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其他]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第五十七章 魚骨廟

  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大早,收拾東西前往村後的「龍嶺」,按照昨天打聽到的,出村轉了兩道山梁,去尋找「魚骨廟」。

  兩道山梁說的簡單,直線距離可能很短,真正走起來的時候,可著實不易,昨天到這裡天已經黑了,周圍的環境看不清楚,這時接著曙光放眼觀望,一道道溝壑縱橫,支離破碎的土原、土梁、土?、土溝聳立在四周。

  這裡雖然不是黃土高原,但是受黃泛的影響,地表有大量的黃色硬泥,風就是造物主的刻刀,把原本綿延起伏的山嶺切割雕鑿,形成了無數的溝壑風洞,有些地方的溝深得嚇人。

  這裡自然環境惡劣,地廣人稀,風從山溝中刮過,嗚嗚作響,像是厲鬼哀嚎,山樑上儘是大大小小的洞穴,深不見底,在遠處一看,如同山坡上長滿了黑?。

  我們走了將近三個小時,終於在一條山溝中找到了「魚骨廟」,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殘破,我們聽說這座龍王廟香火斷了幾十年,提前有些心理準備,沒成想到實地一看,這座破廟,破得都快散架了。

  「魚骨廟」只有一間廟堂,也不分什麼前進後進,東廂西廂,廟門早就沒了,不過總算是看到了鐵頭龍王魚的頭骨,那魚嘴便是廟門。

  胖子拿工兵鏟敲了敲,噹噹作響,這骨頭還真夠硬的,我們仔細觀看,見這魚頭骨決然不同尋常的魚骨,雖然沒有了皮肉,仍然讓人覺得猙獰醜陋,我們從來沒見過這種魚,不是鯨魚也不是普通的河魚,大得嚇人,使人不敢多觀。象徵

  廟堂內龍王爺的泥像早就不知哪去了,地面樑上全是塵土蛛網,不過在裡面,卻看不出房梁是由魚骨所搭建的,估計魚骨都封在磚瓦之中了。

  牆壁還沒完全剝落,勉強能夠辨認出上面有「風調雨順」四個大字,地上有好幾窩小耗子,看見進來人了嚇得嗖嗖亂竄。

  我們沒敢在魚骨廟的廟堂中多耽,這破廟可能隨時會塌,來陣大風,說不定就把房頂掀沒了。

  在廟門前,大金牙說這種魚骨建的龍王廟,在沿海地區有幾座,在內地確實不常見,民國時期天津靜海有這麼一座,也是大魚死在岸上,有善人出錢用魚骨蓋了龍王廟,香火極盛,後來那座廟在七十年代初毀了,後來就再沒見過。象徵

  我看了看「魚骨廟」在這山溝中的地形,笑道:「這魚骨廟的位置要是風水位,我回去就把我那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扯了燒火。」

  胖子問道:「這地方不挺好的嗎?這風刮得呼呼的,風水的風是有了,嗯……就他媽有點缺水,再有條小河,差不多就是風水寶地了。」

  我說:「建寺修廟的地方,比起安宅修墳來另有一套講究,寺廟是為了造福一方,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就蓋,建寺廟之地必是星峰壘落,明山大殿,除了這座魚骨廟,你可見過在溝裡的廟嗎?就連土地廟也不能修在這麼深的山溝裡啊,正所謂是:谷中有隱莫穿心,穿心而立不入相。」

  大金牙問道:「胡爺,你剛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是說山谷中修廟不好嗎?」

  我點頭道:「是的,你看這些溝溝壑壑,似龍行蛇走,怎奈四周山嶺貧瘠,無帳無護,都不成事勢,加之有深陷山中,陰氣也重,如果說這山嶺植被茂密,還稍微好一點,那叫帳中隱隱仙帶飛,隱護深厚主興旺,這條破山溝子,按中國古風水學的原理,別說修廟了,埋人都不合適,所以我斷定這廟修得有問題,一定是摸金校衛們用來掩護倒斗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出所料。」

  胖子說道:「要說是掩人耳目,也犯不上如此興師動眾啊,我看搭間草棚也就夠用了,再說這條溝裡哪有人,頂多偶爾來個放羊的,聽村裡人說,過了這道梁便是龍嶺迷窟,裡面邪性得很,平時根本沒沒去,所以到這放羊的恐怕也不多。」

  我說:「這恐怕主要還是博取當地人的信任,外地人出錢給當地修龍王廟,保一方風調雨順太平如意,當地人就不會懷疑了,倘若直接來山溝裡蓋間房子,是不是會讓人覺得行為反常,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在山溝裡蓋哪門子房屋呢?這就容易被人懷疑了,不如說這裡是風水位,蓋間廟宇,這樣才有欺騙性,以前還有假裝種莊稼地的,種上青沙帳再幹活,都是一個宗旨,不讓別人知道。」

  大金牙和胖子聽了我的分析,都表示認同,外地人在山溝裡蓋廟確實比蓋房子更容易偽裝。

  其實胖子所說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還得上到山樑上看看那龍嶺的形勢,才能得進一步判斷古墓的位置,以及在此修廟的原因,我估計古墓裡魚骨廟不會距離太遠,否則打地道的工程量未免太大。

  現在終於到了龍嶺坡下,我最擔心的兩件事,第一件就是龍嶺中有沒有大墓,現在看來,答案應該是絕對肯定的。

  第二件事是,這座墓如此之大,而且早就被建魚骨廟的那位假商人盯上了,他有沒有得手?這還不好說,不過看他這般作為,如此經營,定是志在必得。

  不過就算是這龍嶺的古墓已經被倒了鬥,我想我們也可以進去參觀參觀,看看別的高手是怎麼做的活,說不定沒掏空,還能留下幾樣。

  摸金校尉的行規很嚴,倒開一個鬥,只能拿上一兩件東西,多了便要壞了規矩,看這位修魚骨廟的高人,既然能在龍嶺找到很多人都找不到的大墓,一定是個老手。

  越是老手高手,越看重這些規矩,有時候甚至把行規看得比命都重要,不過這些優良傳統現在恐怕沒人在乎了,現在的民盜跟當年鬧日本鬼子差不多,基本上到哪都執行三光政策。

  我們圍著魚骨廟轉了幾圈,沒發現地道的位置,看來藏得極為隱蔽,不太容易找到,甚至有可能在那位摸金校尉做了活之後,就給徹底封死了。

  大金牙問能不能看出那古墓的具體位置,我說溝裡看不出來,得爬到山樑上,居高臨下的看才能瞧得分明。

  大金牙平日吃喝嫖賭,身體不太好,經不得長途跋涉,走到魚骨廟已經累得不輕了,要在爬上山梁然後再爬回來,確實吃不消,我讓他和胖子留在魚骨廟,找找附近有沒有地道,並囑咐他們如果進廟堂之中,務必小心謹慎,別被砸到裡頭。

  我自己則順著山坡,手足並用爬了上去,沒用多久就爬到了山梁之上,只見梁下溝壑縱橫,大地像是被人捏了一把,形成一道道皺摺,高低錯落,地形非常的複雜。

  陝西地貌總的特點是南北高,中間低,西北高,東南低,由西向東呈傾斜狀。北部為黃土高原,南部為秦巴山地,中部為關中平原。

  而這一帶由於秦嶺山勢的延續,出現了罕見的一片低山丘陵,這些山脊都不太高,如果從高處看,可能會覺得像是大地的一塊傷疤。

  我手搭涼棚,仔細分辯面前一道道山嶺的形狀,龍嶺果真是名不虛傳,地脈縱橫,枝幹並起,尋龍訣有言:大山大川百十條,龍樓寶殿去無數。

  這龍嶺之中便有一座隱藏得極深的「龍樓寶殿」,形勢依隨,聚眾環合,這些綿延起伏的群嶺都是當中這座「龍樓寶殿」呈現出來的勢。這裡的龍「勢」不是那種可以埋葬帝王的「勢」,皇帝陵的「勢」需要穩而健,像那種名山聳峙、大川環流、憑高扼深、雄於天下的地方才有,龍嶺呈現出來的「勢」則是臥居深遠,安稱停蓄之「勢」。

  如次形勢可葬國親,例如皇后、太后、公主、親王一類的皇室近親,葬在這裡,可使帝室興旺平穩,宮廷之中祥和安寧,說白了,就類似於鎮住自家後院差不多。

  不過這個「勢」已經被自然環境破了,風雨切割,地震山塌,這一帶水土流失非常嚴重,地表破碎,已經不復當年之氣象。

  雖然如此,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龍嶺中的這座龍樓寶殿就在我所站的山梁下邊,這是一座受自然環境破壞很大的山坡,附近所有的山粱山溝,都是從這座山丘中延伸出來的,那座唐代古墓,肯定在這山腹之中。


第五十八章 陷空
  
  我站在山脊上,瞧準了山川行止起伏的氣脈,把可能存在古墓的位置用筆記下,標明了距離方位,然後轉身去看另一邊的胖子和大金牙。

  他們兩個正圍著魚骨廟找盜洞,我把手指放在嘴中,對著胖子和大金牙打了聲響亮的口哨。

  胖子二人聽見聲音,抬頭對我聳了聳肩膀,示意沒還沒找到盜洞的入口,隨後便低頭繼續搜索,把魚骨廟裡裡外外翻了一遍又一遍。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往爬上來的地方看了看,太陡了,很難按原路下去,四處一張,見左手不遠處的山坡上,受風雨侵蝕,土坡蹋落了一大塊,從那裡下去,會比較容易。

  於是順著山脊向左走了一段,踩著坍塌的土疙瘩緩緩下行,這段土坡仍然很難立足,一踩就打滑,我見附近有處稍微平整的地方可以落足,便躍了過去。

  沒想到站定之後,剛走出沒有兩步,腳下突然一陷,下半身瞬間落了下去,我暗道不妙,這是踩到土殼子上了。

  聽附近村裡的人說這盤蛇坡儘是這種陷人洞,我本以為這邊緣地帶還算安全,想不到大意了,這時候我的腰部已經整個陷落在土洞中了,我心中明白,這時候千萬不能掙扎,這裡的地質結構與沙漠的流沙大同小異,所不同的就是沙子少,細土多,越是掙扎用力,想自己爬出來,越是陷落得快,遇上這種情況,只能等待救援,如果獨自一人,就只好等死了。

  我陷進土殼子一大截之後,盡量保持不讓自己的身體有所動作,連口大氣也不感喘,惟恐稍有動作就再陷進去一截,倘若一過胸口,那就麻煩大了。

  我兩手輕輕撐住,保持身體受力均勻,等了十幾秒鐘,見不再繼續往下掉了,便騰出一隻手從脖子上摘下哨子,放到嘴邊準備吹哨子招呼胖子過來幫忙。

  不過吹哨子便要胸腹用力,我現在處在一種微妙的力量平衡之中,身體不敢稍動,否則這塊土坡隨時有可能坍塌,把我活埋進裡邊,當然也不一定陷落下去就必定被活埋,下面也許是大形溶洞,更倒霉的是落進去半截,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活活憋死,那滋味可著實難受。

  這個想法在我腦中一轉,我還是決定吹哨子,否則等胖子他們倆想起我來,他娘的黃瓜菜都涼了,希望他們聽到之後趕快來援,否則俺老胡這回真要歸位了,大風大浪沒少經歷,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死在這土坡子裡。

  我吹響了哨子,胸腹稍微一動,身體呼魯一下,又陷進去一塊,剛好擠住胸口,呼吸越來越艱難,要是活埋一個人,一般不用埋到頭頂,土過胸口就憋死了。

  我現在就是這種情形,兩隻手伸在外邊,明明憋得難受,卻又不感掙扎,這一刻是考驗一個人忍耐力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千萬不能因為胸口憋悶得快要窒息了,就企圖用胳膊撐著往外爬,那樣做死得更快。

  對我現在的處境來說,一秒鐘比一年還要漫長,操他奶奶的,死胖子怎麼還不趕過來,倘若他們沒聽見哨聲,那我就算交代到這了。

  正當我忍住呼吸,胡思亂想之際,見胖子和大金牙倆人,慢慢悠悠,有說有笑的從下邊溜噠著走了上來。

  他們一見我的樣子,都大吃一驚,甩開腿就跑了過來,胖子邊跑邊解身上攜帶的繩鎖,他還背著竹筐,裡面的兩隻大白鵝,被胖子突然的加速度嚇得大聲叫著。

  胖子和大金牙怕附近還有土殼子,沒敢靠得太近,在十幾步開外站住,把繩子扔了過來,我終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把繩索在手上挽了兩扣。

  雙方一齊用力,把我從土殼子里拉了出來,上來的時候我的雙腿,把整個一塊土殼徹底踩塌,山坡上露出一個大洞,碎土不斷落了進去。

  我大口喘著粗氣,把水壺擰開,灌了幾口,把剩下的水全倒在頭上,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回頭看了看身後蹋陷的土洞,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又從鬼門關轉回來了,實在是後怕,不敢多想。

  胖子給我點了根煙壓驚,我驚魂未定,吸了兩口煙,嗆得自己直咳嗽,這次經歷不同以往,以前生死就在一瞬間,來不及害怕,這回則是死神一步步慢慢的逼近,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能折磨人的神經了。

  我的三魂七魄,大概已經飛了兩魂六魄,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我的那兩魂六魄才慢慢回來。

  大金牙和胖子見我臉色刷白,也不敢說話,過了半晌看我眼神不再發直了,便問我怎麼樣了?

  我點了點頭,讓胖子把白酒拿來,喝了幾口酒,這才算徹底恢復。

  我們三人去看剛才我踩蹋的土洞,大金牙問道:「這會不會是個盜洞?」

  我說:「不會,盜洞邊緣沒這麼散,這就是山內溶洞侵蝕的結果,山體外邊只剩下一個空殼了,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看來這龍嶺下的溶洞規模著實不小。」

  我把剛才在山脊上所見的情況對他們說了,那邊的山中,肯定有座大墓,和魚骨廟的直線距離,約有一公里左右。

  如果魚骨廟有個盜洞通往那座古墓,這個距離以及方位完全符合情理,打一公里的盜洞對一個高手來講,不是難事,只是多費些時日而已。

  胖子問道:「這人吃飽了撐的啊,既然能看出古墓的具體位置,怎麼還跑這麼老遠打洞?」

  我對胖子說道:「蓋魚骨廟的這位前輩,相形度地,遠勝於你,他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推測那是因為想從下邊進入地宮。」

  大金牙說:「噢?從下邊進去?莫不是因為這座墓四周修得太過堅固結實,無從下手,只好從底下上去?我聽說這招叫頂宮。」

  我說:「應該是這樣,唐代都是在山中建陵,而且大唐盛世,國力殷實,冠絕天下,陵墓一定修得極為堅固,地宮都是用大石堆砌,鑄鐵長條加固,很難破墓牆而入。不過古墓修得再如何銅牆鐵壁,也是不是無縫的雞蛋,任何陵墓都有一個虛位,從風水學的角度上說,這就是為了藏風聚氣,如果墓中沒有這個虛位,風水再好的寶穴也沒用半點用處。」

  胖子問道:「就是留個後門?」

  我說:「不是,形止氣方蓄,為了保持風水位的形與勢,讓風水寶地固定不變,陵墓的堂局不可周秘,需要氣聚而有融,一般陵墓的俑道或者後殿便是融氣之所,那種地方不能封得太實,否則於主不利。」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大型陵墓,都和宮殿差不多,最後封口的時候,為了保守地宮中的秘密,都要把最後留下的一批工匠悶死在裡邊,那些有經驗的工匠,在工程進行的過程中,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偷偷的修條秘道,這種秘道往往都在地宮的下邊。

  不過這種工匠們為自己偷建的逃生秘道,是完全沒有風水學依據的,怎麼隱蔽就怎麼修,對陵墓格局的影響很大,但是卻始終無法禁止。

  所以遇到這種四壁堅固異常的大墓,摸金校尉們談明情況之後,便會選擇從下邊動手。

  我們三人稍稍商量了一下,覺得值得花費力氣進龍嶺大墓中走上一趟,因為這座墓所在的位置非常特殊,山體形勢已經不復當年的舊貌,能發現這裡有墓的,一定是摸金校尉中的高手,他定會秉承行規,兩不一取,這麼大的墓,別說他拿走一兩件寶貝,就算摸走了百十件,剩下的我們隨便摸上兩樣,也收穫非淺。

  決定還是從魚骨廟的盜洞下手,這樣做比較省事,首先,魚骨廟盜洞距今不過幾十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中間就算有坍塌的地方,我們挖一條短道繞過去就行,其次龍嶺上有陷人的土殼子,在嶺中行走,有一定的危險性,我剛剛就碰上一回,險些憋死在裡邊,我們應該盡量避免危險。

  當下計議已定,便回頭魚骨廟,胖子和大金牙已經找了半日,一直沒發現有什麼盜洞,這座廟修的不靠山不靠水,也談不上什麼格局,從外觀上極難判斷出盜洞的位置,這個盜洞對我們來講太重要了,我做出的一切推論,其前提都是魚骨廟是摸金校尉所築。

  我忽然靈機一動,招呼胖子和大金牙:「咱們看看以前擺龍王爺泥像的神壇,如果有盜洞,極有可能在神壇下藏著。」


第五十九章 盜洞

  魚骨廟的房頂,在山風中微微搖擺,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人心裡發慌,不過我們觀察了這麼長時間,發現這座廟雖然破敗不堪,卻十分堅固,可能和它的梁架是整條魚骨有關。

  廟中的龍王泥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上面的部分早不知到哪去了,神壇的底座是個珊瑚盤的造型,也是用泥做的,上面的顏色已經褪沒了,顯得挺難看。

  據我估計如果廟中有盜洞,很有可能便在這泥壇下邊,胖子問我有沒有什麼依據,我沒告訴他,我的靈感來自於當時流行的「武俠小說」。

  我們把身上的東西都放在地上,挽起袖子和胖子用力搬動神壇,神壇上的泥塊被我們倆掰下來不少,但是整體的神壇和小半截泥像紋絲不動。

  我心想這麼蠻幹不管用,那會不會是有什麼機關啊?

  胖子卻不管什麼機關,爆脾氣上來,掄起工兵剷去砸那神壇,神壇雖然是泥做的,但是非常堅硬,胖子又切又砸,累出了一身汗,才砸掉一半,下邊露出白生生的石頭茬子。

  這說明神壇下沒有通道,我們白忙活了半天,心中都不免有些氣餒。

  大金牙一直在旁幫忙,胖子砸神壇的時候他遠遠站開,以防被飛濺的泥石擊中,他突然說道:「胡爺,胖爺,你們瞧瞧著神壇後面是不是有暗道,也許是修在了側面,不是咱們想像中直上直下的地道。」

  經大金牙一提醒,我伏下身看那神壇的後面,神壇有半人多高,是長方形,位於廟堂深處,後邊的空隙狹小,只容一人經過。

  我先前在後邊看過,以為是和神壇連成一體的泥胎,另外我先入為主,一直認為地道入口應該是在地面上,所以始終沒想到這一點。

  這時仔細觀察,用手敲了敲神壇的背面,想不到一瞧之下,發出空空的回聲,而且憑手感得知,外邊的一層泥中,是一層厚厚的木板。

  我抬腳就踹,卡卡幾聲,神壇背面,露出一個地洞,木板一揭開,原來這盜洞果真是在神壇下邊,不過上邊是磚泥所建,堅固厚實,毫不做假,背面的入口則是木板,外邊糊上同神壇整體一樣的泥,再塗上顏色,木板其實是活動的,在裡邊外邊都可以開動關閉,外邊根本就瞧不出來。

  我對大金牙說:「行啊,金爺,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大金牙露著金燦燦的大牙說道:「我也是順口一說,沒想到還真蒙上了,看來今天咱們運氣不壞,能大撈一把了。」

  我們三人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急急忙忙的把東西都搬到洞口後邊,我打開狼眼手電筒向裡面照了照,洞口的直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胖子爬進去也有富裕,但是他這體形在裡邊轉不了身,倘若半路上想退回來,還得腳朝前倒著往回爬。

  我脫口讚道:「真是絕頂手段,小胖,金爺,你們瞧這洞挖的,見楞見線,圓的地方跟他娘的那圓規畫的似的,還有洞避上的鏟印,一個挨一個,甭提多勻稱了。」

  大金牙是世家出身,端的是識得些本領的,也連聲讚好,唯獨胖子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胖子抱著兩隻大白鵝說道:「該這兩塊料上了吧,讓它們做探路尖兵。」

  我說:「且不忙這一時,盜洞常年封閉,先散散裡邊的穢氣,然後再放只鵝下去探路,咱們折騰了大半日,先吃點喝點再說。」

  胖子又把兩隻鵝裝回了筐裡,取出牛肉乾和白酒,反正這龍王廟是假的,我們也用不著顧忌許多,三人就坐在神壇上吃喝。

  我們邊吃邊商量進盜洞的事,大金牙一直有個疑惑,這山體中既然是空的,為什麼還有大費周折,在魚骨廟挖地道呢?找個山洞挖進去豈不是好。

  我說不然,這裡雖然有咯斯特溶洞地貌,而且分佈很廣,規模不小,但是從咱們打探到的情報來分析,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當地人管這裡叫做「龍嶺」也好,「蛇盤坡」也好,地名並不重要,只不過都是形容這裡地形複雜。

  最重要的一點,知道這裡的人幾乎都說這山裡的溶洞是迷宮,龍嶺迷窟之名,就是從這來的,所以我認為這片溶洞,並不是一個整體的大洞,而是支離破碎,有大有小,有些地方的山體是實的,又些有是空的,這些洞深淺長短不一,而又互相連接,錯綜複雜,所以掉進去的人就不容易走出來了。

  蓋魚骨廟的這位摸金校尉,既然能夠在一片被破了勢的山嶺中準確的找到古墓方位,他一定有常人及不得之處,相形度勢的本領極為了得。

  這個盜洞是斜著下去的,盜墓倒斗也講究個望聞問切,「望」是指的通過打望,用雙眼去觀望風水,尋找古墓的具體位置,這是最難的,「聞」是聞土辨質,掌握古墓的地質結構土質信息,「問」是套近乎,騙取信任,通過向當地的老人閒談,得知古墓的情報,最後這個切,在打盜竊洞的手法裡,專有門技術叫「切」,就是提前精確計算好方位角度和地形等因素,然後從遠處打個盜洞,這洞就筆直通到墓主的棺槨停放之處。

  咱們眼前這個盜洞,角度稍微傾斜向下,恐怕就是個切洞,只要看好了直線距離,就算盜洞打了一半,打進了溶洞之中,也可以按照預先計算好的方向,穿過溶洞,繼續奔著地宮挖掘。不至於被陷到龍嶺迷窟中迷了方向。

  我對挖這個盜洞的高手十分欽佩,這個洞應該就是這附近通到古墓地宮中最佳的黃金路線,可惜沒趕在同一年代裡,不能和那位前輩交流交流心得經驗。

  三人吃了酒肉,由抽了幾支香煙,估計洞中的恢氣已經放掉了大半,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這個盜洞的長度,實在太長。

  先前我讓胖子買兩隻大鵝,是想用繩子拴住鵝腿,趕進盜洞中試探空氣的質量,但是沒想到這洞這麼深。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盜洞很有可能穿過龍嶺周邊的溶洞,溶洞四通八達,裡面還會有水,那樣的話咱們就不用擔心呼吸的問題了,如果是個實洞,那咱們進去之後每呼吸一次,就會增加一部分二氧化碳的濃度……」

  大金牙說:「這卻十分危險,沒有足夠的防止呼吸中毒措施,咱們不可冒然進去,既然已經找到了盜洞,不如先封起來,等準備萬全,再來動手,這古墓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

  我說:「這倒不必擔心,我在前邊開路,戴上簡易防毒口罩,走一段就在洞中插根蠟燭,蠟燭一滅,就說明不支持空氣燃燒的有害氣體過多,那時馬上退回來就是,另外還可以先用繩子拴住兩隻大鵝,趕著它們走在前邊,若見這兩隻大鵝打蔫,也立刻退回來便了,再說我這幾副簡易防毒口罩雖然比不上專業的防毒面具,也能應付一陣了。」

  大金牙見我說的如此穩妥,便也心動起來,非要跟我們一起進地宮看看,幹這行的就是有這毛病,你要不讓他知道地宮在哪,也就罷了,一旦知道了,而且又在左近,若不進去看看如何肯善罷甘休。

  別說大金牙這等俗人,想那大學者郭沫若就曾和一些考古學者,多次聯名上書總理,要求打開李治的乾陵,說得冠冕堂皇,說是擔心乾陵剛好建在地震帶上,一旦地震裡面的文物便都毀了,其實是這幫學者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地宮裡的東西,都幹了一輩子這工作了,做的年頭越多,好奇心就越種,一想到陪葬品中的王曦之真跡,便心急火燎再也按捺不住,最後總理給他們批復的是:十年之內不動。這幫人這才死心。

  所以我很理解大金牙的心情,做古玩行的要是能進大墓的地宮中看一看,那回去之後便有談資了,身份都能提升一兩個檔次。

  我又勸了他幾句,見他執意要去,便給了他一副防毒口罩,然後由胖子當前開路,牽著兩隻大鵝爬進盜洞。

  我緊隨在後,手中擎了一隻點燃的蠟燭,大金牙跟在最後,三人緩慢的向先爬行,盜洞裡面每隔一段就有用固定用的木架,雖然不用擔心坍塌,但是其中陰暗壓抑,往前爬了一段,覺得眼睛被辣了一下,我急忙點了只蠟燭,沒有熄滅,這說明空氣質量還容許繼續前進。

  越向前爬行越是覺得壓抑,我正爬著,大金牙在後邊拍了拍我的腳,我回頭看他,見大金牙滿臉是汗,喘著粗氣,我知道他是累了,便招呼前邊的胖子停下,順手把蠟燭插在地上,剛要問大金牙情況如何,還能不能堅持著繼續往前爬,卻見插在地上的蠟燭忽然滅了。


第六十章 岔口

  又趕上一回鬼吹燈?沒這麼邪門吧,再說我們現在還在漫長的盜洞中爬行,距離古墓的地宮尚遠,我摸了摸嘴上的簡易防毒口罩,應該不會是我的呼吸和動作使蠟燭熄滅的。

  會不會是盜洞中有氣流通過,我摘下手套,在四周試了試,也沒覺出有什麼強烈的氣流,且不管他,再點上試試。

  我劃了根火柴,想再點蠟燭,卻發現面前的地上空空如也,原本插在地上的蠟燭不知去向了,這時候我頭皮整個都乍了起來,本以為按以前的盜洞進地宮,易如探囊取物,這回可真活見鬼了,就在面前的蠟燭,就在我一分神思索的瞬間,憑空消失了。

  我伸手摸了了原來插蠟燭的地方,觸手堅硬,卻是塊平整的石板,這石板是從哪出來的?

  我顧不上許多,扯下防毒口罩,拍了拍胖子的腿對他說:「快往回爬,這個盜洞不對勁。」

  大金牙正趴在後邊呼哧呼哧的喘氣,聽到我的話,急忙蜷起身體,掉頭往回爬,這回卻苦了胖子,他在盜洞中轉不開身,只得倒拖著栓兩隻大鵝的繩子,用兩隻胳膊肘撐地,往後面倒著爬行。

  我們掉轉方向往回爬了沒五米,前邊的大金牙突然停了下來,我在後邊問道:「怎麼了金爺,咬咬牙堅持住,爬出去在休息,現在不是歇氣的時候。」

  大金牙回過頭來對我說:「胡爺……前邊有道石門,把路都封死了,出不去啊。」他臉上已嚇得毫無血色,能把話說出來就算不易。

  我用狼眼隔著大金牙照了照盜洞前邊的去路,果然是有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我經過的時候每前進一步,都仔細觀察,並沒有發現過什麼石槽之類的機關,洞壁都是平整的泥土,也不知這厚重的大石板是從哪冒出來的,齊刷刷擋在面前。

  我見無路可退,在原地也不是辦法,只好對大金牙打個手勢,讓他再轉回來,然後又在後邊推胖子,讓他往前爬。

  胖子不知所以,見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往後,大怒道:「老胡你他媽想折騰死我啊,我爬不動了,要想再爬你從我身上爬過去。」

  我知道我們遇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現在說不清楚,但是絕不能停下來,也騰不處功夫和胖子解釋,便連聲催促:「你哪那麼多廢話,讓你往前,你向前爬就是了,快快,服從命令聽指揮。」

  胖子聽我語氣不對,也知道可能情況有變,便不再抱怨,趕著兩著鵝又往前爬,匆匆忙忙向前爬行了將近兩百多米的距離,突然停了下來。

  我以為他也累了,想休息一下,卻聽胖子在前邊對我說:「我操,老胡,這前邊三個洞,咱往哪個洞裡鑽?」

  「三個洞?」歷來盜洞都是一條,從來沒聽說過有叉路之說,此時我就是再多長兩個腦袋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讓胖子爬進正前方的盜洞中,把岔路口的位置給我騰出來,以便讓我查看這三個相聯盜洞情形,我來到中間,大金牙也跟著爬了過來,他已經累得說不出話,我示意他別擔心,先在這歇歇,等我看明白了這三個盜洞就究竟再做計較。

  我仔細查看前邊的三個盜洞,這三個盜洞和我們鑽進來的這個,如同是一個十字路口,正前方盜洞的洞壁和先前一樣,工整平滑,挖得從容不迫。

  然而另外兩邊,活做的卻極為零亂,顯然挖這兩個洞的人十分匆忙,但是從手法上看,和那條平整盜洞基本相同。這段洞中堆了大量泥土,顯然是打這兩邊通道的時候,積在此處的。

  我心想這會不會是出資修魚骨廟的那位前輩挖的,難道他打通盜洞之後,到地宮裡取了寶貝,退路便被石門封死,回不去了,於是從兩邊打了洞,想逃出去?

  這麼推測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讓胖子和大金牙在原地休息守候,我在腰上繫了長繩,先爬進左側的盜洞中探探情況,萬一有什麼情況,就吹響哨子,讓胖子二人把我拉回來。

  我剛準備鑽進去,大金牙伸手拉住我,從脖子上取下一枚金佛護身佛來,遞給我說:「胡爺,戴上這個吧,開過光的,萬一碰上什麼髒東西,也可以防身。」

  我接過金佛來看了看,這可有年頭了,是個古物,我對大金牙說:「這金佛很貴重,還是留著你們倆防身吧,盜洞邪的厲害,不過好像不是鬼鬧的,也許是咱們沒見過的某種機關,我到兩邊的洞中去偵察一下,不會有事,別擔心。」

  大金牙已不像剛才那麼驚慌,咧嘴一笑,把手伸進衣領,掏出來二十多個掛件,都是佛爺菩薩觀音之類,還有些道教的紙符,掛件則有金的、有玉的、有象牙的、有翡翠的,個個不同,大金對我說道:「我這還一堆呢,全是開過光的,來他媽多少髒東西都不怵它。」

  我心想怪不得這孫子非要進地宮,一點都不怕,原來有這些寶貝做後台,對他說道:「沒錯,怕鬼不倒鬥,倒斗不怕鬼,我只不過擔心咱們遇到了超越常識的東西,那樣才是難辦,不過眼下還不能確定,待我去這邊的洞中看看再說。」

  說著便接過了大金牙給我的金佛,掛在項上,暗地裡想:「這段時間我接觸古物不少,眼力也非比從前,我看這只開光金佛不像假的,他娘的,先不還他了,上回他送給我和胖子的兩枚摸金符,都是西貝貨,說不定我先前幾次摸金都不順利,是因為戴了假符,惹得祖師爺不爽,那種假貨無勝於有,不戴可能都比戴假的好,等大金牙給我們淘換來真的摸金符再還他,這個就先算是押金了。」

  這段洞中已經能明顯感覺到有風,氣流很強,看來和哪裡通著,那便不用擔心空氣質量的問題了,我交代胖子還是按照以前幾次的聯絡暗號。

  胖子和大金牙留在原地休息,我向左側探路,中間連著繩子,不至於迷路,如果哪一方遇到情況,可以拉扯繩索,也可以通過吹哨子來傳遞信息。

  都交代妥當,我戴上防毒口罩,用狼眼照明,伏身鑽進了左邊的洞穴,這個洞明顯挖得極為倉促,窄小難行,僅僅能容一人爬行,要是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在這裡很容易會因為太過低矮壓抑,猶如被活埋在地下一般,導致精神崩潰。

  我擔心洞穴深處空氣不暢,也不敢多做停留,畢竟防毒口罩只能保護口鼻不吸入有害氣體,而眼睛耳朵卻無遮攔,如果有陰霧瘴氣之類的有毒氣體,都是走五觀通七竅,眼睛暴露在外,也會中毒。

  窄小的地洞,使我完全喪失了方位感和距離感,憑直覺也沒爬出多遠的距離,便在前邊又遇到了一堵厚重的石板,這倒石板之厚無法估算,和周圍的泥土似乎長成了一體,不是後來埋進去的,其大小也無從確認,整個出路完全被封堵住了。

  盜洞的盡頭,忽然擴大,顯然先前那人想從下邊或者四周掘路出去,四周都挖了很深,但是那巨大的石板好像大得沒有邊際,想找到進頭挖條通道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我被困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事雖怪,卻並沒有心灰,當下按原路爬了回去,胖子大金牙見我爬了回來,便問怎樣?通著哪裡?

  我把通道盡頭的事大概說了一遍,三人都是納悶,難以明白,難道這巨大的石板是天然生在土裡的不成?卻又生得如此工整,以人工修鑿這重達幾千斤的石板也是極難。

  最他媽奇怪的是我們鑽進盜洞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道石板,回去的時候才憑空冒出來?傳說古墓中機關眾多,也不會這麼厲害,不,不能說厲害,只能說奇怪。

  現在我們面前還有兩個洞,一個是向下的盜洞,另一個和我剛才進去的窄洞差不多,我估計裡面的情形和剛進去的窄洞差不多,也是石板擋道,繞無可繞。

  不過我這人不到黃河不死心,他娘的,這話有點不太吉利,這裡離黃河不遠,豈不是要死心了?那就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可是這是倒斗的盜洞,距離古墓地宮不遠,古墓裡自然會有棺槨,這回真是到絕地了,黃河棺槨都齊了。

  不敢再想,這時候最怕就是自己嚇唬自己,我稍微休息了幾分鐘,依照剛才的樣子,鑽進了右手邊的盜洞,裡面是否也被大石封死,畢竟要看過才知道,這條路絕了再設法另做計較。

  我爬到了窄洞的盡頭,果然是仍然有塊巨石,我忍不住就想破口大罵,卻突然發現這裡有些不尋常之處。
第六十一章 冥殿

  我用「狼眼」仔細照了照盜洞盡頭的石牆,和左邊的盜洞不同,此處被人順著石牆向上挖掘,看來被石牆困在盜洞裡的人,在無路可遁的情況下選擇了最困難的辦法。

  魚骨廟盜洞本是在山溝之中,傾斜向下,串過山丘和山丘中的天然溶洞,如果從盜洞中向上挖個豎井逃生,直線距離是最長的,工程量也是最大的,而且這片山體受自然界的侵蝕,山體內千瘡百孔,很容易塌陷,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出此下策。

  我抬頭向上瞧了瞧,但是只看了一眼,便徹底死心了,上面不到十幾米的地方,也被大石封住,這些憑空冒出來的大石板,簡直就像個巨大的石頭棺材,把周邊都包了個嚴嚴實實,困在裡面簡直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眼見無路可口,我只得退回了盜洞的分岔口,把情況對大金牙和胖子講了,我和胖子久厲險境,眼下處境雖然詭異,我們也沒覺得太過緊張。

  大金牙見我們沒有慌亂,也相對鎮靜下來,人類是種奇怪的動物,恐慌是人群中傳播最快的病毒,但是只要大多數人保持冷靜,就等於建立了一道阻止恐慌蔓延的防火牆。

  過份的恐慌之會影響判斷力的準確,這時候最怕的就是自己嚇自己,以我的經驗來看,我們之是搞不清楚那詭異的石牆是怎麼冒出來的,只要能找到一點頭緒,就能找到出口,不會活活困死在這。

  大金牙自責的說:「唉,都怪我獵奇之心太重,非要跟你們倆一起進來,如果我留在上面放風,也好在外有個接應,現在咱們三個都困在此間,這卻如何是好。」

  我安慰他道:「金爺你不用太緊張,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說就算你留在外邊,也無濟於事,那大石板怕有千斤之重,除非用炸藥,否則別想打開。」

  大金牙見我鎮定自若,便問道:「胡爺如此輕鬆,莫不是有脫身之計?不妨告訴我們,讓我也好安心,實不相瞞,我現在嚇得都快尿褲了,也就是強撐著。」

  我自嘲的笑道:「哪有他娘的什麼脫身之計,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老天爺真要收咱們,在黃河裡就收了,哪裡還用等到現在,我看咱們命不該絕,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胖子說:「我寧肯掉在黃河裡灌黃湯子,也不願意跟老鼠一樣憋死在洞裡。」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你們別慌,這四條盜洞,三條都被擋住,還有一條應該是通向唐代古墓的冥殿之中,另外看這週遭的情況,建魚骨廟打盜洞的那位摸金校尉,一定也是在進了冥殿回來之後才被困住,咱們現在還沒見到他的屍骨,說不定他已經在別的地方找路出去了,究竟如何,還得進那冥殿中瞧瞧才有分曉。」

  胖子大金牙二人聽了我的話,一齊稱是,這條盜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才到冥殿,事不宜遲,進那古墓的冥殿之中看個究竟再說。

  當下便仍然是胖子牽著兩隻鵝打頭,我和大金牙在後,鑽進了前方的盜洞,我邊在洞中爬行邊在心中暗罵:「他娘的,我們今天倒霉就倒霉在這個盜洞上了,本來以為是幾十年前的摸金高手趟出來的道,肯定是萬無一失,哪想到這樣一條盜洞中卻有這許多鬼名堂,太他娘的托大了,這次要是還能出去,一定要長個記性,再也不能如此莽撞了。」

  其實做事衝動,是我性格中一個重大缺點,自己心知肚明卻又偏偏改不掉,我這種性格只適合在部隊當個下級軍官,實在是不適合做摸金校尉,古墓中凶險異常,有很多想像不到的東西,幾乎每一處都有可能存在危險,「謹慎」應該是摸金行當最不能缺少的一條底線。

  我突然想到,如果Shirley楊在這,她一定不會讓我們這麼冒冒失失的,一股腦的全鑽進盜洞,可惜她是有錢人,這輩子都犯不上跟老鼠一樣在盜洞裡鑽來鑽去。也不知道她現在在美國怎麼樣了,陳教授的精神病有沒有治好。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時,胖子在前叫道:「老胡,這裡要穿過溶洞了。」

  我耳中聽到滴水聲,急忙爬到前邊,見胖子已經鑽出盜洞,我也跟著鑽了出去,用狼眼一掃,見落腳處是大堆的碎土,可能是前人挖兩側盜洞的時候,打出來的土。

  這時候大金牙也跟著鑽了出來,我們四周查看,發現這裡是處在山體內的一個窄洞裡面,並不是什麼溶洞,水滴聲順著洞穴從遠處傳來,看來那邊才是傳說中的龍嶺迷窟。

  盜洞穿過這處窄洞,在對面以和先前完全相同的角度延伸著,大金牙指著水滴聲的方向說:「你們聽,那邊是不是有很大的溶洞?為什麼那個建魚骨廟的人不想辦法從溶洞中找路,卻費這麼大力氣挖洞?」

  我對大金牙說道:「這附近的人都管那些溶洞叫迷宮,在裡邊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如何能夠輕易找到出路,不過咱們既然沒看到那位前輩的遺體,說不定他就是見從盜洞中脫困無望,便走進了迷窟之中,如果是那樣能不能出去便不好說了。」

  胖子說道:「管他那麼多做什麼,這盜洞不是還沒鑽到頭嗎,我看咱們還是先進冥殿中一探,如果實在沒路再考慮從這邊走。」

  我說:「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從來沒看你這麼積極主動過,你肯定是想著去冥殿中摸寶貝,不過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咱們要是出不去,要那些寶貝有什麼用。」

  胖子說道:「我這是用戰略的眼光看待問題,你想啊,能不能出去,現在咱都不知道,但是古墓冥殿中有明器,這是明擺著的事,咱們管他能不能出去,先摸了明器,揣到兜裡,然後再想辦法出去,如果能出去那就發了,如果出不去呢,揣著值錢的明器死了,也好過臨死還是個窮光蛋。」

  我擺擺手打斷胖子的話:「行了,別說了,我一句話招出你這一大堆話來,省點力氣想辦法脫困行不行?咱們就按你說的,先進冥殿。」

  胖子把兩隻大白鵝趕進洞中,就想鑽進去,我急忙把他拉住,讓他和大金牙都戴上簡易防毒口罩,隨時注意兩隻鵝的動靜,前邊一段盜洞和山中的漏口地帶相連,遠處又似乎有溶洞,所以空氣質量不成問題,但是這最後一段盜洞,是和古墓的冥殿相同,我估計最後還有段向上的路,從冥殿的下邊上去,古墓中如果只有這麼一個出口,那麼空氣滯留的時間會遠超過換氣的時間,必須做好防範措施。

  我們戴上防毒口罩,把毛巾用水壺中的水浸濕了,圍在脖子上,大金牙也給了胖子一個觀音大士的玉件,我則給了大金牙一把傘兵刀防身。

  三人稍做準備,便先後鑽進了第二段盜洞,這段盜洞極短,向前爬了五十多米,便轉而向上,又十餘米,果然穿過一片青磚。

  唐墓的青磚有三四隻手掌薄厚,都是鋪底的墓磚,用鏟子鐵釬都可以啟開,這種墓磚之鋪在冥殿的底下,其餘的地面和四壁,都是用鐵條固定的大石,縫隙處灌以鐵漿封死,一律都是密不透風,只有冥殿正中的這一小片地方是稍微薄弱的虛位。

  後來自元代開始,這種留下「虛位」藏風的形式已經大位改觀,就是因為這種地方容易突破,但是留「虛位」的傳統至清代仍然保留,只是改得極小,大小只有幾寸,進不去人。

  不過總體上來說,唐墓的堅固程度,以及豪華程度在中國歷史上還是數得著的,羨道以下都有數道巨型石門,深處山中,四周又築以厚重的石壁,那不是固若金湯所能形容的。

  唐墓的虛位之上,都有一道或數道機關,這種機括就藏於冥殿的墓磚之中,一旦破了虛位的墓磚就會觸發機關,按唐墓的佈置,有流沙、窩孥,石樁之類,還有可能落下翻板,把冥殿徹底封死,寧肯破了藏風聚氣的虛位,也不肯把陪葬的明器便宜了盜墓賊。

  在我們之前,這道機關已經被先進來的摸金校尉破掉了,所以我們就省了不少的事,不用再為那些機關多費手腳了。

  胖子把兩隻大白鵝放進了頭頂的盜洞口,讓它們在冥殿中試試空氣質量,我們伏在盜洞中等候,我不停的在想堵住盜洞四周的石牆,簡直就是突然出現在空氣之中,從沒聽說過這麼厲害的機關,難道是鬼砌牆?可是傳說中的鬼砌牆絕不是這個樣子,這古墓中究竟有什麼古怪?墓主又是誰?那位摸金的前輩有沒有逃出去?

  這時胖子把兩隻大白鵝拉了回來,見沒什麼異常,邊拉了我一把,三人從盜洞中鑽出,來到了冥殿,這古墓的冥殿規模著實不小,足有兩百平米,我們用狼眼照明,四下裡一看,都忍不住開頭問道:「冥殿中……怎麼沒有棺槨?」


第六十二章 內藏眢

  冥殿自古以來,便是安放墓主棺槨的地方,葬經上寫的明白,冥殿又名?寧堂,是陵墓的核心部分,無論是合葬也好,獨葬也罷,墓主都應該身穿大斂之服,安睡於棺中,外邊再蓋上槨,即使墓主屍體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放置於棺槨之內,那也會把墓主生前的服裝冠履,放在棺槨中入葬。

  總之,可以沒有屍體,但是棺槨無論如何都是在寢殿之中,而且歷代摸金校尉拆了丘門倒鬥,都絕不會把棺槨也給倒出去,再說這盜洞空間有限,就算棺槨不大,也不可能從盜洞中倒出去。

  我的世界觀再一次被顛覆了,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其中的名堂,難道墓主的棺槨變成水氣蒸發在這冥殿之中了不成?

  三人都各自吃驚不小,大金牙腦瓜兒活絡,站在我身後提醒道:「胡爺,您瞧瞧這冥殿,除了沒有棺槨,還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我打著狼眼,把冥殿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冥殿不僅僅是沒有棺槨,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地上空蕩蕩的,別說陪葬品了,連塊多餘的石頭都沒有。

  然而看這冥殿的規模結構,都是一等一的唐代王公大墓,建築結構下方上圓,下邊四四方方,見楞見角,平穩工整,上面的形狀好像蒙古包的頂棚,呈穹廬狀,這叫做天圓地方,同當時人們的宇宙觀世界觀是完全相同的。

  冥殿的地上分別有六個石架,這些石架上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方,但是我和大金牙都知道,那是放置祭六方用的琮圭璋璧琥璜六種玉的,是皇室成員才有的待遇。

  冥殿四面牆壁倒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些打底的壁畫,都是白描,還沒有進行上色,畫的是日月星辰,主要的則是十三名宮女,這些宮女有的手捧錦盒,有的手托玉壺,有的端著樂器,宮女們一個個都肥肥胖胖,展現了一副唐代宮廷生活的繪卷。

  所有的壁畫都只打了個底,沒有上色,我從沒見過這種壁畫,便詢問大金牙,以大金牙浸淫古董幾十年的經驗,他也許會瞧出這是什麼意思。

  大金牙也看得連連搖頭:「當真奇了,從這壁畫上看,這古墓中絕對是用來安葬宮廷中極重要的人物,而且還是女的,說不定是個貴妃或者長公主之類的,但是這壁畫……」

  我見大金牙說了一半便沉吟不語,知道他是吃不準,便問道:「壁畫沒完工?畫了個開頭就停了?」

  大金牙見我也這麼說,便點頭道:「是啊,這就是沒完工啊,不過這也未免太不合常規了……不是不合常規,簡直就是不合情理。」

  皇室陵墓修了一半便停工不修,甚是罕見,即使宮中發生變故,墓主成為了政治活動的犧牲品,或者意圖謀反什麼的被賜死,也多半不會宣揚出去,死後仍然會按其待遇規格下葬,因為這種大墓必定是皇室成員才配得上,皇帝們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宮幃廟堂之中的內墓多半不會輕易傳出去,把該弄死的弄死也就完了,然後該怎麼埋還怎麼埋。

  我見在這戳著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便取出一隻蠟燭,在冥殿東南腳點了,蠟燭的光芒雖然微弱,但是火苗筆直,沒有絲毫會熄滅的跡象,我看了看蠟燭心中稍感安心,招呼大金牙和胖子去前殿瞧瞧。

  為了節省能源,我們只開了一隻手電筒,好在墓室中什麼都沒有,不用擔心踩到什麼,三個人牽著兩隻大白鵝從冥殿的石門穿過,來到了前殿。

  中國古代陵寢佈置,最看重冥殿,前殿次之,前殿的安排按照傳統叫做「事死如事生」,前朝有制,就是這麼一直傳承下來,直到清末,都是如此,所不同的只是規模而已。

  墓主生前住的地方什麼樣,前殿就是什麼樣,如果墓主生前住於宮庭之中,前殿也必須建造得和真實的宮殿一樣,當然除了皇帝老兒之外,其餘的皇室成員,只能在前殿保留他本人生前住的一片區域,不可能每一個皇室成員都在陵墓中原樣不動的,蓋上一座宮殿,配得上那樣規格的,只有蹬過基掌過大寶的帝王。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人雖然都是做這行的,但是其實並沒見過什麼正宗的大墓,今天也是趕巧了碰上這麼一處,如果真讓我們去挖,我們是不會動這麼大的古墓的,最多也就是找個王公貴族的墓。

  這也是因為我們沒有這麼高明的手段,能直接打個盜洞從虛位切進來,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不想動這麼大的墓,這裡邊隨便倒出來一件東西都能驚天動地,那動靜可就太大了,容易惹禍上身,我的計劃是在深山老林中找幾座,把錢賺夠了就完了。

  今天是機緣巧合,碰上了一個現成的盜洞,才得以進入這大墓之中,事前萬萬沒想到冥殿裡是空的,而且我們進來的盜洞還被莫名其妙的封死了,到前殿去看看只不過是想找點線索,想辦法出去。

  三人一進前殿,又都被震了一下,只見前殿規模更大,但是樓閣殿堂都只修築了一半,便停了工程,一直至今。

  前殿確實是造得同古時宮闕一樣,但是一些重要的部分都沒有蓋完,只是大置搭了個架子,地宮中的石門已經封死,四壁都是巨大的石條砌成,縫隙處灌以鐵汁,以鴨蛋粗細的鐵條加固,地宮前殿的地面上,有一道小小的噴泉水池,泉眼中仍然呼呼的冒著水。

  我指著噴泉對大金牙說:「你瞧這個小噴泉,這就是俗稱的棺材湧啊,在風水位的墓中,如果能有這麼一個泉眼,那真是極品了,龍脈亦需依托形勢,我初時在外邊看這古墓的風水,覺得雖然是條龍脈,但是已經被風雨的侵蝕,把山體的形勢破了,原本的吉龍變做了毫無帳護的賤龍,然而現在看來,這裡的形勢是罕見的內藏眢,穴中有個泉眼,然而這泉眼的水流永遠是那麼大,不會溢出來,也不會乾涸,那這穴在風水上便有器儲之象,其源自天,若水之波,這種內藏眢極適合埋葬女子,子孫必受其蔭福。」

  大金牙說道:「噢,這就是咱們俗話說的棺材湧?我聽說過,沒見過,那這麼看來這處風水位的形勢完好,這就更奇怪了,為什麼裡面的工程之做了一半?而且墓主也未入斂?」

  我說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就連前殿之中都是這樣,尚未完工,實在是難以理解。」

  胖子說道:「我看倒也不怪,說不定趕上當時打仗,或者什麼開支過大,財政入不敷出,所以這麼大工程的陵墓就建不下去了。」

  我和大金牙同時搖頭,我說道:「絕對不會,陵墓修了一半停工,改換地點,這於主大不吉,而且選穴位的人都要誅九族,首先這處寶穴在風水角度上來看絕對沒有問題,藏而不露,很難被盜墓者發現,而且還是罕見的內藏眢,不會是因為另有佳地而放棄了這座蓋了一半的陵墓,也不可能是由於戰亂災禍,那樣的話不會把地宮封死,這裡面什麼都沒裝,應該不是防範摸金倒斗的。」

  大金牙也贊成我的觀點:「沒錯,從墓牆和石門封鎖的情況來看,停工後走得並不匆忙,而是從容不迫的關閉了地宮,以後也不打算再重新進來開工了,否則單是開啟這石門就是不小的工程,而且這道石門外邊,少說還有另外四道同樣規模的大石門。」

  然而修建這座陵墓的人,究竟是因為什麼放棄了這裡呢?應該是有某個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是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是猜想不透。

  看來建魚骨廟做偽裝,打了盜洞切進冥殿的那位前輩,也是和我們一樣,被一做空墓給騙了,這裡沒有發現他的屍體,說不定他已經覓路出去了。

  我們在前殿毫無收穫,只好按路返回,最後在去後殿和兩廂的配殿瞧上一眼,如果仍然沒有什麼發現,就只能回到盜洞,進入那迷宮一樣的龍嶺迷窟找路離開了。

  三人邊走邊說,都覺得這墓詭異得不同尋常,有太多不符合情理的地方了,我對他們說:「自古倒有疑塚之說,曹操和朱洪武都用過,但是這做唐代古墓絕不是什麼疑塚,這裡邊……」

  說話間已經走回冥殿,我話剛說著半截,突然被胖子打斷,大金牙也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抬頭一看,只見冥殿東南角,在蠟燭的燈影後邊,出現了一個「人」。


第六十三章 燈影

  蠟燭的燈影在冥殿的角落中閃爍不定,映得牆角處忽明忽暗,燈影的邊緣出現了一張巨大而又慘白的人臉,他的身體則隱在蠟燭照明範圍之外的黑暗中。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個人,站在連接前殿與冥殿的石門處,冥殿面積甚光,我的狼眼手電照不到那裡,由於離得遠,更顯得那張臉模糊難辨,鬼氣森森。

  我們剛進冥殿之時,曾仔細徹底的看遍了冥殿中的每一個角落,當時冥殿之中空無一物,只有四面牆壁上沒上色的繪畫,壁畫中所繪都是些體態豐滿的宮女,絕沒有這張巨臉,雖然距離比較遠,我們無法看清,隔著蠟燭出現在角落中的那張臉,究竟是誰的。

  雙方對峙半晌,對方毫無動靜,胖子壓低聲音問我:「老胡,我看對面那傢伙不是善茬兒,這裡不宜久留,咱撤吧。」

  我也低聲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別輕舉妄動,先弄清楚他是人是鬼再說。」

  我無法分辨對面那張臉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冥殿中沒有棺槨,自然也不會有粽子,有可能對方是趁我們在前殿的時候,從盜洞裡鑽進來的,這盜洞不是誰都敢鑽的,說不定對方也是個摸金校尉。

  想到摸金校尉,我立時便想到那位修魚骨廟的前輩,難道……他還沒有死?又或者始終找不到路出去,困死在這附近,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是他的亡靈?

  要是鬼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都有金佛玉觀音護身,而且倘若對方真是摸金校尉,跟我們也算有幾分香火之情,說不定能指點我們出去。

  不管對方是人是鬼,總得先打破這種僵局,就像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想到這裡,我便用套口對東南角的那人大聲說道:「黑折探龍抬寶蓋,搬山啟丘有洞天,星羅忽然開,北斗聚南光。」

  我這幾句話說得極客氣,大概意思是說都是摸金這口鍋裡混飯吃的,既然撞到一起,必有個先來後到,我們是後來的,不敢掠人之美,行個方便,這就走路。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三百六十行,就是指的世上的各種營生,人生在世,須有一技傍身,才能立足於社會,憑本事掙口飯吃,不用擔心餓死凍死在街頭。

  這三百六十行之外,還另有外八行,屬於另類,就是不在正經營生之列,不屬工農兵學商之屬,這外八行其中就有摸金倒斗一行。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就連要飯花子都有個丐幫的幫主管轄著,倒斗這種機密又富有神秘色彩的行當,規矩更多,比如一個墓,拆開丘門之後,進去摸金,然後再出來,絕不允許一個摸金校尉在一個盜洞中來來回回的往返數次。

  最多只准進去一次,出來一次,畢竟人家那是安息之所,不是自家後院,諸如此類的種種規矩講究,不勝枚舉。

  其中有一條,就是同行與同行之間,兩路人看上了一道丘門,都想來搬山甲,那麼誰先到了算誰的,後面來的也可以進去,但是有什麼東西,都應該由先進去的人挑選。

  因為摸金校尉戒規森嚴,不同與普通的盜墓賊,一座古墓只取一兩件東西便住手,而且貴族古墓中的賠葬品都十分豐富,所以互相之間不會有太大的衝突。

  一座墓僅取一兩件東西,這規矩的由來,一是避免做的活太大,命裡容不下這種大樁富貴,免得引火燒身。

  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天下古墓再多,也有掘完的時候,做事不能做絕,自己發了財,也得給同行留條生路。

  這就是專業摸金校尉同盜墓賊最大的不同,盜墓賊們往往因為一兩件明器大打出手,骨肉手足相殘的比比皆是,因為他們極少能找到大墓,也不懂其中的厲害,不曉得明器便是禍頭,拿多了必遭報應。

  三國時曹孟德為充軍餉,特設發丘、摸金之職,其實中郎將校尉等軍銜是曹操所設,然而摸金與發丘的名號,以及搬山、卸嶺都是秦末漢初之時,便已存在於世間的四個倒斗門派,不過這些門派中的門人弟子,行事詭秘,世人多不知曉,史書上也無記載,時至宋元之時,發丘、搬山、卸嶺三門都已失傳,就此斷絕,只剩下摸金一門。

  摸金一門中並非是需要有師傅傳授便算弟子,他特有一整套專門的標識,切口,技術,只要懂得行規術語,皆是同門,像這種從虛位切進冥殿的盜洞,便只有摸金校尉中的高手才做得到,這些事我以前從我祖父那裡瞭解了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從沙漠回來的路上,從Shirley楊口中得知。

  所以我覺得既然是同門同道,便沒什麼不好商量的,當然這是在對方還是活人的前提下,倘若是鬼魂幽靈,也多半不會翻臉,大不了我們把他的屍體鄭重的安葬掩埋也就是了。

  我說完之後,便等對方回應,一般這種情況下,如果那人也是倒斗的行家,我給足了對方面子,想必他也不會跟我們過不去,就算是幾十年前進來的那位摸金校尉亡靈,應該也不會為難我們。

  然而等了半天,對方沒有半點回應,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多半,在冥殿東南方角落中的那個人,仍然和先前一樣漠然,好似泥雕石刻一般紋絲不動。

  我心想別再不是行裡的人,聽不懂我的唇典,當下又用白話大聲重說了一遍,結果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這下我們可都點發毛了,最怕的就是這種無聲的沉默,不知道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如果想從冥殿中離開,就必須走到冥殿中間的盜洞入口,但是燈影後的那位,直勾勾的瞧著我們,不知道想要做什麼,我們也吃不準對方的意圖,不敢冒然過去。

  我心念一轉,該不會這位點子不是摸金校尉,而是這古墓中的主人,那倒難辦了,衝著冥殿東南角喊道:「喂……對面的那位,你究竟什麼何方神聖,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見有個盜洞,便鑽進來參觀參觀,並無非份之想。」

  胖子見對方仍然沒有動靜,也焦躁起來,喊道:「我們這就要從哪來回哪去了,你再不說話,我們就當你默許了,到時候別後悔啊……」

  大金牙在後邊悄聲對我們說道:「我說胡爺胖爺,那邊的莫不是牆上壁畫上畫的人物,咱們沒瞧清楚,這蠟燭光線影影綽綽的,我看倒真容易看花了眼睛。」

  他這麼一說,我們倆心裡更沒底了,一時對自己的記憶力產生了懷疑,他娘的,要果真如此,那我們這面子可栽大了,這幾分鐘差點讓自己給嚇死,可是確實不像是畫。

  這冥殿,包括整個這座古墓,都邪的厲害,我們剛進冥殿確實是什麼都沒發現,但是進那盜洞之時,半路上不是也沒巨石嗎,也難保這冥殿中不會憑空裡就突然冒出點什麼東西,到底是人?是鬼?是妖?還是如大金牙猜測的,就是墓壁上的繪畫?

  眼看著地上的蠟燭就要燃到盡頭了,這時我們再也耗不下去了,我暗中拔了傘兵刀在手,這種刀是俄羅斯流進中國的,專門用來切割繩索,比如空降兵跳傘後,降落傘掛在樹上,人懸在半空,就可以用這種特製的刀子割斷傘繩,這刀很短小精悍,刀柄長刀刃短,非常鋒利,戴在身上十分方便,我們這次來陝西,是在內地,沒敢戴匕首,所以我們隨身戴了幾柄短小的傘兵刀防身。

  我另一隻手握著金佛,對胖子和大金牙使了個眼色,一齊過去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胖子也拔出工兵鏟,把兩隻大白鵝交給大金牙牽著。

  三人成倒三角隊形,我和胖子在前,大金牙牽著鵝,舉著手電在後,一步步緩緩走向東南角的蠟燭。

  每走一步我握著傘兵刀的手中便多出一些冷汗,這時候我也說不出是害怕還是緊張,我甚至期望對方是只粽子,跳出來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這麼不言不語鬼氣森森的立在黑暗角落中,比長了毛的會撲人的粽子還他娘滲人。

  就在對面那個人,即將進入我們狼眼手電的照明範圍之時,地上的蠟燭燃到了盡頭,噗的冒了一縷青煙,悄然熄滅。

  隨著蠟燭的熄滅,燈影後的那張人臉,立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六十四章 槨異

  蠟燭一滅,出於本能,我的身上也感到一陣寒意,不過我隨即提醒自己:「這是正常物理現象,蠟燭燒到頭了,沒什麼可怕的,要是燒到頭了還亮著,那才是真有鬼呢。」

  這時候只聽身後「咕咚」一聲,我和胖子以為後邊有情況,急忙拉開架式回頭看去,卻見大金牙望著熄滅的蠟燭癱坐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

  這都要怪平時胖子跟他吹牛的時候,添油加醋把「鬼吹燈」描繪的如同噩夢一般,大金牙平素裡只是個奸商,沒經歷過什麼考驗,此時,在這陰森森的地宮之中,猛然見到蠟燭熄滅,他如何不怕,只嚇得抖成一團。

  我把手中的傘兵刀插在腰間,伸手把大金牙拉了起來,安慰他道:「你怎麼了金爺?沒事,這不是有我和胖子在嗎,有我們倆人在這,少不了你一跟汗毛,別害怕。」

  大金牙見前邊除了蠟燭燒到盡頭而熄滅之外,再沒什麼異常動靜,吁了口氣:「慚愧慚愧,我……我倒不是……害怕,我一想起……我那一家老小,還全指望我一個人養活,我就有點……那個……」

  我沖大金牙擺了擺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在地上又重新點燃一隻蠟燭,三人向前走了幾步,這回東南角那個「人」,已經進入了我們狼眼手電的照明範圍。

  原來隔著蠟燭,始終立在冥殿東南角的,根本不是什麼人,倒確實是有一張臉,也是人臉,出人意料的是石頭刻成的造像。

  石臉是浮雕在一個巨大的石槨上,這石槨極大,我敢發誓,我們從盜洞剛鑽進冥殿的時候,冥殿之中空空蕩蕩,絕對絕對沒有這具大石槨,它和封住盜洞的石牆一樣,好像都是從空氣中突然冒出來的。

  我和胖子以及後邊的大金牙,見冥殿中忽然多出一個巨型石槨,都如同蒙了一頭霧水,又往前走了幾步,靠近石槨察看。

  這石槨約有三點五米長,一點七高,通體是用大石製成,除去石槨的底部之外,其餘四周和槨蓋,都扶雕著一個巨大的人臉,整個石槨都是一種灰色,給人一種凝重的觀感。

  這人臉似乎是石槨上的裝飾,刻得五觀分明,與常人無異,只是耳朵稍大,雙眼平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雖然只是張石頭刻的人面,卻給人一種怪誕而又冷艷的感覺。

  初時我們在冥殿與前殿的通道口,遠遠的隔著蠟燭看見這張石臉,燭光恍惚,並未看出來那是張石頭雕刻的人面,也沒見到黑暗中的這具大石槨。

  此刻瞧得清楚了,反而覺得這石槨上的人面,遠比什麼幽靈,殭屍之類的臉要可怕,因為對那些事物我們是有思想準備的,然而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冒出這麼個東西。

  胖子對我說:「老胡,這他媽是個什麼鬼東西?我看這工藝好像有年頭了,莫非成精了不成?否則怎麼能突然出現在地上,要說咱們記錯了壁畫上的圖案,倒還有可能,但是這麼個大石頭,咱們剛進來把這冥殿瞧得多仔細,可楞是沒看見,那不是活見鬼了嗎?」

  我對胖子說:「別亂講,這好像是具盛斂棺木的石槨,這座古墓實在是處處透著古怪,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鑽出來的。」我又問身後的大金牙:「金爺,你見多識廣,可否瞧得出這石槨的名堂?」

  一直躲在我和胖子身後的大金牙說道:「胡爺,我看這石槨像是商周時期的。」說著用狼眼照到石槨的底部說:「你們瞧這上還有西周時期的雲雷紋,我敢拿腦袋擔保,唐代絕沒有這種東西。」

  我雖然做了一段時間古玩生意,但都是搗騰些明清時期的玩意兒,對唐代之前的東西接觸的還不是很多,從未見過殷商西周時期的東西。

  聽大金牙說這石槨是西周時期的,我覺得這可就更加奇怪了,對大金牙說道:「如果我沒記錯,咱們現在不是應該在一座唐代古墓的冥殿之中嗎?唐代的古墓中,怎麼會有西周的石槨?」

  大金牙說:「嗯……別說您了,這會兒我也開始糊塗了,咱們在這座古墓中轉了一大圈,瞧這墓室地宮的構造,還有那些肥胖宮女的壁畫,除了唐代的大墓,哪還有這般排場,這等工藝,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石槨的的確確不是唐代的東西。」

  胖子對我們說道:「行了,不可能記錯了,要記錯也不可能三個人都記錯了,我看這石……什麼的槨,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我在這冥殿裡呆的渾身不舒服,咱們趕快想辦法找條道離開這得了,它愛是哪朝的是哪朝的,跟咱沒關係。」

  我說:「不對,我看這石槨的石料,同封住盜洞入口的大石板極為相似,而且它們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出現,要是想找路出去,就必須得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金牙說:「胡爺啊,我也覺得還是不看為妙,咱們不能從盜洞的入口回去,不是還可以走中間溶洞那邊嗎,我想先前進來的那位摸金校尉,便是從溶洞迷窟那邊離開的,雖然傳說那裡是個大迷宮,可咱們這不是有指南針嗎,也不用太擔心迷路。」

  我點頭道:「我知道,除了指南針,還有懦米和長繩,這些都可以用來做路標,不過那片溶洞未知深淺,恐怕想出去也不太容易,我最擔心的是那條路也冒出這些石牆石槨之類的古怪東西,他娘的,這些西周的東西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我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在盤蛇坡旁的小村莊裡,留咱們過夜的那老兩口,曾經說過,這山裡沒有唐陵,而是相傳有座西周的古墓,這具人面石槨又確實是西周的物件,難道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唐陵,而是西周的古墓,既然是這樣那些唐代壁畫和唐代陵寢的佈局又怎樣解釋?

  想得頭都疼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些事即使有再多的倒斗經驗,也無法解釋,我們所面對的,完全是一種無法理解的現象,唐代棄陵怎麼會中冒出西周的人面石槨……

  大金牙仍然是提心吊膽的,他這個人一向膽子不小,他是金錢至上,是個徹頭徹尾的拜金主義者,不算太迷信,從來都不太相信鬼神之說,倘若讓他在金錢和神佛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就算讓他選一百次,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金錢,畢竟干古玩行,尤其是倒騰明器,不能太迷信,大金牙在脖子上掛一些金佛玉觀音,也只是為了尋求一點心理上的安慰。、

  然而此刻,面對這些匪夷所思的情況,大金牙也含糊了,忍不住問我:「那盜洞之中突然出現的石牆,會不會是……鬼打牆?」

  我剛想到了一點頭緒,還沒有理清楚,被大金牙的話把思緒打斷了,便對他說道:「鬼打牆?鬼打牆咱可沒遇到過,不過聽說都是鬼迷心竅一般,在原地兜圈子,那盜洞中雖然憑空冒出一堵石牆,應該和鬼打牆是兩碼事吧。」

  胖子在旁催促道:「老胡,快點行不行,你要說咱現在就撤,那就別跟這站著了,你要是覺得有必要看看這人面石箱子是什麼東西,那咱倆就想辦法把它給撬開。」

  我暫時沒回答胖子的問話,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推人面石槨,石槨裡面楔了石榫,蓋得嚴絲合縫,就算拿鐵條也不太容易撬開,再說萬一里面有只粽子,放出來也不好對付,我又看了看石槨上那張怪異的人面,覺得還是不動為妙。

  本來我們只是想進來撿點便宜,便宜沒撿著也就罷了,盡量不要多生事端,只要能有條路出去便好,權衡利弊,我覺得還是對這古怪的人面石槨視而不見比較好。

  我打定主意,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別管這人面石槨了,咱們還是按原路返回,大不了從龍嶺迷窟中轉出去,再呆下去,沒準這裡再出現什麼變化。

  大金牙早有此意,巴不得離這石槨遠遠的,當下三人轉身便走,大金牙牽著兩隻大鵝,當先跳進冥殿中央的盜洞中,胖子隨後也跳了下去,我回頭望了一眼冥殿東南角的蠟燭,雙手撐著盜洞的兩邊,跳下盜洞。

  這一段盜洞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探得明白,盜洞的走勢角度是,四十五度傾斜面,直通冥殿正中,我們在盜洞中向斜下方爬行,爬著爬著,但個人都覺得不對勁兒,原本傾斜的盜洞怎麼變成了平地?我們用手電四處一掃,都是目瞪口呆,我們竟然爬在一處墓室的地面上,四周都是古怪奇異的人臉巖畫,根本就不是先前的那條盜洞。

  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忍不住想問:「這裡究竟是他媽的什麼鬼地方?」
第六十五章 人面

  望著身處的古怪墓室四周,就連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胖子也開始害怕了,胖子問我:「老胡這是什麼地方?」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記得清清楚楚,咱們從古墓冥殿正中的盜洞跳下來,應該是一個不太高的豎井,連接著下面傾斜的盜洞,怎麼跑到這來了?」

  大金牙嘬著牙花子說道:「那還有錯嗎,冥殿地面上就這麼一個盜洞,就在正中的虛位上,旁邊應該是墓主的棺槨,咱們在冥殿裡整整轉了三圈,除了盜洞之外,地面上又哪裡還有其它的通道。這可……真是撞上鬼打牆了。」

  我對他們二人擺了擺手,現在疑神疑鬼的沒有用,而且這絕不是鬼砌牆那麼簡單,唐代古墓的冥殿裡出現了西周的石槨,難道我們現在所在的這間墓室,也是西周的?看那墓牆上的巖畫,儘是一些表情怪異的人臉,這間狹窄的墓室,或者說是墓道什麼的,肯定同冥殿中的人面石槨有一定的聯繫。

  我們進入唐墓冥殿之後,就為了節省能源,三隻手電筒,只開著大金牙的一隻,這時候大金牙把手電筒交給了我,我在原地點燃了一隻蠟燭,打著手電觀察附近的環境。

  我們所在的應該是一條墓道,兩側繪滿紅色古巖畫的墓道,那些圖畫的筆劃顏色,殷紅似血,鮮艷如新,如果這條墓道是西周時期的,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這些巖畫頂多只有一兩百年的歷史。

  不僅是巖畫,包括砌成墓道的岩石,沒有年代久遠的剝剢痕跡,雖然不像是剛剛完工,卻也絕非幾千年以前就建成的樣子,有些地方還露著灰色的石茬兒。

  墓道寬約數米,其兩端都筆直的延伸下去,望不見盡頭,墓磚都是巨大的岩石,古樸凝重,不似唐墓的豪華精緻,卻另有一番厚重沉穩的王者之氣。

  大金牙知道我熟悉歷代古墓的配置佈局,便出言問我這條墓道的詳情。

  我搖了搖頭,對大金牙說道:「我現在還不敢確定,如果咱們在冥殿中發現的那具石槨,確實如你所說,是西周的古物,那麼這條墓道也極有可能與那石槨是成龍配套的,都是西周的東西,尤其是這墓牆上所繪的圖案,多有和那石槨相似之處。」

  胖子說道:「我敢打賭,絕對是一碼子事,他媽的,那張大臉,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那似笑非笑,冷漠詭異的表情,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摳出來的。」

  我對胖子說:「小胖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你看的不仔細,咱們在冥殿中所見的石槨,上面共有五張石雕的人臉,表情都是一樣的,你再仔細瞧瞧這墓道中的巖畫,表情卻沒那麼單一。」

  墓牆巖畫上所表現的,是一張張略微扭曲的人臉,並不都是如冥殿中石槨上那樣,石槨上的五張人臉皆是面無表情,冷漠中透出一絲怪誕,而墓牆上的每一張人臉,都略有不同,有喜、有憂、有哀、有怒、有驚、有傷、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表情,都和正常人不同。

  胖子藉著蠟燭的光亮,看了幾張墓牆上的人臉,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我仔細一看,覺得這些臉怎麼那麼不對勁兒呢,不管是什麼表情,都……怎麼說呢,我心裡明白哪不對勁,但是形容不出來,這些臉的表情都透著股那麼……那麼……」

  我也看出來了那些臉的異樣之處,見胖子憋不出來,便替他說了出來:「都那麼假,顯得不真誠,不管是喜是怒,都他娘的顯得假,像是裝出來的,而不是由心而生。」

  我這麼一說,大金牙和胖子都表示贊同,胖子說道:「沒錯,就是假,老胡還是你眼毒啊,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不過肚子裡詞兒太多,卡住了,一時沒想起來。」

  大金牙說:「確實是這麼回事,笑中透著奸邪,怒中透著嘲弄,咱們這些做生意的平時與客人講價,就得裝真誠,裝掏心窩子,我覺得咱當時那表情就夠假了,但是與這墓牆上所繪的人臉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這種表情中透露出來的假模假事的神態……根本……跟本就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

  大金牙的最後一句話,使我心中感到一陣寒意,望著那些壁畫上的人臉,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就想不出來,什麼人的表情會是這麼古怪?唱戲的戲子也沒有這樣的臉啊,我覺得咱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與這些臉有一定的關係,可是……這些臉象徵著什麼呢?」

  我雖然經常標榜自己是正宗的摸金校尉,卻只對看風水尋龍脈覓寶殿這方面的事情在行,其次是從《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所學,對歷朝歷代的墓穴佈置十分熟悉,但是涉及到一些文化因素,歷史背景,文物鑒定,則都是一知半解,就算是一知半解,還多半都是憑自己推測亂猜,沒有半點根基。

  我們現在遇到的這些巨臉石槨,以及墓牆上這許多古怪表情的人臉巖畫,我除了有一些直觀的感受之外,一無所知,這方面我遠遠不如大金牙,雖然他不是專業的考古人員,至少還有著浸淫古玩界多年的經驗。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道:「小胖,金爺,我看這古墓中匪夷所思之事甚多,咱們這麼亂走亂轉的不是辦法,要是這麼亂闖,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異狀,現下咱們必須想點對策。」

  胖子問道:「老胡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要有就快說,別賣官子行不行,我也不瞞你,我他媽現在真有點害怕了。」

  我知道胖子不是輕言恐惶之人,他要說出害怕倆字,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無從著手,雖然生命沒受到威脅,但是神經已經快被折磨得崩潰了。於是我對胖子說:「我眼下還沒想到什麼辦法,找出應對之策的前題,是取決於咱們先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就好像在戰場上打仗,咱們遭了埋伏,我明敵暗,只有被動挨打的份,沒有還手的餘地。因為咱們不知道面對的是一種什麼狀況。」

  胖子無奈的說道:「現在咱們三個,就像是三隻落在別人手中的小老鼠,被人擺佈得暈頭轉向,卻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下回不帶武器炸藥,我決不再進古墓了。」

  我苦笑道:「要是咱還能有下回再說吧。」我又問大金牙:「金爺,我看咱們現在雖然處在一個古怪的環境中,但是暫時還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要理清頭緒,逃出去不是問題。你畢竟沒有白白倒騰這麼多年明器,能瞧出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東西,你能具體的說一下嗎,咱們分析分析,說不定就能想出點辦法來。」

  大金牙這時候反倒沒有象胖子那麼緊張,他和胖子不同,胖子是不怕狼蟲虎豹粽子殭屍,只怕那些不著力處的事物,說簡單點就是怕動腦子,大金牙最怕那種直接的威脅,這唐代古墓中雖然憑空冒出來不少西周的東西,只是古怪得緊,並不十分的要命,或者可以說成……並不立刻直接要命,所以大金牙雖然也感到緊張恐懼,但是暫時還可以應付這種精神上的壓力。

  此時大金牙聽了我的問話,稍稍想了想,便對我說道:「胡爺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在北京倒騰的玩意兒,普通的就是明清兩朝的居多,再往以前的,價值就高了,都是私下交易,不敢拿到古玩市場上轉手,到唐宋的明器,在咱這行裡,那就已經是極品了,再往唐宋以前的老祖宗物件,基本上就可以說是國寶了,倒買倒賣都是要掉頭的,我做這行這麼久,最古的只不過經手過幾件唐代的小件。」

  我見大金牙淨說些個用不著的,便又問了一遍:「這麼說你也吃不準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東西?」

  大金牙說道:「我當然是沒經手過那麼古老的冥器,這種西周石槨,要說值錢嗎,可以說就是價值連城啊,問題是沒人敢買,要是賣給洋人,咱就是通敵叛國的罪名,所以對咱們來說它其實是一文不值,我雖然沒倒騰過西周的東西,但是有時候為了長學問,長眼力,我經常看這方面的書,也總去參觀博物館,提高提高業務能力,對這些古物,我也算是半個專家,這石槨是西周的東西,這我是不會瞧走眼的,關於這點我可以打保票,以人面做為器物裝飾的,在殷商時期曾經盛極一時,很多重要的禮器,都會見到人面的雕刻。」

  我奇道:「你剛不是說那人面石槨是西周的嗎,我如果沒記錯,殷商應該是在西周之前,這石槨究竟是西周的還是殷商的?」

  大金牙說道:「我的爺,您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這種裝飾,興盛於殷商,一直到三國時期都還在一些重要場合器物上用到,但是時代不同,它特點也有所不同,咱們見的那具石槨,便有一個特點,你可知是什麼特點嗎?」


第六十六章 石階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您這不是寒慘我嗎,我要是知道有什麼特點,我還用請教你啊?」

  大金牙說道:「哎呦,您瞧我這嘴,習慣成自然了,怎麼說都是倒騰古玩的那一套說辭,故作姿態,故作高深,好把買主侃暈了,侃服了。」

  胖子在旁說道:「就是,老金你也真是的夠可以的,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這場合,咱誰都別侃大山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實打實的說。」

  大金牙連連稱是,便接著我們剛才的談話繼續說道:「我不是做考古口的,要說別的我也不敢這麼肯定,但是這西周人面的特點十分明顯,我曾經在洛陽博物館看過簡介,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我敢斷言那人面石槨就是西周的。」

  西周人面雕刻裝飾的最大特點,在於面部線條流暢順滑,沒有性別特徵,只有耳朵大於常人,但是從面部上瞧不出男女老少,並且中國歷代惟有西周崇尚雷紋,在冥殿中看那石槨底部,一層層的儘是雷紋的裝飾,可以說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反觀西周之前,殷商時期出土的一些文物,其中不乏配有面部雕刻或者紋式圖案的,但是都顯得蒼勁古樸有餘,順滑流暢不足,而且性別特徵明顯,蠶眉圓眼,大鼻闊口者為男子,這是取材於皇帝四面傳說,漢代之後的人面紋飾,以及雕刻,面部特徵更為明顯,男子的臉上有鬍鬚。

  我聽了大金牙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殷商開始,便有人臉的雕刻鑄造工藝,唯獨到了西周時期,突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無性別臉部造型,之後的審美和工藝又回歸了先前的風格,我問大金牙:「為什麼單單是西周這一時期,會出現這種變化呢?」

  大金牙表示那就不清楚了,得找專家問去,他雖然能看出來石槨上的臉部雕刻,屬於西周的工藝造型,卻說不清雕刻這種詭異的石臉,究竟是基於什麼原因和背景所產生的。

  我問大金牙:「黃帝四面傳說是指的什麼?」

  這個傳說流傳甚廣,大部分研究歷史和早期古董的都略知一二,大金牙答道:「顧名思義,就是說黃帝有四張臉,前後左右,各長一個,分別注視著不同的方向,另外還有一說,是指黃帝派出四個使者,視察四方。」

  我說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好像與冥殿中的石槨扯不上關係,那石槨上工有五張人臉,槨蓋上有一張朝著上方,會不會那張臉孔的造型,是和墓主有關?」

  我知道問也是白問,我們三人現在都如墜五里霧中,辨不清東南西北,從大金牙的話來推斷,並不一定能夠確認,那具石槨與這些古怪墓牆屬於西周時期的產物。

  大金牙見我半信半疑,便補充了幾句:「如果這附近能找到一些鼎器,或者刻有銘文的什麼地方,那便能進一步確認了。」

  胖子問道:「老金你還懂銘文?平時沒聽你說起過,想不到你這麼大學問,看你這髮型跟你肚子裡的學問不太匹配,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金牙留的大背頭,每天都摸很多發油,一直被胖子取笑,此時見胖子又拿髮型說事,才想起自己的頭型半天沒打理了,趕緊往手心裡啐了口唾沫,把頭髮往後抹了抹,呲著金牙說:「懂可不敢當,不過如果找到銘文,我瞧上一眼,倒還能看出來是不是西周的。」

  三人商議了半天,也沒商議出個什麼子丑寅戊來,眼前的墓道,兩邊都可以通行,但是不知連接著哪裡,頭上有個缺口,上面便是停放人臉巨槨的冥殿。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道:「咱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以至於跟本搞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如果這條墓道真是大金牙所說的西周建築,那我倒是可以判斷出這裡的大至格局,商周的古墓沒有大唐那麼奢華,但是規模比較大,壘大石分大殿而建,而且是分為若干層,不是平面結構,咱們剛進盜洞,就被一堵大石牆擋住,那道又厚又大的石牆,很可能是西周古墓的外牆,距離主墓有一段距離,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它是怎麼就突然冒出來的,他娘的,這回要想出去,還真是難了。」

  胖子說道:「老胡,我看你也別想了,這事不是咱能想明白的,本來我覺得咱們三個人的組合,基本上什麼古墓都能擺平了,要技術有你的技術,要經驗有老金的經驗,要力量,我不是吹,我最起碼能頂你們倆吧……」

  大金牙插口說道:「技術經驗與力量,咱們都不缺,但是我覺得缺少頭腦。」

  胖子說:「老金你沒聽說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咱們三人不比臭皮匠強多了嗎。」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我看技術經驗還有體力,咱們都不缺,但是咱們還缺一位女神,一位幸運女神,咱們的運氣太差了,回去得想辦法轉轉運,咱也別跟這磨蹭了,越想越他娘的糊塗,如果是西周的古墓結構,這最下邊一層的墓道是通向配葬坑的,不會有出口,我看還是先回到上一層的冥殿,再找找盜洞的出口。」

  胖子說道:「且慢,陪葬坑裡是不是應該有什麼寶貝,不如順路先去捎上兩件再回去找盜洞不遲,空手而回不是咱的作風,否則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大金牙說道:「還是算了吧胖爺,您那膀子肉厚不知道累,我這兩條腿都灌了鉛了,咱還是別沒事找事,按胡爺說的,回去找盜洞才不失為上策,再說這地方如此古怪,誰敢保證這條墓道裡沒有什麼陷阱機關,到時候咱後悔都來不及了。」

  胖子見我和大金牙都執意要爬回上層,無奈之下,只好牽了兩隻鵝跟我們一起行動,突然說道:「哎,我說,咱是不是得把那石頭棺材撬開,看看那裡邊的死人,是不是長了一張那麼古怪的臉?說不定有個面具之類的,要是金的可就值錢了。」

  我和大金牙誰也沒搭理他,這種情況下哪有那份心情,我托住大金牙,把他推上了墓道上的冥殿,我和胖子也先後爬了上去。

  冥殿沒有什麼變化,那具雕刻著詭異人臉的大石槨,依然靜靜的停放在角落裡,我們把三隻手電全部打亮,搜索地面上盜洞的入口。

  整個冥殿除了六隻準備用來擺放六玉的石架,以及角落中的石槨之外,空空如也,再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無法想像,唐代的冥殿中竟然擺著一具西周時期的石槨。

  胖子指著我們剛爬出來的地方說:「這哪裡還有其餘的出口,咱們剛爬出來的地方,不就是先前那個盜洞嗎?」

  我打著手電,低頭一看腳下,確實就是我們最早爬進來的盜洞,可是怎麼跳下去卻又是墓道?還沒容我細想,大金牙也有所發現:「胡爺你瞧那石槨旁邊,多出了一條……台階。」

  我和胖子按大金牙所說的方位看去,果然在石槨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冒出一條向上而行的石階,石階寬闊,每一層都是整個的大石條堆砌而成,我走到下邊往上照了照,手電光柱就向被黑暗吞噬掉了,十幾米外都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上面的情況。

  我再也冷靜不下來了,便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他娘的,這座古墓簡直出了鬼了,盜洞變成了墓道,唐墓冥殿中出現了西周的石槨,這會兒又冒出來這麼個石頭樓梯,我看咱們豁出去一了,一條道走到黑,盜洞肯定是走不通的,如果這是西周的古墓,那麼這條在石槨旁邊的樓梯,應該是通向古墓的最上層,那裡和嵌道相連,也許可以出去。」

  胖子說:「那還等什麼,我先上,你們倆跟著。」話音未落,抬腳就上了樓梯,走上兩步,又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問我:「老胡,你剛說那什麼道來著?是做什麼用的?」

  我和大金牙也邁步上了樓梯,我邊走邊對胖子說道:「嵌道,說白了就是條隧道,修古墓不是得掏空山體嗎,掏出來的泥土石頭,都從嵌道往外搬,墓主入殮之後,便把隧道封死,把修墓的工匠奴隸之類的人,也都一併活埋在裡邊,如果走運,說不定能找到工匠們偷偷留下的秘道,那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三人邊說邊走,走了大約五分鐘,我突然發現不對勁,剛走上石階的時候,我留意到第二階石階的邊緣,有一個月牙狀的缺口,可能是建造之時磕掉的,然而我們每向上走二三十階,便會發現同樣的一個月牙形缺口,開始還沒太在意,後來仔細一數,每二十三階便有一個。

  這決不是巧合,我們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我急忙招呼大金牙和胖子,別再往上走了,這麼往上爬,恐怕累死了,也都不到頭。

  三人急忙轉向下行,然而下邊的路好像也沒有盡頭了,從台階上下行,走得很快,也不費力氣,但是走了很久,遠遠朝過我們往上走的用時,卻說什麼也走不回冥殿了。

  三個人都已經累得氣喘如牛,大金牙身體素質本就不好,這時候累得他呼吸又粗又急,肺葉呼哧呼哧作響,好似個破風箱一般。

  我一看再走下去,就得讓胖子背著大金牙了,不過從這石階向下走,背著個人,談何容易,再說根本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回冥殿,這麼走下去不是事,於是讓大金牙和胖子就地休息。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子,對我說道:「我的天啊,老胡,再這麼折騰下去,頂多過幾個小時,咱們餓也餓死在這鬼地方了。」

  我們來魚骨廟時帶了不少食物,有酒有肉,但是為了能裝古墓中的寶貝,還要帶一些應用的簡易裝備,便把食物都放在了魚骨廟中,並沒有隨身帶著,每個人只背了一壺水。

  雖然鑽進盜洞之前,吃喝了一頓,但是折騰了這麼長時間,肚子裡都開始打鼓了,此刻胖子一提到餓字,三人肚中同時咕咕作響。

  現在的處境更險,冒冒失失的闖上石階,被鬼圈牆一般的困在台階上,上下兩頭都夠不著,還不如在冥殿中另想辦法,可真應了大金牙先前說胖子的那句話,到時候後悔都晚了。

  我唉聲歎氣的暗罵自己太莽撞衝動,當初在部隊,要是沒有這種毛病,也不至於現在當個體戶,真想抽自己兩巴掌。

  胖子對我說:「老胡你現在埋怨自己也沒用,咱們就算不上這條台階,也得被困在別的地方,你省點力氣,想想還有沒有什麼折。」

  我想了想說:「這條台階,好像每隔二十三階,便重複循環一次,上下都是如此,咱們現在無論是上是下,都走不到頭……」

  胖子說道:「那完了,這就是鬼打牆啊,絕對沒錯,永遠走不出去,只能活活的困死在這裡,就等著下一撥倒斗的來給咱收屍吧。」

  大金牙聽了胖子的話,悲從中來,止不住流下兩滴傷心淚:「可憐我那八十老母,還有那十八的小相好的,這輩子算見不著她們了……要是還能有下輩子,我……我死活我是不做這行了……」

  胖子被他攪得心煩,對大金牙說道:「鬧什麼鬧,這時候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死也死的有個男人的樣子,再哭哭幾幾的,我把你那顆金牙先給你掰下來。」

  大金牙對自己這顆金牙視若珍寶,差不多和髮型一般重要,聽胖子要掰他的牙,趕緊伸手把嘴捂上:「胖爺,我可提前跟你說好了,咱們都是將死之人,你可得給我留個全屍,別等我餓到動不了勁的時候,趁人之危把我這顆金牙掰了去。」

  我對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倆別胡說八道了,他娘了個蛋的,說什麼咱們也不能活活餓死在這鬼地方,這麼死太窩囊了,要死也得找個痛快的死法。」

  胖子說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在這地方想死得痛快,倒也非易事。」說著拔出傘兵刀,對我說:「我看也就兩條路,其一是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死,反正這台階沒有盡頭,說不定外邊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咱還沒滾到底,還有一個辦法是割腕,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替你們倆割上一刀,一放血就離死不遠了,我看這是最痛快的法子。」

  大金牙對胖子說:「胖爺您什麼時候變這麼實誠了,你沒聽出來胡爺話裡的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他的潛台詞應該是:咱們現在還沒到絕境,還不會死。」轉過頭來問我:「胡爺,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這意思?」

  我對大金牙說:「剛剛我所說的話確實是氣話,不過我現在好像突然找出點頭緒了,你們安靜一點,讓我好好想想。」

  胖子和大金牙見我好不容易想出點線索來,生怕再一干擾就會失去這一線生機,二人同時住口,大氣也不敢喘。

  我說就快想出辦法來,那只不過是隨口敷衍,讓他們兩個人別在爭吵下去,此時安靜了下來,我把從進魚骨廟開始,一直到被困在這石階上的情景,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裡重新放映了一遍,完完整整,盡量不失去每一個細節。

  想了也不知道多久,我開口問大金牙:「咱們在這古墓中,真是如同撞上鬼打牆一樣,無論走哪條路,都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些東西,金爺你聽說過鬼打牆的事嗎?」

  大金牙說:「聽說過,沒見過,當年地安門大街那邊鬧過一陣,害得附近的人一到晚上十二點就不敢從那過了,要不一直轉悠到天亮,也走不出那一條馬路。還聽說過一些外地的傳聞,不過咱們遇到的應該不是鬼打牆吧?聽說鬼打牆就是繞圈,哪有這麼厲害,再說咱們身上戴了這麼多護身的法器,怎麼會遇到鬼打牆呢。」

  胖子也說:「老胡你忘了你不是說過嗎,風水好的地方,藏風聚氣,根本不會有不散的陰魂,也不會有殭屍粽子什麼的,怎麼這功夫又想起鬼打牆來了?」

  我搖頭道:「我不是說咱們遇上鬼打牆了,只不過想確認一下,確認現在的狀況不是鬼打牆,那麼我分析的便有可能是正確的。」

  胖子問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那你說出來,我和老金幫著你分析分析。」

  我想了想,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我好像已經知道咱們碰到的是什麼東西了,不過……我要說出來,你們倆可別害怕。」


第六十七章 幽靈塚

  胖子說道:「鬼打牆咱都不怕,還怕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儘管說吧,就算是死了,咱好歹也當個明白鬼,糊塗鬼到閻王爺那都不收。」

  我對胖子大金牙說道:「我害怕你們倆理解不了,其實我也只是根據咱們遇到的這些現象作出的判斷,我絕得應該是這麼回事,我說出來你們兩看看有沒有道理。」

  胖子和大金牙等著我把我想到的情況說出來,但是我沒急著說,反而先問了大金牙一個問題:「金爺,咱們在蛇盤坡旁的小村子裡,見到的一座殘缺不全的石碑,還有在冥殿中見到的宮女壁畫,以及前殿中那座制度宏麗的地宮,都實打實的便是唐代的,這一點咱們絕不會看走眼對不對?」

  大金牙點頭稱是:「沒錯,絕對絕對都是唐代的東西,那工藝,那結構,還有那壁畫上的人物,服裝,要不是唐代的我把自己倆眼珠子摳出來當泡兒踩。不過話雖這麼說,可是……」

  我得到了大金牙的確認,沒等他說完,便接口說道:「可是偏偏在這唐代的古墓中,冒出了西周的石槨,繪有西周巖畫的墓道,盜洞半截的地方,還憑空冒出了西周古墓的外牆。」

  大金牙和胖子異口同聲的說道:「是啊,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我說:「咱還別不信邪,說不定這回就是見了鬼了,不過這鬼可能比較特殊。」

  大金牙說:「特殊?胡爺你是說這墓主的鬼?是唐代的還是西周的?」

  我擺了擺手:「都不是,也許我用詞不准,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鬼也確實不太恰當,因為我聽不少人說起過,這不是什麼迷信理論,屬於一種特殊物理現象,還有不少專家學者專門研究這種現象,暫時還沒有專有的名詞,我想也許用幽靈來稱呼它更合適。」

  胖子問道:「鬼和幽靈不是一回事嗎?老胡你到底說的是誰的幽靈?」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誰的幽靈?我看是一座西周古墓的幽靈,不是人死後變的鬼魂亡靈的那種幽靈,而是這西周的古墓本身就是一個幽靈,這是個摸金行當中傳說的幽靈塚,依附在這座唐代棄陵之上的西周幽靈塚。」

  大金牙也聽明白了幾分,越想覺得越對,連連點頭,大金牙說道:「傳說中有幽靈樓,幽靈船,還有幽靈塔,幽靈車,說不定咱們碰上的還真就是一處幽靈墓。」

  胖子卻是越聽越糊塗,便問我和大金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點讓人容易懂的話。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我做了這麼多年古玩生意,我深信一個道理,這精緻的玩意兒之中,匯聚了巧手匠人的無數心血,年代久遠了,就有了靈性,或者說有了靈魂,這件玩意兒一但毀壞了,不存在於世了,也許它本身的靈魂還在,就像有些豪華游輪,明明已經遇到海難,葬身海底多年了,可以偶爾還有有船員在海上見到這條船,它依舊航行在海面上,也許船員們看到的只是那條船的幽靈。」

  胖子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我剛看那石槨的時候,就曾說過也許是這物件年頭多了,就他媽成精了,你們倆也真是的,我那時候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們楞沒反應過來,我跟你們倆笨蛋真是沒脾氣了。」

  大金牙說:「聽胡爺一提這事,我覺得真是有這種可能,以前我們家有個親戚從湖南來北京豐台辦事,在豐台住在了新園招待所,當時他開的房間號是303,那天太晚了,晚上十二點多鐘,他困得都快睜不開眼,迷迷糊糊的就奔三樓了,上了樓梯一看迎面就是303,一看門還沒關,也沒多想,推門就進去了,一看桌上還有杯熱水,拿起來喝了兩口,倒在床上就睡,第二天早上,被人叫醒了,發現自己正睡在三樓的樓梯上。」

  胖子問道:「老金你是說你那位親戚,也遇上幽靈樓了?」

  大金牙說:「是啊,招待所裡的服務員就問他為什麼睡樓梯上,他把經過一說,開始還以為自己是夢遊呢,一看303室的門是鎖著的,裡面的東西什麼都沒動,鋪蓋也沒打開,結果稀裡糊塗的就走了,後來又去豐台,還住的新園招待所,閒聊的時候聽說這座新園招待所曾經失火燒燬過,後來又按原樣重新建的,除了規模上擴大了一些,其餘的都沒什麼變化,連門牌號都一模一樣,每年都出現這麼幾次客人明明進了房間,早晨睡在外邊的情況,但是也沒有什麼傷亡意外事故之類的事情發生,所以沒引起重視,大伙也從不拿這事當回事。我曾經聽我這位親戚說起過,純粹是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所說的,我始終沒太在意,現在看來,咱們也是遇上這種幽靈墓了。」

  大金牙又對我說:「還是胡爺見機得快,你瞧我都嚇暈了頭了,現在剛回過神來,腦袋裡是一團亂麻,就算是讓我想破了頭,一個腦袋想出倆腦袋來,也根本想不到這些。」

  我說:「慚愧,我也是逼急了才想到這一步的,我現在腦袋也疼著呢,所有的情況我都想遍了,覺得咱們應該就是遇上幽靈塚了,否則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古墓。」

  兩朝兩代,都看上了一塊風水寶地,這種情況當然也有,尤其是這種內藏眢的形勢,真可謂是寶脈佳穴,極為難求。

  想通了這最關鍵的一點,其餘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了,龍嶺這處內藏眢的寶穴,很可能在西周的時候,就被人相中,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唐代那麼豐富具體的風水理論,但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是自打有了人類的那一天起,便是人類追求的終極目標。

  西周的某位王族,死後被埋在這裡,用人面石槨盛斂,墓穴的構造就和我們見到的差不多,外圍築以巨大的外牆,裡面分為三層,在最底下一層放置大批的陪葬品,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應以牛馬動物和器物為主,中間一層停放裝斂墓主的人臉石槨,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了,即使有幾件墓主隨身攜帶的重要陪葬品,也都應該隨墓主屍體裝在石槨之中,第三層就是連接嵌道的入口,我們現在所在的石階,便是位於上中兩層之間的位置。

  這位裝殮在人臉石槨中的墓主人,本可以在此安息千年,但是在唐代之前的某一時期,出於某種我們無從得知的原因,也許是由於戰亂,也許是因為盜墓,甚至也有可能是當時的政治鬥爭,這座墓被徹底的毀壞了。

  後來到了唐代,為皇家相形度地的風水高手,也看中了龍嶺中的這塊內藏眢寶穴,於是為了皇室中的某位重要女子成員,在此地開山修陵。

  然而陵墓修到一半的時候,發現了這處內藏眢,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人使用過,皇室陵寢工程的中途廢棄,是十分不吉利的,一是勞民傷財,已經使用的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都打了水漂,再者換陵礙主。

  比起這些,更不祥的是一穴兩墓,即使先前的古墓已經不存在了,出現這種情況,即使將選脈指穴的風水師誅九族,也無法挽回,多半是督辦修建陵墓的官員與風水師,為了避免自己惹禍上身,便互相串通,捏造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蒙蔽皇帝,讓皇帝老兒再掏錢到別處重新修一座新的陵寢。

  我們遇到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的人面石槨,帶有巖畫的墓牆,以及封堵住盜洞的巨石,原本在盜洞中放置蠟燭的位置,也被一塊巨石取代,這一切都是那座早已被毀掉的西周古墓,是那座古墓的幽靈突然間冒了出來。

  大金牙聽了我的分析,十分贊同,但是有一件事聯繫不起來:「既然這裡存在這一座早已被徹底毀掉的幽靈塚,為什麼唐陵都快建完了才發現,而咱們一進盜洞,這幽靈塚就突然冒了出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大金牙說的是一個難點,這點想不不通,我們的猜測就不成立,就算再不走運,也不可能如此之巧,平時沒有,或者說時有時無的「塚幽靈」,偏偏我們前腳進來,它後腳就冒出來。

  按理說,所謂的「幽靈塚」雖然摸得到,看得見,但並不是實體,而是一個物體殘存在世界上的某種力場,並不是始終都有,而且是一部分一部分的梯次出現,最後能出現多少,是整座西周的大墓都呈現出來,還是只有半座,或是更少,這些還無從得知。

  我對大金牙說道:「這裡是龍脈的龍頭,又是內藏眢,可以說是天下無雙,藏風聚氣,這座西周大墓乘以生氣,氣行地中,又因地之勢,聚於其內,是謂全氣,氣是六合太初之清氣,化而生乎天地萬物者,乃萬物之源,此氣即太初清氣的形態之一。古墓建在這種頂級寶地,便染有靈氣,所以毀壞之後,雖已失其形,卻仍容於穴內的氣脈之中,這是不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這座幽靈塚是為什麼這時候出現,換句話說,它是不是平時沒有,而是我們觸動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特殊的事,才讓它突然出現。」

  大金牙對我說:「照啊,胡爺,從咱們所見的種種跡象表明,西周古墓被毀後,這裡一共來過三撥人,其中兩撥是包括咱們在內的摸金校尉,這兩撥人雖然中間隔了幾十年,卻都遇到了這座幽靈塚,而且還都被困其中,另外最早還有一批,肯定是建造唐墓的那些人,他們自然是大隊人馬,把大唐皇家的陵墓建到這種程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們都快把墓修完了,才發現這裡有座幽靈塚,之前施工的過程當中,他們為什麼開始沒發現?」

  我點頭道:「是啊,不管先後,肯定是做了什麼特殊的行為,把幽靈塚引了出來,可咱們也沒做什麼啊,剛在盜洞中爬了沒一半,身後的石牆就把突然冒出來把路堵死了。」

  大金牙苦苦思索:「這座西周古墓想必是被人徹底搗毀了,連一磚一石都沒有留下,修建唐墓的人以為這裡只不過是個巨大的天然山洞,既是風水位,又省去一些掏山的麻煩,他們那些人肯定是後來才發現了幽靈塚,還有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衛,包括咱們三個,肯定都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才把幽靈塚引發出來,但是這件事究竟是什麼呢?」

  我對大金牙說:「你也別著急,既然已經有了頭緒,我想只要找出根由,便有可能讓幽靈塚消失,建造唐陵以及在魚骨廟打盜洞的人,可能在發現幽靈塚之後,曾經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能夠離開,咱們也都好好想想。」

  胖子說道:「依我看,可以使用排除法,古代人能做的,咱們也能做的,這些應該首先考慮,一些現代化的東西,古代人不可能有,所以可以排除掉,不用多費腦子去想。」

  我沒想到胖子也有這麼理智的時候:「行啊小胖,我還以為你這草包就知道吃喝,竟然還能想出他娘的排除法?」

  胖子笑道:「這還不都是餓的,我覺得如果人一旦餓急眼了,腦子就靈光,反正我吃東西的時候,就是他姥姥的腦子最不好使的時候。」

  大金牙說道:「還可以把範圍圈得更窄一點,修唐墓的人是在工程快結束時發現幽靈塚的,咱們則是剛進盜洞便被困住。」

  胖子說道:「就你們倆這水平還摸金倒斗呢,真是豬腦子,我再給你們提個醒,古代人也使,咱們也使,那還能有什麼,這不明擺著嗎,蠟燭啊。」

  「蠟燭?」我也想到了,不過應該不是蠟燭,難道古代人在山洞裡施工,不點燈火嗎?蠟燭多多少少隨時隨地會用到吧?

  雖然不知道唐代建造陵墓時的具體情況,但是絕不可能在工程快結束的時候才用到蠟燭,應該是另有其它原因。不過蠟燭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講是比較敏感的,是不是唐代有某種傳統,在修建大型陵寢之時,開始不可以點蠟燭?這樣根本不和常理,不會有這麼古怪的規定。如果真有這樣的規定,我那本祖傳殘書中就一定會有記載。

  正當我們思前想後,一樣一樣排除的時候,忽然胖子牽的兩隻大白鵝互相打了起來,胖子罵道:「他奶奶的,你們兩隻扁毛畜牲鬧什麼,一會兒老爺就把你們倆烤來吃了。」兩隻大鵝吵得甚凶,毫不理睬胖子的威脅。

  胖子瞧的有趣,笑著對我和大金牙說:「老胡老金,你們瞧見過沒有,咱只見過鬥雞,這回來一場斗鵝,原來鵝也這麼好鬥。」

  我見了胖子牽著的兩隻大白鵝,如同黑夜中劃過一道閃電,對胖子說:「鵝……鵝……」

  胖子說道:「鵝鵝鵝,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我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怎麼沒想到鵝呢,你們可知道在古墓地宮即將完工的時候,要做什麼嗎?他們要宰三牲祭天,縛三禽獻地。」

  大金牙失聲道:「啊,胡爺,你是說是咱們帶的兩隻鵝把幽靈塚引出來的?」

  我說:「是啊,我他娘的怎麼就沒想到這上呢,我想在魚骨廟打盜洞的摸金校尉,在盜洞挖到地宮之後,為了試探冥殿中的空氣質量,一定也是用咱們倒斗行的老辦法,以活禽探氣,他帶著雞鴨鵝一類的禽類進去,這才被幽靈塚困住。」

  在古代修造陵墓的時候,在地宮構造完畢之後,都要在墓中,宰殺豬牛羊三牲,捆縛五禽於地,為的是請走古墓附近的生靈,請上天賜給此地平安,使墓主安息不被打擾。

  這種說法叫做:「三牲通天,三禽達地。」豬頭牛頭羊頭同時貢奉,是十分隆重的,可以把信息傳達到上蒼,三禽則是獻祭給居住於地上的神靈。禽畜可使真穴餘氣所結,所以陪葬坑中必葬禽畜順星宮理地脈。

  大金牙說道:「野為雁,家為鵝,野雁馴養,便成了鵝,三禽中的鵝,是三禽中最具有靈性的,傳說鵝能見鬼,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無意中帶鵝進盜洞,驚動了這座西周的幽靈塚。」

  我抓起一隻大白鵝,取出傘兵刀,管它是不是,把兩隻鵝都宰了一試便知,舉起刀就要動手割鵝頸的氣管。

  大金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按住我的手:「可別,胡爺,我突然想到,咱們錯了。」

第六十八章 二十三層台階

  我們絞盡腦汁才想到,古代建墓在玄宮完成的時候要宰殺禽畜,祭天禮地,以起到驅邪避凶的作用,肯定是由於我們帶了白鵝這種有靈性的動物進墓,才驚動了這座萬中無一的幽靈塚,所以當時就準備動手宰掉兩隻大白鵝,沒想到大金牙突然阻攔,不讓我對白鵝下刀子。

  胖子見大金牙不讓我們宰鵝,便問道:「老金,你怎麼又變卦了?剛不是都說好了嗎?」

  大金牙讓我暫時把手中的傘兵刀放下,對我和胖子說道:「胡爺,胖爺,你們別見怪,剛才我冷不丁的想起來,有一件事,覺得似乎極為不妥。」

  我對大金牙說道:「我就是這脾氣,想起來什麼,腦子一熱,便不管不顧的先做了再說,如果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你儘管講來。」

  大金牙說道:「是這樣,我想想該怎麼說啊,一著急還真有點犯糊塗,我的把言語組織組織。」

  我和胖子在這裡古墓中困得久了,雖然不像剛開始的時候,被那幽靈塚折騰得暈頭轉向,十分的緊張無助,卻漸漸開始焦躁不安,想要盡快離開這裡,好不容易想出個辦法,正欲動手,卻突然被大金牙擋了下來,一肚子邪火,又發作不得,只好奈下性子來,聽大金牙說話。

  大金牙想了想說道:「我約略想了一下,如果真如咱們所料,咱們三人現在是被一座西周的幽靈塚困住了,而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之所以會冒出來,有可能是因為咱們帶了三禽中的活鵝,鵝有靈性,又最是警覺,這才把幽靈塚驚動出來……」

  胖子聽得不耐煩了,對大金牙說道:「老金,你囉哩囉嗦的講了這麼多,究竟想說什麼?」

  我讓胖子不要再打斷大金牙說話,先聽大金牙把話講完,真要能夠逃出去,也不爭這一時三刻的早晚。

  大金牙接著說道:「咱們如果把兩隻鵝宰殺了,這古墓中沒有了禽畜,也許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便會隱去,不過不知道你們二位想過沒有,咱們現在所處的是什麼位置,這條沒有盡頭的石階,正是幽靈塚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這裡本不應該存在,是屬於那座早已被毀掉的西周古墓的一部分,在幽靈塚出現之前,這裡也許是山腹中的土石,也有可能是一處山洞。」

  我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大金牙的意思:「你是說咱們如果再這裡宰了兩隻鵝,萬一幽靈塚立刻消失,咱們就會落在唐代古墓的外邊,從而再一次被困住,甚至有被活埋的危險。」

  大金牙點頭道:「對,我就是這意思,另外你們有沒有想過,西周古墓的幽靈,似乎不是全部,它只有一部分,而且與唐代古墓重疊在了一起,這條石階便是幽靈塚的邊緣,沒有明顯的界限,也許它的邊界,可能還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只不過咱們無法知道他是正在擴張,還是在收縮,如果咱們宰了兩隻大白鵝,萬一……」

  經過大金牙的提醒,我方知其中厲害,險些又落入另一個更加恐怖而又難以琢磨的境地,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說的是,咱們應當先想法子回到唐墓的冥殿,在冥殿或者盜洞口附近,確定好了安全的位置,然後再殺掉這兩隻惹禍的大鵝。」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條石頭台階,每二十三階便循環一次,反反覆覆,似乎是無窮無盡,一旦走上這條石階,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都走不到盡頭。

  我同大金牙和胖子二人又商議了幾句,卻想不出什麼眉目,總不能閉著眼往下滾吧,那樣的話,恐怕就會如同胖子所說的那種情況,滾到外邊的世界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我們也許都滾不到頭。

  這條看似平平常常的西周古墓石階,實在是比什麼黑凶白凶還難對付,倘若是倒斗摸到粽子,大不了豁出性命與它惡鬥一場,見個生死高低,可以這大石條搭成的台階,打也打不得,砸也砸不動,站在原地不動不是辦法,往下走又走不到頭,無力感充實著全身,我體會到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大金牙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不知道是否可行,我們有病亂投醫,姑且一試,我們三人首先要確認一下,是不是每隔二十三階,便有一階的邊緣有個月牙形缺損,我們一邊數著一邊向下走,數了整整五段。

  確認無誤之後,按照商量好的辦法,三人各持一隻蠟燭,我先選定一處有月牙形缺口的石階站定,把蠟燭點亮,然後大金牙同胖子繼續往下走,以還能看見我站立處蠟燭的光亮為準,第二個人再停下點燃蠟燭,隨後第三個人繼續往下走。

  這個方案的前題條件是石階不能太長,如果只有二十三階,而我們在保持互相目視距離的情況下,又能超出這二十三階台階的長度,那就有機會走回台階下的冥殿了。

  然而我們三人一試之下,發現這個方案根本不可行,當然這是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這條沒有上下盡頭的古墓石階,不僅是無限循環,而且在石階的範圍內,似乎格外的漆黑,這種黑不是沒有光線的那種普通黑暗,而是頭上腳下,身前身後,似乎都籠罩了一層濃重的黑霧。

  即使點上蠟燭,最多也只能在五六條大石階的範圍內看到,超過這一距離,蠟燭的光線就被黑暗吞噬掉了,這種黑暗讓我想起了新疆的鬼洞,想不到那噩夢一樣的黑暗,又一次在龍嶺的古墓中遇到,想到這,身體就忍不住發抖,好像死在新疆的那些同伴,正躲在黑暗角落中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由於見到蠟燭光亮的距離,僅僅只有六層石階,就連三十五米照明距離的狼眼手電,也只能照明到六級台階的距離,一超過六級台階,便是一片漆黑,不僅照不到遠處,遠處的人也看不見手電和蠟燭的光亮。

  我們又只有三個人,三個人只能如此探索出去十二階的距離,而這條西周古墓的石階最少有二十三階以上的長度,所以我們這樣做,無法取得任何的突破。

  我們三人無奈之餘,又聚攏在一處,點了只蠟燭,把手電筒全部關閉,胖子取出水壺喝了幾口,好像想灌個水飽,結果越喝肚子越餓,連聲咒罵這驢日的大石條台階。

  我聞著不對,胖子的水壺裡一股酒氣,我問胖子道:「你是不是把水壺裡灌上白酒了?你奶奶的,讓你帶水你偏帶酒,喝多了還得我們抬你出去。」

  胖子避重就輕,對我道:「老胡,這時候喝口酒不是壯膽嗎,要不這麼著你看怎麼樣,咱們還是按先前那樣,你和老金倆人沒隔六層石階便點一隻蠟燭等著,我豁出去了,一直跑下去……」

  我否定了胖子的計劃:「你這種匹夫之勇,最是沒用,你這麼乾等於白白送死,咱們之間無論如何不能失去聯繫,三個人在一起還有逃生的希望,一旦散開,失去了互相的依托,各自面臨的處境就會加倍困難,當年我在部隊,軍事訓練中最強調的一點就是不能分散,分散意味著崩潰與瓦解,不到萬不得已走投無路,都不允許選擇分散突圍。」

  胖子對我說道:「打住吧你,現在還沒到走投無路?我看現在簡直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再說分散也不見得就是崩潰瓦解,那叫保存革命火種。」

  我怒道:「你在這種鬼地方保存個屁火種,一遇到困難就作鳥獸散,那是游擊作風。」

  大金牙怕我們倆吵起來,連忙勸解:「二位爺,二位爺,現在不是探討軍事理論的時候,咱們確實不應該分散突圍,再說分散突圍也得有圍可突啊,咱們現在……唉……算了,我看咱們無論如何不能落了單。」

  物理學的定律,在這條西周古墓台階上似乎失去了作用,我歎了口氣,便想坐在石階上休息,一坐之下被腰間的東西隔了一下,我伸手一摸,原來是帶在腰上的長繩,我驚喜交加,對胖子和大金牙說:「有了,我怎麼沒想到繩子呢,操他娘的,都說狗急跳牆,人急生智,咱們是越急越糊塗,自亂陣腳,咱們身上帶的繩索,加起來足有幾百米,這二十三階石階再長,也夠用量上他娘的七八圈了。」

  在這條沒頭沒尾的古墓石階上,長長的繩索簡直就如同救命的稻草,胖子和大金牙大喜,連忙動手幫忙,三人藉著蠟燭的光線,把身上攜帶的長繩,用牙栓連接在一起。

  我看了看連接在一起的繩梭,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這麼長的繩索無論如何都夠用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馬上行動。」

  當下由胖子站在原地,點燃一隻蠟燭,把繩索牢牢的繫在腰間,胖子站的位置正好是一階有月牙形缺口的石階,以這層有特殊標記的石階作為參照物,行動起來會比較方便。是否能行得通,我殊無把握,反正行與不行就看這最後一招了,我剛要動身,卻突然被胖子拉住。
第六十九章 懸魂梯

  胖子拉住我的胳膊對我說道:「老胡,萬一繩子斷了怎麼辦?你可多加小心啊,咱們還好多錢沒花出去呢,現在還不到英勇就義的時候,看情況不對就趕緊往回跑,別逞能。」

  我對胖子說道:「這話我跟你說還差不多,你在上面留守也要多加小心,如果繩子在半路突然斷了,你千萬別往回扯,就讓繩子保持原狀,否則你把繩子扯走,我可就摸不回來了。」

  我想了想還有些不太放心,又囑咐胖子道:「小胖,你站在這可千萬不要移動,我和大金牙從這下去,如果走出這狗娘養的石階,就用繩子把你拉出去。」

  胖子說道:「沒問題,你們倆儘管放心,有什麼危險,你們就吹哨子,我一隻胳膊就能把你們倆拉回來。」

  只要三人之間連接著的繩索,能夠超過二十三層台階的距離,就應該能破解掉這循環往復的鬼台階,想到脫困在即,我們三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胖子留在原地,我和大金牙拉著繩索向下走。

  我每向下行一階台階,便回頭看看胖子所在位置的蠟燭光亮,在下到第六層石階之時,我讓大金牙留下,這樣大金牙也能留在胖子的視線範圍之內,多少能有個照應,畢竟大金牙平時整日都是養尊處優好吃好喝的,沒經過多少這種生死攸關的磨難,如果讓他看不見同伴,很可能會導致他緊張過度,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這是從胖子處算起的向下第六層台階,大金牙點燃了蠟燭,檢查了一下縛在腰間的繩索,便把剩餘的繩索都交到我手中,留在第六層台階處靜候。

  我對大金牙說道:「我下去之後會一直沿著台階走到底,如果能夠走出這二十三階石階,我就扯動三下繩索,你就通知上面的胖子,在同胖子匯合之後,順著繩索走下來。」

  大金牙對我說道:「胡爺儘管放心,我雖然不中用,但是這性命攸關的事情半點也不會馬虎大意的,我就留在此處,恭侯你的好消息。」

  我見他說的牢靠,便點了點頭,手中捧著一圈圈的繩索,繼續沿著石頭台階下行,每走一步,便放出一點繩索。

  在我下到距離胖子十二階距離的時候,我看了看手中的一大捆繩索,雖然明知夠用,還是下意識的算了算距離,二十三層石階,二十三減十二,只剩下一少半的距離,繩子足夠用。

  我默默數著腳下台階的層數,只要超過二十三階就可以回到冥殿了,真的可以回到冥殿嗎?這時候好像突然又變得沒有把握了。

  眼前是一片無盡的漆黑,越往下走,我的心跳就越快,是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過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向下而行。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台階上竟然又出現了那個月牙形的記號,可是下邊的台階還沒有盡頭,真是活見鬼了,我硬著頭皮繼續走,怎麼著也得走到沒有繩子為止。

  手中的繩子越來越短,我心中發毛,準備就此返回,不想再往下走了,這時我忽然見到台階下面出現了一點光亮,我快步向下,離得越近越是吃驚,我下面站著一個人,寬闊的背影背對著我,腳下點著一隻蠟燭,我在上面看到的光亮就是這只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

  那人分明就是應該在我上面的胖子,他正掂著個腳,不斷向下張望,我看清楚了確實是胖子,一瞬間心灰已極,看來這個辦法又是不行,只好走過去,一拍胖子後背:「行了,別看了,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胖子毫無防備,縱是膽大,也嚇了一跳,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我急忙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但是他實在太胖,我雖然抓到了他的袖子,卻沒拉住他,只扯下了一截衣袖。

  好在他身手也是敏捷,只滾下兩層石階,便就此停下,抬頭向上一看,見我竟然從後邊出來,也是吃驚不小,問道:「老胡,你他媽怎麼從上邊下來了?養活孩子不叫養活孩子,叫嚇人啊,哎呀我的娘的,真他媽嚇死人不償命,你倒是言語一聲啊。」

  我對胖子說:「你也別一驚一乍的,又不是大姑娘小孩子,你皮糙肉厚的,嚇一嚇還能嚇壞了不成。」

  我坐在台階上,解下腰間的繩索對胖子說道:「沒戲,看來咱們判斷得一點沒錯,這段台階是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空間定理在這條台階上是不存在的,趕緊把老金拉上來,咱們再另做打算吧。」

  胖子拉扯繩索,把大金牙扯了上來,把前因後果對他講了一遍,大金牙聽罷也是垂頭喪氣,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雖然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但是咱們還沒到沮喪的時候,趁著還沒餓得動不了勁,趕緊再想想看還有什麼折沒有,倘若再過幾個小時,餓得走動不得,就真得閉眼等死了。」

  一提到餓字,胖子飢火中燒,抓起地上一隻大鵝的脖子說道:「那倒也不至於,要是實在沒咒念了,咱還有兩隻燒鵝可吃,既然你和老金說不能在這樓梯上殺鵝,咱們可以先吃一隻,留下一隻等到了冥殿之中再殺。」

  我對胖子說道:「咱們沒有柴火,在這裡怎麼吃?難道你吃生的不成?」

  胖子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口水,說道:「生吃有什麼不成?古代人還不就是吃生肉嗎,真餓急了還管他是生是熟。」

  我說:「原始人才吃生肉,茹毛飲血,你還是在咬牙堅持堅持,如果咱們再離不開,你再生吃也不晚,其實現在距離你在魚骨廟中吃的那一頓,還不到六七個小時。」

  在一旁的大金牙哭喪著臉對我說道:「胡爺,咱們這回是不是真要玩完了?這上天入地的法子都想遍了,就是離不開這鬼打牆的二十幾層台階,這可真是倒了邪霉了。」

  我想寬慰胖子和大金牙幾句,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其實我現在也是心煩意亂,也十分需要別人說幾句寬心話,這驢日的二十三階台階,真是要了命了。

  「二十三,二十三。」這個數字,好像再哪見過,我伸手摸了摸石階上的月牙槽,好像隻身在茫茫大海中掙扎的時候,突然抓到了一塊漂浮的木板。

  胖子又想跟我商量怎麼吃這兩隻鵝的事,我怕他打斷我的思路,不等他開口,邊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繼續絞盡腦汁搜索記憶中的信息。

  我想明白之後一拍大腿,嚇了大金牙和胖子一跳,我對他們兩人說道:「操他奶奶的,咱們都讓這鬼台階給蒙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鬼打牆,也不是什麼幽靈塚邊緣的混沌地帶。這他娘的是西周古墓中的一個機關,一個以易數設計的詭異陷阱。」

  當年在部隊開始,我就一直結閤家傳秘書的殘卷研究周易,蓋厥初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生人分東位西位乃兩儀之說,分東四位西四位乃四象之說,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乃八卦之說,是皆天地大道造化自然之理。

  那時候我只是拿這些來消磨軍營中單調乏味的時光,由於《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其中的一個字是「遁」字,「遁」字一卷中,皆為古墓中的機關陷阱,中國自古推崇易數,所以古墓的佈局都離不開此道,我曾經詳細研究過,現在回想起來,這種二十三層的石階,學名應該叫做「懸魂梯」,這種設計原理早已失傳千年,有不少數學家和科學家都沉迷此道,有些觀點認為這是一種數字催眠法,故意留下一種標記或者數字信息迷惑行者,而數學家則認為,這是一個結構複雜的數字模型,身處其中看著只有一道樓梯,實際上四通八達,月牙形的記號就是個陷阱,記號其實是在台階上逐漸偏離,再加上這些台階和石壁,可能都塗抹了一種以遠古秘方調配,吸收光線的塗料,更讓人難以辨認方向,一旦留意這些信息,就會是使人產生邏輯判斷上的失誤,以為走的是直線,實際上不知不覺就走上岔路,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後完全喪失方向感,台階的落差很小,可能就是為了讓人產生高低落差的錯覺而設計的。

  就像三國之時的八陣圖,幾塊石頭都可以困得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當時那才只剩有八字,便已如此的繁複奧妙,何況西周之時,世間尚存十六字,那更是神鬼莫測。

  這種在現代看來複雜無比的「懸魂梯」,早在西周時期,那個最流行推卦演數的時代,統治階級完全控制掌握著這些秘密,不亞於現在的頂級國家機密。

  懸魂梯也未必都是二十三階,但是可以根據這個數字推衍走出去的步數,想不到這座西周的幽靈塚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厲害的陷阱,如果盜墓賊不解此道,誤入此石階之中,必被困死無疑,不過此番正搔到我的癢處,今天且看我老胡的手段。


第七十章 寬度

  我顧不上同大金牙和胖子細講其中奧妙,只告訴他們跟著我做就是了,當下按《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遁」字卷所述原理,像模像樣的以糯米擺八卦,用二十三換子午,推算步數,但是這易經八卦何等艱難,我又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雖然知道一些原理,卻根本算不出來。

  我腦袋都算大了好幾圈,越算越糊塗,看來我真不是這塊料,心中焦躁,根本靜不下心來,這時候也沒人能幫忙,胖子那個傢伙數錢還行,大金牙雖然做生意精明,數術卻非他所長。

  最後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乾脆咱也別廢這腦筋了,既然知道這懸魂梯的原理就是利用高底落差的變化,以特殊的參照物讓咱們繞圈,就容易應付了,我看咱們笨有笨招,還是直接往下滾得了。」

  胖子說:「老胡你剛不是挺有把握能推算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改主意了,是不是腦系不夠用了?我早說要滾下去,不過這萬一要滾不到頭怎麼辦?你能保證滾下去就肯定能行?」

  我對胖子說道:「是啊,你不是剛才也打算滾下去嗎?過了這麼一會兒就又動搖了?滾下去才是勝利,聽我的沒錯。」不過話一脫口,我自己就立刻喪失了信心,這條西周幽靈塚的懸魂梯,角度十分詭異,這條路也不可行。

  這時我們身邊的蠟燭又燃到了頭,在古田買的這種小蠟燭,最多也就能燃燒一個多小時,大金牙怕黑,趕緊又找出一隻蠟燭想重新點上,這時卻忽然說道:「哎,胡爺,我又想起一件事來。」

  胖子說道:「老金你怎麼總來這手,有什麼事一次性的說出來,別這麼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大金牙說:「我今天實在是嚇懵了,現在這腦子才剛緩過來沒多久,我以前聽我們家老爺子說過這種機關,不過不太一樣,那是一種直道,跟迷宮一樣,站在裡邊怎麼看都是一條道,其實七扭八拐的畫圓圈,我還認識一個老頭,他不是倒斗的,不過他有本祖傳的隋代《神工譜》,我想買過來,他沒出手,但是我見過這本書,那上提到過這種地宮迷道,上面還有張圖,畫的就跟那幾個阿拉伯數字的8纏在一起似的,不知道那種迷道跟咱們現在所處的懸魂梯是否一樣?」

  我對大金牙說道:「那種迷道我也知道,與這的原理類似,不過每一個地方都因地制宜,根據地形地貌的不同,大小形式都有變化,必須得會推演卦數才能出去,可是問題是咱們算不清楚。」

  大金牙說道:「懸魂梯我沒聽說過,不過我聽那老頭說,這種勾魂迷道在周朝之後便很少有人用了,因為破解的方法非常簡單,根本困不住人。」

  我和胖子聽他這麼說,都不留意傾聽大金牙的話語,這麼複雜的迷道,如何破解?

  大金牙說道:「其實說破了一點都不難,這種地方就是用參照物搞鬼,隔一段距離,總是似有意,似無意的弄個記號出來,一旦留意這些記號,就會被引入偏離正確方向的歧途,台階修得角度又異於平常,橫楞稍微往下傾斜,而且有的地方平,有的地方高,這就分散了對角度變化的注意力,對重量感和平衡感的變化不易察覺,反而閉著眼瞎走倒容易走出去。」

  胖子對大金牙說:「哎呦,真他媽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咱們蒙了眼睛往下走,不去數台階數,也不去看記號,說不定就能撞出去。」

  我卻覺得這種辦法絕不可行,大金牙所說的,是個更蠢笨的辦法,雖然這種懸魂梯主要是利用能見度來迷惑人,但是台階的高低落差也極有奧妙,憑感覺走絕對不行,這座「懸魂梯」的規模我們還不清楚,天曉得鬼知道它的長度總共有多長,而且我們在“懸魂梯”上折騰了這麽長的時間,上上下下也不知有多少來回了,閉着眼睛往下走,驢年馬月能走出去?

  但是他娘的怎麽就沒辦法了呢,想到惱火處,忍不住用拳一砸旁邊的石壁,猛然間想到,對了這種懸魂梯隻是用來對付單打獨鬥的盜墓賊,我們這有三個人,無法利用長度,可以利用寬度啊。

  我把想到的辦法對大金牙和胖子說了,他二人連連點頭,這倒真是個辦法,由於這台階寬度有十幾米,一個人在中間,隻顧着找地上的月牙标記,身處一片漆黑之中,如此一來就看不到兩側的石壁,不知不覺就被那标記引得偏離方向,進入叉路,如果緊帖着一側的牆壁走,也不是事,那樣也會被8字形的路徑卷進去,更加沒有方向感了。

  但是如果三個人都點了蠟燭,橫向一字排開,其中兩個人貼這兩側的石壁中間保持一定的可視安全距離,每走下一階就互相聯絡一下,這麽慢慢走下去,見到岔路就把整條台階都做上記号,用上幾個小時,哪裏還有走不出去之理。

  於是我們三人依計而行,用紙筆畫了張草圖,把沒一層台階都标在圖中,如果遇到岔路,就做明标記,先用糯米,沒了糯米就用香煙,果然向下走了沒有多遠,就發現了一個隐蔽的叉路,我們便在整條台階上,用糯米和煙頭做下明顯的記号,在圖中記錄清楚,然後繼續前行,如此不斷走走停停,記錄的地圖越來越大,果然縱橫交錯,最厲害的一段地方,是兩旋渦的交彙在一起。

  這道“懸魂梯”是利用了天然的山洞巧妙設計,其實並不算大,如果是大隊人馬,“懸魂梯”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但是隻有一兩個人,無法顧及“懸魂梯”的寬度,就很容易的深陷其中,除非身上帶有足夠的照明設備,每隔一層石階,都滿滿當當的點一排蠟燭,否則隻想着找台階上的月牙形标記,那就是有死無生越陷越深了,另外石階的用料十分堅硬,沒有鋒利的工具,很難在上面另行制作記号。

  石階雖然是灰色的,但是明顯被塗抹了一種秘料,竟然可以起到吸收光亮的效果,想到中國古代人的聰慧才智,實在教人歎爲觀止,不服不行。

  其實這種秘方,秘料之類的東西,在中國古代有很多,隻不過都被皇室貴族所壟斷,不是用在修橋鋪路這種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事情上,而是都用在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或者用來設計拱衛皇室的陵墓,在那個時候,這些秘密從來就都是少數人的特權。

  從規模上推斷,我們把地圖繪制了五分之二左右,這時候腳下終於再也沒有台階了,我們已經回到了冥殿之中,那隻人面石椁仍然靜靜的立冥殿的東南角落。

  我看了看表,我們足足在“懸魂梯”上折騰了四個半小時,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從早上九點吃了最後一頓飯,就再也沒吃什麽東西,肚子餓得溜癟,本以爲進了盜洞,在冥殿中摸了明器便走,誰能想到起了這許多波折,還遇到了一座西周時期的“冢幽靈”。

  這件事充分暴露了我們的盲目樂觀主義情緒,我痛下決心,以後萬萬不能再做這種沒有萬全準備的事了,雖說善打無準備之仗,是我軍的優良傳統,但是在倒鬥這行當裏,明顯不太适合用這一套,打仗憑借的是勇氣與智慧,而倒鬥發丘,更重要的是清醒的頭腦,豐富的經驗,完美的技術,精良的裝備,充分的準備,這些條件缺一不可。

  冥殿的地面正中的墓磚被啓開堆在一旁,那裏正是我們進來的盜洞,先前發現盜洞下邊,已經變成了西周幽靈冢古墓底層,是通往殉葬溝的墓道。

  冥殿四周盡是一片漆黑,我出於習慣,在冥殿東南角點燃了一支蠟燭,不過這已經是我們帶進古墓的最後一支了,蠟燭細小的火苗筆直的在燃燒,給鬼氣森森的古墓地下宮殿中帶來了一片細小的光亮,光亮雖小,卻能讓人覺得心中踏實了許多。

  三人望着地上的蠟燭,長出了一口氣,劫後餘生,心中得意已極,不由得相對大笑,我跟大金牙胖子說道:“怎麽樣,到最後還得看俺老胡的本事吧,這種小地方,哪裏困得住咱們。”

  胖子說道:“我和老金的功勞那也是大大的,沒我們倆你自己一個人,走得下來嗎你,這才哪到哪,你就開始自我膨脹了。”

  我哈哈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卻突然感覺到少了點什麽,笑不下去了。

  一直牽着的兩隻大白鵝跑哪去了?我剛才急着離開“懸魂梯”,匆忙中沒有留意,我問胖子:“不是讓你牽着它們倆嗎,怎麽沒了?是不是忘在懸魂梯上了?”

  胖子指天發誓:“絕對絕對牽回到冥殿這裏來了,剛才一高興,就松手了,他媽的這一轉眼的功夫,跑哪去了?應該不會跑太遠,咱們快分頭找找,跑遠了可就不好捉了。”

  兩隻跑沒了的大白鵝,如果是在冥殿中,就已經極不好找了,要是跑到規模宏大樓閣壯麗的前殿,那就更沒處找了,關鍵是我們人少,而且沒有大型照明設備,摸着黑上哪找去。

  沒有鵝就無法擺脫幽靈冢的圍困,這冥殿那麽大,能跑到哪去呢?我們剛要四下裏尋找,忽聽人面石椁中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響,這聲音在空蕩寂靜的地宮中突然出現,刺得人耳骨疼痛。

第七十一章 失蹤

      那石椁旁傳來的聲音,象是夜貓子在叫,聽得我們三人頭皮發麻,按理說幽靈冢裏不該有粽子,因爲這具石椁之是個念體,本身早就不存在於世了,椁中主人的屍骨也早就沒有了,那麽這聲音究竟是……?

  而且這聲音象是什麽動物在拼命掙紮,是那兩隻鵝嗎?不對,應該不會是鵝叫聲,鵝叫聲絕不是這樣,這聲音太難聽了,好象是氣管被卡住,沉悶而又凄厲。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本來不想多生事端,隻想早早宰了兩隻鵝,讓這座西周的幽靈冢消失掉,以便盡早脫身,但是事與願違,兩隻大白鵝跑得不見了蹤影,那本不應該存在於世的西周石椁,突然又發出古怪的聲音,隻好提心吊膽的過去看個究竟。

  我們從“懸魂梯”下來,距離石椁不遠,大約隻有十五六步的距離,三人各抄了家夥在手,我握着傘兵刀,大金牙一手攥着金佛,一手捏着黑驢蹄子,胖子則拎着工兵鏟,慢慢的靠向石椁。

  胖子走在前邊,邊走邊自己給自己壯膽說:“肯定是那兩隻鵝搗亂,等會兒抓到它們,老子要它們好看。”

  三人壯着膽子包抄到石椁後邊,卻見石椁後邊空無一物,原本那凄慘的叫聲也停了下來,剛才那聲音明明就是從這裏傳來的,怎麽忽然又沒有了?我罵道:“他娘的,卻又做怪。”

  胖子拍了拍石椁說道:“聲音是不是從這石頭箱子裏面傳出來的?既然這西周古墓能以幽靈的狀態存在,說不定連同這石箱裏長了毛的粽子也能一起活了。”

  大金牙說道:“您真是爺啊,可千萬別這麽說,我讓你吓得,心髒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保……”大金牙念着佛,想把手中的挂件拿在眼前看上一看,以壯膽色,卻發現手中攥的不是翡翠觀音,而是鎏金的如來像,敢忙又念上幾遍佛号。

  我對胖子說道:“剛才那聲音倒不象是從石椁中傳出來的,我分明是聽到從石椁後邊發出的聲音,再說這……”

  我剛說了個“這”字,忽然面前白光一閃,落一下個東西,剛好掉在石椁上,我吓得趕緊往後跳開,仔細一看,原來是跑丢的那兩隻鵝其中之一,它落到石椁蓋子的人面上,並未受傷,乍着兩隻大翅膀,在石椁上晃晃悠悠的走動,不知道它是怎麽從墓頂上突然落了下來,又是怎麽上去的。

  我們三人心中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上面有什麽東西?”由於一直覺得聲音來自下面,手電的光柱壓得都甚低,一想到上面有東西,便同時舉起手電向上照射。

  唐墓冥殿,天圓地方,上面穹廬一般的墓頂上布滿昭示吉祥的星辰,並沒有什麽異常,隻不過是有些地方起了變化,冥殿頂壁的邊緣出現了一道道幽靈冢的石牆,這種二墓合一的奇觀,恐怕當世見過的人不超過三個了。

  我們見上面並無異狀,便把石椁上的大白鵝捉了,可是另外一隻仍然是不見蹤影,隻剩下這一隻鵝如何使得,當下在冥殿中四處尋找,卻仍是不見蹤影,這唐墓極大,但是冥殿就有百餘平米,但是這還沒有完工,完工時應在這冥殿正中再修一石屋,整個冥殿呈回字型,專門用來擺放墓主棺椁,外圍則是用來放置重要的陪葬品。

  現在冥殿兩旁還沒有修築配殿,後面的後殿也未動工,隻出現了一條幽靈冢的“懸魂梯”,前面的範圍更大,築有地宮,地宮前還有水池,想必完工時要修造成禦花園一般。

  我們隻有三人,照明設備匮乏,想在這麽大的地方要找隻活蹦亂跳的大鵝,雖不能說是大海撈針,卻也差不多了。

  一想到這座古墓中的種種詭異之處,我便一刻不想多耽,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既然隻抓住一隻,可千萬別讓這隻再跑了,咱們也不要管另一隻鵝了,先把這隻宰了,把鵝血淋到盜洞的出口,看看管不管用,不管用再去捉另一隻。”

  胖子把鵝拎到盜洞口,抽出傘兵刀,對準大白鵝的氣管一割,将鵝身反轉着抓在半空,鵝血順着氣管泊泊流下,大鵝不斷的扭動,奈何胖子抓得甚牢,直把鵝血放淨放才把鵝扔在一旁。

  大金牙問我道:“胡爺,這真能管用嗎?”

  我對大金牙說道:“管不管用也就這最後一招了,畢竟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應該不會錯,我去看看有沒有變化。對了,也不知這鵝血是否能僻邪,咱們往臉上抹一些。”

  我走到盜洞口前,用狼眼照了一照,下面原本完全變成墓道的地方,已經消失不見了,洞中滿是泥土,正是先前的盜洞。

  不知是歪打正着,誤打誤撞,還是怎麽樣,總之盜洞又回來了,不過現在還不到慶祝的時候,我們的手電電池已經快要耗盡,三人分別動手把最後的後備電池替換完畢,跳進了墓道的豎井之中。

  這次是我在前邊開路,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這回咱們就別停了,讓金爺跟在我後邊,胖子在最後,要是金爺半路爬不動了,胖子你推也得把他推到外邊,這事你負責了。”

  胖子問道:“這麽着急忙慌的做什麽,一點一點往外蹭不行嗎,反正這盜洞都出來了。”

  我對胖子說:“你懂什麽,咱們隻宰了一隻鵝,另一隻不知道跑哪去了,說不定這幽靈冢一會兒還得冒出來,要出去就得趁現在,如果半路再被困住,咱就他娘的直接拿腦袋撞牆算了。”

  我不想再多說了,招呼一聲,鑽進了前面的盜洞之中,大金牙和胖子跟在後面,每人隻間保持着兩米左右的距離。

  我打着手電,在盜洞中匍伏前進,這讓我想起了以前在部隊訓練的情景,一想到這些我趕緊晃晃腦袋,盡量不去想那些不相關的事情,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從盜洞裏鑽出去,這是頭等大事。

  爬出一段距離之後,我回頭看了看跟在我身後的大金牙,他累得連噓帶喘,但是爲了盡早離開這條盜洞,咬緊牙關,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緊緊跟在我邊不遠的地方。

  盜洞已經徹底恢複了本來的面目,我心中暗暗好奇,關鍵是先前那兩隻鵝不太對勁,我們推測應是這兩隻大活鵝,驚動了幽靈冢,使它出現在原本是唐墓的地方,應該把兩隻鵝都宰了,才會讓幽靈冢漸漸消失,怎麽隻宰了一隻鵝,就恢複原貌了,難不成另外一隻鵝已經死了?

  想起我們所宰殺的那隻鵝,突然從墓頂落在石椁上,還有先前那古怪的聲音,越想越是頭皮發麻,當下更不多想,繼續順着盜洞往外爬。

  又沿盜洞向前爬行了二十幾米的距離,水滴聲漸漸響起,看來行到一半的距離了,前邊便是盜洞的截面,我爬到洞口,從上跳了下來,等大金牙也爬到洞口,我把他接了下來。

  大金牙汗如雨下,汗珠子順着臉滴滴嗒嗒的往下趟,喘着粗氣對我說道:“實……實在……是不……不行了……這……兩年……虛得厲害……得先喘口氣。”

  我看大金牙确實是不行了,剛才拼上老命,爬得這麽快,已經到極限了,這盜洞中我也不能背着他,便隻好讓他坐下來歇一歇。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你先稍微休息一下,盡量深呼吸,等胖子爬出來了,咱們還是不能停,必須馬上接着往外爬,等到了外邊,你願意怎麽歇就怎麽歇,敞開了好好歇幾天,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一會兒你還得咬咬呀,堅持堅持。”

  大金牙已經說不出話了,張着大嘴,費力的點了點頭,我又去看還沒爬出盜洞的胖子,隻見胖子還差二十幾米才能爬出來,他體型肥胖,爬動起來比較吃力,所以落在了後邊。

  看來胖子爬出來還需要點時間,我對這座古墓以及盜洞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最擔心的就是最後一段盜洞中的石牆是否還在,不爬到那裏看上一眼終究是不能安心。

  我走到另一邊的盜洞口,舉起狼眼往裏邊查看,盜洞這一段是被山體内的空隙截斷,這裏屬於積岩地貌,近代以來,受自然界影響較爲嚴重,山體縫隙很多,這段縫隙連接着山體最下面的溶洞,深不可測,如果這前面仍然有石牆擋路,我們就隻好下到溶洞中尋找出路了。

  我正向盜洞之中張望,隻聽胖子在身後說:“老胡看什麽呢,大金牙是不是先鑽進去了,趕緊的吧,咱倆也進去,快爬到外邊就得了,這他媽鬼地方,我這輩子再也不想來了。”

  我回頭一看,見胖子站在我身後,大金牙卻不見了,我趕緊問胖子:“金爺呢?你沒看見他?”

  胖子說:“怎麽?他沒鑽進去?我爬出來就看見你一個人啊。”

  這時山洞不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我急忙用狼眼照了過去,想看看大金牙是否在那邊,不照則可,一照是驚得目瞪口呆,隻見一個人站在山洞之中,一張大臉沒半點人色,他的這張臉,同西周石椁上那張詭異怪誕的臉如出一轍。


第七十二章 巢穴

      這張面具一般的巨臉足有臉盆大小,隐藏在山洞黑暗的角落中,看不到他的身體,手電的照明範圍隻能勉強照到對方的臉孔,那怪誕冷異的表情,與西周幽靈冢裏的人面石椁完全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這張臉不是石頭的雕刻,也不是什麽畫在墓道中的岩畫,在我和胖子手電光柱的照射下,忽然産生了變化,嘴角上翹,微微一笑,兩隻眼睛也同時合上,彎成了半圓形的縫,我這一生之中,從沒見過這麽詭異得難以形容的笑容。

  我跟胖子見了這張怪臉,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但是随即想到,大金牙哪去了?是否被這個長了鬼臉的家夥捉去了?還是已經死了?大金牙雖是個十足的奸商,但是並無大惡,況且同我們兩人頗有淵源,總不能顧着自己逃命,就這麽把他扔下不管。

  不管怎樣,大金牙的失蹤,肯定與這張突然出現的鬼臉有關系,說不定我們在冥殿中,那隻大鵝不知去向,也是這家夥搞的鬼。

  我和胖子心念相同,同時抽出家夥,我一手拿手電筒,一手握着刀子,向那張鬼臉搶上幾步,忽然聽到腳下傳來幾聲古怪的叫聲。

  漆黑的洞穴就象是個酒瓶子口,盜洞的截面就在瓶徑的位置,那聲音以及那張鬼氣森森的“臉”,都在洞穴的深處,我用“狼眼”尋着聲音的來源照射過去,所聽到的古怪叫聲,正是倒在地上的大金牙發出的,他橫倒在洞穴中,被數條亮晶晶的白絲纏住手腳,喉嚨上也被纏了一圈,勒住了脖子,雖然不至於窒息憋死,卻已經無法言語。

  大金牙驚得面無人色,見我和胖子趕了過來,拼命張着大嘴想要呼救,奈何脖子被纏得甚緊,喉嚨裏直傳出“噫噫啊啊”的聲音,這聲音混雜着大金牙的恐慌,簡直就不象是人聲,難怪聽上去如此奇怪。

  我無暇細想大金牙究竟是怎麽被搞成這個樣子的,和胖子快步趕到近前,想去救助堪堪廢命的大金牙,沒想到這時頭頂上悉悉唆唆一陣響動,大金牙突然身體騰在半空,象是被人提了起來。

  我急忙舉起“狼眼”向山洞上邊照去,手電筒的光柱正好照在那張怪模怪樣的人臉上,他正懸在頭頂,附視着我們冷笑,這張怪臉面部微微抽搐,每動一下,大金牙就被從地上拉起來一塊。

  我吃驚不小,這他娘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鬼臉高高的挂在洞穴上邊,這處洞穴越往裏邊空間越大,此處雖然距離同盜洞交叉的地方不遠,卻已極高,上面漆黑一團,瞧不太清楚,我對胖子一揮手,胖子想都沒想,便把工兵鏟收起,用傘兵刀把纏在大金牙身上的粘絲挑斷,橫吊在半空中的大金牙身上得脫,掉在地上,我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問道:“金爺,你怎麽樣?還能走路嗎?”

  大金牙脖子被勒得都快翻白眼了,艱難的搖了搖頭,此番驚吓過度,不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手腳發軟,也全不聽使喚了。

  胖子盯着上面的鬼臉,罵道:“我操,這麽多粘絲,難道是隻蜘蛛精不成?”說罷也不管那鬼面究竟是什麽東西,擡手就把工兵鏟當做标槍,對準目标,掄圓了膀子飛了上去。

  工兵鏟淩形的鏟尖正插進頭頂那張鬼面,隻見怪異的巨臉下邊,突然亮起兩排橫着的紅燈,上大下小,各有四盞,如同血紅的八隻眼睛一般。

  一隻黑呼呼的龐然大物,從洞頂掉砸落下來,我見勢不妙,急忙拖着大金牙向旁邊避讓,一個漆黑的東西剛好落在我們原先所在的位置,我這次離它不足半米,用狼眼一掃,便把它的真面目瞧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隻巨大的人面蜘蛛,通體祛黑,蜘蛛背上的白色花紋圖案,天然生成一長人臉的樣子,五官輪廓皆有,一樣不多,一樣不少,這張人臉形的花紋跟洗臉盆的大小一樣,蜘蛛的體積更大出數倍,八條怪腿上長滿了絨毛。

  這種大蜘蛛我在昆侖山見到過,背上生有如此酷似人臉花紋的極爲是罕見,當年當兵的時候,在昆侖山的一條大峽谷中施工,先是有一名兄弟部隊的戰友離奇失蹤,随後在峽谷的深處,我們挖出了一個巨大的蜘蛛巢,士兵們哪見過這麽大的蜘蛛,好在部隊的軍人訓練有素,臨危不亂,用步槍和鐵撬,把巢裏的三隻大蜘蛛盡數消滅,最後在蜘蛛巢的深處,發現了那名遇難者的屍體,他被蛛絲裹得象木乃伊一樣,身體已經被吸成了枯樹皮。

  當是曾聽随部隊一起施工的專家說起過蜘蛛吃人的慘狀,這種黑色的巨型人面蜘蛛,屬於蜘蛛中一個罕見的分支,有個別名,叫做“黑腄蚃”,它雖然能象普通蜘蛛一樣吐絲,但是不會結網,“黑腄蚃”所吐出的蜘蛛絲粘性雖大,卻不具備足夠的韌度和耐火等特點,普通蜘蛛具有絲耐火、有強大的彈性,耐切割,強度是鋼絲的四倍,但是“黑腄蚃”不具備這些特點,它從不結網,隻通過蛛絲的數量多,體内的毒素含量大來取勝。

  它的下颌有個毒囊,裏面儲存着大量毒素,一旦用蛛絲捕到獵物,便随即注入毒素,最可怕的是人體在中了這種毒素之後,隻是肌肉僵硬,動彈不得,意識卻仍然能夠保持情形,包括疼痛的感覺也仍然存在。

  不過更可怕的是,蜘蛛在對獵物注入麻痹毒素的同時,還會同時注入一種消化液,使獵物活活的被融化,供其吸食,當時我和部隊中的戰友們,聽得不寒而栗,這種死法,太恐怖了。

  過去的記憶向閃電般在我腦中劃過,此時隻和那隻巨大的“人面黑腄蚃”隻相距半米,這麽近的距離,在狼眼的光柱中,每一跟黑毛的都看得格外清楚,忍不住頭皮發麻,不等這隻剛摔落下來的“黑腄蚃”有所行動,我便立刻用手中的傘兵刀向它刺去。

  一刀直進,觸手處如中牛革,傘兵刀又短,沒傷到這隻人面“黑腄蚃”,卻把它紮得驚了,一轉身,便朝我撲了過來,我知道“黑腄蚃”的八條怪腿,是一種震動感應器,傘兵刀長度不夠,無法給它造成傷害,於是舉刀橫劃,剛好割到“黑腄蚃”的前肢上,那傘兵刀十分鋒利,二指粗細的繩索反複割得幾下,也能割斷。

  “黑腄蚃”的腿部最是敏感,捕捉獵物,全憑蜘蛛腳去感應動靜,這刀雖然把人面蜘蛛“黑腄蚃”的腿割斷,卻使它疼得向後一縮。
  插在它背上的工兵鏟也掉落在地,胖子伸手把工兵鏟拾起,大叫不好:“老胡咱他媽的真掉進盤絲洞了。”邊叫邊瘋了一樣用工兵鏟亂砸那巨蛛的身體。

  “黑腄蚃”吃疼,飛快的向洞穴深處退去,胖子砍得發了性,想要追殺過去,我急忙叫道:“別追了,快背上大金牙,咱們離開這。”

  胖子聽我喊他,便退了回來,伸手想要去攙扶癱在地上的大金牙,忽然腳下一軟,踩到一個東西,胖子低頭一看:“哎,這不是咱們跑丢的那隻鵝嗎?原來是蜘蛛精給吸幹了。”

  我扶着大金牙站了起來,對胖子說道:“你就別管那鵝死活了,快幫我背人,幸虧咱們離開盜洞不遠,這山洞裏面深不可測,我原以爲是溶洞,現在看來可能都是蜘蛛窩,咱們趕緊往回走,從盜洞鑽出去,陷到下面那些迷宮般的山洞裏,想要脫身可就難了……”

  我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覺得腿上一緊,随即站立不穩,被拉倒在地,胖子和大金牙二人也是如此,我們三個幾乎同時摔倒。

  随即我們三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動,對方似乎想要把我們拉進洞穴深處,我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由於身體不停的被拖動,掙紮了幾次,都沒有做到,發現腿上被一條兒臂粗細的蜘蛛絲裹住,剛剛那隻被胖子打跑的“黑腄蚃”,絕對沒有這麽粗的蜘蛛絲,難道洞中還有一隻更巨大的?能拖動三個人,我的老天爺,那得是多大一隻。

  想到這我更是拼命的掙紮,想把纏在腿上的蜘蛛絲弄斷,從腰間拔出傘兵刀,想要去割斷蜘蛛絲,沒想到剛一擡頭,正趕上這段洞穴突然變得低矮,一頭正撞在垂下的石頭上,差點把鼻梁骨撞斷,我鼻血長流,疼得直吸涼氣,但是越急越是束手無策。

  我們三人在曲曲折折的山洞中,被拖出好遠,後背的衣服全都劃破了,身上一道道的盡是血痕,我心中大驚,怕是要把我們抓回老巢裏,用毒素麻痹,然後儲存個三五天,再慢慢享用不成?一想到那種慘狀,一股股的寒意便直沖頭頂。

  胖子自重比較大,他被拖了這一大段距離,開始也是驚慌失措,這時候冷靜下來,随手抱住身邊經過的一隻石柱,暫時定住身體,從地上坐了起來,拔出工兵鏟,三四下剁斷了纏在腿上的蜘蛛絲,也不顧身上的疼痛,追到我身邊,伸手把我拉住,随即也把纏在我腿上的蜘蛛絲斬斷,我大罵着坐起身來,用衣袖擦去滿臉的鼻血,然後用傘兵刀割去腿上粘呼呼的蜘蛛絲,胖子又想去救大金牙,卻見他已經被拖出二十幾米,正揮舞着雙手,大呼小叫的掙紮。

  我和胖子兩個人,隻剩下胖子手中的一隻狼眼手電,再沒有任何照明的裝備,隻見大金牙被越拖越遠,再不趕過去就晚了。

  我和胖子來不及再權衡利弊,當下咬緊牙關,忍着身上的疼痛,撒開腿追了上去,胖子手電的光柱随着跑動劇烈晃動,剛跑到大金牙身邊,忽然胖子手中的“狼眼”閃了兩閃,就此熄滅,沒電了。
七十三章 摸金符

     眼見就要追上被人面蜘蛛“黑腄蚃”拖走的大金牙,沒想到我們唯一的光源——胖子的“狼眼”手電筒,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耗盡了電池。

  四周立刻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心中清楚,這時候隻要稍有耽擱,大金牙就會被拖進蜘蛛巢的深處,再也救不到他了,那種被毒素麻痹融化後慢慢吸食的慘狀,如同置身與阿鼻地獄中的痛苦……

  我沒有多想,就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下來,衣服的後襟都在地上被磨破了,順手用力扯了幾扯,就撕了開來,三下兩下把衣袖褪掉,從胖子手中接過還有半壺酒的水壺,胡亂灑在衣服上,用打火機把衣服點燃,我身上穿的是78式軍裝,這種衣服燃燒後容易粘在皮膚上,所以作戰的時候部隊仍然配發六五式及六五改,這些軍裝隻要想穿,在北京可以買到全新的。

  因爲要鑽盜洞,我們都特意找了幾件結實的衣服,當時我就把這件軍裝穿在身上,想不到這時候派上用場,我點燃了衣服,很快燃燒起來,我擔心粘在手上燒傷自己,不敢怠慢,把這一團衣服,象火球一樣扔到前面。

  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隻見大金牙正被扯進一個三角形的洞中,火光很快又要熄滅,我看清楚了方位,和胖子邊向前跑,邊脫衣服,把身上能燒的全都點着了扔出去照明。

  眼見大金牙就要被倒拖進正三角形的洞口,我緊跑兩步撲了過去,死死拽住大金牙的胳膊,把他往回拉,胖子也随後趕到,割斷了纏住大金牙的蜘蛛絲,這時大金牙隻差兩米左右的距離,便要被拖進那個三角形洞穴了。

  再看大金牙,他已經被山洞中的石頭磕得鼻青臉腫,身上全是血痕,不過他還保持着神智,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心想這洞八成就是蜘蛛老巢,須得趕緊離開,以免再受攻擊,我和胖子身上的衣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再燒下去就該光屁股了,而且我們被蜘蛛在山洞中拖拽了不知有多遠,路徑早已迷失難辨,不過眼下也管不了這麽多,先摸着黑遠遠逃開再做計較。

  我正想和胖子把大金牙擡走,還沒等動勁兒,突然從對面三角形的洞口中飛出幾條蜘蛛絲,這種蜘蛛絲前端象張印度抛餅,帖到身上就甩不脫,而且速度極快,我們三人躲閃不及,都被粘住,胖子想用工兵鏟去擋,想不到工兵鏟也被蜘蛛絲纏住,胖子拿捏不住,工兵鏟脫手落在地上,想彎腰去拾,身體卻被粘住,動彈不了。

  如果身上穿着衣服倒還好一些,赤身裸體的被蜘蛛絲粘上,一時半刻根本無法脫身,三人做一堆,被慢慢的拖進那三角形洞口。

  我料想得沒錯,那洞中肯定是人面蜘蛛“黑腄蚃”的老巢,不知道裏面究竟有多少隻,是一隻大的,還是若幹隻半大的,不管有多少隻人面蜘蛛,我們隻要被拖進洞裏,就沒個好了。

  又粗又粘的蜘蛛絲越纏越緊,七八條擰成一股,洞中的“黑腄蚃”還繼續往外噴着蜘蛛絲,看來不等進洞,我們就要被裹成人肉粽子了。

  我慌亂中想起手中還握着打火機,急忙撥動火石,用打火機的火焰去燒纏住身體的蜘蛛絲,老天爺保佑,也算我們命不該絕,虧得這種“黑腄蚃”的蛛絲不想普通蛛絲具有耐火性,頃刻間燒斷了兩三條,我的身體雖然還粘滿了粘乎乎的粘絲,卻已經脫離了蜘蛛絲拖拽力量的控制。

  就這麽幾秒鍾的時間,大金牙和胖子又被向洞口拽過去一米,我若想繼續用打火機燒斷蜘蛛絲救人,恐怕隻來得及救一個人了,卻來不及再救另外一個。

  我急中生智,把大金牙的褲子拽了下來,大金牙的皮帶早在我們追他的時候,就被拖斷了,褲子也磨得露了腚,一扯就扯下半條。

  我用他的褲子堵住洞口,再用打火機點燃褲子,想燒斷擰成一大股的所有蜘蛛絲,想不到褲子剛冒出幾個火星,整個三角形的洞口,就同時燃燒了起來,而且那火勢越燒越大,越燒越旺。

  一瞬間整個洞穴都被火焰映得通明,洞口中噴射出的蜘蛛絲也都被燒斷,我連忙把大金牙和胖子向後拖開,三人各自動手把身上的蛛絲甩掉。

  這時好象半座山洞都被點燃了,熊熊大火中燒發出辟辟叭叭的響聲,這時我才看清楚,原來那個三角形的山洞,是一座人工建築物,完全以木頭搭建而成,可能爲了保持木料的堅固程度,混合了松脂牛油等事物,塗抹在了木頭上。

  這座木制建築,約有七八間民房大小,不知道建在這裏是做什麽用的,木頭所搭建的建築四周,全是一具具被“黑腄蚃”吸幹了的屍骸,有人的也有各種動物的,被“黑腄蚃”吸食盡了身體中的所有水份,相當於對屍體做了一次脫水處理,雖然那些屍骸外邊被“黑腄蚃”的蛛絲包裹住,還是能見到他們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都保持着生前被慢慢折磨死的慘狀。

  随着木頭燃燒倒塌,隻見火場中有三個巨大的火球在扭動掙紮,過了一會兒就慢慢不動,不知是被燒死,還是被倒塌的木石砸死,漸漸變成了焦炭。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驚魂未定,想要遠遠的跑開,腳下卻不停使喚,隻好就地坐下,見了這場大火,都不免相顧失色,這個大木與大石組成的建築物是個什麽所在?怎麽“黑腄蚃”把這裏當做了老巢?

  胖子忽然指着火堆中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老金,你們倆看那,有張人臉。”

  我和大金牙尋着胖子所說的地方看去,果然在大火中出現了一張巨大的人臉,比“黑腄蚃”後背上花紋形成的人臉還要大出數倍,更大出石椁上雕刻的人臉。

  大火中的這張臉被火光映照,使得它原本就怪誕的表情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這張巨臉位於建築的正中,随着四周被燒毀倒塌,從中露了出來,原來是一隻巨大的青銅鼎,鼎身上鑄有一張古怪的人面。

  胖子問我道:“老胡,這也是那驢日的幽靈冢的一部分嗎?”

  我搖了搖頭,對胖子說道:“應該不是,可能是古代人把這種殘忍的人面黑腄蚃,當做神的化身來崇拜,特意在它們的老巢處建了這麽個神廟,用來貢奉,那時候拿人不當人,指不定拿了多少奴隸,給這些黑腄蚃打了牙祭。今天咱們把它們的老巢搗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那座西周的幽靈墓,多半和這座貢着人面鼎的祭壇有着某種聯系。

  有可能是西周的那座古墓被毀掉之後,由於這裏地處山洞深處,極其隐蔽,所以保存了下來。但是這些事都已經成爲了曆史的塵埃,恐怕隻有研究西周斷代史的人,才多少知道一二。

  我對胖子說:“現在咱們別討論這些沒用的事,你有沒有受傷,咱倆把大金牙背起來,盡快離開此地,說不定還有沒死的黑腄蚃,倘若襲擊過來,咱們現在全身上下就剩下褲衩了,根本無法對付。”

  胖子說道:“現在走了豈不可惜,等火勢滅了,想辦法把那銅鼎弄出去,這東西要能搬回北京,估計能換幾座樓。”說完又推了推大金牙:“老金,怎麽樣?緩過來了嗎?”

  大金牙連驚帶吓,又被山石撞了若幹下,怔怔的盯着火堆發愣,被胖子推了兩推,才回過神來說道:“啊也,胖爺,胡爺,想不到咱們兄弟三人,又再……陰世相會了,這……這地方是哪?現在已經過了奈何橋了嗎?。”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你迷糊了?這還沒死呢,死不了就得接着活受罪,不過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發財了,前邊那神廟裏有個青銅人面鼎……哎呦,這東西燒不糊吧?”說完站起身來,想走到近處去看看。

  我躺在地上對胖子叫道:“我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現在連衣服都沒有了,光着個屁股還惦記着那對廢銅爛鐵。”

  胖子兩眼冒光,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但是那火勢極旺,向前走了幾步,便受不了灼熱的氣息,隻好退了回來,一腳踩到一具被“黑腄蚃”吸食過的死人身上,立足不穩,摔了個正着,撲到那具幹屍上。

  幹屍也不知死了有多久了,張着黑洞洞的大口,雙眼的位置隻剩下兩個黑窟窿,胖子撲在幹屍身上,剛好和幹屍臉對臉,饒是他膽大,也吓得不輕,發一聲喊,雙手撐在幹屍身上,想要掙紮着爬起來。

  胖子手忙腳亂的打算把幹屍推開,卻無意中從幹屍的脖子上扯下一件東西,胖子覺得手中多了一樣東西,便舉起來觀看,發現那物件象是個動物的爪子,在火光下亮晶晶的,漆黑透明,底下還鑲嵌着一圈金線,胖子轉過頭來對我說道:“老胡,你瞧這是不是摸金符。”說完又在死人身上摸了摸:“哎,這還有一大包好東西……”


第七十四章 百寶囊

      胖子邊說邊從幹屍懷中掏出一個錦制的袋子,把裏面的東西一樣樣抖在地上,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大金牙倒在地上,雙眼直勾勾的,明顯是驚吓過度,還沒回過魂來,我全身又酸又疼都快散了架,雖然擔心附近還有其餘的人面巨蛛,卻沒辦法立刻離開,見胖子突然從附近的一具幹屍身上找到一枚摸金符,便讓他扔過來給我瞧一瞧。

  胖子忙着翻看幹屍懷中的事物,随手把那枚“摸金符”扔到我面前,我撿起來拿在手中細看,“摸金符”漆黑透明,在火光映照下閃着潤澤的光芒,前端鋒利尖銳,錐圍形的下端,鑲嵌着數匝金線,制成“透地紋”的樣式,符身攜刻有“摸金”兩個古篆字,拿在手中,感覺到一絲絲的涼意,極具質感。

  這絕對是一枚貨真價實的“摸金符”,用川山甲最鋒利的爪子,先要浸泡在巂臘中七七四十九日,還要埋在龍樓百米深的地下,借取地脈靈氣八百天,是正牌摸金校尉的資格證件,這種真正的“摸金符”我隻見過Shirley楊有一枚,大金牙曾經給過我和胖子兩枚僞造的,和真貨一比,真假立辨。

  這枚“摸金符”是那具幹屍身上所戴,難道說他便是修魚骨廟打盜洞的前輩,想必他也被困在幽靈冢裏,進退無路,最後也發現了活禽的秘密,想從盜洞退回去,半路上卻和我們一樣,被那隻“黑腄蚃”伏擊,而他孤身一人,一旦中了招,便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最後不明不白的慘死在這裏,想到此處,心中甚覺難過。

  做倒鬥摸金這行當,雖然容易暴富,但是財富與風險是並存的,古墓中危險實在太多,除了那些人爲設置的機關埋伏,更有些無法預料到的險惡之處,很多被發掘的大墓中,都伴有盜墓賊的屍骨,其中不乏一些毛賊自相殘殺,但是也有不少摸金校尉慘死其中,那些死法,都十足的古怪詭異,有的竟然是在開棺摸金時,被墓頂掉落的石塊砸死,有些死在古墓中的盜墓賊身上,沒有一絲外傷的迹象,也不是中毒身亡,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麽,怎麽死的,恐怕隻有死者自己才清楚。

  胖子捧着一包東西走到我跟前,對我說道:“老胡,想他媽什麽呢,你快看看這些都是什麽玩意兒,都是那幹屍身上的。”

  我接過胖子遞來的事物,一件一件的查看,這隻布袋象是隻百寶囊,盡是些零碎的東西,有七八支蠟燭,兩隻壓成一疊的紙燈,這幾支蠟燭對我們來說可抵萬金,我們現在除了個打火機,再沒有任何多餘的照明工具了,我讓胖子把蠟燭紙燈收好,等會兒從山洞往外走,全指望這點東西了。

  百寶囊中還有幾節德國老式幹電池,但是沒有手電筒,另外有三粒紅色的小小藥丸,我見了這幾粒藥丸,心中吃了一驚,這莫非是古代摸金校尉調配的秘藥,古墓中有屍毒,從前的摸金校尉們代代相傳有一整套秘方,研制赤丹,進古墓倒鬥之前服用一粒,可以中和古墓中的屍毒,但是對常年不流通的空氣不起作用,隻有在開棺摸金,和屍體近距離接觸的時候,用來防止屍毒侵體,因爲古代不象現代,現代的防毒面具可以連眼睛也一並保護了,但是古代的防護措施比較落後,蒙得再嚴實,兩隻眼睛是必須露出來的,如果棺椁密封得比較好,墓主在棺中屍解,屍氣就留在棺中,這種屍毒走五官通七竅,對人體傷害極大。

  但是僅限於化解屍毒,對屍毒之外的其他有害氣體,還是要另用其他方法解決,比如開喇叭(給墓中通風),探氣(讓活動物先進古墓)等等。

  但是這種藥的原理是以毒化毒,自身也有一定的毒性,如果長期服用,會導緻自身骨質密度降低,雖然對人體影響並不十分大,但也是有損無益,不到非用不可,則盡量不用。

  這種紅色的丸藥,名爲“赤丹”,又稱爲“紅奁妙心丸”,具體是用什麽原料調配的,早已失傳,這主要是和防毒面具的産生有關系,有些摸金老手還是習慣開棺時先在口中含上一粒“紅奁妙心丸”,然後再動手摸金。

  百寶囊中還有幾件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此外還有一個簡易羅盤,這是定位用的,還有一塊硝石,這種東西在中藥裏又名“地霜”或爲“北地玄珠”,其性爲“辛、苦、大溫、無毒。”這是爲了預防古墓内空氣質量差,導緻頭疼昏迷,這種情況下用硝石碎沫,吸入鼻腔一點,既可緩解,與Shirley楊的酒精臭鳍作用相似,

  我看到最後,發現百寶囊中尚裝有一段細長的鋼絲,一柄三寸多長的小刀,一小瓶雲南白藥,一瓶片腦,還有一樣我最熟悉的,是百寶囊中的黑驢蹄子,再就是一卷墨線,墨線和黑驢蹄子都是用來對付屍變的。

  胖子問我道:“怎麽樣老胡,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值錢的嗎?”

  我搖頭道:“沒有值錢的東西,不過有幾樣東西用處不小,從這隻百寶囊中,可以遙想到當年一位摸金校尉的風採,這位肯定是打魚骨廟盜洞的那位前輩,跟咱們行事相同,算得上是同門,可惜慘死在此,算來怕不下三十餘載了,既然被咱們碰上了,就別再讓他暴屍於此,你把他的遺骨擡進火堆焚化了吧,希望他在天有靈,保佑咱們能順利離開此地,他這些東西,也給一起燒了。”

  胖子說道:“也好,我這就給他火化了,不過咱們今天燒死了這幾隻人面巨蛛,算是給他報仇雪恨了,所以這兜子裏的物件,算是給咱們的答謝好了,說不定拿回北京,在古玩市場還能賣個好價錢。”

  我對胖子說:“這麽做也不是行,反正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尤其是這枚摸金符,水火不侵,燒也燒不化,正好咱也需要這東西,就不客氣了,剩下的确實沒有值錢的東西,有幾粒紅奁妙心丸,大概也都是過期的,咱們根本用不上,還是讓這隻百寶囊跟它的主人一起去吧。”
  胖子一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便覺得性味索然,那幹屍本就沒剩多少分量,胖子拿過摸金校尉的百寶囊,用另一隻胳膊夾住幹屍便走,到了那座燃燒的神廟附近,遠遠将摸金校尉的幹屍扔進了火場邊緣。
  我轉了轉脖子,感覺身上的擦傷撞傷依舊疼痛,但是手足已經能夠活動自如了,便推了推身旁的大金牙,問他傷勢如何?還能不能走動。
  大金牙身上的傷和我差不多,主要是擦傷,頭上撞的也不輕,半清醒半迷糊的點了點頭,稍微活動活動颌骨,便疼得直吸涼氣。

  我把胖子招呼回來,三人商議如何離開這座洞穴,被那“黑腄蚃”拖出很遠,而且憑感覺不是直線,七扭八拐,完全失去了方向,現在隻知道我們是在龍嶺衆多丘陵中某一處的地下,搞不清具體在什麽位置,聽當地人說這龍嶺之下,全是溶洞,然而我觀察四周,發現我們所在的地方,並非那種咯斯特地貌,而是黃土積岩結構的山體空洞,比較幹燥,如此看來,這裏屬於多種地質結構混雜的複合型地貌。

  民間傳說多半是捕風捉影,這裏附近經常有人畜失蹤,有可能和有個“黑腄蚃”的老巢有關,失蹤的人和羊都被拖進這裏吃了,而不是什麽陷在迷宮般的洞窟中活活困死。

  我們現在一無糧草,二無衣服,更沒有任何器械,多耽擱一分鍾,就會增加一分出去的難度,這地下神廟中供着一尊巨大的人面青銅鼎,鼎是西周時期用來祭祀祖先,或者記錄重大事件昭示後人的,看來這座地下神祗和西周古墓有着某種聯系,有可能西周古墓的墓主人,生前崇拜“黑腄蚃”,故此在自己的陵墓附近,設置一座神廟,貢養着一窩人面巨蛛,後來他的墳墓被毀,就沒有人用奴隸來喂這窩“黑腄蚃”了,它們自行捕食,繁衍至今,不知道除了神廟中的這幾隻,還有沒有其餘的,倘若再出來一兩隻,就足以要了我們三個的小命。

  這時火勢已弱,借着火光,可以隐約見到四周上下有十幾個山洞,肯定是要選一條路走,但是究竟從哪個山洞出去,我們沒商量出什麽結果,但是我想既然“黑腄蚃”要外出覓食,那麽附近一定有條出口。

  我讓胖子點了一隻蠟燭,三人走到距離最近的一個山洞,把蠟燭放在洞口,我看了看蠟燭的火苗,筆直上升,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這個洞是死路,沒有氣流在流動,咱們再看看下一個洞口。.”

  說完我和大金牙轉身離開,胖子卻在原地不肯動,我回頭問胖子:“你走不走?”

  胖子指着洞穴的入口對我們說:“老胡,你拿鼻子聞聞,這裏是什麽味道?很奇怪。”

第七十五章 金香玉

     我忙着尋找有氣流通過的洞口,沒注意有什麽氣味,見胖子站在洞口猛嗅鼻子,便問道:“什麽味?這山洞裏的味可能是黑腄蚃拉的屎,別使勁聞,小心中毒。”

  胖子對我和大金牙招了招手:“不是,你們倆過來聞一下,真他媽香,我聞着怎麽就跟他媽巧克力似的。”

  “巧克力?”我和大金牙聽了這個詞,那不争氣的肚子立刻“咕咕咕”響了起來,這山洞裏怎麽會有巧克力,我聽得莫名其妙,但是巧克力對我們三個饑腸碌碌的人來講,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就連隻剩下半條命的大金牙,一聽“巧克力”也來了精神,兩眼冒光,我本不想過去,但雙腿卻不停指揮,沒出息的朝洞口走了幾步。

  我吸着鼻子聞了聞,哪有什麽巧克力,我對胖子說:“你餓瘋了?是不是那邊神廟朽木燃燒的焦糊味道?”

  胖子說道:“怎麽會?你離近點,離洞口越近這種香味越濃,嗯……又香又甜,我操,這裏邊是不是長了棵奶油巧克力樹,走咱進去看看有沒有能吃的東西。”

  大金牙也聞到了,連連點頭:“沒錯沒錯,真是巧克力,胡爺你快聞聞看,就是從這洞裏散發出來的。”

  我聽大金牙也如此說,覺得古怪,便走近兩步,在洞口前用鼻子一聞,一股濃烈的牛奶混合着可可的香甜之氣,直沖腦門,聞了這股奇妙的味道,身上的傷口似乎也不怎麽疼了,精神倍增,渾身上下筋骨欲酥,四肢百骸都覺得舒服,禁不住贊歎道:“他奶奶的,真他娘的好聞,這味道……簡直就象……就象他娘的天使之吻。”

  三人再也按捺不住,舉着蠟燭走進了這個黑漆漆的山洞,這洞極是狹窄,高僅兩米,寬有三四米,洞穴裏面的岩石奇形怪狀,都似老樹盤根一般,卷曲凹凸。

  胖子象條肥大的獵狗一樣,在前頭邊走邊用鼻子猛嗅,尋找那股奇妙芳香的源頭,忽然用手一指洞中的一塊岩石:“就是從這傳出來的。”說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恨不得撲上去咬幾口。

  我把蠟燭放在岩石的邊上,和大金牙胖子一起觀看,這塊大石如同一段樹幹,外表棕黃,象是裹了層皮漿,有幾塊露出來的部分,都呈現半透明狀,石上布慢了碎裂的缤紛花紋,凝膩通透,被燭光一照,石中的紋理似是在隐隐流轉,濃郁的芳香就是從這塊石頭上發出來的。

  胖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把手指放在自己鼻邊一嗅,對我和大金牙說道:“老胡老金,用手指一碰,連手指都變巧克力了,這東西能吃嗎?”

  我沒見過這種奇妙的石頭,搖頭不解:“我當年在昆侖山挖了好幾年坑,各種古怪的岩石沒少見過,我看這象是塊樹幹的化石,應該不能吃。”

  由於受了過度的驚吓,而好久沒說話的大金牙,這時忽然激動的說:“胡爺,咱們這會可真發了啊,你看這許不是那聞香玉?”
  胖子沒聽過這詞,問大金牙道:“什麽?那不是唱劉大哥講話理太偏的嗎?”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胖爺,您說的那是唱豫劇的常香玉,我說這塊石頭,是聞香玉,又叫金香玉,這可是個寶貝啊。”

  我問大金牙:“金香玉,我聽人說過有眼不識金香玉,千金難求金香玉,原來是這種石頭嗎?我以前還道是一位很漂亮的千金小姐,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石頭的香味之獨特,絕不輸給任何一位大姑娘。”

  不知是這聞香玉奇妙氣味的作用,還是見錢眼開,原本萎迷不振的大金牙,這時候變的精神煥發,對我和胖子說道:“這東西是皇家秘寶,也曾有倒鬥的,在古墓裏倒出來過,最早見於秦漢之時,古時候民間並不多見,所以很少有人識得,此物妙用無窮,越是幹燥的環境,它的香氣越濃郁,曾有詩贊之:世間未聞花解語,如今卻見玉生香;天宮造物難思議,妙到無窮孰審詳。我以前也收過一塊,就是別人從鬥裏倒出來的,不過小得可憐,跟這塊沒得比……”

  胖子聽說這是個寶貝,忙問大金牙:“老金這麽大一塊,能值多少錢?”

  大金牙說道:“聞香玉的原石越大越值錢,這外皮也是極珍貴的一種藥材,我估摸着,這麽大一塊,而且看這質地,絕對算得是上品了,最起碼也能換輛進口小汽車吧。”

  我對大金牙說道:“金爺,此處離那擺方青銅鼎的神廟很近,這塊聞香玉,莫不是件明器?”

  大金牙想了想,對我說道:“不象,我看這就是塊天然的原石,如果不是外皮剝落了一小部分,咱們也根本聞不到,你看這窄洞中也絲毫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迹,而且這地上其餘的石頭,盤盤陀陀,象是樹根一樣,我覺得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化石。”

  我說:“看來這是無主之物,既然如此,咱們就把它擡回去,沒想到有意載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行啊,運氣不好碰上座空墓,半件明器都沒倒出來,不過幸好祖師爺爺開眼,終不教咱們白忙一場,這回受了許多驚吓,也不算吃虧了。”

  胖子一直就在等我這句話,彎下腰想把這塊聞香玉抱起來,大金牙急忙攔住,對胖子說道:“別這麽抱,得找點東西給它包起來,咱們要是有棉布就好了。”

  我四下一掃,我和胖子身上赤條條的,衣服都點火照明了,大金牙的褲子被我扯掉半條,三個人中,隻有他還穿着後背已經磨穿了的上衣。

  我們隻剩下幾支蠟燭,又都餓着肚子,不能多做停留,否則還想再附近找找,有沒有其他的原石,或者別的什麽化石。

  見手中的蠟燭已經燃掉了一半,我便把蠟燭裝在紙燈裏,讓大金牙把破爛的外衣脫了,将就着把聞香玉包住,由胖子抱了,從這條狹窄的山洞中退了出來。

  回到外邊的大洞之時,隻見那貢奉人面青銅鼎的神廟已經徹底燒毀,廢墟的焦炭中,還閃動着一些零星的暗火。

  黑暗中再也看不清四周的形式,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剛才始終沒有別的黑腄蚃再出來,卻不能就此斷定它們都死絕了,也許它們的同類隻是被大火吓跑了,現在火勢一滅,很可能還會出來,咱們再不可多做耽擱,盡快找路離開。”

  胖子說道:“隻可以了那口大鼎,青銅的應該燒不壞,咱們回去吃飽喝足,帶上家夥再來把它搬回去,倒了這麽多回鬥,一件明器也帶不回去,這面子上須不好看。”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胖爺,那東西我看您還是死了心吧,人面大鼎怕不下千斤之重,咱們三人赤手空拳,如何搬得動,再說咱搬回去,也賣不出去呀,這種東西是國寶不是凡人賣得起的,隻有國家才能收藏,幹脆還讓它繼續在原地擺着吧,咱們得了這麽大一塊聞香玉,已經是筆橫財了,還是別再多生事端爲好。”

  我和胖子都知道大金牙是一介奸商,不過他是古玩行裏的老油條,什麽古董明器能買賣,大金牙心裏有本細帳,鼎器這種掉腦袋的玩意兒,錢再多也是快燙手的山芋,有命取財,無福消受,賺的錢再多,到頭來那也是一單賠掉老本兒的生意,絕對不劃算,所以胖子縱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隻好就此做罷。

  我們三人憑借着剛才的記憶,沿着山洞的石壁,摸索着來到下一個洞口,我讓胖子和大金牙秉住呼吸,從紙燈中取出小半截蠟燭,對準洞口試探氣流。

  這小半截蠟燭剛舉在洞口,蠟燭的火苗,便立刻向與山洞相反的方向,斜斜的歪了下去,我把蠟燭裝回紙燈中照亮,用手探了探洞口,感覺不到太明顯的氣流,但是蠟燭火苗的傾斜,證明這個洞口不是死路,即使不與外邊相連,後邊也是處極大的空間,說不定是那些“黑腄蚃”外出獵食的通道,隻要空氣流動,我們就有機會鑽出這些山洞。

  於是我舉着紙燈在前邊引路,胖子和大金牙兩人擡着“聞香玉”,從這個山洞鑽了進去,可能那“聞香玉”的香味,對人的精神确有奇效,我們雖然仍是十分饑餓,但是卻覺得精力充沛,頭腦清醒,三人得了寶貝,都是不勝喜悅,隻得從山洞中鑽出去,便要大肆慶祝一番。

  這條山洞極盡曲折,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狹窄處僅容一人通行,走到後來,山洞更是蜿蜒陡峭,全是四五十度角的斜坡。
  我在山洞中走着走着,忽然感覺一股涼嗖嗖的寒風,迎面吹來,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招呼胖子大金牙二人加快腳步,好象快到出口了,又向前行不多遠,果然眼前一亮,赫然便是個連接外邊的土洞,我先把頭伸出去,看看左右無人,三人便赤裸着身體爬了出去,剛到洞外,我身後的胖子就突然對我說:“老胡,你後背上……怎麽長了一張人臉?”/


第七十六章 龍骨

      我見終於鑽出了山洞,正想歡呼,卻聽胖子說我背上長了一張“人臉”,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好似一桶刺骨的冰水,兜頭潑下,我心中涼了半截,急忙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後背,這才想到自己看不見,我就問胖子:“你他娘的胡說什麽?什麽我後背長人臉?長哪了?誰的臉?你別吓唬我,我最近可正神經衰弱呢。”

  胖子拉過大金牙,指着我的後背說:“我吓唬你做什麽,你讓老金瞅瞅,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金牙把抱在懷中的“聞香玉”放在地上,在漆黑的山洞裏呆得時間長了,看不太清楚,便伸手揉了揉眼睛,站在我身後看我的後背:“嗯……哎?胡爺,你後背兩塊肩胛骨上,确實有個巴掌大小,象是胎記一樣……比較模糊……這是張人臉嗎?好象更象……更象隻眼睛。”

  “什麽?我後背長了隻眼睛?”我頭皮都乍了起來,一提到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新疆沙漠下的那座精絕古城,那次噩夢般的回憶,比起我在戰場上那些慘烈的記憶來,也不相上下,一般的可怕悲哀,我彎過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什麽都沒感覺到,忙讓大金牙仔細形容一下,我後背上長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到底是“人臉”,還是“眼睛”。

  大金牙對我說道:“就是個圓形的暗紅色淺印,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一圈一圈的,倒有幾分象是眼睛瞳仁的層次,可能我說的不準确,應該說象眼球,而不象眼睛,沒有眼皮和眼睫毛。”

  我又問胖子:“小胖,剛才你不是說象人臉嗎?怎麽金爺又說象眼球?”

  胖子在我身後說道:“老胡,剛才我腦子裏光想着那幽靈冢裏的人面,突然瞧見你後背,長出這麽個圓形的印記,就錯以爲是張臉了,現在仔細來看,你還別說……這真有些象是咱們在精絕古城中,所見過的那種眼球造型。”

  胖子和大金牙越說我越是心慌,這肯定不是什麽胎記,我自己有沒有胎記我,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後背究竟長了什麽東西?最着急的是沒有鏡子,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後背。

  這時大金牙突然叫道:“胖爺,你背後也有個跟胡爺一樣的胎記,你們倆快看看我後背有沒有?”

  我再一看大金牙和胖子的後背,發現胖子左側背上有一個圓形的暗紅色痕迹,确實是象胎記一樣,模模糊糊的,線條並不清晰,大小也就是成人手掌那麽大,有幾分象是眼球的形狀,但是並不能夠确定,那種象是於血般暗紅的顔色,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得格外紮眼。

  而大金牙背後光溜溜的,除了磨破的地方之外什麽也沒有,這下我和胖子全傻眼了,這絕不是什麽巧合,看來也不是在和大金牙一起的時候,弄出來的,十有八九,是和那趟去新疆鬼洞的經曆有關系,難道我們那趟探險的幸存者,都被那深不見底的鬼洞詛咒了?

  我記得前兩天剛到古田,我們在黃河中遇險,全身濕透了,到了招待所便一起去洗熱水澡,那時候……好象還沒發現誰身上有這麽個奇怪的紅印,那也就是說是這一兩天剛出現的,會不會不是和鬼洞有關,而是在這龍嶺古墓中感染了某種病毒?但是爲什麽大金牙身上沒有出現?是不是大金牙對這種病毒有免疫力?

  胖子對我說道:“老胡你也別多想了,把心放寬點,有什麽大不了的,又不疼又不癢,回去洗澡的時候,找個搓澡的使勁搓搓,說不定就沒了,咱們這回得了個寶貝,應該高興才是,哎……你們瞧這地方是哪?我怎麽瞅着有點眼熟呢?”

  我剛一爬出山洞,就被胖子告知後背長了個奇怪的東西,心中慌亂,沒顧得上山洞的出口是什麽地方,隻是記得這洞口十分狹窄,都是崩蹋陷落的黃土,這時聽胖子說看這附近很眼熟,便舉目一望,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咱們轉了半天,無巧不成書,咱們又他娘的兜回來了。”

  原來我們從龍嶺中爬出的出口,就是我們剛到魚骨廟時,我爬上山脊觀看附近的風水形勢,下來的時候在半山腰踩塌了一處土殼子,險些陷進去的地方,當時胖子和大金牙聞聲趕來,将我從土殼子拉了出來,那處土坡陷落,變成了一個洞穴,我們還曾經往裏邊看了看,認爲是連接着地下溶洞的山體縫隙,現在看來,這裏竟然是和供奉人面青銅鼎的大山洞,相互連通爲一體的,在洞中繞了半天,最後還是從這個無意中踩塌的洞口爬出來。

  我們的行李等物,都放在前面不遠處的魚骨廟,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衣服穿上,否則這山溝裏碰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非把我們三人當流氓不可。

  我知道這種事多想也是沒用,但是背上突然出現的暗紅色痕迹,使我們的這次勝利蒙上了一層陰影,心裏十分不痛快,關鍵是不知道背後這片痕迹,究竟是什麽東西,回去得先找個醫生瞧瞧,雖然沒什麽異樣的感覺,但這不是原裝的東西,長在身上就是覺得格外變扭。

  山溝裏風很大,我們身上衣不遮體,擡着聞香玉原石,快步趕回魚骨廟,離開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東西還完好無損的藏在龍王爺神壇後邊,三人各自找出衣服穿上,把包裏的白酒拿出來灌了幾口,不管怎麽說,這塊金香玉算是到手了,回北京一出手,就不是小數目。

  大金牙吃飽喝足,撫摸着聞香玉的原石,一時間志得意滿,不由自主的唱道:“我一不是響馬並賊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番王小醜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我雖然也有幾分發財的喜悅,但是一想起背後的紅色痕迹,便拾不起興緻,隻是悶不吭聲的喝酒。

  我心中隐隐覺得不妙,這種好象眼球一樣的印痕,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後背變得十分沉重。

  大金牙見狀,便勸我說道:“胡爺你也都是豁達之人,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回去到醫院去檢查檢查,實在不行動手術割掉這塊皮膚,好就好在不是很大,看樣子也不深,不會有太大問題,最好是先找找中醫,也許吃兩副藥便消了。”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我們倆這又不是皮膚病,找醫生有什麽用,要是找醫生,還不如自己拿煙頭燙掉……”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算了,愛怎麽地怎麽地吧,反正今天還沒死,先喝個痛快,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胖子拿酒瓶跟我碰了一下,一仰脖,把剩下的小半瓶酒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咱們才剛剛發財,這條命可是得在意着點,後半生還指望好好享受享受。”

  吃飽喝足之後,天已經黑了,我們連夜摸回了蛇盤坡下的村子,又在村中借宿了一夜,轉天回到古田,準備渡黃河北上,卻被告知這兩天上遊降大雨,這一段黃河河道水勢太大,最早也要後天渡口才能走船。

  我們一商量,倘若在別的渡口找船,少說也要趕一天的路才能到,那還不如就在古田縣城中先住上兩天,借機休息休息,另外在縣裏轉轉,也許還能撿點漏,收幾件明器。

  於是我們依然住在了上次的那間招待所,不過這回招待所的人都快住滿了,很多人都是等着渡河的,古田是個小地方,招待所和旅館隻有這麽兩三家,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我們隻好住進了一樓的通鋪。

  通鋪能睡八個人,我們三人去了之後,總共睡了五個人,還空着三個位置,我們不太放心把聞香玉這麽貴重的東西存到櫃上,隻好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輪流在房中看着,出門就抱着。

  當天晚上,胖子和大金牙在房中看着聞香玉,我去招待所後院的浴室洗澡,正好遇上了跟我們喝過酒的劉老頭。

  我跟他打個招呼,客套了幾句,聞他這古田縣有沒有什麽有名的中醫,會不會看皮膚病。

  劉老頭說倒是有一位老中醫有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高明醫術,治療牛皮癬一絕,随後又關切的問我是否病了?哪不舒服?

  我當時準備去洗澡,隻穿了件襯衣,就把扣子解開兩個,讓劉老頭看了看我的後背,說後邊長了個疥子,想找醫生瞧瞧。

  劉老頭看後,大吃一驚,對我說道:“老弟,你這個是怎麽弄的?我看這不象皮膚病,這象於血一樣的紅痕,形狀十分的象是一個字,而且這個字我還見過。”

  我問道:“什麽?我背後這是個字嗎?您能看出來什麽字?”

  劉老頭說:“那是八零年,我們縣翻蓋一所小學校,打地基的時候,挖出來過一些奇怪動物的骨頭,當時被老百姓哄搶一空,随後考古隊就來了,通過縣裏的廣播,就把骨頭全給收走了,考古隊專家住在我們招待所,他們回收的時候,我看見骨甲上有這個字,還不至一次。”
第七十七章 天機

      我聽到此處,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洗澡了,便把老劉頭拉到招待所的食堂裏,找個清靜的角落做下,請他詳細的說一說經過。

  我背上的痕迹,顔色有深有淺,輪廓和層次十分象是個眼球,那形狀象極了精絕古城中被我打碎的玉眼,我一直擔心這會是某種詛咒,說不定不僅我和胖子,遠在美國的陳教授和Shirley楊多半也會出現這種症狀。

  這時聽劉老頭說這不是眼球,而是個字,我如何不急,掏出香煙給劉老頭點上一支,這時候招待所食堂已經封竈下班了,劉老頭正好閑着無事,就把這件事的經過講了一遍。

  其實就發生在不久之前,算來還不到三年的時間,當時考古隊的專家住在古田縣這間招待所,清點整理回收上來的骨頭,地方上的領導對此事也十分重視,把招待所封閉了,除了工作人員,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在招待所食堂工作的劉老頭,是個好事之人,平時給考古隊隊員們做飯,沒事的時候就在旁邊看熱鬧,人家幹活,他就跟着幫忙,考古隊的專家都吃他做的飯,也都認識了他,知道這老頭是個熱心腸,有時礙於面子,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別偷東西或者搗亂,願意看就讓他看看。

  這次考古工作回收了大量的龜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動物骨頭,每一片骨甲上都雕刻了大量的文字和符号,但是大部分都已經損壞,收上來的都殘缺不全,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工與時間進行修複。

  不過在衆多破碎的骨甲中,有一個巨大的龜甲最爲完整,這副龜甲足足有一張八仙桌大小,考古人員用冰醋酸混合溶液清洗這片龜甲之時,劉老頭剛好在旁見到,那上邊出現最多的一個符号,是一個象眼球一樣的符号。

  劉老頭別的不認識,隻覺得這眼球的符号十分醒目,一看就知道是個眼球,就問那位正在做整理工作的考古隊員,這符号是不是代表眼球,那位考古隊員告訴他道:“不是,這是個類似於甲骨文的古代文字,不是眼球……”

  話沒說完,就被工作組的領導,一位姓孫的教授制止,劉老頭清楚的記得,當時孫教授告戒那個考古隊員,說這些都是國家機密,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劉老頭心想我一個做飯的夥夫,關心你這國家機密做什麽,也就不再打聽了,但是越想越覺得好奇,這幾千年前的東西,能有什麽到現在都不能對外界說的國家機密?是不是虛張聲勢蒙我老頭,但是人家既然要遵守保密條例,不歡迎多打聽,不問就是了。

  但是自從那塊大龜甲被收回來之後,我們這招待所就三天兩頭的走水(失火),搞得人人不得安甯。

  從那又過了沒幾天,考古隊看骨甲收得差不多了,又覺得這裏火災隐患比較大,於是就收拾東西走人,把骨甲都裝在大木箱子裏,足足裝了一輛大卡車,後來的事可就邪性了,據說想空運回北京,結果軍用飛機在半路上墜毀了,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刻着字的骨甲,都燒沒了。

  整個十五人組成的考古工作組,隻有那位孫教授幸存了下來,他是由於把工作手冊忘在了縣城招待所,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取工作筆記,就沒趕上那趟飛機。

  孫教授在古田縣聽到飛機墜毀的消息,當時就坐地上起不來了,還是我帶着幾個同事給他送到衛生院,可以說我算是半個他的救命恩人,後來凡是孫教授來古田附近工作,都要來看看我,跟我喝上兩盅,但是我一問他那些骨甲上的文字是什麽意思,孫教授就避而不答,他隻是勸我說那些字都是兇險邪惡的象征,還是不知道的爲好,以後最後都不要再打聽了,反正都已經毀掉了,然後每次他都歎息說,恨不能這輩子壓根沒見過那些字。這不是今天一瞧見你背上這塊紅癍,我就想起來那些可怕的文字來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這可不是什麽皮膚病,你究竟是怎麽搞的?。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反問劉老頭道:“劉師傅,合着您也不知道這字是什麽意思?”

  劉老頭哈哈一樂,故作神秘的對我說道:“老弟,我隻知道這是個古代文字,但是我是确實不知道這字什麽意思,不過有人知道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位孫教授現在剛好住在你的樓上,他每年都要來古田工作一段時間,這不讓你趕上了嗎。”

  我一把握住劉老頭的手,迫不及待的說:“劉師傅,您可真是活菩薩啊,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一定得給我引見引見這位孫教授。”

  劉老頭拍着胸口打保票,引見沒問題,不過姓孫的老小子,嘴特嚴,他肯不肯對你講,那就看你自己怎麽去跟他說了,你背上長的這塊癍,這麽特殊,說不定他就能告訴你。”

  我讓劉老頭在食堂等我一會兒,我準備一下,再同他去拜訪住在招待所二樓的孫教授,我先回到房中把事情對大金牙和胖子說了一遍。

  由胖子留在房中繼續看守聞香玉原石,我讓大金牙跟我一起去,他經商多年,言辭便給,對待社交活動遠比我有經驗。

  我們二人換了身衣服,就到招待所食堂找到劉老頭,我對劉老頭說道:“劉師傅,我們空着手去有點不太合适,但是這時候也不早了,想買些點心水果也不容易……”

  劉老頭說:“用不着,瞧我面子,但是你們不是倒騰古玩的嗎,記住了啊,這件事千萬別在孫教授面前提,他這人脾氣不好,最不喜歡做你們這行的。”

  我和大金牙立刻表示,對此事絕口不提,就編個瞎話說我們是來古田出差的,由於背後長了個酷似甲骨文似的紅癍,聽說孫教授懂甲骨文,所以冒昧的去請教一下,看看這究竟是皮膚病,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三人商議已定,便由劉老頭帶着,到二樓敲開了孫教授的房門,說明來意,孫教授便把我們請進了房中。

  孫教授越有将近六十歲的樣子,幹瘦幹瘦的一個老頭,皮膚黝黑,脊背有點羅鍋,這大概是和他長年蹲在探方裏工作有關系,孫教授滿臉全是皺紋,頭發秃頂比較嚴重,外圍疏疏落落的剩下一圈,還舍不得剃光了,梳了個一面倒的螺旋式,雖然樣子老,但是兩眼炯炯有神,也沒戴眼鏡,除了他的發型之外,都和常年在地裏勞作的農民沒有區別。

  他同我認識的陳教授相比,雖然都是教授,但不是一個類型,差別很大,陳教授是典型的學院派,是坐辦公室的那種斯文教授,而這位姓孫的教授,大概是屬於那種長期實踐與第一線的務實派。

  孫教授聽我說了經過,又對着我後背的淤痕看了半天,連稱奇怪,我問孫教授,我背後長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有沒有生命危險。

  孫教授說道:“這确實極象一個符号,前兩年古田出土的骨甲中,保存最完整最大的一副龜甲,上面刻了一百一十二個字,象甲骨文,但並非是甲骨文,這個酷似眼球的符号,在那一百一十二字中反複出現了七遍。”

  我和胖子兩人的背後,都長出這麽個眼球一樣的暗紅色癍塊,雖然跟劉老頭來拜訪孫教授,但是純屬有病亂投醫,本對劉老頭的話半信半疑,此時見孫教授也說這塊紅癍的形狀,象是個上古文字,連忙請教孫教授,這到底是個什麽字?

  孫教授搖了搖頭,說道:“你這皮膚上長的紅色痕迹,與出土的古文也僅僅是象而已,但是絕沒有什麽關系,那批文物兩年前墜機的時候,便盡數毀了,這世界上巧合的事物很多,有些豆子還能夠生長得酷似人頭,但是豆子和人頭之間,除了相似之外,是沒有任何聯系的。”

  我和大金牙軟磨硬泡,種種好話全都說遍了,就想問一問那些刻在龜甲上的古文究竟是什麽内容,隻要知道了詳情,它們其中有沒有聯系,我自己心中就有數了。

  孫教授隻是不肯多吐露半字,說到最後對我們下了逐客令:“你們也不要在我面前裝了,你們兩位一身的土腥味,我常年在基層工作,我閉着眼都知道你們倆個是做什麽的,有這種味道的人隻有三種,一種是農民,另外兩種不是盜墓的,就是倒賣古董的。說實話我看你們不象農民,我現在對你們沒有任何好感,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弄來個的這個字,僞裝成身上的紅癍,想來套我的話,我勸你們不要做夢了,我隻對你們再說最後兩句話,第一,你們不要無理取鬧,這些古字的信息屬於國家機密,任何普通人都沒有權利知道。第二,屬於我個人對你們的一點忠告,千萬不要企圖接近這些文字中的信息,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否則任何與這寫字産生關系的人,都會引來災禍。”


七十八章 迷文

符号、密碼與暗示之迷

  孫教授說完,就站起身來把我們往門外退,我心想這老頭真奇怪,剛進來時不說的好好的嗎,怎麽說翻臉就翻臉,聽他剛開始說話的意思,象是已經準備告訴我們了,但是後來不知從哪裏看出來我和大金牙的身份,所以變得聲色俱厲,說不定以爲我們倆是騙子,是想來他這蒙事的。

  要按我平時的脾氣,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用人攆,肯定是站起來自己就走,但是這次非同小可,說不定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而且除了我和胖子之外,還有可能關系到陳教授與Shirley楊的生死。

  我對孫教授說道:“教授,教授您也聽我說最後一句行不行,我也不知道您是怎麽聞出來我們身上有土惺氣,不過我跟這位鑲金牙的,我們倆真不是倒騰文物的,我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給考古隊打工,北京的陳久仁,陳教授您聽說過沒有?我們就是跟着他幹活的。”

  孫教授聽我說出陳久仁的名字,微微一怔,問道:“老陳?你是說你們二人,是在他的考古隊裏工作的?”

  我連忙點頭稱是:“是啊,我想您二位都是考古界的泰山北鬥,在咱考古圈裏,一提您二老的大名,那誰聽誰不得震一跟頭……”
  陳教授面色稍有緩和,擺了擺手:“你小子不要拍我的馬屁,我是什麽斤兩,自己清楚,既然你和老陳認識,那麽你自己留下,讓他們兩個回避一下。”

  我一聽孫教授說話的意思,好象有門兒,便讓大金牙和劉老頭先離開,留下我單獨跟孫教授秘談。

  等大金牙他們出去之後,孫教授把門插好,問了我一些關於陳教授的事,我就把我是如何同陳教授等人去新疆沙漠尋找精絕古城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些。

  孫教授聽罷,歎息一聲說道:“我和老陳是老相識了,沙漠的那次事故,我也有所耳聞,唉,他那把老骨頭沒埋在沙子裏就算不錯了,我想去北京探望他,卻聽說他去美國治病了,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了,當年老陳於我有恩,你既然是他的熟人,有些事我也就不再瞞你了。”

  我等的就是孫教授這句話,忙問道:“我覺得我背上突然長出的這片瘀痕,象極了一個眼球,與我們在沙漠深處見到的精絕古城有關,精絕國鬼洞族那些人,都崇拜眼球的力量,我覺得我是中了某種詛咒,但是又聽說這不是眼球,而是個字,所以想請您說一說,這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我也好在思想上有個準備,當然我也是個死過七八回的人了,我個人的安危,我是不太看重的,不過陳教授大概也出現了這種症狀,我最擔心的便是他老人家。”

  孫教授對我說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這些事實在是不能說,讓你知道了反而對你無益,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你背後長得這塊印記,絕不是什麽詛咒之類子虛烏有的東西,不會影響到你的健康,你盡管放心就是。”

  我越聽越着急,這不等於什麽都沒說嗎,不過孫教授說不是詛咒,這句話讓我心理負擔減小了不少,可是越是不能說我越是想知道,幾千年前的文字信息,到了今天,究竟還有什麽不能示人的内容,更何況這個字都長到我身上來了。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孫教授隻好對我吐露了一些:

  孫教授常年研究黃河流域的古迹,是古文字方面的專家,擅長破解翻譯古代秘文。

  古時倉颉造字,文字的出現,結束了人類結繩記事的蠻荒曆史,使文字中蘊藏了大量信息,包羅着大自然中萬物的奧秘,傳到今日共有平去直入四種讀音。

  然而在最早的時代,其實文字共有八種讀音,其中包含的信息量之大,常人難以想象,不過這些額外的信息,被統治階級所壟斷,另外的四種讀音,成爲了一種機密的語言,專門用來記錄一些不能讓普通人獲悉的重大事件。

  後世出土的一些龜甲和簡牍上,有很多類似甲古文的古文字,但是始終無人識得,有人說天書無字,無字天書,其實是種歪曲,天書就是古代的一種加密信息,有字面的信息,但是如果不會破解,即使擺在你面前,你也是看不懂,孫教授這一輩子就是專門跟這些沒人認識的天書打交道,但是進展始終不大,可以說步步維艱,窮其心智,也沒研究出什麽成果來。

  直到一九七八年,考古工作者在米倉山,發掘了一座唐代古墓,這座古墓曾經遭到多次盜墓者的洗劫,盜洞有六七處,墓主的屍體早已毀壞,墓室也腐爛蹋陷,大部分随葬品都被盜竊,剩餘的幾乎全部嚴重腐蝕。

  從種種迹象來看,這座墓的主人應該是皇宮裏專掌天文曆法,以及陰陽數術之類事物的太史令李淳風,唐代的科技、文化、經濟等領域是中華文明史上的一個頂峰,作爲在唐代名望極大的一位著名“科學家”李淳風,他的墓中應該有很多極具研究價值的重要器物和資料,可惜都被毀壞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極大的損失,所有在現場的考古工作者對此都感到無比的惋惜。

  但是清理工作仍然要繼續進行,然而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腐朽的棺木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驚喜,考古工作者在墓主頭頂的棺闆中發現了一個夾層。

  棺頂竟然有夾層,這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的,即使經驗最豐富的專家,也從未見過棺闆中有夾層,衆人小心翼翼的打開棺闆夾層,裏面有個牛皮包裹,打開之後又有油布和赤漆裹着一件東西,赫然便是一個白玉無暇的玉盒,玉盒遍體鎏金坴銀,石盒上刻着有翼靈獸的圖案,盒蓋上的鎖扣是純金打造。

  由於是藏在棺闆的夾層中,所以這麽多年來,能夠躲過盜墓賊的洗劫,得以保存至今。

  有經驗的專家一看,就知道是大唐皇家之物,可能是皇帝賞賜給李淳風的,而且又被他放置在如此隐秘的棺闆夾層中,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當即将玉盒送回了考古工作組的大本營。

  在以整塊羊脂玉制成的盒子中,發現了很多重要的物品,其中有一塊龍骨(某種龜甲),上面刻滿了“天書”,被命名爲“龍骨異文譜”,另有一面純金闆,金闆不大,四角造成獸頭狀,正反兩面密密麻麻的鑄有很多文字,似乎是個表格,上面的字有些認得,有些認不得,當時被命名爲“獸角迷文金闆”。

  於是就請古文字方面的專家孫教授等人,負責破解這塊龍骨和金闆的秘密,孫教授接到這個任務,把自己鎖在研究室中,開始了廢寝忘食的工作。

  這種“龍骨異文譜”孫教授曾經見過多次,上面的古字,閉着眼睛也能記得,但是卻始終不能分析出這些究竟是什麽文字,其含意是什麽,用這種古怪文字所記錄的内容又是什麽?

  這種所謂的“天書”是中國古文字研究者面臨的一道坎,越不過去,就沒有任何進展,一旦有一點突破,其餘的難題也都可以随之迎刃而解,但是這道障礙實在太大了。

  有學者認爲“天書”是一個已經消失的文明遺留下來的文字,但是這種說法不攻自破,因爲有些與“天書”一同出土的古文字,很容易就能解讀,經碳14檢驗同屬於殷商時期的,應該是同一時期的産物,絕不是什麽史前文明的遺存。

  孫教授經過整整一個多月的反複推敲研究,終於解開了“天書之迷”,通過對照李淳風墓中出土的“獸角迷文金闆”,發現原來古人用“天書”在龍骨上的記錄,是一種加密文字。

  早在唐代李淳風就已經破解了這種古代加密文字,爲了表彰他的功勳,皇帝特鑄金牌賞賜給李淳風,以紀念此事,這面金牌上的字和符号,就是李淳風所解讀的天書對照表。

  其實天書很簡單,是用最四種秘聲的音标注釋,而不是以文字刻在龍骨上,不過隻有少數能讀出這些秘密發音的人,才能夠理解文字的内容。

  而李淳風是從《八經注疏詳考》中獲得靈感,從而找到方法洞曉天機,破解天書之迷。孫教授從這塊“獸角迷文金闆”的啓發中參悟到如何解讀天書,在考古界引起了顛覆性的轟動,大量的古代機密文字被解讀,很多信息令人目瞪口呆,不少已有定論的曆史,也都将被改寫。

  考慮到各種因素,上級領導對孫教授解密出來的信息,做了如下指示:持慎重態度對待,在有确切定論之前,暫不對外界進行公布。

  孫教授對我說道:“你背後的這個痕迹,說是個古代的加秘文字,並不恰當,這個字並不是天書中的字,我也是在古田出土的龜甲上才見到這個符号,它象征着某件特殊的事物,當時的人對其還沒有準确的詞來形容,我想稱其爲圖言,更爲合适,圖言就是一個象征性的符号,不過這個符号的意思我還不清楚,它夾雜在天書加密文字中出現,在古田出土的龍甲,其中一塊天書的内容,似乎是一篇關於災禍的記錄,由於剛剛出土,時間緊迫,我也隻是粗略的看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分析這個符号究竟是什麽意思,沒想到在運回去的途中,軍用飛機就失事墜毀了,那些秘密恐怕永遠都無人知曉了。”

  我問孫教授:“這麽重要的東西,難道您沒留個拓片之類的記錄嗎?雖說您認爲我背上長的不是什麽詛咒之類的标記,但是我仍然覺得這事太蹊跷,若不知道詳情,我終究是不能安心。您就跟我說說,那篇記載在骨甲的文字中,說的大概是什麽内容?是不是和新疆的鬼洞有關系?我向毛主席保證,絕不泄秘半個字。”

  孫教授神經質的突然站起身來:“不能說,一旦說出來就會驚天動地。”


外篇 附錄 附上一個真實的事件

      川藏公路橫跨昆侖山,而且還要經過金沙江,闌滄江,怒江,雅魯藏布江四大水系,是世界上最險峻的一條公路。

  解放軍戰士某甲和某乙,開着一輛軍用解放大卡車,給部隊輸送一車緊急物資,途中經過川藏公路昆侖山一段。

  當時正是深夜,下着鵝毛大雪,爲了保證安全,車速開得很慢,在漆黑溜滑的盤山公路上前進。

  再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能抵達目的地了,想到這,倆人都松了一口氣,在雪夜的川藏公路上行車,實在是太危險了,還好沒出什麽事。

  兩個人正在慶幸,忽然有一團藍色的火球撞到了車窗上,正在開車的戰士某甲,下意識的一踩刹車,車輪雖然裝了大鐵鏈子防滑,但是這一下還是使整個大卡車斜着滑了出去,斜撞在了路邊,最後邊的一個車輪子卡在了懸崖上。

  下邊就是萬丈懸崖,沒有別的車輛牽引,這輛車是拉不上來了,車上裝的重要物資,也因爲傾斜而散落了一地。

  還好兩個戰士沒有受傷,下車查看,發現地上有一團藍色火球,正逐漸熄滅,他們湊到近前,見是隻紅色透明的小蟲子,這冰天雪地裏怎麽會有活動的蟲子?

  某甲取出一個空水壺把蟲子裝了進去,準備帶回去給戰友們看看。

  随後兩人一商量,決定某乙步行去兵站求援,某甲留下看守物資。

  天亮的時候,某乙帶着人來幫忙,發現卡車仍然斜挂在懸崖邊上,地上的軍用物資沒有被人動過的迹象,但是某甲已經死在駕駛室裏了,他的身體被燒成了灰燼,但是他周圍的物品,沒有任何被火燒的迹象,他裝蟲子的水壺裏面空空如也,那隻奇怪的蟲子,已經不知去向。


外篇 附錄2一些相關名詞解釋

      兩不一取

  盜墓賊要始終秉承“兩不一取”的行規,即不毀墓主屍骨,不壞陵墓結構,隻取最有價值的陪藏品,且不全拿走,最後要留下兩件。正所謂“盜亦有道”,盜墓者這種看上去頗爲蹊跷的行規,大概是爲了給其損陰喪德德行徑,保留最後一份彌足珍貴的自我安慰吧。


外篇 附錄:關於北宋青花瓷的一些相關内容

      曾經有人反複留言,強調北宋沒有青花瓷

  其實這是一個一直在考古界争論的話題

  一派觀點是,盛唐時期就已出現了青花瓷,鞏縣窯“唐青花”是青花瓷的始祖。另一派認爲,青花是元代中期陶瓷業的發明,鞏縣窯“唐青花”器是兩種燒成溫度不同的釉中彩藍彩器,而不是真正的青花瓷器,景德鎮才是青花瓷器發祥地。

  随着巫山古墓的發掘,幾乎已經給出了最後的結論,據悉,巫山縣這次發現的青花瓷,是在一座北宋晚期的墓葬中找到的。瓷碗高5.2厘米、口徑13.2厘米、底徑5.5厘米,敞口外撇,圓唇弧腹,平底加矮圈足,内壁3圈青花圓圈,内底一字符,外壁飾花草,用筆随意,青花釉色藍中略泛灰黑。

  由於該青花瓷藍裏帶黑,與景德鎮出産的青花瓷接近,如果最後能确認其爲宋代或更早年代的青花瓷,並能确認産自景德鎮,無疑将帶來學術研究上的重大突破。

  景德鎮青花瓷的燒造始於北宋時期(公元960~1127年)。到了元、明(公元13~17世紀)兩代,青花瓷器的逐漸流行和對外貿易的不斷擴大,使得景德鎮青花瓷在生産技術和規模上都得以進一步提高。清代(公元1644~1911年)是青花瓷的鼎盛時期,景德鎮青花瓷以其燒造精緻而獨占鳌頭,成爲中國近代青花瓷的代表。

  青花瓷是一種彩繪裝飾瓷。它以含氧钴爲着色劑,先在瓷坯上描繪花紋,再施一層透明白釉,入窯經1300℃左右高溫燒制而成。青花瓷雖然着色單一,但它較五彩瓷器更顯清麗、娟秀,因而廣爲衆人所愛。景德鎮青花瓷造型優美,色彩絢麗,裝飾精美,是景德鎮四大傳統名瓷之一,它無鉛無毒,耐酸耐磨,面色經久不退,素有“永不凋謝的青花”之稱。

  雖然<鬼吹燈>這個故事屬於胡編範疇,僅在此提供一些真實資料,供各位參考.以後還會陸續提供一些故事中真實事件的原形.謝謝各位支持.以上


外篇 現實世界中的惡鬼之花

      泰坦魔芋花(Titan Arum),又稱爲“屍花”,它還有更形象的一個名字“屍臭魔芋”。此花生長與蘇門答臘群島,花齡爲150年左右,成花預計可以高達1。8米左右,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花。它有着類似馬鈴薯一樣的根莖。等到花冠展開後,呈紅紫色的花朵将持續開放幾天的時間,散發出的屍臭味也會急劇增加。當花朵凋落後,這株植物就又一次進入了休眠期。而它散發出的像臭襪子或是腐爛屍體的味道,是想吸引蒼蠅和以吃腐肉爲生的甲蟲前來授粉。它非常豔麗,比你能想象到的任何東西都要美,然而這種美得出奇的花朵确實是生長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的,現在依然還有存在於世界之中。

  而它遙遠的祖先“屍香魔芋”,早已滅絕千年之久,這種魔鬼之花,用它妖豔的顔色,詭異的清香,制造出一個又一個由幻相所組成的陷阱,引誘着人們走向死亡,傳說中“屍香魔芋花”就是守護索羅門王寶藏的惡鬼。


外篇 關於倒鬥唇典的解說,感興趣的可以看一看

      在故事中,胡八一和Shirley楊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Shirley楊:“定盤子挂千金,海子卦響。勾抓踢杆子倒鬥灌大頂元良,月招子遠彩包不上。”

  胡八一::“無有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Shirley楊:“一江水有兩岸景,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鹧鸪分山甲,鹞子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

  這些倒鬥的“暗語”有一小部分和江湖黑話基本相同,但是又自成一體,很有特點。

  下面我來詳細解釋一下這些暗語的具體含意,因爲以後的故事中會經常出現這些詞,可以作爲一些參考。

  Shirley楊:“定盤子(心)挂千金(歪了),海子(嘴)卦響(胡說八道)。勾抓踢杆子(手腳利索)倒鬥(盜墓)灌大頂(職業技能高)元良(尊稱,多用來稱呼同行,可作多種意思表達,例如老夫子,老先生,老前輩,兄長,閣下等等,總之就是十分給面子的稱謂),月(二,兩隻,兩個)招子(眼睛)遠彩(瞧得清楚,眼光好)包不上(不會被騙)。”

  胡八一:“無有(不敢當)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套口,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都是在哪盜墓?活動範圍在什麽地方?),拆解得幾道丘門?(最拿手的是破解什麽朝代的古墓機關)

  Shirley楊:“一江水有兩岸景(套口,意思是指雖然各在一方,相距甚遠,卻畢竟都是同行),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鹧鸪(各處都去,也做四面八方,五湖四海之意)分山甲,鹞子(從古至今,也做從上到下,從前到後之意)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套口,不懂風水,自己找不到龍樓寶殿,即使經過古墓也未必能發現,隻能做針尖活,必須知道準确的目标才能倒。龍樓,高聳入雲的山峰爲龍樓,寶殿,雄偉平整的山嶺爲寶殿,龍樓寶殿合在一起,就是特指陪葬品奢華的超大型古墓)。”


第七十九章 從前的從前

   這幾天連續悶熱,坐着不動都一身身的出汗,最後老天爺終於憋出了一場大雨,雨下的都冒了煙,終於給燥熱的城市降了降溫。

  雨後的番家園古玩市場熱鬧非凡,由於天氣的原因,在家忍了好幾天的業餘收藏家,和古玩愛好者們,紛紛趕來淘渙玩意兒。

  大金牙忙着跟一個老主顧談事,胖子正在跟一對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夫妻,推銷我們的那隻繡鞋,胖子對那倆老外說道:“怎麽樣?您拿鼻子聞聞這鞋裏邊,跟你們美國的夢露一個味兒,這就是我們中國明朝夢露穿的香鞋,名……名妓你們懂不懂?”

  這對會一點中文的外國夫妻,顯然對這隻造型精緻的東方繡鞋很感興趣,胖子借機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兩萬,這價錢把倆老外吓得扭頭便走,經常來中國的外國人,都懂得討價還價,胖子見這對外國夫妻也不懂侃價,就知道他們是頭一回來中國,於是趕緊把他們攔回來,聲稱爲了促進中外交流,在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可以給他們打個折。

  我坐在一旁抽着煙,對古玩市場中這些熱鬧的場面毫無興趣,從陝西回來之後我到醫院去檢查過,我和胖子背上的痕迹,並沒有發現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什麽病也沒有檢查出來。

  而且我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最近財源滾滾,生意做的很紅火,我們從陝西抱回來的聞香玉原石,賣了個做夢都應該笑醒的好價錢,又收了幾件貨真價實的明器,幾乎每一筆,利潤都是翻數倍的,然而一想到孫教授的話,就覺得背後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每每想到這些就憂心忡忡,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緻來。

  那個可惡的,僞善的孫教授,死活不肯告訴我這個符号是什麽含意,而且解讀古代加密文字的技術,隻有他一個人掌握,但是我又不能用強,硬逼着他說出來。

  古田出土的那批龍骨雖然毀壞了,但是孫教授肯定事先留了底,怎麽才能想個法子,再去趟陝西找他要過來看看,隻要我能确定背上的印記,與精絕國鬼洞的眼球無關,那樣我才能放心,可是那次談話的過程中,我一提到鬼洞這兩個字,孫教授就象發了瘋一樣,以至於我後來再也不敢對他說鬼洞那個地方了。

  孫教授越是隐瞞推搪,我覺得越是與精絕的鬼洞有關系,要是不搞清楚了,早晚要出大事,既然明着要孫教授不肯給我,那說不得,我就得上點手段了,總不能這麽背着個眼球一樣的紅癍過一輩子。

  夏天是個容易打磕睡的季節,我本來做在涼椅上看着東西,以防被佛爺(小偷)順走幾樣,但是腦中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做了一連串奇怪的夢,剛開始,我夢見我娶了個啞巴姑娘做老婆,她比比劃劃的告訴我,要我帶她去看電影,我們也不知怎麽,就到了電影院,沒買票就進去了,那場電影演的沒頭沒尾,也看不出哪跟哪,除了爆炸就是山體塌方,演着演着,我和我的啞吧老婆發現電影院變成了一個山洞,山洞中朦朦胧胧,好象有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大驚失色,忙告訴我那啞吧老婆,不好,這地方是沙漠深處的“無底鬼洞”,咱們快跑,我的啞吧老婆卻無動於衷,猛然把我推進了鬼洞,我掉進了鬼洞深處,見那洞底有隻巨大的眼睛在凝視着我……

  忽然鼻子一涼,象是被人捏住了,我從夢中醒了過來,見一個似乎是很熟悉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那人正用手指捏着我的鼻子,我一睜眼剛好和她的目光對上,我本來夢見一隻可怕的巨大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突然見到一個人在看自己,吓了一跳,差點從涼椅上翻下來。

  定睛一看,Shirley楊正站在面前,胖子和大金牙兩人在旁邊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胖子大笑道:“老胡,做白日夢呢吧?口水都他媽流下來了,一準是做夢娶媳婦呢。”

  大金牙對我說道:“胡爺醒了,這不楊小姐從美國剛趕過來嗎,說是找你有急事。”

  Shirley楊遞給我一條手帕:“這麽才幾天不見,又添毛病了?口水都流成河了,快擦擦。”

  我沒接她的手帕,用袖子在嘴邊一抹,然後用力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這才臆臆症症的對Shirley楊說:“你的眼睛……哎,對了!”我這時候睡意已經完全消失,突然想到背後眼球形狀的紅瘢,連忙對Shirley楊說道:“對了,我這幾天正想着怎麽找你,有些緊要的事要和你講。”

  Shirley楊對我說道:“我也是有些重要的事,這裏太吵鬧了,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談吧。”

  我趕緊從涼椅上站起來,讓胖子和大金牙繼續照顧生意,同Shirley楊來到了古玩市場附近的一處龍潭公園。

  龍潭公園當時還沒改建,規模不大,即便是節假日,遊人也並不多,Shirley楊指着湖邊清靜處的一條石凳說:“這裏很好,咱們在這坐下說話。”

  我對Shirley楊說:“一般搞對象壓馬路的才坐這裏,你要是不避嫌,我倒是也沒什麽,這小地方真不錯,約約會正合适。”

  Shirley楊是美國生美國長,雖然長期生活在華人社區,卻不太理解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問道:“什麽?你是說戀愛中的情侶才被允許坐在湖邊?”

  我心想兩國文化背景差別太大,這要解釋起來可就複雜了,便說道:“人民的江山人民坐,這公園裏的長橙誰坐不是坐,咱倆就甭管那套了。”說着就坐了下去。

  我問Shirley楊:“陳教授的病好了嗎?”

  Shirley楊在我身邊坐下,歎了口氣說:“教授還在美國進行治療,他受的刺激太大,治療狀況目前還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

  我聽陳教授的病情仍未好轉,心中也是難過,又同Shirley楊閑聊了幾句,就說到了正事上,當然不是讓我還錢的事,和我所料一樣,是爲了背上突然出現的眼球狀紅瘢。

  不僅是我和胖子,Shirley楊和陳教授的身上,也出現了這種古怪的東西,那趟新疆之行,總共活下來五個人,除了這四個人之外,還有個維族向導,沙漠中的老狐狸安力滿,他身上是否也出現了這種紅瘢?

  Shirley楊說:“在安力滿老爺爺的身上,不會出現,因爲他沒見過鬼洞,我想這種印記一定是和鬼洞族的眼球有這某種聯系。”

  關於那個神秘的種族,有太多的秘密沒有揭曉了,但是這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包括那個不知通向哪裏的“鬼洞”,都已經被永遠的埋在黃沙之下,再也不會重見天日。

  我把在陝西古田,從孫教授那裏了解到的一些事,都對Shirley楊講了,也許她可以從中作出某種程度的判斷,這個符号究竟是不是鬼洞帶給我們的詛咒?

  Shirley楊聽了之後說道:“孫教授……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孫耀祖?他的名字在西方考古界都很有威望,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古文字破解專家,擅長解讀古代符号,古代暗号,以及古代加密圖形信息,我讀過他的書,知道他和陳教授是朋友,但是沒機接觸過他本人,1981年,埃及加羅泰普法佬王的墓中,曾經出土過一批文物,其中有一隻雕刻了很多象形符号的權杖,很多專家都無法判斷符号的含義,有一位認識孫耀祖的法國專家寫信給他求助,得到了孫教授的寶貴建議,最後判斷出這隻權杖,就是古埃及傳說中刻滿陰間文字的黃泉之杖,這一發現當時震驚了整個世界,從此孫教授便四海聞名。如果他說這種符号不是眼睛,而是某種象征性的圖言,我想那一定是極有道理的。”

  我暗暗乍舌,想不到孫教授那古怪的脾氣,農民一樣的打扮,卻是這麽有身份的人,海水果然不可鬥量啊,我問Shirley楊:“我覺得這個是符号也好,是文字也罷,最重要的是它是吉是兇?與精絕國那個該死的遺迹有沒有什麽關系?”

  Shirley楊說:“這件事我在美國已經找到一些眉目了,你還記得在紮格拉瑪山中的先知默示錄嗎?上面提到咱們四個幸存者中,有一個是先知族人的後裔,那個人确實是我,我外公在我十七歲的時候便去世了,他走的很突然,什麽話都沒有留下。我這趟回美國,翻閱了他留下來的一些遺物,其中有本筆記,找到了很多驚人的線索,完全證明了先知默示錄的真實性。”

  看來事情向着我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那個象噩夢一樣的鬼洞,避之惟恐不及,它卻偏偏象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了身上,我們是否被精絕古國所詛咒了?那座古城連同整個紮格拉瑪,不是都已經被黃沙永久的掩埋了嗎?

  Shirley楊說道:“不是詛咒,但比詛咒還要麻煩,紮格拉瑪……,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從頭講給你聽。”


第八十章 搬山道人

      塔克拉瑪幹沙漠深處的“紮格拉瑪山”,黑色的山體下,埋藏着無數的秘密,也許真的和山脈的名字一樣,紮格拉瑪在古維語中是“神秘”之意,也有人解釋作“神山”,總之生活在紮格拉瑪周圍的凡人,很難洞查到其中的奧秘。

  在遠古的時代,那個曾經誕生過被尊稱爲“聖者”的無名部落,姑且稱之爲“紮格拉瑪部落”,部落中的族人從遙遠的歐洲大陸遷徙而來,在紮格拉瑪山與世無争的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直到人們無意中在山腹裏,發現了深不見底的“鬼洞”,族中的巫師告訴衆人,在古老的東方,有一隻金色的玉石巨眼,可以看清鬼洞的真相,於是他們就模仿着造了一隻同樣的玉石眼球,用來祭拜“鬼洞”,從那一刻起噩運便降臨到這個部族之中。

  在那以後紮格拉瑪部落,便被真神抛棄,災禍不斷,族中作爲領袖的聖者認爲,這必是和“鬼洞”有關,災禍的大門一旦開啓,再想關上可就難了,爲了躲避這些可怕的災禍,不得不放棄生活了多年的家園,向着遙遠的東方遷移,逐漸融入了中原的文明之中。

  所謂的“災禍”是什麽呢?以現在的觀點來看,似乎可以說是一種病毒,一種通過眼睛感染上的病毒,凡是親眼見過鬼洞的人,過一段時間之後,身體上就會出現一種眼球形狀的紅色癍塊,終生無法消除。

  生出這種紅癍的人,在四十歲之後,身體血液中的鐵元素,會逐漸減少,人的血液之所以是紅色的,就是因爲血液中含有鐵,如果血液中的鐵慢慢消失,血液就會逐漸黏綢,供應大腦的氧氣也會降低,呼吸會越來越困難,最後死亡之時,血液已經變成了黃色。

  這一痛苦的過程将會持續十年,他們的子孫後代,雖然身上不再生有紅癍,卻依舊會患上鐵缺乏症,最後和他們的祖先一樣,在極端的痛苦中死去,由於他們並不是象後來的精絕國人,隻有少數神職人員見過鬼洞,而是部族中的大部分人都親眼看到過鬼洞,所以他們隻好背井離鄉。

  遷移到中原地區之後,他們經過幾代人的觀察,發現了一個規律,離鬼洞的距離越遠,發病的時間就越晚,但是不管怎樣,這種症狀都始終存在,一代人接一代人,臨死之時都苦不堪言,任何語言都不足以形容血液變成黃色凝固狀的痛苦。

  爲了找到破解這種痛苦的辦法,部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想盡了辦法,多少年之後到了宋朝,終於找到一條重要線索,在黃河下遊的淤泥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青銅鼎,該鼎爲商代中期産物。

  此鼎深腹凹底,下有四足,威武凝重,並鑄有精美的蟬紋,鼎是古代一種重要的禮器,尤其是在青銅時代,青銅礦都控制在政府手中,對青銅的冶煉工藝水平,标志着一個國家的強大程度,帝王鑄鼎用來祭天地祖先,並在鼎上鑄造銘文,向天地彙報一些重要事物,另外用來賞賜諸候貴族功臣的物品,也經常以青銅爲代表,領受恩賞的人,爲了記錄這重大的榮耀,回去後會命人以領受的青銅爲原料,築造器物來紀念這些當時的重大事件。

  紮格拉瑪部族的後人們,發現的就是這樣一件記錄着重大事件的青銅鼎,當年商代第三十二代君主武丁,曾經得到一隻染滿黃金浸的玉石眼球,據說這隻玉石眼球是由一座崩塌的山峰中找到,同時發現的還有一件赤袍。

  商王武丁認爲這隻古玉眼是黃帝仙化之後留下的,無比珍貴,将其命名爲“雮塵珠”,於是命人鑄鼎紀念,青銅鼎上的銘文記錄僅限與此,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雮塵珠、避塵珠、赤丹,是自古多次出現在史書中的中國三大神珠,其中雮塵珠是類似玉的神秘材料制成,相傳爲黃帝祭天所得,傳說後來被用來爲漢武帝陪葬,後茂陵被農民軍破壞,至今下落不明,避塵珠有可能是全世界最早發現的放射性物質,該珠在中國陝西被發現,發現時由於發生了惡性哄搶事件,隧就此失蹤。赤丹則最據傳奇性,傳說該丹出自三神山,有脫胎換骨之神效,始終爲宮廷秘藏,失落於北宋末年。)

  紮格拉瑪部落的後人,有不少擅長占蔔,他們通過占蔔,認爲這隻染滿黃金浸的古玉眼球,就是天神之眼,隻有用這隻古玉眼球來祭祀鬼洞,才能抵消以前族中巫師制造那枚玉眼窺探鬼洞秘密,所惹出的災禍,而這枚曾經被武丁擁有過的古玉,在戰亂中幾經易手,現在極有可能已經被埋在某個王室貴族的古墓地宮中,成爲了陪葬品,但是占蔔的範圍有限,無法知道确切的位置。

  此時的紮格拉瑪部落,已經由遷徙至内地時的五千人,銳減爲千餘人,他們早已被漢文明同化,連姓氏也随漢化,爲了擺脫惡疾的枷鎖,他們不得不分散到各地,在古墓中尋找“雮塵珠”,這些人,成爲了當時四大盜墓體系的一個分支。

  自古職業盜墓者,按行事手段不同,分爲四個派系,發丘、摸金、搬山、卸嶺,紮格拉瑪部族的後裔,多半學的是“搬山分甲術”,平時用道士的身份僞裝,以“搬山道人”自居。

  “搬山道人”與“摸金校尉”有很大的不同,從稱謂上便可以看出來,“搬山”採取的是喇叭式盜墓,是一種主要利用外力破壞的手段,而“摸金”則更注重技術環節。

  紮格拉瑪部落後代中的“搬山道人”們,在此後的歲月中,也不知找遍了多少古墓,線索斷了續,續了斷……

  在這種築籬式的搜索中,“雮塵珠”依然下落不明,随着時間的推移“搬山術”日漸式微,人才凋零,到了民國年間,全國隻剩下最後一位年輕的“搬山道人”,此人是江浙一帶最有名的盜墓賊,隻因爲使得好口技,天下一絕,故此人送綽号“鹧鹄哨”,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忘了他本名叫什麽,隻以“鹧鹄哨”稱呼,會使輕功,最擅長破解古墓中的各種機關,並且槍法如神,不僅在倒鬥行,即使在綠林之中,也有好大的名頭。

  “鹧鹄哨”尊照祖宗的遺訓,根據那一絲絲時有時無的線索,到處追查“雮塵珠”的下落,最後把目标着落在西夏國的某個藏寶洞裏,傳說那個藏寶洞距離廢棄的古西夏黑水城不遠,原是作爲西夏國某個重臣修建的陵墓,然而西夏國最後被蒙古人屠滅,當時那位王公大臣還沒有來得及入斂,就将宮廷内的重要珍寶,都藏在了裏面,有可能“雮塵珠”也在其中,但是地面沒有任何封土等特征,極爲難尋。

  “鹧鹄哨”這種“搬山道人”,不懂風水星相,在技術上來講是不可能找到藏寶洞的,這時他的族人,已經所存無多,再找不到“雮塵珠”,這個古老的部族血脈很可能就此滅絕了,眼見自己的族人臨死之時的慘狀,“鹧鹄哨”不得不求助於擅長風水分金定穴的“摸金校尉”。

  可是當時天下大亂,發丘、摸金、搬山、卸嶺這四大派系,幾乎都斷了香火,還懂“搬山術”這套内容,可能就隻剩下“鹧鹄哨”一個人,發丘、卸嶺更是早在多少朝之前就不存在了。

  而當時做“摸金校尉”的人也不多了,屈指算來,全國都不超過十位,那個年代,從事盜墓活動的,更多的是來自軍閥統率的“官盜”,或者是民間的“散盜”。

  “鹧鹄哨”千方百計找到了一位已經出家當和尚的摸金校尉,求他傳授分金定穴的秘術,這個和尚法号上“了”下“塵”,了塵長老曾經也是個摸金校尉,倒過很多大鬥,晚年看破紅塵,出家爲僧。

  了塵法師勸告“鹧鹄哨”說:“世事無弗了,人皆自煩惱,我佛最自在,一笑而已矣,施主怎麽就看不開呢,老僧當年做過摸金校尉,雖然所得之物,大都是用之於民,然而老來靜坐思量,心中實難安穩,讓那些珍貴的明器重見天日,這世上又會因此,多生出多少明争暗鬥的腥風血雨,明器這種東西,不管是自己受用了,還是變賣行善,都不是好事,總之這倒鬥的行當,都造孽太深……”

  “鹧鹄哨”無奈之下,把實情托出,了塵法師聽了原由,便動了善念,準備将“摸金”的行規手段都傳授給“鹧鹄哨”,但是按規矩,“鹧鹄哨”先要立一個投命狀,才能授他摸金符。

  曆來倒鬥的活動,都是在黑暗中進行,不管動機如何,都不能夠暴光,所以行規是半點馬虎不得,了塵法師告訴“鹧鹄哨”:“我在此出家之時,曾經看到這附近有座古墓,還沒有被人倒過鬥,地點在寺外山下,西北十裏,有片荒山野嶺,那裏有塊半截的無字石碑,其下有座南宋時期的古墓,外部的特征隻剩那半截殘碑,石碑下是個墓道,那座墓地處偏僻,始終沒被盜過,但是的穴位選得不好,型如斷劍。你按我所說,今夜到那墓中取墓主一套大斂之服來,作爲你的投命狀,能否順利取回,就看祖師爺賞不賞你這門手藝了。”

  随後了塵法師給了“鹧鹄哨”一套家夥,都是“摸金校尉”的用品,並囑咐他切記,摸金行内的諸般規矩,“摸金”是倒鬥中最注重技術性的一個流派,而且淵源最久,很多行内通用的唇典套口,多半都是從摸金校尉口中流傳開來的,舉個例子,現今盜墓者,都說自己是“倒鬥”的手藝人,但是爲什麽管盜墓叫做“倒鬥”?恐怕很多人都說不上來,這個詞最早就是來源於摸金校尉對盜墓的一種生動描繪,中國大墓,除了修在山腹中的,多半上面都有封土堆,以秦陵爲例,封土堆的形狀就恰似一個量米用的鬥,反過來扣在地上,明器地宮都在鬥中,取出明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鬥翻過開拿開,所以叫倒鬥。

  諸如此類典故,以及種種禁忌講究,“鹧鹄哨”以前聞所未聞,搬山道人可沒這麽多名堂,聽了了塵長老的講解,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了塵長老最後再三叮咛的,就是倒鬥是的行規,要在墓室東南角點上蠟燭,燈亮便開棺摸金,倘若燈滅則速退,另外不可取多餘的東西,不可破壞棺椁,一間墓室隻可進出一個來回,離開時要盡量把盜洞回填……

  “鹧鹄哨”當天夜裏,獨自一人找到了那塊南宋古墓的殘碑,這時天色正晚,天空陰雲浮動,月亮在團團烏雲中時隐時現,夜風吹動樹林中的枯枝敗夜,似是鬼哭神嚎。

  “鹧鹄哨”這會不再使用自己的“搬山分甲術”,而是依照了塵法師的指點,以摸金校尉的手法打出了一條直達墓室的盜洞。

  當下準備了墨鬥、捆屍索、探陰爪、蠟燭、軟屍香、黑驢蹄子和糯米等物,吃了一粒避屍氣的“紅奁妙心丸”,将一把德國二十響鏡面匣子槍的機頭撥開,插在腰間,又用濕布蒙住口鼻。

  那了塵長老說這墓穴形勢混亂,風逆氣兇,形如斷劍,勢如覆舟,在這種标準的兇穴,說不定會釀出屍變,不過“鹧鹄哨”身經百戰,再兇險的古墓也不再話下,那些古墓種的精靈鬼怪,粽子陰煞,黑兇白兇,這幾年曾經幹掉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鹧鹄哨”心想:“這回是了塵長老考驗自己的膽色和手段,絕不能墜了鹧鹄哨三個字在倒鬥行内響當當的字号。”於是做好了準備,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朦胧的月亮,提着馬燈,深吸一口氣,鑽進了盜洞。

  “鹧鹄哨”憑着敏捷的身手,不多時便鑽進了主墓室,這座墓規模不大,高度也十分有限,顯得分外壓抑,地上堆了不少明器,“鹧鹄哨”對那些瑣碎的陪葬之物看也不看,進去之後,便找準墓室東南角,點燃了一隻蠟燭,轉身看了看墓主的棺椁,發現這裏沒有椁,隻有棺,是一具銅角金棺,整個棺材都是銅的,在“鹧鹄哨”的盜墓生涯中,這種棺材還是初次見到,以前隻是聽說過,這種銅角金棺是爲了防止墓主乍屍而特制的,之所以用這樣的銅角金棺來盛斂,很可能是因爲墓主下葬前,已經出現了某些屍變的迹象。

  不過“鹧鹄哨”藝高人膽大,用探陰爪啓開沉重的棺蓋,隻見棺中是個女子,面目如生,也就三十歲上下,是個貴婦模樣,兩腮微鼓,這說明她口中含有防腐的珠子,頭上插滿了金銀手勢。

  身上蓋着一層繡被,從上半身看,女屍身穿九套大殓之服,隻扒她最外邊的一套下來,回去便有交代,“鹧鹄哨”翻身躍進棺中,取出捆屍索,在自己身上纏了兩遭,於胸口處打個結,另一端做成一個類似上吊用的繩圈,套住女屍的脖子。

  “鹧鹄哨”秉住呼吸趴在棺中,和女屍臉對着臉,在棺中點了一塊軟屍香,軟屍香可以迅速把發硬的屍體熏軟,順手就放在南宋女屍的臉側,向後坐到棺中女屍腿上,調整好捆屍索的長度,一擡頭挺直腰杆,由於受到脖子上捆屍索的牽引,女屍也同時随着他坐了起來。

  (摸金校尉用捆屍索一端套在自己胸前,一端做成繩套拴住屍體的脖子,是爲了使屍體立起來,而且自己可以騰下手來,去脫屍體身上的衣服,由於摸金校尉是騎在屍體身上,屍體立起來後,就比摸金校尉矮上一塊,所以捆屍索都纏在胸口,另一端套住屍體的脖頸,這樣才能保持水平。後來此術流至民盜之中,但是未得其詳,用的繩子是普通的繩子,繩上沒有墨,而且民盜也沒搞清楚捆屍索的系法,自己這邊不是纏在胸前,而也是和屍體那端一樣,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不少人就因爲方法不當,糊裏糊塗的死在這上邊。)

  “鹧鹄哨”用捆屍索把女屍扯了起來,剛要動手解開女屍穿在最外邊的斂服,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吹過,回頭一看墓室東南角的蠟燭火苗,被風吹得飄飄忽忽,似乎随時都會熄滅,“鹧鹄哨”此刻和女屍被捆屍索拴在一起,見那蠟燭即将熄滅,暗道一聲:“糟糕”。看來這套“大歸斂服”是拿不到了,然而對面的女屍忽然一張嘴,從緊閉的口中掉落出一個黑紫色的珠子。
第八十一章 野貓

      “鹧鹄哨”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女屍,女屍的臉上正在慢慢地長出一層極細的白色絨毛,看來隻要墓室東南角的蠟燭一滅,這屍體要變成白兇了,不過縱然真的發生屍變,自己這“捆屍索”也盡可以克制於她。

  不過按照“摸金校尉”的行規,蠟燭滅了就不可以再取墓室中的任何明器,“鹧鹄哨”十五歲便開始做“搬山道人”,十二年來久曆艱險,遇上了不知多少難以想象的複雜場面,這時候如果就此罷手,自是可以全身而退,然而知難而返,不是他行事的作風。

  “鹧鹄哨”的打算,是既不能讓蠟燭滅了,也不能給這古屍屍變的機會,女屍身上穿的大斂之服(壽衣)也必須扒下來給了塵長老帶回去,若不如此,也顯不出自己的手段。

  “鹧鹄哨”瞄了一眼女屍口中掉落的深紫色珠子,便知道大概是用“朱砂”同“紫玉”混合的丹丸,這是種崂山術裏爲了不讓死者産生屍變而秘制的“定屍丹”,中國古代的貴族極少願意火葬,如果死後有将要屍變迹象,便請道士用丹藥制住,依舊入土斂葬,但是這些事除了死者的家屬知道,絕不對外吐露半句。

  墓室東南角的蠟燭火苗,不知被哪裏出現的陰風,吹得忽明忽暗,幾秒鍾之内就會熄滅,“鹧鹄哨”坐在女屍身上,左手一抻捆屍索,那女屍被軟屍香熏得久了,脖頸受到拉扯,立即頭向後仰,長開了嘴。

  “鹧鹄哨”用右手立刻撿起掉落在棺中的“定屍丹”,塞進了女屍口中,擡腳撐住女屍的肚腹,再次扯動“捆屍索”,把女屍頭部扯得向下一低,閉了上嘴,那枚“定屍丹”便再次留在了她的口中。

  随後“鹧鹄哨”騰出右手抽出腰間的匣子槍,回手便是一槍,“啪”的一聲,将墓室中的一面瓦當打落在地,這間墓室是磚木結構,爲了保護木橼,修建之時在木橼處都覆以圓柱形的瓦當,瓦當被子彈擊中,有一大塊掉落在地上,剛好落在蠟燭附近,被上面的風一帶,蠟燭隻呼的一閃,竟然沒有熄滅,這一槍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半截空心圓柱形狀的瓦當,如同防風的套桶,剛好遮住了蠟燭的東南兩側,東側是墓道入口,這樣一來,就把外邊吹進來的氣流盡數擋住,隻要不把瓦當吹倒,蠟燭就不會熄滅。

  “鹧鹄哨”由於要扯着“捆屍索”,左手不敢稍離,又怕蠟燭随時會滅掉,這才兵行險招,憑借着超凡脫俗的身手,開槍打落瓦當遮風。

  隻要蠟燭不滅,就不算破了“摸金校尉”的規矩,即使真的發生屍變,也要傾盡全力把這具南宋女屍身上的“斂服”取到手。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必須趕在金雞報曉前離開,“摸金校尉”的各種禁忌規矩極多,“雞鳴不摸金”便是其中之一,因爲不管動機如何,什麽替天行道也好,爲民取財,扶危濟貧也好,盜墓賊終究是盜墓賊,倒鬥是絕對不能見光的行當,倘若壞了規矩,天亮的時候還留在墓室之中,那連祖師爺都保佑不了。

  此時了塵長老雖然傳了“鹧鹄哨”種種行規及手法,並給了他一整套的“摸金器械”,但是並沒有授他最重要的“摸金符”,如果不戴“摸金符”,而以“摸金校尉”的手段去倒鬥,是十分具有危險性的,假如這樣仍然能從古墓中倒出明器,才有資格取得“摸金符”。

  打盜洞通入墓室便已用了很多時間,遲則生變,越快把斂服倒出來越好,“鹧鹄哨”估摸着時間所剩無幾了,便擺了個魁星踢鬥的姿勢,坐在南宋女屍腿上,用腳和胸前的“捆屍索”固定住棺中的南宋女屍,讓她保持坐姿,身手去解罩在她最外層的斂服。

  忽然“鹧鹄哨”覺得脖子上一癢,似乎有個毛絨絨的東西趴在自己肩頭,饒是膽大,也覺得全身寒毛倒豎,急忙保持着身不動、膀不搖的姿勢,扭回頭去看自己肩膀上究竟是什麽東西。

  隻見有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不知何時,從盜洞中悄無聲息的溜進了墓室,此刻正趴在“鹧鹄哨”的肩頭,用兩隻大貓眼惡狠狠地同“鹧鹄哨”對視。

  “鹧鹄哨”暗罵一聲“晦氣”,倒鬥的不管那一門,都最忌諱在墓室中遇見貓、狐、黃鼠狼之類的動物,尤其是野貓,傳說貓身上有某種神秘的生物電,如果活貓碰到死屍,是最容易激起屍變的。

  這隻不請自來的大野貓,一點都不怕陌生人,它趴在“鹧鹄哨”的肩頭,同“鹧鹄哨”對視了一下,便低頭向棺中張望,它似乎對棺中那些擺放在女屍身旁的明器極感興趣,那些金光閃閃的器物,在它眼中如同具有無比吸引力的玩物,随時都可能撲進棺中。

  “鹧鹄哨”把心懸到了嗓子眼,他擔心這隻野貓從自己肩頭跳進棺材裏,一旦讓它碰到女屍,即便是女屍口紅含着“定屍丸”,也必定會引發屍變,真要是變做了白兇,自己雖然不懼,但是一來動靜鬧得大了,說不定會把蠟燭碰滅,二來時間不多,恐怕來不及取女屍的“斂服”回去拿給了塵長老了,雞鳴不摸金的行規,同燈滅不摸金的規矩一樣,都是“摸金校尉”必須遵循的鐵則。

  雖然憑“鹧鹄哨”的身手,即使壞了這些摸金行規,取走這套“斂服”是易如探囊取物,但是道上的人最看重信義承諾,把這些規則看得比性命還要來得金貴,“鹧鹄哨”這樣的高手,更是十分珍惜,倒鬥的名頭本就好說不好聽,如果再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規則,那麽就會淪落成民間散盜一樣的毛賊。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想法在“鹧鹄哨”的腦中,也隻一轉念,更不容他多想,那隻條紋斑斓的大野貓,再也抵受不住明器亮晶晶的誘惑,一躬身,就要從“鹧鹄哨”的肩頭躍将下去。

  “鹧鹄哨”想伸手抓住這隻大野貓,但是惟恐身體一動,驚動於它,反而會碰到南宋女屍,這時眼瞅着野貓就要跳進棺内,急中生智,連忙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

  “鹧鹄哨”這綽号的由來,便是因爲他會使諸般口技,模仿各種動物機器人聲,學什麽象什麽,有以假亂真的本領,這功夫爲了吸引野貓的注意力,撮起嘴來輕吹兩聲口哨,然後模仿起貓的叫聲,喵~喵~叫了幾下。

  那隻準備跳進棺材裏的大野貓,果然被同類的叫聲吸引,耳朵一聳,在“鹧鹄哨”肩頭尋找貓叫聲的來源,野貓大概也感到奇怪,沒看見有別的貓?躲在哪裏?聽聲音好象還就在附近。

  “鹧鹄哨”一看這隻大野貓中計,便盤算着如何能夠将它引離棺材,隻要有這麽一丁點時間,把女屍的斂服扒下來,便可大功告成,那時候這隻臭貓願意去棺材裏玩便随它去好了,但是如何才能把它暫時引走呢?

  爲了分散野貓的注意力,“鹧鹄哨”又輕輕地學了兩聲鳥叫,野貓可能有幾天沒吃飯了,聽見鳥叫,便覺得食指大動,終於發現,那鳥叫聲,是從旁邊這個家夥的眼睛下邊發出來的,這個人臉上還蒙了塊布,這黑布下面定有古怪,說不定藏着隻小麻雀。

  大野貓一想到小麻雀,頓時餓得眼睛發藍,擡起貓爪一下下的去抓“鹧鹄哨”蒙在嘴上的黑布,“鹧鹄哨”心中竊喜,暗罵:“該死的笨貓,蠢到家了。”

  “鹧鹄哨”利用大野貓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遮嘴用的黑布上的機會,用手悄悄地抓住棺中陪葬的一件明器,那是一隻純金的金絲镯子,爲了不驚動野貓,他保持胳膊不動,隻用大姆指一彈,将那金絲镯子彈向身後的盜洞。

  金絲镯子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抛物線,掉落在墓室後的盜洞口附近,墓室裏始終靜悄悄的,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那镯子一落地,果然引起了野貓的注意,“鹧鹄哨”這時也不在使用口技,野貓以爲那隻小麻雀趁自己不注意,跑到後邊去了,“喵喵”一叫,追着聲音跳進了盜洞,想去捕食。

  “鹧鹄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野貓剛一跳離自己的肩頭,便立刻掏出二十響帶快慢機的德國鏡面匣子槍,想要回身開槍把那隻大野貓打死,以免它再跳上來搗亂,卻不料回頭一望,身後的墓室中,除了初時那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竟又鑽進來七八隻大大小小的野貓,有一隻離半罩住蠟燭的瓦當極近,隻要随便一碰,瓦當就會壓滅蠟燭。

  “鹧鹄哨”的額頭涔涔冒出冷汗,大風大浪不知經過多少遭,想不到再這小小的墓室中,遇到了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詭異情況,難道是剛才自己做的口技,引起了附近野貓們的注意,貓的耳音最靈,聽到洞中傳來麻雀的叫聲,便都鑽進來想要飽餐一頓,天色随時會亮,這可如何是好?


第八十二章 雞鳴燈滅不摸金

      野貓這種動物生性多疑,很少會主動從盜洞鑽進古墓,“鹧鸪哨”望着身後那些大大小小的野貓哭笑不得,今夜這是怎麽了,按倒葫蘆又起來瓢,想不到從這古墓中摸一套殓服,平時這種不在話下的小事,今夜竟然生出這許多波折。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了,用貫絕天下的口技引開了一隻野貓,卻招來了更多的大批野貓。
  
  憑“鹧鸪哨”那套百步穿楊的槍法完全可以用快槍解決掉進入墓室中的野貓,但是稍有差池,奔竄或者受傷的野貓很可能會把蠟燭碰滅。
  
  如果在“雞鳴燈滅”前拿不到這套殓服就學不到“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術了,想到部族中的人臨死前苦不堪言的慘狀,“鹧鸪哨”便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擋不住自己。當下一咬牙,這種情況就不能求穩,必須以快制快,在那些該死的野貓惹出事端之前便把女屍的殓服扒下來。
  
  “鹧鸪哨”出手如電,将女屍身體固定住之後将她的殓服搭袢扯掉,用腳擡起女屍的左臂,想把殓服的袖子從女屍胳膊上褪下來,然而剛一動手,忽見兩隻野貓跳上了銅角金棺的棺梆,那野貓爲何不怕人呢?隻因長期從事倒鬥活動的人身上陰氣重陽氣弱,再加上一襲黑衣、身手輕盈,又服食了抑制呼吸心脈、化解屍毒的“紅奁妙心丸”,所以在動物眼中這種盜墓賊和死人差不多,野貓們覺得死人並不存在危險。
  
  一黑一花兩隻大野貓被金角銅棺那黃澄澄的顔色所吸引,縱身躍了上來,兩隻野貓互相在打架,你沖我呲呲貓牙,我給你一貓爪子,兩隻野貓翻翻滾滾的同時掉進棺中。
  
  眼看野貓就要碰到古屍了。此時女屍口中含住“定屍丹”,屍身上的白毛已經減退,恢複如初。但是如果被野貓碰到肯定立刻就會發生屍變。“鹧鸪哨”心裏十分清楚,一旦屍變,那白兇極是猛惡,不是一時三刻所能制得住的。估計再過小半柱香的功夫,就該金雞報曉了,雖然金雞一鳴,白兇也發作不得,但是女屍身上這套殓服是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了。
  
  這也就是“鹧鸪哨”的身手,在野貓碰到女屍之前的一瞬間,“鹧鸪哨”扯動捆屍索,一挺腰杆兒,騰空而起,從金角銅棺中向左邊跳了出去,把那南宋女屍也一並從金角銅棺中扯出,一人一屍都落在墓室的地面上。
  
  這時已經有三四隻野貓都進了棺材裏,在金角銅棺中互相追逐着嬉戲,“鹧鸪哨”暗道真是險過剃頭。既然已離了金角銅棺更不敢耽擱,把女屍從自己身上推起來,仍是擡腳架起女屍的胳膊想把女屍的殓服扒下來,然而借着忽明忽暗的燭光,發現那女屍的嘴不知什麽時候又張開了,大概是由於帶着女屍從金角銅棺中跳出來動作幅度太大,又把女屍的嘴顛開了。
  
  隻見那女屍身上又開始浮現出一層白色絨毛,就如同食物變質發黴生出的白毛一樣,眼看着越來越長,張開的屍口對着“鹧鸪哨”噴出一團黑霧。“鹧鸪哨”心中一驚,倒吸了一口冷氣,好濃的屍氣,若不是事先服了“紅奁妙心丸”,被這屍氣一熏,立刻就會中屍毒身亡。
  
  對於古屍黑霧一般的屍氣,“鹧鸪哨”不敢大意,低頭避讓,隻見原本含在南宋女屍口中的深紫色“定屍丹”正落在半罩住蠟燭的瓦當旁。面對即将屍變的南宋女屍,如果不管不顧的繼續扒她身上的殓服,女屍被活人一碰,一秒鍾之内就會變爲白兇。“鹧鸪哨”隻好把抓住女屍身上殓服的手松開,不管怎麽說,趁現在屍變的程度不高,先把這粒“定屍丹”給女屍塞回去。
  
  於是“鹧鸪哨”着地一滾,他與南宋女屍之間被捆屍索連在一起,那具正在慢慢長出白色細毛的南宋女屍也被“鹧鸪哨”扯着拖向墓室東南角。
  
  墓室的東南角在整座墓室中處照明的死角。現在墓室中的光源一共有兩處,一處是挂在金角銅棺蓋子上的馬燈,另一處便是被瓦當半遮住的蠟燭,瓦當與金角銅棺形成的陰影交彙在墓室的東南角落,而那粒“定屍丹”就剛好落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随着燭光搖曳時而瞧得見,時而又被黑暗吞沒。
  
  “鹧鸪哨”滾到近前伸手去拿地上的“定屍丹”,忽然從光線死角的陰影中竄出一隻大貓,正是最初進墓室搗亂的那隻野貓,那貓可能餓得很了,見什麽想吃什麽,張口便咬地上的“定屍丹”。
  
  “鹧鸪哨”對這隻野貓恨得牙根兒癢癢,但是這時候伸手取“定屍丹”已經晚了,情急之下隻好故技重施,以天下第一的口技學了兩聲老鼠叫。那隻花紋斑斓的大野貓果然再次中計,稍稍一愣神,瞪着一雙大貓眼盯着“鹧鸪哨”,隻是沒搞明白對面這隻大老鼠怎麽與平常的老鼠長得不一樣,所以沒有立即撲上來。
“鹧鸪哨”趁着野貓一怔的時機用手抄起地上的“定屍丹”順手塞進南宋女屍口中,跟着飛出一腳把大野貓像個皮球一樣的踢了出去。這一腳何等淩厲,加之無聲無息,那野貓猝不及防,隻把它踢得一頭撞在墓室牆上,骨斷筋折,腦袋碎成了數瓣,哼都沒哼一聲便一命嗚呼了。
  
  “鹧鸪哨”踢死了大野貓卻心中暗道:“非是要取你性命,隻是你這饞貓一而再再而三的壞我大事,留你不得,你成佛吧。”(成佛,在道門的人稱“死亡”爲成佛,是升天的意思,並不是廟裏的那種佛,有解脫之意。)
  
  “鹧鸪哨”有掐心思點兒的功夫(掐心思點兒,能夠掌握極精确的生物鍾;掐,算;點兒,鍾點),憑直覺這麽一算,附近村落的大公雞不出半枝紙煙的時間就會啼鳴報曉,再也等不得了,當下一扯捆屍索把南宋女屍拽起。
  
  南宋女屍罩在最外邊的殓服已經完全解開,隻剩下兩隻衣袖。女屍身穿九套殓服,衣服套得非常緊,但是隻要順着殓服及身體的走勢,使用的手法得當,用不了費太大力氣便可以全扒下來。
  
  “鹧鸪哨”扶正女屍的屍體準備把她的屍身轉過去,這樣不用擡死屍的胳膊,隻要從她背後順勢一扯就算完活了。
  
  然而還沒等“鹧鸪哨”把南宋女屍轉過去就覺得一陣陣腥風浮動。鑽進墓室的其餘野貓都聽到了剛才有老鼠的叫聲,而且那老鼠叫是從“鹧鸪哨”身上發出來的,野貓們都餓得久了,此刻聽到老鼠叫聲便紛紛竄向“鹧鸪哨”,要在他身上找找老鼠在哪。
  
  十幾隻大小野貓同時撲了上來,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把它們同時解決,“鹧鸪哨”心中一片冰涼:“罷了,看來天意如此,老天不容我學這套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術。”
  
  但是這種氣餒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野貓們來得快,“鹧鸪哨”的口技更快,先前聽那些野貓們的叫聲已經完全可以模仿了,“鹧鸪哨”學着野貓的叫聲:“喵~~嗷~~~喵~~嗷~~~”
  
  野貓們哪想得到“鹧鸪哨”有這種本事,本來在他身上有老鼠叫,這會兒又有野貓的叫聲,一時搞不清狀況。野貓本就生性多疑,一時都停住不前,瞪着貓眼盯住“鹧鸪哨”。
  
  野貓們的眼睛在漆黑的墓室中就如同數十盞明亮的小燈散發出充滿野性而又詭詐的光芒,“鹧鸪哨”不管野貓們怎麽打算,立刻把南宋女屍的屍身轉了過來,用捆屍索定住女屍,扯她身上的殓服。
  
  幾乎在這同時,饑餓的野貓們也打定了主意,好象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不管是老鼠還是死人都是可以吃的東西,這回不管再有什麽聲音也要咬上一口再說。一隻隻野貓都像是離弦的快箭,驟然撲至。
  
  “鹧鸪哨”也知道這個詭異漫長的夜晚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最後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這最後幾秒鍾的短暫時間。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必須同時做到:第一,不能讓野貓們碰到南宋女屍激起屍變;第二,也不能讓任何一隻野貓碰熄了墓室中的蠟燭;第三,要趕在金雞報曉前扒下南宋女屍的殓服,絕不能打破“雞鳴吹燈不摸金”的規矩。
  
  “鹧鸪哨”向後退了一步,踏住腳下的瓦當,用腳把瓦當踢向撲在最前邊的野貓。激射而出的瓦當剛好打在那隻黑色野貓的鼻梁上,野貓“嗷”的一聲慘叫,滾在一邊。
  
  這時“鹧鸪哨”也抱着南宋女屍倒地避過了從半空撲過來的兩隻野貓,順手抓起地上的蠟燭,右手擎着蠟燭用蠟燭的火苗燒斷自己胸前的捆屍索,左手抓住南宋女屍殓服的後襟。“鹧鸪哨”和南宋女屍都是倒在地上的,此時擡腳把背對着自己的南宋女屍向前一腳蹬出,将女屍身上的殓服扯了下來。
  
  這一下動作幅度稍稍大了一些,“鹧鸪哨”一手抓着殓服,一手舉着的蠟燭也已熄滅,遠處的金雞報曉聲同時随着風傳進盜洞之中。
  
  貓吃死人是很罕見的情形,而這墓室中十數隻瘋了一般的野貓同時撲到南宋女屍身上亂咬........


第八十三章 黑水城

斂服拿到手,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很難判斷哪個先哪個後,“鹧鸪哨”把蒙在嘴上的黑布扯落,隻見那些饑餓的野貓們,都趴在南宋女屍的身上亂抓亂咬,還有數隻,在墓室的另一端,争相嘶咬着先前撞死的野貓屍體,“鹧鸪哨”看的暗暗心驚,這些哪裏像是貓,分明就是一群餓着肚子的厲鬼。

   狗和豬餓極了都會吃死人肉,此時雞鳴三遍,已經不會再發生屍變了,這古墓中的女屍嘴中含着“定屍丸”,受到藥物的克制,把屍毒都積存在屍體内部,沒有向外擴散,所以女屍至今仍然保存完好,這些餓貓們吃了她的肉,肯定會中屍毒而死。

   “鹧鸪哨”心想如此也好,這具南宋的女屍,屍毒郁積,多虧“定屍丸”與“銅角金棺”壓制住她,如果讓她繼續深埋古墓,遲早釀成大害,爲禍一方,讓這些該死的野貓把她吃個幹淨,最後同歸於盡,倒也省去許多麻煩。

   於是“鹧鸪哨”把取到的斂服疊好,提了棺闆上的馬燈,從盜洞中鑽了出去,此刻雖已雞鳴,天色卻仍然黑的厲害,“鹧鸪哨”趁黑把盜洞回填,将野貓以及古墓中的一切都封在裏邊,又把那半截無字石碑放回原位,再一看,沒有一絲動過的痕迹。

   這才回轉“無苦寺”,見到了塵長老,将斂服奉上,将一夜中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最後對了塵長老說道:“雞鳴燈滅的同時,才把古屍的斂服拿到手中,已經無法分辨哪般在前,哪般在後,不敢斷言沒有破了行規,想必弟子無緣得吾師傳授。日後如得不死,定再來聆聽吾師禅理,弟子現下尚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

   了塵長老也曾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曾師摸金校尉中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頂尖人物,聽“鹧鸪哨”這番話,如何不省得他的意思。想那“鹧鸪哨”也是倒鬥行裏數得着的人物,他這麽說是以退爲進。

   了塵長老看着跪在地上的“鹧鸪哨”,這讓了塵長老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幾乎和現在的“鹧鸪哨”一模一樣。

   了塵長老自從聽了“鹧鸪哨”做“搬山道人”的緣由,便已打定主意,一者因爲救人出苦海,乃是佛門宗旨,既然知道了紮格拉瑪部落的秘密,便無袖手旁觀的道理。再者是愛惜他身手了得,爲人坦蕩,並沒有隐瞞燈滅雞鳴同時才扒到斂服的細節,在這個人心不古的社會裏,當真是難能可貴。自己者一身分金定穴的密術,盡可傳授與他。

   了塵長老把“鹧鸪哨”從地上扶起來,對他說道:“快快請起,雖然在雞鳴燈滅之後,才摸得斂服,也並不算壞了摸金行規,祖師爺隻是說雞鳴燈滅之後才不可摸金,可沒說過同時二字。”

   “鹧鸪哨”聞聽此言,心中不勝歡喜,納頭便拜,要行拜師之禮:“承蒙吾師不棄,收錄門牆,實乃三生有幸,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鹧鸪哨”聞聽此言心中不勝歡喜,納頭便拜,要行拜師之禮:“承蒙吾師不棄,收錄門牆,實乃三生有幸。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了塵長老急忙攔住:“不必行此大禮!摸金校尉自古以來便隻有同行之說,從無師徒之承,不象那搬山卸嶺由師傳徒代代相傳。凡是用摸金校尉得手段倒鬥,遵守摸金校尉的行規,便算是同行。老衲傳你這些秘術,那是咱們二人的緣分,但也隻是與你有同門之宜,沒有師傅之名分。”
  
  “鹧鸪哨”雖然受到了塵長老的阻攔,仍然堅持行了大禮,然後垂手肅立,聽候了塵長老教誨。了塵長老對“鹧鸪哨”這次倒鬥摸得殓服的經過甚爲滿意,稍後便把那南宋女屍的殓服焚化了,念幾遍往生咒令屍變者往生極樂。
  
  了塵長老隻是覺得“鹧鸪哨”一腳踢死野貓做得狠了些,不管怎麽說這事做得絕了點,便對“鹧鸪哨”大談佛理,勸他以後凡是與人動手都盡量給對方留條活路,別把事情做到趕盡殺絕,這樣做也是給自己積些陰福。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極爲尊敬,但是覺得了塵長老出家以後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弄死隻貓也值得這麽小題大做,“鹧鸪哨”對此頗不以爲然:“想某平生殺人如麻,踢死個把礙事的野貓又算得什麽。”但是也不好出言反駁,隻好奈下性子來聽了塵長老大講因果。
  
  好不容易等了塵長老口吐蓮花般的禅理告一段落,這才把摸金校尉的行規手段、禁忌避諱,以及各種傳承又對“鹧鸪哨”一一細說了一遍,上次說得簡略,這次則是不厭其詳逐條逐條的解說透徹:
  
  做倒鬥的人,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半人半鬼,在普通人都安然入夢的黑夜裏才進古墓摸金。一天打不完盜洞可以分做十天,但是有一條,一旦進了墓室,在雞鳴之後便不能再碰棺椁,因爲一個世界都有一個世界的法則,雞鳴之後的世界屬於陽,黑衣的陰在這時候必須回避,這就叫“陽人上路,陰人回避,雞鳴不摸金”。金雞報曉後的世界不再屬於盜墓者,如果破了規矩,祖師爺必定降罪。對於這些事必須相信,否則真就會有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一天。
  
  摸金校尉進入古墓玄宮之後,開棺前必須要在東南角擺放一支點燃的蠟燭,一是防止玄宮中的有毒氣體突然增加,二來這算是幾千年前祖師爺所傳,一條活人與死人之間的默認契約。蠟燭滅了說明這玄宮中的明器拿不得,如果硬要拿也不是不可以,出了什麽麻煩就自己擔着,隻要八字夠硬,盡可以在燈滅之後把明器帶出來,但是那樣做是極危險的,可以說九死一生。倒鬥摸金是求財取明器的,不是挖絕戶墳的,世界上有大批明器的古墓所在皆有,犯不上拿自己的性命死磕,所以這條被摸金校尉最爲看重的“燈滅不摸金”的規則最好能夠謹守。還有這蠟燭火苗的明與滅可以預測是否會發生屍變以及墓裏下的一些惡毒符咒,故此說蠟燭的光亮便是摸金校尉的命也不爲過。倒鬥必須點蠟燭是摸金校尉與其餘盜墓者最大的不同。
  
  了塵長老把所有的行規手段、唇典套口、特殊器械的用法全部解說詳明,“鹧鸪哨”一一牢記在心,從這以後便要告別“搬山道人”的身份,改做摸金校尉了。
  
  了塵長老從懷中取出兩枚摸金符對“鹧鸪哨”說道:“此符乃千年古物,學得摸金校尉的手段頂多算半個摸金校尉,隻有戴了摸金符才算正宗的摸金校尉。這兩枚摸金符是老衲與當年的一位同行的,我二人曾經倒過不少大鬥,可惜二十年前他在洛陽的一處古墓裏中的擘抻(原文寫的是抻的繁體字——提手旁+典)喪魂釘機關,唉......那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老衲這枚摸金符從此便歸你所有,隻盼你日後倒鬥摸金都不可破壞行規,能夠對得起咱們摸金校尉的字号。”
  
  “鹧鸪哨”急忙用雙手接過“摸金符”,恭恭敬敬的戴在自己脖頸上,貼肉藏好,再次倒地拜謝了塵長老。
  
  了塵長老詳細問了“鹧鸪哨”一些事情,都是那個古老部落與鬼洞、雮塵珠之間的種種羁絆,然後又問了一些關於西夏國藏寶洞的情況。
  
  聽“鹧鸪哨”說明之後,了塵長老緩緩點頭:“那雮塵珠的事迹老衲也曾聽過一些,相傳雮塵珠又名鳳凰膽,有說爲黃帝仙化之時所留,有說得之於地下千丈之處,是地母變化而成的萬年古玉,亦有說是鳳凰靈氣所結,種種傳說莫衷一是。其形狀酷似人的眼球,乃是世間第一奇珍,當年陪葬於茂陵,後來赤眉軍大肆發掘,茂陵中的物品就此散落於民間,想不到最後卻落到西夏王室手中。”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弟子族中親眷多爲鬼洞惡咒所纏,臨死之時都苦不可言。祖上代代相傳此禍都是由於當年族中大祭酒並不知道雮塵珠爲何物,隻是通過神谕知道用一塊眼球形狀的古玉可以洞悉鬼洞詳情,於是自造了個假雮塵珠窺視鬼洞中的秘密,才引發了這無窮之災。後來族人遷移至中原才了解到世間有此神物,隻有找到真正的雮塵珠才能設法消解鬼洞之災,自此族中人人都以尋找雮塵珠爲任,窮盡無數心血始終一無所獲。弟子年前獲悉在宋代這雮塵珠曾經輾轉流入西夏,當年蒙古人也曾大肆搜索西夏王室寶藏,但是那些宮廷重寶被藏得極爲隐蔽,終未叫蒙古人找到。傳說西夏有一名城黑水城,後被棄爲死城,黑水城附近有處寺廟名爲黑水河通天大佛寺,寺廟原本是作爲黑水城外圍的一個據點——當時西夏有位通天曉地的大臣名爲野利戽巰,是野利仁容之後,他夜晚路經黑水城,在城頭巡視,見距城十裏的外圍土城上空三星照耀,有紫氣沖於雲霄之間,便大興土木将那裏改建爲通天大佛寺,希望自己死後能埋葬在那裏。但是後來這位大臣爲李姓王朝所殺,建於寺下的陵墓就始終空着。再後來黑水河改道,整座黑水城大半被沙土吞噬就成爲了棄城。末代獻宗李德旺在國破之時命人将王宮中的奇珍異寶都藏進了黑水城附近的那座空墳,雮塵珠極有可能也在其中。那裏的地面建築早已毀壞,埋葬至今,若不以分金定穴秘術,根本無法找到準确的位置。

      了塵長老聽罷對“鹧鸪哨”說道:“黑水城位於黃河與賀蘭山夾持之間,頭枕青山,足踏玉帶,端的是塊風水寶地。西夏貴族陵寝吸收了秦漢李唐幾朝墓葬之長,規模宏偉,布局嚴整,再加上西夏人信奉佛法,受佛教影響極深,同時又具有黨向人的民族特點,所以說在陵墓構造上別具一格,後人難以窺其奧秘。就如同失傳已久的西夏文字,一撇一捺都象是中原文字,卻又比之更爲繁雜。”
  
  “鹧鸪哨”應道:“正是如此!若幹年前曾有大批洋人勾結馬賊盜掠黑水城古物,共挖出七座佛塔,掠走塔中珍品無數,其中便有很多用西夏文寫成的文獻典籍,說不定其中會有關於雮塵珠的記載,隻可惜都已流落海外,無法尋查了。倘若能找到西夏典籍中對黑水通天大佛寺中墓穴的方位記載,倒也省去許多周折。”
  
  了塵長老對“鹧鸪哨”說道:“西夏文失傳已久,令人無從解讀,即使有明确記載也沒辦法譯出。不過有三星輝映、紫氣沖天的地方應該是一處龍樓寶殿,以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術,即便地上沒有痕迹也能正确無誤的找到那處古墓藏寶洞。”
  
  分金定穴是天星風水的一個分支,也是最難的一項,需要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才可根據日月星辰來查看地脈支幹。若想學分金定穴,必先從最基礎的風水術逐漸學起。風水之術繁雜奧妙,非是一朝一夕之間所能掌握,少說也要學上五六個年頭。
  
  了塵長老知道“鹧鸪哨”心急如焚,便決定先同他一起到賀蘭山下的黑水城走一趟,把那雮塵珠拿到手再慢慢傳授他分金定穴秘術。  
  “鹧鸪哨”見了塵長老欲出馬相助,感激不已。二人稍作準備便動身出發。了塵長老是出家人,途中仍是做雲遊化緣的僧侶裝扮,“鹧鸪哨”一直都充作道士,但一僧一道同行難免惹人注目,於是“鹧鸪哨”換了俗家的服飾一路上對了塵長老小心服侍。
  
  從浙江到賀蘭山何止山高水遠,好在那了塵長老當年也是尋龍倒鬥的高手,雖然年邁,但是腿腳依然利索。這一天到了黃羊灣便準備棄車換舟,乘坐渡船進入黃河,拟定在五香堡下船,那裏距離賀蘭山下的黑水城便不遠了。
  
  在黃羊灣等船的時候,遙望遠處黃河曲折流轉如同一條玉帶,觀之令人蕩氣回腸。了塵長老與“鹧鸪哨”閑談當地風物人情順便講述了一段當年在此地的經曆。
  
  當年了塵長老還沒出家,是摸金校尉中拔尖的人物,有個綽号喚作“飛天歘”,到各地倒鬥摸金。有一次要過青銅峽去北面的百零八塔,當地人都傳說這黃河的河神是極靈驗的,過往的船隻必須把貨物扔進河中一些才能順利過去。
  
  可是了塵長老當年搭乘的那條船是販焄土的私船,以前沒來過這段河道。船老大更是一介鹽枭,爲人十分吝啬,有船夫勸他給河神獻祭,船老大說什麽也不肯把焄土扔進河中一袋,隻撇了把大鹽粒子。
  
  當夜在青銅峽前的一段留宿來了一個頭戴綠疙瘩帽刺兒的老者,平時人們頭上帽子的帽刺兒都是紅的,而這位老者頭上偏偏戴了個綠的,顯得十分紮眼。老者手中端着個瓢,想找船老大討一瓢焄土,那焄土是非常貴重的香料,船老大如何肯平白給他,就連哄帶趕把老者趕走。
  
  了塵長老年輕的時候便是心善,見那老者可憐便掏出錢問船老大買了一瓢焄土。這焄土可以用來代替石灰墊棺材底,幹燥而有持久的異香,當時了塵長老也沒問那老者要焄土做什麽,就送給戴綠疙瘩帽刺兒的老頭一瓢,老者千恩萬謝的去了。
  
  轉天繼續開船前行,到了青銅峽可不得了了,從河中突然冒出一隻巨鼋,跟七八間房子連在一起那麽大。那巨鼋沖着船就來了,最後把整條船給頂翻了才算完,整船的貨物全沉到了河裏。然而船上的人一個沒死,都被河水卷上了岸,後來人們都說這多虧了塵長老施舍了那瓢焄土,河神祖宗才開恩放了他們。
  
  “鹧鸪哨”聽罷也是心驚,任你多大本事,在這波濤洶湧的黃河之中也施展不得。可見爲人處事須留有餘地。忽然想起一事,便問了塵長老:“弟子聽人說在江河湖海之上乘船有很多忌諱,比如不能說翻、覆、沉之類的字眼,一旦說了船就會出事。這水上行舟的諸般禁忌講究,要細數起來恐怕也不比摸金校尉的少幾條。”
  
  了塵長老正要回答,忽然等船的人群紛紛湧向前邊,船已開了過來,於是二人住口不談,“鹧鸪哨”攙扶着了塵長老随着人群上了船。
  
  這時晴空萬裏、驕陽似火,河面上無風無浪,船行得極是平穩。船上乘客很多,“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不喜熱鬧,撿人少的地方一邊憑欄觀看黃河沿岸的風景,一邊指點風水形勢,也甚爲自得。
  
  正說話間,“鹧鸪哨”忽然壓低聲音對了塵長老說道:“這船上有鬼。”

第八十四章 神父

      所指是船上的幾個洋人。他偷眼看了多時,覺得這幾個洋人行迹可疑,而且身上都藏着槍,行李中有幾把洋鏟和鐵釺繩索,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最奇怪的是這些外國人不象“鹧鸪哨”平時接觸過的那些。他認識一些外國人,也懂得他們的部分語言,但是船上的這幾個洋人既不象古闆拘謹的英國人,不象嚴肅的德國人,也不象散漫的美國人。這些大鼻子亞麻色頭發的洋人全身透着一股流氓氣,很奇怪,究竟是哪國人?“鹧鸪哨”又看了兩眼,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大鼻子老俄。
  
  “鹧鸪哨”覺得這些俄國人有可能是去黑水城挖古董的。俄國國内發生革命之後,很多人從國内流亡出來,其後代就一直混迹於中國,不承認自己是蘇聯人,而以俄流索人自居,淨是做些不法的買賣。
  
  了塵長老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人,自然是懂得“鹧鸪哨”言下之意,示意“鹧鸪哨”不可輕舉妄動:“咱們做的都是機密之事,須避人耳目,盡量不要多生事端。”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待弟子過去打探明白,這些洋鬼子倘若也是去黑水城盜寶,那離咱們的目标很近,未免礙手礙腳,找個沒人地方順手把他們做掉,省得留下後患。”
  
  不等了塵長老勸阻,“鹧鸪哨”就擠進人群到那些俄國人附近偷聽他們的談話。原來這批人一共有六個,五個俄國人,一個美國人。
  
  五個俄國人都是流亡在中國的沙俄後裔,做倒賣軍火的生意,聽說黑水城曾經出土過大批文物,覺得有利可圖,準備去碰碰運氣,偷偷挖幾箱回來。
  
  美國人是個三四十歲的神父,前幾年曾經到甯青等地傳教,旅途中到過黑水城的遺址。神父在中國轉了一圈,準備再次去銀川等地宣傳信上帝得永生,這件事無意中對路上遇到的這五個俄國人提起,那些俄國人就趁機說想去那裏做生意,讓神父順便帶他們也去黑水城看看。
  
  很少有人會騙神職人員,所以神父也不知是計。他們六人之間語言不通,俄國人不會說英語,美國人不會講俄語,好在雙方在中國呆的時間長了都能講中文,互相之間就用中文溝通。
  
  “鹧鸪哨”聽了幾句,隻聽那些人十句話有三句是在說黑水城。那美國神父不知道這些人是想去挖文物,把自己在黑水城所見所聞事無大小都說了出來,說那裏的佛塔半截埋在地下,裏面有大批的佛像,個個鑲金嵌銀,造型精美;還有些佛像是用象牙和古玉雕刻的,美侖美奂,那種神奇的工藝簡直隻有上帝的雙手才可以制作出來。
  
  五個俄國人聽得直流口水,掏出伏特加灌了幾口,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到黑水城,把那些珍貴的文物都挖到手,換成大批煙土、女人、槍支彈藥,還有伏特加。
  
  “鹧鸪哨”聽了之後心中冷笑,他也曾去過黑水城找過通天大佛寺,所以對那裏的遺址十分熟悉。其實這些大鼻子們不知道,早在十九世紀初歐洲就興起了一次中國探險熱潮,黑水城的文物大多在那時候被盜掘光了。現在城池的遺址中隻剩下一些泥塑的造像和瓦當,而且多半殘破不堪,那美國神父又不懂文物鑒賞,看到一些彩色的泥像便信口開河的說是象牙古玉制成的,這幫俄國人還就信以爲真了。
  
  但是轉念一想,不對,把泥石的造像看做是鑲金嵌玉的珍寶那得是什麽眼神?那美國神父再沒眼光也不可能看出這麽大的誤差來,難道他誤打誤撞找到了通天大佛寺不成?聽美國神父言語中的描述,還真有幾分象是處埋在地下的寺院。
  
  “鹧鸪哨”想到此處頓覺事情不對,想要再繼續偷聽他們談話,忽然之間船身一晃,整艘巨大的渡船在河中打了個橫,船上的百餘名乘客都是站立不穩,随着船身東倒西歪,一時間哭爹叫娘的呼痛之聲亂成一片。
  
  “鹧鸪哨”擔心了塵長老,顧不得那些洋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快步搶到了塵長老身邊。了塵長老對他說道:“不好,怕是遇上水裏的東西了。”
  
  這時候隻見原本平靜的河水像突然間開了鍋一樣翻滾起來,船身在河中心打起了轉,船上的船夫乘客都亂做一團,船老大跟變戲法似的取出一隻豬頭扔進河中,又擺出一盤燒雞,點上幾柱香,跪在甲闆上對着河中連連磕頭。
  
  但是船老大的舉動沒有起任何作用,這船就橫在河裏打轉,說什麽也開不動了。船老大忽然靈機一動,給船上的乘客跪下,一邊磕頭一邊說:“老少爺們兒們,太太夫人,大娘大姐們,是不是哪位說了舟子上犯忌諱的話了,龍王爺這回可當了真了,要不應了龍王爺,咱們誰也別想活啊……到底是哪位說了什麽話了?別拉上大夥一塊死行不行?我這給您磕頭了。”說完在甲闆上把頭磕得咚咚山響。
  
  衆人見船四周的河水都立起了巨大的水牆,人人驚得臉上變色,即便是有人在船上說了什麽說不得的話,這當口也沒處找去啊。
  
  正在不知所措之時,有個商人指着一個懷抱小孩的女人喊道:“是她……是她……就是她說的,我聽見了。”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也随着衆人一同看去,隻見那商人一把扯住一個抱着個三四歲孩子的婦女說:“她這娃一個勁兒的哭,這女子被娃哭得煩了,說娃要再哭就把娃扔進河裏去。”
  
  商人這麽一說,周圍的幾個人也紛紛表示确有此事,果然是這個女人,她的孩子自上船之後就哇哇大哭,女人哄了半天,越哄哭得越響,周圍的人都覺得煩躁,女人一生氣就吓唬小孩:再哭就給你扔河裏喂魚。吓唬完了也不管用,那孩子還是大哭大鬧。也就在這時候,船開始在河中打轉,開不動了,那女子沒見過什麽世面,哪裏知道這些厲害。此時見船上衆人都盯着她懷中的孩子,也吓得坐在甲闆上大哭起來。
  
  船老大給那女人跪下:“大妹子啊,你怎麽敢在船上說這種沒有高低的言語!現在再說什麽也晚了,你這話讓龍王爺聽見了,龍王爺等着你把娃扔下河裏呢,你要不扔,咱們這船人可就全完了,你就行行好吧。”說完就動手去搶那女人抱在懷裏的孩子。
  
  那孩子是那女人的親生骨肉,她如何舍得,一邊哭着一邊拼命護住小孩,抵死不肯撒手。但是船老大是常年跑船的粗壯漢子,一個女人哪裏搶得過他,隻好求助周圍的乘客。
  
  船上的乘客人人面如死灰,都對此無動於衷,大夥心裏都明鏡似的,這孩子要不扔到河裏,誰也甭想活,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這孩子雖然可憐,但是要怪也隻能怪他娘,誰讓她在船上胡言亂語,當真是咎由自取。一時間,衆人紛紛回避,沒人過去阻攔。
  
  了塵長老見那船老大要把三四歲的孩子扔進河中,心中不忍,就想同“鹧鸪哨”出面阻止,這時從人群中搶出一人攔住船老大,“鹧鸪哨”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個美國神父。
  
  美國神父舉着聖經說:“船長,以上帝的名義,我必須阻止你。”
若是旁人伸手阻攔,早被船老大一拳打倒,船老大見是個洋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但是船身在河中打轉,随時可能會翻,便瞪着眼對美國神父說:“你別管,這娃不扔進河裏,龍王爺就得把咱們連人帶船都收了,到時候你那個黑本本也救不了你的命。”
  
  美國神父卻待分說,被一個紅鼻子矮胖的俄國人把他拉開:“托馬斯神父你別多閑事,這些古老東方的神秘規矩很古怪,他們要做什麽就讓他們做好了,反正隻是個中國小孩,否則這條船真有可能翻掉。”
  
  美國神父怒道:“安德烈先生,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在上帝眼中人人平等,隻有魔鬼才會認爲把兒童扔進河裏喂魚是正确的。”
  
  船老大趁着美國神父和那個叫做安德烈的俄國人互相争執不下的機會,擡腳踹倒女人,把那個小孩抛到船下,女人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了塵長老大驚,想出言讓“鹧鸪哨”救人卻已經晚了,“鹧鸪哨”雖然不想多管閑事,但是事到臨頭終究是不能見死不救,還沒等別人看清是怎麽回事,“鹧鸪哨”已經取出飛虎爪擲了出去。
  
  飛虎爪是精鋼打造,前邊如同虎爪,關節可松可緊,後邊墜着長索,可以遠距離抓取東西。“鹧鸪哨”用飛虎爪抓住掉落到半截的小孩,一抖手又把他提了上來。
  
  船上的人們看得目瞪口呆,“鹧鸪哨”剛把小孩抱起來,那些俄國人用五隻黑洞洞的左輪手槍一齊對準了“鹧鸪哨”的頭。
  
  河裏的波濤更急,船上的人都被轉得頭暈眼花,看來這船随時會翻。一衆俄國人長期生活在中國,都知道船老大所言不虛,要不把孩子扔進河裏喂王八,這船就別想動地方,這時見“鹧鸪哨”把已經扔下去的小孩又拉了回來都忍不住掏出槍想解決掉這個橫生枝節的家夥。
  
  五個俄國人剛要開槍,忽聽一陣機槍聲傳來,衆人吓得一縮脖子,四處張望,心想是誰開槍?
  
  “鹧鸪哨”用口技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把小孩抛向了身後的了塵長老,同時從衣服裏抽出兩隻德國鏡面匣子,在大腿上蹭開機頭,“啪啪啪啪啪”,子彈旋風般的橫掃過去,五個俄國人紛紛中彈,倒在血泊之中。
  
  船上的人們都看得呆了,一個個面如土色,一瞬間殺了五個人,速度快槍法準也還罷了,那一身的殺氣,殺這麽多人連眼都不眨,真跟羅刹惡鬼一樣。“鹧鸪哨”也不管別人怎麽看,自己動手把那五個俄國人的屍體都扔進了河裏。
  
  不是有這麽句話嗎,神鬼怕惡人,五個俄國人的屍體一落入河中,那船竟然不再打轉,又可以動了,原本開了鍋似的河水也慢慢平息下來。“鹧鸪哨”讓船老大立刻靠北岸停船。
  
  船老大驚魂未定,哪裏敢不依從,帶着衆船夫在河流平緩處停泊,放下跳闆。
  
  了塵長老已經把小孩還給了那女子,叮囑她再不可胡言亂語,否則下次就沒那麽好運氣了。“鹧鸪哨”知道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五個人這事大發了,非同小可,必須離開大道趕快往人煙稀少處走。臨下船的時候把那美國神父也帶了下去,萬一碰上軍警,這個美國人可以當做人質;而且美國神父和那五個俄國人是同夥,五個俄國人被扔進黃河裏毀屍滅迹了,官面上的人找不到他們的同夥,也不好着手追查。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脅持着美國神父落荒而走,好在這裏已經離賀蘭山不遠,陸路走三四天便到,而且地廣人稀,不容易撞到什麽人。
  
  美國神父托馬斯開始以爲自己被兩個殺人犯綁架了,不住口的對他們宣揚上帝的仁慈,勸他們改邪歸正,尤其是那老和尚,長得慈眉善目,想不到這麽大歲數了還做綁票的勾當,不如改信上帝,信上帝得永生。
  
  走了整整三天,托馬斯發現這倆家夥不象是綁架自己,他們不停的往北走好象要趕去什麽地方,動機不明,便出口詢問,要把自己帶到哪去?
  
  “鹧鸪哨”告訴美國神父托馬斯:“你被那些俄國人騙了,看他們攜帶的大批工具就知道是想去黑水城盜掘文物,他們聽你曾去過黑水城,而且見過那裏的財寶,就想讓你引路,到了目的地之後肯定會殺你滅口,我這是救了你,你盡可寬心,我並非濫殺無辜之人,等我們到黑水城辦一件事,然後就放你走路,現在不能放你是爲了防止走漏風聲。”
  
  美國神父對“鹧鸪哨”說道:“快槍手先生,你拔槍的速度快得像閃電,真是超級潇灑,我也發現那些俄國人有些不對勁,他們說是去開礦做生意,原來是想去挖中國的文物,不過現在上帝已經懲罰他們了。”
  
  “鹧鸪哨”問那美國神父,讓他把在黑水城遺迹見到佛寺的情形說一遍。
  
  美國神父托馬斯反問道:“怎麽?你們也想挖文物?”
  
  “鹧鸪哨”對這位神父並不太反感,於是對他說:“我需要找一件重要的東西,他關系到我族中很多人的生死,這些事十分機密,我就不能再多對你講了。”
  
  美國神父說道:“OK,我相信你的話。前幾年我到黑水城遺址,走在附近的時候踩到了流沙,當時我以爲受到主的召喚要去見上帝了,沒想到掉進了一間佛堂裏,那裏有好多珍貴鮮豔的佛像,因爲要趕着去傳教,沒有多看就爬出來走了;現在再去也找不到了,不過那個地方離黑水城的遺址很近,大約有六七公裏左右。”
  
  美國神父的話印證了“鹧鸪哨”的情報準确,而且看來黑水城通天大佛寺被埋藏得並不太深,隻要找準位置,很容易就可以挖條盜洞進去。
  
  傳說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供着一尊巨大的卧佛,佛下的墓穴修了一座玄殿,準備用來葬人,後來被用做秘藏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鹧鸪哨”這次的目标就在那裏。
  
  黑水城的遺址並不難找,地面上有明顯的殘破建築,一座座佛塔都在默默無聞的記錄着這裏當年的輝煌壯觀。“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再加上美國神父托馬斯三個人抵達黑水城的時候已将近黃昏,遠處賀蘭山灰色的輪廓依稀可辨。
  
  矗立在暮色蒼茫中的黑水城遺址顯得死一般寂靜,似乎死神扼殺了這裏所有生物的呼吸,荒涼寂靜的氣氛讓人無法想象這裏曾經是西夏一代重鎮。
  
  了塵長老是個和尚,“鹧鸪哨”曾經一直扮做在道門的道人,美國人托馬斯是個神父,這一僧一道加一個神父要去黑水城附近尋找西夏人的藏寶洞,連他們自己都覺得這實在是一隊奇怪的組合。
  
  在黑水城附近,三個人靜靜等候着清冷的月光撒向大地,這裏是西北高原,空氣稀薄,天上繁星閃爍,數量和亮度都比平原高出許多倍。
  
  了塵長老擡頭觀看天星,取出羅盤,分金定穴。天空中巨門、貪狼、祿鐮三星劫穴,均以端正無破,輔星正穴如真,吉中帶貴,惟獨缺少纏護,地上的穴象爲蜻蜓點水穴,片刻之間便已找準方位。
  
  了塵長老測罷方位,帶同“鹧鸪哨”與美國神父借着如水的月光前往該處,指着地上一處說道:“通天大睡佛寺中的大堆寶殿就在此處,不過……這裏好象埋了隻獨眼龍。”
第八十五章 通天大佛寺

      不懂風水秘術,所以沒聽明白了塵長老的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便出言詢問什麽是“獨眼龍”。
  
  了塵長老看了看天上的月光說道:“此處地下确實是賀蘭山分出的支脈,端的是條潛行神龍,但是體形小得異乎尋常,並且隻有龍頭一處穴眼可以聚氣藏風,故名爲獨眼龍,或稱蜻蜓點水。紫氣三星,若其形秀麗清新則主爲忠義士夫,其形若高雄威武則主兵權尊重。紫氣如樹最忌枝腳奔竄、山型(奇欠)斜崎岖、面部臃腫、山頭破碎,凡此種種均爲惡形,葬之多生逆倫犯上之輩。由於黑水河改道,這穴的形式早已破了,龍頭上的這處寶眼反而成了個毒瘤,如果裏面葬了人便應了後者,着實麻煩得緊。”說罷指了指天上如鈎的冷月,接着說道:“你再看那月色,咱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不料今夜正是月值大破,逢月大破,菩薩都要閉眼。”
  
  “鹧鸪哨”藝高膽更大,再加上族中尋找了千年的雮塵珠有可能就在腳下的通天大佛寺中,哪裏還能忍耐到明天再動手,便對了塵長老說道:“傳說這通天大佛寺下是座空墳,既然是無主空墓,弟子以爲也不必以常情度之,待弟子以旋風鏟打開盜洞取了東西便回,咱們小心謹慎則個就是,料來也不會有什麽差錯。”
  
  了塵長老一想也對,确實是多慮了,這座墓被西夏人當做了藏寶洞,既然沒有主家(墓裏沒有死人)便可以不依常理,什麽燈滅雞鳴不摸金,什麽三取三不取、九挖九不挖,都不用考慮了。於是點頭同意。
  
  “鹧鸪哨”從包裹中取出一根空心銅棍,銅棍中空,裏面裝有機括,棍身已經被人用手磨挲得發亮,也不知有多久遠的曆史了;又拿出九片精鋼打造的波浪葉,似九片花瓣一般插在銅棍前端。銅棍前邊有專門的插槽鎖簧,鋼葉一插進去就立刻被鎖簧牢牢的固定住。最後“鹧鸪哨”又在銅棍後裝了一個搖杆,就組成了一把打盜洞的利器“旋風鏟”。這種工具可伸可縮,開洞的直徑也能夠自行調整擴大縮小。
  
  “鹧鸪哨”轉動旋風鏟,在地下打洞,讓美國神父托馬斯幫忙把旋風鏟帶出來的沙土移開。美國神父托馬斯無奈,一邊幹活一邊抱怨:“不是事先說好到地方就把我放了嗎?想不到你們還給我安排了這麽多小節目,要知道在西方神父是上帝的仆人,神職人員是不需要從事體力勞動的……”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也聽不明白這美國人唠唠叨叨的說些什麽,所以也不去理睬他,全神貫注的用旋風鏟打洞。過了約摸一袋煙的功夫,旋風鏟就碰到了通天大佛寺寶殿上的屋瓦,全是大片的青鱗琉璃瓦,邊緣的瓦當上雕刻這羅漢像,非是尋常屋瓦可比,一看就知道是一座大型寺廟的主要建築。
  
  因爲那美國神父托馬斯以前路過這裏的時候,曾經踩踏了某處佛堂陷了進去,所以這麽快就打通倒也不出“鹧鸪哨”的預料,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喜悅。
  
  “鹧鸪哨”在沙窩子裏把青鱗琉璃瓦揭起了十幾片扔到外邊,用繩子垂下馬燈,隻見一層層木梁下面正是輝煌壯麗的大雄寶殿。“大雄”是佛教徒對釋迦牟尼道德法力的尊稱,意思是說佛像勇士一樣無所畏懼,具有無邊的法力,能夠降伏“五陰魔,煩惱魔,死魔,天子魔”等四魔。“鹧鸪哨”的馬燈看不清遠處,隻能瞧見正下方就是殿内主像“三身佛”。按佛教教義,佛有法身、報身、應身三身,也稱三化身佛,即中尊爲法身毗盧遮那佛、左尊爲報身盧舍那佛、右尊爲應身釋迦牟尼佛。三身佛前有鐵鑄包泥接引佛像相對而立,兩側是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坐像。
  
  西夏佛法昌盛,料來這大殿規模不會小到哪去,“鹧鸪哨”對了塵長老點點頭,示意可以下去了。“鹧鸪哨”一向獨來獨往,本想自己一個人獨自下去,了塵長老擔心藏寶洞裏有機關陷阱,並且有暗道暗門之類的障眼物。對付那些東西原本就是摸金校尉們的拿手好戲,便要與“鹧鸪哨”一同下去,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於是二人各自服了一粒“串心(單人旁+車繁體字+反文)菓百草丸”,用一壺“擎天露”送下,這些都是防止在空氣不流通的環境中産生昏迷的秘藥;再把摸金符挂在腕中,以黑布遮臉,穿了水火鞋,帶上一應工具,就要動身下去。
  
  “鹧鸪哨”忽然想起那個美國神父還戳在一旁,那托馬斯神父雖然不象壞人,但是自己和了塵長老下去幹活,上面留個洋人是不太穩妥的;他要萬一有什麽歹意卻也麻煩,倒不如把這厮也帶下去,他若乖乖聽話也就罷了,否則就讓這洋人去滾這藏寶洞中的機關。
  
  “鹧鸪哨”心中計較已定便把美國神父扯了過來,準備給他也吃些秘藥,好帶他進藏寶洞。托馬斯神父死活也不肯吃,認爲“鹧鸪哨”要給他吃東方的神秘毒藥,連忙捂住嘴;“鹧鸪哨”哪管他怎麽想,用手指一戳神父的肋骨,美國神父痛得一張嘴,便被“鹧鸪哨”把丸子塞進了口中,他想要吐已經吐不出來了,隻好無奈的對着天空說:“噢,仁慈的主啊,原諒他們吧,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鹧鸪哨”不由分說便把美國神父托馬斯推到佛殿屋頂的破洞中,取出飛虎爪要把他先垂下去。托馬斯神父大吃一驚,這些野蠻的東方人給自己吃了毒藥還不算完,還要搞出什麽古怪花樣?是要活埋不成?
  
  了塵長老在旁勸道:“這位洋和尚你盡管放心,老衲與你都是出家人,我佛大慈大悲,咱們出家人是慈悲爲本,善念爲懷,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沙罩燈,自然是不會加害與你。隻是我們做的事情機密,不能走露半點風聲,所以請你同走一遭。事成之後,一定放你回去。”
  
  托馬斯神父聽了塵長老這麽說稍覺安心,心想不管怎麽說,中國的和尚也算是神職人員,沒聽過神職人員搞謀殺的,於是讓“鹧鸪哨”用飛虎爪把他從破洞中墜進佛殿。
  
  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也随後下到大雄寶殿之中,亮起馬燈四下裏一照,果然是一座雄偉華美的佛殿。殿中供奉的佛祖法身上全是寶石,金碧輝煌,高座與蓮花台上寶相莊嚴,殿内四周用三十六根大柱支撐,極爲牢固。
  
  了塵長老見了佛祖寶相立即跪倒叩頭,念頌佛号。“鹧鸪哨”以前是個假道士,現在穿着俗家的服裝,也跪倒磕頭,祈求佛祖顯靈保佑族人脫離無邊的苦海,心中極是誠懇。
  
  二人禮畢站起來四周查看,見前殿已經坍塌了,根本過不去,兩側的配殿都是供着無數羅漢像,其中一邊也塌落了多半間,那些羅漢像無不精美奢華,用料裝飾皆是一等一的考究,每一尊都價值不菲,可見當年西夏國力之強,佛教之興盛發達。
  
  隻是這些佛像同“鹧鸪哨”等人平時在各處寺廟中見到的有些不同,也說不出哪裏不同,就是覺得造型上有些古怪。
  
  了塵長老告訴“鹧鸪哨”:“西夏人以黨項族爲主,黨項人起源於藏地,後來輔佐唐王開疆拓土着實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被賜國姓李。他們畢竟是少數民族,而且藏傳佛教受印度的影響比内地要大許多,這些佛像穿着皆是唐裝,形象上更接近於佛教發源地的原始形態,不象内地寺廟中的佛像受漢文化影響很深,所以看起來有些許出入。”

    “鹧鸪哨”同了塵長老一緻認爲西夏國的藏寶洞應該就在離大雄寶殿不遠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就在大雄寶殿之中。因爲廟下修了座墓,既然是墓穴,當然要修在風水位上;這條脈的穴位很小,所以範圍上應該可以圈定在大殿附近。
  
  美國神父托馬斯跟着“鹧鸪哨”在殿中亂轉,越看越覺得奇怪,怎麽在這毫不起眼的不毛之地,他們随便一挖就能挖出一座廟宇。而且剛才在偏殿看了兩眼,裏面那些精美的羅漢造像似曾相識,好象前幾年自己掉進去的洞窟就是那裏,那是無意中進去的,隔了幾年如果再想回去找肯定找不到,這個老和尚怎麽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就找得這麽準确,這東方世界神秘而又不可思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想到這些,托馬斯神父心中便對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二人多了幾分敬畏之意,不敢再多嘴多舌的廢話了。
  
  三人就通天大佛寺的大雄寶殿中轉了兩圈,幾乎每一塊磚瓦都翻遍了,卻沒有發現什麽藏寶洞的入口。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正殿之中未見異狀,不妨去後殿找找。”
  
  了塵長老點頭道:“既然已經進來了就不要心急,從前到後細細的尋找。這裏名爲通天大睡佛寺,可見後殿供的是尊卧佛,咱們這就過去看看。”
  
  連接後殿的通道中彩繪着宋代的禮佛圖,圖中多以蓮花點綴,觀之令人清淨無慮,出凡超塵,一洗心中的世俗之念。
  
  “鹧鸪哨”近來常和了塵長老在一起,聽了不少佛理,心中那股戾氣少了許多,此刻身處這地下佛堂聖地忽然産生了一種很累的感覺,一時間心中對倒鬥的勾當有種說不出的厭倦,隻希望這次能夠順順當當的找到(mu塵珠)了卻大事,日後就随了塵長老在古刹中清修渡此餘生最好。
  
  但是這種念頭轉瞬即逝,“鹧鸪哨”心中比誰都清楚,這時候萬萬不能有一絲松懈怠慢,眼下要集中全部精力找到西夏藏寶洞的入口。
  
  這般邊走邊想就行至後殿,果然不出了塵長老所料,後殿更是宏偉,一座由七寶裝點的巨大石佛橫睡在殿中。
  
  一般的大型卧佛都是依山勢而修,有的是整個起伏的山峰經過加工,更有天然生成的佛態;其大矗天接地,其小又可納於芥子之内——其大無比,其小無内,無不表示了佛法的無邊境界。
  
  然而後殿中的這尊巨大睡佛比起那些以山脈修成的可就小得多了,但是和一米多高的常人相比又顯得太大了,其身長足有五十餘米,大耳垂倫,安睡於蓮台之上。
  
  睡佛殿中兩側各有一個青瓷巨缸,裏面滿是已經凝結爲固體的“鬰(音yu四聲)蝱(原文用字爲上部巨下部相同的字)龍蜒膏”,這種燈油可以連續燃燒百餘年不滅,供奉給佛祖的長明琉璃盞也是用這種燈油,但是現在早就油盡燈枯了。
  
  睡佛殿中還有許多石碑,刻的全是繁雜無比的西夏文,應該都是些佛教典故之類的碑文。“鹧鸪哨”前後轉了個遍,最後把目光落在大睡佛身上,對了塵長老說道:“這睡佛姿勢不對,弟子認爲其中必有古怪。”
  
  了塵長老看罷多時,也覺得睡佛有問題,說道:“嗯……你也瞧出來了,不愧是搬山分甲的高手。這佛頭是個機關,看來那藏寶洞的秘道就連在這佛頭上了,這機關的構造一時之間還瞧不明白,動它的時候小心會有危險。”
  
  “鹧鸪哨”領了個喏,雙手合十對睡佛拜了兩拜,然後飛身跳上佛壇。隻見那睡佛的嘴唇上有條不太明顯的縫隙,似乎可以開合,若不是摸金搬山的高手根本不會留意到這處細節。
  
  佛口中很可能就是通道的入口,而且一旦觸發就會有飛刀暗箭之類的傷人機關。“鹧鸪哨”仔細端詳了一遍就已經對這道機關了如指掌了,入口處應該不會有什麽暗器,隻不過是一個套桶式的通道接口。於是招呼美國神父托馬斯幫忙,兩人扳動蓮花壇中間一層的花瓣。
  
  猛聽“喀嚓嚓”幾聲悶響,睡佛的巨大佛口緩緩張開,睡佛是面朝大門,佛口中垂直的露出一個豎井。豎井壁上安有懸梯,可以從梯子上攀援向下。
  
  托馬斯神父看得莫名其妙,連連贊歎太神奇了,這回不用“鹧鸪哨”動手就主動要爬進豎井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名堂。
  
  “鹧鸪哨”知道這藏寶洞原本是處西夏重臣的墳墓,後來掩藏了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要是埋死人的地方也就罷了,墓室内放了這麽重要的珍寶必定有極厲害的機關,讓美國神父先進去等於讓他去送死。這位神父爲人不錯,“鹧鸪哨”不忍讓他就此死在墓道之中,便把他攔在身後,讓他跟着自己,了塵長老斷後,按這個順序下去。
  
  西夏古墓具有特殊性,幾乎沒什麽盜墓者接觸過,裏面的情況誰都不知道,隻知道其受漢文化影響深遠,隻好進去之後憑經驗走一步看一步了。了塵長老知道“鹧鸪哨”是分丘破甲的行家裏手,有他在前邊開路,步步爲營,必不會有什麽差錯。
  
  “鹧鸪哨”爲了探測下面的氣流,将馬燈交與了塵長老,自己把磷筒裝在金剛傘上。金剛傘是摸金校尉用來抵禦墓中暗器的盾牌,通體鋼骨鐵葉,再強勁的機弩也無法穿透。磷筒是一種探測空氣質量與照明合二爲一的裝置,拿現代科學來解釋的話可以看做是一種生物光,就像螢火蟲,還有一些發光的海洋生物。磷筒裏面是用死人骨頭磨成粉,配上火絨紅(單人旁+音)草的碎沫,點燃之後發出藍色的幽冷光芒,裝滿了可以維持半個時辰。
  
  “鹧鸪哨”以磷光筒照明,下面用飛虎爪墜着金剛傘護身,沿着梯子慢慢下行,不多久便覺得胸口憋悶,看來這下邊是處封閉的空間,若不是用了秘藥,一定會窒息昏迷摔下去跌死。
  
  “鹧鸪哨”擡頭問上面的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怎麽樣,是否需要先上去等下面換夠了氣再下來,那二人示意無事,這種情況還在忍受範圍之内,已經爬了一多半了,就接着下到底吧。
  
  “鹧鸪哨”等人向豎井下爬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一支煙三五分鍾,一盞茶爲十到十五分鍾,一頓飯爲二十到三十分鍾)就下到了底。
  
  豎井下四周都是冷森森的石牆,非常幹燥,“鹧鸪哨”舉着磷光筒一轉,想看看周圍的狀況,忽然對面悄無聲息的轉出一位金盔金甲的武士,橫眉立目,也不搭話,雙手掄舉鋒利的開山大斧對準“鹧鸪哨”兜頭便剁。


86-87

      應變神速,在豎井中見忽然有一位金甲武士舉着開山大斧要劈自己,立刻大叫一聲,身體向後彈出,貼在了身後的石壁上,同時撐開了金剛傘護住頭臉,二十響的鏡面匣子也從腰間抽了出來,槍身向前一送,利用拿金剛傘的左手蹭開機頭,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姿勢,用槍口對準的對面的金甲武士。
  
  “鹧鸪哨”剛才因何要大叫一聲,蓋因外家功夫練到一定程度,如果做激烈的運動,就會身不由己的從口中發出特異聲響,這是和人體呼吸有關,如果不喊出來就容易受到内傷,並不是因爲害怕得大喊大叫。

   但是“鹧鸪哨”孔這一嗓子不要緊,把還沒爬下梯子的神父托瑪斯吓了一跳,腳下一滑,從梯子上掉了下來。

  “鹧鸪哨”聽頭上風聲一響,知道有人掉下來了,急忙一舉金剛傘,把掉下來的美國神父托了一下,好在距離並不太高,托瑪斯神父被金剛傘圓弧形的傘頂一帶,才落到地上,雖然摔得腰腿疼痛,但是並不大礙。

   與此同時,“鹧鸪哨”也 借着藍幽幽的磷光,瞧清楚了那位手舉開山大斧的金甲武士,原來是一場虛驚,那武士是畫在石牆上的
  僻邪彩畫,不過這幅畫實在太逼真了,色彩也鮮豔奪目,那武士身型和常人相似,面容兇惡,須眉抗張,身穿金甲頭戴金盔。威武無比,

  而且畫師的工藝精湛到了極點,金甲武士的動作充滿了張力,雖然是靜止的壁畫,畫中的那種魄力之強呼之欲出,冷眼一看,真就似随時會從畫破壁而出。

   這時了塵長老也從豎井中爬了下來,看了那武士壁畫也連連稱絕,了塵張來與“鹧鸪哨”二人,仔細看了看那壁畫上武士的特征
  。

       可以斷定這位金甲将軍是當年秦國的一員大将,名爲“甕仲”,神勇絕倫,傳說連神鬼都畏懼於他,唐代開始,大型的貴族陵墓第一道墓牆上都有“甕仲”将軍的畫像,就像門神的作用一樣,守護陵墓地安全。

   但是這種暴露在陵墓主體最外邊地彩色畫像,很容易受到空氣的剝蝕,年代久了,一見空氣畫中的色彩就會揮發,而且“鹧鸪哨”等盜墓者,倒鬥的時候多半是從古墓的底部或者側面進入,很少會經過陣面墓門。所以對這位傳說中的守墓将軍“甕仲”也隻是聽說過。今日才是第一次看到,便不免多看了幾眼。

   “鹧鸪哨”對了塵長老說道:“師傅,這西夏人的墓穴果然是受中原文化影響深遠,連古代秦國的将軍都給照搬過來,看來這畫有守墓将軍的牆壁。應該就是通天大佛寺的古墓石門,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是玄門了。

   了塵長老舉起馬燈,看了看那面畫有“甕仲”的石牆,點頭道:“牆上有橫九縱七的門釘,确實座墓門。。。”了塵長老話音未落,隻見那石門上的金甲翁仲閃了兩閃,就此消失。

   托瑪斯神父進了這陰森可怖的地道,正自神經緊張,忽見在馬燈的燈光下,牆上的金甲武士忽然在眼皮底下沒了,大驚失色,連連在胸口劃着十字。

   了塵長老對托瑪斯神父說:“洋和尚不必驚慌,這裏空氣逐漸流通,那些畫上的油彩都揮發沒了,並非鬼神作怪”。

   托瑪斯神父驚魂未定,隻覺得這地方處處都透着神秘詭異的氣息,就連全知全能的上帝大概都不知道這石門後邊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今天被這兩個中國人硬帶進來,可真是倒黴透了,說不定這地下的世界是通往撒旦的領地,又或者裏面有什麽狼人,吸血鬼,僵屍一類的,托瑪斯雖然是神父,而且信仰堅定,但是始終該不了面對黑暗的恐懼感,

  他心裏也經常自責,認爲大概還是自己的信仰不牢固,今天這次遭遇也許是上帝對自己的一次鍛煉,一定要想方設法戰勝自己畏懼的黑暗,然而這種與生俱來的心理是很難在短時候内克服的。

   “鹧鸪哨”沒空去理會那美國神父此刻複雜的心情,仔細察看了一下古墓的玄門,知道這是一道流沙門,這種墓門的設計原理十分巧妙,墓門後有大量的沙子,安葬墓主之後,從外邊把石門關上,石門下有軌道,石門關閉的時候,帶動門後機關,就會有大量沙子流出,自動回填門後的墓道,用流沙的力量把石門頂死,整條墓道中也被流沙堆滿,這樣在回填墓道的同時,也給墓門加上了道保險,石門雖然不厚,卻再也不可能從外邊推開。

       不過随即“鹧鸪哨”與了塵長老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細節,這個細節很容易被忽視,就是石門下的縫隙,沒有散漏出來的沙子,因爲玄門不管做得多巧妙精密,門下由於要留條滑軌,所以必定有一點縫隙,流沙門關閉的時候,總會有少量的細沙在縫隙裏被擠出來。

   這是沒有細沙的情況,很明顯的說明門後的流沙機關沒有激活,如果說是按照死者入葬的情況,這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這幕裏沒有葬人,裏面全是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西夏人準備将來複國之後,還将這些東西取出來,所以不能把墓門徹底封死。

   這就省去了學多手腳,不用再打盜洞進去,直接推開石門就能從墓道進入墓室的藏寶洞,“鹧鸪哨”同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三人,一齊用力推動玄門。

   那玄門並沒有封死,而且門後的流沙機關被人爲的關閉了,雖然石門沉重,但這石門並不是帝陵中那種千斤巨門。隻不過是貴族墓中墓道口的一層屏障,也隻不過幾百斤的力道。

  三人還未使出全力,就把石門推開了一道縫隙,其寬窄可以容得一人進出。

   “鹧鸪哨”舉着金剛傘當先進了玄門,随即射出一隻火靈子,火光一閃,把整條墓道瞧了個清楚,之間兩側的蓄沙池中根本就沒有裝沙,裏面空空如也。墓道地面上的墓磚鋪得平平整整,“鹧鸪哨”知道墓道越是這樣平整有序,越是暗藏危機,裏面很可能有暗箭,飛刀,毒煙一類機關埋伏。

   了塵長老也在後邊囑咐“鹧鸪哨”要加倍提防,流沙門沒有封死,有可能因爲西夏人急於奔命,匆忙中無暇顧及,反正這大佛寺已經被惡化的自然環境吞噬,地面沒有标記,不知道究竟的人根本找不到,也有可能是個陷阱,令進入玄門的盜墓賊産生松懈的情緒,俗話說玄門好進,玄道奪命。有些玄門雖然厚重巨大,後面有石球流沙封堵,但那些都是笨功夫,隻要有足夠的外力介入,就可以打開,真正的機關暗器第一是在墓室中,其次就是墓道,這兩個都是盜墓賊必經的地點。

   “鹧鸪哨”自然是不敢大意,畢竟從沒有進過西夏人的墓穴,凝神秉氣,踩着墓磚前行,墓道長度約有二十三丈,盡頭處又是一道大門。

   這道門附近的情況非比尋常,那門又高又寬,造成像城門一樣的圓拱型,占據了整個墓道的截面,大門整體都是用白色美玉雕成,沒有任何花紋,上面刻着很多西夏文,“鹧鸪哨”等人雖然不認識這些字是什麽意思,但是推想應該是某種佛教經文,玉門上橫着一道銅梁,正中挂着一把巨鎖,沒有開鎖的,門後面一定就是作爲藏寶洞的墓室了。

   奇怪的是,正面的白玉門兩側,各有一個很深的拱形圓洞,看樣子很深,“鹧鸪哨”包括了塵長老從來沒有見過墓道中有這種形式的洞穴,但是很明顯這兩個大小完全一樣,對稱的修在兩側  的圓洞是人工的,修砌得十分堅固,四壁的地闆平滑如鏡,高寬都是丈許,絕非匆忙所爲,應該是當初設計整座陵墓之時便預先設計的,與陵墓是一個整體。

   憑了塵長老的經驗判斷,這可能是道機關,同“鹧鸪哨”分析了一下,“鹧鸪哨”對了塵長老道:“玉門上有把銅鎖,弟子善會拆鎖,隻恐怕一旦銅鎖被破壞,會引發機關埋伏。。。”

   了塵長老一擺手,說道:“老衲看來這鎖開不得,玉門上安裝一把銅鎖,未免有畫蛇添足之嫌,能進到墓室之前的人,怎會被這區區一把銅鎖攔住,傳說北宋有連芯鎖,你且看看這鎖身是否同玉門連在一起,一動這把鎖肯定會有毒煙這類的機關啓動。”

   “鹧鸪哨”沒敢去動鎖身,小心翼翼的反複看了看,果然銅鎖與玉門上的銅梁連爲一體,別說開鎖,一碰這鎖就會引發某種機關,被射在門前,“鹧鸪哨”看到此處不由得直冒冷汗,自己一向小心謹慎,今日不知爲何心急如火,若不是了塵長老識破機關,此刻早已橫屍就地了。

   了塵長老此刻已經看出端倪,對“鹧鸪哨”說道:“看來玉門就是個幌子,別看用料這麽精美,但是是一道假門,絕對不能破門而入,兩側的拱洞肯定也有機關,這座西夏古墓規模不大,卻布置精氣,若想進墓室隻有從墓道的下邊進去了,西夏人再怎麽古靈精怪,也脫不開風水五行陰陽理論的影響,這條墓道的理論隻不過是利用了四門四相,照貓畫虎,咱門頭腳上的石闆肯定是活動的,
  可以從下邊進入墓室,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唯一的入口。”

   “鹧鸪哨”按照了塵長老的吩咐,将墓道下的墓磚一塊塊啓下來,果然露出好大一個洞口,直通玉門後的墓室,這西夏人的雕蟲小技,确實瞞不過了塵長老這位倒鬥老元老的法眼。

   仍然由“鹧鸪哨”撐着金剛傘在前面開路,三人叢地道鑽進了墓室,地道中懸挂着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像是個黑色的蜂巢,“鹧鸪哨”與了塵長老都不知道那是什麽,借着磷光筒瞧了瞧,似石似玉,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都覺得還是被碰爲好,從側面慢慢的蹭過去。

   一進去墓室都覺得眼前一亮,六丈寬的墓室中珠光寶氣,堆成小山一樣的各種珍寶,在磷筒的藍光中顯得異樣紛紛炫目,其中
  最顯眼的,是正中間一株嵌滿各種寶石的珊瑚樹,宮廷大内的秘寶,果真不是俗物,另外無數經卷典籍,大大小小的箱子,西夏皇宮裏那點好東西可能都在這裏呢。

   美國神父托瑪斯瞧得兩隻眼睛都直了,跟了塵長老商量,能否拿出一兩樣,随便一件東西就可以在外面建幾所教會學堂,給流浪的孩子們找個吃飯上學信教的去處。

   了塵長老對美國神父說道:“如此善舉有何不可,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國寶,驚動不得,老衲出家之前也有些家産,如果想建學堂,老衲可以親囊相助,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留着那些黃白之物也沒有用處。”

   “鹧鸪哨”隻對“芼塵珠”挂心,別的奇珍異寶雖然精美,在他眼裏隻如草紮紙糊一般,踩踏着遍地珠寶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身後的了塵長老說到“糟了,這藏寶洞中有個死人。”

   之前判斷這座空墓裏不會由死人,忽然聽“鹧鸪哨”這麽說,了塵長老也吃了一驚,快步走到前邊觀看,隻見墓室角落有一具白生生的人骨,那骨架比常人高大許多,白骨手中抓着一串鑰匙,身後擺着一尊漆黑的千手佛,非石非玉,磷光筒照在上面,一點光芒也沒有,與前面的白骨相映,更是顯得黑白分明,令人不寒而栗。

   了塵長老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一沉:“大事不好,今夜月逢大破,菩薩閉眼,所有的法器都會失去作用,如果這西夏藏寶洞中有陰魂未散,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更奇的是,這裏怎麽會有一尊千手千眼的黑佛?”

       “鹧鸪哨”見到那具死人白骨,便有種不祥的預感,聽了了塵長老語氣沉重,知道非同小可,便問了塵長老什麽是菩薩閉眼?
  
   了塵長老說道:“月有七十二破,今夜适值大破,出兇償邪,傳說這種天時,地面上陽氣微弱,太陰星當頭,最是容易有怪事發生,倒鬥的哪有人敢在這種時候入墓摸金,老衲初時以爲這是座無主的空墓,想不到裏面竟然有具屍骨,更邪的是白骨後面的千眼黑佛,這尊黑佛不是尋常之物,墓中若有陰藏的邪靈,咱們的黑驢蹄子和糯米等物,在今晚都派不上用場,咱們快退。”
  
   “鹧鸪哨”雖然不舍,但是也知其中厲害,當下便不多言,同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一起,轉身要從玉門下的地道回去。
  
   三人轉身向後撤退,後隊變做了前隊,美國神父托馬斯就走在了最前邊,托馬斯神父見那二人要出去,實在是求之不得,立馬找到地道口,點亮了“鹧鸪哨”先前給他的一支蠟燭照明,要跑進去跑路。
  
   走在第二位的了塵長老大叫一聲:“不好。”伸手拉住托馬斯神父的衣領,把他扯了回來,隻見地道中忽然噴出一團濃黑的黑霧,要是了塵長老動作稍微慢上半拍,托馬斯神父必然被那黑霧碰到,隻要晚一步,大概現在虔誠的神父,已經去見他的上帝了。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都知道這是古墓中的毒煙。唯一的通道都設置有如此歹毒的機關,可見西夏人之陰狠狡詐,不知道三人中是誰碰到了機括,這才激活了毒煙機關,多虧得了塵長老雖然老邁,但經驗及其豐富,這才救了托馬斯神父的命。
  
   這種黑色毒煙可能是用千足蟲的毒汁熬制,濃而不散,就像凝固的黑色液體。黑霧從地道中越噴越多。“鹧鸪哨”等三人都服了克毒的秘藥,“摸金校尉”的秘藥多半是用來對付屍毒所制,對付這麽濃的毒煙,能不能有什麽效用,殊不可知。
  
   眼見濃烈的黑色毒煙來的迅猛,三人不敢大意,隻好退向墓室中有人骨的角落,但是這裏無遮無攔,退了幾步就到了盡頭,如何才能想辦法擋住毒煙,不讓其進入古墓後室。
  
   “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對於沒有退路並不擔心,身上帶着旋風鏟,大不了可以反打盜洞出去,但是擋不住毒煙。一時片刻便會橫屍就地。
  
   縱然是以“鹧鸪哨”的機智與了塵長老的經驗,也束手無策,若是普通的毒煙隻需要閉住呼吸,借着“紅×(才疏學淺,不認識這個字,上面是大,下面是區)妙心丸”的藥力,硬沖出去即可,然而這黑色毒煙之濃前所未見。三人自從進了墓道便小心謹慎,不可能觸發什麽機關,誰也想不通這些黑煙究竟是怎麽冒出來的。  
   身後就是墓室的石壁,“鹧鸪哨”等三人後背貼住牆壁,任你有多大的本領,在這裏也無路可退,隻好眼睜睜的看着黑色濃煙慢慢迫了過來。
  
   托馬斯神父見了這等駭人的毒霧,驚得臉如死灰,一時間也忘了祈求上帝保佑,“鹧鸪哨”在旁邊推了推托馬斯神父的肩膀問道:“喂,拜上帝教的洋和尚,現在火燒眉毛,你主子怎麽不來救你?”
  
   托馬斯神父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個神職人員,強做鎮定的說道:“全能的天父大概正在忙其他的事情,顧不上來救我,不過我相信我死後必定會上天堂,活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後能上天堂,信上帝得永生。”
  
   “鹧鸪哨”冷笑道:“哼哼,原來你家主子這麽忙,我看既然他忙不過來,說明他不太稱職,那還不如讓一隻猴子來做上帝,猴子的精力是很充沛的。”
  
   托馬斯神父聽“鹧鸪哨”說上帝還不如猴子,立即勃然大怒,剛要出言相向,卻聽“鹧鸪哨”接着說道:“洋和尚,你要是現在肯歸依我佛,不再去信那狗屁上帝,我就有辦法讓你不死,如果你不答應,最多一分鍾,毒霧就會蔓延到這裏,除非你不是血肉之軀,否則最多一分鍾左右,你就會被毒煙熏得七竅流血而死。”
  
   托馬斯神父說道:“現在死到臨頭,你還能如此鎮定,我對你表示敬佩,不過也請你尊重我的信仰……不過不過,信菩薩真的可以活下去馬?你該不是在騙我?”
  
   了塵長老也已經發現了毒煙的關鍵所在,聽“鹧鸪哨”言下之意,他應該也想出脫身之策了,了塵長老見在這種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鹧鸪哨”還有心思和那美國神父開玩笑,也不由得佩服他的膽色。
  
   原來“鹧鸪哨”眼見前邊已經完全被黑霧覆蓋,下意識的貼住牆壁,感覺身邊一涼,碰到一物,側頭一看,卻是墓室壁上的一個燈盞,這位置應該是在棺椁頂上,懸着的長明燈。
  
   如今墓裏沒有棺椁,隻是在壁上嵌着一盞空燈,“鹧鸪哨”和了塵長老的眼是幹什麽使的,一眼就看出來這燈的位置有問題,依照常規,長明燈都是在三尺三寸三的位置,而這盞燈的高度顯然低了一塊,也就是低了那麽半寸,燈台的角度稍稍向下傾斜,這肯定是個暗牆的機關,隻要把燈台向上推動,整座墓牆就會翻轉,打開藏在後室中的密室,密室修的極爲隐蔽,這地方又名“插閣”,那裏是用來放墓主最重要的陪葬品,即使古墓遭到盜墓賊盜竊,這密室中的明器也不容易被盜墓賊發現。
  
   “鹧鸪哨”膽大包天,間不容發之時,仍然出言吓了吓那洋神父,見他甯死不屈,不肯舍棄上帝改信佛祖,倒也佩服他的虔誠,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前邊墓室中的黑霧越來越濃,“鹧鸪哨”也不敢過於托大,擡手抓住長明燈,向上一推,那盞嵌在牆壁上的長明燈果然應手而動,耳中隻聽咯噔一串悶響,三人背後貼住的牆壁向後轉了過去。石壁上的塵土飛揚,落得衆人頭上全是灰土。
  
   牆後是一間僅有兩丈寬高的古墓“插閣子”,帶有機關的活動牆一轉,把那千手黑佛,與倒在牆邊的白骨都一並帶了進來,這間“插閣子”不像外邊墓室中有那麽多珍奇珠寶,隻有一隻上了鎖的箱子。
  
   “鹧鸪哨”顧不上細看,便把墓室地轉啓掉兩塊,把下面的泥土抹到機關牆的縫隙上,以防外邊的黑色毒煙從牆縫進來,而且發現這道“插閣子”地下的土質相對來講比較松軟,有把握一個時辰之内反打盜洞出去,這裏的空氣維持這麽短的時間應該不成問題。
  
   了塵長老倒了一輩子鬥,對於這種狹窄的墓室一點都不陌生,見“鹧鸪哨”一刻不停,馬上用旋風鏟開始反打盜洞,於是手撚佛珠,便盤膝坐下靜思。
  
   托馬斯神父見“鹧鸪哨”與了塵長老一靜一動正各行其事,誰也不說話,便忍不住問了塵長老:“你有沒有發現,外邊的黑色霧氣裏有東西。我看好像不太像毒氣。”
  
   了塵長老閉目不語,過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鏡,隊托馬斯神父說道:“怎麽,你也看見了?”
  
   托馬斯神父點頭道:“我最後被翻闆門轉進來的那一刻,離黑煙很近了,看那黑煙裏面好像是有一個人形,特別像是尊佛像,那究竟是……”
  
   “鹧鸪哨”正在埋頭反打盜洞,聽了托馬斯神父和了塵長老的話,也忍不住擡起頭來,在牆壁轉進插閣子的一瞬間,他也看到了黑霧中的那種異像。
  
   了塵長老想了想,指着靠牆的那尊多手黑佛造像,說道:“那黑佛傳說是古×(左邊女,右邊耳朵旁)×(左邊單人旁,右邊友)供奉的邪神,專司操控支配黑暗,信封暗黑佛的邪教早在唐末,就已經被官府剿滅,想不到西夏宮廷中還藏了一尊暗黑佛造像,這尊黑佛的原料有可能是古波斯的腐玉,傳說這種腐玉是很罕見的一種怪石,有個玉名,卻不是玉,任何人畜一旦觸碰到腐玉,頃刻間就會全身皮肉内髒都化爲膿水,隻剩下一幅骨架,死者的亡靈就會付到暗黑佛上,從而陰魂不散
了塵長老想了想,指着靠牆的那尊多手黑佛造像,說道:“那黑佛傳說是古×(左邊女,右邊耳朵旁)×(左邊單人旁,右邊友)供奉的邪神,專司操控支配黑暗,信封暗黑佛的邪教早在唐末,就已經被官府剿滅,想不到西夏宮廷中還藏了一尊暗黑佛造像,這尊黑佛的原料有可能是古波斯的腐玉,傳說這種腐玉是很罕見的一種怪石,有個玉名,卻不是玉,任何人畜一旦觸碰到腐玉,頃刻間就會全身皮肉内髒都化爲膿水,隻剩下一幅骨架,死者的亡靈就會付到暗黑佛上,從而陰魂不散。”
  
   “鹧鸪哨”看了看那幅白森森的人骨,對了塵長老說道:“看來這具白骨,生前可能是個忠心的侍衛,自己選擇留在藏寶洞中,觸摸腐玉而死,守護着洞中的寶物,咱們三人遇到突如其來的黑色濃煙,也許根本不是毒煙,而是……”不說下去,大夥也都明白什麽意思。
  
   了塵長老讓“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前往不可讓自己的皮膚接觸到黑佛造像,趕緊打穿盜洞離開,若真有黑佛邪靈作祟,這區區一間插閣須擋它不住,了塵長老想起來那具人骨手中抓着一串鑰匙,便順手取下,插閣子裏有個箱子,說不定裏面就是“雮塵珠”,這串鑰匙是不是有一把是開這口箱子的?不妨開個試試。
  
   了塵長老點亮了蠟燭,在這“插閣子”裏也用不着尋什麽東南角落了,隻要能有些許光亮便好,拿起鑰匙一試之下果不其然,其中一把鑰匙剛好可以打開箱子上的鎖頭,“鹧鸪哨”的盜洞已經反打出去一丈有餘,上來散土的時候見了塵長老把箱子打開了,也忍不住要看看裏面是否有“雮塵珠”,便停下手中的旋風鏟,與了塵長老一起揭開箱子,然而箱中隻有一塊刻滿異文的龜甲。
  
   “鹧鸪哨”滿心熱望,雖然心理上有所準備,仍然禁不住失落已極,似乎是被三九天當頭淋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都寒透了,楞在當場,覺得嗓子眼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全噴在龜甲之上。
  
   了塵長老大驚,知道“鹧鸪哨”這個人心太熱,事太繁,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對事物格外執着,心情大起大落就容易嘔血,擔心“鹧鸪哨”會暈倒在地,連忙與托馬斯神父一同伸手把他扶住。
  
   卻在此時,了塵長老發現,牆邊上那尊黑佛,全身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全都張了開來,黑佛身上的數百隻眼睛,在黑暗中注視着三個闖入藏寶洞的盜墓者,散發出邪惡怨毒的氣息。


88 蟲玉

     千手千眼,實際上隻是名目,並不是造像上當真有一千隻手、一千隻眼。腐玉制成的黑佛造像高如常人,背後有數十隻或持異型法器或掐指訣的手臂。造像全身有百餘隻眼睛,原本都是閉合着的,這時突然睜了開來;那些眼睛沒有瞳仁,卻象有生命一般紛紛不停地蠕動。
  
  托馬斯神父被黑佛身上無數蛆蟲一樣的眼睛吓得手足無措,忙問了塵長老:“這……這是什麽?這些眼睛什麽時候睜開的?這是眼睛還是蟲子?”
  
  了塵長老雖然見多識廣,但是那腐玉與黑佛從未親眼見過,隻是聽前輩們提起過世間有這麽兩樣東西,而且絕迹已久,那些前輩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所講述的内容十分有限,難道這黑佛中當真有死者不散的亡靈嗎?否則黑佛怎麽象有生命一樣……
  
  隻見黑佛造像的數百隻怪眼中冒出已股股濃得象凝固的黑色霧氣,這些黑霧在插閣子中凝聚爲一體,借着蠟燭閃爍的光芒,可以看到黑霧的輪廓象是一尊模模糊糊的黑佛造像。
  
  這時候剛吐過血的“鹧鸪哨”也回複了神智,見了這恐怖的黑霧,與了塵長老、托馬斯神父都是一般的吃驚。古墓中奇怪詭秘的事物一向不少,“鹧鸪哨”的盜墓生涯中見過很多很難有什麽再讓他感到驚奇的事物,然而這黑霧實屬出人意料,要不是親眼見到,哪裏會相信世上有如此邪門的事情。
  
  托馬斯神父覺得那就是惡靈,取出一瓶聖水,撥開瓶蓋,擡手潑向黑霧。那股潑墨般的黑霧原本移動得十分緩慢,見有水潑來,黑霧突然迅捷無論的由中間裂開一個大洞;托馬斯神父的聖水都潑了個空,穿過黑霧中的大洞落在了墓室的地上;黑霧中裂開的大洞剛好在佛像輪廓的中間,好象是黑佛張開了黑洞洞的猙獰大口,在無聲的對着三個人咆哮。
  
  “鹧鸪哨”見黑霧好象懼怕托馬斯神父的聖水,便讓托馬斯神父再潑一些,托馬斯神父聳了聳肩說道:“沒了,就這麽半瓶。”  
  了塵長老手持佛珠說道:“洋和尚的手段倒也了得,原來這邪霧懼怕法器,看來大破之刻已過,歪魔邪道安能奈我何,且看老衲來收它。”說完把手中的佛珠串繩扯斷,将佛珠劈頭蓋臉的砸向黑霧。
  
  沒想到這次那濃重異常的黑霧沒有任何反應,被佛珠砸中渾如不覺,繼續緩緩向前推進。了塵長老暗自納罕:“這當真怪了!難道我佛無邊法力竟然不如西洋聖水?唉,這……這他媽的是什麽世道啊。”
  
  “鹧鸪哨”見了塵長老發呆,連忙拉了他一把,三人被黑霧所迫不得不向後退避。這種黑霧自腐玉中放出,碰上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象那具白骨架子一樣,全身皮肉内髒即刻腐爛,化爲膿水,隻剩一副骨架;另一種可能是那黑霧就是了塵長老所說的其中有陰魂作祟,一碰到生人即被惡靈所纏。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慘不可言,身後已經退到了牆角,再無任何退路,望着緩緩逼近的黑霧,“鹧鸪哨”心知大限已到,對了塵長老說道:“弟子今日拖累恩師,百死莫贖。”
  
  了塵長老剛要對“鹧鸪哨”說些精妙佛理以表示自己對生死之事早已超然,卻發現面前不遠處象堵牆一樣的黑霧不是奔着自己三人來的,而是撲向了另一邊牆角的蠟燭而去,摸金校尉對蠟燭有種本能的反應,心中打了個突:“這些黑霧爲什麽移向蠟燭……”
  
  “鹧鸪哨”也發現了這一情況:“黑霧……”
  
  了塵長老、托馬斯神父與“鹧鸪哨”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蠟燭!”
  
  初進古墓之時,“鹧鸪哨”用的是金鋼傘上的磷光筒照明,磷光散發的是藍光,是一種冷光源,沒有任何溫度,所以自從進了古墓一直到見到黑佛與那副白骨都沒發生什麽異常。隻是想退回去的時候,原本走在最後的托馬斯神父就變成走在最前面的人,他當時點燃了“鹧鸪哨”給他的蠟燭照路,突然從玉門下的地道中冒出黑霧。衆人被黑霧逼進插閣子躲避直到了塵長老點了蠟燭照明打開箱子,那尊多手多目黑佛就突然出現變化,佛身上睜開眼睛,冒出一股股的黑煙。

      沒錯,一定是溫度,雖然不知道什麽原理,但是這些黑霧便象是撲火的飛蛾一般被蠟燭的溫度引了出來。一定是墓室中的空氣達到一定溫度它才會出現,而且必須是一個足夠高的溫度,如果不點蠟燭火把之類的,這種黑霧很可能根本不會出現。這些黑霧似乎是處於一種沉睡狀態,一旦被火焰的高溫喚醒,就會把墓室中所有超過物質溫度的目标都消滅才會平息。
  
  黑霧果然是先以地面的蠟燭爲目标。濃重的黑色霧氣看似無形、實則有質,頃刻間蠟燭的火苗就被黑霧吞沒,墓室中立即漆黑一團。
  
  “鹧鸪哨”等人見此情景,知道黑佛中散出的黑霧在吞沒蠟燭之後立刻就會尋找溫度此於蠟燭的目标,那肯定就是插閣子中的三個活人。
  
  (書中代言:腐玉,又名[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玉,或名蟲玉,産自阿富汗某山谷,是種很奇怪的東西。這種蟲玉本身有很多種古怪的特性,一直是一種具有傳奇色彩的神秘物質,極爲罕見。古代人認爲這種有生命的奇石是有某種邪惡的靈魂附在上面,隻要在蟲玉附近燃燒火焰從中就會散發出大量濃重得如同凝固在一起的黑色霧氣;黑霧過後,附近所有超過一定溫度的物質都被腐蝕成爲膿水。並不是了塵長老聽說的那樣一觸摸腐玉人體就會化爲膿水,而必須先由高溫引出黑霧,黑霧才會對附近的物質産生腐蝕作用,蟲玉本身並沒有這種效果。

  古代曾有一個邪教利用蟲玉中散發出的黑霧會形成一個模糊的多臂人形輪廓這一特點,将那個人頭的輪廓具像化,造成暗黑佛像,宣稱黑暗終将取代光明,吸納了大批信徒,後來此教遭到徹底剿滅。從那以後本就十分罕見的蟲玉也一度随之從世間消失,直到近代1986年才在一次聯合考古活動中,在土耳其卡曼卡雷霍尤克遺迹中重新發現了這種在古代文獻記錄中才存在的奇石,至於這尊黑佛爲什麽會出現在卡曼卡雷霍尤克遺迹已不可考證,隻能判斷有可能石古代流傳到那裏的。

  腐玉的秘密在十九世紀末被美國科學家破解,其實這種神秘的窗戶紙一捅即破,就是類似於中國的冬蟲夏草;所謂冬蟲夏草是真菌冬蟲夏草寄生於蝙蝠蛾幼蟲體上的子座與幼蟲屍體的複合物,正如其名,當天爲蟲,夏天爲草;而[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石則是常溫如石似玉,有火焰引發高溫就會變成蟲,一大團聚集在一起的黑色蟲子極爲細小,單個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用肉眼勉強可以分辨,大批聚集在一起就很像黑色的濃煙。平時處於一種僵死狀態,大批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屍體疊壓在一起就好象黑色的玉石,外殼内部的蟲屍在感應到附近空氣溫度的急劇變化會有一個加速蛻變的過程,脫去白色的屍皮,聚集在一起飛出來。這些破繭而出的[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會通過不斷死亡來分泌出大量具有腐蝕性的液體吞噬附近所有高溫的物體,包括火焰都可以被蟲屍的液體熄滅。

  在某種程度上講,蟲玉可以說是很犀利的陵墓守護者,從石中出現的無數[噴的繁體字,口字旁換成蟲字旁]蟲,形成一張蟲帳,足可以覆蓋整個墓室的面積。

  當然“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兩個人都是迷信思想十分嚴重的摸金校尉,第一次見到傳說得很邪得蟲玉,加上那個時代還從沒有破解蟲玉之謎,所以在他們看來眼前這種現象一定就是有惡靈作祟。)
  
  “鹧鸪哨”等三人已經識破了黑霧會優先攻擊溫度高的目标,爲了引開這團黑霧,随手點燃了幾支蠟燭,那黑霧被蠟燭的熱量引到牆角,牆角與古墓插閣子中的翻闆牆露出一大塊間隙。
  
  了塵長老等人進古墓之前吃了“紅奁妙心丸”,這種秘藥可以降低人體體溫和延緩人體呼吸節奏,所以黑霧在被蠟燭的溫度吸引之時不會輕易察覺這三個活人。“鹧鸪哨”見眼下反打盜洞是來不及了,隻好貼着牆壁避過黑霧準備從插閣子中回到主墓室,引開那裏的黑色鬼霧,從玉門下的通道出去。
  
  了塵長老臨出去的時候順手把箱子裏的異文龍骨拿到手中,龍骨上刻了很多古怪符号,有不少符号形狀就像雮塵珠,說不定那枚“鳳凰膽”雮塵珠的下落終會着落在這塊異文龍骨之上;這塊龍骨骨甲藏在插閣子裏如此隐蔽,一定有它的價值。
  
  這時“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已經推動翻牆上的長明燈機關,招呼了塵長老塊走。了塵長老連忙趕上,機關牆咔咔一轉,卻在半截停住了,好象是哪裏卡死了,一時腹背受敵、進退無路。


89 鬼霧

       不當不正的停在半路,主室中那團正在打轉的黑霧立刻有了目标,像一面長有五官的黑牆壓向三人;插閣子中的黑霧也已經吞沒了蠟燭,尾随而至;來去的道路都被堵死,前後兩大團黑霧對三人形成了前後夾擊的態勢。耳中之聽前後傳來一陣細密的躁動聲,了塵長老急道:“快點蠟燭引開黑佛的惡靈。”“鹧鸪哨”伸手一摸百寶囊,叫苦不叠,三人身上帶着的蠟燭全用光了。
    
  這時,兩邊濃重的黑霧已經漸漸逼近,稍稍碰上一點大概就會變成牆角那具骨架的樣子。“鹧鸪哨”忽然目露兇光,心裏起了殺機,想把美國神父托馬斯踢出去,然後踩在這洋和尚身上躍向玉門下的地道。
    
  了塵長老見“鹧鸪哨”頂梁上青筋跳動,知道他起了殺心想拿托馬斯墊路,連忙按住“鹧鸪哨”的手臂:“萬萬不可,難道你忘了老衲一再的勸告你了嗎?倒鬥損陰德,手下須留情……”
  
  “鹧鸪哨”本來心意似鐵,但是這些時日追随在了塵長老之側,聽了塵長老灌輸禅機,對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爲也有所頓悟,這時見了塵長老勸解,心下立時軟了,再也狠不下心來殺人,說道:“罷了,此番真是折了。”
  
  但是“鹧鸪哨”幾乎是他們族中剩下的唯一一個能有所作爲的人,實在不甘心就此死在墓室裏化爲白骨。可是面臨的局面實屬絕境,前後都被鬼氣森森的黑霧包夾,如果點火引開其中一團黑霧,勢必被另一團吞噬。面前的墓室空間很高,黑霧高度在從地面起三尺左右,上面還有大片空隙,不過若想越過去,除非肋生雙翅。 
  
  有些人遇到危險會下意識的進行自我保護,比如閉上雙眼、用手抱着頭什麽的,這樣做就和鴕鳥遇到危險就把腦袋紮進地下一樣,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是另有些人越是到生死關頭,腦子轉得越比平時快數倍,“鹧鸪哨”與了塵長老就是這樣的人,他們仍然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  
  
  “鹧鸪哨”想起墓室正中有一株高大的珊瑚寶樹,可以用飛虎爪抓住珊瑚樹的樹冠從黑霧上邊蕩過去。飛虎爪的鏈子當然足夠結實,慢說是三人,便是有十個八個的成人也墜不斷這條索鏈。不過最擔心那珊瑚寶樹沒有那麽結實,承受不住三個人的重量。倘若隻有自己一個人,憑自己的身法,便是棵枯枝也足能拽着飛虎爪蕩過去;但是要再帶上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實在是沒有半點把握,半路上珊瑚樹斷了可就得全軍盡沒了。  
  
  這當口也容不得再細想了,“鹧鸪哨”對準珊瑚寶樹擲出飛虎爪,爪頭抓住珊瑚寶樹最高的枝幹上纏了幾匝,伸手一試,已經牢牢抓住。“鹧鸪哨”知道了塵長老早已看破生死關,若不帶上托馬斯神父,了塵長老便是死也不會先行逃命。而且刻不容緩,也來不及一個一個的拽着飛虎爪蕩過去逃生,隻有賭上性命,三個人同時過去。  
  
  “鹧鸪哨”拽緊飛虎爪,讓了塵長老同托馬斯神父也各伸一隻手抓住索鏈,另一隻手抱住“鹧鸪哨”的腰。“鹧鸪哨”讓他們盡量把腿擡高,別碰到下邊的黑霧,還未等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答話,便大喊一聲:“去也。”手上使勁,借着抓住珊瑚寶樹的飛虎爪繩索,躍離了卡在半路的機關門。  
  
  三人雙腳剛一離地,身後的兩團黑霧就已經在下面合攏在了一起。托馬斯神父吓得閉起了眼睛,想念一句上帝保佑,但是牙齒打顫,半個子也吐不出來,拼了命的把雙腿擡高,避開下面的黑色鬼霧,心中隻想要是這繩索在半路不斷,絕對是上帝的神迹。
    
  “鹧鸪哨”身在半空,初時還擔心珊瑚寶樹不夠結實,但是憑飛虎爪上傳來的着力感發現足能應付三個人的重量;但是這也幾乎就是極限了,再加上一點重量,非斷不可。  
  
  隻要躍過腳下這一大片黑霧,前邊就是玉門下的地道。三人懸在半空,見即将擺脫黑色鬼霧的圍困都不禁全身振奮。眼看就要拽着飛虎爪蕩到一半的距離了,忽然三人都覺得身後一緊,似乎有什麽東西趴在大腿上,冷冰冰,陰嗖嗖,而且很硬。托馬斯神父不敢睜眼,了塵長老與“鹧鸪哨”二人知道腳下有東西,都在半空中回頭一望,隻見原本在牆角邊那具白骨不知何時抱住了了塵長老的大腿。這一驚非同小可,連了塵長老這樣的高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白骨吓了一跳,免不了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概是剛才被黑霧逼得進退維谷,都擠在一起拽着飛虎爪從機關門那裏蕩開的時候,了塵長老一腳踩中了白骨的胸腔,把它的肋骨踩斷,別住了腳踝,懸在半空把腳蜷起來,把那具人骨也帶到半空,這才感覺到不對。  
  
  “鹧鸪哨”的輕身功夫是從還沒記事時就開始練的,師傅把他裝在一個抹滿油的大缸裏,讓他自己想方設法往外爬,随着身體長大,油缸的大小也逐漸增加。了塵長老是老牌的摸金校尉,也是自幼便學輕功身法。他們這種輕功全仗着提住一口氣,這口氣一旦提不住就完了。  
  
  “鹧鸪哨”此刻與了塵長老見了腿上挂着的白骨,胸腹間一震,這口氣說什麽再也提不住了,身體立即變得沉重,珊瑚寶樹的樹枝承受不住他們的重量,喀嚓一聲斷了開來。  
  
  三人失去依憑,立刻與腳下的白骨一起落在地上,比較走運的是已經躲過了大部分黑霧。三人做一團滾在了黑色鬼霧的邊緣。“鹧鸪哨”剛一落地,馬上使出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抓住了塵長老與托馬斯神父急向後邊躲避。  
  
  “鹧鸪哨”覺得自己左手上麻癢難當,左手已經被黑色鬼霧碰到。他不知道鬼霧中的(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原理——(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一旦接觸溫度高於常溫的物體立刻會死亡,死亡後馬上就變成一種腐蝕液,蟲屍的腐蝕液與被其腐蝕的物體融合,立刻會再生出新的(噴的繁體字,且口字旁換作蟲字旁)蟲繼續侵蝕附近的高溫物體,數量永遠不會減少。  
  
  “鹧鸪哨”以爲是中了惡鬼邪神的毒素,擡手一看,整隻左手都隻剩白森森的指骨,手臂上的肌肉也在慢慢被熔化,痛得抓心撓肝;他見再任由其蔓延下去自己整個身體都要變成白骨,而且一旦越過胳膊再想辦法也晚了;但是現在黑霧近在咫尺,如果不立刻離開,馬上就會再次落入黑色鬼霧的包圍圈中。  
  
  “鹧鸪哨”強忍着劇烈的疼痛把托馬斯神父與了塵長老向後拖開,見了塵長老雙目緊閉,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心中焦急。眼見那些黑色鬼霧又覓到他們的蹤影,重新凝聚在一起慢慢迫近;也虧得這些鬼霧速度不快,否則即便是有九條命的貓此刻也玩完了。
    
  托馬斯神父忽然大叫一聲,跳将起來,伸手在自己身上亂摸,他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任何地方接觸過鬼霧。托馬斯神父看到“鹧鸪哨”的左手已經化爲了白骨,了塵長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大概是從半空跌下來撞到了什麽地方,昏迷了過去,連忙幫“鹧鸪哨”擡着了塵長老往玉門下的地道退卻。  
  
  “鹧鸪哨”手臂上的傷勢很重,痛得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手臂上的皮肉已經爛至肘關節,之時候隻好用那毒蛇噬腕、壯士斷臂的辦法了。但是眼下即便想砍掉自己的胳膊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三個人這一折騰,動作激烈,身體的溫度明顯增高,眼瞅着黑霧快到眼前了,“鹧鸪哨”隻好用右手取出德國二十響鏡面匣子對準墓室角落的黑佛一個長射,五發槍彈都釘在了黑佛身上,然後立刻把剛剛射擊過的匣子槍扔向墓室角落。  
  
  濃重的黑色鬼霧都被槍口的溫度吸引,轉向撲了過去,“鹧鸪哨”已經痛得快昏迷過去了,對托馬斯神父說了一聲:“快走。”
    
  二人擡起了塵長老跳下了地道,地道中有一塊懸在中間的黑石,進來的時候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現在明白了,地道裏冒出的那團鬼霧就是從這塊腐玉的原石中冒出來的,肯定是托馬斯神父在地道口點蠟燭使它感應到空氣燃燒才放出鬼霧。
    
  “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拖着了塵長老從腐玉旁蹭了過去,一出地道,“鹧鸪哨”立刻讓托馬斯神父把地道口封上,防止那些鬼霧追出來;然後在口中咬下一塊衣襟,緊緊紮在臂上血脈處,用旋風鏟的精鋼鏟葉對着自己胳膊一旋,把被鬼霧咬噬的半條胳膊全切了下去。雖然紮住血脈,鮮血仍像噴泉一樣從胳膊斷面冒了出來,還來不及止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托馬斯神父見“鹧鸪哨”流了這麽多血而昏死過去,了塵長老自從墓室中就昏迷不醒,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完好無損,果然信上帝是正途;不能見死不救,先想辦法把他們兩個中國人弄到外邊去再說。剛要動手拖拽“鹧鸪哨”,眼前卻出現了一幕恐怖的情形——“鹧鸪哨”自己割掉的那多半條手臂上邊的皮肉已經全部化爲膿水,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從那膿水中飛出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小黑點,在墓道中盤旋。
90 清零

      被這些漂浮在半空的黑色顆粒吓得靈魂都快出竅了,在磷光筒藍幽幽的光線下,這些黑色顆粒若隐若現,似乎想要慢慢聚集成一團。托馬斯神父知道,這大概就是聖經上所說的……“魔鬼的呼吸”。  
  
  怎麽樣才能對付“魔鬼的呼吸”?聖經上好象寫了,用聖水?聖餅?還是用十字架?糟糕,這時候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托馬斯神父暗自責怪自己沒用,被撒旦的使徒吓破了膽,現在死了也沒臉去見天父,必須拿出點作爲神父的勇氣來。  
  
  托馬斯神父想盡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到這狗娘養的“魔鬼的呼吸”喜歡溫度高的東西,但是現在身上沒有什麽火柴蠟燭之類的道具了,如何才能引開這些邪惡的黑霧。  
  
  上帝保佑,這些“魔鬼的呼吸”並不太多,托馬斯神父猛然間想到——它們好象懼怕聖水之類的液體,可是身上沒有水壺,不知道吐口水管不管用,撒尿的話又恐怕尿液是有溫度的,一時間轉了七八個念頭,都沒有什麽用處。  
  
  面對着已經凝聚成一團的黑霧,托馬斯神父心急如焚,這時隻聽身後有人輕哼了一聲,轉頭一看卻是“鹧鸪哨”蘇醒了過來,急忙去扶住他,指着那一小團黑霧,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  
  
  “鹧鸪哨”剛才是痛暈了過去,流了不少血,面色慘白,多虧自己提前紮住了血脈,胳膊上的血流光了之後就不再大量流血;要是等着托馬斯神父這個笨蛋幫忙,此刻早已死了多時了。  
  
  “鹧鸪哨”被托馬斯神父一扶住,神智就恢複了七八分,見白玉拱門前飛舞着一小團黑色的鬼霧正尋着人血的溫度要向自己逼近過來,連忙取出另一把槍,撥開機頭,對準玉門上的銅鎖就是一槍。  
  
  先前了塵長老與“鹧鸪哨”已經探得明白,玉門上的銅鎖是連芯鎖,一旦受到外力接觸引發了裏面的機關就會使玉門兩側的門洞中放出暗器。這種門洞形的機關大敞四開,不會是小型暗器,以“鹧鸪哨”的經驗判斷應該是滾石流沙一類的大型機括。目前隻有借助外力賭上一把了。如果門洞中放出的是毒煙,那就大家同歸於盡;倘若是木樁流沙一類的,可以利用它們擋住在洞口的鬼霧。好不容易逃到這裏,終不能最後眼睜睜的被這碰不得摸不得的鬼霧害死在這墓道裏。  
  
  子彈擊中銅鎖觸動了連芯鎖中的機關,隻聽兩側的門洞中轟隆隆巨響震耳欲聾,無數的流沙像潮水一樣傾瀉了出來;沙子裏面明顯有很多紅色的顆粒,是毒沙。
    
  說時遲,那時快,從“鹧鸪哨”開槍擊中銅鎖到兩側的洞中噴湧出大量挨上就死、沾着就亡的毒沙,總共還不到幾秒鍾的時間,那片鬼霧完全被毒沙埋住。毒沙越噴越多。如果這時候是站在玉門前開鎖的人,任你是三頭六臂也必定閃躲不及,一瞬間就會被兩道毒沙沖倒,活活的埋在下邊。  
  
  “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拖拽着了塵長老拼命往墓道外邊跑,也無暇去顧及身後的情況;隻聽見流沙激烈的傾瀉,兩個門洞中間都堆滿了,還聽得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跑出了墓門,在豎井中站定,這才有機會喘口氣。“鹧鸪哨”把雲南白藥撒在斷臂處,多半截胳膊算是沒了,以後也別想再倒鬥了。想到這裏覺得胸口發悶,又想要吐血,急忙又吞下了兩粒“紅奁妙心丸”,延緩血流的速度。  
  
  “鹧鸪哨”最爲挂心的便是了塵長老的傷勢,人家是爲了自己才大老遠跑到賀蘭山下,這要是連累了老和尚的性命,罪過可就大了。於是與托馬斯神父一起把了塵長老扶起來,查看他的傷勢。  
  
  托馬斯神父托着了塵長老的後背,誰想到用手一扶了塵長老的後背見滿手都是血迹,驚叫一聲:“啊呀……是血……老和尚受傷了。” 
  
  從墓室到豎井,三人一路奔逃,“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誰也沒顧得上看了塵長老到底傷在哪裏;這時候才看明白,原來珊瑚寶樹折斷的時候,了塵長老跌在地上,他腳下挂着的一具人骨也一起跌得散了架,其中一根折斷的骨頭從了塵長老後背刺了進去;這下紮破了肝髒,傷得極深,九成九是救不得了。

      “鹧鸪哨”把身上帶的雲南白藥全倒在了了塵長老的後背傷口上,卻都被鮮血立刻沖掉,“鹧鸪哨”束手無策,心中難過,止不住垂下淚來,取出百寶囊中“天地玄珠“,放在了塵長老的鼻前,用手指一搓,撚出一點硝石粉末,想把了塵長老救醒,聽他臨終的遺言.了塵長老的鼻腔被硝石一嗆,咳嗽兩聲,幽幽醒轉,見“鹧鸪哨”與托馬斯神父都雙目含淚,在身旁注視着自己,便自知命不久長,一把握住“鹧鸪哨”的右手,對“鹧鸪哨”說道:“老衲馬上就要舍去這身臭皮囊了,你們也不用難過,隻是……隻是有些話你需記住。”

      “鹧鸪哨”垂淚點頭,聽了塵長老繼續說道:“老衲早已金盆洗手多年,不再算是摸金校,尉了。身上這枚摸金符,也一並交付於你,隻可惜你我緣分不夠,這分金定穴秘術不能傳你了,你若有機會,可以去尋找老衲昔日的一位同行,他有個綽号,叫做金算盤,平時做商賈打扮,隻在黃河兩岸做倒鬥摸金的勾當,此 人 最 擅 星 相 風 水 數 術 天 幹 地 支 那 一 類 門 道 , 近 代 能 與 他 相 提 並 論 的 隻 有 晚 清 時 期 的 陰 陽 風 水 撼 龍 高 手 張 三 鏈 子 , 不 過 那 張 三 爺 早 已 作 古 ; 到 了 現 如 今 , 分 金 定 穴 之 術 除 老 衲 之 外 , 天 下 再 無 人 能 出 金 算 盤 其 右 , 你 拿 着 老 衲 的 摸 金 符 去 找 金 算 盤 , 他 一 定 能 幫 你 。 另 外 , 這 塊 龍 骨 上 刻 有 鳳 凰 膽 的 标 記 , 又 藏 在 西 夏 藏 寶 洞 最 深 處 , 裏 面 可 能 有 極 其 重 要 的 線 索 , 說 不 定 可 以 給 尋 找 雮 塵 珠 提 供 一 些 參 考 ……”

       “鹧鸪哨”心想自己左手都沒了,這輩子恐怕別想再倒鬥了,就算知道雮塵珠在哪恐怕也取不到了。眼見了塵長老呼吸越來越弱,想對他說幾句話,卻哽咽着張不開嘴,隻是咬住嘴唇,全身顫抖。  
  
  了塵長老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你須謹記,絕不可以再随便開殺戒,倒鬥損陰德……手下須留情……老衲……老衲這便去了。”說完之後,一口氣倒不上來,就此撒手西去。  
  
  “鹧鸪哨”跪倒在地,不停的給了塵長老屍身磕頭,托馬斯神父死說活勸才把他拉了起來。這豎井不是久留之地,二人攜帶着了塵長老的屍身爬回通天大佛寺的寶殿之内,就於佛祖寶相面前,把了塵長老的屍身焚化了,這才揮淚離去。  
  
  從那以後的幾年中,“鹧鸪哨”按照了塵長老的遺囑到處尋找那位出沒在黃河兩岸、山陝之地勾當的摸金校尉金算盤;然而踏遍了各地,全無此人的蹤迹。從西夏藏寶洞中帶出來的異文龍骨也請很多飽學之士看過,無人能夠識得其中寫的究竟是什麽内容。
    
  當時的世界恰逢亂世,空氣間正醞釀着一場席卷天下的巨大戰争,“鹧鸪哨”受到美國神父托馬斯的幫助,把親眷都移居到了遙遠的美利堅合衆國。“鹧鸪哨”心灰意懶,就在美國田納西洲隐居起來,不理世事。  
  
  紮格拉瑪人本來在四十歲後身體就會逐漸衰弱,血液中的鐵元素逐漸減少,十餘年後血液逐漸變成黃色凝爲固態才會受盡折磨而死。很多人承受不住這種痛苦,都在最後選擇了自殺。但是這種症狀離鬼洞越遠,發作得越慢,在地球另一端的美國,平均時間向後推遲了二十年。  
  
  随後的中國戰火連結,再想找“鳳凰膽”雮塵珠就不容易了,而且“鹧鸪哨”一族人口凋零,實在沒什麽能擔當大任之人。“鹧鸪哨”心也冷了,心想大概再過百餘年,這最後的幾條血脈都斷了,這個古老的部族也就完了。  
  
  這些事後來被shirley楊的父親楊玄威知曉了。楊玄威不僅喜歡考古,更熱衷於冒險,爲了想辦法救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決定展開行動。由於龍骨上的密文無法破解,想尋找雮塵珠是十分渺茫的。楊玄威年輕時就研究西域文化,不過他研究的範圍是漢唐時期,也就是西域繁榮達到最頂峰的這一個階段。西域早在四千五百年前就已經有若幹次文明出現了,紮格拉瑪綠洲就是其中一支,後來發現的小河墓葬群也是有着四千年曆史的古老文明。所以楊玄威對紮格拉瑪山精絕國之前的事所知有限,他估計在精絕國的鬼洞中一定有某些重要線索,而且楊玄威是認定科學掌控一切的那種人。  
  
  當時正趕上中國改革開放,興起了第二波沙漠科考熱潮,借着這場東風,楊玄威順利的組成了一支職業探險隊。沒想到自從進入沙漠之後,就從此一去不返。随後,shirley楊爲了尋找下落不明的父親參加了陳教授及他的助手、學生所組成的考古隊,在黑沙漠,穿過黑色的紮格拉瑪山谷,在精絕古城的地下宮殿深處,終於見到了無底的鬼洞。


91 決意

       他的助手、學生爲主組成的考古隊進入沙漠尋找精絕遺迹,死在黑沙漠裏的就不說了,剩下口氣活着走出來的也就那麽地了;最慘的人肯定是陳教授,受到太大的刺激,導緻了他的精神崩潰。那是一場噩夢一樣的經曆,在當時shirley楊還不知道自己與黑色的紮格拉瑪神山之間有着如此多深深糾纏的羁絆。  
  
  從沙漠中回來後shirley楊帶着陳教授去美國治療,沒過多久,兩人背後便都長出了眼球形狀的紅色淤痕;而且陳教授的情況比較嚴重,患上了罕見的鐵缺乏症,各個醫療機構都對此束手無策。Shirley楊在紮格拉瑪神山中從先知默示錄中得知自己有可能是紮格拉瑪部族的後裔,於是對此展開了一系列的深入調查。對過去的宿命了解得越多,越明白無底鬼洞的事遠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目前對無底鬼洞的了解甚至還不到冰山一角。  
  
  Shirley楊發現了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便是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中的異文龍骨,上面的異文無人能識,唯一能夠确認的是龍骨上刻了許多眼球符号。那種特殊的形狀讓人一目了然,與在新疆打破的玉石眼球,還有長在背後的深紅色痕迹,都是一模一樣。  
  
  這塊異文龍骨一定是記載有關雮塵珠的重要記錄,如果能破解其中的内容,說不定就可以找到雮塵珠,否則shirley楊,胖子,還有我,将來臨死的時候就免不了受那種血液凝固變黃的折磨。而精神崩潰了的陳教授身上,這種惡疾已經開始滋生,天曉得那老頭子能撐多久。  
  
  打從陝西回來以後,我始終寝食不安,就是因爲不知道背後長的究竟是什麽東西。現在從shirley楊口中得到了證實,果然是和那該死的無底鬼洞有關,心中反而塌實了。也並非我先前想象的那麽可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反正那種怪病要好多年後才會發作,那時候大不了我也移民去美國避難就好了。不過陳教授怎麽辦?難道就看着老頭子這麽死掉不成?  
  
  有些時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宿命的牽引。恰好我在不久前曾在古田縣得知孫教授曾經破解過這種龍骨天書,天書中的内容絕對保密,孫教授一個字不肯泄露。而且目前掌握天書解讀方法的,全世界恐怕暫時隻有孫教授一個人,因爲這項研究成果還沒有對外公開。我把這些事也詳詳細細的對shirley楊說了一遍,孫教授雖然不通情面,守口如瓶,但是畢竟他也是凡人,如果跟他死磕,讓他開口應該不是問題。可是然後呢?按照線索去倒鬥,把那顆大眼球一樣的雮塵珠倒出來?這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說那麽容易的。那些搬山道人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找到……我們這些人去找可以說也是半點把握沒有,而且古墓中的危險實在太多,搞不好還得搭上幾條性命,那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Shirley楊見我在走神,以爲我心中對找雮塵珠有所顧慮,便問我道:“怎麽?你害怕了?我隻想等有了線索之後請你把我帶到地方,進去倒鬥隻有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我打斷了她的話:“怎麽着?小看人是不是,真是笑話,你也不打聽打聽,胡爺我還能有害怕的時候?那個,越南人你知道吧?怎麽樣?別看又黑又瘦跟小瘦雞似的,但是夠厲害的吧,把你們美國人都練跑了,結果還不是讓我給辦了。當年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我可是大軍的前部正印急先鋒,要不是中央軍委攔着我,我就把河内都給占了。算了,反正跟你說了你也覺得我吹牛,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更何況這裏邊還有你和陳教授的事,我絕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我說完拉着shirley楊要離開公園的長椅。  
  
  Shirley楊問我要去哪,我對她說:“咱倆都跟這侃一下午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胖子他們還在潘家園等着我呢。我回去讓他收拾收拾,咱們明天就去陝西找孫教授,不管他說不說,一定要把他的牙撬開,然後咱們就該幹什麽幹什麽。”
Shirley楊歎了口氣,對我說道:“你就是太容易沖動,想什麽是什麽,這些事哪有這麽簡單,你說孫教授爲什麽不肯說呢?是不是怕泄露天機給他自己帶來危險?”
  
  我對shirley楊說:“其實……怎麽跟你這洋妞兒說呢,中國人有些爲人處世的道理很難解釋。別聽孫教授對我連吓唬帶詐唬,沒那麽邪乎,以我察言觀色的經驗來判斷,姓孫的老棺材瓢子一定是被上級領導辦了。”
  
  Shirley楊搖頭不解:“什麽辦了?”
  
  這些事要讓我對shirley楊解釋清楚還真不容易,我想了想對她說道:“給你舉個例子吧,比如在中國有某位權威人士說1+1=3,後來孫教授求證出來一個結果是1+1應該=2,但是就由於先說1+1=3的那位爺是權威人士,所以即使他是錯的,也不允許有人提出異議。孫教授可能從龍骨天書中發現了某些顛覆性的内容,不符合現在的價值觀或者世界觀,所以被領導下了禁口令,不許對任何人說。因此他才會像現在這麽怪僻,我看多半是他娘被憋的有點憤世嫉俗了。”
  
  我心中的打算是先找到孫教授問個明白,若是這龍骨天書中沒有雮塵珠的線索那也就罷了;倘若真有,多半也是與紮格拉瑪先人們占蔔的那樣,終歸是要着落在某個大墓裏埋着。我一直有個遠大的理想就是要憑自己的本事倒個大鬥,發一筆橫財,然後再金盆洗手;否則空有這一身分金定穴的本事,沒處施展,豈不付諸流水,白白可惜了。  
  
  眼前正是個合适的機會。救別人也順便救自己,正好還可以還了欠shirley楊的人情債。其實就算不欠她的人情,憑我們之間一同患過難的交情,加上她救過我的命,沖着這些我也不能不幫她和陳教授的忙。
  
  等找到雮塵珠,我就不要了。那個物件不是俗物,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的。但是這次行動可不是考古了,是名副其實的倒鬥。現在我用錢的地方很多,如果倒鬥的過程中遇到別的明器,到時候俺老胡可就再也不客氣了,好壞也要順上它兩樣。  
  
  我打定主意,對shirley楊說道:“咱們現在先去找胖子,還有大金牙,這些事也少不了要他幫忙。正好我們請你吃頓飯,北京飯店怎麽樣?對了,你有外彙嗎?先給我換點,在那吃飯人民币不管用。”
  
  我帶着shirley楊回到潘家園的時候,胖子和大金牙剛做完一大單一槍打的洋莊,賣出去五六塊綠頭帶判眼。最近生意真是不錯,照這麽倒騰下去,過不了幾天,我們又要奔陝西“鏟地皮”了。  
  
  我讓胖子和大金牙收拾收拾,大夥一道奔了建國飯店。席間我把shirley楊的事說了一遍,說我打算跟她去找雮塵珠。  
  
  大金牙聽明白之後對我說道:“胡爺我說句不該說的,要依我看,不去找沒準還能多活幾年。現在咱們在潘家園的生意太火了,犯不上撇家舍業的再去倒鬥,古墓裏可有粽子啊。”
  
  胖子對大金牙說道:“老金啊,這個鬥還是要倒的。咱得摸回幾樣能壓箱子底的明器來,這樣做起買賣來底氣才足,讓那些大主顧不敢小觑了咱們。你盡管放心老金,你身子骨不行,抗不住折騰,不會讓你去倒鬥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們,萬一要是真有粽子,老子就代表人民槍斃了它。”
  
  我也學着鄧大人的四川口音對大金牙說道:“是啊老金,不要怕打破這些個壇壇罐罐,也不要去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我們今天之所以放棄這個地方,正是因爲我們要長久的保存這個地方嘛。”  
  
  大金牙聽罷,呲着金光閃閃的金牙一樂,對我們說道:“行,我算服了二位爺了,拿得起放得下,輕生死重情誼,真是漢子。其實也不光是我,現在在潘家園一提您二位,哪個不豎大拇指?都知道是潘家園有名的慣賣香油貨,不繳銀稅,許進不許出,有來無往的硬漢。”  
  
  胖子邊吃邊搓腳丫子,聽大金牙稱贊我們,連連點頭,聽到後來覺得不對勁兒,便問道:“老金,你是誇我們呢,還是罵我們呢?我怎麽聽着不對呢?”  
  
  大金牙急忙對胖子說道:“愚兄可沒這個意思……”  
  
  我見shirley楊在一旁低頭不語,滿面愁容,容顔之間很是憔悴,我知道她是擔心陳教授的安危,覺得我和胖子、大金牙湊一塊說不了正事兒,說着說着就侃開了,於是趕緊對胖子、大金牙說道:“好了好了,咱們也該說些正經事了。我把咱們今後的任務布置一下。我說這位王凱旋同志,這是高級飯店,請你在就餐的時候注意點禮貌,不要邊吃邊用手摳腳丫子,成何體統。”  
  
  胖子漫不經心的對我說道:“搓腳氣搓得心裏頭舒服啊。再說我爹當年就喜歡一邊搓腳丫子一邊吃飯抽煙,這是革命時代養成的光榮傳統,今天改革開放了,我們更應該把他發揚光大,讓腳丫子徹底翻身得解放。”
  
  我對胖子說:“你沒看在座的還有美國友人嗎,現在這可是外交場合,我他娘的真懶得管你了,你就塊上不了台面的料。”  
  
  Shirley楊見我說了半天也說不到正題,秀眉微蹙,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我這才想到又扯遠了,連忙讓胖子和大金牙安靜下來,同shirley楊詳細的商議了一番怎麽才能找到那顆真正的雮塵珠。  
  
  別看胖子平時渾不吝,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這要說起找寶貝摸明器的勾當,他現在比我都來勁。當然也怪不得他,眼睜睜這是真來錢,既然是去倒鬥,不管能不能找到雮塵珠,那古墓裏價值連城的陪葬品是少不了的,所以現在胖子也認真起來了。  
  
  大金牙更是格外熱心,又不用他去倒鬥,但是既然參與進來了,明器少不了他一份。我之所以拉大金牙入夥是因爲大金牙人脈最廣,在黑市上手眼通天,幾乎沒有搞不到的東西,倒鬥需要的器材裝備都免不了要他去上貨。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商量了大半天,最後決定要找雮塵珠必定要先從刻滿天書的這塊異文龍骨入手;拿着拓片到陝西去找孫教授,死活也要套出來這異文龍骨中究竟記載着什麽内容,然後與我們所掌握的情報相結合;以此爲線索繼續追查,一旦有了确切的目标,就該開始行動了。  
  
  去陝西古田越快越好,由shirley楊和我兩個人去,明天就立刻動身,把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中的這塊異文龍骨查他個底兒掉。由於胖子有恐高症,坐不了飛機,所以就讓胖子留下來同大金牙採買各種裝備。  
  
  Shirley楊把了塵長老遺留下來的摸金符給了我,我喜出望外,這回倒起鬥來心中便有底了;而且現在三個人每人一枚正宗的摸金符,看來上天注定要我們三人要同心合膽,結夥去倒鬥了。  
  
  另外shirley楊還把她外公留下的一些摸金校尉的器械也都一並帶了來,包括金鋼傘、捆屍索、探陰爪、旋風鏟、尋龍煙、風雲裹、軟屍香、摸屍手套、北地玄珠、陰陽鏡、墨鬥、桃木釘、黑折子、水火鞋等等等等,還有摸金校尉制造各種秘藥的配方。  
  
  這些摸金校尉們千百年中依靠經驗與技術制成的器械,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貝中的寶貝,有很多我隻是聽說過,從來沒親眼見過的家夥。有了這些傳統器物,再加上讓胖子與大金牙置辦我們慣用的一些裝備,工兵鏟、狼眼手電筒、戰術指北針、傘兵刀、潛水表、防毒面具、防水火柴、登山盔、頭戴射燈、冷煙火、照明信号彈、固體燃料、睡袋、過濾水壺、望遠鏡、溫度計、氣壓計、急救箱、各種繩索安全栓……應該說不管去哪,都差不多足夠應付了。如果環境特殊,需要一些特殊的器材,可以再進行補充。  
  
  工兵鏟最好能買到我們最初用的那種二戰時期裝備德軍山地師的,如果買不到的話,美國陸軍的制式也可以。  
  
  傘兵刀隻買蘇聯的,俄式的我們用着很順手,因爲各種傘兵刀性能與造型都有差距,割東西或者近戰防身還得是蘇聯106近衛空降師的傘兵刀用着最順手。
    
  有了這些半工具半武器的裝備,不需要槍械也沒問題。不過以往的教訓告訴我們,我們的失敗常常是由於輕敵——倒鬥這行當,經驗遠比裝備重要——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膽略,就算武裝到牙齒也照樣得把小命送掉。從黑風口野人溝,到沙漠中的精絕謎城,再到龍嶺中的墓中墓,雖然野人溝的墓隻是個落魄将軍,精絕古城那次有考古隊的人跟着,不能算是倒鬥,龍嶺中是處空墳——但是這三次深入古墓的經曆,可以說都是極其難得的經驗。  
  
  不過大型古墓都是古代某種特權階級的人生終止符,對於古人來講意義非常。古墓裏面往往除了銅棺鐵椁,還要儲水積沙,處處都是機關,更有無數意想不到的艱險之處。所以事前的準備必須萬全,盡量把能想到的情況都考慮進去。  
  
  衆人商議已定,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分頭行動。我跟shirley楊一起兼程趕到了西安,然後懷着迫切的心情搭車前往孫教授帶領考古工作組駐紮的古田縣,卻沒想到在古田縣又發生了意外——孫教授已經離開了古田縣招待所。  
  
  孫教授常年駐紮在古田,負責回收各種有關古文字的出土文物,他要是不在縣城,肯定是下到農村去工作了;那想找他可就很難了,沒想到事先計劃好的第一步就不順利。  
  
  正當我左右爲難之時,碰見了招待所食堂的老熟人,老劉頭,他告訴我們在古田縣城附近的石橋店某間棺材鋪裏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還不到半天,這件事整個古田縣都哄傳遍了。孫教授現在帶着人去看現場了,你們可以去那裏找他,至於棺材鋪中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你們去了一看便知。


92 石碑店

      教授他們也就剛去了半天,石碑店離古田縣城並不遠,但是那地方很背,沒去過的人不一定能找到,我找個人帶你們去吧。於是喊過來街上一個約有十歲大小的憨娃,那是他孫子,平時跟父母在河南,每年學校放暑假都到古田縣來玩。石碑店離縣城很近,這小子經常去那邊玩。  
  
  劉老頭招呼那小孩:“二小,別耍了,帶你叔和你姨去趟石碑店,他們要尋那位考古隊的孫教授。”
  
  二小的腦袋剃了個瓜皮頭,可能剛跟別的小孩打完架,身上全都是土,拖着一行都快流成河的青鼻涕;見劉老頭讓他給我們帶路,就引着我和shirley楊二人去石碑店。  
  
  到石碑店的路果然十分難行,盡是崎岖不平的羊腸小道。二小告訴我們說離得不遠,就是路不好走,走過前邊最高的那個山坡就到了。  
  
  Shirley楊見這孩子身上太髒,看不過去,便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鼻涕,和顔悅色的問他道:“你叫二小?姓什麽?”  
  
  二小抹了抹鼻涕答道:“小名叫二小,姓個王,王二小。”
    
  我一聽這小孩的名字有意思,便同他開玩笑說:“你這娃叫王二小?你小子該不會把我們當鬼子引進伏擊圈吧?”
  
  王二小傻呼呼的對我說:“叔啊,啥是伏擊圈?對咧,那女子是你啥人哩?咋長得恁好看?”  
  
  我偷眼一看shirley楊走在了後邊,便悄聲告訴二小:“什麽好看不好看?你這小屁孩兒,小小年紀怎麽不學好?她是我老婆,脾氣不好,除了我誰都不讓看,你最好別惹她。”  
  
  Shirley楊走在後邊,雖然我說話聲音小,還是被她順風聽見了我的後半句話,問道:“老胡你剛說別惹誰?”  
  
  我趕緊拍了拍王二小的頭,對shirley楊說:“我剛說這小鬼很頑皮,這麽丁點小就知道花姑娘好看的幹活。現在的這幫小孩啊,別提了,沒幾個當初跟我小時候似的,從小就那麽胸懷大志、腹有良謀……”  
  
  我話音未落,突然從山坡後轉出一個頭紮白羊肚毛巾的農村壯漢,腰裏紮了條皮帶,手裏拎着根棍子,對我們喝道:“站住!甚花姑娘的幹活?你們是不是日本人?”  
  
  我被他吓了一跳,雖然這是山溝裏,但是這光天化日難道還有剪徑的強人不成?趕忙把二小與shirley楊擋在身後,對那漢子說道:“老鄉,別誤會,都是自己人。我們不是日軍,我們是八路軍武工隊。”
  
  頭紮白毛巾的老鄉對我們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啥八路軍嘛,我看你們不象是好人。”然後說着就拿棍子趕我們,說這裏被民兵戒嚴了,不許進。  
  
  我心想這沒災沒戰的戒哪門子嚴,再說沒聽說民兵拿木頭棍子戒嚴這麽一說,這孫子瘋了是怎麽着。於是挽起袖子,打算把他手中的棍子搶下來,以免這莽撞的農夫傷了人。  
  
  我正要過去放對,卻想不到這位自稱是石碑店民兵排排長的鄉民竟然認識我們三人中的二小。原來二小總跟他兒子一起玩,這樣一來雙方就不再動手,都站定了說話。  
  
  那民兵排長拙嘴笨腮,鄉音又重,跟我們說了半天,我才大概聽明白怎麽回事。原來這石碑店的名字得自於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石碑,那石碑十分高大,頂天立地,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遺留下來的;風吹雨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了。  
  
  提起石碑店,最著名的不是那塊破石碑,而是村中的一間老字号棺材鋪。附近十裏八村,包括古田縣城,都隻有這一間棺材鋪,因爲其餘賣棺材的生意都不如他。傳說這間老棺材鋪最早的時候,掌櫃的是個木匠活的好手,剛開始營業的是間木工作坊。 
  
  有一次這位木匠師傅給一戶人家打了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剛做完還沒上漆——按規矩還得給人家走十八道大漆——當時這口半成品的棺材就在他的木匠鋪裏擺着。晚上的時候,木匠師傅坐在中堂,喝了幾杯老酒,一想到生意不好做,半個多月就接了這一個活,心中免不了有些許憋悶;於是拍着棺材長籲短歎,酒意發作,不知不覺的就趴在棺材上睡着了。  
  
  當天晚上木匠師傅做了一個夢,夢見棺材裏有一團寒冰,凍得他全身打顫,如墜入冰窖一般。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了,開門一看,原來是同村有戶人家夜裏有人過世,趕來他這裏訂做一口棺木。難得一個活沒完立刻又來個新活,木匠師傅心中大喜,但是又不好表露出來,畢竟是給人家操辦白事的打壽材,表面上也得表現的沉痛一點,爲了對村鄰的故去表示深切的同情。木匠師傅又順手拍了一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然後收了定金,開始忙活起來。

      日頭剛升到頭頂,木匠師傅正在趕工打造壽材,忽然又有人來定棺木。這可真是奇怪,村裏一年也隻不過死十來個人,這一會兒功夫連着死了兩個人。  
  
  木匠越想越不對,回憶起自己夜裏做的夢來,難道那些人死是因爲自己用手拍棺材?於是又試着拍了拍那口半成品棺木。不到天黑,果然又有人死了。  
  
  木匠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爲什麽用手一拍棺木,附近就有人死掉;喜的是這回不愁沒生意做了。這位木工師傅本就是個窮怕了的主兒,這時候哪管得了別人死活,難道就因爲那些互不相幹的人,放着發財的道不走?當然不行。木匠一看活太多,做不過來,連夜去別的棺材鋪買了幾口現成的壽材回來。  
  
  從那以後,木匠師傅這間鋪面就徹底變成了棺材鋪。而且他還發現一個秘密,拍這口棺材的時候,越用力拍,死人的地方離這越遠。這死人錢是很好賺的,他越賺錢越多,心也就越黑,把附近所有的棺材鋪都吞並了,隻要拍打兩下那口半成品的棺材就等着數錢了。  
  
  但是也不敢拍起來沒個完,誰知道這裏邊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個秘密也從沒被他泄露過;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事還是被大夥知道了。但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很難說,也沒有證據,所以也沒辦法拿他見官,隻是人人見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躲的遠遠的。  
  
  到老連個媳婦都沒娶上,前不久這位曾經的小木匠,現在的棺材鋪老掌櫃,死在了自己家裏。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已經爛得臭氣熏天了。這附近隻有他這一間棺材鋪,店中的壽材都賣光了,隻有堂中擺放着的那口半成品棺木。村裏人想起那些風言風語,也都提心吊膽,但是村委會不能不管,總不能任由棺材鋪老掌櫃爛在家中,這天氣正熱,萬一起了屍瘟可不得了。雖然當時實行了火葬,但是在農村土葬的觀念仍然是根深蒂固。於是村長找了幾個膽大的民兵,用編織袋兜了屍體準備放進棺木中下葬。  
  
  沒想到剛把棺木挪開,就發現棺木下邊的地面上裂開一道細縫。這縫隙很深,把手擱上邊,感覺涼風飕飕的往外冒。下邊好象是個大洞。有那些好奇的人就把地面的磚石撬開,發現下邊果然是個洞穴,而且裏面寒氣逼人。  
  
  民兵排長自告奮勇的下去一探究竟,讓人用筐把他吊下去。沒下去多久就拼命搖繩讓人把他拉上來,這一趟吓得差點尿了褲子。說下面都是長大青磚鋪就,下邊有一個石床,上邊擺着一個石頭匣匣,這石匣不大,又扁又平,上邊刻了很多奇怪的字,民兵排長順手把這石匣拿了上來。大夥把石匣打開一看,裏面是殷紅似血的六尊不知名玉獸。據民兵排長說,那洞穴下邊好象還有一層,但是太黑太陰森,不敢再進去看了。  
  
  由於有村裏的幹部在場,村民們表現得覺悟都很高,立刻通知了古田縣的考古工作隊。孫教授聞訊後,知道此次發現可能非常重大,一刻沒敢耽擱,立即帶人就趕了過來。
    
  在這種鄉下地方,一年到頭都沒什麽大事發生,所以消息傳得很快,連縣城裏的人都趕去看熱鬧。爲了維持秩序,孫教授讓村裏的民兵攔住村外的閑雜人等,不讓他們進去圍觀。因爲這洞穴的範圍和規模、以及背景都還不清楚,一旦被破壞了,那損失是難以彌補的。所以民兵排長就拿着雞毛當令箭,帶人在各個入口設了卡子,宣稱本村進入軍事戒嚴狀態,這才把我和shirley楊攔住盤問。  
  
  我聽了民兵排長的話,知道對付他們這種勢力的小農不能硬來,得說點好話,給他點好處,就能進去找孫教授了。於是對民兵排長說:“連長同志,我們都是孫教授的熟人,找他确實有急事,您給行個方便。”說着塞給民兵排長五塊錢。  
  
  民兵排長接過錢,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面額,忽然村裏來人招呼他,說帶着考古隊來的那個老幹部,死了。


93 算命瞎子

      排長的村民說考古隊中老幹部死了,我和shirley楊聞聽此言,腦中都是“嗡”了一聲。那老幹部怕不是別人,多半便是我們要找的孫教授;他要是死了,我們也要大勢去矣。怎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趕在這個緊要關節的時候。  
  
  聽那村民對民兵排長繼續彙報情況,原來是考古隊隻來了兩個人,讓村民用筐把他們吊進棺材鋪的洞穴中看看下面究竟是什麽所在。下去一個多小時了,怎麽招呼也不見動靜。村長擔心他們出現意外,便想送幾個膽子壯的村民下去找他們。但是大夥都吓壞了,聯想起棺材鋪的傳說,一時間人心惶惶,誰都不敢下去送死,說這洞八成是通着陰曹地府,下去就上不來了。  
  
  隻有民兵排長這個壯漢曾經下去過一趟,所以村長無奈之下就派人來找他回去幫忙。  
  
  民兵排長上次下到地洞之中也是硬充好漢,回想起那個陰冷的洞窟,此時站在太陽底下都要全身抖上三抖。現在看村長派人來找自己,說不定是打算再讓他下去一回。一想到此處,民兵排長腿肚子轉筋,暗地裏叫得一聲命苦,想轉身回去,卻說什麽也邁不開腿了。  
  
  Shirley楊見這是個機會,便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心中會意。既然孫教授生死不明落在地洞中,我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必須冒險下去把他救上來。這裏窮鄉僻壤,等到別人來救,孫教授必定無幸。
    
  於是我緊握住民兵排長的手,對他說道:“連長同志,原來首先下地道的英雄就是你啊,此等作爲非是等閑之輩。能和你握手我實在是太榮幸了。”  
  
  民兵排長雖是個糙漢,但是非常虛榮,否則他也不會搞出什麽民兵戒嚴的鬧劇。見我如此說話,心中大爲受用。  
  
  我趁熱打鐵,接着對他說道:“我知道那種地洞,任你是鐵打的好漢,時間長了也抵禦不了洞中陰寒氣息。你既然已經下過一次地洞探險,我們同考古隊的孫教授,就是那個快秃頂的倔老頭,是老熟人,不如你帶我們過去,我替你走上一遭。當然我這種舉動,一是爲了救我的老朋友,二來也是爲了深入學習你的英雄事迹。不但我個人要向你學習,我還要号召全國人民都持續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向你學習運動。所以你快快帶我們去村中的棺材鋪。”
  
  民兵排長有些爲難:“兄弟,你看這……非是我不肯放你進村,隻是組織上對民兵們有過交代,今天不得令閑雜人等進去。”
  
  我聽得心頭起火,五内生煙,看來這孫子還他娘的吃軟不吃硬,給了錢、說了好話還不讓進。那我可就跟你不客氣了,於是一把抓住民兵排長手中的棍子,闆起臉來對他說道:“你看見我身後那位小姐了嗎?她是美國特派員,實話告訴你,我們是中美合作所的,你要是再耽誤我們的大事,她就要照會咱們國家外交部,讓組織上把你這排長的職務給去了。我說你他娘的大小也是個國家幹部,怎麽就這麽瞧不出眉眼高低,你沒看出來她都不耐煩了嗎?這也就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若不敬佩你是條好漢,就不會對你說這些道理,你到底讓不讓我們過去?”  
  
  民兵排長聽得稀裏糊塗,也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具體是什麽意思,但是聽說可以找什麽官,讓組織上處理他,心中立時虛了,當即答應帶我們進村。  
  
  我拿了兩塊錢給了劉老頭的孫子,讓他買糖吃,告訴他回去的路上別貪玩,就打發他回家去了。  
  
  我與shirley楊也不敢耽擱,匆匆跟着民兵排長進了山坡後的石碑店村。一轉過山坡,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石碑店位於一處丘陵環繞的小盆地。這裏得天獨厚,地理環境十分優越,冬暖夏涼。旱季的時候,象這種小盆地由於氣壓的關系也不會缺少雨水;黃河泛濫之時,有四周密密匝匝的丘陵抵擋,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而且這石碑店的人口還着實不少,少說也有五六百戶,從山坡上俯瞰下去,村中整頓得頗爲齊整有序。  
  
  前行不遠就看一處山坡上立着塊巨大的石碑。當年我看過泰山上的無字碑,就已經十分巨大了,這石碑店村口的石碑比起泰山無字碑也小不了多少。石碑上的字迹早就沒有了,由遠望去象塊突兀的大石闆。碑下有個無頭的大力石獸,看那樣子倒有幾分像負碑的赑屃,不過又似是而非。

      我和shirley楊趕着進村去救孫教授,途中見這石碑奇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又都瞧不出這石碑的來曆。她問我道:“這倒並不象是墓碑,你看這附近象是有古墓的樣子嗎?”  
  
  我邊走邊四處打量,這裏環境不錯,氣候宜人,适合居住。但是這四周盡是散亂丘陵,不成格局,排不上形勢理氣,不象是有古墓的樣子。即便有也不會是王侯貴族的陵寝。聽那民兵排長說在村中棺材鋪下發現的地洞裏面陰氣逼人,第一層又有青磚鋪地,中間有石床,而且再下邊還另有洞天,那會是個什麽地方?  
  
  不管怎麽說,現在我們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孫教授身上。他在地洞中生死不明,管它下邊是什麽龍潭虎穴,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救上來,當下和shirley楊一起加快腳步前行。

      民 兵 隊 長 在 前 邊 引 路,來 到 村 東 頭 的 一 間 棺 材 鋪 前 停 下 , 這 裏 不 僅 賣 壽 材 , 還 賣 香 锞 紙 馬。

      門 前 挂 着 塊 老 匾,門 前 圍 着 很 多 看 熱 鬧 的 村 民 , 堂 前 有 三 五 個 膀 大 腰 圓 的 民 兵 把 持 着 , 不 讓 衆 人 入 内 , 其 實 就 算 讓 進 去 看 , 現 在 也 沒 人 敢 進 了 , 大 夥 都 是 心 中 疑 神 疑 鬼 , 議 論 紛 紛 。

      有 的 說 這 個 洞 大 概 通 着 黃 河 底 下 的 龍 宮 , 這 一 驚 動 , 可 不 得 了 , 過 幾 天 黃 河 龍 王 一 怒 , 就 要 淹 了 這 方 圓 千 裏 ; 有 的 人 說 那 洞 洞 是 連 着 陰 曹 地 府 。 如 果 拖 到 了 晚 間 還 不 填 死 封 好 , 陰 間 的 餓 鬼 幽 魂 , 便 要 從 洞 中 跑 出 來 禍 害 人 了 ; 還 有 個 村 裏 的 小 學 老 師 , 說 得 更 邪 乎 : “ 你 們 這 些 個 驢 入 的 懂 個 甚 , 就 知 道 個 迷 信 六 (四) 球 的 , 那 下 邊 陰 冷 冷 的 , 一 定 是 通 着 南 極 洲 , 過 一 會 兒 地 球 那 一 端 的 冰 水 就 倒 灌 過 來 , 淹 死 你 們 這 幫 迷 信 驢 入 的 。 ”

      村裏的幾個大大小小的頭腦,正急得團團亂轉。省裏派來的兩名考古人員,下了洞後就沒動靜,拉上來的大筐也是空的,又沒人敢下去探上一探。回頭上級怪罪下來,委實難以開脫。
  
    村長等人正沒理會處。見民兵排長回轉了來,這位排長是全村有名的大膽,既然村民們都不敢下洞,隻好再讓民兵排長給大夥帶個頭。
  
    民兵排長不等村長發令,就把我和Shinley楊引進出來。說這二位是中美合作所的,也是考古隊的,與下面生死不明的那兩個考古工作者都認識。
  
    村長連忙把我緊緊抱住:“我的個同志啊,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總算把組織上的人給盼來了。”随後訴說了一大堆面臨的困難,不是村委會不想救人,但是村裏人都被這棺材鋪的傳說吓怕了,本來有一個排的民兵,但是從七九年開始,編制就沒滿過,滿打滿算就七八個烏合之衆,都沒受過什麽正規的訓練,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不知該如何應對,既然有上級派來的同志,那民兵就全歸你指揮。  

    我聽明白了村長的意思的,他是把責任都推倒我身上,現在我也顧不上跟他掰扯這個,我進屋看了一眼地穴,棺材鋪堂中的地磚碑撬開了很多,下邊露出一條巨大的縫隙,裏面黑洞洞的,也看不清究竟有多深,我什麽家夥都沒帶,隻憑我和Shinley楊下去救人十分困難,必須有人幫忙。
  
    於是我讓村長派一個腿腳快的村民,倒現成去搬救兵,不管是公安也好,武警也好,還有醫務人員,讓他們越快來越好,不過這種鄉下縣城的職能部門,一旦運轉起來需要層層請示,級級批複,效率極低,不能完全指望着他們能及時趕來。  

    我知道孫教授等人已經下去時間不短了,真要是有危險,多半早救死了,隻能祈求祖師爺保佑,他們隻是碑困在下邊,這樣我們下去救援還有一線機會,但是欲速則不達,這回不能再冒險行動了,而且這些民兵們都是烏合之衆,必須提前做好準備,要是再出意外,救麻煩大了。
  
    随後讓民兵排長集合全體民兵,算上那位民兵排長,一共有八個人,都拎着燒火輥和紅纓槍站成橫向一列,我站在前邊堆他們說道:“同志們,我們有兩位同志在下面遇難了,我現在要帶着你們去救他們,同志們都聽我指揮,不要有太多的顧慮,這下邊絕不是什麽陰曹地府,有可能是個古代的某種遺迹,我清你們去救人,也不會是義務勞動,你們每人有一百塊錢的勞務費,把人救上來,每人再多給一百,怎麽樣?同志們有沒有信心?敢不敢去?”
  
    衆民兵剛開始都沒精打採的,不想去冒險,但是村長發了話,又不能不聽,有幾個人甚至打算裝獨自疼不去,但是聽倒後來,說是一人給兩百塊錢勞務費,立刻精神百倍,一個個昂首挺胸,精神面貌上爲之一變,齊聲答應。
  
    我見金錢攻勢奏效,救讓大夥把村裏武裝部的幾把步槍帶上,又讓村長準備了蠟燭和手電筒,農村有那種用樹皮做的胡哨,一人發了一個。
  
    Shinley楊提醒我說:“這地穴至少有兩層以上,孫教授他們可能想看看下面的一層受空氣侵蝕的受損程度,在那裏遇到了什麽,而且兩層之下,還部知更有多深,地下環境中鹽類、水分、氣體、細菌等化學、生物的作用,遇到空氣,有一個急劇的變化,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極大,咱們每人都應該再用濕毛巾蒙住口鼻,點上火把,火把熄滅救立即後退。”
  
    我點頭稱是,讓大夥按照Shinley楊的話進行準備,留下三個民兵,在上邊專門負責升降吊筐,另外讓村長帶領村委會的人,把住大門,不要讓部相幹的人進來。
  
    看差不多準備就緒,我正要當先下去,忽然見們外一陣喧嘩,一個瞎子趁亂擠了進來,此人頭戴一副雙元盲人鏡,留這山羊胡子,一手拿着本線裝舊書,另一隻手握着竹棍,焦急地詢問棺材鋪裏一衆人等:“哪位是管事的?快請出來說話。”
  
    我部耐煩地對村長喊道:“不是不讓閑雜人等入内嗎?怎麽把這瞎子放進來了,快把他趕出去,別耽誤了我們的要緊事。”
  
    瞎子聽見我說話的方位,用棍棒了我一下:“小子無禮,量你也不知老夫是何許人,否則怎敢口出狂言,老夫是來救爾等性命的……”
  
    村長也趕過來對我說:“胡同志,這位是縣裏有名的算命先生,去年我婆姨踩到狐仙中了邪,多虧這位先生指點,才保住性命,你們聽聽他的說話,必定沒錯。”
  
    我心中焦躁異常,急於知道孫教授的生死下落,便破口對瞎子罵道:“去你大爺的,當年我們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時候,怎麽沒把你給辦了,那時候你躲哪去了,現在冒出來裝大尾巴狼,我告訴你趕緊給我起開,別跟這礙事。”
  
    瞎子把嘴一撇,冷哼一聲:“老夫昔日在江西給首長起過卦,有劫難時自有去處,那時候還沒你這不積口德的小輩,老夫不忍看這些無辜的性命都倍你連累,一發斷送在此地,所以明示於你,這地穴非是尋常的去處可比,若說出來裏面的東西,怕把爾等生生吓死。”
94 水潭

        真想過去把瞎子扔進地穴裏,但是看這算命瞎子在村民們的眼中很有地位,真要戗起來,免不了要得罪很多人。最可恨的是我好不容易用金錢糖衣炮彈打消了民兵們的迷信思想,偏在此時冒出個瞎子胡說一通,說得這些民兵一個個的又想打退堂鼓了。 
  
     我氣急敗壞的對瞎子說道:“這地穴中是什麽所在?你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要是吓不死我,你趁早給我到一邊涼快去。”
    
  算命的瞎子神色傲然,對我說道:“你看你看,意氣用事了是不是?吓死了你這小輩,老夫還得給你償命,過來,讓老夫摸摸你的面相。”說罷也不管我是不是願意,伸手就在我臉上亂捏。  
  
  瞎子邊捏我的臉邊自言自語:“曆代家傳卦數,相術精奇怪匪誇,一個竹筒裝天機,數枚銅闆蔔萬事,摸骨觀人不須言,便知高低貴賤……”
  
  他忽然奇怪道:“怪哉,凡人蛇鎖靈竅,必有諸侯之分,看來大人您還是個不小的朝廷命官……”  
  
  我被瞎子氣樂了。我現在屬於個體戶,在這冒充國家幹部,這消息不知怎麽被他知道了,就拿這話來唬我,我們家哪出過什麽諸侯——擱現在來算,夠諸侯級別的封疆大吏在地方上是省長,在軍事上少說也得是大區的頭頭,我最多當過一連之長,真他媽的是無稽之談。  
  
  隻聽瞎子繼續說道:“你如果不走仕途,注定沒有出頭之日啊。你們如果想下地穴必須帶上老夫,沒了老夫的指點,爾等縱然是豎着進去,最後也會橫着出來。”
  
  Shirley楊在旁聽了多時,走過來在瞎子旁邊說道:“您是不是覺得這下邊是個古墓,打算跟我們這些穿山甲下去沾點光,倒出兩件明器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沒時間陪你再兜圈子了。你若再有半句虛言,立刻把你趕出去。”
    
  瞎子被shirley楊說的一怔,壓低聲音說道:“噓~~小聲點,原來姑娘也是行裏的人?聽你這話,遮莫是摸金校尉?老夫還當爾等是官面上的,看來你們摸金的最近可真是人才輩出啊。既然不是外人,也不瞞爾等了,嗨,老夫當年也是名揚兩湖之地的卸嶺力士。這不是年輕的時候去雲南倒鬥把這對招子丢了嗎,流落到這窮鄉僻壤,借着給人算命糊口,又是孤老,所以……想進去分一杯羹,換得些許散碎銀兩,也好給老夫仙遊之時置辦套棺材闆子。”  
  
  Shirley楊也被瞎子氣得哭笑不得,看了我一眼,我對她搖搖頭,堅決不同意。這老小子危言聳聽,說到最後原來也是個倒鬥的,這地穴下不象古墓,再說就算有明器也不能便宜了他。  
  
  瞎子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思活絡,對我和shirley楊的意思知道得一清二楚,急忙對我說道:“老夫這裏有部《(享單)子宓地眼圖》,爾等若是肯見者有份,把倒出來的明器勻給老夫一件,這部圖譜就歸你們了。”  
  
  我問瞎子道:“這圖我聽說過,是部地脈圖,由於制造工藝的原因,好象世間僅有一部——既然是本寶書,你怎麽不拿去賣了,非要拿來同我們打仗(交換物品)?多半是部下蛋的(假貨),老頭你當我們是傻子不成?”
  
  瞎子對我說道:“怎麽說老夫也是前輩,你小子就不能尊重尊重老夫嗎,一口一個老頭,逞這口舌之快,豈不令旁人取笑你不懂長幼之序。咳,這部青烏神圖當年也是老夫拿性命換來的,不過自古風水秘術都是不傳之秘,除了懂尋龍訣的正宗摸金校尉,哪裏還有人看得懂這圖中的奧秘。落到俗人手中,祖師爺豈不要怪老夫暴殄天物,怎麽樣?成與不成,就看爾等一言出決。”  
  
  我心想現在時間已經耽誤的太多了,再跟這瞎子蘑菇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先穩住他,有什麽事等把孫教授救回來再做計較。便對瞎子說道:“咱們一言爲定,就按你說的辦,下面就算沒有明器,我也可以出錢買你這部《(享單)子宓地眼圖》。不過你不能跟我們下去,另外你還得配合一下我,給民兵們說幾句壯膽的話,別讓他們提心吊膽的不敢下去,壞了我們的大事。”

      瞎子非常配合,立即把那些民兵們招呼過來,對他們說道:“這地穴非同一般——當年秦始皇出遊,曾在此洞中見到仙人煉丹,故此在山前立石碑以記此事;日後西楚霸王項羽,漢高祖劉邦,也都在洞中躲避過朝廷嚴打,那時候他二人皆是布衣,隻因爲進過這個仙人洞,日後才稱王圖霸,平定了天下大好基業。此乃先秦的**(被遮掉的詞語,一字隻能看見“田”下半部分,也蠻像“山”下半部分,二字隻能看見走字底,聯想不出來),自古便有的成規,諸位兄弟,王侯将相甯有種乎,老夫看爾等雖是一介民兵,卻個個虎背熊腰鷹視狼顧,皆有将軍之象。不妨下這地穴中一探究竟,日後免不了飛黃騰達,分疆裂土……”  
  
  我看差不多了,再由瞎子說下去就不靠譜了。趕緊一揮手,讓先前指派的三個民兵備好吊筐,把我和民兵排長先放下去,後面的四個民兵與shirley楊再陸續下去。  
  
  我和排長點了一支火把,各持了一隻步槍。下到了棺材鋪下面,我舉起火把擡頭看了看,這地穴距離棺材鋪約摸有二十多米,那裂縫是自然産生的,看不出人工的痕迹。下邊是非常寬大的一條通道,高七八米,寬十餘米,遍地用長方大石鋪成,壁上都滲出水珠,身處其間,覺得陰寒透骨。  
  
  古田這一帶水土深厚,輕易見不到地下水,這裏才到地下二十幾米,滲水就比較嚴重,是同石碑店村的特殊地理環境有關系。盆地本就低窪,又時逢雨季,所以才會這樣。如果這裏真是古墓,那地宮裏面的器物怕也被水損壞的差不多了。
    
  大地的斷層非常明顯,除了我們下來的裂縫之外,地道中還有很多斷裂,似乎這裏處於一條地震帶上。好在這條地道雖然構造簡單樸拙,卻非常堅固,沒有會塌方的迹象。  
  
  民兵排長指着不遠處告訴我,他第一次下來的時候就在那裏看見有個石頭台子,上面擺着個長方的石頭匣匣,有二十來斤的分量,拿出去一看裏面是六尊殷紅似血的古玉奇怪獸。那套石匣玉獸我沒見過,現在正由村委會的人保管着,我問民兵排長:“再往裏是什麽樣子?”
  
  民兵排長搖頭道:“石台是在一個石頭蓋的房子,再往前就沒有路了,但是石屋地面上還有個破洞,下面很深,用手電往裏照了一照,什麽也沒看見。就覺得裏面冒出來的風吹得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敢再看,就抱着石匣跑回來了。對了,下邊有水聲。”
    
  這時後邊的人也都陸續下到地穴中,我看人都到齊了,清點了一遍人數,叮囑他們不要随便開槍,一定要等我命令;先看清楚了,別誤傷了孫教授和另一位考古人員。  
  
  我和shirley楊,外加民兵排長帶着的四名民兵,共有七人,帶着四條步槍,點了三支火把。這人多又有槍,加上以兩百塊錢的勞務費爲目标,衆人膽氣便壯了,跟着我向地道深處走去。  
  
  這條很宏偉但是並不算長的地道很幹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甚至連老鼠都沒有一隻。我們邊走邊把手攏在口邊呼喊孫教授,然而空寂的地道中,除了陣陣回聲和滲出的水滴聲,再沒有半點其它的動靜。
    
  走到頭果然是象民兵排長說的那樣有間石屋,與尋常的一間民房大小相差無幾,是用一塊塊的圓形石頭壘砌而成。門洞是半圓形,毫無遮攔,雖然一看便是人爲修造的,卻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曆史上很少看到這樣的建築物,難不成真讓那瞎子說着了,這是什麽神仙煉丹的地方。  
  
  我問shirley楊能否看出來這間石屋是做什麽用的,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屋子。於是我們從門洞中穿過,進到屋中,這裏除了有張石床之外,也是一無所有。  
  
  石床平整,光滑似鏡,不象古墓中的石床。看了半天,我們也瞧不出什麽名堂。石屋地面上有個方方正正的缺口,是個四十五度傾斜地道的入口。下邊很深,我用手電筒往裏邊照了照,看不到盡頭,隻見有條人工的緩坡可以走下去。孫教授很可能就從這下去了,我對裏面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  
  
  我隻好當先帶着衆人下去,留下兩個民兵守着入口,以防萬一。沿着亂石填土墊成的坡道向下走了很久,聽見水聲流動,我擔心孫教授掉進水中淹死了,急忙緊走幾步。大夥到下邊一看,這裏是個人工開鑿的洞穴,中間地上有個不大的水潭,手電筒照射下,潭水是深黑色的,深不見底,不知是不是活水。上面有幾個大鐵環,吊着數條沉入深潭中的大鐵鏈,奇怪的是這鏈子黑沉沉的,不象是鐵的,但是一時看不出是什麽材質所打造,因爲上面沒有生鏽的迹象。  
  
  巨鏈筆直沉入潭中的一端好象墜着什麽巨大的物體,我們欲待近前細看,那幾條粗大的鏈子突然猛烈的抖動了一下,把平靜的潭水激起串串漣漪。


95 鐵鏈

      深處的除了我和shirley楊之外,還有民兵排長帶着的兩個民兵,我們忽然見垂直墜入水潭的鏈條一陣抖動,都不禁向後退了數步。  
  
  這洞中無風,潭中無波,如此粗重的鏈子怎會憑空抖動?難道被巨鏈吊在水潭下的東西是個活物?是什麽生物需要用如此粗的鏈條鎖住?  
  
  我望了shirley楊一眼,她也是一臉茫然,對我搖了搖頭。我自問平生奇遇無數,也算見過些希奇古怪的東西,但是面對這地道下的水潭,還有這粗大的鐵鏈,實在是找不到什麽頭緒。但是事關孫教授的下落,隻有冒險把鐵鏈拉上來,看看下面究竟有些什麽。
    
  這時候,民兵們開始緊張起來了。自古以來,三泰之地便是民風彪悍,對於這些當地農民出身的民兵,如果讓他們面對荷槍實彈的敵人也未必會退縮,但是他們這些人幾千年來的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再加上沒下地穴之前,村民們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我們身臨其境,這些民兵見了這怪異的情況,自然不免疑神疑鬼。  
  
  民兵排長對我說道:“錢首長……不不……胡……胡首長,這水窪窪裏怕不是鎖着甚怪物勒?這可是驚動不得,否則咱村就要遭殃勒。”另外兩個民兵也說:“是啊是啊,怕是鎮鎖着黃河中的精怪,莫要輕舉妄動,免得招災惹禍。”
    
  我耳朵裏聽着民兵們對我說話,眼睛始終沒閑着,必須找些理由把民兵們說服,否則他們都被吓跑了,隻剩下我和shriley楊又濟得什麽事。  
  
  我四下打量周遭的情況。石碑店村是一個小形盆地,離黃河不遠,我看風水形勢從未走過眼,這裏絕對不會有什麽貴族的墓葬。雖然這裏環境很好,甚至可以說是處神仙洞府,但是這裏地下水太多,不可能有人傻到把墓修在這裏。
    
  那條寬闊的地道以及地道盡頭的石屋也不象是墓室,我隻是對古墓很熟,別的古代建築都不太懂。但是石屋中的石床又有幾分古怪了。古墓中的石床有兩種,一種是擺放墓主棺椁的叫做墓床,另有一種是陳列明器的叫做神台——石屋中的那具更象是個擺放東西的神台。
    
  這有個小小潭口的洞穴,到了這裏就算是到頭了,已經沒有任何岔路暗道。孫教授和另一名考古隊員肯定是進了這個洞穴,這裏卻全無他們的蹤影,莫非他們遭到什麽不測,掉入水潭中了?
    
  整個洞有明顯的人工開鑿拓展痕迹,規模也不是很大,數條粗大鐵鏈穿過洞頂連接着角落裏的一個搖辘,明顯是可以升降的,看來潭中的鐵鏈可以被拉上來。我伸手摸了摸鏈條,裏面确實是鐵的,不過外層上塗了防鏽的塗料,顯得黑沉沉毫無光澤。
    
  我再看沉入潭中的鐵鏈還在微微抖動,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會是被潭下暗湧所沖,肯定是有活的東西,難道被鐵鏈拴着的是什麽巨鼋老龍之類?這種事萬不能對那些民兵們講,我忽然想起算命瞎子的話來。那老兒信口開河,不過對這些村民卻有奇效,我不妨也照貓畫虎,以迷信思想對付迷信思想,反正當務之急是把潭中的東西拽上來,盡快找到孫教授。
    
  於是我一臉堅毅的表情對民兵們說道:“同志們,現在祖國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頭可斷,血可流,大無畏的革命精神不能丢,咱們一起動手,把鐵鏈從潭中拽出來……”
    
  民兵排長不等我把話說完就搶着對我說:“胡首長,我的胡大首長,拽不得,萬萬拽不得呀。這鏈鏈拴着黃河裏的老怪,這等彌天大事可不敢随便做。”
    
  說實話,我心裏也沒底,不過表面上卻要裝得鎮定自若,拿出點首長的感覺來。我對民兵排長說道:“排長同志,你不記得那位有名的算命先生是怎麽說的嗎?你們村那位瞎子先生是古時姜太公、劉伯溫、諸葛亮轉世,前知八千年,後知五百載,他說這裏是個仙人洞,我看多半沒錯。因爲我在研究古代資料的時候看到過這種描述。這潭中墜的一定是太上老君煉丹的香爐,裏面有吃了長生不老、百病不生的靈丹妙藥。咱們肯定是先發現這些仙丹的,按國際慣例,就應該……應該……”

      國際上對於個人首先發現的東西好象會讓發現者享有什麽權利,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了,趕緊問shirley楊:“國際慣例是什麽來着?”  
  
  shirley楊替我說道:“按國際慣例,首先發現的人享有命名權。”
    
  我一聽光冠名哪行,於是接着對民兵們講:“同志們,命名權你們懂嗎?”我一指其中一個民兵:“比如兄弟你叫李大壯,那隻要你願意,咱們發現的仙丹就可以叫大壯丹。一旦咱們國家的科研工作者把這種仙丹批量生産,造福人民,咱們就算是對黨和人民立下了大功啊。另外最重要的是先到先得,咱們五個人是先發現的,每個人都可以先嘗幾粒嘛,這事我做主拍闆了。”
    
  三個民兵讓我侃得都暈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者在上面得時候瞎子說的話他們都十分相信,二者又愛慕這種建立功業的虛榮,三者那長生不老的仙丹誰不想吃上一把。但是還有一個顧慮沒有清除,既然鐵鏈下墜着的是太上老君丹爐,爲何鐵鏈會不時的抖動?  
  
  我暗道不妙,夜長夢多,再由着這幫民兵瞎猜,我這謊就撒不圓了:“這個鐵鏈爲什麽會動呢?對啊,它會動那是因爲……因爲這爐中仙丹的仙氣流動啊,這種吃了長生不老、萬病皆除的仙丹,你們以爲跟那中藥丸子似的又黑又臭嗎?這每一粒仙丹都有靈性,畢竟不是世間凡物。”
  
  民兵們聽了我的話都連連點頭,覺得是這麽個道理。看來這鏈子拴着的東西不是什麽黃河中的精怪,肯定是太上老君的丹爐,紛紛卷起袖管準備動手。  
  
  民兵排長突然想到些什麽,走到我身邊,對着我的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我聽後笑着對他說道:“排長同志你盡管放心,仙丹神藥沒有治不好的病,就你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這仙丹是專治陽而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久而不射射而不稠稠而不多多而不……”
    
  另外兩個民兵在旁聽了都哈哈大笑,弄得民兵排長有點臉紅,對那兩人大聲呵斥:“驢入的笑個甚?快幹活。”
    
  Shirley楊覺得有些不太穩妥,低聲對我說道:“老胡,我看被鐵鏈拴在潭中的象是些有生命的東西,就這麽冒冒失失的拽出來,是不是……”
  
  我趁着民兵們過去準備轉動搖辘,便對她說道:“難道還信不過我嗎?你盡管放心,我和你一樣,也隻有一條性命,豈能拿咱們的安全開玩笑。我看過這麽多形勢理氣,從未走過眼。縱觀這裏的風水形勢,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會有什麽古墓,所以不用擔心有粽子。而且這裏的自然環境得天獨厚,又不是什麽深山老林,料來也不會有什麽兇惡異獸;就算是有,也有鐵鏈拴着,咱們又有步槍防身,怕它什麽。萬一孫教授是在下面,咱們遲遲不動手,豈不是誤了他的性命,當然現在動手怕也晚了三秋了,就聽天由命吧。”  
  
  Shirley楊說道:“我不是對你不放心,是你從來就沒辦過讓我放心的事。你對那些鄉民們怎麽講不好,偏說什麽長生不死的仙丹妙藥,我看你比那算命的瞎子還不靠譜。等會兒萬一吧鐵鏈提上來沒有什麽仙丹,我看你怎麽跟他們交代。”
    
  我對她說道:“我可沒瞎子那兩下子,那老兒能掐會算,滿嘴的跑火車。現在我是沒辦法了,要不這麽說,那些民兵們不肯出死力。我看那絞盤非得有三人以上才轉得動,隻有咱們兩個可玩不轉了。等會兒萬一沒有仙丹,你可得幫我打個圓場,別讓我一人作難。”
  
  民兵排長準備完畢,在一邊招呼我,我和shirley楊便不再談論,将火把插在潭邊,各端步槍,拉開槍栓,對民兵排長一揮手:“動手。”
    
  民兵排長帶着另外兩個民兵轉動搖辘,象在井中打水一樣,在絞盤上卷起一圈圈鐵鏈。沒想到這絞盤與搖辘鐵鏈之間的力學原理設計的極是巧妙,根本不用三個人,便隻一個人使八成力氣就可以把鐵鏈緩緩卷進絞盤。
    
  随着沉入水潭中的鐵鏈升起,我與shirley楊等人的手心裏也都捏了把冷汗。潭下的東西是活的還是什麽別的,馬上就要見分曉了,心情也不由得跟着粗大的鐵鏈慢慢上升,提了起來。
    
  鐵鏈卷起十餘米,隻見潭中水花一分,有個黑沉沉的東西從潭水中露了出來。
    
  民兵排長大叫道:“我的祖宗哎,真個被胡首長說着勒,恐怕真個是那太上老君燒丹的爐爐。”


96 肛怪

      辘絞盤卷起鐵鏈,在鐵鏈的拖動下,一個巨大的黑色物品“嘩嘩”淌着水,被從水潭中吊了上來,因爲火把的光源有限,那物體又黑,初時隻看得到大概的輪廓,又圓又粗,跟個大水缸似的,但可以肯定一點,不是什麽水中的動物,是個巨大的物品。
  
  我們誰也沒見過太上老君的丹爐,難道真被我言中了,這世上哪有如此湊巧的事,我爲了看得清楚些,讓Shirley楊舉着手電照明,我自己舉起插在地上的火把,湊到近處細看。
  
  這時整個黑色的巨大物體都被吊出了水面,民兵排長等人把絞盤固定住,也都走過來觀看,水潭的直徑不到三米,更像是一口大一些的井眼,我們站在潭邊,伸手就可以摸到吊上來的東西。
  
  在火把手電筒的照射下,這回瞧得十分清楚了,隻見這是一口“大缸”,至少外形十分像水缸,缸身上有無數小孔,刺了不少古怪的花紋,我和Shirley楊見過很多古物,這種奇特的東西尚數首次目睹,實在搞不明白這是個什麽東西,年代曆史出處全看不出來,更不知道是什麽人,大費周折把它用數條鐵鏈吊在水潭裏,這口破缸值得這麽機密嗎?
  
  缸口是封着的,蓋子是個尖頂,顯得十分厚重,邊上另有六道插拴扣死,想打開缸蓋,隻要拆掉這六道插拴就可以。
  
  “巨缸”四周全是小指大的孔洞,一沉入水潭中,“巨缸”就可以通過這孔洞注滿潭水,但是隻要用搖辘絞盤把鐵鏈提拉上來,一超出水潭的水面,“巨缸”中儲滿的水就會漏光,天底下的水缸都是用來盛水的,但是這口“怪缸”的功能好像不是那麽簡單。是另有它用。
  
  就連民兵排長那等粗人,也看出來這不是什麽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了,忍不住問道:“胡首長,這怎麽不像是太上老君裝丹藥的爐子,倒有幾分像是我家裏漏水的那口破缸。”
  
  我對民兵排長說:“排長同志,這就是你不懂了,你家的水缸上面有這麽多花紋嗎?你看着許多花紋造型古樸奇特,一定是件古物,你就等着文物局來給你們村民兵發獎狀吧。”
Shirley楊看罷這口怪缸,也是心下疑惑:“這也不像是水缸。我看更像是折磨人的刑具。”
  
  我對Shirley楊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把活着的囚犯裝進漏眼的缸裏,浸入水潭中,等他快淹死的時候,再把缸吊出水面,把裏面的水放光。那樣的刑具倒是有的,以前我在電影裏看過,反動派就經常用那種酷刑折磨我們英勇不屈的地下黨,不過我看這口怪缸不太像刑具,折磨人的刑具哪用得着這麽精雕細刻,這缸上的花紋極盡精妙之能事,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咱們亂猜也沒用。上去把插拴拔掉,看看裏面究竟有什麽事物再說,搞不好就是仙丹。”
  
  民兵排長攔住我說道:“胡首長,可不敢亂開,萬一要是缸裏封着甚妖魔,放出來如何是好?”
  
  我對民兵排長說:“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這種地方不可能有怪物,剛才咱們看到潭中的鐵鏈抖動,可能是水潭下連着地下湖。湖中的大魚大蝦撞到了這口缸。不要疑神疑鬼。你要是現在還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咱們讓事實說話,你們都向後退開掩護我就可以了,看我怎麽單槍匹馬上去把缸蓋拆掉。裏面便真有猛惡的妖怪,也是先咬我,我他娘的倒要看看誰敢咬我。”
  
  他們攔我不住,隻好搭起手磴,把我托到“怪缸”的頂上,這口奇特的“怪缸”與鐵鏈之間甚是堅固,我站在上面,雖然有些晃悠,但是鐵鏈卻沒有不堪重負斷掉的迹象。
  
  我爬到“怪缸”的頂上,一摸下,才發現這口缸外邊,包着三層刷有生漆的鐵皮,非常結實,不是尋常的瓦缸,心中暗道:“他娘的,這麽結實的缸是裝什麽的?搞不好還真是封着什麽鬼怪,打開之後隻看一眼,要有情況立刻把蓋子封上就是。”
  
  Shirley楊和民兵們站在下面,仰起頭望着我,都替我捏了把汗,他們不住口地提醒我多加小心,我拆了兩個插拴,擡手向下邊的衆人揮手緻意:“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撩。”然後繼續低頭拆卸下一個插拴,這些插拴在水中泡得久了,卻並沒有生鏽,用力一把就可以拔掉。
  
我剛拆到第五個插拴,忽然腳下的“怪缸”一陣晃動,似乎缸中有什麽東西在大力掙紮,我站在上面,立足不穩,險些一頭掉下來。我急忙用手抓住上邊的鐵鏈,把失去重心的身體牢牢固定住。
  
  其實懸挂在半空的“怪缸”裏面有東西作動,這口缸畢竟沉重,搖擺的幅度不大,隻是我沒有準備,倒被它吓了一跳,我攀住鐵鏈,隻聽缸中“噼裏啪啦”的亂響,真像是什麽東西在使勁掙紮。
  
  難道孫教授被困在裏面了?在潭中泡了這麽久還沒淹死?下面的Shirley楊與三個民兵也聽見了聲音,都對着“怪缸”大喊孫教授的名字,讓他不要着急,我們馬上就會把他救出去。
  
  缸中聲響不絕,但是卻無人回答,我救人心切,哪裏還管得了許多,立刻把最後的插拴拔掉,缸上回旋的空間有限,我便用手攀緊鐵鏈,想用腳踢開缸蓋。
  
  這時候我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念頭:“古時候有種缸棺,以缸爲棺,把死人裝進裏頭掩埋,不過十分少見,我從來沒遇到過,難道這口奇特的漏眼大缸,就是一口缸棺,裏面有死而不滅的僵屍作祟?”
  
  我與Shirley楊這次來陝西,也帶了兩隻手電筒,不過都在Shirley楊的包裏,我現在爬到缸頂,身上除了“摸食符”之外,什麽器械都沒有攜帶,連個黑驢也沒有,真有粽子倒也難纏,不過我随即打消了這種念頭,我對我那半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非常信任,既然按書中記載,這種地方不會有僵屍,就肯定不會有,他娘的哲理要真有粽子,我回去你把那半本書撕了,當下一咬牙關,硬着頭皮把缸蓋踢開。
  
  洞中本就黑暗,Shirely楊和三個民兵都舉着火把在下頭,我上來的時候沒帶手電,此刻人在半空,隻見“怪缸”中黑咕隆咚,再加上被下邊的火把将眼睛一晃,更是什麽也看不見,我俯下身去想讓下邊的人抛個手電筒上來,剛一彎腰,隻聞得一股腥臭直沖鼻端,嗆得喘不過氣來。
  
  我連忙捂住鼻子,拿眼睛向“怪缸”中掃了一眼,黑暗中之間有隻白色的人手從缸中伸了出來,我驚聲叫道:“孫教授?”連忙伸手去握那隻手,想把他拉上來。
  
  可是我的手一碰到缸中的那隻手臂,就覺得不太對頭,又濕又硬,是手骨而不是活人的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爲太着急,已經拽着手骨把一具張着大口的骷髅人骨扯了上來。
雖然“怪缸”在半空,光源在更靠下的地方,缸中的事物看不見,但是骷髅被我扯了出來,看得卻是真切,白森森,水汪汪,這事情完全超出預料,心理落差太大,吓得我大叫一聲,從缸上翻了下來,大頭朝下摔進了水潭。
  
  那深潭中的水冰冷刺骨,陰氣極重,我頭朝下腳朝上摔了進去,被那潭水嗆得鼻腔疼痛難忍,好在我自小是從福建海邊長大,不管是軍區帶跳台的遊泳池,還是風高浪急的海邊,都是我小時候和胖子等人遊泳的去處,水性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因爲小時候不知道什麽叫危險,多少次都差點淹死在水裏。
  
  此時落入潭中,心中卻沒慌亂,在水中睜開眼睛,沒有光源,必須立刻遊回潭口,否則就要活活嗆死在水裏,但是四周一片漆黑,摔下來的時候頭都暈了,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在水裏又聽不到聲音,真好像已經死了一樣,最多還能再堅持半分鍾,看來是回不去了。
  
  正在我已經絕望了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有人拿着防水手電筒朝我遊了過來,不是旁人,正是Shirley楊見我落入潭中,這潭口上小下大,一旦掉下去,兩分鍾之内不遊回來,就得淹死在下邊,不敢耽擱,從民兵身上抓起一根繩子,拿着手電筒躍入了水潭。
  
  我知道這時候再也不能逞能了,趕緊握住Shirley楊的手,民兵們在上頭拉扯繩索把我們兩個拽了上去。
  
  Shirley楊臉色刷白:“你個老胡,這回這是危險,我再晚上幾秒鍾……沒法說你,簡直是不堪設想。”
  
  我也是緩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對Shirley楊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又他娘的差點去見馬克思,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在鬼門關前轉悠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害怕了。再晚幾秒也沒關系,大不了你們把我拽上來,再給我做幾次人工呼吸……”
  
  我正要再說幾句,那口懸在半空的“怪缸”又傳出一陣陣聲響,似乎有人在裏面敲大缸壁求救……


97 細孔

      頭望向吊在半空中的怪缸,心裏都有一個念頭:“活見鬼了。”
  
  我對shirley楊說道:“別擔心,我再上去一趟瞧瞧,倘若我再掉進水裏,你記得趕緊給我做人工呼吸,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她白了我一眼,指着民兵排長對我說:“想什麽呢,要做人工呼吸,我也會請那些民兵給你做。”
  
  我對她說:“你怎麽這麽見外呢?換做是你掉到水裏閉住了氣,需要給你做人工呼吸,那我絕對義不容辭啊我……”
  
  shirley楊打斷我的話,對我說道:“我發現一個是你,還有一個是那個死胖子,從來不拿死活當回事,什麽場合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對了,我問你,你在上邊看到什麽東西了,能把你吓得掉進水裏?孫教授在裏面嗎?”
  
  我一向以胡大膽自居,這一問可揭到我的短處,怎麽說才能不丢面子呢?我看着懸在半空的怪缸告訴shirley楊等人:“這個……我剛一揭開缸蓋,裏面就嗖嗖嗖射出一串無形的連環奪命金針,真是好厲害的暗器。這也就是我的身手,一不慌二不忙,氣定神閑,一個鹞子翻身就避了過去,換做旁人,此刻哪裏還有命在。”
  
  Shirley楊無奈的說:“算了,我不聽你說了,你就吹吧你,我還是自己上去看好了。”說罷将自己濕漉漉的長發擰了幾擰,随手盤住;也同樣讓兩個民兵搭了手梯,把她托上缸頂。
  
  怪缸中還在發出聲響,民兵們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懼怕缸中突然鑽出什麽怪物。我告誡他們千萬別随便開槍,接着在下面将手電筒給shirley楊扔了上去,告訴她那口怪缸裏有個死人的骨頭架子,讓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別跟我似的從上邊掉下來。
  
  Shirley楊在上面看了半天,伸手拿了樣東西,便從怪缸上跳了下來,舉起一個手镯讓我們看。我和民兵排長接過玉镯看了看,更是迷惑不解。
  
  我在潘家園做了一段時間生意,眼力長了不少。我一眼就能看出這隻玉镯是假的,兩塊錢一個的地攤貨,根本不值錢,而且是近代的東西。難道那口怪缸中的白骨是個女子?而且還是沒死多久,那她究竟是怎麽給裝進這口怪缸的?是死後被裝進去的,還是活着裝進去淹死的?以缸棺安葬這一點可以排除。中國人講究入土爲安,絕不會把死者泡在水裏,眼前這一團亂麻般複雜的情況果然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猜猜那口缸裏是什麽東西發出的響聲?”
  
  我說:“遮莫是骨頭架子成精?中國古代倒是有白骨精這麽一說。不過那白骨精在很多年前已被孫悟空消滅了呀,難道這裏又有個新出道的?想讓咱老百姓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兒罪?”
  
  她笑道:“你真會聯想,不是什麽白骨精。剛才我看得清楚,缸中供有三具人骨,都是成年人;底下還有二十多條圓形怪魚,雖隻有兩三尺長,但是這種魚力氣大得超乎尋常,缸中的潭水被放光了,那些怪魚就在裏面撲騰個不停,所以才有響聲傳來。沒把這口怪缸吊起來之前,咱們看見鐵鏈在水潭中抖動,可能也是這些魚在缸中打架遊動造成的。”
  
  我對她說:“這就怪了,那些魚是什麽魚?它們是怎麽跑進封閉的缸裏的?它們吃死人嗎?”
  
  shirley楊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怪魚。我想這種魚不是事先裝進去的,有可能……有可能這些魚本身就生長在這地下洞穴的水潭裏,有人故意把死屍裝進全是細孔的缸中沉入水潭,沒長成的小魚可以從缸身的細孔遊進去……”
  
  我聽了她的話,吃驚不小:“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這是用死人肉養魚?等人肉被啃光了,魚也養肥了,大魚不可能再從缸壁的孔洞中遊出去。不過這樣養魚有什麽用呢?這也太……太她媽惡心了。”
  
  民兵排長突然插口道:“一号二号兩位首長,我看了半天,這隻镯镯我好象在哪裏見過,頗象是村裏的一個女子戴的。她嫁出去好多年了,也從不同家裏來往,前幾個月才第一次回娘家。當時她戴着這隻镯讓我們看,還跟我們說這是她在廣東買的,值個上千塊,村裏的婆姨們個個看着眼紅,回去都抱怨自家的漢子沒本事,買不起上千塊的首飾。”
  
  我一聽這裏可就蹊跷了,忙問民兵排長後來怎麽樣。
他說:“後來就沒後來了,那女子就不聲不響的走了,村裏人還以爲她又和家裏鬧了別扭跑回外地去了。現在看這隻镯镯,莫不是那女子被歹人給弄死了。”
  
  我們商議着,忽聽地穴的坡道上腳步聲響起。我以爲是外邊守侯的兩個民兵見我們半天也沒回去,不太放心,就下來找我們,誰想到回頭一看,下來的幾個人中,爲首的正是孫教授。
  
  我又驚又喜,忙走過去對孫教授說:“教授,您可把我吓壞了,我爲了一件大事千裏迢迢來找您,還以爲您讓食人魚給啃了,您去哪玩了?怎麽突然從後邊冒出來?”
  
  孫教授看見我也是一楞,沒想到我又來找他,而且會在此相見。聽我把前因後果簡略的說了一遍,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孫教授仔細看了看這洞穴中的情景,對我們說道:“這缸是害人的邪術啊,我以前在雲南見到過。看來這件事已經不屬於考古工作的範疇了,得找公安局了。此地非是講話之所,大夥不要破壞現場了,咱們有什麽話都上去再詳細的說。”
  
  於是一衆人等都按原路返回,村長等人看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自是十分歡喜。我把事先許給民兵們的勞務費付了,民兵們雖然沒吃到仙丹,但是得了酬勞,也是個個高興。
  
  孫教授請村委會的人通知警察,然後帶着我與shirley楊到村長家吃晚飯。我心中很多疑問,便問孫教授這地穴究竟是怎麽回事。
  
  孫教授對我與shirley楊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他先前帶着助手下到地穴裏,也看到了沉入潭中的鐵鏈,當時他們沒有動絞盤,上來的時候,在第一層地道的盡頭,又發現了一條暗道,裏面有不少石碑。
  
  地道的構造是“H(左邊一豎爲雙線,一橫爲雙線,右邊一豎爲單線)”這種地形,一共有兩條道。一條明道配一條暗道,高低落差爲兩米,雙線是明道,單線是暗道,中間有一條橫向的明道相連。石碑都在暗道中。所謂的暗道就是比明道低一截,有個落差,不走到跟前看不太容易發現。明道與暗道的盡頭各有一間石屋。
  
  孫教授帶着助手進了單線标注的下面一層暗道,查看裏面的古代石碑保存程度。沒想到由於這裏地勢更低,滲水比上面還要嚴重許多,連接兩條地道中間的部分突然出現了塌方,他們二人被困在了裏面。
  
  下去救援的人們沒發現這兩條平行的地道,好在塌方的面積不大,孫教授二人費了不少力氣才搬開塌落封住通道的石頭出來。一出來便剛好遇到留守的民兵,知道有人下到石屋地穴裏去救他們,半天沒回來,便跟着兩個留守的民兵一起下去查看。
  
  經過勘察,石碑店地下的地道屬於秦代的遺址,這種地方在附近還有幾處,都是秦始皇當年派方士煉藥引的地方,後來大概廢棄了,除了裏面還殘存着一些石碑外,再沒有其餘的收獲了。不過這些石碑還是有很重大的研究價值的。
  
  我問孫教授:“那個石匣中的六尊玉獸,以及地穴水潭中懸吊的怪缸,又是用來做什麽的?難道也是秦代的遺物?”
  
  孫教授搖頭道:“不是,石匣玉獸,還有石屋下的地洞,包括鐵鏈吊缸,與先秦的地道遺址是兩回事,都是後來的人放進去的。我在古田縣就聽說這些年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口失蹤,很可能與這件事就有關系。我不是做刑偵的,但是我可以根據我看到現場這些東西作出的推斷給你們講講;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國家機密了,所以對你們說說也沒關系。”

  孫教授是這麽分析的:這套石匣玉獸價值連城,極有可能是出自雲南古滇國。古滇國是一個神秘的王國,史學家稱之爲失落的國度。史書上的記載不多,據傳國中人多會邪術,《橐(舊作“槖”,音駝)(罅的右半邊 + 欠)飲異考》有過對獻王六妖玉獸的記載,這是一種古代祭祀儀式用的器物。石碑店村棺材鋪的老掌櫃是村中少數的外來戶之一,是從哪一代搬來的已經查不出來了,他現在已經去世了,所以這套寶貝他是如何得到的,我們也無法得知了。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