……這間墓室也不是什麽墓室,它可能是具幹屍。”   Shirley楊所知甚廣,但對這古墓中的勾當,去及不上我一半,隻好問我:“那是什麽意思?我有些聽不懂,爲什麽要說這洞室墓不是墓室?”

  我見那人形棺還隻露出一層淺淺的輪廓,便抓緊時間對她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裏隻有鳳棺,而這跟石英溶爲一體的從形棺,雖不知是木是石,卻也僅僅是口棺材,獻王又怎麽可能隻有棺沒有椁呢?”

  Shirley楊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想說這墓室就是獻王的椁?有理論依據嗎?”

  我對Shirley楊道:“沒有理論依據,隻憑民間傳說和自我推測,咱們所見到的白色石英岩,根本就不是什麽石頭,也不是什麽白石英,這整個洞室墓,分明就是那盞牛頭長生燭所代表的,第十具屍體,而且它好象要開始……複活了。”

  胖子也聽得奇怪,問道:“胡司令,你休要信口開河,世上哪有這麽大的幹屍?大到能……能把咱們這些人都裝起來。”

  我對胖子說:“怎麽會沒有,我看這就是個巨型的芝仙椁,你沒聽說過每逢陰曆七月二十,兇星離宮,太歲下山嗎?天上的兇星主濁地底的太歲,太歲也分大沖大兇,咱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個風水大沖的所在,大概就是死在地下的萬年老肉芝,獻王拿他自己的老婆填了有太歲眼,咱們已經是在肉芝太歲的屍殼裏了。”

     “肉芝”爲萬物之祖,相傳有人将存活於大沖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長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複生,而與歲星相對運行的那種“聚肉”剛是不祥兇物,不過這被獻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隻剩下幹枯堅硬屍殼,估計其中的肉都被獻王煉成了仙丹了,五觀被封後,也許它的外層不在生長,偶爾能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複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氣,這罕見的原生生物,就又開始“動”了起來。

  我用手抹了些丹爐邊上的黃色污水,又确認了一下,心想說不定這“肉芝”正在逐漸變活,原來那黑豬度天河屍氣沖雲的異象,竟是應在此處,天象十分罕見,估計這裏天天都是七月二十,隻怕是這肉芝的屍殼裏一遇活氣,就會重新活過來,這也不是什麽溶化,是裏面的幹肉在逐漸變軟,天曉得稍後它會變做什麽兇神惡煞。

  從裏面看不出這死肉芝的外形輪廓,但從内部的屍殼結構來看,其外形可能是罕見的人頭形狀,說不定還會有鼻子有眼,單是這“肉芝”的幹硬屍殼,就已如此巨大,幾乎不敢去想象它長滿了肉會是什麽樣子。

  我覺得形式越來越不妙了,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幹脆也別等它體内變軟露出那口棺材了,打不開就用炸藥,此時再不動手,又更待何時,我便拿出炸藥,招呼胖子争分奪秒地行動,準備上前炸破肉芝的屍殼,但那剛露出個輪廓的人形棺,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還沒等我們看清裏面有些什麽,便又突然一震,沉入了地下,我破口大罵,怎麽偏趕這個節骨眼掉下去了,随即一想,不好,那裏很可能是第二個太歲眼窩,任由它這麽掉下去,就算開輛挖掘機來,怕是也掏不出來了。

  這時候隻能拼了,我剛想讓shirley楊一並上前,用飛虎爪鈎住棺椁,回頭招呼她的時候,去發現爐下伸出無數慘白的人手,把shirley楊和胖子扯向下邊,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腳脖子也被數隻人手死死抓住,頓時被巨大的力量扯了下去,身體不斷下沉,頭腦卻仍然清醒:“他媽的,原來這塊仙肉是拿人屍造出來的。”
第一百六三章 屍洞效應

      腕子被幾隻手捉住,立刻感到一陣陰冷的劇疼,Miai沖鋒槍落在了地上,身不由己的被扯向黑暗之中,急忙用另一條正準備邁出香爐的右腿,勾住厚重的爐口,大腿的筋骨被抻得快要撕開了。

     混亂中隻看見那數十條,都是如人手一般的怪手,漆黑異常,被射燈的光束照上,立刻變成詭異的白色,都是從黑暗的墓室角落中伸出來的,胖子和Shirley楊也被數隻白色的怪手扯住,其中Shirley楊的情況最爲危險,半邊肩膀都被拽進了墓牆,而胖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脖子被從牆中伸出的怪手捉住,正拼命弓着雙腿挂住丹爐,也隻是在勉強支撐。

     這些從牆壁中探出的手,悄然無聲,所以誰都沒有察覺,待到被抓住,慢慢扯進墓牆的時候,不得不用全身的力量抗衡,稍一松勁就會立刻被扯進萬年老肉芝的屍殼裏,所以這時候胖子和Shirley楊誰也說不出話來,自保尚且艱難,更別說互相救援了,隻聽見他們緊咬牙關的咯咯聲,連騰出手來使用武器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隻有我的情況稍好一些,由於站在香爐比較遠離牆角的地方,隻有右腿被牆裏伸出的幾隻手扯住,其餘的手都夠我不到,隻在憑空亂抓。

     我知道這功夫必須立刻做出判斷,是先自救還是先救Shirley楊,也許等我擺脫出來之後,已經來不及救她了,現在伸手當然能抓住她,但是未必就能将她拽回來。而且我的右腿尚被扯住,那樣一來。就會形成進退兩難的情況。既就不到她,自己也會失去脫身的機會。

     但是此時又哪裏有時間去權衡其中的利弊,隻能憑着多年來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伸出左手到胖子腰中抽出登山鎬,順勢遞向即将完全被從丹爐中拽走的Shirley楊,勾住她腰中地一個安全鎖,使她暫時不至於被拖入墓牆中。

      我一手用登山鎬勾着Shirley楊,與此同時,立刻用另一隻手取出Zippo打火機,在右腿上一蹭打着了,忍着大筋被拉抻的疼痛,俯身用火去燎捉住我右腿地幾隻手,那些從墓牆中伸出的人手,一被火焰燒灼,都紛紛縮了回去。

      我腿上得脫,趕緊把右腿收了回來,這時身體一得自由,手中絲毫也不停留,左手仍然用力握住登山鎬,把Zippo打火機扔給仰面朝天的胖子,胖子後背、脖子、左邊臂膀都被那些手抓住。雙腿勾着丹爐,右手沒着沒落,正自焦急,見Zippo扔至,立刻用手接住,蹭燃了火焰,去燒那些抓住他脖子的“人手”。

      我見胖子在片刻之間,就能脫身,就剩下Shirley楊處境危險了,於是用一隻手抓住她的腰帶,探出身去用登山鎬猛砍牆角的人手,那些手臂似乎都是長在牆裏,也看不見身體的樣子,隻有一條手臂挨着一條手臂,一碰到任何東西,便立刻抓住再不撒手,直扯進牆中才算完,牆裏好象是個混屯的無底深淵,裏面全是掙紮哀嚎的餓鬼,用登山鎬砍退了一隻怪手,立刻又伸出來一隻。
  
      Shirley楊得到我的支援,終於把兩臂和身體擺脫出來,正當要被我拉回丹爐之際,她忽然驚呼一聲,身體迅速向後仰倒,原來有隻漆黑的怪手揪住了她的頭發,Shirley楊爲了行動方便,将長發束成馬尾紮在頭後,卻不料竟被扯住,頭發被戗着反向拉扯是何等疼痛,使得她腰腿都使不出任何力量。

      我急忙将她攔腰抱住,但這樣一來就抽不開身,去對付揪住她頭發的那隻怪手了,而胖子也還沒完全擺脫出來,就算我把Shirley楊抱住,形成僵持的局勢,等到胖子過來支援的時候,就算Shirley楊沒被扯進牆壁,她的頭皮也會被撕掉。
  
  Shirley楊應變能力也是極強,頭上劇痛,心中神智未失,在墓牆中其餘的怪手觸到她之前,已把傘兵刀握在手中,握緊刀柄,猛向後一揮,割斷了一半頭發,我立刻将她拖離了險境。
  
  這時胖子也已脫身,墓牆中的無數手臂剛好能夠到丹爐的距離,三人不敢繼續留在爐中,立即縱身躍向墓室中間。
  
  周圍污水流淌,已經溶解得不成樣子,整個墓室正在逐漸變軟,剛才我們所在的牆角最早産生變化,無數的人體和手臂在其中蠕動,其餘各處,也都從壁中漸漸顯露出死屍的肢體,不過還未能活動。

      我們看得觸目驚心,胖子忙道:“胡司令,敵我力量對比懸殊,鬥争形勢過於惡劣,看來咱們要撤到上山打遊擊了,再不走可就讓這獻王墓包餃子了。”
  
  此時我反倒是下定了決心,想要敗中求勝,就得有破釜沉舟的膽量,關鍵時刻不豁出去是不行的,於是對胖子與Shirley楊說:“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我今天非把獻王掏出來不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大不了兩腿一蹬拉雞BA倒。”
  
  現在的形勢看似山窮水盡,其實還有一點機會,我們事前又怎會想到獻王的椁是個萬年老肉芝的死體,而且還遠不止這麽簡單,從地下挖出太歲原本平常,有些地方的展覽館裏就有陳列品供人參觀,所謂的“太歲”,也不過是一種單生細胞的肉菌,被割掉一塊肉,也可以自行生長,是肉芝的一種,可以入藥,有輕身健骨的奇效,唯一共通的特征是“眼睛”,太歲上都有一個黑如眼膜般的孔洞,也是它的核心部分,研習風水之術,對“太歲”之說不可不查,《青竹地脈論》中認爲太爲兇,歲爲渕(即木星),是太古兇神死後留在世間的肉身,在這個眼睛上有很多說法,有明眼、暗眼之分,明眼就是在表面,能看到它的目,是睜着的,隻有這種才可以入藥食用,而暗眼,則是眼睛藏在裏面,做閉合的樣子,此乃兇惡之兆,噩氣内聚,觸之不祥。
  
  當然我們現在遇到的應該不是一目的“太歲”,太歲隻是“肉芝”的一種,“肉芝”的涵蓋面很廣,相關傳說也多,不僅中國有,國外也有,中國有部叫做《鏡花緣》的小說,其中記載主人公周遊到一個海中島嶼上,見一寸許高的小人騎馬奔馳,便縱步追趕,無意中被地下樹根絆倒,剛好把那個小人吃到口中,頓覺身輕如燕,這個故事當然是演義出來的,但其中主人公吃掉的騎馬小人,就是“肉芝”的一種形態。
  
  還有清乾隆年間,在雲南山林中,出現了一個怪物,外形象是個大肉櫃子,數尺見方的大肉塊,有人臉般的五觀,凡是碰到的東西,不論死活大小,就都被它吸入體内,如同一個無底大洞,一時攪得四民不安,以器械擊之,毫毛無損,縱有博物者(見多識廣的人)也不能指其名。
  
  官府出面懸賞征集能消滅這個大肉櫃子的人,有擅風水術之人出,說此物乃肉芝也,是地氣郁結所化,遂遣膽大敏捷之士數十,用長竿挑了污穢之物,将之引至“頓筆青龍,屏風走馬(風水中形容地形的術語)”之處,那個大肉櫃子,則立刻幹枯變硬,使人搬柴草燒之,惡臭之氣傳於百裏開外,聞到這氣味的人,都不免腹瀉嘔吐三天,此事在清代至民國期間有過很多版本的記載,其中也不乏誇大演義,但是整體的事件框架應該是真實的。
  
  我手中的那本殘卷《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其中“地”字一卷,就詳細闡述了生長於地下的“肉芝”,凡風水大沖,清濁失調的所在,都會長有肉芝,但是根據其形態不同,吉兇各異,一目者最爲普通,是“太歲”;二目者爲“青忽”,五官兼備爲“烏頭”,具三目者爲前官後鬼的“蝼廢”,遍體生眼的則被稱爲“天蛻”。
  
  獻王的“肉芝椁”,最少有兩目,一個眼是他老婆封住的缺口,另一個眼就是獻王棺材沉下去的地方,那也就是說這裏不是“青忽”。就是“烏頭”,在古代又有個別稱,換做“牛慁”,是古神的名字,所以才會用銅牛頭來做它的長生燭,外形應該是一個肉呼呼的人頭肉瘤形狀。
  
  既然是雙眼的老肉芝,那是最少也需要數萬年事件才能形成,如果把它的肉徹底挖盡了,不留一絲一毫,那就不會再長出新肉了,我們見到便是一具被挖光了肉的屍殼,從中突然冒出來的衆多人手肢體,應該是當年有人打算令這萬年老肉芝長出新肉,把精血充足的大量活人,用白蠟一層層的澆在肉芝屍殼上,讓他們與肉芝長爲了一體,以期能重新長出肉芝,服用後便可以延年益壽。
  
  不過似乎還沒等到成功,獻王就先死了,我曾聽Shirley楊說在法國巴黎,地下萬屍洞的最深處,(巴黎聖母院中的女主角,死後就被扔在萬屍洞上邊的一層)在那下面,梵蒂岡教皇廷封印着一個能吞噬一切的“屍洞”,據說那是由於死者太多,将世界腐蝕出來的一個“縫隙”,位於這個世界中生與死,正與反,黑與白之間的“縫隙”,屍洞中有無數的人手,被這些手捉住的東西,都會被扯入“屍洞”裏,然後化爲“屍洞”的一部分,如果任由它無休止的擴大下去,造成最恐怖的“屍洞效應”那後果不堪設想。
  
  法國的這件事,屬於教皇廷的機密,外人隻能知道個大概,至於這屍洞形成的原因,從來沒有正式公開的結論,甚至就連屍洞存在的事實,都始終遮遮掩掩。
  
  我們三人在雲南獻王墓中,面對最後的一層棺椁,險些被無數人手扯進牆壁,那應該就是一種由大量遇害者所腐蝕出來,附在老肉芝幹殼上的“屍洞”了,究其根源多半還是這附近天然風水的格局改動太大,形成了陰陽清濁不分的混沌地帶,趁着它的“屍洞效應”還沒完全發生,應該還有一線機會,把那落入眼窩深處的獻王棺找到,我不顧Shirley楊的阻止,隻扯了一條繩索,獨自跳了下去,一具高大的人形棺材就斜斜的戳在面前。


第一百六囧章 斬首

      抹頭盔上被污水遮住的射燈,盡量使燈口照出的光束變得清晰一些,在這“烏頭肉椁”的眼穴中,看明了周圍的環境。
  
  這裏就象是一個狹窄短小的豎井,形狀深淺都與入口的眼框完全不同,約有四米多深,一人多寬,四周盡是黑色的黏稠物,似乎是眼球腐爛而形成的,由於“烏頭肉椁”正在腐爛溶解,所以使這眼窩慢慢變大,獻王的棺材剛好掉了進來,斜倚在其中,棺材本來就不小,加上我也跳到眼穴裏,其中的空間顯得非常局促,進退伸展都不得便。
  
  這時頭上燈光一閃,Shirley楊在上邊探着身子,焦急的對我說:“老胡,快上來,屍洞效應正在不斷擴大,再晚一點咱們都出不去了,那雮塵珠不要也罷,總不能因爲我,連累你們都在此送了性命。”
  
  我一邊用手抹去獻王棺材上的黏液,一邊對Shirley楊說:“現在走自然是走得脫,但回去後還不把腸子悔青了,這肉椁年頭太久了,深處沒有那麽快形成屍洞,給我三分鍾……兩分半的時間就夠了,你快讓王司令把開棺的加夥給我扔下來。”
  
  我原想讓胖子和Shirly楊先撤到外邊等我,但是知道這種話說了也沒用,我留在這裏,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先行撤退,隻好讓他們在上邊協助我,盡快做完大事,一同跑路。
  
  片刻之間,獻王的内棺就已經被我探明,這是一口半人形的“玉頂簪金麟趾棺”,上邊有個人頭和兩個肩膀的形狀。玉頂金盒。封口處是四個黃金“麟趾”交錯封閉,因爲獻王打算屍解後升仙,所以棺蓋都未曾楔實。先前看這“玉頂簪金麟趾棺”落入眼穴的時候,中間好象裂開了一條縫隙,其實那是因爲表層的肉椁屍殼,受到空氣的侵蝕所融化。露出中間一道殷紅勝血地玉頂。
  
  人形棺在中國古代並不多見,有地話也多半爲木制棺材。不過我沒時間分辨這些細節,隻注意到棺頂上記得着一個旋渦,這旋渦的圖形幾乎遮蓋了整個玉頂,旋渦和眼球相似,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彎曲的鳳凰,團成旋渦地形狀,瞳孔的地方就是鳳凰的頭部,這肯定就是“雮塵珠”的标記了。一看到這個标記,頓時熱血上湧,心中又多了幾分指望,這顆迷一樣的珠子,多半就在獻王的内棺裏。天見可憐,一路上舍生忘死,畢竟沒有撲空。
  
  眼穴中已經容不下第二個人進來了,胖子和Shirley楊空自焦急,卻沒辦法下來幫手,隻好把工具遞下來給我,先前我計劃不在這開棺,本拟用繩子套牢後全部拽上去,設法拖離這肉椁,到安全地地方再找開來細細搜索,但是下來一看,才發現這口内棺底下一部分,已經與這萬年老肉芝的屍殼長死了,再也難以分離,隻好就在這狹窄的空間裏動手。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探陰爪”把麟趾一個接一個的撬開,就覺得兩隻手都有點不夠用了,恨不得把腳也使上,也許就因爲動作稍慢幾秒,就會錯過逃生的時機。
  
  雖然竭力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靜,欲速則不達,但是心髒卻愈發碰碰碰地狂跳不已,又哪裏冷靜得下來,我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口内棺上,對Shirley楊和胖子在上邊的不斷催促與提醒,充耳不聞。
  
  我估計着時間已經並不多過了一分鍾,按我的預計,三分鍾之内拿到“雮塵珠“,烏頭肉椁出口處的那個眼穴還不至於被逐漸擴大地屍洞覆蓋,一分多鍾就拆了棺蓋,時間還算來得及,想到這裏,心情稍微平緩一些。
  
  Shirley楊見我即将揭開獻王内棺的蓋子,便立刻扔下一枚冷煙火:“老胡,這是最後一支了,它滅掉之前,不管能否找到,你都必須上來。”
  
  漆黑黏滑的眼穴中,立刻煙火升騰,亮如白晝,我口中答應一聲:“放心吧,時間絕對夠了,咱們用繩子把這老粽子拖出去……”
  
  說着話已經将玉蓋用力揭開,裏面立刻露出一具屍體,冠戴掉落在了腳下,頭上隻戴鑲金嵌玉的“折上巾”镤頭,身着黑色蟒紋玉甲斂袍,腰挂紫金帶,不是獻王更是何人。
 但我随即感到不寒而栗,獻王的屍體竟然沒有臉,也許這麽形容不太恰當,洞中空間狹小,我和獻王的屍體幾乎是臉對着臉, 隻見那屍體的五官都已經變得模糊扭曲,隻留下些許痕迹,口鼻雙眼,幾乎難以分辨,好象是融化在了臉上,顯得人頭上平滑詭異,如同戴了張玉皮的面具,被冷煙火的光亮一映,顯得十分怪誕。
  
  我心中暗自稱奇,難道又他娘的着了老賊的道兒了?這是具假人不成?急忙捉住獻王屍身的手臂,剝去那層蟒紋斂袍,但見五指緊握,手中顯然是纂着明器,膚色蠟黃的似要滴出水來,好象正在發生着什麽不同尋常的變化。
  
  看這屍體的手部皮膚,倒不是假人,我用手在獻王屍體上捏了一把,甚至還有些彈性,保存的極爲完好,再那屍體臉上捏了捏,卻觸手堅硬,似乎已經完全玉化了。

    真正的“雮塵珠”什麽樣,我並沒見過,隻在那沙海中精絕遺迹裏看過個假的,是用罕見的古玉制成,比人頭小上那麽幾圈,形狀紋理都與人眼無異,卻不知真的大小幾何,能不能就這麽握在手裏。
  
  但此刻根本無暇仔細分辨,立刻取出捆屍索,在獻王屍身的脖頸中打了個套,想将他從内棺中扯出,讓胖子拖他上去,但是手中扣定“捆屍索”向後扯了兩扯,拽了兩拽,那屍體竟然紋絲不動。
  
  我心中納罕,不知哪裏又出了古怪,隻好擡起手,抽了那獻王的屍體幾個耳光,再向外拽仍然不動分毫。
  
  最後沒辦法了,也來不及再找原由,隻好就地解決問題,從攜行袋中摸出一枚桃木釘,直插進了死屍的心窩子,然後雙手平伸,從頭到腳在獻王屍體上排摸起來,摸到他左手之時,見和右手一樣,也是緊緊握成拳頭,手中明顯是有什麽東西。
  
  我立刻又取出兩枚桃木釘,釘牢了獻王屍體臂彎,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心中暗暗祈禱,但願那“鳳凰膽”就在這裏,但是等掰開之後,猶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獻王屍體的左手中,握着的是一枚變質了的桃核,雖然出乎意料之外,但是這也並不奇怪,中國人對“桃”有特殊的感情,他們把桃看成一種避邪、免災、增壽的神物,因此古代工藝品中有不少以桃爲造型的器物,相傳漢武帝是西漢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皇帝做的久了又想做神仙,於是經常興師動衆的去三山五嶽祭拜,還派人到各地尋訪長生不死之藥,這片苦心終於感動了昆侖山的西王母,在元封元年的七夕之夜,乘着紫雲辇來未央宮見了漢武帝,歡宴之際,西王母給漢武帝劉徹吃了四個仙桃,漢武帝覺得味道甘美,芳香異常,與人間俗物迥異殊絕,便打算留下桃核在人間栽種,結果得知這種神品在人間難以存活,結果大失所望,後來漢武帝終於沒能實現長生不死的願望,但是活到七十來歲的人,在古代是十分稀少的,也許正是因爲吃過仙桃,才活到七十歲的,當然這隻是個民間傳說,但是帝王死後手中握桃核入殓之風,由來已久,早在東周列國之時就非常普遍,不過桃核是植物,最容易分解,所以後世開棺都難以得見。
  
  我微一愣神,便想起這個傳說,心中連連叫苦,隻好再去掰獻王屍體的右手,而那手中卻是很多墨玉指環,其中還夾雜着一些黑色雜質,匆忙中也沒時間想這是什麽東西,順手都塞到了攜行袋裏。
  
  胖子在上面大叫道:“胡司令,沒時間了,快走,快走。”
  
  我知道胖子這麽喊,一定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但是那性命攸關的“雮塵珠”,卻仍沒有個着落,這時靈機一動,說不定是因爲獻王在口中含了那顆珠子,這屍身的腦袋才會變成這麽古怪,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取了這獻王的首級回去研究研究。
  
  於是對胖子喊道:“把工兵鏟給我扔下來,再他媽堅持最後十秒鍾。”說完接住胖子遞下來的工兵鏟,伸手一摸獻王的脖頸,並沒有像他面部一般石化,對準了位置,用美式工兵鏟全是鋸齒的一面亂切,遇到堅韌之處,便用傘兵刀去割。
  
  這時那具即将被我割去人頭的屍體,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我心知不妙,先自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急忙揪了那顆人頭,迅速向上攀爬而去,洞底的冷煙火已經滅了,不用低頭向下看,憑感覺也能知道,獻王那沒有腦袋的屍身,正在向我追來。


第一百六五章 天崩

     滑的眼穴中,踩踏着獻王的内棺,拼命向上攀爬,胖子和Shinley楊焦急的催促聲正從上方不斷傳來,不知是由於心態過於急躁,還是“烏頭肉椁”中那些融化的物質影響,就覺得四周全是黑暗,登山頭盔上那僅有的微弱光束,似乎也融化到了肉椁無邊的黑暗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就在這向上攀登的過程中,我覺得下方有個東西也在跟着我往上爬,剛一察覺到,心中便先已涼了半截,這肉椁的眼穴裏,除了獻王的無頭屍,又哪裏還有什麽其餘的東西,肯定是那老粽子追上來要搶他的人頭了。

  這念頭也就在腦中一閃,便覺得左腳已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住,本已快爬出去了,此刻身體卻又被拉回了眼穴中間,我一手夾着那顆人頭,一手将工兵鏟插入老肉般的牆壁,暫時固定住身體,以免直接掉到底部。

  我低頭向下一看,恍惚的光線中,隻見一具黑雜雜的無頭屍體,從内棺裏掙紮着爬了出來,無頭的屍身上,象是覆蓋了一層黑色的黏膜,幾乎與這“烏頭肉椁”的眼穴化爲了一體,伸出漆黑的大手正抓住我的腳脖子向下拉扯。

  那些桃木釘似乎這屍體根本不起作用,這說明隻有一種可能,這屍體已經與附着在肉椁裏的“屍洞”溶爲了一體,獻王的屍體就是屍洞的中心,念及此處,不由得心寒膽顫,聽Shinley楊講,那法國巴黎的地下墓場。誰也說不清究竟有多深。規模有多大,裏面又總共有多少各種類型的幹屍,有種流傳比較廣泛的說法是,巴黎地下墓場地規模,堪與北京地下地人防工事相提並論,這樣的比較雖然並不絕對可靠,卻足以見得這墓穴大得非同小可。

  由於一個不爲人所知地原因,才使得巴黎地下墓場的深處,産生了某處超自然現象的“屍洞”,那是一個存在與物質與能量之間的“縫隙地帶”,法國的“屍洞”據說直徑隻有兩三米,而這獻王的肉椁縱橫不下二十多米,倘若真是完全形成了一個能吞噬萬物的“屍洞”,我們要想逃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不過此時身臨絕境。根本顧不上許多,隻有先設法擺脫這無頭屍的糾纏,於是對上邊的胖子叫喊:“胖子拿雷管,快拿雷管!”說着話的同時,将那顆獻王的人頭扔了上去。

  胖子見上面有團圓滾滾的事物抛将上來,也沒細看,擡手接住,低頭看時,被頭盔上的射燈一照,方可看清是顆面目像是溶化了一樣的怪異人頭。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免吓得一縮手,将獻王的人頭掉落在地上,當下也不再去理會,立刻動手去掏雷管。

  我在下面勉強支撐,把人頭抛了上去,便無暇估計胖子和Shinley楊是否能看出來那是獻王的腦袋,空下一隻手來,便當即拔出工兵鏟,向下面那無頭地黑色屍體拍落,“撲撲”幾聲悶響,都如擊中敗革,反倒震得自己虎口酸麻。

  然而忽覺腳下一松,被鐵箍緊扣住的感覺消失了,那無頭屍體竟然棄我不顧,一聲不發的從側面往上爬着,似乎它的目标隻有那顆人頭。

  我見有機可乘,絲毫不敢松懈,急忙用腳使勁蹬踩無頭屍的腔子,将它又踹回穴底,自己則借了蹬踏之力,向上一躥,扒住了濕滑的眼穴邊緣。

  上邊的Shinley楊馬上拽着我的胳膊,協助我爬了上來,剛才我跳下去的時候,實是逞一時血氣之勇,現在爬上來才覺得後怕,兩腿都有點哆嗦了,趕緊用力跺了跺腳。

  但是連給我回想适才過程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就“哧哧”冒了一團火花,胖子已将三枚一組的雷管點燃了,口中罵了一句,瞅準了方位,就把雷管扔進了我剛剛爬上來的眼穴裏。

  我心情這才稍微平穩下來,心想這雷管一炸,那無頭屍體便是銅皮鐵骨,也能給它炸成碎骨肉沫了,四周的肉椁已經徹底變了形,似乎是牛羊的内髒一樣,内中無數的肢體正在不停蠕動,看來不出十秒鍾,這裏就會完全形成“屍洞”,好在我們進來的入口還在,隻是也長滿了黑色黏膜,我撿起被胖子扔掉的獻王腦袋,緊緊夾在腋下,對Shinley楊和胖子叫道:“還等雷劈嗎,看井走反吧。”(看井:由内向外;走反:逃跑)

    三人則路向外便沖,胖子百忙之中,還不忘了問我:“那東西是顆人頭還是明器?”

  我邊跑邊告訴胖子:“這獻王的腦袋,八成就是咱們要找的救命珠子。”Shinley楊聽到已取到了“雮塵珠”,精神也爲之一振,與我和胖子一起,三步並作兩步,沖至入口處,迅速揮動工兵鏟,斬破遮住入口那些腐肉般的黏膜。

  正待躍出去之時,忽然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帶着一股白煙從天而降,剛好落在胖子手裏,胖子奇道:“什麽的幹活?”凝神一看,卻原來是他剛扔進眼穴中的那束雷管,無頭屍所在的眼穴裏,正在生出大量肉膜,竟在雷管爆炸之前,将之彈了出來,導火索已經燃到了盡頭,胖子大驚,忙将雷管向後甩了出去,在一團爆炸的氣浪的沖擊下,三人冒煙突火連滾帶爬的出了肉椁。

  大空洞裏的情況依然如故,隻是多了些屍蛾在附近亂飛,Shinley楊往角落中打出了最後一枚照明彈,将四處零星的屍蛾都吸引過去,随後三人就沿來路向下狂奔,就在即将跑到大空洞底層的時候,隻聽頭頂上傳來一片“嘁哧咔嚓”的指甲撓牆聲。
  
   我們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及遠的照明工具了,看不清上面是什麽情況,但不用看也知道。“屍洞效應”開始向烏頭肉椁外擴散了,而且是直奔我們來的。
  
    我們不敢有任何停留,順來路跳進了中間地那層墓室,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這顆獻王的人頭是說什麽也不能還回去了,但是如此一來就沒辦法擺脫屍洞的糾纏。”
  
    獻王墓的陰宮是三層椁室,最底層的木椁,中層的石椁,還有最高處的肉椁,外有一圈回廊,俯視起來,是個“回”字,不過周邊是圓形的,加上其中三層椁室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說它象個旋渦,或者眼球的形狀,這座陰宮建在山壁深處,隻有一個出口,沒有虛們可破,隻能從哪來,回哪去。
  
    三人一邊向外奔逃,一邊商議,這麽一直逃下去終究不是了局,現在的時間估計已經過了淩晨,我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而且自從在淩雲天宮的琉璃頂上胡亂吃了些東西後,到現在爲止都水米未進。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掉這個巨大的屍洞,否則必無生機。
  
    在這匆忙的逃生過程中,根本想不出什麽太好的對策,我唯一能想到的,也隻是在大踏步地撤退中消耗敵人,使它的弱點充分暴露,然後見機行事,但以我們目前的體力和精力還能逃出多遠,這要取決於那屍洞吞噬物質的速度。
  
    一路狂奔之下,已經穿過了陰宮門前三世橋和長長的墓道,來到了巨大而又厚重的石門前邊,攀上了銅檐镂空的天門,身後屍洞中發出的聲響已小了許多,看樣子被我們甩開了一段距離,但仍如附骨之蛆,緊緊地跟在後邊。
  
    胖子騎在銅制天門的門框上說:“還剩下幾錠炸藥,不如炸爛了這天門,将他封死在裏面如何?”
  
    Shinley楊說:“這石門根本攔不住屍洞的吞噬,不過也能多少阻擋一陣……”說着半截,忽然覺得門下情況不對:“嵌道中的水怎麽漲了這麽高?”
  
    我低頭望下一看,石門的三分之一,已經被水淹了,這說明外邊的水眼被堵住了,我連忙讓胖子快裝炸藥,看來那萬年老肉芝就是此地風水大沖的聚合點,它一驚動,這裏被郁積了兩千年的地氣,恐怕也就要在這一時三刻之間渲瀉出來,說不定整個蟲谷都得被水淹了,要在此之前逃不出去,肯定就得喂了潭底的鯉魚老鼈,直到地脈氣息重新回複正常,大水才會退去。
由於隻要把窄小的天門炸毀即可,胖子片刻間就已裝完了炸藥,我透過天門的縫隙,向漆黑的陰宮裏回望了一眼,咬了咬牙,心想三十六敗都敗了,就差最後這一哆唆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顆人頭帶出去,當下一招手,三人便從天門下,入水望原路潛回。
  
    遊到水眼附近,果然那旋渦的吸力已不複存在,而水流正向上反湧,我們借着向上滾動的水流,遊回來外邊的水潭,這裏的水位也在不斷升高,不過由於漏鬥狀的環壁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縫隙溶洞,平時被藤蔓泥沙遮蓋,此刻水位一漲,都滲入其中,故此水面上升的速度並沒有我們預想的情況那麽糟糕。
  
    我們找到一處接近水面的石闆“棧道”爬了上去。雖然已經遠離那陰森黑暗的地底王墓,卻沒有重見天日之感,外邊的天還是黑得象鍋底,黑暗中瀑布群的水聲如雷,頭上烏去壓頂,令人呼吸都常見困難。
  
    上到大約一半的時候,才覺得轟鳴的水聲逐漸變小,互相說話也能夠聽見了,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先爬回淩雲宮,然後再設法從蟲谷脫身,那葫蘆洞中的蟾宮,留待以後再收拾不遲。”
  
    Shinley楊也明白現在的處境,那屍洞轉瞬間就會跟上來,我們自顧尚且不暇,別的事隻好暫且放一放了,於是跟着我和胖子繼續沿“棧道”迂回向上,忽然腳下一軟,跪到在地。
  
    我急忙将她扶起,卻發現Shinley楊已經不能站立,我驚間:“你是不是大腿抽筋了?”
  
    Shinley楊捂着膝蓋說:“好像小腿……失去知覺了。”語調發顫,充滿了驚恐。
  
    胖子舉着手電筒照亮,我檢視Shinley楊的腿,發現她小腿雪白的肌膚上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淤癍,黑得好像被墨汁染了一樣,胖子和我同時驚呼:“是屍癍!”
  
    我心中急得猶如火燒,對Shinley楊說:“我的姑奶奶,你的腿是被屍蛾咬到了,這可要了命了……咱們還有沒有糯米?”
  
    突然腳下的絕壁上傳來一陣陣象是指甲抓撓牆壁的聲響,那象個大肉櫃子一般的屍洞,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追了上來,而且距離已經如此之近,隻在十米以内。
  
    如果在這古壁如削,猿鳥愁過的絕險之處被追到,那就萬難脫身,我和胖子對望一眼,心裏都十分清楚,最後的時刻到了,權衡利弊,隻好不要這顆人頭了,不過縱然丢卒保車,也未必能渡過眼下的難關。
  
    卻在這時,忽見漆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裂痕,原來我們估計的時間有誤,外邊天色已明,隻是被“黑豬渡河”所遮,那雲層實在太厚,在漏鬥内看來,便以爲還在夜晚。但這時黑雲被上升的地氣沖開一條裂縫,天空上的奇景,使人頓時目瞪口呆,這不正是獻王天乩圖中描繪的天空崩落的情景嗎。


166 感染擴大

            團黑雲,被郁積的地氣所沖,中間的裂痕越來越大,萬道血紅的霞光從縫隙中穿了下來,漏洞形環壁的空氣似乎也在急劇流轉,呼呼生風,到處都充滿了不詳的氣息,好像世界末日就要降臨。

    巨大的氣流在這千萬年形成的漏鬥地形中來回沖撞,我們身處絕壁中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這勁風一帶,感覺身體是紙紮的,随時可能被卷到空中,天變得太快,半分鍾的時間都不到,風就大得讓人無法張嘴,四周氣流澎湃之聲,俨然萬千鐵騎沖鋒而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我把登山頭盔的帶子紮緊,背着不能行走的Shirley楊,對胖子指了指附近古壁中的一條縫隙,示意暫時先去那裏躲一躲。

    胖子豎了豎大姆指,又拍了拍自己的頭盔,背着沉重的背囊,跟在我後邊,這“漏鬥”的四壁上,到處都有一些粗大藤蘿撐裂,或是被改道前的瀑布所沖開的細小岩縫,胖子側着身子勉強能擠進去,裏面也不深,三個人都進去就滿了。

    我讓胖子鑽到最裏邊,然後是Shirley楊,用登山繩互相鎖定,我則留在最外邊,這也是前後腳的功夫,漏鬥下面的水潭,又漲高了一大截,氣流中卷起了無數水珠,如同瓢潑的大雨一樣,飄飄灑灑地灌進我們藏身的縫隙裏,每一個被激起的水珠打到身上,都是一陣劇痛,但是又不敢撐開“金鋼傘”去擋,否則連我都會被氣流卷上天去。隻好盡量向裏面擠,把最深處的胖子擠得叫苦不叠。

    我們處境越發艱難,外邊氣流激蕩之聲傳導在岩壁上,發出的回聲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蟲谷”深處的地氣,被壓制了兩千年,一旦爆發出來,絕不亞於火山噴發的能量,加上“漏鬥”的特殊地形,對噴射出來的地氣産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使最深處的水潭,被連底端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龍卷”,水中的一切事物都被卷上了半空。就連絕壁上的千年老藤,都給連根拔起。

    山壁上這條小小的縫隙算是救了我們的命,外界的氣流一旦形成了“水龍卷”,其能量便向中間集中,而不是向外擴散,我剛想把“金剛傘”橫在岩縫的入口,以防再有什麽突然的變化,就見洞口的水霧突然消失了,外邊的光亮也随即被遮擋。

    我剛才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這才猛然間定下神來。趕緊拍亮了頭上的戰術射燈,隻見岩壁的縫隙外,是被一大團黏稠的物體遮擋,就中似乎裹着許多漆黑的手臂,這東西似有質,似無質,漆黑黏滑,正想從岩縫中擠将進來。

    “屍洞”附着那萬年老肉芝的屍殼,象是個腐爛發臭的大肉箱子,竟然沒被水龍卷卷走,而是攀在絕壁上爬了上來,我見“屍洞”已到面前,吃了一驚,急忙向回縮手,那柄Shirley楊家祖傳下來,被她十分珍惜的“金鋼傘”,就立刻被扯進了“屍洞”裏,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金鋼傘”水火不侵,被這“屍洞”瞬間就吞了個精光,連點渣都不吐,我們這血肉之軀,又怎能與“金鋼傘”相提並論。

    身陷絕境,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隻好将那獻王的人頭抛出去将他引走,但是人頭被我裝進了胖子的背囊裏,想拿出來也得有十幾秒的空檔才可以,但恐怕不出三秒,我就先被逐漸擠進來的“屍洞”給活活吞了。

    我把心一橫,端起“芝加哥打字機”,将彈夾裏剩餘的子彈,劈頭蓋臉地傾瀉到了屍洞中,射擊聲響徹四周,但那黑色的爛肉,隻是微微地退了兩退,子彈就如同打進了爛泥之中,絲毫傷它不得,蠕動着繼續緩緩擠進我們藏身的岩縫。

    正當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那塊巨大的腐肉,忽然被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岩縫中扯了出去,原來這老肉芝的體積畢竟太大,雖然吸住山岩,仍有一大部分被“水龍卷”裹住,最後終於被卷上了半空。

    我的心嘣嘣嘣地跳成一團,似乎邊身後Shirley楊和胖子的劇烈心跳聲也一並納入耳中,我回頭望了望Shirley楊,隻見她被屍毒所侵,嘴唇都變青了,臉上更是白得毫無血色,隻是勉強維持着意識,随時都可能昏倒,便是立刻用糯米拔去屍毒,她的腿能否保住還難斷言,念及此處,心酸難忍,但爲了安慰於她,隻好硬擠出一些笑容,伸手指了指上邊,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獻王他老人家終於登天了,咱們也算是沒白白送他一程,好歹收了他的腦袋和幾件明器……王司令快把糯米都拿出來。”

    胖子被卡在深處,隻能吸着氣收着肚子,別說找糯米了,說話都廢勁,我正要退後一些,給他騰點空間出來,卻見Shirley楊緊咬着嘴唇,吃力地擡手指了指後邊。
  
            這時岩縫中的光線又突然暗了下來,我急忙回頭,但見外邊水龍卷已經停了下來,想是地氣已經在這片刻之中釋放幹淨了,那團爛肉又從半空落了下來,不偏不斜,正落在原處,死死吸住絕壁上的縫隙,流着一縷縷膿汁擠将進來。

    我連聲咒罵,不知肉椁中的獻王,是沒了頭上不了天,還是他媽的命中注定,隻能上去一半就立刻掉下來,這時候猛聽一聲巨響,沉重的金屬撞擊聲順着山壁傳導過來,好象有一柄巨大的重劍,從高空中墜落下來,洞口那一大團腐肉,被砸個正着,沒有任何停留地被撞下了深潭底部。

    巨大的撞擊聲都快把耳朵都震聾了,第二次死中得活,卻是讓我一頭霧水,剛才掉下來的空間是什麽東西。難道是獻王老賊多行不義,造天誅讓雷劈了不成?

    Shirley楊艱難地對我說:“是B24空中堡壘的機體殘骸……”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墜毀在潭底的重型轟炸機,也被強大的“水龍卷”刮上了半空,時也?命也?這其中的玄機恐怕誰也說不清楚,獻王自以爲天乩在握,卻不知冥冥之中萬般皆有定數,登天長生之道 ,凡人又怎能奢求,可是生活在獻王那個時代的人,大概還看不破這大自然的規律。

    我對Shirley楊說:“這回差不多能将那肉椁徹底砸死了,我們先想辦法把你腿上的屍毒去了,再往上爬。”

    Shirley楊說:“不……還不算完,你不了解屍洞能量的可怕。就算是轟炸機的鋁殼,也會被它吞噬,而且它的體積會越來越大,而且這顆人頭裏一定有某種能量吸引着它,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個小時,它還會追上咱們。”

            我聞聽此言,心下也不免有些絕望,難道拿了這獻王的腦袋便當真離不開蟲谷了嗎?微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計較。要除去這成了精的老肉芝屍殼,隻有在谷口那“青龍頓筆,憑風走馬”的地方;不過距離此地尚遠,必須先給Shirley楊把腿治好,否則我這麽背着她,倉慌中也走不出多遠。
      
        現在對我們來說每一秒鍾都是寶貴的,至少要在那肉椁再次卷土重來之前,離開這處被水龍卷刮變了形的大漏鬥。我趕緊和胖子扶着Shirley楊來到外邊的棧道上。此時空中烏雲已散,四周的藤蘿幾乎都變了形,稍微細一些的都斷了,到處都是翻着白肚子撲騰的鯉魚。淩雲天宮的頂子,以及一切金碧輝煌的裝飾也都被卷沒了——饒是建得極爲結實,也隻光秃秃的嵌在原處,象是幾間破爛的窯洞。谷底飛瀑白練,如同天河倒泄,奇幻壯麗的龍暈已經不複存在;隻有潭底的水氣被日光一照,映出一抹虹光。雖然經過了天地間巨變的洗劫,卻一掃先前那詭異的妖氛,顯得十分幽靜祥和。

    我和胖子顧不得細看周圍的變化,急忙對Shirley楊採取緊急救治,把剩餘的糯米全部找出來,我将這些糯米分成了三份,先拿其中一分和以清水,敷在Shirley楊小腿上包紮起來,慢慢拔出屍毒,按摸金校尉自古相傳的秘方所載,凡被屍毒所侵危重者,需每隔一個半時辰就要換一次新糯米,連拔九次,方能活命。

    但是眼下裏外裏,也就夠應付九個小時,這九個小時絕對沒有可能回到落腳的彩雲客棧,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和胖子一籌莫展,我讓胖子先去盯着潭底,然後找了幾粒避屍氣的紅奁妙心丸給Shirley楊服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能起點作用,暫時阻滞住屍毒擴散。

    我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糯米分成四份,但是缺斤少兩又擔心效力不夠,急得腦門子青筋都蹦了起來,但是急也沒用,隻好盡力而爲,聽天由命了,和胖子把剩下的所有能吃的東西分了,一股腦地都塞進嘴裏,但餓得狠了,這點東西都不夠塞牙縫的,但更無別的辦法,隻好忍着肚中饑火,背起Shirley楊,招呼放哨的胖子撤退,順便問他潭中那肉椁的動向。

    胖子抓起背囊對我說:“太高了,看得直他媽眼暈,什麽也沒看清楚……”,他說着話突然楞了一楞,竟然對着我端起了“芝加哥打字機”,拉開了槍機,看那加工竟是要朝我開槍射擊。

    我急忙背着Shirley楊退了一步:“王司令,無産階級的槍口,可不是用來沖着自己的戰友的。”但我話一出口,已經明白了胖子的意思,一定是我背後有什麽具有威脅性的東西,難道那陰魂不散的屍洞,這麽快就吞淨了B24的殘骸,又消無聲息地追上來了?我趕緊背負着Shirley楊,在狹窄的棧道上猛一轉身,已經把工兵鏟抄在手中,這一回頭,眼中所見端的出人意料,在我們背後的這個人是誰?她……
167 防不勝防

      後退了兩步,背着已經昏迷了的Shirley楊,和胖子站成犄角之勢,仔細打量對面的人。身後棧道上有一大團被适才那陣水龍卷卷倒的粗大藤蔓,都糾結在一起從絕壁上掉落下來,剛好挂在了棧道的石闆上。
  
  由於棧道幾乎是嵌進反斜面的石壁中,距離水龍卷中心的距離很遠,所以損毀程度並不太大;不過被潭底和山上被刮亂了套的各種事物覆蓋,顯得面目全非,到處都是水草斷藤。
  
  蟲谷的大漏鬥裏有許多在絕壁極陰處滋生了千年萬年的各種植物,這次也都大受波及遭了殃。落在距離我們藏身處極近的那團植物象是一截粗大的植物枝蔓,猶如水桶粗細,通體水綠,上面長了很多菱形的短短粗刺;除了非常大之外,都與一般植物無異。
  
  惟獨這條粗蔓中間破了一大塊,綻出一個大口子,裏面露出半截女人的赤裸身子,相貌倒也不錯,隻是低頭閉目,一動不動。她膚如凝脂,卻也是綠得滲人。
  
  由於植物是綠的,藏在裏面的女人也是綠的,所以始終沒有留意,直到即将動身離開的時候,胖子才無意中發現——我們背後不聲不響的戳着一個女人。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本想抄家夥動手,但是現在看清楚了,誰都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來頭,是人?是怪?看她一動不動,似乎隻是具死屍,但什麽人的屍體會藏在這麽粗的植物藤蔓中?而且我們距離並不算遠,那發綠的屍體卻沒有異味,反覺有股植物的芳香。
  
  我背着傷員,行動不太方便,於是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讓他過去瞧瞧。胖子端起沖鋒槍走上前去,沒頭沒腦的問道:“這位大姐,你是死的還是活的?”
  
  從綠色粗蔓中露出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胖子扭頭對我說:“看來就是個粽子!不如不要管她,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覺得不象,於是在後邊對他說:“怎麽會是粽子!你看那女人身體微微起伏,好似還有呼吸,象是睡着了?”
  
  胖子伸出MIAI的槍口戳了戳那女子,立刻吓得向後跳開,險些将我撞下懸崖。我忙用手抓住身邊的岩石,問他怎麽回事。
  
  胖子指着那綠油油的女子,戰戰兢兢的說:“老胡老胡,她……她媽的沖着我笑啊!”
  
  我聽他說用MIAI一戳那女子便會發笑,也覺得心驚肉跳。這深山老林裏難道真有妖怪不成?但是心中一動,心想會不會是那個東西?要真是那樣的話,那Shirley楊可就是命不該絕。
  
  於是先把Shirley楊從背上放下來,讓她平卧在石闆上;我同胖子一起,再次走到那老蔓的近處。我仔細觀察那個女子,她並沒有頭發眉毛,但是五官俱全,颌尖頸細,雙乳高聳,怎麽看都是個長相不錯的女人;當然,除了皮膚的顔色綠得有些吓人。
  
  再往下看,這女子並沒有腿,或者可以這樣說,她被包裹在這孢子一般的老蔓之中,雙腿已與這植物化爲了一體,難分彼此。用工兵鏟在她身上一碰,那女子的表情立刻發生了變化——嘴角上翹,竟然就是在發笑。
  
  胖子剛才被這女人吓得不輕,這時候也回過神來,對我說:“這大概不是人,更不是粽子。老胡,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聽的那件事嗎?”
  
  我點頭道:“沒錯!‘問之不應,撫之則笑’,想不到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咱們軍區裏有一個老首長就親眼見過——當年紅軍長征,兵困大涼山的時候,劉伯承曾單槍匹馬去和彜人首領小葉丹結盟;當時有一部分紅軍與大部隊走散了,他們在彜山裏就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綠汪汪的美貌女子是肉蓕,一種罕見的珍稀植物,在古壁深崖的極陰之處才會存在。凡具地氣精華的植物都會長得象人,但即使數千年的老山參也僅具五官,而這木蓕竟生得如此惟妙惟肖,真是名不副實,快要成精了,已經難以估量這人形木精生長了多少年頭了。
  
  我對胖子道:“聽說當年那些紅軍戰士們以爲這是山鬼,用大片刀就砍,結果從山鬼的傷口處流出很多汁水,異香撲鼻;結果他們就給它煮來吃了……他們管它叫做翠番薯,彜人告訴他們這是木蓕。我估摸着,這也是木蓕一類的東西。”
  
  胖子說:“哎呦!這要真是木蓕,那可比人參值錢了!咱們怎麽着,是挖出來扛回去,還是就地解決了?”
  
  我對他說:“現在你背着一大包明器,我背着Shirley楊,哪裏還再拿得了多餘的東西!據說這東西有解毒輕身的奇效,隻是不知能不能拔千年古屍的屍毒。而且你看這老蔓也斷了,它失去了養分的來源,不到明天就會枯萎。我看咱們也別客氣了,吃了它!”
  
  胖子正餓得前心貼後背,巴不得我這麽說。他掄起工兵鏟,一鏟子下去就先切掉了一條木蓕的胳膊,一撅兩半,遞給我一半說:“獻王那沒腦袋的屍體裹在那塊爛肉裏随時都會追上來,沒功夫象革命先烈們那樣煮熟了,咱就湊和着生吃吧!”
  
  我接過那半條人臂形的木蓕,隻見斷面處有清澈汁液流出,聞起來确實清香提神,用舌頭舔了一點汁水,剛開始知覺有那麽一丁點兒的甜頭,但稍後便覺得口中立刻充滿了濃郁的香甜。味道非常特殊,我再張嘴咬了一大口,咔哧咔哧一嚼,甜脆清爽,不知是因爲餓急了還是因爲這木蓕精本就味道絕佳,還真有點吃上瘾了。
  
  一旁的胖子三口兩口之間就早已把那半截木蓕手臂啃了個精光,抹了抹嘴,掄着工兵鏟又去切其餘的部分。木蓕被砍了幾鏟,它的身體好象還微微顫動,似乎疼痛難忍,随後就不再動彈了。
  
  我們從山神廟進入溶解岩岩洞之時,本帶了約有三天的食品,但到進入古墓陰宮之時就被胖子吃得差不多了。一路亡命,體力消耗得很大,都餓得夠戗,總算找到點能吃的東西,當下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我胡亂啃了幾口,就覺得遍體清涼,腹内饑火頓減,Shirley楊昏迷不醒,我拿了一大塊木蓕,用傘兵刀割了幾個口子,捏住她的鼻子給她灌了下去,Shirley楊那雪白的臉龐上,籠罩着一層陰郁的屍氣,此時喝了些木蓕清涼的汁液,那層屍氣竟有明顯減退,我心中大喜,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又把些木蓕切爛了,連同糯米給裹住傷口,招呼胖子,讓他把包裏那些沒用的東西扔下幾樣,将那些剩餘的木蓕都裝進密封袋裏,一並帶上,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動身離開。

    胖子挑了些占地方的金玉之器扔在地上,把剩下的半隻木蓕都填進密閉袋裏,我順手把那顆獻王的人頭拿了過來,塞進自己的攜行袋裏,若是再被追得走投無路,就隻好先拿它來脫身,總不能爲了這肥身保後的“(雨毛)塵珠”,先在此斷送了性命。

    這樣一來,我們又多耽擱了七八分鍾,但總算是吃了些東西,恢複了一部分精力,我向谷底的深潭望了一望,墨綠一團,似乎沒什麽異動,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不把那屍洞徹底解決掉,就絕沒個完,於是背上Shirley楊,同胖子沿着棧道向上攀爬,繼續我們的逃亡之旅。
    胖子邊走邊對我說:“這趟來雲南,可真是玩命的差事,不過倒也得了幾樣值錢的東西,回去之後也夠他們眼饞幾年的。”

    我對胖子說:“你那包裏裝着咱們在天宮後殿中找來的玉函,裏面雖然不知裝着什麽秘密,但一定是件緊要的事件,還有那面真壓青銅椁的銅鏡,也是大有來曆,說不定是商周時期的古物,這些東西都非比尋常,你還是把嘴給我閉嚴實點吧,千萬別泄露出去,在我搞清楚其中的奧秘之前,包括大金牙都不能讓他知道。”

    說起從“獻王墓”裏摸得的明器,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攜行袋,想起裏面除了獻王的人頭,還有從他手裏摳出來的很多黑色指環,那應該也是些最被獻王重視的器物,甚至僅次於“(雨毛)塵珠”,不過那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用的呢?

    迷茫的思緒,被谷底的巨大響動打斷,一陣陣指甲抓撓牆壁的刺耳噪音,斷斷續續地沿着石壁傳将上來,那聲音越來越大,上升的速度極快,我心知不好,現在距離棧道的終點,還差很大一段距離,跑上去肯定是來不及了,連忙四處一看,想找個能有依托掩護的地形,卻發現我們所外的位置,竟離絕壁上的葫蘆洞口不遠,從洞口下來的時候雖然不容易,但用飛虎爪上去,卻也不難。

    潭底的屍洞已經很近了,我見時間緊迫,除了先進葫蘆洞,更沒有別的地方可供退去,便取出Shirley楊的飛虎爪,勾定了岩壁,我又用登山繩和俗稱“快挂”的安全栓,将背上的Shirley楊同自己捆個結實,扯着飛虎爪的精鋼鎖鏈,踩着反斜面絕壁上能立足的凸點,一步一步爬上了葫蘆嘴。

    一進葫蘆洞,發現這裏的水面降低了很大一塊,四處散落着一些白花花的屍體,都是那些面目猙獰的死痋人,想必它們受不了洞口稀薄的氧氣,都退進深處了,洞口還算是暫時安全。

    我立刻放下Shirley楊,用快挂固定住登山索,垂下去接應胖子,他有恐高症,如沒有接應,就爬不下來。

    但是望下一看,頓時全身凜然,這是頭一次比較清楚地看見那個屍洞,烏朦朦的一大團腐肉,幾乎可以覆蓋半邊潭口,大概由於隻是個烏頭的死體,並非如傳說中的那樣五官具備如同人頭,而隻是在上面有幾個巨大的黑洞,似乎就是以前的鼻子、口、眼之類,尤其是一大一小兩個相對的黑洞,應該就是肉芝的兩個眼穴,此時它正附在絕壁上,不斷地向上蠕動,腐臭的氣息在高處都可以聞到,從中散播開來的黑氣,似乎把的晴朗的天空都蔽住了。

    那不斷擴大的“屍洞效應”,絕非一般可比,它幾乎沒有弱點,根本不可能抵擋,一旦被碰上,就會被吸進那個生不生死不死的“縫隙”之中,我急忙招呼胖子快上,胖子也知其中厲害,手忙腳亂地往上攀登。

    就在胖子離洞還差兩米的時候,忽聽一聲凄厲的哀鳴從空中傳來,我覺得眼前一暗,一隻大大的“雕(号鳥)”從半空向胖子撲去。我大叫不好,“雕(号鳥)”這扁毛畜牧,是野生動物裏最記仇的,我們那夜在密林中用沖鋒槍幹掉一隻,想不到這隻竟然不顧白晝,躲在谷中陰暗處,伺機來偷襲我們。

    我手裏拖着繩索,想回身拿槍已然來不及了,而胖子身懸高空,還能抓住繩子往上爬就是奇迹了,更不可能有還擊的餘地。

    說時遲,那時快,“雕(号鳥)”已經攜着一陣疾風,從空中向胖子的眼睛撲落,好在王凱旋同志也是經曆過嚴酷鬥争考驗的,生死關頭,還能記得一縮肚子,低頭避過“雕(号鳥)”那猶如鋼鈎的利爪,但胖子腦袋是避過去了,可背上的背囊卻被抓個正着。

    “雕(号鳥)”是叢林裏的空中殺手,它的爪子鋒利絕倫,猶勝鋼刀,帆布的防水背囊,立時被由上至下,撕開一條巨大的口子,裏面的一部分物品,包括玉函、古鏡等物,都翻着跟頭從空中掉了下去。


第一百六八章 狹路相逢

        匣形寶函,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光芒,還沒等我看得清楚,便迅速的與其他物品一起,掉入了下面不斷上升的屍洞之中,瞬間失去了蹤影。
我愣在當場,不是因爲失去了這件重要的玉函而在懊悔抱怨,而是這一刻腦中靈光閃現,隐約之中,竟已猜出了那玉函中裝的是什麽秘密。

        忽聽葫蘆洞口下傳來碰的一聲撞擊,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胖子還沒爬上來,急忙俯身去接應於他,發現剛才那聲撞擊,原來是那隻“雕鸮”一擊落空,便在半空中兜轉半個圈子,從山陰處,複又撲至,胖子身懸絕壁,唯一一支還有子彈的“芝加哥打字機”,用登山繩墜在身下,急切間難以使用,隻好一隻手抄起工兵鏟,狠狠砸向疾撲而來的“雕鸮”。

       “雕鸮”的頭頸被精鋼的鏟子拍個正着,骨斷筋折,象隻斷了線的大風筝,也墜進了“屍洞”裏面,胖子用力過猛,身體也跟着悠了出去,險些将三股登山繩拖斷,趕緊撒手把工兵鏟扔掉,抱住繩索,拼命仰着臉,閉着眼不敢去看下邊的情況。

      我在洞口大喊他的名字,讓他清醒過來,拖拽繩索,用盡吃奶的力氣,加上胖子自己也豁了出去,玩命向上攀爬,總算是把他扯了上來。

      胖子一爬進洞,便立刻坐倒在地,不停的抹汗,顯然是還未從剛才的高空驚魂中緩過神來,我過去檢查他的背囊,裏面還剩下小半袋子東西,主要是一些裝在密封袋裏的木蓕,另有爆破“天門”後剩下的兩塊炸藥,其餘裝得比較靠上邊的東西全都沒了,包括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的“旋風鏟”等特殊器械。

       我把炸藥拿出來以便随時使用,然後用膠帶貼上了背囊的破口,又用夾子暫時固定上,這時又哪裏有心情去計較得失,打亮了戰術射燈,背起Shirley楊,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稍做安撫,讓他趕快跟着我往漆黑的“葫蘆洞”深處撤退,那屍洞吞噬到巨大的物體時,速度會明顯減慢,也許那條半死不活的大蟲子,可以拖延它一陣子,爲我們争取到一些逃生的寶貴時間。

       胖子咬牙站起身來,抄起沖鋒槍和背囊,邊跑邊問我道:“我說胡司令,今天你怎麽有點不太對勁,好象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背上的Shirley楊這時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不知是那木蓕起了作用,還是越往深處走氧氣越濃有關,她仍然是極其虛弱,說不出話,我最擔心她就這麽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那是最危險的,卻又擔心她忽然醒轉是回光返照,但又沒有時間停下來看她的傷勢,心亂如麻,沒聽清胖子的話,随口反問道:“什麽他媽的叫變了個人?”

       胖子說道:“要按你平時的脾氣,損失了這麽多重要東西,你肯定得用比冬天還要嚴酷的姿態來罵娘了,怎麽這回卻什麽都沒說,反倒象祖國母親般和藹可親,這真讓我有些不太習慣了。”

       我說你這都哪跟哪啊?你以前是沒少給我惹禍,可我幾時批判過你了?還不都是整天苦口婆心的以說服教育爲主嗎,而且我覺得你話說反了,你不是自稱要橫眉冷對千夫指嗎?剛才事出突然,咱們任何人都沒有責任,沒折胳膊斷腿,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

      另外其餘的明器雖然貴重,卻也無所謂,隻要性命還在,咱們就有得是機會賺錢,當然那兩件最重要的東西,其中的古鏡絕對是個好東西,但得之失之也無關大局,記住了樣子,回北京打聽打聽,以後再找一面,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有那隻殷紅的玉石古函,我突然想到,裏面裝的一定是那所謂的龍骨天書,也就是與Shirley楊家裏傳下來的那塊相同,都是用天書記載的“鳳鳴歧山”,在西夏黑水城找到的那塊,還有在古田縣出土後,因運輸機墜毀而消失的龍骨,應該都是一樣的内容。

       而且聯想到Shirley楊家傳的龍骨天書,是在黑水城空墓藏寶洞深處的暗室裏,古田縣出土的,也不是在什麽墓穴裏找到的,看來這種龍骨天書,不能夠用來做墓主的陪葬品,這可能是受古代人價值觀、宇宙觀的影響。

       龍骨天書曆來是大内珍異秘藏,裏面的内容如果隻是“鳳鳴歧山”的傳說,那絕不應該藏的如此隐秘,這天書的密文中,一定另有機密之處,極有可能是記載着“雮塵珠”的出處來曆,亦或是長生化仙之道,但解讀的方式一定另有他法,不是孫教授那老不死的沒告訴我們,就是他自己也沒摸着門,龍骨天書與“鳳凰膽”之間,一定有着重大關聯。

      這些念頭在我心中湧現,但是這時自是沒空對胖子言明,隻是讓他不用多想,目前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行了。
  
  “葫蘆洞”裏的水位降低了很多很多,似乎是與地脈的變化,使洞底的水系改道了,沒有了水的地方,露出很多濕滑的岩層,我們就撿能落腳的地方往深處跑,地面上的痋人和做爲痋蛹的女屍逐漸增多,有些地方簡直堆積如山,穿梭其中,如同在屍海中跋涉,但自始至終沒有見過活着的 人。
  
  我們漸行漸深,心中也不免栗六,莫非是地脈的劇烈變化,導緻這洞内環境有所改變,所有的痋人都死絕了?不過這氧氣濃度高應該是與那“蟾宮”有關,難道那些痋人都潛伏在深處等候着送上門的獵物?
  
  身後陣陣刺耳的噪音,不急不徐地逼近,這時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就算明知敵人埋伏在前方,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往裏走,我和胖子邊走邊準備武器,能用來攻擊的器械,幾乎就沒剩下幾樣了,我對胖子說:“咱們這回可真是彈盡糧絕了,比當年紅軍在井山崗山的時候還要困難,真是他娘的官比兵多,兵比槍多,槍比子彈多,這仗快要沒法打了。”
  
  四周傳出一陣悉悉唆唆的聲音,十分密集,從上下左右,都從黑暗中浮現出無數花白的蠕動身軀,大批的痋人終於出現了,而且已經形成了弧形包圍圈,對此我們倒是有心理準備,被它們咬死,或是活活被屍洞吞了,都差不多,背着抱着一邊沉,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
  
  耳聽屍洞的聲音也近在數米開外了,我和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裏就沖,封住來路的那批痋人,正等沖将上來形成合圍,突然後邊一陣大亂,躲閃稍慢的,都被屍洞吞了下去。
  
  這些痋人卻不知那屍洞何等犀利,都被這一大團爛肉的腐臭吸引,咧開粉紅色的巨大口器,紛紛撲了過去,我和胖子借機沖突而前,有幾隻零星接近的痋人,還未等撲到我們身邊,就都被胖子用MIAI的彈雨打得腦漿橫飛。
  
  洞中亂成了一鍋粥,我們趁亂跑出一段距離,耳中聽得重甲铿锵,那條身披龍鱗妖甲的巨蟲,正扭動掙紮着撞擊牆壁,原來留在洞穴深處的痋人,都餓紅了眼,剛好一條動彈不得的巨型“霍式不死蟲”趴在附近,除了有甲葉遮擋的地方,遍體皆被痋口啃成了篩子,身體被壓在山下那一部分,由於沒有龍鱗青銅甲的遮護,竟然被生生啃成了兩截,從山體中脫離了出來。
  
  這“霍式不死蟲”沒有中樞神經,全身都是網絡神經,即使被啃得面目全非,也照樣還能活着,而且時間一長,恢複了力氣,拼命翻滾,如同一條被大螞蟻咬住的肉蟲,想把這些咬住了就不撒口的痋人甩脫。
  
  由於要避開纏鬥在一起的巨蟲和痋人,我們逃跑的速度被迫慢了下來,這時身後大肉箱子一般的屍洞,已經不分死活,吞噬了無數痋人,頂着腳後跟追了上來。
  我們逃至“葫蘆洞”縱向的左側,右邊是翻撲滾動的銅甲巨蟲和一大群痋人,屍洞從左側掩至,我們再也不可能有地方可躲了,是時候該使出最後的絕招了,於是伸手揪出獻王的人頭,向“霍式不死蟲”的身後抛了出去。
  
  那“屍洞”果然立刻掉轉角度,向“葫蘆洞”的右側移動過去,剛好被那大團的蟲體攔住,速度頓時慢了下來,我見機會來了,便瞅個空子沖了過去,撿起獻王的人頭,繼續往洞穴的深處奔逃。
  
  這次是借着葫蘆洞裏的大量生物,又一次暫時拖住了緊追不舍的烏頭肉椁,下一次可就沒什麽可以阻止它了,就算是一萬個不情願,也隻好放棄這顆可能藏有“雮塵珠”的人頭了,先留下性命,再圖他策。
  
  向前行了沒有數步,胖子沒有看清腳下被絆倒在地,摔了個趴虎,從黑暗的地方突然冒出大批痋人,将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第一百六九章 亡命特快

      拼命告誡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把“雮塵珠”帶出去。便和胖子輪番背着Shirley楊逃跑,胖子身體突然失去重心,撲倒在地,好像踩到什麽東西被絆了一腳,仗着皮糙肉厚也無大礙,他罵罵咧咧地正要爬起來之時,我發現有數十隻“痋人”從黑暗的岩頂上爬了下來,它們顯然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無心去和同類争着去咬那巨蟲,而是悄悄朝我們圍攏了過來。
  
  子彈已經全部耗盡了,“芝加哥打字機”也都被我們順手扔在路上了,隻剩下Shirley楊的一套登山鎬和工兵鏟,我和胖子各執其一,另外還有支小口徑的六-四式手槍握在我手中,憑這幾樣東西如何能抵擋這麽多痋人,早聽說人當水死,必不火亡,看來我們命中注定要被蟲子咬死。
  
  這時胖子發現剛才絆倒人的東西,正是那口被我們稱爲“潘朵拉魔盒”的青銅箱子,地上散落着一些事物,都是先前從裏面翻出來那幾件當地夷人的神器,山魈的骨骸,内藏玉胎的瓶子,還有那精美華麗的“蟾宮”。
  
  我想起這鬼蟾是個禍根,先順手除了它,再用炸藥引開那些痋人,當下便擡腳踢開“蟾宮”的蓋子,舉起六-四式便打,連發五彈,将裏面那隻藍幽幽的三足怪蟾打得粉碎。這塊影響到空氣濃度的上古隕石一碎,整個“葫蘆洞”裏的空氣仿佛也跟着顫抖了一下。
  
  痋人們莫名地驚慌起來,它們似乎也知道那“蟾宮”的重要性,感覺到了大難臨頭,它們對空氣的變化極爲敏感,雖然暫時還不至於死在當場,卻都變得不安起來,頓時亂了套,顧不上我們三人,各自四處亂躥,有的就糊裏糊塗地跳進了“屍洞”裏。
  
  胖子對我說:“這可真是歪打正着,咱們趁早開溜。”說着話順手拾起地上的玉瓶扔進破背囊裏。我見有了空隙,便同胖子背了Shirley楊,抄起背囊,奪路而逃。
  
  地上到處都是作爲痋卵母體的夷女屍體,層層疊疊,難計其數,一具具面目扭曲,又兼數量奇多,使人觀之欲嘔,我們踩着一層層的女屍,爬到了“葫蘆洞”中間的缺口處,魚貫而入。
  
  “葫蘆洞”的另一邊,是被地下水吞沒的化石森林,這裏的水位依然如故,並未有什麽變化。我們跑到此處,一路上馬不停蹄,而且還背着個大活人,這也就多虧在谷中吃了多半支木精,那成形的萬年木蓕,畢竟不是俗物,吃後感覺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和精力,但到了現在也開始頂不住了。
  
  我和胖子都是上氣不接下氣,Shirley楊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力氣也恢複了一些,我抓緊時間給Shirley楊腿上中了屍毒的地方換了些新糯米和木蓕敷上,替換下來的糯米都已變得如黑碳一樣幹枯漆黑,看來果然能拔出屍毒,混以木蓕竟似有奇效。
  
  借這換藥的機會,喘息了片刻,正要動身下水,身後洞口中,突然躥出一條火龍般的多足肉蟲,這條蟲比大水缸還要粗上幾圈,長近十米,我和胖子立時醒悟,這就是那隻披着龍鱗銅甲的老蟲子,它被痋人啃成兩半,又被那烏頭肉椁吸住,把全身的銅甲都吞噬掉了,露出裏面裸露的蟲體,它躥到這裏,似乎也在趕着逃命。
  
  我見它身體上有幾隻白花花的痋人咬噬着,便忙對胖子說:“王司令,幹脆咱也搭個順風車吧,再他媽跑下去,非累吐血不可!”
  
  胖子口中答應一聲,已經掄出登山鎬,一鎬鑿進了蟲身,我讓Shirley楊緊緊摟住我,把我們承重帶上所有的快挂都互相鎖住,緊跟在胖子之後,在巨蟲從我面前穿過的一瞬間,用工兵鏟和傘兵刀狠狠紮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前沖力,将我們扯了起來。
  
  “霍氏不死蟲”呼嘯着躥入水中,濺起無數水花,驚得化石森林中的各種巨型昆蟲紛紛逃竄,我隻聽見耳中風聲呼呼作響,完全看不清究竟身在何方,Shirley楊在背後緊緊摟着我,絲毫不敢放松。我在心裏暗暗祈禱,摸金祖師爺們保佑,千萬別讓我們撞到化石樹。剛念及此,便覺得全身一涼,身體跟着巨蟲沉入了水中。

     我心中一驚,便攜式氧氣瓶早就不知道丢哪兒去了,這樣下去,我們不得不撒手遊上水面,我感覺到Shirley楊用手掐我肩膀,知道她身體中毒後身體虛弱,不便在水底多待,當下便準備放手,誰知那巨蟲躬起軀體猛向水面上遊去,我随即醒悟,它比我們更需要氧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趟驚心動魄的特快亡命列車終於開始逐漸減速,最後停了下來。由於蟾宮被我毀了,這半條老蟲子,失去了它賴以維生的根本,到了兩側布滿全象骨的殉葬坑道中,就再也無法行動了。我們進谷之時,一頓狂打,使它吐盡了體内的紅霧,直到我們撤出來的時候,它才恢複過來。此時它筋疲力竭,網狀神經在逐漸僵硬壞死,雖然還沒死透,卻也撐不了幾時了,等後面的屍洞跟上來,就會把它徹底吞噬。
  
  我把Shirley楊從“霍氏不死蟲”的背上抱了下來,見她臉上的屍氣又退了幾分,心中倍感寬慰,這時我們早已經疲憊不堪,自入遮龍山到現在爲止,尚且不滿三天,卻感覺比過了三年還要漫長。
  
  我估計後面那烏頭肉椁雖然仍是緊追不舍,但應該被我們甩下了一段距離,而且附在其上的屍洞逐漸擴大,它的速度也會減下來,殉葬溝裏的這條巨蟲,也可以再拖慢它的速度。於是和胖子一起架着Shirley楊,爬回了山神廟前的暗道入口,先休息五分鍾,把這口氣喘勻了,然後還得接着跑。
  
  胖子一邊揉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一邊問我道:“老胡,咱得跑到什麽時候才算完?我現在倆腿都跟灌了鉛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不疼。再跑下去,怕是要把小命交代到這了。”
  
  我喘着粗氣對他說:“那個他媽的屍洞,大概是一種附在肉椁上的腐氣,形成清濁不分的惡壆,碰到什麽就把什麽一起腐爛掉。我覺得隻有把它引到谷口,才有一線機會解決掉它。”
  
  這蟲谷的入口就是地勢行止起伏對稱的所在,在風水中叫作青龍頓筆之處,左爲牛奔,右有象舞,中間形勢如懸鍾星門,是一處分清濁,辨陰陽,抹兇砂的“扡城位”,屍洞一旦移動到那裏,其中的混沌之氣就會被瓦解,但這個理論能不能管用完全沒有把握,隻好冒險一試,反正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了。
  
  我簡短節要的對胖子說了我的計劃,拿起水壺把剩下的水喝個涓滴無存,然後把水壺扔在一旁,這時候得盡量輕裝了。還剩下一點炸藥,讓胖子去把山神廟前的入口炸掉,盡一切可能多争取一點時間。我則去山神廟裏取了一些我們事先留在那的食品、電池、手電筒等應急之物。
  
  稍微休整了幾分鍾,就匆匆忙忙的出發了。山神廟已經離谷口不遠,但林密難行,兩側山坡陡峭,地勢艱難,可謂一線中分天做塹,兩山峽鬥石爲門。谷中的大量密集植物,加上谷底水路錯綜複雜,溪石嶙峋,一進山谷,我們行進的速度就立刻慢了下來。
  
  現在唯一的優勢是對於地形的掌握,我們從外向裏進入獻王墓的時候,裏面的一切皆是未知,所以必須步步爲營,此時原路返回,摸清了底細,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
  
  蟲谷中的這片植物層,足可以用“綠色地獄”來形容,最讓人頭疼的還是滋生其中的無數毒蟲,胖子在前頭開路,我攙着一瘸一拐的Shirley楊走在後邊,撥藤尋道,正在向前走着,胖子突然停住,掄起工兵鏟将一條盤在樹上的花蛇蛇頭斬了下來,蛇身晃了兩晃,從樹枝上松脫掉落下來。胖子伸手接住,回頭對我說:“一會兒出去,看本司令給你們露一手,做個鐵鏟翻烤蛇肉段,這還是當年在内蒙插隊時學的手藝。”
  
  我催促胖子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吃蛇肉!你快往前走,等出了谷,你想吃什麽都管你夠!”
  
  我們正要前行,便見頭頂有大群受驚的鳥雀掠過,後邊遠遠的傳來大片樹木倒塌的聲音。我趕緊讓胖子先扶住Shirley楊,自己爬上近處的一棵老樹向前張望,離谷口已經不遠了,但後面的烏頭肉椁也已經追了上來。
  
  我對胖子叫道:“快走,幾分鍾之内就會被追上。”随即跳下樹,和胖子把Shirley楊橫擡了起來,發足便奔。轉過兩株茂密的紅橡,谷口那兩塊畫有眼睛的巨石便在眼前。身後樹叢嘩啦嘩啦的猛響,聽聲音,屍洞與我們的距離也不超過二十米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直接從谷口出去,萬一有個閃失就沒辦法抵擋了。於是停下腳步,讓胖子背起Shirley楊折向谷側的山坡。這谷口處的山坡已不似深處那般陡峭,但我們已筋疲力竭,腦袋裏疼得好象有無數小蟲在噬咬,耳鳴嗡嗡不止。勉強支撐着爬上一半,我就從攜行袋中掏出了獻王的人頭。人頭那模糊扭曲的五官,在白天看來也讓人感覺那麽的不舒服,而且這人頭似乎又發生了某些變化。我沒有時間再去端詳,用飛虎爪揪住獻王的頭,準備利用離心力将它從谷口抛出去,能否擺脫屍洞無休無止的追擊,能否将這顆重要的首級帶回去,皆在此一舉。


第一百七○章 數字

       地山坡向下看,谷中逶迤數裏,皆是一片烏蒙蒙的顔色,這屍洞一路不斷擴大,幾乎要把後面的山谷都填滿了,也不知道這狹窄的谷口,能否瓦解如此多的混沌惡氣,但此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有按預先的計劃行事,成功與否,就看老天爺是否開眼了。  

       把“飛虎爪”當作流星錘一般,一圈圈地掄将起來,估摸着力量達到了極限,立即一撒手,獻王的人頭被巨大的離心力甩向了谷口外邊。  

       我本打算死死盯住那人頭落下的方位,但是剛才用力過猛,腳下沒踩結實,竟從山坡上滾了下去,下邊不遠,生長着一叢雨蕉,剛好挂在其上,耳中隻聽悶雷般的聲音響徹山谷,眼前一黑,就此什麽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也不知時間短長,隻是不想睜開眼睛,盼望着就此長睡不起,但是肚中越來越餓,還是醒了過來,剛一睜眼就覺得陽光奪目,竟然還是白天,再往四周一看,自己是躺在山坡上,身上蓋了幾片芭蕉葉子,頭下枕着一個背包,Shirley楊正坐在旁邊讀着她的聖經,腿上雖仍裹着繃帶,先前籠罩在臉上那層陰郁的屍氣卻不見了。
  
   我頭腦還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問Shirley楊我昏迷多久了?是不是受了什麽重傷?
  
   Shirley楊笑道:“昏迷了還一直打鼾?你隻不過是勞累過度,在樹上撞了一下,就借機會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聽Shirley楊講,原來我倒撞入雨蕉叢中之後就睡着了,山谷下邊的“烏頭肉椁”也沖到谷口,被“青龍頓筆,屏風走馬”的形勢擋住,附在其上的混沌兇砂頓時煙消雲散,流出無數污水,最後谷口隻剩下一個有一間房屋大小的肉芝屍殼,從上望去,其形狀如同一個花白的大海螺。
  
   被屍洞腐蝕掉的全部事物,則都成了爛泥,那腐臭的氣息被山風一吹,也自散了。胖子把我和Shirley楊分別拖上了坡頂,跟着倒地就睡,緊繃着的神經一旦松弛下來,就再也難以支持,好在那時候Shirley楊身上的屍毒退了大半,動手給自己換了最後一次糯米和木蓕,現在看來這長成了形的木蓕精确有奇效,最多再有一天,Shirley楊就能恢複如常。
  
   胖子早上提前給餓醒了,便去谷前找到了人頭,然後去山神廟拿我們的東西,估計再過一會兒也該回來了。
  
   我見大事已定,就等胖子回來做飯了,然後紮個木排順水路回去,這次行動就算是成功了,但隻是不知這人頭裏,是否就藏着我們苦苦搜尋的“雮塵珠”,評估這次來雲南倒鬥摸金的成果,主要就取決於此。
  
   Shirley楊說:“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半玉化了的人頭口中就含着鳳凰膽,不過咱們在雲南沒辦法取出鑒定,這些事都要回去之後才能做。”
  
   這時,胖子背着我們的行李,從谷中返回,路上又抓了幾條花蛇,見我已醒了過來,便生火烤蛇,三人都餓得不輕,狼吞虎咽的吃喝完畢,便下到谷底,覓路返回“遮龍山”。
  
   Shirley楊問我要不要把那萬年肉芝的幹殼燒毀了,我說沒那個必要了,除非再有大量的屍體堆積到它體内,否則用不了多久,就被這裏的植物和泥土埋住了,這裏也並非風水大沖的穴眼,不會再産生什麽變化了,如果一用火燒,咱們免不了要拉上十天肚子。
    
   沿着“蛇爬子河”,很容易就摸到了“遮龍山”山洞的入口,我讓Shirley楊留在洞前看着東西,我和胖子去附近找了幾株紅橡,用剩餘的繩索加以老藤,紮了個很小的簡易木筏,拖到洞口。
  
   從遮龍山内的水路回去,雖然有可能會碰到那些牙勝刀鋒的“刀齒蝰魚”,但隻要木筏上沒有沾染鮮血,就不成問題,唯一的麻煩是,回去是逆水行舟,最近水勢又大,着實需要出些力氣。

    待到我們乘着木筏駛出“遮龍山”,我已是兩膀酸麻,在古墓中跌跌撞撞,身上的淤痕少說有十幾處,由於環境潮濕,都隐隐作疼,把登山頭盔摘下,隻見頭盔上全是刮痕和凹陷,回想這幾天的經曆,真是險一險它鄉做鬼,幾乎間兩世爲人,不過總算帶着東西從蟲谷裏出來了,而且同去同歸,這是最令人值得欣慰的。

        回到“彩雲客棧”,我真覺得挺對不起老闆娘的,把人家免費借給我們的“劍威”氣步槍搞丢了,出來的時候光顧着走返,甚至已經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丢的,隻好跟人家說,我們在山後捉蝴蝶的時候,遇到了蟒蛇,一番搏鬥,東西全丢了,蝴蝶也沒捉到。

   老闆娘卻說東西隻是死的,丢了就丢了,隻要人平安就好,“遮龍山”原本就多出大蟒,即便是本地的獵手碰上,也難保周全,隻是近些年,巨蟒已經不太多見了,你們遇上了沒出意外,這就比什麽都好。
  
   我們在“彩雲客棧”裏又休息了幾天,直等到Shirley楊身體痊愈,加倍給了店錢,又對老闆娘千恩萬謝,這才動身離開,到昆明上了火車,在卧鋪車廂裏,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便跟Shirley楊商議,研究研究從“獻王墓”中倒出來的幾樣東西,究竟都是做什麽用的,這裏面似乎還有很多玄機未解。
  
   我看了看外邊沒人偷看,便關了門,讓胖子把那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當時時間緊迫,都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在列車上的漫長旅途中,剛好可以鑒定鑒定。
  
   胖子首先取出來的是玉瓶,這是從“葫蘆洞”中得來的,瓶中本有一泓清水,浸泡了一個小小的白玉胎兒,但這瓶裏的清水,在混亂中不知怎麽都淌淨了,其中的玉胎,失去了這清水的浸潤,竟也顯得枯萎了,再用平常的水灌進去,卻怎麽看都沒有以前那水清澈剔透,也許那玉胎就是一種類似於标本的東西,用真正的胎兒泡在裏面,就逐漸變成了這樣,但不知裏面的液體有些什麽名堂,何以能起到這種作用。
  
   這件遮龍山的生殖崇拜祭器,與“雮塵珠”毫無關聯,所以我們沒多想,讓胖子收了,繼續查看下一件,胖子取出十幾枚黑色的玉環,這便是我從獻王手裏摳出來的,絕對是淩駕於所有陪葬品之上的重要明器。
  
   指環一取出來,我們三人都立刻堵上了鼻子,“臭”,這些玉指環被屍臭所侵,臭不可近,在客棧裏已經借了些沉腦,熏培了好幾天,仍然沒有去盡,隻好仍裝進透明的密封袋裏,隔着塑料袋看。
  
   三人看了良久,都瞧不出什麽端睨,這些玉指環既非精雕細刻,也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貴重材料,隻是年代一定久遠,而且經常使用,被磨挲的十分光潔。
  
   我突發奇想,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獻王的追求很單純,成仙求長生,咱們在肉椁裏見到有隻丹爐,爐中有五色藥石的殘留物,看樣子有辰砂、鉛粒、硫磺一類,這些在古代合成五石散,修仙的人除了煉丹之外,還有一項活動也很重要,那就是和神仙交流。”
  
   胖子自作聰明的說:“噢,這些玉環原來是往天上扔的,看這意思跟求簽的差不多。”
  
   我說:“不對,我估計除了觀湖景的大型儀式之外,一定還有一種日常的活動,古人最喜歡扶乩,雖然真仙未必應念而來,但也不失爲一種精神寄托,我想這些玉環應該是配合一個乩盤,乩盤上有很多雜亂的文字,這玉環是用來扶乩套字的,是一種占蔔用的器物。”
  
   胖子問道:“一個人有多少隻手,用得到這許多枚玉環?”
  
   我無言以對,隻好分辨道:“也許是看天上星月變化,再選擇究竟用哪一枚與神仙交流。”
  
   Shirley楊忽然開言道:“确是用來套字的,不過這是一套類似於加密密碼解碼器的東西,龍骨天書上字體的大小,剛好可以跟這玉環相近,隻有用這十幾枚玉環,按某種順序排列,才能解讀出龍骨上的真實信息。”
  
   我對Shirley楊說:“真是一語道破夢中人,回去之後隻要拿孫教授給咱們譯出來的鳳鳴歧山記,就能知道天書上所記載的秘密了,我就說嘛,那鳳鳴歧山的事誰不知道,犯得上這麽藏着掖着,原來這密文中,另有一層密文,這保密工作算是做到家了。”
  
  不過這玉環又是如何排列的呢?想到這裏,三人都不覺一怔,面面相觑,這些黑色的玉環各自獨立,互不相聯,我忽然想起來獻王握着指環的手中,似乎還有一些黑色的殘渣,也許連接着玉環的部分,已經朽爛了,那就永遠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何使用了。
  
  Shirley楊拿起密封袋,仔細的數了一遍:“玉環的數目總有……十六枚。”
第一百七一章 緊急增援

      Shirley楊輕歎一聲說道:“若言琴上有琴聲,琴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不知手法,即便有琴有指,也解不開其中的奧秘。”
  
  胖子也感慨道:“看來那蘇東坡也是個解碼專家,不過咱們現在琴和手指都有了,隻是這手指不分溜兒,仍然彈不成曲子,這些玉環終究是沒有用了,價值上也難免要大打折扣。”
  
  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暗合上古失傳的“十六字天卦”,如果我家傳的殘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有全本,那我應該可以知道這十六枚玉環的排列方式,但現在我隻知十六字之名,除非是我祖父的師傅,陰陽眼孫先生複活,可以問問他那十六卦如何擺演,否則又上哪裏去學?
  
  怕就怕“雮塵珠”與天書中的信息有重大關聯,若不解開,就不能消除無底鬼洞的詛咒,不過究竟怎樣,還要等回北京從人頭中取出“雮塵珠”方能知曉,我們無可奈何之餘,也無心再去擺弄那些“明器”。
  
  胖子去餐車買回些飯菜啤酒,Shirley楊在吃飯的時候對我說:“老胡,我一直在想獻王的雮塵珠是從哪裏得來的,有兩種可能,一是秦末動蕩之際,從中原得到的,其二可能得自藏地,據外史中所載,那套痋術,最早也是源自藏地。”
  
  我喝了些啤酒,腦子變得比平時要清醒,聽Shirley楊說到這件事,便覺得“雮塵珠”多半最早是藏邊的某件神物。獻王希望成仙後能到他在湖景中看到的地方去,還把那裏奇裝異服的人形造成銅像,擺放在天宮的前殿,目的是先過過幹瘾,肉椁最隐秘處的壁畫,詳細的描繪了觀湖景時所見的地點,那座城中就供奉着一個巨大的眼球,但這與新疆沙漠中的鬼洞,相互之間又有什麽聯系?實在是令人費解。
  
  我想最後的關鍵也許要着落到壁畫中所描繪的地方,那個地方具體在哪,我們毫無頭緒,甚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這麽一個地方,也許以前曾經存在過,現在還不能找到。
  
  但我的的确确見過那些奇裝異服的人形,於是我對Shirley楊講了一些我在昆侖山當兵的往事,這些事我始終不願意去回憶,太悲壯慘烈,一想起來就像被尖刀剜心一樣的痛苦,但那一幕幕就好像發生在昨天般曆曆在目,清晰而又遙遠。
  
  一九七零年冬天,我和我的戰友“大個子”,以及女地質勘探員洛甯,從死亡的深淵中逃脫出來,多虧被兵站的巡邏隊救下,地底和地面環境,一熱一冷,導緻我們都發燒昏迷不醒,被送到了軍分區的醫院裏。
  
  洛甯的病情惡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轉院了,後來她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終沒再得到過她的音訊,我和大個子隻是發了兩天高燒,輸了幾天液,吃了幾頓病号飯,就恢複了過來。
  洛甯的病情惡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轉院了,後來她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終沒再得到過她的音訊。我和大個子隻是發了兩天高燒,輸了幾天液,吃了幾頓病号飯,就恢複了過來。
  
  住院的第六天,有一個我們師宣傳隊的徐幹事來找我們,徐幹事說我和大個子,是我們師進昆侖山後,最先立下三等功的人,要給我們拍幾張照片,在全師範圍内宣傳宣傳,激發戰士們的革命鬥志。
  
  我當時的情緒不太好,想盡快出院,一個班,就剩下我們兩個幸存者了,最好能夠早點回到連隊裏,免得躺在病床上,整天一閉眼就看到那些犧牲的戰友在眼前晃悠。聽徐幹事說,我們師的主力很快就要開進昆侖山了,他給我拍完照片,就要先去“不凍泉”的兵站找先遣隊。
  
  我一聽是去“不凍泉”兵站,立刻來了精神,因爲我們連就是全師的先遣隊,便和徐幹事商量,讓他去和醫生商量商量,把我和大個子,也一並捎回去,讓我們早些重新投入到革命鬥争的洪流中去。
  
  經過徐幹事的通融,當天我們三人便搭乘給兵站運送給養的卡車,沿公路進了昆侖山口,半路上下起雪來,四下裏彤雲密布,大雪紛飛,萬裏江山,猶如粉壁。

       世界上沒有比在青藏川藏兩條公路上開車更冒險的職業了,防滑鏈的聲音讓人心驚,卡車上的帆布和車頭的風馬旗,獵獵做響,凜冽的寒風鑽過車内,把我們凍得不得不擠在一起取暖,水壺裏的水都結成了冰,牙關打着顫,好不容易挨到了“不凍泉”,立刻跑到圍爐邊取暖。
  
  徐幹事是個南方人,雖然也算身體素質不錯,但比起我們基層連隊士兵的體格來說,身體仍然略顯單薄,不過這個人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的血液裏流淌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動力,稍稍暖和過來一些,就立刻張羅着給我和大個子拍照。
  
  我們承他說情,隻好聽他擺布,我舉起一本毛選,在火爐邊擺了個認真閱讀的造型,徐幹事按動快門,閃光燈一亮,晃得我差點把書掉進爐子裏。
  
  徐幹事對我說“小胡同志,不用等底片沖印出來,憑我的經驗來看,這張照片一定拍得很好,因爲你學習毛主席著作的神情很專注。”

  我連忙謙虛道:“我一學習起來就很容易忘記我個人的存在,完全忘了是在拍照,相片拍得好,那還是你的攝影技術好。”
  
  大個子在旁邊說道:“老胡這造型确實整得不錯,我也整跟他一樣的姿勢得了,将來通報的時候,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整孜孜不倦這個評語?”
 
   徐幹事笑道:“那不合适嘛,這四個字林總已經用過了,廢寝忘食則被用來形容雷鋒同志了,我看你們兩人用聚精會神,怎麽樣?”
 
   正說着話,我們連的連長回來了,連長是四川入伍的老兵,他聽說我們那個班唯一活下來的兩名戰士歸隊了,頂風冒雪跑進了屋,我和大個子趕緊站起來,立正,敬禮。
  
  連長在我們每人胸口搗了兩拳:“回來就好,可惜指導員和你們其餘的同志……,算了……不提了,你們兩個趕緊去吃飯,日他先人闆闆的,一會兒還有緊急任務。”說完就又急匆匆地轉身出去了。
 
   我和大個子加徐幹事,聽說有緊急任務,又見連長那匆忙的樣子,知道可能出什麽事了,現在也不便打聽,隻好趕緊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才發現,先遣隊的大多數人都不在,原來繼我們之後,先遣隊又分頭派出數支小分隊進昆侖山,現在的不凍泉兵站是個空殼子,沒剩下多少人手。
  
  我察覺到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便問通訊員陳星是怎麽回事,原來在三天前,這附近的山體又發生了一次餘震,有兩個牧民在山垭荒廢的大鳳凰寺中躲雪,地震使他們的牛受了驚,跑進了寺後,寺後有個臭水潭,那個水潭好象和不凍泉一樣,即使冬天也不結冰,眼睜睜地看着寺後的水潭裏伸出一隻滿是綠毛的大手,将那牦牛硬生生扯進了水裏,他們兩個忙趕過去,想把牦牛拉回來,但扯上來的時候,那牦牛已經成……牛肉幹了,這前後還不到幾分鍾的時間,牛就隻剩下皮和幹肉了,牧民頓時害怕起來,認爲是鬧鬼了,就來報告大軍。
 
   牧民的事,解放軍不能不管,當時就把可以機動的一些人員,混編成一個班,由那兩個牧民帶了,去大鳳凰寺,看看那裏究竟是什麽東西在挖社會主義的牆角,當時打狼運動開展得轟轟烈烈,一切危害牧民的動物,都在被打之列。
 
   但是這些戰士,去了已經兩天兩夜了,包括那兩名牧民,全都下落不明,通訊也中斷了,不凍泉兵站把這事彙報了上級,引起了高度重視,就是剛才,作出了如下指示,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階級鬥争的形勢很複雜,也許那兩個牧民報告的情況有詐,他們實際上是特務,特別是我們先遣隊在昆侖山執行的任務又高度敏感,必須立刻派部隊去接應。
 
   但是兵站裏沒剩下幾個人,還要留下些人手看護物資,別的兵站又距離太遠,短時間内難以接應,但軍令如山,上級的命令必須服從,連長沒辦法,隻好讓一個人站兩個人的崗,包括連長自己在内,總共才湊了三個人,算上我和大個子,還有徐幹事和一名軍醫也自告奮勇地要去抓特務,還有一名因爲高山反應比較強烈的地堪員,也加入進來,這就有八個人了,仍然感覺力量太單薄,但沒別的辦法,來不及等兄弟連隊增援了,就這麽出發。
 
   外邊的雪下得不緊不慢,剛一出兵站,碰上一位老喇嘛,這老喇嘛是山上廟裏的,經常來兵站裏,用酥油巴同炊事員換一些細鹽,連長一想這喇嘛跟大軍關系不錯,又熟悉這一帶,不如讓他帶路。
 
   老喇嘛一聽我們是要去大鳳凰寺,頓時吃了一驚,當地人都不知道,他們都忘了,老喇嘛卻記得,大鳳凰寺,乾隆年間修的,供着大威德金剛的寶相,但五十年後就荒廢了,因爲那個山垭,是幾千年前“領國”的國君“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即格薩爾王)”,封印着魔國的一座神秘古墳地方,是禁地。


一百七二章 康巴阿公

         爲然,說道:“說啥子古墳嘛,藏區都是天葬,哪裏有得啥子古墳,一定是那些特務龜兒們搞出來駭人的,你們就不會動動腦殼想一下,格老子的,我就不信。”  

        老喇嘛久跟漢人打交道,漢話說得通明,見大軍的官長不信,便決定跟着我們一道去,免得我們驚動了兇山鬼湖,藏族是個崇拜高山大湖的民族,在他們眼中,山和湖都是神明的化身,除了神山與聖湖,一樣有邪惡的山,與不吉的湖,但是這些地方,都被佛法鎮住了,喇嘛擔心我們這些漢人不明究竟,惹出什麽麻煩,但是這些話不能明着從嘴裏說出來,隻好說是帶路,協助大軍。  

       連長見這老喇嘛自願帶路,當然同意,說了句:“要得。”便帶着我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增援分隊,從“不凍泉”兵站出發了。  

       我在旁聽了他們的話,心想我們這位連長打仗是把好手,來昆侖山之前,雖然也受過民族政策的培訓,但對於西藏這古老而有神秘的地方,了解程定還是太低了。  

       當時我年歲也不大,對陵墓文化與風水秘術隻窺皮毛,但我知道,在藏地,火、水、土、天、塔這五種葬俗並存已經有幾千年了,土葬並不是沒有,隻不過非常特殊,在西藏是最不祥的一種墓葬,爲正常人所忌諱,犯有大罪的人才會被在死後埋入土中,永遠不得轉世,說不定荒廢的大鳳凰寺中,當真會有這麽一座古墳。  

       十年後我才完全了解,原來藏地的土葬,也並非是我當時所了解的那麽簡單,古時有很多貴族受漢化影響,也樂於接受土葬的形式,在瓊結西南的穆日山上。有大量公元七八世紀前後,土蕃王朝曆代宗普的墓葬群,大約有三十座。被世間統稱爲“藏王墓”,均爲方形圓頂,高達數十米,以土石夯砌而成,裏面埋的最有名的,就是松贊幹布,有很多人說這就是塔葬地形式,但其本質,與唐代的山内陵無異。  

      不過在當時那個時代,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在部隊裏講的。身爲革命軍人。就是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上級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從我們出發地地方,到山垭處的“大鳳凰寺”,距離並不遠,但沒有路,山嶺崎岖,極其難行,海拔落差度很大。十裏不同天,山梁上還在下雪,山下卻又是四季如春。荒涼的“大鳳凰寺”一帶,本是無人區,隻因爲這裏的山門前,有一片一年到頭長綠的荒草甸子,偶爾會有些藏族牧民到那裏打些冬草應急,因爲那裏的山不好,湖也不好,以前經常有人和畜牲莫名其妙的失蹤,所以牧民們能不去的話,還是盡量不去。  

      喇嘛牽着他那匹馱東西的老馬,在最前邊帶路,走了将近半天的時間,轉過了幾個山彎,雪下得突然大了起來,天空鉛雲低垂,鵝毛般地雪片,鋪天蓋地地撒将下來,四周綿延起伏的昆侖山脈,如同一層層凝固住了的白色波浪,放眼望去,到處披銀帶玉,凝霜挂雪,大雪紛飛的氣象雖然壯觀,卻給在山脊上跋涉的人們,帶來了很多困難。  

     徐幹事、以及地堪員盧衛國這兩個人,是我們這隊人裏,體力稍遜的兩名成員,路越走越高,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出現了輕度高原反應,看樣子要還翻過前邊的山脊,才能到垭口的大鳳凰寺,連長就傳達命令,先找個避風地地方,讓大夥稍微休息休息,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然後一鼓作氣進發到目的地。  

      於是我們這支小分隊暫時停了下來,随隊而來的女軍醫尕紅,是德欽藏族,原名叫做格瑪,在藏語裏是星辰地意思,尕紅給徐幹事他們檢查了一下,說不要緊,就是連續走的時間太長了,心肺功能有所下降,導緻出現了這種情況,這裏是山凹,海拔還不算太高,喝上幾碗可以減輕高原反應的酥油茶,再休息一會兒,就沒任何問題了,藥都用不着吃。  

      老喇嘛找塊大石頭,在背風的一面,碎石搭竈,用幹牛糞生起了一小堆火,把酥油茶煮熱了分給我們,最後發到我和大個子這裏,老喇嘛一手抽着轉經筒,一手提着茶壺,将茶倒入碗裏,然後說一句:“願吉祥。”  

      我本就凍得夠戗,謝過了喇嘛,一仰脖把整碗酥油茶喝了個底朝天,抹了抹嘴,以前從未覺得這用芝麻、鹽巴、酥油、茶葉等亂七八糟東西,混合熬成的飲品有什麽好喝,現在在這冰天雪地中,來上這麽熱呼呼的一碗,忽然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它更好喝的東西了。  

     女軍醫格瑪見我喝得快,便找喇嘛要了茶壺,又給我重新倒了一碗:“慢點喝,別燙了嘴,藏區的習俗是喝茶的時候,不能喝得太幹淨,要留個碗底,這樣才能顯得主人大方嘛。”說完沖我笑了笑,就轉身幫喇嘛煮茶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對身旁的大個子說:“我覺得格瑪軍醫真好,對待同志象春天般溫暖,特別象我姐姐。”  

     大個子奇道:“你老家還有個姐姐啊?咋沒聽你說過呢?長啥樣啊?整張照片看看呗。”  

     我剛要對大個子說我就做夢時才有這麽美麗可親的姐姐,卻聽放哨的通訊員忽然叫道:“有情況!”  

     原本圍在火堆旁取暖的人們,立刻象全身通了電一樣,擡腳踢雪,将火堆壓滅,迅速卧倒在地,同時發出來的,是一片短促而有力的拉動槍栓聲,然而隻見四周白雪飄飛,靜夜沉沉,隻有寂寞的冷風嗚嗚掠過。  

     連長趴在雪地上警惕的注視着四周,張口罵道:“哪裏有啥子情況?陳星你個龜兒,敢謊報軍情,老子先一槍嘣了你信不信得?”  

     通訊員陳星低聲叫屈:“連長,我以人頭擔保,确實沒看錯,剛才就在那邊山頂,突然亮起了幾盞綠色的燈光。”  

     我對連長說:“會不會象羊城暗哨裏演的一樣,是敵特發出的聯絡信号,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暴露。幹脆讓我過去偵察偵察。”  

     連長點頭道:“要得,你去的時候匍伏前進,要小心一點。最好抓個活的回來,哎……不太對頭噢。”  

     隻見在距離我們數十米遠的地方,突然露出五盞碧綠的小燈,由於天色已黑,荒山地地表,又被白雪覆蓋,已經難以分辨那邊的地形,這五盞綠燈随着風雪慢慢的飄忽移動,象幾盞鬼火一樣,忽明忽暗,圍着我們轉起了圈。  

     這一來。我們都把半自動步槍舉了起來。對準目标瞄準,但連長表示沒在搞清楚情況前,誰都不準開槍,喇嘛地那匹老馬這時突然嘶鳴起來,不停得撂撅子,喇嘛急忙将馬牽住,捋着它的鬃毛念經安撫,然後告訴我們說:“司掌畜牧的護法神被驚動了,是狼群。”  

     我看了看那飄飄忽忽。時隐時現的五個綠色亮點,難道有一隻獨眼的?剛進昆侖山,就聽兵站的老兵講過。附近的莫旃草場,有隻獨眼的白毛狼王,但是最近軍民配合,打狼打得極多,稂群幾乎銷聲匿迹了,想不到竟然躲進了山裏,它們突然出現,恐怕不是什麽好征兆,不知道又會帶來什麽災難。  

     三條狼圍着我們轉了幾圈,連長讓大個子朝天放了一槍,把它們吓走,免得引來更多的餓狼,給我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當前地緊要任務不是打狼,而是火速搜救失蹤地那些同志,於是大個子對空鳴槍,國産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獨一無二的槍聲劃破了夜空。  

      周圍的幾隻狼,似乎知道我們這些軍人手中武器的厲害,不敢再繼續逗留,不久便借着夜色,消失在了風雪之中,連長說也許前邊的那個班,在回來的路上,遭到狼群的襲擊了,不過随即便想到,這種可能性不大,十幾條半自動步槍,有多少狼也靠不到近前,現在天氣惡劣,比起狼群來,更可怕的還是滲透進山區的敵特,潛在地威脅也很多,必須立刻找到下落不明的那支小分隊。  

      我們即刻動身,翻過了一道大山脊,走下很陡的山坡,下邊就是荒草甸子,這裏沒有下雪,氣溫相對高了一點,仍是十分寒冷,到處荒煙衰草,殘破荒涼地“大鳳凰寺”就掩映在荒草叢中。  

     草甸子四周盡是古木狼林,面積也着實不小,我們人數不多,要搜索這麽大的區域,並非易事,於是當下分做兩組,連長帶着通訊員、炊事員、地堪院的盧衛國、軍醫尕紅這五人爲一組,其餘的剩下大個子、喇嘛、徐幹事,再連同我在内這四個人,爲第二組,連長安排第二組暫時由我負責。

     兩組分別從左右兩翼進行搜索,我帶着第二組,撥開将近一人高的亂草,端着槍向深處摸索着前進,撥開荒草,可以見到下掩蓋着,一段段模糊的古代條石殘道,這都是清代寺廟的遺迹,我心想這些遺迹正好可以确認方向,便要向前繼續走,卻被那老喇嘛一把扯住,他對我說:“哎,普色大軍,這條道可不是用來給人走的。” (普色:年輕人)  

     我心想不是給人走的,那還是給鬼走的不成?便對那喇嘛說:“人民的江山人民座,人民的道路人民走,在中國不管大路小路,都是社會主義的道路,爲什麽不讓走?”  

     徐幹事覺得我說話太沖,便攔住我說:“地方上的同志是配合咱們執行任務,我想咱們應該多聽取他們的意見。”  

     喇嘛從花花綠綠的挎囊中,取出一根古舊的鐵棍說:“我爲兩代活佛做了四十年鐵棒喇嘛,對這廟裏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條路絕對不能走,你們就隻管跟在我後邊,這座棄廟的來曆可不一般。”說罷從側面繞了過去,邊走邊唱經文:“喏,金鋼降伏邪魔者,神通妙善四十五,給我正修已成就,於諸怨敵發出相,一切魔難使皆熄……”  

     我們誰也沒聽明白他唱的咒什麽意思,心想這要在内地,早讓紅衛兵揪去批鬥了,也就是在藏區,我隻好跟在後邊,沒話找話的問那喇嘛:“老同志……喇嘛阿克,你既然對這破廟如此熟悉,那你能不能給我們說說,當初這廟爲什麽建成不久便荒廢了?”  

     喇嘛聞言止步回身,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雲:“傳說魔國最後一代鬼母與大蟬滅法擊妖缽埋在此地,連寺裏供着的大威德金鋼都鎮它不住,事情鬧得兇了,人和牲口死的太多,不得不荒了。”


第一百七三章 鬼母擊妖缽

       前邊的古廟搜索,荒草從中,並沒有任何人的足迹,除了雜草亂石,偶爾還會見到一些半沒泥土中的動物白骨,看那骨骸的形狀,甚至還有藏馬熊和牦牛一類的大型動物,不知是老死於此,還是被什麽其餘的猛獸吃剩下的。
  
   在到達古廟山門前的這一段路程中,喇嘛簡單的說了一些關於這座棄廟的情況,藏地古老傳說中,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受到加地公主的委托(加地:古時藏地稱漢地爲加地),在蓮花生大師的幫助下,誅殺了躲進昆侖山的妖妃,在流傳了數千年的口述叙事長詩中,有過詳盡的描述,詩篇中提到過妖妃本是魔國的鬼母轉世。
  
   自古以來這個離昆侖山神泉不遠的山凹,就是個被詛咒的地方,經過此地的牧人和牲口,常常會莫名其妙的失蹤,當地的活佛,曾不至一次的派遣鐵棒喇嘛和金剛護法,來山裏查明原因,但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乾隆年間,發生了一次強烈的山體崩塌,有人發現山坡下露出一座無名的古墳,位置背山面湖,古墳的石門塌陷,大敞四開,但是當地牧人迷信,誰都沒敢進去,隻在外邊向内張望,隻見到裏面有不少年代久遠的槞木。
  
   古墳外邊的石道半截淹沒在湖中,羊虎一類鎮墓的石人石獸都已損壞,碑文标記之類的銘志也全找不到了,根本無法得知這墳裏埋得是誰,有在附近逗留的人,往往招來禍事。

  活佛派遣喇嘛們進入那座裂開的古墓搜查,從裏面扒出來一些人骨,其餘地東西都已經爛沒了,此外還掘出一塊石碑。上面刻着一副藏地上古傳說中的場面“鬼母擊缽圖”。
  
  當地人認爲這裏以前發生的種種災禍,一定都是和魔國的鬼母妖妃有關,也許這裏就是她最後的葬身之所,後來這件事被朝庭得知,因爲當時藏區民變頻繁,爲了拉攏人心,顯示皇上的聖德仁愛,便由朝庭出資,在這裏建了一座貢奉“大威德金剛”的寺廟。掃除邪魔,還請活佛派人主持廟中大小事物。
  
  “大鳳凰寺”落成之後,香火威極一時,不少牧民千裏迢迢的趕來轉山轉湖。但這一地區的怪事仍然接連不斷,有很多人都在夜晚,看到一個陌生的青衣人。出沒於附近的湖邊,轉過天來,就必定會有一個人溺死在水中,而且被溺之人,無論是胖是瘦,隻要一被水沒過頭頂,即便是立刻被救上來,也僅剩皮骨。幹枯如同樹皮。
  曾不止一次有人目擊,水中伸出一隻大如車輪的青色巨手,抓住了岸邊的人畜,扯落進水中,喇嘛們截斷流域,使湖水幹涸,想找出其中根源,但隻見到湖底枯骨累累,念經超度大做法事,都不起任何作用,隻好用條石封堵住古墓,棄廟而去,在佛法昌盛的藏地,棄廟的事實在太少見了,從此之後,人們互相告誡,遠離這塊不祥的禁地。
  
  到了七十年代,這些往事除了一些上歲數的年老喇嘛外,其餘的人都已經逐漸淡忘了,又開始有人貪圖方便,來這荒草甸子上打冬草,我們發現的那段石道遺迹,便是當年堵住古墓裂縫的經石,上面都刻着密宗輪轉咒的大日經書,不能用腳踩踏,喇嘛給我們講到這裏,連連搖頭歎氣,小聲叨咕道:“唉,現在沒多少人還拿佛爺的話當回事了。”
  
  大個子聽這事這麽邪呼,便低聲對我說:“老胡,真能有他說的這種事嗎?扯犢子吧?”
  
  我不置可否,想到前些天昆侖山底下的火山活動頻繁,造成了一次大地震,也許把那座被封住的古墳,再次震裂了,不過既然那墓中的一切事物,已早在乾隆年間,便被清空了,那就說明這裏僅剩一個“墟墓”,我隻知道墟墓之地不宜久留,至於這廟中的奇怪傳說,就摸不着頭腦了。
  
  我們這四個人爲了不遺留下什麽線索,平行拉開了一定距離,推進到了古廟殘破的牆壁之前,但一路上都沒發現什麽可疑的迹象。這時連長所率領的第一組,也從荒草中走出,他們那邊也沒有找到什麽,兩組又暫時合並,進入了“大鳳凰寺”。
  
  這座廟損壞倒塌得十分嚴重,隻剩下幾圈斷垣殘牆,依稀能看出當年的規模,這時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從厚重的鉛雲中顯露出來,月明如晝,照得破廟中一片通明,而山梁上的大雪依然下個不停,冷風吹下來,嗆得人肺管子都涼透了,内髒似乎都凍成了冰砣,哪裏還有心思再去欣賞,這半邊月光半邊雪的奇景。

 當地的駐軍有這麽句口頭禅:“過了昆侖山,進了鬼門關,到了不凍泉,眼淚結成冰,昆侖垭,凍死狼”。廢廟所在的山垭正是個吸風的大口子,帶冰渣的冷風從四面八方灌将進來,形成了一股嗚嗚咽咽的奇特聲音,徘徊在荒草古寺的上空,最奇怪的是,這裏氣溫很低,旁邊的綠色植物卻依然能夠存活,湖泊也從不結凍,而且裏面沒有任何魚類和水草,傳說在古時候,這裏無風也有三尺浪,很久以前湖域的大部分就已經幹涸了,隻剩下小小的一片水疱子,故此被看成是“鬼湖拉昂措”的前世。
  
  小分隊的人一進破廟的圍牆,連長就讓喇嘛把這廟和周邊的地形,詳細的給大夥介紹一遍,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後,連長還是把人分成兩組,他親自帶人去廟後的古墓入口一帶,第二組則負責搜索古廟遺址,必須要确認清楚情況,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民族沖突,如果到天亮前仍然沒有找到失蹤的那個班,上級就會從軍分區調遣整個營來展開搜救。
  
  連長安排完畢,便帶着他那幾個人,徑直從斷坦間穿過,其實廟後的古墓並不宏敞,隻有兩間民房的面積。我們之所以在廟前就見到了封墓的經石,是因爲地震導緻地質帶裂痕擴大,整個山坡的地質層都扯開了,和另一端的墓室連成了一體。
  
  我們也不敢耽擱,讓喇嘛引路,把破廟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在最中間的位置,我們見到一尊殘破的人身牛面多臂神像,面貌兇惡憤怒,這就是有伏惡之、扶善之力的大威大德金剛。
  
  大威大德金剛像下,有一塊一米多厚的大石闆,這就是從廟後古墳裏掘出來的,十分的殘舊破敗,我用棉手套抹去了上面的灰土,露出了上面的石刻,我和大個子,徐幹事都覺得很好奇,想看看那鬼母長什麽樣子,隻見那巨石上的刻圖都已快消磨沒了,更沒有什麽顔色,好在石紋條理詳明,還能看出六七分舊貌。
  
  一位裸婦,三目六臂,全身戴滿了奇怪的飾品,這些飾物造型扭曲,似乎都與蛇神有關,身旁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水缽,缽體上有蟬翼紋,缽中歪坐着一個又黑又胖的小孩,同樣也是三目六臂,手持蛇形短杖,敲擊着缽身,圖中的背景,是無數堆積成山的牛頭骨。
  
  石闆的下半截可能是由於常年埋在土中,已經被水土侵蝕變黑腐朽,所以隻能看到上面這一半畫面,我們也就是看個稀罕,誰也沒覺得這鬼母有什麽可怕,徐幹事說:“這個形象是對婦女的不尊重,好在萬惡的封建勢力已經被推翻了,西藏百萬農奴翻身得了解放,這都要感謝主席他老人家啊。”
  
  我說那當然了,所以咱們吃水不忘挖井人,主席的教導不能忘,時時刻刻都要繃緊階級鬥争這根弦啊,說完這些應景的話,然後便轉頭問喇嘛,那個什麽什麽鬼母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看門狗?

    喇嘛帶着我們向廟後的湖邊走去,邊走邊唱着經咒,說了鬼母的來曆,原來在叙述英雄王事迹地詩歌中,嶺國最大的敵人就是魔國,鬼母是魔國中地位極高的人,是類似皇後一般的存在,專門負責魔國君主死後的輪轉投胎,鬼母也是每次死後,會再次轉世重生,想徹底鏟除魔國地王族,必須把鬼母殺死,否則嶺國的噩夢永遠不會停止。
  
  在那個時代,人們眼中的死亡分很多層次,鬼母的死亡,必須是終止她輪回的徹底滅亡,一說到這些内容,我們就不太願意聽了,便加快腳步前行,心中突然想到,深藏在大冰川下的九層妖樓,就是一座魔國貴族的墳墓,這裏又出來一個什麽操蛋的鬼母,這是不是說明附近一大片區域,曾經是古代魔國的陵區?
  
  破廟後邊的地帶,更加荒涼破敗,老喇嘛也從未到過,當下衆人各自小心戒備,我一貫漫不在乎,但是身臨其境,雙腳踩着這塊,存在於上古傳說中的荒原,不由得不全身發緊,廟後湖泊,現在隻剩下一小片水塘,牧民們來向解放軍報告,牦牛被拖進水裏的地方,就是這裏了,地面上還有很多掙紮拖拽的痕迹,並不象是敵特僞裝出來的。
  
  水塘裏的水幾乎全是黑的,爛草淤泥,腥臭撲鼻,我們四人在塘邊一站,都不敢大口喘氣,實在是太他媽臭了,大個子指着水中一塊黑色的東西對我說:“那好像是頂軍帽。”
  
  大個子站在塘邊,探出了刺刀的步槍,想将水中好似羊剪絨皮帽子的事物挑過來查看,我剛要制止他,突然塘中臭水輕微搖晃,似乎有隻巨大的青色人手,悄悄的從水底冒出,想把大個子抓住揪進去,我立刻把早已頂上膛上的半自動步槍舉起,手指還沒扣到闆機,就聽西北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另外那一組人,可能也遇到突發情況了......


第一百七四章 月夜狼蹤

      舉得晚了半拍,大個子已經被水底的巨手捉住,射擊角度被他遮擋住了,多虧喇嘛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大個子的武裝帶,一手掄起鐵棒向水中猛擊,鐵棒喇嘛相當於内地寺廟中的護法武僧,這條鐵棒上不僅刻滿了密宗的真言咒語,更兼十分沉重,打得那怪手一縮,頓時将半邊身子入水的大個子救了回來。
  
  我見了大個子被喇嘛扯了回來,立刻端起步槍,向水潭中連發數槍,然後拔出兩枚手榴彈,拉弦扔了進去,爆炸激起的水柱能有半人多高,也不知炸沒炸到什麽。
  
  我和喇嘛拖着大個子向後撤退,大個子似乎是受了什麽重傷,疼得哇哇大叫,我罵道:“傻大個,你他媽的嚎什麽嚎,你一米九幾的漢子,怎麽叫起來像個女人?不就是沾了點臭水嗎?”
  
  但我說完之後,便覺得不對,大個子軍大衣被污水染得漆黑,他的半邊身體好像是瀉了氣的皮球,完全塌陷了下去,剛開始嘴裏還大喊大叫,幾秒鍾的功夫,已經疼得發不出聲音了,隻有黃豆大小的汗珠子,順着額頭滴滴哒哒的淌下來,喇嘛見狀,趕緊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扯開大個子的軍裝,給他敷上紅色的粉末藥物。
  
  我見大個子的半個膀子,全部都幹枯萎縮變成了枯樹皮色,好像是脫了水的幹屍一樣,我腦子裏已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想這喇嘛的藥粉不知好不好使,要是搶救得晚了,大個子這條命就沒了,必須趕快找格瑪軍醫來,想到這才猛然想起,剛才的形勢一團混亂,還曾聽到在西北方向,有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連長那組人一定是也遇到危險了,怎麽這時那邊的卻槍聲又停了下來。
  
  想奔過去看個究竟,但大個子傷勢嚴重,也不知那水塘裏究竟有些什麽東西,是否已被手榴彈炸死了,在沒有确定之前,如果隻留下喇嘛看護傷員,那未必安全,隻好我也留下,固守待援,寄希望於連長他們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能迅速靠攏過來。
  
  我拖拽着大個子,躲到一堵破牆後邊,卻發現我們這組的四個人裏,那個戴着眼睛的徐幹事不見了,我以爲他出了什麽意外,便想出去找他,喇嘛告訴我,那位大軍,一見水裏有動靜,扭頭就跑了,這時候怕是已經跑出廟門了。
  
  我氣急敗壞的大罵:“這王八操的,平時就屬他革命,想不到卻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怎麽連個屁也不放就跑了,隻要我能活着回去,就一定要揭穿他這個一貫僞裝積極的,修正主義臭老九的虛僞嘴臉。”
  
  我從殘牆後探出身子,向外張望一翻,水塘裏的污水被那兩顆手榴彈炸出來不少,裏面已經沒剩下多少水,水裏似乎什麽都沒有,但是剛才拖住大個子的,卻又是什麽東西?我問喇嘛那是不是水鬼?
  
  喇嘛搖頭道:“不是,寺廟本是世間最神聖的地方,即使這裏已經荒廢了,也不會有鬼,在這裏死亡的人,都會得到徹底的解脫。”
  
  我心中暗想,一會兒說這裏受了詛咒,一會兒又說是神聖之地,這不是前後矛盾嗎,便又問喇嘛:“現在形勢危急,這話咱倆也就私底下說說,倘若不是亡靈作崇,那定是有什麽山精水怪了?”
  
  喇嘛卻不再理睬我的問題,對着重傷昏迷的大個子,念起八部密宗祈生轉山咒言:“諾!紅人紅馬的狧王,紅纓長矛手中握,身披紅緞大披風,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黑人黑馬邪魔王,身披黑緞大披風,黑纓長矛手中握,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藍人藍馬海龍王……”
  
  我見他不住口的念将下去,似乎與世隔絕,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幹脆就不再問他了,月光如洗,寒風刺骨,我心中卻是憂急如焚,我們這組既出了逃兵,又有人受了重傷,另外一組下落不明,剛才的槍聲過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又等了約有兩分鍾,連長他們還沒過來,我按捺不住,便将大個子的半自動步槍頂上火,放到喇嘛身邊,便從破牆後躍出,準備去找連長那五人,如果他們沒事,就趕快讓格瑪來給大個子治傷,剛一動身,便發現水塘邊地面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我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奇形怪狀的一個小盒子,象是相機,但沒見過這樣小的,然而随即明白過來了,反特電影裏看到過,這是間諜相機,原來徐幹事那狗日的就是特務,他一定是來收集我們部隊在昆侖山秘密施工地點情報的,又無意中被卷進了這次救援任務,他見這次任務危險重重,犯不上爲了這種不相幹的事冒生命危險,竟撒丫子就跑,可惜露出了狐狸尾巴,暴露了他的身份,回去之後再好好收拾他。

       我順手将間諜相機塞進了口袋裏,想到我的戰友傻大個,從今往後即便不死,也永遠是個廢人了,不由得悲從中來,荒煙衰草斷壁殘垣,更增悲憤情緒,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沒看清腳下,被草叢中的一塊石頭絆個正着,頓時疼得直吸涼氣,揉着膝蓋去看那塊草窠子裏的石頭。
  
  竟是個橫卧在土中的石人,半截沒在泥草下邊,露在外邊的部分似乎並不全是石頭的,我心中起疑,卻聞到一股惡臭,這才發現,那石像有百分之七十的部分,竟似有血有肉,上面生滿了綠毛,腐爛的臭氣熏得人難以睜眼。
  
  這是屍體還是石像?這片草下滿是淤泥,好像以前也是池塘的一部分,由於水幹涸了,才露在外邊,我用槍搗了它兩下,不料暴然從泥中伸出一隻巨手,緊貼着地朝我雙腿抓來,我心知不好,這就是把大個子拖進水裏的東西,誰知是具屍體還是什麽,但是不管活人死人,也沒有這麽大的手啊,要被一把抓住拖進水裏,恐怕也會立刻被水裏的什麽東西吸做人幹。
  
  我身上穿着笨重的軍大衣,還有數十斤武器裝備,根本就無法閃避,正想用步槍格擋,突然有個人從斜刺裏沖将出來,正好撞在那橫倒的石人像前,頓時被泥草從中的綠色物體纏個結實。
  
  我這時借着月光,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正是通訊員陳星,他剛一撲到,膝蓋以下就被拖進泥中,不知爲什麽,陳星卻不喊不叫,隻是悶不吭聲的拼命掙紮。
  
  我也掙紮着從草叢中爬起來,想要過去解救他,這時又有一個人奔了過來,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我們連的四川籍連長,連長陰着個臉,拎着手槍,跑到我旁邊站定,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擡手連發三槍,把正在掙紮中的陳星射殺,然後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了扳機。
  
  這連續發出的四聲槍響,在月光下的荒廟古墳間回響,已顯得極其詭異,而且草叢中所發生的這一幕,卻更詭異十倍。
  
  我張大了口,半天也沒合攏,連長爲什麽要射殺陳星,難道陳星是敵特?他又爲什麽要開槍自殺?心中隐隐覺得說不定是某個人被鬼魂附體了,想起早些時候那一陣槍聲,頓時爲格瑪軍醫擔心起來,也不敢再去看連長與陳星屍體的表情,更忘了地上還有個古怪的橫卧石像,立刻起身,倒拖着步槍朝前奔去。
  
  從兩側草叢中那些損壞已久的石人石獸來看,這條路應該就是那古墳前的神道,墳和墓的區別,在於一個回填原土,另一個封閉空間,前邊那大墳被經石堵住的大口子處,已經坍塌了,夯實的墳土裂開了口子,寬可容人,裏面一片漆黑,我隻想着要找到格瑪軍醫,打開手電筒就沖了進去。
  
  聽喇嘛說,墳中早就空了,棺木屍體什麽的都給燒了,進去後見到的情形,也确是如此,除了土就是石頭,狼藉滿目,卻沒有任何外來的東西。
  
  我見裏面沒有尕紅和炊事員、地堪員這三個人,隻好又跑回外邊,這裏海拔雖低,畢竟也高原,連續的劇烈運動,使得心髒砰砰砰跳得如擂鼓山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當晚的月亮圓得出奇,夜空中鳴動着一種嗚嗚咽咽的哭泣聲,我分辨不出那是鬼哭,是風聲,還是餓狼們在對月哀嚎,如果草原上的狼群,當真全被逼上了山,那倒也不太容易對付,最好讓那狗日的徐幹事,在半路上撞上狼群。
  
  古墳對面就是陡然升高的山巒,已無路可去,我在古墳旁亂轉,難道那些大活人就能憑空消失了不成?正尋思間,發現坡下的枯湖邊,倒着一個軍人,緊走兩步,過去一看正是格瑪軍醫,不知怎麽暈倒在那裏,她身邊是個很深的地穴,黑暗中難測其深。
  
  我趕緊把格瑪扶起來,掐她的人中将她救醒,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格瑪斷斷續續地說了個大概:他們那一組人,在連長的帶領下,搜索到古墳之中,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隻好在附近繼續調查。地堪員盧衛國發現坡底有個地穴,看那斷層,似乎是幾天前地震時,才裂開顯露出來的,裏面的空間,有明顯人工修砌的痕迹。連長讓格瑪留在上邊,他自己帶着其餘的人下去,剛一下去就傳來一陣槍聲,格瑪以爲下邊出現了情況,就趕緊拿出手槍下去助戰。原來虛驚一場,下邊的人們發現了一具古代的屍體,平放在一匹卧狼造型的石台上,炊事員缺少實戰經驗,沉不住氣,誤以爲是敵人,舉槍就給那具古屍釘了幾槍。

    我聽到這裏,心想這大概就是我先前聽到的幾聲槍響了,便問格瑪軍醫,後來發生了什麽?盧衛國與炊事員呢?他們還活着嗎?
  
  格瑪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炊事員開槍打中古屍,被連長好一頓罵,他一共開了三槍,突然從那古屍身上的每一個彈孔中,都鑽出一隻達普鬼焰,第一隻鑽進了炊事員的耳朵裏,格瑪說炊事員悲慘地喊聲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格瑪的爺爺就是荒原上的唱詩人,她從小便聽長詩中說過,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死敵,魔國國君掌握着數種達普(藏語:妖魔之蟲),焚燒煎熬生靈無數,後來被蓮花生大師使聖湖的湖水倒瀉,才得以鏟除。
  
  格瑪想告訴炊事員,任憑軀體裏感覺如何奇怪,千萬不要張嘴出聲,一發出聲響,達普就會燃燒,不出聲強行忍住,還可以暫時多活一會兒,但爲時已晚,炊事員老孫已經瞬間被燒成了灰,其餘的人立刻轉身逃向外邊,混亂中陳星撞倒了格瑪,後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我心中凜然,果然是魔國貴族的鬼墳,看來這似乎是子母墳,鬼母的墳被毀了,藏在附近的這座墳卻直到最近才顯露出來。不過不知他們說的達普,與我所遇到那種火魔般的瓢蟲,可能都是一回事。但聽上去又有些似是而非。連長和通訊員,炊事員都死了,那還剩下個盧衛國不見蹤影,也許他還在墓穴裏沒有出來,我在洞口向裏面喊了幾聲,裏面卻沒人回應。
  
  終究是不能抛下他不管了,我和格瑪正商量着怎麽能想個辦法,避過這些達普鬼蟲,下去找找盧衛國,格瑪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猛聽撲撲兩聲輕響,那是子彈穿過棉衣的聲音,格瑪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我心中都涼透了,她是爲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但還沒來得及難過,後腦已經被一隻冰冷的槍口頂住,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咦?這裏有個洞穴,媽的,剛才狼群圍上來了,你先給我進去開路,咱們到裏面去躲一躲。”
  
  我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是那個剛才逃跑的敵特徐幹事,半路見到狼群正在聚集,便又不得不跑回來了,他察覺到逃跑的時候,身上有物品遺失了,本想殺掉我們滅口,剛打死一個人,卻見到有個極深的洞穴,裏面情況不明,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就留下我的性命,讓我去給他趟地雷。
  
  我還沒來得及再想,腦後被槍口戳了一下,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趕緊進去,狼群快過來了,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你別小看我這把無聲手槍的殺傷力,點二二口徑的子彈雖然不會射穿你的腦袋,子彈卻會留在你的腦殼裏,把你慢慢地疼死。”
  
  我無可奈何,隻好把心一橫,鑽進了地洞,眼前黑暗的墓穴中央,正亮起了一小團藍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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