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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鬼吹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全文完)

第一百七五章 格瑪的嘎烏

      裏沒有回填原土,保留着一定體積的地下空間,從裂開的縫隙下去,立刻就看到一小團幽藍的火光,那團鬼氣逼人的藍色火焰,比指甲蓋還要小上一些,火光稍微一動,空氣中就立刻散播出一種獨有的陰森燥動之氣。
  
  我對這種所謂的藍色“達普”並不陌生,老朋友了,幾天前被它們逼得跳進地了湖裏,才僥幸躲過烈火焚身之劫。我慢慢挪動腳步,走下墓室,根據上次的經驗,達普妖蟲不會引燃沒有生命的物體,隻要是活着的東西,碰到它就會立刻燒成灰燼,它唯一的弱點就是水。
  
  腦後的無聲手槍沒有給我任何思考停留的時間,不斷用冰冷的槍口提醒我向前繼續走,因爲外邊的狼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水壺,心中頓時陷入一陣絕望,軍用水壺裏的水,剛離開兵站,就已經完全凍成了冰坨子,根本就潑不出去。
  
  徐幹事也發現了這地穴原來是個古墓,室中還微微閃動着一絲鬼火,他低聲咒罵晦氣,躲在我身後,用手電筒往裏面照,想看看墓室裏是什麽情況,如果鬧鬼還不如趁早跑出去,另找避難所。
  
  我向下走的同時,也借着徐幹事手中的手電筒光亮,看清了墓室内的構造,最多也就十幾平米大小,中間有一個石台,那是墓床,外形刻成一頭趴伏的巨狼,其上橫卧着一具穿着奇異的屍體。頭上罩着雪白的面具,面具上用紅色顔料,勾勒着一副近似戲谑的奇特表情,全身着鎖子爛銀網,内襯則模糊不能辨認,手足也都被獸皮裹住,所以看不到屍體有任何裸露出來的地方。這具奇怪的古屍,在一掃視之間,便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狼形墓床下,有一個盆形的石缽,裏面端坐着一具身材短小的屍體,看身量似乎是個小孩,同樣戴着面具,身體用爛銀網裹住,與橫卧的古屍作同一裝扮。
  
  墓室地上有很多黑色的灰燼,看來之前那班一去不回的人,都在這被燒死了,要是不知底細,想要互相救援,隻需一瞬間就能把那十幾個人全部燒死。這座古墓裏,大約共有三隻火蟲,其中兩隻被封在連長和通訊員的屍體裏了,這裏剩下的一隻,應該是燒死炊事員老孫的那隻。
  
  我捏着兩手冷汗,被脅迫着走到了墓室中間。徐幹事則站在墓道口猶豫不決,狼嚎聲似乎就在墓外了,現在想出去有些來不及了,但又覺得古墓是個鬼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進去。
  
  我忽然發現,墓中的鬼火縮進了牆角,徐幹事的手電光束也跟了過去,這才看清,原來不是蟲子發出的,而是地堪院的盧衛國,他表情十分痛苦,兩手不斷地抓撓自己的胸口,一張開嘴,口中就冒出一團陰冷的藍光,我忙問:“老盧,你這是怎麽了?”
  
  盧衛國無助地看了看我,忽然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幾聲,每咳一下,便吐出一片暗紅色的灰燼,似乎他的内髒和呼吸道都在裏面燒着了,盧衛國沒咳幾下,便蜷縮着倒在地上,被從胸腔裏冒出的烈焰,由内而外燒成了一堆黑灰。
  
  燃燒後那堆黑色的灰燼中,隻有一個藍色的亮點,突然躍上半空,急速地盤旋起來,空曠漆黑的墓室中,鳴響着一種類似瓢蟲振動翅膀飛行的噪音。
  我急忙向後退開,想要避開那達曾鬼蟲的撲擊,但徐幹事也見到了剛才那一幕,用手一推我的後背,我沒加防備,收不住腳,竟然朝着那隻達普鬼蟲摔了過去,雖然身體失去重心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明明白白,隻要碰上一點就絕無生機。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咬破了舌頭,對着面前的達普鬼蟲,将滿口的鮮血噴了出去,這妖蟲發出的藍色鬼火,十分微弱,竟被我這一口鮮血澆滅了,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它死沒死,拿着裏面全結了冰的水壺,在身前的地面上一通亂砸。
  
  隻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行啊胡八一,你小子身手真不錯,你快給我把這死屍下邊的石床推過來,堵住缺口,快點快點,你聽狼群已經過來了。”
  
  我正驚魂未定,扭頭看了看後邊的徐幹事,心想這王八操的,真拿我當大片刀用啊,怎麽才能找個機會幹掉他,這時我突然發現在徐幹事的身後黑暗處,浮現出一張白色的大臉,慘白的臉上,毛絨絨的,有一隻碧綠的眼睛發着寒光,這就是使牧民們永遠睡不安穩的根源,草原上白色的魔鬼,獨眼狼王。

      自六九年開始,爲了抓革命促生産,保護社會主義財産,便開始了大規模的剿殺狼群運動,在供銷社,可以用整張的狼皮當現金使用,換取各種生活必需品,隻要是打狼,地方就可以申請部隊協助,要人給人,要槍給槍,狼群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明白了,它們的末日已經不遠了,魔月之神不再保佑讓它們驕傲的狼牙了。
  
  最後殘存的餓狼,都被迫躲進了它們並不熟悉的山區,這裏高寒缺氧,沒有太多的野獸可供捕食,死在昆侖山,隻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另外藏地的狼,絕不會進寺廟,這個原因現代人誰都解釋不了。
  
  但這些狼已經窮途末路,嗅着迎風而來,那些死人的氣息,還是打破了千年的禁忌,闖入了大鳳凰寺的遺址,狼群的異動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冷不丁在古墓中,見徐幹事背後冒出一隻毛色蒼白的巨狼,狼眼在黑暗中泛着貪婪的綠光,我也着實吃了一驚。
  
  我心念一動,在原地站起身來,問徐幹事道:“老徐,聽說過遇到狼搭肩的情況該怎麽辦嗎?”
  
   徐幹事一怔,對我晃了晃手槍說:“什麽狼搭肩?我讓你搬那狼形石床堵門,快點,再磨磨蹭蹭的我……”話未說完,他身後那隻白毛狼王已經人立起來,這狼體形太大了,人立起來,竟比徐幹事高出一大截。兩隻前爪,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狼牙一呲,從嘴角流出了一絲口水。
  
   徐幹事覺得猛然有東西扒住他的雙肩,鼻中又聞到一股腥味,出於本能,向後扭頭一看,頓時把脖頸暴露給了獨眼狼王,鋒利的狼牙立刻就紮進了血管動脈,大口大口的吸着他的鮮血。人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手中有槍,也無法使用了,隻見徐幹事雙腳亂蹬,槍也掉在了地上,馬上就會被餓狼飲盡了鮮血,皮肉也會吃個幹淨,僅剩一堆白骨。
  
  
   我見機會來了,立刻從側面躥了出去,跑過徐幹事身邊的時候對他喊道:“狼搭肩你千萬別回頭,一量回頭,神仙也救不到你了。”
  
  白狼胸前的銀色狼毛,都被鮮血染紅了,它餓紅了眼,根本顧不上別的,我奪路從墓中跑出,一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輪圓月高懸在天空,有兩隻老狼,正圍着格瑪軍醫的屍體打轉,我見此情景,便覺得奇怪,這些狼眼睛都餓紅了,格瑪剛死不久,它們爲什麽不撲上去嘶咬屍體,我知道狼生性多疑,一定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才猶豫着沒有行動。
  
   這兩頭衰老的老狼,大概是狼王的參謀人員,平時與狼王寸步不離,越是這種狼疑心越重,把肉送到嘴邊,它反而不敢去吃,我心想莫不是格瑪還活着?不知道還有多少狼進入了古廟,喇嘛和大個子兩人又怎麽樣了?剛念及此,那兩頭老狼已經發現了我,低嗥着朝我沖了過來,我擡手撿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步槍,開槍打翻了當先撲過來的一隻。
  
   但是另外一隻與此同時将我撲倒,這頭狼雖然年齒老了,但畢竟是野獸,而且經驗油滑,知道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厲害。狼口咬住槍身,兩隻爪子在我胸前亂爪,把棉衣撕破了好幾條大口子,寒冷的空氣中,狼口和鼻子裏都噴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氣,鼻中所聞全是腥臭的狼燥。
  
   我和那老狼滾做一團,一時相持不下,這時幾聲槍響,咬住步槍的狼口緩緩松開,隻見對面是格瑪在舉着手槍,槍口上還冒着硝煙。
  
   我又驚又喜,翻身從地上起來,問道:“尕紅你還活着?你不是被特務打中了嗎?”
  
   格瑪從軍裝的領子裏掏出一個挂飾說:“從參軍之後就沒戴過嘎烏,今天出發前夢到了狼,所以就戴上了。”格瑪軍醫的頭部先前就被撞在了石頭上,剛無聲手槍的小口徑子彈恰好擊在了“嘎烏”上,“嘎烏”被打碎了,雖然沒被子彈射進身體,但是被沖擊力一撞,又暫時昏迷了過去。
  
   “嘎烏”是藏人的護身符,男女形式各異,女子帶的又大又圓,外邊是銀制的,裏面裝着佛像,經咒,金鋼結,還有些別的僻邪之物,有的裝有舍利,格瑪的“嘎烏”裏,裝着九眼石、瑪瑙,還有幾百年前留下的狼牙,傳說那是頭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兩頭老狼一定是聞到了它們先王的氣息,才猶豫着沒有立刻下口。
  
   我給半自動步槍裝填彈藥,然後帶着格瑪軍醫去找留在水塘邊的喇嘛二人,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不知他們是否依然安全,四周的山脊上,星星點點的盡是綠色狼眼,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剩餘的餓狼,都追随着狼王趕來了,隻是明月在天,這些狼跑幾步,就忍不住要停下來對月哀嗥,每次長嗥都會在體内積蓄幾分狂性。
  
   我見餓狼遍布四周,隻好加快腳步,格瑪走了幾步突然說她可能是被撞得腦震蕩了,總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我剛想回身去扶她,突然發現在如霜的明月下,那頭白毛巨狼,靜靜的蹲伏在我們後方三十幾米的地方,用它的獨眼,惡狠狠的盯着我們,皎潔的月色和凜冽的寒風,使它全身的白色狼毛,好象是一團随風抖動的銀色風馬旗,我急忙舉起步槍,拉動槍栓,但再一擡頭,它已經在月光下消失無蹤了。


第一百七六章 空行靜地

       的狼王,像雪地裏的白毛風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月光之下,我在東北插隊的時候,就聽村裏的獵人們說,狼身上長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狼狡猾兇殘到了極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歡迎的,人追着狼打,狗追着狼咬,在大自然的縫隙中存活下來,那需要多麽頑強堅忍的意志和筋骨。這隻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槍械的厲害,隻有在認定武器不會對它構成威脅的情況下才顯露蹤迹。
  
  我不知狼群會採取什麽策略來對付我們,唯今之際,隻有盡快和喇嘛、大個子他們會合,以破廟的殘牆作爲依托,争取堅持到天亮,就算援兵來不了,天一亮,狼群也會逃進深山。
  
  我一手端着槍,不停地四處張望,戒備着随時會來襲擊的狼群,另一隻手扶着格瑪軍醫,迅速向喇嘛和大個子藏身的寺廟殘牆移動,格瑪手中握着她的手槍,這時她的頭暈似乎好了一些,我們繞過連長與通迅員死亡之處的那片荒草,終於回到了紅色的殘牆邊,這幾堵斷垣都隻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瑪先托過了牆頭,自己也跟着翻了過去。
  
  鐵棒喇嘛正在照料身受重傷的大個子,見我把格瑪帶了回來,便說:“吉祥的祥壽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軍終於把格瑪拉姆救了回來。”說完擡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舉派(白教),還是格魯派(黃教),宇瑪派(紅教),都認爲這種圓滿明月籠罩下的廟宇,應該是“空行靜地”,然而草深霧罩處,皆已是漆黑地獄,魔月衆法神讓這原本神聖的地方,變成了群魔亂舞的八災八難末劫濁,這究竟是在懲罰何人?
  
  我焦急地對喇嘛說:“外邊狼群正在不斷聚集,咱們的子彈並不算多,必須燃起火頭,才能吓退它們,否則到不了天亮,咱們這些人都得讓餓狼吃了。”
  
  喇嘛歎道:“都瘋了,如今的狼也敢進寺廟裏來吃人了。”随後将他的老馬牽到牆邊,這馬已經被四外不斷傳來的狼嚎聲,驚得體如篩糠,昆侖山下幾處牧場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廟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馬,這輩子也沒聽過這麽多狼一起嚎月,這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餓狼,根本不會管哪個是佛祖的有緣弟子,這時念經也沒有用了。
  
     喇嘛取下幹牛糞和火髓木,在殘牆中燃起了火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間偏殿舊屋的殘址,四面損毀程度不同的牆壁圍成一圈,其中有一面牆比較高,牆體被倒蹋的大梁壓住,另有一邊是鎮廟藏經石碑,上面刻着“大寶法王聖旨”,巨大的殘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群很難從這兩邊過來,但也要防止它們搭狼梯從高處躥進來。
  
    格瑪先看了看大個子的傷勢,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大個子這回是兇多吉少了,我從廢墟中撿起幾塊幹木橼,放在火堆裏,使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拿起大個子那把半自動步槍,交給格瑪,與她分別守住兩面矮牆。
  
    忽然狼嗥聲弱了下來,我向牆外窺探,越來越多的狼從山脊下到了破廟附近,隻見荒草斷垣間,有數條狼影躥動,它們顯然是見到了牆内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動,隻是圍着破廟打轉。
  
    我見大約距離四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對如綠色小燈般的狼眼,我立刻舉起步槍,三點成一線,瞄準了兩盞綠燈中間,摳動闆機,随着靜夜中的一聲槍響,兩盞綠燈同時熄滅,雖然無法确認是否擊中了目标,但這一槍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這些日子裏最畏懼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都被打驚了,對它們來說,這種半自動步槍是可以粉碎它們的靈魂和自信的神器,其餘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隐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沉的狼嗥表示着它們隻是暫時退開,並不會就此罷休。
  
    我見狼群退開,也把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想起剛才到廟後古墳途中遇到的事,甚覺奇怪,那半沒在土中的石人,全身生滿腐爛的綠肉,便随口問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蹤的那些事,是否與之有關?
  
    沒想到喇嘛卻從沒聽說這廟裏,有什麽腥臭腐爛的石人像,喇嘛讓我詳細的講給他聽,我心想你問我,卻讓我又去問誰,我還以爲喇嘛對這破廟中的情形十分了解,原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頭一個,於是就一邊了望着廟外狼群的動向,一邊将剛才的經過對喇嘛說了一遍。

          喇嘛聽後連念了幾遍六字真言,驚道:“以前隻道是古墳中鬼母妖妃的陰魂不散,建了寺廟,大盛德金鋼像,想通過佛塔、白螺來真壓邪魔,然而這麽多年,曆代佛爺都束手無策,卻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軍撞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潛養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沒聽明白:“喇嘛阿克,您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石頭怎麽會成精?可惜剛才身邊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不然我已經順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說:“你們漢人管這片山叫昆侖垭口,但在佛經中,則叫做汝白加喀,意爲龜龍所馱的八瓣蓮花,天如八福輪相,地如八瓣蓮花,這寺廟的位置,就剛好在蓮花的花芯裏,東方的切瑪山,形象羅刹女的陰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蠍抓食,西文的岩石如水妖張望,北方未幹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龍鏡,原本在這樣殊勝的地形上建廟,震懾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圓滿的。”
  
    但是由於湖水的幹涸,使這裏成爲了兇神遊地,枯湖裏生出了吞食人畜的魔蠍魚,朗峨加的天空變得狹窄,原來是“部多”(佛經裏所載水中妖魔的名稱)長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於河,取其氣血。
  
    我聽喇嘛所說的内容,似乎是密宗的風水論,與我看的那半本殘書,有很大的不同,也許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在着太多差異,當時我對風水秘術涉及未深,太複雜的風水形勢根本看不明白,所以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隻聽到他提起什麽“部多”,這個詞好像不久前再哪聽過,随後想到剛跟先遣隊到不凍泉的時候,聽運輸兵們說起過,在青海湖中,有種吞人的水怪,有見過的人說外形像根圓木,也有人說像大魚,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發綠,有藏區的兵告訴我們,那都是“部多”,水裏的魔鬼,附在什麽物體上,開關就象什麽,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燒掉,否則它生長的年頭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鵬鳥,就沒有能制得住它的東西了,當時剛議論完,就被連長聽到嚴厲地批評了一通。
  
    藏地的忌諱和傳說太多,我無法知其詳實,心中暗想不管是什麽,等天亮之後想辦法燒掉就是,一定要爲戰友們報仇雪恨。
  
    喇嘛說:“這鬼湖邊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計其數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難以對付,必須請佛爺爲大鹽開光,讓修行過四世的護法背上鹽罐,先用鹽把腐爛的石人埋起來,三天之後再掘出來砸毀焚燒,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們正在低聲商議,忽然天空上飄過一團濃雲,将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廟外,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瑪,喇嘛三人立刻緊張起來,我們心中明白,狼群也一定清楚,這是最佳的攻擊時機,它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地猛撲進來。
  
    隻聽高處一聲凄厲的狼嗥,嗥聲悲憤蒼涼,怨毒難言,那是白毛狼王的聲音,它終於發出攻擊的信号了,四周暗風撲動,閃爍着無數盞綠油油的小燈,我忙抓起幾根木條扔向牆外,以便照明目标射擊。
  
    這種情況是對身手心理素質級大的考驗,隻有咬住了一隻一隻的打,千萬不能被亂躥的衆多餓狼分了神,但同時還要承受住被逐漸壓縮包圍的恐懼,加上烏雲遮月,能見度太低,我接連五槍都沒擊中目标,正滿頭是汗的時候,從“大寶法王聖旨”巨碑上躥下一隻巨狼,而對下邊的火堆毫不猶豫,從半空直撲藏在牆下的那匹老馬,狼口中的牙刀全豎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咬住馬頸。
  
    喇嘛揮動鐵棒擊出,沉重的鐵棒剛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堅硬的狼牙打斷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着地翻滾,摔進了火堆,頓時被火燎着,這時馬受了驚,嘶鳴着向我撞來,我急忙一低頭,那馬從我身後的矮牆上躍了出去,當即就被牆外沖過來的幾頭巨狼撲倒,拖進了荒草後邊。
  
    又有一隻黑鬃瘦狼躥進了防禦圈,撲到了重傷不醒的大個子身上,格瑪舉起步槍将黑狼擊斃,同時又有兩隻狼躥了進來,我想開槍支援她,卻發現彈倉空了,隻好挺起三楞刺刀戳了過去,格瑪的槍裏也沒了子彈,扔掉步槍拽出手槍射擊,喇嘛也念着六字真言,掄起鐵棒砸向不斷躥進圍牆的餓狼,一時間呼喝聲,狼嗥聲,槍聲,骨斷筋折的人狼搏擊聲,在破廟的殘牆内,混成了一片。


第一百七七章 轉湖的願力

      還互相救應支援,但在這混亂危急的形勢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爲戰的局面,喇嘛的武器發揮出了空前的作用,這鐵棒看着雖然笨重古舊,但是輪将起來,對準狼頭一砸一個準,說來也怪,那些狼似乎看見這鐵棒就犯怵,能躲開的往往也會慢上一步,被砸得頭骨碎裂,喇嘛獨自擋住經石牆,格瑪軍醫退到了大個子身旁,用手槍射殺躥到近前的餓狼。
  
  我端着步槍亂刺,見格瑪的手槍子彈耗盡,正重新裝彈,便一刺刀捅進了一頭撲向她的大狼腰肋,刺刀好比是帶血槽的三楞透甲錐,把那狼着地戳至牆角,疼得它連叫都叫不出來,這時又有隻臉上有道長疤的餓狼,從牆外躍了進來,張開兩排牙刀,朝我猛撲了過來。
  
  我想拔出槍刺,将它捅死在半空,但是剛才用力過猛,刺刀插在那半死的狼身中,一時抽不出來了,我從未參加過打狼運動,在東北也隻見過孤狼,並不熟悉狼性,這次被狼群包圍,真有幾分亂了陣腳,越急槍刺越是拔不出來。
  
  情況緊急,隻好撒手放開步槍,就地撲倒,躲過那頭疤面狼,但還是慢了一點,羊剪絨的皮軍帽,被那狼撲掉了,狼爪在我耳朵上挂了個口子,流出來的鮮血立刻凍成了冰碴,躥過了頭的疤面狼也不停頓,棄我不顧,直接撲向了對面的喇嘛,喇嘛鋼鐵棒橫掃,砸中了它的肩胛骨,嗚嗚叫着翻在一旁,最早摔進火堆中的那頭狼,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臭味。
  
  這些狼都是狼群裏最兇悍的核心成員,其餘更多的餓狼還徘徊在廟牆外邊,雖然狼王發出了命令,但它們大概仍然被剛才猛烈的步槍射擊聲,驚走了魂,在緩過神來之前,還不敢蜂擁而來。否則數百頭餓狼同時撲至,我們縱然是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抵擋。
  
  我趴在地上正要爬起來,忽覺背上一沉,有隻巨狼将我踩住,狼爪子搭在我肩上,我雖然看不見後邊,但憑感覺,這隻大得出奇的巨狼,八成就是那獨眼白毛的狼王,這條幾乎成了精的白狼,等槍聲稀疏下來之後,才躥進來,它對時機的把握之精準,思之令人膽寒。
  
  我不斷提醒自己,千萬別回頭,一旦回頭,被狼王咬住脖子,那就免不了同那狗日的徐幹事一般下場,背後那巨狼,正耐心地等着我回頭,一口飲盡活人的鮮血,是世間最美妙的味道。
  
  我腦袋裏嗡嗡直響,面孔帖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有絲毫動作,心中想要反抗,但是雙手空空,沒有任何武器,在這種情況下,我這雙無産階級的鐵拳起不了多大作用。
  
  遮住月光的大片黑雲,被高空的氣流吹散,明亮的月光又似水銀瀉地般撒将下來,照得荒煙蒿草中一片銀白。
  
  那邊的喇嘛處境也艱難起來,他畢竟年老氣衰,那沉重的鐵棒揮舞速度越來越慢,棒身終於被一頭經驗老到的餓狼咬住,始終無法甩脫,喇嘛正和那狼争奪鐵棒不下,月光中見我被一頭巨狼按在地上,想過來解救卻苦於無法脫身,擡腿将一包事物踢到我面前:“普色大軍,快用你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
  
  那包東西險些撞到我的肩頭,我心中納悶,什麽是我們漢人的五雷擊妖棍?但随即用手一模,已經明白了,這是大個子的子彈帶,當時我們每人配發有兩枚手榴彈,我的那兩枚都扔進水塘裏炸臭泥了,而大個子這份卻始終沒被使用,他受傷後喇嘛幫他解了下來,此刻若非喇嘛提醒,還真就給忘了。
  
  我立刻從中掏出一隻手榴彈,但是被狼按住肩頭,無法做出太大的動作,否則一個破綻,就會被狼吻吸住,急中生智,把子彈帶擋在臉側,猛得回身轉頭,隻見身後好像壓着個白發森森的惡鬼,果然是那狼王,眼前白影一晃,它已經咬住了子彈帶。  

  這時我也拉開了導火索,手榴彈立刻哧哧冒出白煙,便想向後甩出去,隻要手榴彈一炸,足可以把這些餓狼吓退,那狼王一口咬到了帆布子彈帶,正自怒不可遏,忽然見到冒着白煙的手榴彈,還有那催命般不吉祥的哧哧聲,擡起狼爪,将我手中的手榴彈掃在一旁。

    手榴彈並沒有滾出多遠,我心中大罵,這隻白狼真他媽的成精了,我想它雖然不知道手榴彈是做什麽用的,但是憑它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經驗,就已察覺到這東西危險,離這不吉祥的短棍越遠越好,它雖然用狼爪撥開手榴彈,不過距離還是太近了,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破片的殺傷力會使牆内的人和狼都受到波及。
  
  我仍然被狼王按着,這時候便是想舍身撲到手榴彈上,也難做到,想到所有的人都被炸傷,後續的狼群沖上來撕扯着把四個人吃光的場面,我全身都象掉進冰窖,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估計爆發就在這兩秒之内了。
  
  就在這讓人神經都快崩潰的掉的最後時刻,那隻咬住喇嘛鐵棒的餓狼,終於用狼口把鐵棒奪了下來,但它用力大了,收不腳,一直退到即将爆炸的手榴彈上,“嘣”的一聲爆炸,白煙飛騰,大部分彈片都被這隻倒黴的狼趕個正着,狼身像個沒有重量的口袋,被沖擊波揭起半人多高,随即沉重地摔在地上。
  
  牆内包括狼王在内的三四隻餓狼,都怔住了,然後紛紛躥出牆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外邊那些老弱狼衆,原本就被槍聲吓得不輕,聽到爆炸聲,尤其是空氣中那手榴彈爆炸後的硝煙味,更讓它們膽寒,當即都四散跑開,這一戰狼群中兇悍的惡狼死了十幾頭,短時間内難成氣候了。
  
  我翻身起來,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麽傷口,撿起格瑪掉落在地上的步槍,用刺刀将牆内受傷的幾頭狼一一戳死,這才坐倒在地。像丢了魂一樣,半天緩不勁來,這時候狼群要是殺個回馬槍,即使都是老弱餓狼,我們也得光榮了。
  
  正喘息間,忽聽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強打精神起身,原來是格瑪倒在了血泊中。剛才我眼睛都殺藍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同老喇嘛一起動手,将格瑪軍醫扶起,一看傷勢,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腸子被狼掏出來一截,青呼呼地挂在軍裝外邊,上邊都結冰了。
  
  我急得流出淚來,話都不會說了。好在喇嘛在廟裏學過醫術,爲格瑪做了緊急處理,一探格瑪的呼吸,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活着。
  
  我又看了看大個子,他的傷雖重,卻沒失血,加上體格強壯,暫無大礙。我問喇嘛:“尕紅軍醫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現在馬匹也死了,在這荒山野嶺中,隻憑我和喇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名重傷員帶出去,隻好盼着增援部隊盡快到達。好在狼群已經逃進深山裏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擋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隻要保持住兩位大軍身體的溫度,應該還有救,普色大軍盡管放心,我會念經求佛祖加護的。”
  
  我抹了抹凍得一塌糊塗的鼻涕眼淚,對念經就能保住傷員性命的方式表示懷疑,喇嘛又說:“你隻管把火堆看好,燒得越旺越好,火光會吸引吉祥的空行母前來,我即許下大願,若是佛爺開眼,讓傷者平安,我餘生都去拉措拉姆轉湖,直到生命最後的解脫。”(拉措拉姆,地名,保佑病患康複的聖湖,意爲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見喇嘛說得鄭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蓋的衣服都給大個子和格瑪蓋上,在背風的牆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藥抹在自己的傷口上,東方的雲層逐漸變成了暗紅色,曙光已經出現,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地望着喇嘛手中的轉經桶,聽着他念頌《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竟然産生了一種聆聽天籁的奇異感覺。
  
  當天上行十點左右,我們便被趕來接應的兄弟連隊找到,部隊封鎖了昆侖山垭,我和格瑪、大個子都要被緊急後送,分別的時候,我問喇嘛那鬼湖邊地什麽“部多”怎麽辦?是否要像他先前所講的,找佛爺用大鹽埋住它,然後再燒毀。
  
  喇嘛點頭稱是,還說他馬上就要去拉措拉姆轉湖,爲傷者祈福去了,但是他會先回去向佛爺禀告此事,願大軍吉祥,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如意。
  
  我對胖子和Shirley楊說:“然後我就随部隊進昆侖山深處施工了,我的戰友大個子還活着,隻是成了殘廢軍人,格瑪軍醫卻再也沒醒來,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看望他們,那座破廟和古墳的遺迹,直到今天都還保留着,我現在回想起來,其餘的倒也無關緊要,關鍵是那古墳的屍體,穿戴的那種特殊服飾和表情,與咱們在獻王墓所見銅人與墓中壁畫,都非常相象,當地藏族人都說那是古時魔國鬼母的墓,但這隻是基於傳說,鬼母是可以轉世的,應該不止有一位,魔國那段曆史記載隻存在於口頭傳誦的長詩中,誰也沒真正見到過鬼母妖妃穿什麽衣服。”
  
  Shirley楊聽罷我講的這段往事,對我說:“壁畫中描繪的那座城,供奉着巨大的眼球圖騰,裏面的人物與鳳凰寺下古墳中的屍體相同,也許那城就是魔國祭壇,不知道魔國與無底鬼洞之間,有着什麽不爲人知的聯系。”
  
  看來回到北京之後又有得忙了,首先是切開獻王的人頭,看看裏面的雮塵珠是否是真的,另外還要設法找到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前半卷,這樣才能解讀出龍骨中關於雮塵珠的信息,最後必須搜集一些關於魔國這個神秘王朝的資料,因爲一旦拼湊不出十六字,那龍骨天書便無法解讀,關於雮塵珠的信息,可能全着落在這上邊了,介時雙管齊下,就看能在哪個環節上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鐵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許到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拉措拉姆”湖畔去找他叙叙舊,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七八章 死亡收藏者

       我和Shinley楊分頭行事,她負責去找設備對獻王的人頭進行掃描和剝離,分解十六枚玉環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但這事看似簡單,實則根本沒有可以着手的地方,這一兩天之内,Shinley楊那邊就該有結果了,而我想努力也沒個方向,隻好整天坐等她的消息。  
  
       這天我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大金牙風風火火的來找我,一進門見隻有我一個人,便問我胖子哪裏去了?我說他今天一早把皮鞋擦的甑亮,可能是去跳大舞了,這個時間當不當正不正的,你怎麽有空過來,潘家園的生意不做了嗎?  

        大金牙說:“胡爺,這不是想找你商量商量這事嗎?今天一早剛開市,就來了一百多雷子,二百多工商,反正全是穿制服的,見東西就抄,兄弟們不得不撤到山裏打遊擊了。”  

        我奇道:“這是怎麽回事?這上上下下的關節,你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  

        大金牙說:“甭提了,這陣子來淘東西的洋人越來越多,胡爺你也清楚,咋們那些人擺在明面上倒騰的,有幾樣真貨?有某位比較有影響國際力的友人,讓咋們拿一哥們兒當洋莊給點了,點給他了一破壇子,說是當年宮裏給乾隆爺腌過禦用鹹菜的,回去之後人家一鑒定,滿不是那麽回事,嚴重傷害了那位著名國際友人對咱們友好地感情,結果就鬧大了,這不就……”  

        我對大金牙說:“咱們在那無照經營,确實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找個好地點盤個店,也免得整天擔驚受怕。”  

        大金牙說:“潘家園達野攤兒,主要是信息量大,給買賣雙方提供了一個大平台,誰也不指着在市面上能賺着錢,都在水底下呢,暗流湧動啊。”

        我又問大金牙瞎子怎麽樣了?怎麽自打回來就沒見過他?大金牙說瞎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的牛掰了,自稱是陳傳老祖轉世,出門都有撥了奶子接送,專給那些港客算命摸骨,指點迷津之類的,那些港奴還他媽真就信丫的。  

       我跟大金牙邊喝茶邊侃大山,不知不覺日已近午,正商量着去哪搓飯,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我心想可能是Shinley楊回來了,便起身過去。打開院門,卻是個陌生人,來人油頭粉面,語氣極爲客氣,自稱叫東子,說是要找王凱旋王先生。  

        我說你不就是找那胖子嗎?沒在家,晚上再來吧,說着就要關門,東子卻又說找胡八一胡先生也行,我不知來者何意。便先将他請進院内。  

        東子說他是受他老闆委托,請我們過去談談古玩生意。我最近沒心思做生意,但大金牙一聽主顧上門了,便躥叨我過去談一道,我一看大金牙正好随身帶着幾樣玩意,反正閑來無事,便答應東子跟他過去,見見他老闆。  

        東子把車開來,載着我們過去,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個叫做東子的人,他的老闆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址的?然而問東子那位老闆是誰之類的問題,他則一律不說,我心想他媽的,肯定又是胖子在外邊說的,不過去談一道也沒什麽,沒準還能紮點款。  

        東子開車将我們帶到了一個幽靜地四合院前,我跟大金牙一看這院子,頓時羨意,這套宅子可真夠講究的,走到屋内,見檀木架子上陳列着許多古色古香的玩器,我和大金牙也算識貨的人,四周一打量,就知道這裏的主人非同小可,屋裏擺的都是真東西。  

        東子請我們落座,他到後面去請他們老闆出來,我見東子一出去,便對大金牙說:“金爺,瞅見沒有?琺琅彩芙蓉雛雞玉壺春瓶,描金紫砂方壺,鬥彩高士杯,這可都是寶貝,随便拿出一樣扔到潘家園,都能震倒一大片,跟這屋裏的東西比起來,咱們帶的幾件東西,實在沒臉往外拿呀。”  

        大金牙點頭道:“是呀,這位什麽老闆,看這氣派不是一般人啊,爲什麽想跟咱們做生意?怎咱們這點東西人家肯定瞧不上眼。”  

        我突然在屋中發現了一件非常特別的東西,我連忙對大金牙說:“中間擺的那件瓷器,你看是不是有點問題?”  

        大金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哪瓷器近前端詳起來,那是一隻肥大地瓷貓,兩隻貓眼圓睜着,炯炯而有神採,但是看起來並不什麽名窯出來的,做工上也屬平平,似乎不太符合這屋内的格調,瓷貓最顯眼的,是它的胡須,不知爲什麽,這隻瓷貓竟有十三根胡須,而且是可以插拔活動的,做工最精細的部分都集中在此,大金牙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我說:“這是背屍者家裏供的那種,十三須花狸貓。”  

       在湘西等地山區,自古有趕屍背屍兩種營生,其中“背屍”是類似於盜墓的勾當,背屍的人家中,都會供這樣一隻瓷貓,每次勾當之前,都要燒一炷香,對十三須花狸貓,磕上幾個頭,如果這期間,瓷貓地胡須掉落或折斷,是夜就絕對不能出門,這是發生災難的預兆,據說萬試萬靈,在民間傳的神乎其神,現在背屍的勾當早已沒人再做了,我們曾在潘家園古玩市場見過一次這種東西。  

        在京津地區,從明清年間開始,也有外九行的人拜瓷貓,那些小偷兒家裏就都供着瓷貓,不過那些都是九須,式樣也不相同,“十三須”隻有湘西背屍的人家裏才有,這種習俗出自哪裏,到今時今日,已不可考證了。  

        我一見這隻“十三須”,立刻便想到:“此間主人,大概其祖上便是湘西巨盜,專幹背屍翻窖子的勾當,否則怎麽會如此闊綽。”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我急忙對大金牙使個眼色,就當什麽都沒看到過,靜坐着等候。  

        請我們來談生意的這位老闆,原來是位香港人,五十歲出頭,又矮又胖,自稱明叔,一見到我就跟我大套近乎,說什麽以前就跟我做過生意, 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以前跟他做過什麽生意,後來還是明叔說出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和胖子那第一單“乾黃雙螭璧”的生意,是同天津一個開古玩店姓韓的少婦作的,她就是明叔包養的情婦。  

        我想不明白他怎麽又找上我了,這裏面說不定有什麽問題,還是少惹麻煩爲上,盡快讓他看完大金牙帶的幾樣東西,然後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了,於是對明叔說:“老爺子,不知道你怎麽這麽擡舉我們,大老遠把我們接過來,我們最近手頭上還真是沒有什麽太好的玩藝兒,就随便帶了幾樣,您要是看得上眼,您就留着玩。”說完讓大金牙拿出幾樣小玩意兒讓他上眼。  

        大金牙見是港農,知道有紮錢的機會,立刻滿臉堆笑,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瓷瓶,雙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您上眼。這可是北宋龍泉窯的真東西。”  

        明叔一聽此言,也吃了一驚:“有沒有搞錯啊,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了,你就這樣随随便便裝在這個包裏面。”  

        大金牙知道越是在大行家面前,就越要說大話,但是要說的像真的,你把他說懵了,他就會信你的話,而開始懷疑他自己的眼力了,大金牙對明叔說:“您還不知道呢吧?您看我鑲了顆金牙,我們家祖上是大金國四狼主金兀術,我就是他老人家正宗的十八代嫡孫,這都是我們家祖宗從北宋道君皇帝手裏繳獲來的,在黑龍江老家壓了多少年箱子底,這部都讓我給翻騰出來了嗎……”  

        明叔卻並沒上當,不理大金牙,單和我講:“胡老弟啊,你們有沒有真正的好東西啊?如果你不缺錢,我可以用東西和你交換嘛,我這屋裏的古玩你看上邊個,你就盡管拿去好了。”   我心想他這明擺着話裏有話,請我們來是有的放矢,不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東西,都有大用,便是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出手,既然這樣就別藏着掖着了,於是把話挑明了,直接告訴明叔,我們那最好的東西,就是這件龍泉窯,雖然是仿的,但還能過的去眼,願意要就要,不要我們就拿回去,到時候你後悔了,我們可管不着。  

        明叔笑了笑,拿起茶幾上的一本相冊,說是請我看看他在香港的收藏品,我翻了沒幾頁,越看越怪,但是心中已然明了,原來這位香港來的明叔,是想買一面能鎮屍的銅鏡,肯定是胖子在外邊說走了嘴,這消息不知怎麽就傳到明叔耳朵裏了,他以爲那面銅鏡還在我們手上,並不知道其實還沒在我手裏捂熱乎就沒了,我問明叔道:“你收藏那麽多古代幹屍做什麽?”
第一百七九章 冰川水晶屍

  的相冊,裏面全是各種棺木,棺蓋一律敞開,露出裏面的幹屍,年代同格皆不相同,有的一棺一屍,也有兩屍側卧相對,是共置一棺的夫妻,更有數十具幹屍集中在一口巨棺之中,外邊都罩有隔絕空氣的透明櫃子,說是私人收藏,則更象是擺在展覽館裏的展品。
  
  我問明叔這些幹屍是做什麽的?有人收藏古董,但是真正的“骨董”想不到也有人要,以前倒是聽說過新疆的幹屍能賣大價錢,但是收藏了這麽多還真是頭回得見,有點大開眼界之感。
  
  明叔說國外很多博物館專門購買保存完好的古屍,這些屍體的研究價值和欣賞價值,是一種凝固着永恒死亡之美的文物,其中蘊涵着巨大的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你既然看了我的藏品,是否能讓我看看你從去南搞到的鎮屍古鏡?價錢随你開,或者我這裏的古玩你中意哪件,拿來交換也可以。
  
  我心中暗想,這位明叔是個識貨的人,也許他知道那面銅鏡的來曆也未必可知,不如套套瓷,先不告訴他那面古鏡早就不複存在了,於是問明叔,這鏡子來曆有什麽講頭沒有?
  
  明叔笑道:“胡老弟還和我盤起道來了,這面銅鏡對你們沒什麽用,對我卻有大用,世間僻邪之物莫過於此了,說起來曆,雖然還沒親眼看到過,但當時我一聽古玩行的幾個朋友說起,就立刻想到,一定是先秦以前的古物絕不會錯,秦始皇就是法家這個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對不對?”
  
  我隻記得文革時有一陣是“批儒評法”,好象提到過什麽法家學說,具體怎麽回事完全搞不清楚,隻好不懂裝懂的點了點頭,大金牙在旁說:“這我們都知道,百家争鳴時有這麽一家,是治國施政的理論,到漢代中期尊儒後就絕根兒了。”
  
  明叔繼續說道:“當着真人不說假話了,那面能鎮屍僻邪的銅鏡,就是法家的象征之物,相傳造於紫陽山,能照天地禮義廉恥四維,據記載,當年黃河裏有鼈屍興風作浪,覆沒船隻,秦王就命人就此鏡懸於河口。並派兵看守,直至秦漢更替,這古鏡就落到漢代諸候王手中了,最後不知怎麽又落到雲南去了,能裝在青銅椁上克制屍變的古鏡,世間絕無第二面了,你把它勻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吃虧。”
  
  我聽了個大概,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價錢再合适,奈何我手裏沒東西,便對明叔直言相告,我這壓根兒就沒有什麽古鏡,那都是胖子滿嘴跑火車,他在前門說的話,您就得跑到八寶山去聽。
  
  說完我就要起身告辭,但是明叔似乎不太相信,一再挽留,隻好留下來吃頓飯,明叔仍然以爲我舍不得割愛,便又取出一件古意昂然的玉器,舉在我面前,我一打眼就知道這不是什麽俗物,看他這意思是想跟我“打槍”(交換),做我們這行的有規矩,雙方不過手,如果想給別人看,必須先放在桌上,等對方自己拿起來看,而不能直接交到手裏,因爲這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一旦掉地上損壞了,說不清是誰的責任。
  
  明叔既然握在手裏,我便不好接過來,隻看了兩眼,雖然隻有小指粗細的一節,但絕對是件海價的行貨,在此物旁邊,便覺得外邊的炎炎暑熱,全都蕩然無存了。
  
  大金牙最喜歡玉器,看得贊不絕口:“古人雲,玉在山而木潤,産於水而流方,這件玉鳳雖小巧,但一拿出來,感覺整個房間都顯得那麽滋潤,真令我等倍覺舒爽,敢問這是唐代哪位娘娘戴的?”
  
  明叔得意的笑道:“還是金老弟有眼力啊,邊個娘娘?《天寶遺事》雖屬演義,但其中也不乏真材實料,那裏面說楊貴妃含玉咽津,以解肺渴,就是指地這塊玉嘛,這個材料是用一塊沉在海底千萬年的古玉雕琢,玉性本潤,海水中沉浸既久,更增起良性,能瀉熱潤燥,軟堅解毒,是無價之寶啊,也是我最中意的一件東西。”
  
  大金牙看得眼都直了:“自古凡發冢見古屍如生,其腹口之内必定有大量美玉,從粽子裏掏出來的古玉都價值連城,更何況這是貴妃娘娘日常含在口中地……”說着話就把脖子探過去,伸出舌頭想舔。
  
  明叔趕緊一縮手:“有沒有搞錯啊,現在不可以,換給你們後,你願意怎麽舔就怎麽舔,你就是天天把它含在嘴裏,也沒有問題的了。”
  
  明叔見我不說話,以爲價碼開得不夠,又取出一軸古畫,戴上手套,展開來給我們觀看,對我說隻要你點個頭,那深海潤玉,加上這卷宋代的真迹《落霞栖牛圖》,就全都是你的了。

   我心想這明叔的好東西還真不少,我先開開眼再說,於是不置可否,凝神去看那卷古畫,我們這夥人平日裏雖然倒騰古玩,但極少接觸字畫,根本沒見過多少真迹,但這些年跟古物打交道,對這種真東西,有種直覺,加上在在古墓裏也看了不少壁畫,一看之下,便知道十有八九也是件“仙丹”(仙丹:極品)

 整幅作品結構爲兩大塊斜向切入,近景以濃郁的樹木爲主,一頭老牛在樹下啃草,線條簡潔流暢,筆法神妙,将那老牛溫順從容的神態勾勒得生動傳神,中景有一茅舍位於林間,遠景則用淡墨表現遠山的山形暮霭,遠中近層次銜接自然,渲染得虛實掩映,輕煙薄霧,宛如有層輕紗覆蓋,使人一覽之餘,産生一種清深悠遠、空靈舒适的感覺。

 明叔說,到了晚上,光線暗淡下來,這本在樹下吃草的牛,便會回到草舍中伏卧安睡,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我當即一怔,這畫雖好,但是畫中的牛會動,那未免也太神了,以前聽說過有古玩商用兩張畫蒙人的,畫中有個背傘的旅人,一到下雨畫中的傘就會撐開,其實是兩張畫暗中調換,不明究竟的以爲是神物,這張《落霞栖牛圖》怕也是如此。
  
  而明叔當即遮住光亮,再看那畫中的老牛,果然已卧於草舍之旁,原本吃草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大吃一驚,這張古畫果是神人所繪不成?
  
  明叔卻不隐瞞,以實相告,這畫中用了宮中秘藥染過,故有此奇觀。就算沒有這個環節,這幅《落霞栖牛圖》也夠買十幾套象樣的宅子了。
  
  明叔又拿了兩樣東西,價碼越開越高,真是豁出了血本。看來他必是久欲圖之了,見我始終不肯答應,便又要找別的東西。
  
  我對明叔說:“我們今天算是真開了眼了,在您這兒長了不少見識,但實不相瞞,那面法家祖師古鏡,我的确拿了,但是出了意外,沒能帶出來,否則咱們真就可以做了這單打槍的生意。您下這麽大血本換那面古鏡,難道是府上的粽子有屍變之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我倒知道幾樣能制止屍變的辦法。”
  
  我又對明叔說:“我看咱們之間也沒必要有什麽顧忌了,都是同行,您那擺着的十三須花瓷貓是湘西背屍人拜的,既是如此,一定也明了此道,難道會沒有辦法對付屍變嗎?”
  
  明叔大概也明白,已經開出了天價,再不答應那是傻子,看來确實是沒有東西,無奈之餘仍是留我們吃飯,喝了幾杯酒,明叔就說了事情的原由。
  
  明叔的祖上确實是湘西的背屍者,“背屍”並不是指将死人背在身後扛着走,而是一種盜墓的方式。刨個坑把棺材橫頭的擋闆拆開,反着身子爬進棺内,而不敢面朝下,做的都是“反手活”,這些神秘詭異的規矩,也不知是從哪朝哪代流下來的,明叔家裏就是靠這個發了橫財,後來他爹在走馬嶼背屍的時候,碰上了湘西屍王,送掉了命,最後一代背屍者就在那裏畫上了句号。因爲家財萬貫,而且沒傳下來祖上的手藝,明叔便到南洋做起了生意,最後定居在香港。
  
  後來就開始倒騰幹屍了。沙漠、戈壁、高山、荒原中出土的幹屍,若是有點身份,又保存完好的,扣上個某某國王、某某将軍,某某國公主的名号,便能坐地起價,一本萬利,比什麽可都賺錢。下家多是一些博物館、展覽館、私人收藏者之類的,當然都是在地下交易。
  
  前不久,一家海外博物館來找明叔談生意。他們那裏有本從藏地得到的古代經卷,裏面記載着一位藏地魔國公主死亡的奇特現象,她因爲一種奇怪的疾病而死,死後變成了一具冰川水晶屍,被認作是神迹,便用“九層妖樓”将她封埋在雪山上,經卷裏甚至還提到了一些關於墓葬位置的具體線索。
  
  這是一單最大的生意,但據明叔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具千年冰川水晶屍性屬極寒,陰氣極重,如果沒有藏傳供奉蓮花生大師的靈塔,普通人一旦接近就會死亡,但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得到,其餘鎮屍的東西怕是全派不上用場了。想來想去或許用那面古鏡,才有可能将她從九層妖樓裏背出來。
  
  我和大金牙還是頭回聽說這個名詞,湘西屍王的傳說倒是聽聞已久了,究竟什麽是冰川水晶屍?比那湘西屍王又如何?


第一百八章 潤海石

  我聽明叔所說的内容,竟是和藏地魔國有關,當即便全神貫注起來,九層寶塔我曾經見過,就是用方木加夯土砌的墓塔,那是塔藏的雛形,魔國的什麽公主倒沒聽過,也許明叔的情報有誤,也說不定就是“鬼母”一類的人物,若說僵屍裏最兇的莫過於湘西深山裏的屍王,據說百年才出現一次,每次都是爲禍不淺,冰川水晶屍是否類似?

  明叔說完全不同,雪山上的“冰川水晶屍”,是被人膜拜的邪神,從裏到外冰晶水晶化的屍體,全世界獨一無二,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想把她搞到手,但這種遠古的邪惡之物,怎能輕易入陽宅,香港南洋等地的人,對此格外迷信,明叔倒騰的幹屍,有不少是帶棺材成套的,每經手一個,都要在棺内放一根玉蔥,取“沖”字的諧音,以驅散陰邪的晦氣。

  至於“冰山水晶屍“,與其說是具古屍,更不如說是邪神的神像,所以想用法家祖師鏡,這種神物來鎮宅,否則即使從雪山裏把屍體挖掘出來,也沒膽子運回去,西藏那種神秘的地方,很多事難以用常理揣測,誰知道會有什麽詛咒降臨到頭上,既然古鏡沒了,隻好再找其他的東西,一旦有了眉目,明叔就要組隊進藏,按照經書中的線索,去挖“冰山水晶屍”了,這單生意太大,明叔要親自督戰,盯着別讓手下把古屍弄壞了。至於組隊進藏的事,到現在還沒什麽合适的人選,明叔希望我能一同前往,如果能有幾位“摸金校尉”助陣,那一定會增加成功的系數。

  我並沒答應下來,心中暗自盤算,原來明叔下這麽大地血本,還不光是圖一面古鏡,還想讓我們出手相助,目前有幾個疑問,明叔是怎麽知道我們從雲南發現了一面古鏡?他應該隻知道我和胖子是倒鬥的,但是他並不知道我們是帶着“摸金符”的摸金校尉,難道這些都是胖子說出去的?

  這麽一問才知道,原來明叔根本不認識胖子,也沒跟他談過話,明叔說是有位算命的高人,真是堪稱神數,全托他的指點,最開始的時候,明叔得知潘家園傳出消息,說是有面古鏡被人在雲南發現了,四處打探下落無果,就找一個自稱陳抟轉世的算命老者,便請他點撥點撥,看能否知道是哪路人馬最近在雲南的深山裏得了古鏡,結果那瞽目老者連想都沒想,立刻就起了一卦,然後就寫了個地址,說是按這地址找一位叫王凱旋的,還有一位叫胡八一的,這倆人是現今世上,手段最高明的“摸金校尉”,都有萬夫不當之勇,神鬼莫測之機,兼有雲長之忠,翼德之猛,子龍之勇,孔明之智,那面古鏡一定就是他們從雲南掏出來的。

  明叔說今日得見,果驗前日卦詞,那位老先生,真是神仙,算出來的機數,皆如燭照龜蔔,毫厘不爽,不僅是陳抟老祖轉世,說不定還是周文王附體。

  我和大金牙聽到此處,都強行繃住面孔,沒敢笑出來,心想要是這種算命的水平,也能稱爲“燭照龜蔔”,那我們倆也能當周文王了,不過瞎子這回也算辦了件正事,沒給我們幫倒忙,淨往我們臉上貼金了,人擡人,越擡越高,於是我和大金牙也立刻裝出驚訝的表情,對明叔說想不到還有此等世外高人?以前一直不太了解“未蔔先知”和“料事如神”這兩個詞什麽意思,今天算是生動切實地體會了一把,若是有緣拜會,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那可真是終生受用無窮啊,隻是我等凡夫俗子,怕是沒這種機會了。

  明叔說也不是沒有機會了,那位老神仙,就在陶然亭公園附近,一百塊就可以算一卦,隻要多給錢,還可以接到家裏來相相風水,不過他老人家有個習慣了,不是撥了奶子不肯坐的了,我朋友剛好有一輛,你們想去請他的話,我可以讓阿東給你們開車。

  我謝過明叔的好意,再說下去非得笑出來露了餡兒,趕緊岔開話題,不再談那算命的瞎子,我對明叔說,去藏地挖九層妖樓裏的“冰川水晶屍”,這活兒按理說我能接,而且沒有法家祖師的古鏡,我也能想辦法給您找個別的東西代替,至於具體是什麽,現在不能說,總之殺豬殺屁股,各有各有殺法,我們摸金的有我們自己的辦法,但目前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沒有結果之前,還不能應承下來,過幾天之後,我再給您個确切的答複。

  明叔顯然對我們甚爲依重,一再囑托,並答應可以先給我們一些定金,我和大金牙對那塊楊貴妃含在口中解肺渴的玉鳳,早已垂涎三尺,便問能不能把這玩意兒先給我們,我們一旦騰下手來,一定優先考慮您這單買賣。

  明叔趕緊把那玉鳳收了起來“別急別急,事成之後,這些全是你們的,但這件玉器做定金實在不合适,我另給們一樣東西。”說完從檀木架子底下取出一個瓷壇,看這瓷壇十分古舊,邊口都磨損看不見青花了,我跟大金牙立刻沒了興緻,心想這明叔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財迷,這破爛貨到潘家園都能一車皮收。

  明叔神秘兮兮地從瓷壇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原來壇子裏有東西,密密實實地用油紙裹了得有十來層,先把油紙外邊塗抹的蠟刮開,再将那油紙一層層揭開,我跟大金牙湊近一看,這層層包裹中封裝的,竟是兩片發黃幹枯的樹葉。

  我學着明叔的口吻說“有沒有搞錯啊?這不就是枯樹葉子嗎?我們堂堂摸金校尉,什麽樣的明器沒見過。”我說着話捏起來一片看了看,好像比樹葉硬一些,但絕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看完又扔了回去,對大金牙使個眼色,怒氣沖沖地對明叔說“你要舍不得落定也就算了,拿兩片樹葉出來寒碜誰,成心跟我們大陸同胞犯葛是不是?”

  大金牙趕緊作勢攔着我,對明叔說“我們胡爺就這脾氣,從小就苦大仇深,看見資本家就壓不住火,他要真急了誰都攔不住,我勸您還是趕緊把楊大美含着玩的玉鳳拿出來,免得他把你這房子拆了。”

  明叔以爲我們真生氣了,生怕得罪了我們,忙解釋道“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這怎麽會是樹葉的呢?邊個樹葉是這樣子的啊,這是我在南洋跑船的時候,從馬六甲海盜手裏買到的寶貝了,是龍的鱗片,龍鱗。”

  明叔爲了證明他的話,在茶杯中倒滿了清水,把那發黃的幹樹葉撿出一片,輕輕放入杯中,隻見那所謂的“龍鱗”,一遇清水,便立刻變大了一倍,顔色也由黃轉綠,晶瑩剔透,好似是在茶杯中泡了一片翡翠。

  我以前在福建也聽說過“龍鱗”是很值錢的,有些地方又稱其爲“潤海石”,但沒親眼見過,據說,在船上放這麽一片,可以避風浪,在幹旱的地方供奉幾片還可以祈雨,用來泡茶能治哮喘,至於是不是真的龍鱗就說不清楚了,也許隻是某種巨大的魚鱗,此物雖好,卻不稀奇,不如那玉鳳來得實在,於是我裝作不懂,對大金牙說“這怎麽會是龍鱗呢?金爺你看這是不是有些象咱們做菜用的那種叫什麽來着?”

  大金牙說“蝦片,一泡水就變大了,一塊錢一大包,我們家小三兒最喜歡吃這口,這兩片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我們倆好說歹說,最終也沒把玉鳳蒙到手,這“潤海石”雖然略遜幾籌,但是不要白不要,幹脆就連那瓷壇子一並收了,回去的路上,大金牙問我這兩塊“潤海石”能不能值幾萬港紙?我說夠戗,倆加起來值八千港紙就不錯了。

  大金牙又問我這回是否真的要給這老港農當槍使,收拾收拾就得奔西藏昆侖山。

  我說別看是老港農,老東西挺有錢,港農的錢也是錢,咱們不能歧視他們資本家,他們的錢不紮白不紮,另外他手中有藏地魔國陵寝的線索,雙方可以互相利用,但此事回去之後還得再商量商量,咱們現在還有件事得趕緊做了,去陶然亭公園那邊找算命的陳瞎子,他對易經所知甚詳,周易包羅萬象,然而其根源就是十六字天卦,我得找他打聽一些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免得Shirley楊回來後,又要說我整天不務正業了。

  於是我和大金牙直接奔了右安門,稍加打聽,就在一個涼亭裏找到了正在給人批命的陳瞎子,涼亭裏還有幾個歇腳看熱鬧的人,隻見陳瞎子正給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摸骨,瞎子搖頭晃腦的說道“面如滿月非凡相,鼻如懸膽有規模,隐隐後發之骨,堂堂梁柱之軀,三年之内必能身居要職,依老夫愚見,至少是個部級,若是不發,讓老夫出門就撞電線杆子上。”

  那中年男子聞言大喜,千恩萬謝的付了錢,我見瞎子閑了下來,正準備過去和他說話,這時卻又有一人前來請他批卦,此人是個港商,說家裏人總出意外,是不是陽宅陰宅風水方面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瞎子掐指一算,問道“家中可有養狗?”港客答道“有一洋狗,十分的乖巧,家裏人都對它非常寵愛。”

  瞎子問了問狗的樣子特征,歎道“何苦養此冤畜,此洋狗前世與閣下有血海之仇,不久必會報複,老夫不忍坐視不理,閣下歸家後的第三天,可假意就寝,待那狗睡着之後,便将衣服做個假人擺到床上,然後離家遠行,轉日此狗見不到你,必定暴怒而亡,你再将它的屍體懸在深山古樹之上,使其腐爛消解,切記不可土埋火燒。”


181 發丘印

       囑港客,待此枸皮肉盡銷,僅餘毛骨之前,爲此夙怨化解之期,港客聽得心服口服,忙不叠的掏出港紙孝敬瞎子。

       我看天已過午,不耐煩再等下去,和大金牙一邊一個,架住陳瞎子往外就走,瞎子大驚,忙道“二位壯士,不知是哪個山寨的好漢?有話好說 ,老夫身上真沒幾個錢。。。。。。這把老骨頭勁不住你們這麽捏呀。”但走出幾步,瞎子就聞出來了“莫不是摸金校尉胡大人?”

       我哈哈一笑,就把架着他的胳膊松開,害子知道不是綁票的,頓時放松下來,誰知得意忘形,向前走了兩步,一頭撞在了電線杆子上,瞎子疼得直咧嘴,捂着腦代歎道“今日泄露天機,奪造化之秘,故有此報。”

       我把瞎子帶到街邊一家包子鋪裏,對瞎子說“陳老爺可別見怪,我找你确有急事,耽誤 了你賺錢,一會兒該多少我都補給你。”

       我把瞎子要了碗馄鈍,邊喝邊說“哪裏哪裏,老夫能有今日,全仰仗胡大人昔日提攜,否則終日窩在那窮鄉僻壤,如何能坐得上撥了奶子。”

       大金牙原本聽我說瞎子算命就是褲檔力拉胡琴扯蛋,但剛才在涼亭中見到瞎子神機百出,批數如命,便不由得刮目相看,也想請瞎子幫着算算財路。

       大金牙笑道,當着胡大人的面,自然不能瞎說,什麽神數,都是屁話,說着把一碗馄饨一轉圈喝個底朝天。随便給我們說了說其中的奧妙。

       自古與人算命批相,隻求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全在機變之上,而且這裏邊大有技巧,主好比那港客。問他有沒有養狗,這就是兩頭走的活活兒,他要說沒養。那就說他家缺條狗鎮宅,要說養了,,那就是狗的問題,港客丢下狗全家遠奔避難,短時間内一定不敢回家。那洋狗豈有不餓死之理?就算是狗餓不死,港客也會以爲算得準,隻是因爲其中牽扯夙怨,不肯明言而已,他會再想別的辦法把狗餓死,總之說的盡量玄一些,這就看嘴皮子的功夫了。這些話就是随口應酬,誰計日後驗與不驗,隻需當面說出一二言語,令來者信服便是,說來說去在那些凡夫俗子眼中,老夫都是神數。

       最後瞎子對我和大金牙說道“二位明公,天下神於數者能有幾人?無非見風使駝之人而已,凡算命問蔔皆不離此道,能此則神。舍此顧無所謂神也。”
大金牙對瞎子說“陳老爺真是高人,若是不做算命的行當,而經營古玩字畫,一定能夠大發橫財,就您這反死人說活了的本事。我是望塵莫及啊。”

       我聽了瞎子這番言論,心想在明叔家裏聽到瞎子給人起卦,便覺得或許他知道一些十六字天卦的奧秘,便現在看來,他算命起卦的理論依據幾乎等於零,純粹是連蒙帶唬,但既然找到了他,不妨姑且問之。

       於是出言相詢,問瞎子是否懂得易經,可否聽說過失傳已久地“十六字”之事,瞎子撚了撚山羊胡,思索良久才道“易中自是萬般皆有,不過老夫當年做的營生是卸嶺撥棺,後來丢了一對招子才不得不給人算命糊口,對倒鬥的一是熟門熟路,對陰陽八卦卻不得其道,不過老夫聽說在離京不遠地白雲山,最近有個很出名的陰陽風水先生,得過真人傳授,有全卦之能,精通風水易術,你們不防去尋訪此人,他既然自稱全卦,必有常人及不得之處。”

       我讓瞎子把那“全卦真人”的名姓,以及他所住的村名說了一遍,記在紙上,所謂白雲山即是燕山山脈的一處餘脈,距離北京不遠,幾個小時地車程便到,我打算稍後就去一趟,對於百分之一的希望,不得不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然後我又讓瞎子說說“發丘印”的傳說,我盤算着既然沒有古鏡,隻好弄一個一樣的鎮邪的“發丘印”去唬明叔,關鍵是他把魔國陵墓的線索透露給我們,至於他拿回去能不能鎮宅,我又哪有空去理會。

       瞎子說起盜墓的勾當,卻是知之甚詳,這幾十年傳統倒鬥手藝和行規出現了斷層,而瞎子就可以憑當年在江湖上闖蕩的見聞,給我們填補這一塊的空白。

       自古掘古冢便有發丘摸金之說,後來又添了外來的“搬山道人”,以及自成一派,聚衆行事的“卸嶺力士”。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其中行事最神秘的當屬“搬山道人”,他們都扮成道士,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爲他們發掘古冢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卸嶺力士”則介於綠林和盜墓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着墓地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向來人多勢衆,隻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冢也也發掘。
朝代更叠之際,倒鬥之風尤盛,隻說是帝王陵寝,先賢丘墓,豐碑高冢,遠近相望,群盜並起,俗語雲“洛陽邙嶺無卧牛之地,發丘摸金,搬山卸嶺,印符術甲,鋤入荒冢。”

       摸金的雛形始於戰國時期,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發丘将軍到了後漢才有,又名發丘天官或者發丘靈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隻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盜墓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此印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複存於世。

       我按瞎子的描述,将“發丘印”的特征大小等細節一一記錄下來,然後讓大金牙想辦法找人做個仿的,最好是在仿古齋找個老師傅,以舊做舊,別在乎那點成本,回頭做的一看就是潘家園地攤上的“新加坡”,那明叔也是内行,做出來的假印一定得把他唬住了,好在他也沒親眼見過,這件事就交給大金牙去做。

       我讓大金牙送瞎子回去,我剛匆匆趕回家中,準備去白雲山,到家的時候,幾乎是和Shirley楊前後腳進了門,我趕忙問那顆人頭怎麽樣了?

       Shirley楊無奈地搖了搖頭,獻王人頭的口中,的确多出一塊物體,和真的眼球差不多大,但是與頭顱内的口腔都溶爲一體了,根本不可能剝離出來,整個人頭的玉化就是以口舌爲中心,顱蓋與脖頸還保留着原樣,這些部分已經被切掉了,現在就剩下面部及口腔這一塊,說着取出來給我觀看。

       獻王的人頭被切掉了所有能剝離的部分,剩餘的部分幾乎就是一塊似有模糊人面的玉球,表面紋理也呈漩渦的形狀,Shirley楊說這顆人頭能吸引介於能量與物質之間的“屍洞”,一定不是因爲玉化了的首級,而是其中那塊物體的緣故。透視的結果發現,人頭内部的物質顔色逐漸加深,和眼球的層次相近,除了“雮塵珠”之外,哪裏還會是其他東西。

       隻不過龍骨天書“鳳鳴岐山”中所隐藏的信息咱們無從得知,也就無法理解古人對此物特性的描述,它究竟是眼球漩渦鳳凰?還是其餘的什麽東西?又同長生不死,羽化成仙有什麽聯系?以獻王爲鑒,他是做錯了某個步驟,還是理解錯了天書中的内容,當年紮格拉瑪族中的祖先在多年前占蔔的結果,想消除詛咒,隻有找到“雮塵珠”,但找到之後怎樣做,就沒有留下記載。

       我對Shirley楊說,這些天我也沒閑着,剛打聽到一個白雲山“全卦真人”的事,我想起來以前我祖父的師傅,他就是在白雲山學的藝,說不定那本陰陽風水殘書,也是得自於白雲山,我這就打算立刻過去碰碰運氣。

       Shirley楊一聽有機會找出十六字全卦,便要與我同行,我說你還是留在北京家裏,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一旦天書得以破解,咱們下一步可能就要前往西藏,尋找那個供奉巨大眼球圖騰的祭壇,前些天在雲南損失的裝備太多了,所以你還得讓美國盟軍給咱們空運一批過來,買不到的就讓大金牙去定做。

       Shirley楊一聽有機會找出十六字全卦,便要與我同行,我說你還是留在北京家裏,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一旦天書得以破解,咱們下一步可能就要前往西藏,尋找那個供奉巨大眼球圖騰的祭壇,前些天在雲南損失的裝備太多了,所以你還得讓美國盟軍給咱們空運一批過來,買不到就讓大金牙去定做。

       我又把明叔的事對Shirley楊講了一遍,問她咱們是否可以利用明叔掌握的線索。Shirley楊問我是怎麽打的主意,我說就按中國外交部經常用到的那個詞“合作並保持距離”。

       我轉天一早,就到南站上了火車,沿途打聽着找到了白雲山全卦真人馬雲嶺住的地方。但馬家人說他去山上給人看風水相地去了,我不耐煩等候,心想正好也到山上去,看看馬真人相形度地的本事如何,希望他不是算命瞎子那種蒙事的。

        這白雲山雖然比不得天下的名山大川,卻有幾分山光水色,按在馬宅問明的路徑,沿着山路登上一處山頂,見圍着數十人,當中有一個皮包骨頭的幹瘦老頭,兩眼精光四射,手搖折扇,正給衆人指點山川形勢。


182利涉大川

       這位肯定就是全卦真人了,我充做看熱鬧的,擠進人群,隻見馬真人正對着山下指畫方向,琢點穴道,對那些人說道“西北山平,東山稍凹,有屏擋遮護,有龍脈環繞,咱們莊的學校要是蓋在這裏,必多出狀元。”

       這時有個背着包裹的中年山民,長得其貌不揚,看樣子是路經此地,無意中聽到馬真人的言論,便對衆人說道“看各位的舉動,難道是要在此地建房?此山乃白蟻停聚之處,萬萬不可建造陽宅,否則容易出事故傷人。”

       馬真人一向受慣了衆星捧月,相形度勢百不失一,何曾有人敢出言反駁,看那山民十分面生,不是本鄉本土的,心中不禁有氣,便問他一個外地人,怎麽會知道這山裏有白蟻。

       那路過的山民說道“東山凹,西山平,凹伏之處爲西北屏擋,複折而南,回繞此山,雖有藏風之形,卻無藏風之勢,風凝而氣結,風生蟲,所以最早的繁體字風字,裏面是個蟲,風與山遇,則生白蟻,此地在青烏術或易經中,當爲山風蠱,建樓樓倒,蓋房房塌。”

       馬真人問到“這裏山清水秀,怎麽會有蠱象?雖有山有風,但沒聽說過山風蠱,你既如此說,請問蠱從何來?”

       山民指着山下說“白蟻沒有一隻單獨行動的,凡白蟻出沒必成群結隊,蠱字上面是三個蟲,三者爲衆象,衆就是多,下面的皿字,形象損器,好似蟻巢,此地表層雖然完好。奈何下邊已被蟻穴縱橫噬空,我乃過路閑人,是非得失與我毫不相幹,隻是不忍房屋倒塌傷及無辜,故此出言提醒,言語莽撞,如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這就告辭了。”

       那山民說罷轉身欲行。馬真人卻一把将他拉住“且慢,話沒說明白別想走,你說此山中有蟻穴,此亦未可知,但以蠱字解蟻,卻實屬杜撰,此種江湖伎倆,安能瞞的過我。”山民隻好解釋道“自古風水與易數不分家,所以才有陰陽風水之說。這裏地處據馬河畔,河水環西山而走,白蟻行處也必有水,所以,易經中的蠱卦,也有利涉大川之語,山風蠱便應利涉大川。”

       馬真人聽罷笑道“我家祖上八代都是卦師葬師,易經倒背如流,說起易數你可不能蒙混過關了,蠱卦的利涉大川,應該是形容蠱壞之極,亂當複治,撥亂反正之象,所以此卦爲元亨而利涉大川,你竟敢如此亂解,實在可笑之極。”

        這時有幾個好事的村民。争先恐後的跑到山坡下,用鐵鍬挖了幾鏟子,果然挖出成團的白蟻,衆人,都不免對馬真人和那山民另眼相看。

       隻聽那山民對馬真人說“依你所說。利涉大川隻是虛言,換個別的意思相近之詞一樣通用,這是對易數所見不深,其實利涉大川在此卦中特有所指,蠱卦艮上巽下,本屬巽宮,巽爲木,艮卦内互坎卦,坎爲水,以木涉水,所以才有利涉大川之言,我還有事在身,不能跟諸位久辨,如果世上真有風水寶地,又哪裏還有什麽替別人相地的風水先生,勸諸位不必對此過於執着,山川而能語,葬師食無所。”說完之後,也不管馬真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轉身就走。

       我在旁也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果然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自持有半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就覺得好象怎麽地了似的,其實比起這位貌不驚人的過路山民,我那點雜碎真是端不上台面,這些年來我是隻知風水,而不曉陰陽,我猛然間醒悟,這山民對卦數了如指掌,又通風水秘術,今天該着杠着讓我撞見,豈能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這麽一楞神的功夫,那過路的山民已經走下了山坡,被人辨得啞口無言,自稱全卦能倒背易經的馬真人,估計也是個包子,我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從後三步並做兩步的追了上去。

       山路曲折,繞過山坳後,終於趕上了他,我單刀直入的說想了解一些卦數之事,那山民也沒什麽架子,與我随口而談,原來他是來此地探親。這時是要趕路去乘車回老家,我見機不可失,便也不多客套,直接請教他,可否知道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之事。

       山民聽聞此言,露出一絲詫異地神色,幹脆與我坐在山下林中,詳細攀談起來,十六字天卦自成一體,包括訣象形術四門,據說創於周文王之手,然而由於其數鬼神難測,能窺其門徑者極少,漢代之後就失傳了,留下來的,隻有易數八卦,後世玄學奇數,包括風水秘術無不源出於此。

       晚清年間,有名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人稱張三鏈子,張三爺,據說他自一古冢裏掘出了十六字天卦全象,並結合摸金校尉的專利産品“尋龍決”,撰寫了一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但此書奪天地之秘,恐損陽壽,便毀去陰陽術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傳給了他的徒弟陰陽眼孫國輔,連他的親生子孫都沒有傳授。

       這位山民就是當年張三爺的後人張赢川,他所知所學,無非都是家中長輩口授,特別精研易術,我們一盤起道來,越說越近,陰陽眼孫國輔就是我祖父的恩師,這可有多巧,趕情還不是外人,從祖上一輩輩的排下來,我們倆屬於同輩,我可以稱他一聲大哥。

       張赢川問明了我找十六字的來龍去脈,說此事極難,十六字是不可能找到了,即便是某個古墓裏埋着,找起來那也是大海撈針,而且事關天機,找到了也不見得是什麽幸事。

       我覺得對於“天機”,可能是理解不同,我認爲所謂的天機,隻是一些尋求長生不死之道的秘密,是統治階級所掌握的一種機密,然而我對成仙之類癡人說夢的事毫無興趣,隻是想除掉身後背負的詛咒,就不得不從龍骨天書中找到使用“雮塵珠”之道,事關生死存亡,所以才甘冒奇險去深山老林中挖墳掘墓,就算是死在陣前,也好過血液逐漸凝固躺着等死的日日煎熬。

       張赢川說兄弟出了事,當哥的就該出頭,但奈何自身本領低微,家中那套摸金的本領也沒傳下來,幫不上多大忙,但易合萬象,古人雲生生變化爲易,古往今來之常爲徑,天地間禍福變化都有一定之機,愚兄略識此道,雖然僅能測個輪廓,卻有勝於無,不防就在此爲兄弟起上一課,推天道以明人事,一蔔此去尋龍之路途。

       我聞言大喜,如蒙指點,那就是撥雲見日了,張赢川說起卦占數,並不拘何物,心到處便有天機,當下随手摘了幾片樹葉,就地扔下,帶看明卦象也覺得驚奇“奇了,機數在此,竟又是個山風蠱卦,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我對此道一竅不通,忙問道“這卦是什麽意思?我們背上的詛咒能解除嗎?”

       張赢川道“甘蠱之母得中道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風從西來,故主駁在西,西行必有所獲,然風催火,此卦以木涉水,故此火爲兇,遇水化爲生,如遇火往未能得,然遇水得中道,去亦未定見其吉,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切記切記。”

       我心中本對藏地有些發怵,多日來郁結於此,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去西藏,這時見卦數使然,當即打定了主意,看來不去昆侖山走上這一趟,這場禍事終歸不能化解,於是再以“雮塵珠”究竟爲何物相問,究竟是眼睛還是鳳凰?

       張赢川凝視那幾片樹葉半晌,才答道“既是眼睛,又是鳳凰,此物即爲長生。”

       我說這可怪了,怎麽可能即是眼睛,又是鳳凰?難道是鳳凰的眼睛不成?鳳凰是神話傳說中的神獸,世上又怎麽會有鳳凰的眼睛?

       張赢川爲我解讀此卦機數,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這些皆爲輪轉往複是也,傳說鳳凰是不死之身,可以在灰燼中涅盤重生,此也合生生不息之象,目爲二,三日爲奇,日雖似目而非目,可能是一種象征,然而有三在前,多出其一,既又爲目,我以機數觀其物,可能是一種象征長生不死之意,極其類似人目,而又非人目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麽,神機不足,參悟不透。

       雖然未能确切指出“雮塵珠”具體是何物,但已讓我茅塞頓開,佩服得五體投地,眼前那層濃重的迷霧,終於已經揭開了一條縫隙,事先我並爲對他明言“雮塵珠”的情況,但他竟以幾片樹葉以及兩句問話,就斷出了“長生”二字,結合最近經曆的事件,無不吻合,這八卦之數已精奇如斯,倘若有十六字,那真可通神了。

       張赢川說今日機數已盡,再多占則有逆天道,剛得聚首,卻不得不又各奔東西,卦數之準與不準,皆在心思與天機相合,也許失之毫厘,就差之千裏,剛才所起的一課可以作爲參考,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願君好自爲之,日後有緣,當得再會。

       我把他所言的卦詞都一一牢記,從西藏回來後,若是還有命在,一定再去拜會,於是雙方各留了地址,我一直将他送到山下的車站,方才惜別,我站在原地,回味那些卦詞,竟又覺其中深不可測。
第一百八三章 古格銀眼

         回到北京之後,我将遇到同門張赢川的事情對衆人講了一遍,按他所推機數,隻要帶着“雮塵珠”到西邊走一趟,有些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遇水得中道”,要去有水的地方才能有進展,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懸挂在天空之上的仙女之湖。關於魔國的事,在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隻有藏地唱詩人口中的“制敵寶珠王武勳詩篇”才有相關的信息,等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打算先行進藏,去“拉措拉姆”湖畔,找我的喇嘛阿克,如果喇嘛還健在,他一定可以幫忙找一位天授的唱詩人。  
  
         Shirley楊把一份進藏裝備物資的清單給我看了看,問我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這些裝備有一部分要從美國運來,其餘的一些傳統形的工具,則需要由大金牙搞來,買不到的也由他負責找人定制,最少需要十天以上的時間,才能準備齊全。  
  
         我對Shirley楊說“你來籌備物資我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不過一定要準備大量生姜,至少照着六七百斤準備,對於生姜,咱們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全都給它榨成姜汁,帶到西藏去,到雪山去挖九層妖樓,沒姜汁根本沒辦法動手。”  
  
         Shirley楊和胖子都覺得納悶,胖子問道“帶這麽多姜汁熬姜湯不成?我看還不如多帶些白酒,在雪山上禦寒,喝白酒才行。”  
  
         我對胖子說“你們沒去過西藏雪山,所以不知道,以前我們部隊在昆侖山一個古冰川裏施工,那千萬年的玄冰,結實得你們無法想象,掄起鎬來砸上去,就是一個白點,普通的工具根本就切不動那些冰。但這世上一物克一物,物性皆有生有伏,就如同米醋可以腐蝕夯土層,用姜汁塗抹至鑿冰的工具上,就可以迎刃而下,雖然肯定不及切豆腐來得輕快,卻能省好大力氣,咱們不知道九層妖樓在冰下多深,隻有盡可能多的準備生姜汁。”  
  
         沒過幾天,大金牙那邊就已經把“發丘印”做好了,我見時機成熟了,就對大金牙說,金爺你現在就是中英香港事務聯絡小組的組長了,是時候把那明叔約出來談談條件了,於是大金牙立馬去和明叔通了消息,回來告訴我,明叔那邊正跟農奴盼紅軍似的等着咱們呢,當晚就要請衆人去府上詳談。  
  
         我們全班人馬,總共四人,來到了明叔那套幽靜古樸的四合院裏。明叔說他這邊已經都準備好了,随時都能出發進藏,但還缺一樣鎮屍的東西。  
  
         我對他說“法家祖師古鏡雖然沒了,還好我找到一枚發丘天官的銅印,縱然是湘西屍王,被這印上的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押上,也永世不得發作了,這枚銅印不僅能克屍變,更能擋煞沖神,九層妖樓裏的邪神,同樣不在話下。”  
  
         明叔說“這就太好了,我祖上多少代都是背屍的,加之在南洋跑船那麽多年,那邊風俗使然,所以對這些事非常迷信。有了這件東西,不管能不能用得上,膽子先壯了,要不然還真不敢去動冰川水晶屍。”  
  
         明叔把那枚“發丘印”從盒子裏取出來端詳了一番,我怕他看出破綻,趕緊對大金牙使了個眼色,大金牙立刻就此印的來曆猛侃一通,說得雲山霧罩,加上我和胖子在一旁有唱有和,總算是把明叔瞞了過去,畢竟這枚壓印也是件古物,仿古齋做舊的手段堪稱天下一絕,明叔雖然浸淫此道已久,但對“發丘印”一物毫不知曉,所以被暫時唬住了。  
  
         明叔說胡老弟,聽你的意思是,你們“摸金校尉”,這次總共出動三個人,除了金牙衰仔不去,由你帶頭,還有這位靓女和那位肥仔,既然你們肯幫手,咱們一定可以馬到成功,從雪山上把冰川水晶屍挖出來,有言在先,九層妖樓裏的明器一家一半,冰川水晶屍歸我所有,然後這屋裏的古董随便挑,就算是報酬了。做成了這筆大買賣,都夠咱們吃上幾生幾世,回來之後便可以就此金盆洗手了。
  
         我心想藏地九層妖樓裏多是骨器,沒什麽金玉,我們要不要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依靠明叔掌握的情報,找到一座封存完好的魔國陵墓,那就一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線索,使我們能夠找到供奉着眼球圖騰的那座神殿。  

          我急於想知道九層妖樓的詳情,便對明叔說“隻要裝備器械等等物資準備齊全,在這五六天之内就可以開始行動了,現在是不是能把詳細的情報資源共享一下,大夥分析分析,拿幾個方案出來研究研究。”  
  
         明叔面露難色,表示博物館那邊給他的線索,隻不過是一本解放前從西藏被盜賣過去的經書,這本書記載了古格王朝的一些傳說,其中記載“古格銀眼”就是魔國曆代陵寝的分布圖,那座埋葬着邪神的九層妖樓,還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所封印着惡魔的大門,都可以從“古格銀眼”中找到線索,如果想去找那座妖塔,就必須先去阿裏的古格遺迹,從中尋找啓示。  
  
         我在藏青交界的地方當了五年兵,從沒聽說過西藏有什麽古格王朝的遺迹,胖子和大金牙就更是不知道了,聽得面面相觑,都作聲不得。  
  
         Shirley楊似乎知道一些“古格王朝的王城,在三十年代初被意大利探險家杜奇教授發現,他曾斷言道,這是世界上神秘的地區之一,這件事震驚了全世界,美國很多媒體都做過詳細的相關報道,在神秘消失的各個城市與王朝中,古格遺迹是距離我們生活的時代最近的,但它的神秘色彩絲毫不比精絕樓蘭遜色多少。”(注古格王朝遺迹被發現於三十年代,但中國官方對古格遺迹展開正式徹底的考察是在1985年前後。)  
  
         西藏阿裏地區是一片鮮爲人知的“秘境”,甚至常年生活在西藏的人,對神秘的“阿裏”都一無所知,那一地區,南臨喜馬拉雅,北依岡底斯山脈的主峰“岡仁不欽”,那座神山,是印度教耆那教派苯教包括藏傳佛教共同的神山,是信徒們心目中最爲神聖的“仰視之地”。  
  
         就在這樣一個集合各個神秘元素於一身的山峰下,有一片與世隔絕的區域,那裏就是古格王朝遺迹所在的阿裏地區,古格王朝是一個由土藩後裔建立的王國,延續五百年有餘,擁有輝煌的佛教文明,但它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毀滅的,曆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甚至還完好的保存着斬首屠殺的現場“無頭洞”,對於它的傳奇恐怕永遠也說不完,太多的秘密等待着探險家和考古隊去破解。  
  
         Shirley楊所知道關於古格遺迹的事情,隻有這些,至於什麽“古格銀眼”就從來沒聽說過,但一提到“眼”,我心中一動,看來離那無底鬼洞沮咒的真相,又接近了一層,目前所有的線索,都瞄準了藏地。  
  
         明叔解釋道,“古格銀眼”是一幅複雜的大型浮雕,主體是一隻巨大的眼球,這副壁畫的含義,通過藏傳佛經中的記載,可能是記錄着蓮花生大師與制敵寶珠大王鏟除魔國的事迹,魔國是一個信奉輪回,供奉邪神的國家,“古格銀眼”雖然形似巨眼,但實際上,在懂密宗風水者的眼中,它是一個坐标指示圖,明叔手中的經卷有張魔國領地的地圖,魔國的邪山鬼湖,包括封埋冰川水晶屍的妖塔,所有這些信息,都可以在銀眼中找到。  
  
         明叔說他已經搜集到了密宗風水的資料,密宗風水學遠遠沒有中原的青烏風水複雜,隻要找個懂尋龍訣的摸金校尉,帶着經卷,到古格遺迹的廟宇裏,對照“古格銀眼”加以印證,很容易就可以得知想找的地方,具體在什麽地點。  
  
         我聽明叔說明了之後,心想這老港農,果然是有十分的心計,把線索告訴了我們,但隻要經卷還在他手中,我們就不可能甩掉他自己行動,看來隻有先幫他挖開妖塔,掘出那具古屍了。  
  
         我又勸明叔,西藏高寒缺氧,好多地方鬼見了都發愁,您這麽大歲數,不一定要親自去。  
  
         明叔固執已見“這麽大的買賣不親自看牢了,錢還不被別人賺走了。當然這不是對你們不放心,主要是想親力親爲,血汗錢,才食得甜。當年我曾經跑過二十幾年的船,別看五十來歲了,身體狀況絕對不成問題。”  
  
         我見說什麽都不管用,隻好認了,願意去就去吧,不過出了事就得自認倒黴。這麽算來,這次去西藏就是四個人了,還雇個向導,還有一些腳夫。  
  
         明叔說“怎麽會是四個人呢?我還要帶幾個親信。除了我之外,要帶我的保镖彼得黃,還要帶我在大陸的夫人韓淑娜,她是一位骨董鑒定方面的專家。另外還有我的幹女兒阿香,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這麽算來,一二三不算向導和腳夫,咱們這個隊,一共是七個人,五天後出發,先到岡仁不欽峰下的古格遺迹。”


第一百八四章 懸挂在天空的仙女湖畔

         我看了看Shirley楊等人,Shirley楊無奈的聳了聳肩,胖子卻毫不在乎,覺得人多熱鬧,大金牙沖我偷着呲了呲牙,那意思是這些包袱你們算是背上了。

         我心想這他媽港農是打算全家去度假,老婆孩子保镖都齊了,正琢磨着怎麽想個說辭,讓明叔打消這個念頭,雞多不下蛋,人多瞎搗亂,去這麽多人,非出事不可。

         這時明叔已經把此次組隊的其餘成員,都帶了出來,給我們雙方一一引見,他的老婆韓淑娜,我們都認識,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難怪明叔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大金牙張口就稱她明嬸,韓淑娜趕緊說別這麽稱呼,太顯老,反正你們之間互相稱呼都是瞎叫,也沒什麽輩份,咱們還是單論,按以前那樣就行了。

         明叔在接下來介紹的是他的幹女兒阿香,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可能還不滿二十歲,看見陌生人都不敢說話,明叔說阿香是他最得力的幫手,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她都能察覺到。

         我好奇的問這是怎麽回事?小姑娘有“陰陽眼”亦或開過“天目”不成?

         明叔得意的告訴我們,在美國有一個大型教派“科學教”,創立者是拉斐特.羅納德.哈伯德,全世界在内的很多社會名流上層人物,都是這個教派的信徒,他們信奉通靈術精神健康的現代科學,阿香的親生父母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在阿香剛一出生的時候,就将她放置在一個與外界隔絕帶有空氣淨化設備的玻璃罩中,直到她兩歲爲止,這樣避免了她受到空氣的污染和影響,使得她的神經非常敏感,可以感應到一些正常人感知不到的東西。

         阿香後來成了孤兒,明叔就把她收養了下來,不止一次的救過明叔的性命,被他視如掌上明珠,尤其是和幹屍棺椁這類陰氣十足的東西打交道,總是要把阿香帶在身邊。

         Shirley楊在一旁告訴我說,明叔不是亂講,美國真的有這個教派,她父親楊玄威也執迷此道,爲此曾付出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這個叫做阿香的小姑娘也許會幫到我們。但最好不要帶她進藏,身體好的人都難以忍受高原反應,阿香的身體這麽單薄,怕是要出意外。

         明叔那邊願意帶誰去,我實在沒辦法幹涉,於是低聲對Shirley楊說,看來明叔這回豁出血本去挖冰川水晶屍,是賭上了他全家的性命,一定是志在必得,勸是勸不住了,縱有良言也難勸該死鬼,咱們盡量多照顧他們,盡力而爲就行了。最後是死是活,能否把冰川水晶屍帶回來,那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最後明叔給我們介紹的是他的保镖“彼得黃”,柬埔寨華裔,越南入侵柬埔寨的時候,跟越共打了幾年遊擊。後來又從金三角流落到馬六甲附近當了海匪,最後遇到海難的時候,在海上被明叔的船救了,就當了明叔的保镖,看樣子四十歲出頭,皮膚很黑,不苟言笑,目露兇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最突出的是他的體形,完全不同於那些長得象猴子一樣的普通東南亞人,非常壯實,往那一站,跟多半截鐵塔似的。

         胖子一見彼得黃就樂了,對明叔說“名不副實啊,怎麽不叫皮特黑呢?有我們跟着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根本沒必要找保镖,一根汗毛你都少不了。”

         明叔說“你這個肥仔喜歡開玩笑,他姓黃,怎麽能可以叫皮特黑,你們可不要小看他,這個人對我忠心耿耿,是非常可靠的,而且參加過真正的戰争,殺人不眨眼。”

         胖子對明叔說“讓他趕緊歇菜吧,遊擊隊那套把式算什麽,我們胡八一同志,當年可是指揮過整個連的正規軍,還有我,你聽說過胖爺我的事迹嗎?北愛爾蘭共和軍核心成員,當年我在”

         我攔住胖子的話頭,不讓他再接着吹下去了,對明叔說,既然成員和路線都已經定好了,那咱們就各自回去分頭準備,主要是你們得去醫院檢查身體,如果沒什麽問題,五天之後開始行動。

         明叔說OK,路線和裝備,就由胡老弟全權負責,你說幾時出發,就幾時出發,畢竟咱們這一隊人馬,隻有胡老弟對藏地最爲了解。
我帶着胖子等人,告辭離開。回到了自己家裏,我當即就收拾東西,準備隻身一人提前進藏,到“拉姆拉措”湖畔去找鐵棒喇嘛,請他幫忙找一位熟悉藏地風俗地理環境的向導,最好還是一位天授的唱詩人,如果不能一人兼任,找兩人也行。

         我把領隊進藏的任務就交付給了Shirley楊,她雖然沒進過青藏高原,但曾經去過撒哈拉塔克拉瑪幹亞瑪遜叢林等自然環境惡劣的地區探險,心理素質和經驗都沒問題。我們商議了一下,Shirley楊将會帶隊抵達“獅泉河”,與我在那裏彙合,盡量輕裝,裝備補給之類的東西,則暫時留在北京,由大金牙看管,一旦咱們在“岡仁不欽”與“森格藏布”之間的古格遺迹中,找到那座塔墓的線索,便由大金牙負責将物資托運到指定地點。

         我發現Shirley楊比從雲南回來還要瘦了一些,眼睛上起了一些紅絲,這段時間,我們都是心力交瘁,疲於奔命,剛從雲南回來不久,便又要去西藏了,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我勸Shirley楊不用過於擔心,藏地的危險並不多,至少沒有雲南那麽多蚊子,趁沒出發前這幾天好好休息,時間遲早會給我們一切答案的。

         Shirley楊說“我不是擔心去西藏有沒有危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無底鬼洞這件事結束後何去何從,你要是還想接着做你的倒鬥生意,我絕不答應,這行當太危險了,老胡,你也該爲以後打算打算了,咱們一起回美國好嗎?”

         我說去美國有什麽意思,語言又不通,你沖的咖啡跟中藥湯味道差不多,讓我天天喝可頂不住,不過既然你非要我去,我也沒辦法,先住個幾年看看,要是不習慣我還得搬回來,最讓我頭疼的是胖子怎麽辦,把他一個人留在北京,肯定惹出禍來。

         胖子說“我說老胡,怎麽說話呢,說的就好象你覺悟比我高多少似的,你惹的禍可比我多多了,對於這點你沒必要謙虛,你們要去美國,那我能不去嗎,到了楊參謀長地頭上,怎麽還不得給咱配輛汽車,我看亨特警長的那輛車就不錯,肯定是奔馳吧,我要求不高,來輛那樣的奔馳開就行,底特律舊金山,東西海岸咱也去開開眼,和美國的無産階級結合在一起,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我對胖子說“美國警察不開德國車,連這都不知道,就你這素質的去到美國,這不是等於去給美國人民添亂嗎?”

         我們三人胡侃了一通,心情得到稍許放松,第二天我就獨自出發,先行前往西藏。在西藏中南部喜馬拉雅與撚青唐古拉之間,湖泊衆多,大大小小的星羅棋布,數以千計。稍微有點規模的,都被藏民視爲聖湖,如果湖畔還有雪山,那就更是神聖得無以複加。這些湖的名字裏都帶個“措”字,比較著名的象什麽“昂拉仁措”“當惹庸措”“納木措”“紮日南木措”等等,不勝枚舉。每一個都有無盡的神秘傳說,與一個同樣神秘的名字,我的老朋友,鐵棒喇嘛還願所在的仙女之湖,就屬於這衆多的湖泊之一。

         從噶色下了車,向南不在有路,就隻能步行了,可以花錢雇牧民的馬來騎乘,這裏不是山區,但海拔也要将近四千五百,我在牧民的帶領下,一直不停的向南,來到“波滄藏布”的分流處,“藏布”就是江河的意思。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深入西藏腹地,高原的日光讓人頭暈,天藍得象是要滴下水來。我雇的向導兼馬主,是個年輕的藏民,名叫旺堆,旺堆将我帶到一片高地,指着下面兩塊碧玉般的大湖說“左面大的,雍瑪桌紮措,龍宮之湖,右邊小一點點的,拉姆拉措,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當時,天空晴朗,湖水蔚藍,碧波倒映着雪峰白雲,湖周遠山隐約可見,大唐西域記中,高僧玄奘有感於此人間美景,将這兩片緊緊相鄰的湖泊,稱爲“西天瑤池雙璧”。

         人所飼養的牲口不能進聖地,於是我和旺堆找平緩的地方向下,徒步朝湖邊走去,旺堆告訴我,這裏有個傳說,湖底有“廣財龍王”的宮殿,聚集着衆多的罕見珍寶,有緣之人隻要繞湖一周,撿到一條小魚,一粒石子,或是湖中水鳥的一根羽毛,就能得到“廣財龍王”的賞賜,一生財源不斷。

         但是前來繞湖的朝聖者,更喜歡去繞仙女之湖,因爲傳說仙女之湖中碧透之水,爲仙女的眼淚,不僅能消除世人身體上的俗垢病竈,還能淨化心靈上的貪嗔怠妒,使人心得純潔,兩湖對面的雪山,象征着佛法的龐大無邊。

         我對旺堆說咱們還是先去淨化心靈吧,繞仙女之湖一圈,從繞湖的信徒中,找到鐵棒喇嘛,二人徒步繞湖而行,由於我們不是特意前來朝聖,所以不用一步一叩頭,走在湖畔,不時可以看到朝聖者的遺骨,他們已經與聖地融爲了一體。

         遠處一個佝偻的人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立,從他背上那截最顯眼的黑色護法鐵棒,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的舉動很奇怪,顯然不是我們所見過的那種繞湖方式,就連藏民旺堆也沒見過他那種動作,好象是在進行着某種神秘的巫術。


185 天授的唱詩者

        是生活在世界屋脊這個特殊抵禦的獨有崇拜方式,是一種萬物有靈的自然崇拜信仰,與藏族崇拜信仰,與藏族原始宗教觀念一脈相承的表現形式,常規動作可以分成兩種,第一種最普通,是徒步行走,還有一種更爲虔誠的方式,雙手套着木闆,高舉過頭,然後收於胸前,全身撲倒,前額觸地,五體投地,用自己的身體來一點點的丈量神山聖湖的周長,每繞一周,就會消減罪孽,積累功德,如果在繞湖的路上死去,将是一種造化。  

        鐵棒喇嘛的舉動,不象是在繞湖,而讓我想起東北跳大神的,在内蒙插隊時,糾鬥神婆和薩滿這些事都看到過,他是不是正在進行着一種驅邪的儀式?但在聖地又會有什麽邪魔呢?想到這裏我快步走上前去。  

        鐵棒喇嘛也認出了我,停下了他那奇怪的動作,走過來同我相見,一別十餘載,喇嘛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衣服更加破爛,我對喇嘛說起我那兩個戰友的現狀,喇嘛也感慨不已“沖撞了妖魔之墓的人,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佛爺開恩了,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在湖邊多積累功德,爲他們祈福。”  

        喇嘛這些年來,從來沒離開拉姆拉措,每天就是念經繞湖,衣食都靠來湖畔朝拜的信徒們布施,其實那些一路膜拜過來的朝聖都們,在路上也接受布施,對聖徒的布施也是一種功德的積累。  

        我問起喇嘛剛才在做什麽,鐵棒喇嘛說起經過,原來喇嘛在向藥王菩薩占蔔,因爲有兩個内地來的偷獵者,在附近納古西結打獵,但這兩個人是新手,候了五天,也沒看到什麽象樣的動物,最後終於看到一隻從沒見過的小獸,當即開槍将其射殺,趁着新鮮,剝皮煮着吃了。  

        兩個偷獵者吃完之後,立刻肚子疼得滿地打滾,等有藏民發現他們的時候,都已經人事不醒口吐白沫了,這裏根本沒有醫院和寺院,在西藏寺廟裏的藥師喇嘛負責給老百姓看病。鐵棒喇嘛雖是護法,年輕時卻也做過藥師之職,經常給湖畔地藏民與朝聖者治病消災,所以藏民們就來請鐵棒喇嘛救人。  

        鐵棒喇嘛聽說是偷獵的,本不想去管,但佛法莫大慈悲,死到臨頭之人不能不救,於是就答應了下來,吩咐藏民把那兩名偷獵者帶來。念誦甘珠爾向藥王菩薩祈求救人的方法。  

        我們正說着話,六名藏民已将兩個偷錯者背了過來,中下遊命人将他們平放在地,隻見這兩人面如金紙。氣若遊絲。順着嘴角往下流白沫,肚子脹得老大,以我看來這種症狀不算十分奇怪,照理說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或是惡性食物中毒都有這種反應。是十分危險的,必須立刻送醫院急救,不知鐵棒喇嘛憑幾粒藏藥,能否救得了他們。  

        喇嘛看了看患者的症狀,立刻皺緊了眉頭。對幾個當地的藏民說道“其中的一個吃得太多,已經沒救了,另外一個還有救,你們去聖湖邊找些死魚腐爛的白鱗來。”  

        藏民們按照喇嘛的吩咐,立刻分頭去尋找,兩名偷獵者之一,口中流出的白沫已經變成了紫紅色,不一會兒就停止了呼吸,喇嘛趕緊讓我和旺堆幫手,将另外一個人的牙關撬開,拿兩粒藏藥合水給他吞服了,那人神智恍惚,勉強隻吃下去一半。  

         這藏藥有吊命之靈效,吃下去後立刻哇哇大吐,吐了許多黑水,那命死中得活的偷獵者,雖然肚疼如絞,卻已經恢複了意識,喇嘛問他究竟吃了什麽?  

        偷獵者說他本人和這個死去的同伴,在内地聽說西藏打獵倒賣皮子,能賺大錢,就被沖昏了頭腦,也想來發筆橫財,但兩人都沒有狩獵的經驗,無人區的動物多,又不敢冒然進去,隻好在雪山下邊的森林裏轉悠,想碰碰運氣,哪怕打頭藏馬熊也是好的。  

        就這樣一直在森林邊緣走了五天,什麽也沒能打到,攜帶地幹糧反倒先吃光了,隻好準備卷上行李打道回府,不成想剛要離開,就看見一隻黑色的大山貓,體形比那山羊也小不了多少,長得十分醜陋,毫不畏人,以至於開始還誤以爲是頭豹子,倆人仗着火器犀利,連發數槍,把那隻黑色的大山貓當場打死,正好腹中饑火難耐,也顧不得貓肉是否好吃,胡亂剝了皮,燒鍋水煮着吃了半隻,那肉的纖維很粗,似乎怎麽煮都熟不了,就這麽半生不熟地吃了。  

        偷獵者涕淚橫流,聲稱自己兄弟二人,雖然一時起了歹念,想偷獵賺錢,但畢竟除了這隻山貓什麽也沒有打到,請喇嘛藥師一定大發慈悲,救他們地性命,以後一定改過自新,他斷斷續續的說了經過,腹中劇痛又發,立時死去活來。  

        我記得在昆侖山聽過一個藏地傳說,那種黑色的巨大山貓,不是貓,是新死者所化之煞,當然不能吃了,我問喇嘛怎麽辦,這人還有救嗎?  

        喇嘛說“他們吃的大概是雪山麝鼠,那種動物是可以吃的,但他們吃的時間太早了,藏人從不吃當天宰殺的動物,因爲那些動物的靈魂還沒有完全脫離肉體,一旦吃下去,就不好辦了,我以前服侍佛爺,曾學過一些密方,至於能不能管用,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去湖邊找腐爛魚鱗的藏民們先後回來,加起來找了約有一大捧,鐵棒喇嘛将魚鱗圍在病者身邊,又找來一塊驅鼠地雀木燒成碳,混合了腐爛發臭的魚鱗,給那偷獵者吃了下去。  

        在這一系列古怪的舉動之後,偷獵者又開始哇哇大吐,這次嘔吐更加劇烈,把肚子裏的東西全吐淨了,最後吐得都是清水,喇嘛才給他服了藏藥止住嘔吐。  

        喇嘛看着他嘔出的穢物,說這人的命算是保住了,不過這輩子不能在吃肉,一吃肉就會嘔吐不止,我湊過去看了看,隻見那大堆的嘔吐物中似乎有東西在蠕動,待一細看,都是一團團沒毛的小老鼠。  

        偷獵者跪倒叩謝喇嘛的救命之恩,問喇嘛是否能把他這位死去的同伴埋在湖邊,喇嘛說絕對不行,藏人認爲隻有罪人才要被埋在土中,埋在土裏靈魂永遠也得不到解脫,白天太陽曬着,土内的靈魂會覺得象是在熱鍋裏煎熬,晚上月光一照,又會覺得如墜冰窟,寒顫不可忍受,如果下雨,會覺得象是萬箭穿心,刮風的時候,又會覺得如同被千把鋼刀剔骨碎割,那是苦不言的,離這湖畔不遠的山上,有十八座天葬台,就把屍體放到那裏去,讓他的靈魂得到解脫吧。  

         偷獵者不太情願這麽做,畢竟和内地的差異太大了,喇嘛解釋道在西藏本土,所有處理屍體的方法,除土葬外,悉皆流行,但因爲缺乏火葬的燃料,所以一般都把屍體擡到山頂石丘的天葬台上,即行剁碎了投給鳥獸分享(波斯孟買的襖教所行也頗爲相似),如果死者是因爲某種危險的接觸傳染病而死,則土葬也屬慣例。  
  
        一般而言,藏人反對土葬,因爲他們相信,土葬會使亡靈不安,甚至屍體會變成僵屍,倘若用火葬,或者其他迅速消解屍體五大法加以處理,則可以避免這些隐患,如果硬要埋在這裏,當地人也會覺得不放心。  
  
        偷獵者終於被喇嘛說服,就算是入鄉随俗吧,在幾位藏民的幫助下,擡上同伴的屍體準備去山頂的天葬台,我見他的行李袋比普通的略長,裏面一定有武器彈藥,我們這次進藏尚未配備武器,現在有機會當然不會錯過,就将他攔住,想同他商量着買下來。  
  
        偷獵者告訴我,這兩隻槍是在青海的盜獵者手中購買的,他處理完同伴的屍體後,就回老家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了,留着槍也沒有什麽用了,既然你是鐵棒喇嘛的朋友,這槍就送給你,算是答謝救命之恩的一點心意。  
  
        我看了看包裏的兩隻槍,竟然是散彈槍,雷明燈,型号比較老,870型12毫米口徑,警車裝備版,五十年代的産品,但保養的不錯,怪不得麝鼠這麽靈活動物都斃在槍下,還有七十多發子彈,分別裝在兩條單肩背的子彈袋裏,這種槍械十五米以爲威力驚人,不過用之打獵似乎並不合适,攻擊遠距離的目标還是用突擊上學槍,那一類射程比較遠的武器比較好,散彈槍可以用來防身近戰,最後我還是把錢塞個了他,槍和子彈包括包裝的行李袋我就留下來。  
  
        等這些閑雜人等分別散去之後,我才對喇嘛說明了來意,想去找魔國邪神的古墓,求喇嘛阿克,爲我們的探險隊,物色一位熟悉魔國與嶺國曆史的唱詩人兼向導。  
  
        鐵棒喇嘛說挖掘古冢,原是傷天害理的事,但挖魔國的古墓就不一樣了,魔國的墓中封印着妖魔是對百姓的一大威脅,曆史上有很多修行高深的僧人,都想除魔護法,将魔國的古墓徹底鏟除,以絕邪神再臨人間之患,但苦於沒有任何線索,既然你們肯去,這是功德無量的善事,能曉藏地古事迹的唱詩人,都是天授,蓋不承認父傳子,師傳徒這種形式,都是一些人在得過一場大病後,突然就變得能唱頌幾百萬字的詩篇,我出家以前就是得運天授之人,不過已經快三十年沒說過了,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以及轉生玉眼寶珠的那些個詩篇,唉。。。都快要記不清了。


186 輪轉佛窟

        即就決定與我同行,搗毀魔君的墳墓。身爲佛爺的鐵棒護法,這除魔乃是頭等大事,而且他雖然三十多年沒吟唱過制敵寶珠大王的詩篇,但這天授非同學習而得,細加回想,還能記起不少。

         我擔心喇嘛年歲大了,畢竟是六十歲的人了,比不得從前。按經文中的線索,供奉“冰川水晶屍”的妖塔,是在雪山絕頂,萬一出個什麽意外如何是好。

         鐵棒喇嘛說“我許大願在此繞湖,然而格瑪那孩子仍然沒有好轉,希望這次能做件大功德之事,把格瑪的靈魂從冥府帶回來(藏人認爲失去神智爲離魂症)。事成之後,還要接着回來繞湖還願。修行之人同普通人對死亡與人生的看法完全不同,在積累功德中死去,必會往生極樂。
  
         我見喇嘛執意要去,也覺得求之不得。鐵棒喇嘛精通藏俗,又明密宗醫理,有他指點幫助,定能事半功倍。於是我們收拾打點一番,仍然由旺堆帶着我們,前往西藏最西部喜瑪拉雅山下的阿裏地區。

         在森格藏布,同胖子明叔等人彙合。他們也是剛到不久,我一點人數,好象多了一個人。除了我和胖子Shirley楊鐵棒喇嘛這四個人外,明叔那邊有彼得黃韓淑娜阿香,原來明叔的馬仔阿東也跟着來了。

         我問胖子怎麽阿東也跟來了?胖子告訴我說,阿東這孫子平時也就給明叔跑跑腿,這次知道明叔是去做大生意,天天求着明叔帶他一起來。後來求到大金牙那了,讓大金牙幫着說點好話,大金牙收了好處,就躥叨明叔,說西藏最低的地方海拔都四千以上,得帶個人伺候氧氣瓶啊。這不就讓阿東給他們背氧氣瓶了嗎。

         我心想這回真他媽熱鬧了,人越來越多,還沒到古格王城呢,九個人了。但也沒辦法,一旦在妖塔裏找到魔國轉生之地的線索,就跟他們分開行動,不能總攪在一起。

         古格遺迹那邊當時還沒有路可通行,隻好讓向導雇了幾匹牦牛,讓高原反應比較嚴重的幾個人騎着牛,好在沒什麽沉重的物資。在森格藏布那個隻有百餘戶人家的小鎮上歇了兩天,就動身前去王城的遺迹,尋找古格銀眼。

         一路上非常荒涼,沒有任何人煙,黃黃稀疏的荒草散落在戈壁上。沒什麽風,望向天空,滿眼的藍,襯得地面的枯土荒草有些刺目。遠方褐色的山巒,顯得峥嵘詭異,令人不敢多望。

         我們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我爲喇嘛牽着牦牛。鐵棒喇嘛在牛背上給我講着他當年得天授學會的詩篇,都是些牛鬼蛇神,兵來将往的大戰。

         這時路邊出現了一些從地面突出的木樁,Shirley楊說這看上去有些象是古墓的遺址。一聽說古墓,連叭在牛背上呼吸困難的明叔都來了精神,伸着脖子去看路邊。

         向導說那些古墓早就荒了,裏面的東西也沒有了。你們別看這裏荒涼不毛,其實在大約唐代的時候,這裏堆滿了祁連圓柏,古墓的結構都是用整棵祁連圓柏鋪成。這種怪異的樹木不喜旱不喜潮,隻在青藏交界的山上才有,都是大唐天子賜給土藩王的,千裏迢迢運送而來。但後來土藩内亂,這些墓就都被毀掉了,遺迹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走過這片荒涼墟冢的遺迹後,又走了大約一天的路程,才抵達古城。這裏被發現已久,除了大量的壁畫及雕刻造象之外就是城市的廢墟。當時並未引起自治縣政府的重視,也不象幾年後裝上鐵門派人看守,那時候根本就沒人大老遠的跋涉來看這座遺迹。

         我們從山下看上去,山坡到山頂大約有三百多米的落差,到處都是和泥土顔色一樣的建築群和洞窟。除了結構比較結實的寺廟外,其餘的民房大都倒塌,有的僅剩一些土牆,外圍有城牆和碉樓的遺迹。整個王城依山而建,最高處是山頂的王宮,中層是寺廟,底下則是民居和外圍的防禦性建築。

         我對明叔說“古格遺迹也不算大,但這幾百處房屋洞窟,咱們找起來也要花些時間。你所說的古格銀眼,具體在什麽地方?咱們按目标直接找過去就是了。”

         由於高原反應,明叔的思維已經變得十分遲鈍,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大概是在廟裏,而不是在王宮裏。按經書中的記載,這裏應該有一座“輪回廟”,應該就在那裏。

        王城的廢墟中,幾座寺廟鶴立雞群,一看之下便能一目了然,當然這其中分別有紅廟白廟輪回廟等寺廟遺迹,哪個對哪個,我們分辯不出來,隻好請教鐵棒喇嘛,喇嘛當然能從外邊的結構看出哪座是“輪回廟”,於是指明了方向,穿過護法神殿,其後有幾根紅柱的廟址就是供奉古格銀眼的輪轉廟。

         這種地方早在三十年代就有探險家來過了,沒聽說出過什麽危險,但是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把散彈槍給了胖子一把,自己拎着一支,帶隊繞過一層層土牆,爬上了半山腰,這裏的廢墟中,屋舍基本上沒有保存完好的了,憑着西藏幹燥的天氣所蒸發,風化加劇,如果僅僅是幹燥也就罷了,在雨季這裏又暴雨如注,年複一年的風化侵蝕下來,曾經緻密的土質變得松脆,一點一點的粉碎,一有外力施加,變成一片塵埃,斷壁殘桓等的一應突出的部位,皆倍損磨了楞角,曾經充滿生計城市,正無聲無息的被大自然消化殆盡。

         我們怕被倒塌的房舍牆柱砸倒,盡量找空曠的地方繞行,明叔和他的老婆還能勉強支撐,但是瘦弱的阿香已經吃不消了,再往高處爬非出人命不可,明叔隻好讓彼得黃留在山下照看她,其餘的人繼續前進,爬到護法神殿之時,大多數人都已氣喘如牛。

         我對這稀薄的空氣本來還算習慣,但靠着牆壁休息時,我到殿中的壁畫,呼吸也立刻變得粗重起來,胖子一邊喘氣一邊對我說“老胡,想不到這裏竟然是處精神文明的衛生死角,還有這麽厲害的黃色圖片,要在北京看上一看,非他媽拘留不可。”

         這裏的壁畫都是密宗的男好雙脩,畫風潑辣,用色強烈,讓人看得面紅耳赤,再向裏行,壁畫的内容急轉直下,全是地獄輪回之苦,一層層的描繪地獄中的酷刑,景象慘不忍睹,喇嘛說這道神殿在幾百年前都是禁地,普通百姓最多到門口,可不能再向裏走了,出了神職人員,國王也不能随便入内。

         昔日的輝煌與禁地,都已倒塌風化,我們喘勻了氣,便魚貫而入,神殿後面的輪回廟,由於凹在内部,受風雨侵蝕的程度略小,保存得還算完好,廟中最突出的是幾根紅色的大柱子,柱身上嵌着一層層燈盞,上頭的頂子已經破損了,漏了好幾個大洞,造象之類的報社都沒了,不知是被人盜了去,還是都腐爛成泥土了。

         我看了看四周,這裏四處破爛不堪,哪有什麽“古格銀眼”的浮雕?明叔指了指頭頂“大概就是指的這副雕刻。”

         我們擡頭向上望去,當時日光正足,陽光透過屋頂的破洞射将進來,擡起向上看有點晃眼,覺得眼睛發花,但可以看到整個屋頂都是一整苦色彩絢麗的畫面,半雕刻半彩繪,雖然有一部分脫落了,還有一部分由於建築物的倒塌損壞了,卻仍保存下來了大約百分之七十五。

         這幅頂上的壁畫,正中是一隻巨大的眼球,外邊一圈是放射形圖騰,分爲八彩,每一道都是一種不同的神獸,最外邊還有一圈,是數十位裸空行母,儀態萬方,無一雷同,不出所料,這就是古代密宗風水坐标“古格銀眼”了。

         我對明叔說,這回該把那本古老的經書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了吧,不看個明白的話,單有這坐标,也搞不清妖塔的具體方位所在。

         明叔找了根紅色的巨柱靠着坐下喘氣,子東拿出氧氣管給他吸了幾口,這才能開口說話,伸手去到包裏摸那本經書,這時突聽喀嚓一聲,廟中一根立柱倒了下來,衆人發一聲喊,急忙四處散開躲避,巨柱轟然倒塌,混亂中也沒看清砸沒砸到人。

         原來明叔所倚的那個柱子根基已倒,平時戳在那看起來沒什麽事,一倚之下,就轟然而倒,多開了是向外側倒了過去,否則殿中狹窄,再撞倒別的立柱,非砸死人不可,眼看屋頂少了一概大柱,雖然還沒倒塌下來,衆人卻也不改在留在廟裏,都想先出去,到了外邊安全的地方正做計較。

         向外走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被柱子砸倒的一面土牆裏,露出一個巨大陰暗的空間,似乎是間被封閉的秘室,牆壁一倒,裏面腐氣直沖出來,據說意大利人在這片遺迹中找到大量洞窟,功能各異,比較出名的一個是無頭幹屍洞,還有一個存放兵器的武器洞,但都離這“輪回寺”較遠,這廟中的秘密洞窟,裏面有些什麽?

         胖子找出手電筒,打開來往裏照了照,衆人的眼睛立刻被裏面的事物吸引住了,最外邊的是一尊頭戴化佛寶冠的三眼四臂銅像,結跏趺坐於獸座蓮台,三隻銀光閃閃的眼睛,在金黃色的佛像中閃閃發光。

         然而在這三目佛像的背後,還有一扇緊緊關閉着的黑色鐵門,門上貼滿了無數符咒經文,似乎裏面關着某種不能被釋放出來的東西。
187 定位

       怪神秘的洞窟吸引,都圍到近處打着手電筒往裏頭張望,那個黑色的鐵門裏面是什麽?爲什麽要貼挂如此之多的經咒?

       Shirley楊說,當年意大利藏學研究家兼探險家杜奇教授發現古格遺迹之後,對這裏保存下來的遺址規模做了一個保守的估計,房屋殿堂約有五百,碉堡敵樓六十座,各類佛塔三十座,防衛牆塔牆數道;其中數目最龐大的就是王城地下洞窟,差不多有上千眼。

       這說明古格王朝的城堡其地下設施的面積和規模,甚至遠遠超出了建在地上的部分。衆人請教喇嘛,這個洞裏擺着一尊銀眼佛像,是個藏經洞,還是個洞窟形的佛堂。

       鐵棒喇嘛不答,徑直跨過破牆走入了那個隐秘的空間。我擔心裏面有什麽危險,也拿着雷明頓緊緊跟了上去。

       秘洞裏的佛像並不高大,隻有一尺來高,色澤金光耀眼,但並非純金或純銅所鑄,而是分別以五金合煉,而是是一體成型隻有古格人能做出這種工藝,其秘方現已失傳,銀眼金身的佛像傳世更少,這佛像價值不菲!

       鐵棒喇嘛拜過了佛像才繼續看洞中其餘的地方。銀眼佛幾乎和後面的鐵門底座連爲了一體,被人爲的固定住了,黑色緊閉的鐵門上貼的都是密宗六字箴言“唵 嘛呢叭哞吽。”

       這種六字箴言雖然常見,我卻並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可能是跟阿彌陀佛差不多,普通的門似乎沒有必要貼這種東西。我問喇嘛這六字箴言代表什麽,是否是鎮邪驅魔的,看來這鐵門不能打開。

       鐵棒喇嘛對我說“六字箴言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弟子念此箴言,使心與佛融合;不過密宗功力的高深要靠日常顯法的修養積累,就如同奶渣糕點的質量要靠對酥油不停的攪拌,也不能指望念念六字箴言就成正果。這六個字要是譯成你們漢語,意思大概是唵!蓮中的珍寶,吽!”

       藏地宗教流派衆多,即便同是佛教也有許多分支,所以鐵棒喇嘛對輪回宗的事所知有限。據他推測,這座藏在輪回殿旁邊的秘洞可能代表了輪回宗的地獄,大罪大惡之人死後的靈魂不能夠得到解放,要被關進這黑門之中,曆經地獄煎熬折磨,所以這道門不能打開,裏面也許有地獄中的惡鬼,也許有冥間的妖魔。

       我正和喇嘛在洞中查看,忽然腳面上有個東西“嗖”的一下躥了過去,我急忙擡腳亂踢,洞外的衆人也用手電筒向地上照原來是隻小小的黑色麝鼠,形如小貓,見到手電筒的光線亂晃,慌慌張張的鑽進了黑門下邊。  
我們這才發現,黑色鐵門下有一條很大的縫隙,我用手電筒向内照了照,太深了,什麽也看不見。我和鐵棒喇嘛不再多耽,又按原路回到洞外,這處秘洞與銀眼坐标無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裏面有什麽東西,還是留給将來的考古隊或探險隊來發掘吧。

       胖子和明叔都對那尊銀眼佛像垂涎三尺,但有鐵棒喇嘛在場,他們也不敢胡來,都強行忍住。明叔似乎在做自我安慰,隻聽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凡是能成大事者,皆不拘泥小節!咱們這次去挖冰川水晶屍,那是天大的買賣!這尊銀眼佛像雖然也值幾個錢,但相比起來,根本不值得出手!”

       鐵棒喇嘛讓大夥動手搬些土石,重新将那道破牆遮上,然後都站在廟外;由於輪回廟的佛堂中少了一根柱子,衆人不敢再冒險進入殿堂。那根倒塌的柱子是由於下邊是洞窟的一部分,爲了布局工整而安置的一根虛柱,屬於大年三十的涼菜有它不多,沒它不少,並不影響整座建築的安全。

       明叔取出那本得自境外博物館的古藏經卷,對照頂壁上的銀眼壁畫,參詳其中奧秘。有鐵棒喇嘛相助,加上我所掌握的風水原理,基本上沒有什麽阻礙,不費吹灰之力,便将經卷中的地圖同銀眼坐标結合在了一起。

       輪回宗對於眼球的崇拜其最早的根源可能就是魔國,魔國滅亡之後仍在世上流下不少遺禍,輪回宗也在後來的曆史中逐漸消亡,它所特有的銀眼遺迹隻在古格王城中保留了這麽一處,如果這裏也毀壞了,那即使有古經卷中的地圖,也找不到魔國妖塔了。
這本古代經卷,作者和出處已不可考證,隻知道是某個外國探險隊在二三十年代,從西藏地某個藏經洞中挖出來的,開始並未引起重視,隻是塵封在博物館的地下室中,後來一位對宗教很有研究的管理者,無意中發現了這本經卷,由於裏面記載的内容十分離奇,始終難以理解,直到最近幾年,随着資料的積累,才分析出這本經卷中,很可能記載着一座九層妖塔的信息,這座妖樓是一個墳墓,裏面封存着魔國所崇拜供奉的邪神水晶屍,如果找到她,那絕對是考古界的超重大發現,西藏遠古時代那神話般不可思議的神秘曆史,也将由此得以破解。

       經過他們反複的考證,這本古經卷極有可能是魔國的遺族所著,其可信度應該是很高的,但當時唯一的遺憾就是,雖然有魔國疆域的地圖,但這些山川河流都是用野獸,或者神靈來标注的,與人們常識中的地圖區別太大,而且年代久遠,很多山脈水系的名稱和象征意義,到今天都已發生了變化,這就更加難以确認。

       輪回廟中的大幅壁畫,就是解讀古代密宗風水的鑰匙,因爲畫中的防位極爲精确,每種不同的色彩神獸,或者天神,都指向對應的方位,有了這個方向的坐标,再用古今地圖相對照,即便不能象“分金定穴”那樣精準,卻也算有了個大緻的區域,強似大海撈針。

       中原流傳下來的風水學,認爲天下龍脈之祖爲昆侖,這和藏地密宗風水就有很大區別了,但歸根結底,本質還是差不多,密宗風水中,形容昆侖山爲鳳凰之地,其餘的兩大山脈,分別爲孔雀之地,大鵬鳥之地。

       魔國最重要的一座九層妖樓,就在鳳凰神宮,經卷中形容道,鳳凰之宮是一片山巒,由天界的金銀水晶琉璃四種寶石堆積而成,山腰分有座雪山,分別代表了魔國的四位守護神。

       鐵棒喇嘛說,如果昆侖山被形容爲鳳凰,那一定是符合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武勳長詩,那麽鳳凰神宮的位置,按詩中描述,是在喀拉米爾山口,青藏新交彙的區域,那個方向對應的是白色銀色兩爲行母,白色代表雪山,銀色則是冰川。

       我對明眇和鐵棒喇嘛說了我的評估結果,四峰環繞之地,在青烏風水中稱做“殊缪”,尋龍訣中叫“龍頂”,堪爲天地之脊骨,祖龍始發於其地,“形勢”十分罕見,隻要能确認大概的區域是在喀拉米爾山口,再加上當地向導的協助,就不難找到。

       明叔見終於确認了地點,忙打我拽到了一旁,掏出紙和筆來,沒等他開口,我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麽了,我對明叔說“盡管放心,我們絕不會抛下你那給人骊單幹,咱們雖然沒簽和約,但我已經收了兩片潤海石爲定,君子的承諾用嘴,小人的承諾才用紙,君子不做承諾也不會違約,小人做了承諾照樣違約,能不能遵守約定在人,而不在於紙。”

       明叔這才放下心來,喜形於色,高原反應好象都減低了,似乎已經将那冰川水晶屍摟在懷中了,我勸他還是先別忙着高興,這才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等到了昆侖山喀拉米爾,挖出九層妖樓再歡喜不遲,沒親眼所見之前,誰敢保證那經卷中的内容,都是真實可信的,也許那就是古代某人,吃飽了撐的攢着玩的。

       Shirley楊又拍了一些照片,作爲将來的參考資料,這次來尋密宗的風水坐标,比我們預想的要順利許多,除了柱倒牆塌,讓衆人虛驚一場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波折,希望以後的旅途也能這麽順遂。

       我們下山的時候,日已西斜,高原上的夜晚很冷,沒必要趕夜路回去,於是衆人在離古格王城遺迹幾裏遠的一座前哨防禦碉堡裏歇宿,同行的向導安排晚飯和酥油茶,然後又讓幾個體質較差的人喝上一碗感冒沖劑,在這種自然環境下,最可怕的就是患上感冒,高原上的感冒,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當晚衆人都已疲憊不堪,這裏沒什麽危險,狼群早就打沒了,所以也沒留人放哨,兩三人擠在一間敵樓中睡覺,Shirley楊和韓淑娜阿香這些女人們,睡在最裏邊一間,我和胖子睡在最外邊的石屋裏。 入夜後,我們先後睡着了,我這些年在晚上就從沒睡實過,白天還好一些,晚上即使是做夢也睜着一隻眼,Shirley楊說我這是“後戰争精神緊張綜合症”,需要服用神經鎮定藥物,我擔心喝了那種藥會變傻,所以一直沒喝。 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外邊傳來一串極細微的腳步聲,我立刻睜開雙眼,從碉樓孔中撒下來冷淡的星月之光,借着這些微弱的光線,隻見一個黑色的人影,迅速的從門前一閃而過。


188夜探

       什麽人如此鬼鬼祟祟?我來不及多想,悄然潛到門洞邊上,偷眼一看,已然明了,外邊月明似晝,銀光匝地,有一個蹑手蹑腳的家夥,正沿路向古格王城的方向走去,身上還背着個袋子,非是旁人,正是明叔的馬仔阿東。

       我早就看出來阿東不是什麽好人,油頭粉面賊眉鼠眼,在這個在半夜的潛回古格遺迹,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盯上了那尊銀眼佛像。

       阿東的老闆明叔是大賊,那點小東西是看不上眼的,應該不是明叔派他去的,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下手,這才候到夜裏行動,他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不過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既然教我撞見,該着你這孫子倒黴。

       想到這我立刻回去,捂住胖子的嘴,把他推醒,胖子正睡得鼾聲如雷,口鼻被堵,也不由得他不醒,我見胖子睜眼,立刻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胖子花了十秒鍾的時間,頭腦終於從睡眠狀態中清醒過來,低聲問我怎麽回事,我帶着他悄悄從屋裏出去,一邊盯着前邊阿東的蹤影墜在後邊,一邊把經過對胖子說了一遍。

       胖子聞言大怒“那佛像胖爺我都沒好意思拿,這孫子竟敢捷足先登,太他媽缺少社會公德了吧,胡司令,你說怎麽辦,咱倆是不是得教育教育他,怎麽收拾這孫子,是棄屍荒野,還是大卸八塊喂秃鹫?”

       我一臉壞笑地對胖子說“這兩年咱們都沒機會再搞惡作劇了,今天正好拿這臭賊開練,咱倆先吓唬吓唬他。然後”伸手向下一揮,我的意思是給他打暈了,扔到山上,讓這小子明天自己狼狽不堪的逃回來,但是胖子以爲我的意思是把他宰了,伸手就在身上找傘兵刀,但是出來得匆忙,除了一支随身的手電筒之外,什麽都沒帶,胖子說沒刀也不要緊,我拿屁股都能把他活活坐死,不過咱們事先得給他辦辦學習班,說完也是嘿嘿嘿的一臉壞笑。

       我越想越覺得吓唬阿東有意思,心中止不住一陣狂喜,但囑咐胖子道,還是悠着點,讓他吸取教訓就完了,弄出人命就不好了,另外此事你知我知,絕不能向別人透露,連Shirley楊也不能告訴。

       胖子連連點頭“自然不能告訴他,要不然美國顧問團,可又要說咱們不務正業了,不過咱們出動之前,得先容我方便方便。 我說現在沒時間了,等路上找機會再尿,再不快點跟上,這孫子就跑沒影了。 我們來了興緻,借着天空上大得吓人的月亮,在後邊悄悄跟随着阿東,由於怕被他發現,也沒敢跟得太緊,一路跟進,就來到了古格遺迹的那座山丘之下。

       阿東的體力不行,白天往返奔波,還得給明叔背着氧氣瓶,已經疲憊不堪,晚上偷偷摸摸的回來,一路沒停,加上心理壓力不小,到了山下便已喘不過氣來,於是他坐到一道土牆下休息,看他那意思,打算倒過來這口氣,就直奔“輪回寺”去偷銀眼佛像。

       我心想這孫子不知要歇到猴年馬月才能緩過來,還不如我們繞到前邊埋伏起來,於是便和胖子打個手勢,從廢墟的側面繞到了阿東前頭。 走了一半我們就後悔了,原來這王城的遺迹,隻有大道好走,其餘的區域,都破敗得極爲嚴重,走在房舍的廢墟中,幾乎一步一陷,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走起來格外緩慢,好在終於找到一條街道,兩人緊趕慢趕的鑽進護法神殿。

       還沒等我們再欣賞一遍火辣的密宗雙修圖,便聽後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來者呼吸和腳步都很粗重,一聽就是阿東,想不到這麽快就跟上來了,也許是我們繞過來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我和胖子急急忙忙的摸過“輪轉廟”大殿,但這殿中空無別物,根本無地藏身,情急之中,隻好踩着紅柱上的層層燈盞,分別爬上了柱子。

       這紅色巨柱除了那根倒塌的假柱之外,其餘的倒也都還結實,而且高度有限,胖子這種有恐高症的人,也能勉強爬上去。

       我們前腳剛爬上柱子,阿東便随後摸進了廟堂,明亮勝雪的月光,從殿頂的幾處大破洞裏照下來,整個殿堂都一片雪亮,看得清清楚楚,我對胖子做了個沉住氣的手勢,二人忍住了性子,先看看阿東怎麽折騰,等他忙碌一場即将搬動佛像之時,再出手吓唬他才有意思。  

       大殿裏非常安靜,隻聽見阿東在下邊呼呼喘氣,胸口起伏得很曆害,看樣子是累得不輕,他又歇了片刻,這才動手搬開石頭,打開了原本被我們封堵的破牆,一邊幹活,他還一邊唱歌給自己壯膽。 我和胖子在柱子在強忍住笑,覺得肚腸子都快笑斷了,不過看阿東的身手,也頗爲靈活,搬動磚石都無聲無息,這大殿中沒有外人,他沒必要這麽小心,搬東西連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除非這是習慣,我估計他是個拆牆的佛爺,北京管小偷就叫“佛爺”,原來他幹這個還是行家裏手,而且賊不走空,大老遠的殺個回馬槍,就爲了一尊銀眼佛像。

       封住秘洞地破牆,本就是被我們草草地掩蓋,沒多大功夫,出了洞口,這明月光的角度剛好直射進去,連手電筒都不用開,那裏面甚至比白天看得還清楚。  

       阿東先在洞口,對着佛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口中念念有詞,無非就是他們小偷的那套說辭,什麽家有老母幼兒,身單力薄,無力扶養,然後才是迫不得已做此勾當,請佛祖慈悲爲本,善念爲懷,不要爲難命苦之人。

       胖子再也忍不住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趕緊用手捂着了自己的嘴,我心中大罵,這個笨蛋怎麽就不能多忍一會兒,現在被他發現到了,頂多咱們抽他倆嘴巴,又有什麽意思。  

       我們倆躲在柱子,角度和阿東相反,在他的位置看不到我們,但還是清清楚楚的聽見有人突然笑了一聲,這古城本就是居民被屠滅後的遺迹,中夜時分,清冷的月光下輪轉廟的殿堂裏突然發出一聲笑聲,那阿東如何能不害怕,直吓得他差點沒癱到地上。  

       我見阿東並未識破,暗自慶幸,覺得手中所抱的柱身,有很多由於幹燥漲開的木片,随手從紅柱上摳下一小塊堅硬的木片,從柱後牆角投了出去,發出一聲輕響,随即秉住了呼吸,緊緊帖住柱後,不敢稍動。  

       阿東的注意力果然被從柱子附近引開,但他膽色确實不濟,硬是不敢過去看看是什麽東西發出的響聲,隻是戰戰兢兢的蹲在原地,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小老鼠,沒什麽可怕,沒什麽可怕的。” 阿東唠唠叼叼的不敢動地方,使得我和胖子也不敢輕易從柱後窺探於他,因爲這時月光正明,從柱後邊一探出去,就會暴露無遺。  

       我偏過頭,看了看攀在旁邊柱子上的胖子,月光下他正沖我呲牙咧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實在憋不住尿了,趕緊吓唬阿東得了,再憋下去非尿在褲子裏不可。  

       我對胖子搖了搖手,讓他再堅持幾分鍾,但這麽耗下去确實沒意思,我看不到阿東現在怎樣了,忽聽殿中一陣鐵鏈摩擦的聲音,隻好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從柱後窺探,一看隻下,覺不妙。  

       阿東竟然已經壯着膽子,硬是把那尊銀眼佛像搬了出來,佛座原本同後邊的黑色鐵門鎖在一起,我估計他沒有大的動作,例如用鍬棍之類的器械,根本不可能将佛像擡出來,但沒想到他這種“佛爺”最會擰門撬鎖,那種古老的大鎖,對他來講應屬於小兒科,一眼沒盯住,竟然已經拆掉了鎖鏈。  

       阿東把佛像從秘洞中抱了上來,但聽得鐵鏈響動,原來銀眼佛像的蓮座下面,仍有一條極長的鐵鏈同黑色鐵門相連,阿東這時財迷心智,竟突然忘記了害怕,找不到鎖空,便用力拉扯,不料也沒使多大力氣,競将洞中的鐵門拽得洞開。  

       我在柱後望下去,月光中黑色鐵門大敞四開,但是角度不佳,雖然月光如水,我也隻能看到鐵門,門内有什麽,完全見不到,而在地上的阿東剛好能看見門内,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由於過度驚恐,幾乎是凝固住了,站住了呆呆發愣。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有寒意,阿東這家夥雖然膽小,但究竟是什麽恐怖的東西,會把他吓得呆在當場,動不動不了,甚至連驚聲都發不出來?  

       這時隻聽咕咚一聲,我們急忙往下看,原來是阿東倒在了地上,二目圓睜,身體發僵,竟是被活活的吓死了,天空的流雲掠過,遮擋得月光忽明忽暗,就在這明暗恍惚之間,我看見從黑門中伸出一隻慘白的手臂。


189 隐蔽

        輪回廟中,我秉住呼吸,從柱後窺探黑色鐵門的動靜,從洞開的鐵門中,探出一隻手臂,月光照射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白毛絨蒙,尖利的指甲泛着微光,那隻手臂剛剛伸出半截,便忽然停下,五指戢張,抓着地面的石塊,似乎也在窺探門外的動靜。

        我心想壞了,這回真碰上僵屍了,還是白兇,但是除了手電筒什麽東西都沒帶,不過僵屍的手指似乎應該不會打彎,喇嘛說這輪轉廟下的黑色鐵門,代表着罪大惡極之人被投入的地獄,從裏面爬出來的東西,就算不是僵屍,也不是什麽易與之輩。

        我看旁邊的胖子也牢牢帖着柱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滿頭都是汗珠,我當時不知道他是讓尿憋的,以爲他也和阿東一樣緊張過度,我輕輕對胖子打了個手勢,讓他把帽子上的面罩放下來,免得暴露氣息,被那門中的東西察覺到。

        我也把登山帽的保暖面罩放下來,象是戴了個大口罩一樣,這樣即使是僵屍,也不會輕易發現我們,現在靜觀其變,等待适當的時機逃跑。

        這時天空中稀薄的流雲已過,月光更亮,隻見門中爬出一個東西,好似人形,赤着身體,遍體都是細細的白色絨毛,比人的汗毛茂密且長,但又不如野獸的毛發濃密匝長,月色雖明,卻看不清那物的面目。

        我躲在柱子上,頓覺不寒而栗,開始有些緊張了,但我随即發現,從鐵門中爬出來的這個東西,應該不是僵屍,隻見它目光閃爍,炯若摯電,雖然沒見過僵屍。但口耳相傳,僵屍的眼睛是個擺設,根本看不到東西,而這東西的雙眼在黑夜中閃爍如電它空間是什麽東西?

        我怕被它發現,遂不敢在輕易窺視,縮身與柱後,靜聽廟堂中的動靜,把耳朵帖在柱身上。隻聽地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個似人似僵屍又似動物的家夥,好象正圍着阿東的屍體打轉徘徊。

        我不知道它意欲何爲,隻希望這家夥快些離開,不管去哪裏都好。隻要它一離開這座輪回廟地遺址,我們就可以立刻脫身離開了。這時卻忽聽廟中發出了一陣詭異如老枭般的笑聲,比夜貓子嚎哭還要難聽。若不是雙手要抱着柱子,真想用手堵住耳朵不去聽那聲音。

        胖子在他藏身的那根柱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對我連皺眉頭,那意思是這聲音太刺耳,在由它叫下去,無論如何也提不住氣了,肯定會尿出來。

        我趕緊對胖子擺手,千萬別尿出來,人的尿液氣味很重。一尿出來,咱們立刻就會被那白兇般的怪物發現,這種怪異如老枭的叫聲,倒真和傳說中僵屍發出的聲音一樣,不知道那東西正在搞什麽名堂。我使自己地呼吸放慢,再次偷眼從柱手觀看堂中。

        隻見那白兇般的家夥,正在俯視地上的死屍,俯掌狂笑不已,就好象得了什麽寶貝似的,然後又在殿中轉了一圈,走到屋頂的一個大破洞底下,望着天空地月亮,又嗚嗚咽咽的不知是哭是笑。

        我和胖子叫苦不叠,我們在柱子上挂了少說有半個小時了,手足俱覺酸麻,這柱身上地燈盞也不甚牢固,使得我們輕易不敢動彈,萬一踩掉些東西,立刻就會被發現,赤手空拳的怎麽對付白兇,而這家夥偏偏在殿中磨蹭起來沒個完,不知它究竟想做什麽。

        就在這堪堪僵持不下去了地局面下,發生了一個突發事件,我看見一隻花紋斑斓的大雪蛛,正從房頂垂着蛛絲緩緩落下,蛛絲晃晃悠悠的,剛好落在我面前,距離還不到半厘米,幾乎都要貼到我臉上了。

        雪蛛上高原上毒性最猛烈的東西,基本上都是白色,而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這隻,雖然隻有手指肚大小,但身體上已經長出了鮮紅色的癍紋,紅白分明,這說明它至少已經活了上面年了,它的毒性能在瞬間奪走野生牦牛的性命。

        這隻雪蛛挂在蛛絲上晃了幾晃,不偏不斜的落在我額頭的帽子上,那一刻我都快要窒息了,我把眼球拼命向上翻,也隻看到雪蛛滿是花紋地一條腿,它似乎不喜歡毛線帽子,徑直朝我兩眼之間爬了下來,我的頭部,隻有雙眼和鼻梁暴露在外邊,眼看着雪蛛就要爬到臉上了,我迫不得已,隻能想辦法先對付雪蛛,但又不敢用手去彈,因爲沒有手套,擔心中毒。  

        緊要關頭,更顧不上會不會暴露給白兇了,擡起頭,用腦門對準柱子輕輕一撞,“咔喀”一聲,蟲殼碎裂的輕響,雪蛛已經被腦門和柱身之間的壓力擠碎,我用的力量不大,剛剛擠死雪蛛,就立刻一偏頭,将還沒來得及流出毒素的蛛屍甩到一旁。

        但這輕微的響聲,還是引起了堂内那家夥的注意,一對閃着寒光的雙眼,猛地射向我藏身的那根紅漆柱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我心中罵了一句,今日又他媽的觸到黴頭了,我想讓胖子做好準備,我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後胖子出其不意,抄起地上的大磚給它來一下子,但另一根柱子後的胖子似乎死了過去,這時候全無反應。

        我咬牙切齒地在心裏不停咒罵,這時隻好故伎重演,把剛才對付阿東的那一招再使出來,用手摳下木柱的一塊碎片,對準阿東的屍體彈了過去,希望能以此引開那東西的注意力。

        由於擔心聲音不夠大,我特意找了片比較大的碎木,這塊碎木正好擊在阿東的臉上,在寂靜的佛堂中,發出啪的一聲響動,那個白毛蒙傇(rong 3聲)的家夥果然聽到動靜,警覺地回頭觀看。

        這時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被活活吓死的阿東忽然發出一陣劇烈地咳嗽,躺在地上倒着氣,原來他還活着,隻不過剛才受驚過度,加上高原缺氧,當時就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阿東停止呼吸的時間並不長,隻是在氣管裏卡住了一口氣,這時雖然開始了呼吸,但仍然處於昏迷狀態,那個從門中爬出來的家夥見阿東還活着,頓時怒不可遏,桀叫不止。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它想做什麽,那家夥已經搬起一塊石磚,對着阿東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被砸個破西瓜差不多,登時砸得腦漿四濺,仍不肯罷休,直到把整個腦袋都砸扁了才算完。

        然後用爪子撥了撥阿東的死屍,确認阿東徹底死了,又由轉喜,連聲怪笑,然後躬起身體,抱住死屍,把那被砸得稀爛的頭顱扯去,撸去衣衫,把嘴對準腔子,就腔飲血,吸溜吸溜地把人血吸個幹淨,然後吸髓嚼骨,能吃的東西一點都舍不得浪費。

        我在柱後看得遍體發麻,這吃人的景象實在是太慘了,特別是在死一般寂靜的古城遺迹中,聽着那齒牙嚼骨,軋軋之聲響個不停,我以前見過貓捉到老鼠後啃食的樣子,與眼前的情形如出一轍。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這阿東貪圖那尊銀眼佛像,若不由此,也不會打開那道黑色的鐵門,雖然是他自作自受,動仍然讓人覺得這報應來得太快太慘。

        我忽然想到在“輪回寺”前邊一進的“護法神殿”通道中,那一幕幕描述地獄酷刑的壁畫,其中有畫着在黑獄中,一種貓頭野獸,身體近似人形,有尾巴,正在啃噬罪人屍體的殘酷場面,記得當時喇嘛說那是輪回宗的食罪巴魯,因爲輪回宗已經在世絕迹,所以後世也無法判斷這食罪巴魯是虛構出來的地獄餓鬼,還是一種現實中由宗教執法機構所馴養的,懲罰犯人的野獸。(巴魯餓鬼或罪人)

        描繪地獄中酷刑的壁畫與我見到的何其相似,很可能從這門中爬出來的,就是輪回宗所謂“食罪刑徒”,我們躲在柱子上根本不是辦法,手腳漸漸麻木,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堅持不住掉下去,但一時沒有對策,隻好暫且拖得一刻算一刻了。

        那食罪餓鬼啃嚼着阿東的屍體,不消片刻就已經吃了一半,我覺得這是個機會,趁它吃得正無比投入,我們可以偷着溜出去而不驚動於它。

        我正想打手勢招呼胖子撤退,那背對我們的食罪巴魯,突然猛地扭過了頭,狂嗅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麽特殊異常的氣味,頓時變得警覺起來。

        我趕緊縮身藏匿形迹,月光從廟堂頂上漏下,斜射在胖子身上,胖子額頭上汗珠少了許多,對我不斷眨眼,似乎意有所指,我對他也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問他什麽意思,剛才裝哪門子死?

        胖子不敢發出響聲,做了個很無奈的動作,聳了聳肩,低頭看了看柱子下邊,我順着他的目光一看,紅色的木柱上,有很大一片水迹,我立刻在心中罵道“你他媽的果然還是尿褲子了!”
  

第一百九章 B計劃

         胖子的表情如釋重負,我想這事也怪不得他,憋了這麽久,沒把膀胱撐破就不錯,隻見胖子對我擠擠眼睛,我們倆這套交流方式,外人都看不懂,隻有我能明白,他是問我既然被發現了,現在怎麽辦,我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胖子往紅柱的高處爬,再爬上去一段,等我的信号暴起發難。

         随後我也變換了自己在柱子後邊的角度,食罪餓鬼已追蹤着氣味而至,我躲在柱後看得清楚,這家夥嘴上全是斑斑血迹,它的臉長得和貓頭一樣,甚至更接近豹子,體形略近人形,唯獨不能直立行走。

         我暗中窺伺,覺得它十分象是藏地常見的麝鼠,但又不象普通麝鼠長得好似黑色小貓,不僅大得多,而且遍體皆白,内地的傳說中,有些獸類活得久了,便和人類一樣毛發變白。  
但這時候不容我再多想,那隻白色惡鬼般的食罪巴魯,已經來到了胖子所在的紅柱下面,仔細嗅着胖子流下的尿迹,由於胖子是隔着褲子尿的,所以他身上的味道更重,食罪巴魯覺得上邊氣味更濃,便想擡頭向上仰望。

         我心想要是讓這家夥擡頭看見了上邊的胖子,那我們出其不意偷襲的計劃就要落空,於是從柱後探出身子,冷不丁對食罪巴魯喊了一聲“喂沒見過随地大小便的是嗎?”

         白毛蒙茸的食罪巴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蹭的回過頭來,兩隻眼睛在月光下如同兩道電光,我心說“你的眼睛夠亮,看看有沒有這東西亮。”擡手舉起“狼眼”手電筒,強烈的光束直射食罪巴魯的雙眼,“狼眼”是一種戰術電筒,不僅可以用來照明瞄準,它還有一個最大的特性,在近距離抵近正面照射,可以使肉眼在一瞬間産生暴盲。

         有些動物的眼睛,對光源非常敏感,正因爲如此,它們才在黑夜裏能看清周圍的環境,越是這樣,被“狼眼”的光束在近距離照到,越是反映強烈,食罪巴魯被照個正着,立刻喪失了視力,發出一陣陣老山枭般的怪叫聲。

         這招可一,而不可再,我見機不可失,便對柱子上的胖子喊道“還等什麽呢你?快點肉體轟炸。”

         胖子聽我發出信号,從上面閉着眼往下就蹦,結結實實地砸在食罪巴魯身上,要是普通人挨上這一下,就得讓胖子砸得從嘴裏往外吐腸子,但這野獸般的食罪巴魯卻毫不在乎,掙紮着就想要爬起來,胖子叫道“胡司令咱這招不靈了,這家夥真他媽結實”話音未落,已經被甩了下來,胖子就地滾了兩滾,躲開了食罪巴魯盲目撲擊的利爪。

         我們想趁它雙眼暫時失去視力的機會奪路逃跑,但位置不好,通往“護法神殿”的出口被它堵住了,如果想出古格王城,隻有從這一條路下山,輪回廟的另一個出口,是片被風雨蠶食成的斷壁,高有十來米,匆忙之中絕對下不去,如果繼續攻擊,奈何又沒有武器,我們倒不在乎象狼牙山五壯士那樣,用石塊進行戰鬥,但隻怕那樣解決不掉它,等到它眼睛恢複過來,反倒失了先機。

         我往四周掃了幾眼,心中已有計較,對胖子一招手,指了指秘洞中黑色的鐵門,關上那道鐵門,先将它擋在外邊。  
二人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輕手輕腳的往秘洞方向蹭過去。但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食罪的餓鬼,雖然雙眼被“狼眼”的強光晃得不輕,但這家夥的嗅覺仍然靈敏,胖子身上的尿騷味,簡直就成了我們的定位器。

         食罪巴魯這時已從剛才暴盲的驚慌中恢複過來,它似乎見着活人就暴怒如雷,沖着胖子就過來了。我們見狀不妙,撒開腿就跑,但是身體遮住了月光,面前漆黑一片。我被那道破牆絆了一個跟頭,伸手在地上一撐,想要爬起來繼續跑,卻覺得右手下有個什麽毛絨絨的東西,随手抓起來一看,原來是隻黑色的麝鼠。

         胖子冒冒失失的跟在我後邊,我摔倒在地,也把他絆得一個踉跄,我揪住他的衣領,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隻見身後是兩道寒光閃爍,那食罪巴魯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我擡手将那隻小麝鼠對準它扔了出去,被它伸手抓住,五指一攥,登時将麝鼠捏死,扔到嘴裏嚼了起來。
我想,這不知是僵屍還是野獸的家夥大概有個習慣,不吃活物,一定要弄死之後再吃。這王城遺迹雖然看上去充滿了死亡的寂靜,但是其中隐藏着許多在夜晚或陰暗處活動的生物,包括麝鼠雪蛛之類的。剛才要是按到隻雪蛛,可能已經中毒了。黑色鐵門後的洞窟不知深淺,但那已是唯一的退路,隻能橫下心來,先躲進去再說。

         我和胖子退進鐵門内側,還顧不上看門後的空間是什麽樣子便急急忙忙的反手将鐵門掩上。胖子見了那鐵門的結構,頓時大聲叫苦這門是從外邊開的,裏面根本沒有門闩而且也不可能用身體頂住門,隻能往後拉,有勁也使不上。

         說話間,鐵門被門外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拽開,我和胖子使出全身力氣墜住兩扇門,胖子對我道“這招也不好使,胡司令,還有沒有應急的後備計劃?”

         我對他說“B計劃也有,既然逃不出去,也擋不住它,那咱倆就去跟它耍王八蛋,拼個你死我活。”

         胖子說“你早說啊,剛才趁它看不見的時候,就應該動手,那現在我可就松手讓它進來了,咱倆豁出去了,砍頭隻當風吹帽,出去跟它死磕”說着就要松手開門。

         我趕緊攔住他“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實誠了,我不就這麽一說嘛,咱得保留有限力量,不能跟這種東西硬碰硬。”我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兩條鐵鏈,這是我剛才跑進來的時候,順手從外邊拽進來的。這兩條鐵鏈本是和門外的銀眼佛像鎖在一起的,是固定鐵門用的,此時都被我倒拽進來,就等於給關閉鐵門加了兩道力臂。

         但我根本沒想過要通過從内部關閉鐵門,擋住外邊的食罪巴魯,這鐵門就是個現成的夾棍,我告訴胖子一會兒咱們把門留條縫隙出來,不管那家夥哪一部分伸進來,你就隻管把鐵鏈纏在腰上拼命往後墜,不用手軟留絲毫餘地,照死了夾。  

        門外的食罪巴魯沒有多給我們時間,容我們詳細部署。它的手爪伸進門縫,已經把門掰開了一條大縫,腦袋和一隻手臂都伸了進來。

         時機恰到好處,我和胖子二人同時大喊一聲“烏拉!”使出全身蠻力,突出筋骨,拽動鐵鏈,使鐵門迅速收緊。嘎吱吱的夾斷筋骨之聲傳了出來,那食罪巴魯吃疼,想要掙紮卻辦不到了,脖頸被卡住,縱有天大的力氣也施展不得。但它仍不死心,一隻手不斷的抓撓鐵門,另外伸進門内的那半截手臂,對着我們憑空亂抓。


         胖子爲了使足力氣,抱起銀眼佛像,把鐵鏈圍到自己腰間。但這樣縮短了距離,食罪巴魯的爪子已經夠到了胖子的肚子,也就差個幾毫米,便有開膛破肚之危。我急忙掏出打火機,點火去燎它的手臂。食罪巴魯被火灼得疼痛難忍,但苦於動彈不得,隻有絕望的哀嚎。

         我和胖子都當過紅衛兵的骨幹。在我們的血管裏,可以說從小就有一種紅色嗜血和破壞的沖動,但隻是在後來的歲月中,這些東西都被社會道德倫理壓抑住了。這時卻不知不覺的激發了原始的獸性,對待敵人要象冬天般嚴酷。對方越是痛苦的慘叫,我們就越是來勁。幹完這件事,在事後想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但當時沒想那麽多,直到打火機的燃料都耗盡了,把那食罪巴魯烤得體無完膚,它伸進門中的腦袋和半個肩膀,都幾乎夾成兩半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方才罷休。

         我和胖子剛才用盡了全力,在海拔如此之高的地區,這麽做是很危險的。感覺呼吸開始變得困難,二人一步也挪動不得,就地躺下,吃力的喘着氣。

         我躺在地上,聞到這裏並沒有什麽腐臭的氣息。這個秘洞如果真是輪回宗的地獄,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爲妙,天曉得這裏還有沒有其餘的東西。但怎奈脫了力,如果在氣息喘不勻的情況下冒然走動,恐怕會産生劇烈的高原反應,隻好用一隻手打開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

         黑色鐵門之内的空間,地上堆滿了白骨,有人的,也有動物的。牆壁上有很多洞穴,有大有小。小的能讓麝鼠之類的小動物爬行,大的足夠鑽進一頭藏馬熊,不過位置都很高,普通人難以爬上去。頭頂正上方也是個洞窟,洞口是非常規則的圓形,象是個豎井,可能那裏通着山頂的王宮。有什麽人冒犯了王權,便會被衛兵從上邊扔下來。

         我正在觀看地形,卻聽旁邊的胖子對我說“胡司令,你看看這是什麽皮?”

         我奇道“什麽什麽皮?誰的皮?”瞥眼一看,胖子從身下扯出一大塊黑呼呼的皮毛。我接過來看了看,不像是藏馬熊的熊皮,也不像是人皮,毛太多了,可能是野人的人皮吧?

         随手一抖,從那皮毛中,掉出一塊類似人頭的腦蓋骨,像是個一半的骷髅頭。但是骨層厚得驚人,不可能有人有這麽厚的骨頭。用手一捏,很軟,又不像是骨頭。我和胖子越看越覺奇怪,用手電照将上去,見這頭骨上密密麻麻的似是有許多文字,雖然不是龍骨天書的那種怪字,但是我們仍然一個字都認不得。
第一百九一章 中陰度亡

         頭骨上的嘴遠遠大於正常人,我看了半晌,隻覺得這有可能是個面具,爲什麽要用這塊野人的皮毛包住,扔在這鐵門後的地獄裏?我和胖子就琢磨不透了,看那皮毛有人爲加工過的痕迹,也不知道值不值錢。

          我們喘了一會兒氣,感覺差不多可以活動了,見四周角落裏亂躥的小麝鼠越來越多,便不敢再多保留,迅速離開了這堆滿累累白骨的地方,因爲我一看門後的地形,便已清楚,這鐵門根本不是用來攔擋食罪巴魯的,而是爲了防止從上面摔下來的罪犯沒死,會從門中跑出去,斜頂上的幾個大洞,才是供那種食罪巴魯進出的,要是再爬進來兩隻,就不好對付了。

          胖子用那野人的毛皮,将奇怪的面具重新包裹上,夾在掖下,和我一前一後爬出了秘洞,這裏外邊明月在天,正是中夜時分,輪回廟的地面上血迹淋漓,都是阿東被啃剩下的殘肢,相對比較完整的,就是他那兩條分了家,白花花的大腿,上半身除了幾根骨頭,基本沒剩什麽了,實在是慘不忍睹。

          我和胖子一商量,甭管怎麽說,都是一路來的,別讓他暴屍於此,但要是挖坑埋了又過於麻煩,幹脆把他剩下的這點零碎兒,都給扔到秘洞裏去。

          我們倆七手八腳的把阿東的殘肢扔進黑色鐵門,然後把那尊銀眼佛像也擺了回去,偷這種東西,一定遭報應,還是讓它留在秘室裏吧,接着又将鐵門重新關上,用殘磚朽木擋了個嚴實,這才按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胖子還一味的歎息,對阿東悲慘的命運頗爲同情“我發現一個真理,英雄好漢不是人人都能當的,胡司令還是你說得有道理,越是關鍵時刻,就越是得敢於耍王八蛋。”

          我對胖子說“也不能總耍王八蛋,瞎子有句話說得挺好,人活世上,多有無妄之災,江湖之險,並非獨有風波,面對各種各樣不同性質的危險,咱們就要採取不同的對策,自古道,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我們以後要加強思想宣傳攻勢,争取從心理上瓦解敵人”

          我們正邊走邊侃,正說得沒邊兒沒沿兒,卻突然聽到後邊有一串腳步聲,似乎有人在跟蹤我們,我警覺起來,便立刻停下話頭不說,回頭看向身後,寂靜的山巒土林,被月光照出的陰影,漆黑的落在大地上,輪廓象是面目猙獰的猛獸,荒涼的高原上悲風怒嚎,起風了,也許剛才的隻是錯覺。

          雖然沒發現什麽異常,但心中栗六,總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我和胖子加快步伐,匆匆趕回探險隊宿營的那處堡壘,趁着無人察覺,我們鑽回睡袋裏蒙頭大睡,第二天一早,明叔就問我們有沒有看到阿東那個爛仔,我和胖子把頭搖得象撥浪鼓,沒看見,我說阿東可能是覺得搬氧氣瓶太辛苦,受不了那份罪,提前開小差跑路了。

          胖子裝得更邪乎“阿東?他不是在北京嗎?怎麽會在這裏?明叔你是不是老糊塗了?缺氧了吧?趕緊插管去。”

         明叔隻好讓彼得黃到周圍去找找看,最後見無結果,便也不再過問,反正就是個跟班地,他是死是活,根本無關大局。

         當天向導告訴我們,今天不走了,昨晚後半夜,刮了大半夜的風,看來今天一定有場大雨,咱們隊伍裏牦牛太多,高原上牦牛不怕狼,也不怕藏馬熊,但是最怕打雷,路上遇到雷鳴閃電,一定會亂逃亂躥,隻好多耽擱一天,等明天再出發回森格藏布。

         我們一想,反正昆侖山喀拉米爾的大概位置,已經掌握了,就算到了喀拉米爾也暫時無法進山,因爲裝備物資都還沒到,等一切準備就緒,少說多做也要半個月的時間,而且從阿裏地區到昆侖山,幾乎是橫跨藏地高原,路途漫長,也不必争這一兩天的時間,於是就留在堡壘遺迹中,果然不到中午,天空黑雲漸厚,終於下起雨來了。

         衆人在古堡中喝着酥油茶幹等,由於下雨,氣壓更低,阿香覺得呼吸困難,一直都留在裏屋睡覺,其餘的人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然後胖子給明叔等人講起了他波瀾壯闊的倒鬥生涯,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地。
我趁機把喇嘛和Shirley楊叫到我睡覺的石屋裏,把野人的皮毛,還有那幅紙糊的面具拿出來給他們二人看,昨晚所發生地事也簡要的說了一遍,但跟他們說阿東的死,最好不要對明叔講,免得引起誤會,他可能會以爲是我和胖子謀財害命宰了阿東,別自己找麻煩。

         Shirley楊聽後有點生氣“你們膽子也太大了,赤手空拳的就敢在深夜去古城遺迹裏搞惡作劇,虧你還當過幾年中尉,卻沒半點穩重的樣子,真出點什麽意外怎麽辦?”

         我對Shirley楊說“好漢不提當年勇,憶往昔峥嵘歲月稠啊,昨天晚上包括之前的事,都已成爲了曆史長河中小小的一朵浪花,咱們就不要糾纏於那些已經成客觀存在的過去了,你看看這面具上的字,能識別出來嗎?這是輪回寺中唯一有文字地東西,輪回宗和魔國信仰有很多相似之處,說不定這其中會有些價值的情報。”

         Shirley楊無可奈何的說“你口才太好了,你不應該當大兵,你應該去當律師,或者做個什麽政治家。”說完,接過那副面具看了看,奇道“這是用葡萄牙文寫成的聖經。”

         我除了擅長“尋龍訣”之外,還有個拿手的本領,就是別人如果問我一些我不想回答地問題,我就會假裝聽不見,於是我問Shirley楊“你還懂葡萄牙語?我說這字怎麽寫得象一串串葡萄。”

         Shirley楊搖頭道“隻能看懂一點,但聖經我看得很熟,這肯定是聖經不會有錯。”

         加上喇嘛在旁協助,終於可以斷定,這面具是一種輪回宗魔鬼的形象,用聖經制成如此恐怖的面具,恐怕是和以前藏地的宗教滅法沖突有關,喜瑪拉雅野人的皮毛,是古藏地貴族所喜愛的珍品,據說有保溫作用,如果把屍體裹進裏面,還能防腐。王官貴族們狩獵的時候,喜歡将它披在背上做披風,可以在風中隐匿人類的氣味;還有一說,是這種皮毛能裹住靈魂,使之永不解脫。

          Shirley楊想看看這面具中有什麽玄機,便将面具上幹枯的紙頁,一層層地拆剝開來,發現在這些聖經經書的紙張裏,竟然畫着很多曲曲折折的線條,是張地圖,有水路山脈,還有城堡塔樓,但不知是哪裏的。

          由於再也沒有任何依據,隻能根據圖中的地形推測,這可能是在大鵬鳥之地,古象雄王朝的地圖,也有可能是昆侖山鳳凰神宮的地圖,因爲已經消亡了的古格王朝,與這兩個地方之間有很深的聯系,很可能保留着這兩處古代遺迹的信息。有洋人偷着抄錄了出來,準備去尋寶,或者幹點別的什麽,但沒來得及帶出去,便遭到不測,人被扔進了地獄,喂了食罪馬魯。而偷繪地圖的聖經,被做成了惡魔的臉面,用野人皮毛包裹了,一並投入地獄。但其中的詳情,就非我們所能推斷了,總之這張幾乎面目全非的地圖,有一定的價值。

          Shirley楊忙着修複圖紙,我就轉身出去,到外間倒酥油茶喝。這時外邊的雨已經小多了,但是雷聲隆隆,似乎還在醞釀着更大的降雨,天黑沉沉地如同是在夜晚,看來天氣明天能否轉晴還不好說。外屋中的胖子,坐在火堆旁,正侃得興起,明叔彼得黃韓淑娜名字叫做吉祥的向導紮西,都張大了嘴在旁邊聽得全神貫注。

          隻聽胖子口沫橫飛地說道“胖爺我把那大棺材裏的老粽子,大卸了八塊,腦袋埋到路邊,胳膊大腿分別埋在東山西山,中間剩下一截身子,就一腳踹進了河裏。”

          胖子對彼得黃說,就你們那什麽西拉馬克親王,那位爺你知道嗎?正趕上那老爺子來我們中國,滿大街都是腰鼓隊歡迎他的,外交部非讓我去會會他,媽了個逼的,我可沒功夫,嫌亂啊,就避到鄉下去了,找了間據說死過十七口人的兇宅一住,胖爺就這脾氣,不信那套,什麽兇宅陰宅,照住不誤,到晚上就開始清點從老粽子那摸回來的明器,咔咔咔剛一清點,我操,你猜怎麽着?

          明叔搖頭道“有沒有搞錯啊,你不告訴我們,怎麽讓我們猜?你到底拿了多少明器?”

          胖子說“甭提了,還明器呢,剛點了一半,房門就讓人撞開了,外邊那炸雷一個接着一個,房門自己就開了,從外邊滾進來一個東西,就是我埋在河邊的那顆人頭。”

          明叔等人無聊這餘聽胖子侃大山,雖明知他是胡說八道,但這時外邊的雷聲正緊,這廢棄的古堡中又陰森黑暗,也不免緊張起來。

          我心中覺得好笑,心想胖子你真是好樣的,你就侃吧,最好把明叔心髒病吓出來,咱們就有借口不帶這些累贅去喀拉米爾找“龍頂”了。

         我走到了茶壺旁邊,剛端起碗想倒些茶喝,忽聽裏間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好象是阿香,她不是在睡覺嗎?這一下屋裏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就連鐵棒喇嘛和Shirley楊也走了出來。

         衆人擔心阿香出了什麽事,正想進去看她,卻見阿香赤着腳跑了出來,一頭撲進明叔的懷裏,明叔趕緊安慰她“乖女別怕,發生什麽事情了?”

         阿香噔着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環視屋内衆人,對明叔說“幹爹,我好害怕,我看見阿東全身是血,在這房裏走來走去。”  

         別人倒不覺得怎樣,但是我和胖子幾個知道阿東死亡的人,都覺得背後冒涼氣,這時鐵棒喇嘛走上前說道“他中陰身了,必須趕快做中陰度亡,否則他還會害死咱們這裏的活人。”

         鐵棒喇嘛說中陰身不是怨魂,勝似怨魂,密宗中認爲一個人死後,直到投胎輪回之前的這段時間,其狀態就稱爲中陰,喇嘛問阿香,現在能否看見陰身在哪裏?

         阿香戰戰兢兢的擡起手指,衆人都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卻見她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鐵棒喇嘛。


第一百九二章 本能的雙眼

          明叔讓阿香指出阿毒的中陰身在哪裏,阿香的手剛一舉起,我和胖子都下意識的向後躲,頗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感覺,但誰也沒想到,阿香的手指,不偏不斜,指向的正是佛爺的護法鐵棒喇嘛。

          鐵棒喇嘛臉色突變,隻叫得一聲不好,随即向後仰面摔倒,我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他的後背,再看鐵棒喇嘛,已往面如金紙,氣若遊絲,我擔心他有生命危險,趕緊探他的脈搏,一探之下,發現他的脈息,也是時隐時現,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去往西天極樂世界。

          我根本不懂中陰身是什麽,似乎又不像是被鬼魂附體,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我們對面的明叔說道“阿東怎麽會死掉?難道是你們謀殺了他?”說着對他的手下彼得黃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保護自己。

          一旁的胖子會錯了意,以爲明叔是讓彼得黃動手,於是胖子摸出傘兵刀,搶步上前,想把明叔放倒,彼得黃拔出匕首,好象一尊鐵塔般的擋在明叔身前。

          古堡中一時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就象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稍微有點火星就會被引爆,韓淑娜怕傷了她的幹女兒,忙把阿香護遠遠的拉開。

          眼看胖子和彼得黃二人就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我心想動起手來,我們也不吃虧。對方一個糟老頭子,兩個女流之輩,就算彼得黃有兩下子,充其量不過是個東南亞地遊擊隊員,胖子收拾掉他不成問題,隻是別搞出人命就好。

          Shirley楊以爲我要勸解,但看我不動聲色,似乎是想瞧熱鬧,便用手推了我一把,我一怔之下,随即醒悟,不如爲什麽,始終都沒拿明叔那一組人馬當作自己人對待。但倘若真在這裏鬧将起來,對雙方都沒什麽好處。

          我對衆人說道“諸位同志,大夥都冷靜一點,這是一場誤會,而且這不是在貝魯特,有什麽事咱們都可以心平氣和的商量。”我把阿東去王城遺迹偷銀眼佛,被我和胖子發現,以及他是如何慘死的事說了一遍。

          明叔趕緊就坡下驢“胡老弟說的有道理啊。有什麽事都好商量,阿東那個爛仔就是貪圖些蠅頭小利,他早就該死了,不要爲他傷了和氣......”頓了一頓又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這位喇嘛大師完了,快把他的屍身燒了吧,要不然,咱們都會跟着遭殃,我看的那部古經卷上,有一部分就是講的中陰身。”

          明叔告訴我們,阿東這個爛仔你們都是不了解的,別看他經常做些偷偷摸摸擰門撬鎖的勾當,但他膽子比兔子還小,他變了鬼也不敢跟各位爲難。但問題是現在的中陰身,一定是被什麽東西沖撞了,因爲經中描寫的中陰那個過程是很恐怖的,會經曆七七四十九天,在這期間會看到類似熊頭人身白色的女神,手持人屍做棒,或端着一碗充滿血液的腦蓋碗,諸如此類,總之都是好驚的,中陰身一旦散了,就變做什麽“攱垢”,不燒掉它,還會害死別人。

         然而明叔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他雖然整天翻看那本輪回宗古經,但都是看一些有關冰川水晶屍的内容,對於別的部分,都是一帶而過。而且經書中,對於中陰身的介紹並不甚詳。

          我低頭查看鐵棒喇嘛的情況,發覺喇嘛眼皮上,似乎暴起了數條黑色的血管,於是翻開他的眼皮,隻見眼睛上布滿了許多黑絲,就像是缺少睡眠眼睛裏會出現紅絲,但他的眼睛裏的血絲,都是黑色的,再仔細觀看,發現眼睛裏的黑絲延伸到了臉部,如同皮下的血管和神經,都變做了黑色,脈絡縱橫,直到手臂。

          衆人看了喇嘛的情形,都不由得直冒冷汗,什麽東西這麽厲害?此刻鐵棒喇嘛人事不省,不可能告訴我們該怎麽對付這種情況。

         我想目前在我們這些人中,似乎也隻有Shirley楊可能了解一些密宗的事情,但是一問之下,Shirley楊也並不清楚該如何解救,中陰身是密宗不傳的秘要,隻有在錫金的少數幾位僧人,掌握着其中真正的奧秘,隻怕鐵棒喇嘛即使神智清醒,也不一定能有解決的辦法。

         我心中焦急,難道咱們真就眼睜睜看着鐵棒喇嘛死掉?他可是爲了幫助咱們才不遠千裏而來的,他要是有什麽意外還不如讓我替他死。

         Shirley楊對我說“老胡,你先別着急,說不定阿香可以幫助咱們,她的親生父母是科學教的骨幹成員,科學教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想阿香很可能具有本能的眼睛,讓她看看喇嘛身體的情況,或許能找到辦法。”

         “本能的眼睛”,我曾聽說過,前兩天在路上,鐵棒喇嘛就跟我們說過,阿香這個小姑娘,擁有一雙“本能的眼睛”,在密宗中,喇嘛們認爲,眼睛可以分爲七種境界,第一種是人類普通的眼睛,指視力正常的凡人;第二種眼睛就稱作“本目”,本能的雙眼,那是一種有着野生動物般敏銳的眼睛,由於沒有受到世俗的污染,比人類的視力範圍要大許多,這種範圍不是指視力的縱深長度,而是能捕捉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其次是“天目”,能看到兩界衆生過去未來多生多世的情形;第四種稱作“法目”,例如菩薩和阿羅漢的眼睛,可以明見數百劫前後之事;第五是“聖眼”,可以明見數百萬劫前後之事;最高境界爲“佛眼”,無邊無際,可以明見徹始徹終的永恒。

          我經Shirley楊這一提醒,才想到也許隻有阿香是棵救命稻草了,當下便拿出我那副和藹可親的解放軍叔叔表情來,和顔悅色的請阿香幫忙看看,鐵棒喇嘛究竟是怎麽了。

         阿香躲在明叔身後說“我隻能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影,看樣子好象是阿東,被一些黑色的東西,纏在喇嘛師傅的身上,右手那裏纏得最密集。”阿香最多隻能看到這些,而且看得久了就頭疼不止,從來不敢多看。

         我撇了撇嘴,這算什麽?什麽黑色的東西?等於是什麽都沒說,但又不能強迫阿香,隻好扭頭找Shirley楊商量對策,Shirley楊撩開鐵棒喇嘛的衣袖,看了看他的右手,對我說道“剛才在展看喜馬拉雅野人皮毛的時候,喇嘛大師的手指,被皮毛中的一根硬刺紮到了,當時咱們都未曾留意,難道這根本不是中陰身作怪,而是那張皮毛有問題?”

         我聞言覺得更是奇怪,蹲下身去看鐵棒喇嘛的手指,中指果然破了一個小孔,但沒有流血,我急忙對胖子說“快進屋把皮毛拿出來燒掉,那張皮有古怪。”

         胖子風風火火的跑進我們的房間,一轉身又跑了出來“沒了,剛剛明明是在房間裏的,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隻剩下幾縷野人的黑毛”

         衆人相顧失色,我對Shirley楊說“可能咱們都走眼了,那根本不是喜瑪拉雅野人皮,而是一具發生屍變的僵屍的皮,說不定就是那個葡萄牙神父的,不過既然是黑兇的皮毛,咱們可能還有一線機會能救活喇嘛。”

         自古以來“摸金校尉”們面臨的首要課題,便是怎麽對付僵屍和屍毒,不過我們還從沒遇到過僵屍,但在離開北京之前,我和大金牙同算命的陳瞎子,在包子鋪中的一番徹談,瞎子說了許多我罕見罕聞的事物,例如黑驢蹄子有若幹種用途

         陳瞎子雖然常說大話,但有些内容也並非空穴來風,臨時抱佛腳,也隻好搏上一搏了,我們的那幾隻黑驢蹄子,還是去黑風口倒鬥的時候,由燕子找來的,屯子裏驢很多,當時一共準備了八隻,後來随用随丢,始終沒再補充過,從雲南回來爲止,丢了七個,隻有北京家裏還留下一個備用的,這次也被胖子攜帶而來。

         胖子從行李中翻了半天,才将黑驢蹄子找出來,交到我手中,我用手掂了兩掂,管不管用,毫無把握,姑且一試,如果不成,那就是天意了。

         我正要動手,卻被Shirley楊擋下“你又想讓活人吃黑驢蹄子?絕對不行,這樣會出人命的,必須對喇嘛師傅採取有效的醫療措施。”

         我對Shirley楊說“這古格遺址附近八百裏,你能找出個牧民來都算奇迹了,又到哪裏去找醫生?我這法子雖土,卻也有它的來曆,而且絕不是讓喇嘛阿克把黑驢蹄子吃到嘴裏,現在救人要緊,來不及仔細對你說了,如果不将那具黑兇的皮毛盡快除掉,不僅鐵棒喇嘛的命保不住,而且人還會越死越多。”

         我最後這一句,使衆人都啞口無言,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也不知是誰發現了情況,驚呼一聲,讓衆人看喇嘛的臉,廢棄的古堡外,早已不再下雨,但沉悶的雷聲隆隆作響,始終不斷,石屋中的火堆,由於一直沒人往裏面添加幹牛糞,已經即将熄滅,暗淡的火光照在鐵棒喇嘛臉上,衆人一看之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鐵棒喇嘛身體發僵,臉上長出了一層極細的黑色絨毛,這些絨毛都相互連接,象是一條條生長在皮膚外的黑色神經線。


第一百九三章 黑驢蹄子

        衆人适才忙於争論,都沒注意鐵棒喇嘛的變化,這時一看,隻見喇嘛臉色發青,身體僵硬,臉上手上,都生出了一層黑色絨毛,全身的血管都漲了起來,黑色的脈絡清晰可辨,如同神經線都長在皮外,這原本好端端的活人,此刻卻象要發生屍變的僵屍一般。

         我對衆人說道“都別慌,這隻是屍筋,要救人還來得及,你們快點燃一個小一些的火堆......還要一碗清水,一根至少二十厘米以上的麥管,越快越好。”

         明叔也知道這鐵棒喇嘛是緊要人物,有他在,許多藏俗方面的内容都可以迎刃而解,又兼精通藏藥醫理,得他相助,到喀拉米爾找“龍頂”上的九層妖樓,就可以事半功倍,於公於私,都不能不救,當下便帶着彼得黃和韓淑娜幫手救人。

         我檢視鐵棒喇嘛右手的手掌,這裏的情況最爲嚴重,淤腫至肘,手指上那個被紮破的小孔,已經大如豌豆,半隻手臂盡爲黑紫,用手輕輕一按,皮膚下如同都是稀泥,是從内而外的開始潰爛。

         看鐵棒喇嘛的情形,正是危在旦夕,我緊緊握着手中的“黑驢蹄子”,心中一直在想,如果再多有幾隻就好了,一隻黑驢蹄子,實在是太少了,剛才雖然對衆人說救喇嘛還來得及,但現在看來,十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但如果什麽都不做,也隻有眼睜睜看着他慢慢死去......

         我正在心中權衡利弊,甚至有些猶豫不決之時,Shirley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準備好了,不過這青藏高原上哪裏找得到什麽麥管,向導紮西把他的銅煙袋管拆了下來,你看看合适用嗎?”

         我從Shirley楊手中接過一看,是水煙袋的銅管,細長中空,剛好合用。我把鐵棒喇嘛搬到他們剛剛點燃的小型火堆旁,将那一大碗清水倒去一半,剩下的放在喇嘛右手下邊,随後取出傘兵刀,将又老又硬的黑驢蹄子切下一小片。

         衆人都圍在火堆旁,關切的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Shirley楊問我道“你還是想讓喇嘛師傅吃黑驢蹄子?這東西吃下去會出人命的,就算是切成小塊也不能吃。”

         胖子也表示懷疑,說道“胡司令,喇嘛大叔還沒斷氣,你真要拿他當成大粽子來對付不成?”

         明叔也問“黑驢蹄子可以治病?點解?”

        我一嘬牙花子,對圍觀的幾個人說“同志們不要七嘴八舌地搗亂好不好?這世上一物克一物,這是造化之理使然,鐵棒喇嘛當然不是僵屍,但他現在的狀況似乎被屍氣所纏,隻有用黑驢蹄子燒濃煙。向瘡口熏燎,才會有救。你們倘若有別的辦法,就趕緊說出來,要是沒有,就別耽誤我救人。”

        Shirley楊和胖子明叔等人覺得莫名其妙,異口同聲地奇道“用煙熏?”

        我不再同他們争論,先從火堆中撥出一小塊燒得正旺的幹牛糞,再把一小片黑驢蹄子與之放在一起烘燒,那黑驢蹄子遇火,果然立刻冒出不少清煙,說來卻也奇怪,這煙非黑非白,色呈淡清,煙霧在火堆上漸漸升騰,除了有一種古怪的爛樹葉子味,並無特別的氣味。熏得人眼淚直流。

        我揮了揮手,讓大夥都向後退上幾步,別圍得這麽緊,以免被煙熏壞了眼睛,随後把鐵棒喇嘛右手的中指,浸泡在清水中,使破孔邊緣的膿血化開。

        我突然想到,人的中指屬心,如果屍氣纏住心脈,那就算是把八仙中張果老的黑驢蹄子搞來,怕是也救不了喇嘛的命。

        又添加了一小片黑驢蹄子,看看煙霧漸聚,我便将黃銅煙管叼在嘴裏,把燒出來的煙向喇嘛手指的瘡口吹去,不斷地熏燎,不到半分鍾,就見那指尖的破孔中有清水,一滴一滴地流出,足足流了一碗有餘,我見果有奇效,心裏一高興,亂了呼吸的節奏,口中叼着煙管一吸氣,立刻吸進了一大口煙霧,嗆得我鼻涕眼淚全流了出來,直感覺胸膛内說不出的惡心,頭腦中天旋地轉,於是趕緊将煙管交給胖子,讓他暫時來代替我。

        我到門外大吐了一陣,呼吸了幾大口雨後的空氣,這才覺得略有好轉,等我回到古老的碉堡中,鐵棒喇嘛的指尖,已經不再有淺水流出,瘡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從裏面堵住了,打起手電筒照了照,裏面似乎有一團黑色的事物。

         Shirley楊急忙找出一隻小鑷子,消了消毒,夾住創口内黑色的物體,輕輕往外撥了出來,一看之下,是一團團黑色的毛發,都卷束打結,不知是怎麽進去的,再用黑驢蹄子燒煙熏烤,便再次流出清水,隔一會兒,便又從中取出亂糟糟的一團毛發。

        我見每取出一些黑色毛發,喇嘛臉上的黑色絨毛,似乎就減輕一分,謝天謝地,看來終於是有救了,隻要趕在剩下的半隻黑驢蹄子用完之前,将那些僵屍的黑毛全部清除,便可确保無虞。

        喇嘛的命保住了,我懸着的心,也終於放松下來,點了支香煙,邊抽煙邊坐在地上看Shirley楊等人爲鐵棒喇嘛施救,這時明叔湊過來問我,他想了解一下,那黑驢蹄子爲什麽對付僵屍有奇效,不久之後探險隊進入昆侖山喀拉米爾,應該充足地準備一大批帶上,以備不時之需,回香港之後,也要在家裏放上一百多個。

        我對黑驢蹄子的了解,最早得自祖父口中的故事,那時候我爺爺經常講那種故事,經如一個小夥子,貪趕夜路,半道住在一間破舊而沒有人煙的古廟裏,晚上正睡到一半,就從外邊天上,飛下來一隻僵屍,那種東西叫飛僵,僵屍抱着個大姑娘,可能是從別的地方抓來的,到了廟裏就想吃大姑娘的肉,喝大姑娘的血,這小夥子見義勇爲,把黑驢蹄子塞進了僵屍嘴裏,僵屍就完蛋了,小夥子和大姑娘倆人一見鍾情,然後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等後來我年紀稍大,對這種弱智的故事已經不感興趣了,那時候我祖父就會給我講一些真實的經曆,或者民間傳說,但他對黑驢蹄子的來曆,所知也不甚詳,隻知道是一種職業盜墓賊摸金校尉專用的東西,可以對付古墓荒冢裏的僵屍,僵屍這類東西,由來已久,傳說很多,它之所以會撲活人,全在於屍身上長出來的細毛,按Shirley楊的觀點來講,那可能是一種屍菌受到生物電的刺激,而産生的加劇變化,但是否如此,咱們也無從得知,隻知道有一些物品用來克制屍變,都有很好的效果,並非隻此一道。

        明叔恍然大悟“噢,要是這樣一講我就明白了,就象茅山術是用桃木,摸金校尉就用黑驢蹄子,按你胡老弟上次說的那句話,就是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了。”

        我說“明叔你記性不錯,其實咱們是志同道不同,都是志在倒鬥發財,可使用的手法門道就千差萬別的,就象你們祖上幹背屍翻窨子的勾當,不也是要出門先拜十三須花磁貓,再帶上三個雙黃雞蛋才敢動手嗎。”

        以前我也是坐井觀天,以爲黑驢蹄子隻能塞進僵屍嘴裏,其實還有很多用途,根本聞所未聞,後來在北京包子鋪裏,曾聽陳瞎子詳細說過黑驢蹄子等物的用法。

        傳說在早年間,有一位摸金校尉,在雁蕩山勾當,忽遇大雷雨,霹靂閃電,山中震開一穴,往内探身一看,空洞如同屋宇,竟然是個古墓,以經驗判斷,其中必有寶器,於是這位摸金校尉墜繩而下,見穴内地宮中,有一口巨大的棺材,啓開一看,裏面躺着的死者,白須及腹,儀容甚偉,一看就不是尋常之輩,從屍體的口中,得到一枚珠子,從棺中得到一柄古劍,欲待再看,棺木以及地宮,被外邊灌進來的山風一吹,便都成了灰燼,隻在穴中的石碑上,找到兩個保存下來仍能辨認的古字“大業”,從中判斷,這應該是隋代的古冢。

        摸金校尉見穴中別無他物,便将古劍留下,裹了珠子便走,出去的時候,腳踝無意間被硬物磕了一下,當時覺得微疼,並未留意,但返家後,用溫水洗腳,見擦傷處生出一個小水泡,遂覺奇癢奇疼,整個一條腿都開始逐漸變黑潰爛,剛好有一位老友來訪,這位老友是位醫師,有許多家傳秘方,一看摸金校尉腳上的傷口,就知道是被屍鬃所紮,急命人去找黑狗屎,隻要那種幹枯發白的,但遍尋不到,正急得團團黑心,這時發現了摸金校尉家裏保存的黑驢蹄子,古方所載,此物對鬼氣惡物也有同效,此後這個秘方才開始被摸金校尉所用。

        我對明叔講這些,主要是想讓自己的精力稍微分散,因爲鐵棒喇嘛命懸一線,使我心理壓力很大,如果黑驢蹄子不夠用怎麽辦?這種悲觀的念頭,根本就想都不敢去想。

        這時Shirley楊似乎發現鐵棒喇嘛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急忙回頭招呼我“你快來看,這是什麽?”


第一百九四章 走進喀拉米爾

         我的心猛然一沉。趕緊把煙頭掐滅,過去觀看,黑驢蹄子已經剛好用盡,shirley楊正從喇嘛指間拔出一跟黑色的肉釘,不知爲何物,鐵棒喇嘛的皮膚雖然已經恢複正常,但面色越來越青,一探他的呼吸,雖然微弱,卻還平穩,但能否保住性命,尚難定論。

        我從地上撿起肉釘看了看,後邊還墜着極細小的黑色肉快,這大概就是刺破喇嘛手指的那跟影刺,次非善物,留之不祥,便随手仍進火堆中燒了,那些惡臭沖天的黑色毛發,也一跟不留,全部徹底燒毀。

        最後又把阿香叫過來,看鐵棒喇嘛身上确實沒有什麽異常了,這才放心,當天晚上我一夜沒能合眼,第二天鐵棒喇嘛方才醒轉,委頓不堪,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二十歲,右臂已經完全不能動了,似乎視力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最主要是氣血衰竭,勁不住動作了,以他現在的狀況,要想恢複健康,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已不可能再進入昆侖山咯拉米爾的高海拔地區。

        鐵棒喇嘛也知道這是天意,就算勉強要去,也隻會成爲別人的累贅。但喇嘛最擔心的,就是現在想再找另一位天授的唱詩者太難了,最後同我商議,還是跟我們一同前往咯拉米爾,不過不進昆侖山,在山口等候我們回來,而且在我們前期準備的這段時間裏,他會盡量将世界制敵珠雄師大王的武勳長詩,用漢語把其中與魔國有關的内容,叙述給shirley楊聽,好在shirley楊有過耳不忘之能,一定能記下很大一部分,在鳳凰神宮中尋找魔國妖塔的時候,也許會用得着。

        爲了讓喇嘛多休息幾天,就讓明叔帶着他的人,先取道前往昆侖山咯拉米爾附近的尕則布青,裝備物資等必須品,也将被托運到那裏,那邊有大片的荒原和無人區,有不少的偷獵者,先遣隊的任務除了在他們手中買到武器彈藥之外,還要找合适的向導,雇傭腳夫,總之有很多的前期準備工作要做。而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則等鐵棒喇嘛病情好轉之後,再行前往,還離昆侖山尚遠,便已出現一死一傷,這不免爲我們前方的路途蒙上了一層陰影。

        明叔表示堅決反對。要行動就一起行動,不能兵分兩路,我知道這港農肯定是又怕我們甩了他單幹,但怎麽說都不管用。隻好把胖子撥給他當人質,明叔這才放了心。

        我又怕胖子不肯。隻好蒙騙胖子,說派他去當聯絡官,明叔那四個人,由胖子負責指揮,胖子一聽是去當領導,不免喜出望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明叔對航海所知甚廣,但倒鬥進山,需要什麽物資,什麽樣的向導等等一概不知,彼得黃雖然打過幾年叢林戰,他甚至根本不明白倒鬥是什麽意思,也從沒來過内地,所以他們這些人自然都聽胖子的。

        胖子帶着明叔等人出發前握住我的手說“老胡啊,咱們之間的友誼早已無法計算了,隻記得他比山高,比路遠,這次我先帶部隊去開辟新的根據地,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胖爺這副司令的職務終於轉正了,但又舍不得跟你們分開。心裏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總之就是五味俱全,十分的不知說什麽好了。”

        我對胖子說“既然十分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怎麽還他媽說這麽多?咱的隊伍一向是官兵平等,你不要跟明叔他們擺什麽臭架子,當然那港弄要是敢犯葛你也不用客氣。”囑咐一番之後,才送他們啓程。

        等鐵棒喇嘛可以活動了。就先爲阿東做了一場度亡的法事,然後在我和shirley楊的陪同下,騎着牦牛緩緩而行,到森格藏布去搭乘汽車。

        一路上鐵棒喇嘛不斷給shirley楊講述關於魔國的詩篇,shirley楊邊聽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這樣我們比胖子等人晚到了二十多天,才到“尕則布青”,胖子和明叔已等得望眼欲穿,見我們終於抵達,立刻張羅着安排我們休息吃飯。

        我們寄宿是在一戶牧民家中,晚上吃飯前,明叔對我講了一下準備的情況,牧民中有個叫做“此吉”的男子,不到四十歲,典型地康巴漢子,精明強幹,他名字的意思是“初一”,明叔等人雇了此吉當向導,因爲他是這一帶唯一進多咯拉米爾的人。

        另外還有十五頭牦牛,六匹馬,還有五名腳夫,從尕則布青進入咯拉米爾,先要穿越荒原無人區,那裏溝壑衆多,沒有交通條件,附近隻有一輛老式卡車,兩輪驅動,開進去就別想出來,那片荒原連偷獵的都不肯去,所以攜帶大批物資進入,隻有依靠牦牛運過去,現在牦牛,馬匹,向導,腳夫,從北京運過來的裝備,都是大金牙按shirley楊購置的,已經準備妥了,随時都可以出發。

        我問明叔武器怎麽樣了。我們總不能隻帶兩隻雷明燈,七十多發槍彈,就進昆侖山吧?那山裏的野獸是很多的。

        明叔把我和shirley楊領到牧民家的帳房後邊,胖子和彼得黃二人正在裏面擺弄槍械,長短家夥都有,手槍的型号比較統一,手槍都是偷獵的從東南亞那邊倒過來的,可能是美軍的遺留物資。美國單動式制式手槍M1911,型号比較老,但點四五口徑足夠大,性能夠穩定,可以算是美軍軍用手槍之中經典之中的經典,傳奇之中的傳奇,勃朗甯的傑作,絕對是防身的利器。

        長槍卻都差了點,隻有兩隻型号不同的小口徑運動步槍,沒有真正應手的家夥,但再加上那兩隻散彈槍,也能湊合着夠用了,畢竟是去倒鬥,而不是去打仗。

        我又看了看其餘的裝備,确實都已萬全,不僅有美國登山隊穿的艾裏森“沖鋒服”,甚至連潛水的裝備都運來了,昆侖山下積雪融化而形成的水系從橫交錯,這些全都有備無患,最主要的是那些黑驢蹄子,糯米,探陰爪之類傳統器械,市面上買不到的工具類,都是另行定造的,有了這些,便多了一些信心。

        我留下一些錢。托當地牧民照顧鐵棒喇嘛,等我們從喀拉米爾出來,再将他接走。如果兩個月還沒回來,就請牧民們将喇嘛送去附近的寺院養病,藏民信仰極爲虔誠,就算我不說,他們也會照顧好喇嘛。

        我見一切準備就緒。便決定明天一早出發,當天晚上,所有明叔請衆人聚在一起吃飯,這裏地處青,藏,新三地交彙,飲食方面顯得有些兼容並蓄,我們的晚餐十分豐盛,涼拌牦牛舌,蟲草燒肉,藏包子,灌肺,灌腸,牛奶澆飯,燒羊排,人參羊筋,酥油糍粑,人人都喝了不少青稞酒,明叔喝得有幾分偏高,說了句不合适宜的酒話,他竟說希望這不是最後的晚餐,被他的話一攪,衆人也都沒了興緻,草草吃完,都回去睡覺。

         第二天我們一早,便告別了鐵棒喇嘛,準備集合出發,鐵棒喇嘛将一條哈達批在我的肩頭“菩薩保佑,願你們去鳳凰神宮一路都能吉祥平安。”我緊緊抱着喇嘛,想要對他說些什麽。但心中感動萬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人們軀幹着牦牛和馬匹所組成的隊伍,望西北方向前進,藏北高原,深處内陸,遠離海洋,氣候幹燥而寒冷,氣溫和降雨量呈垂直變化,冬季寒冷而漫長,夏季涼爽而短暫,當前正是夏末,是一年中氣溫最不穩定的時段。

        荒涼的原野就是被人稱爲“赤豁”的無人區,雖然渺無人煙,但是大自然中的生靈不少,禽鳥成群,野生動物不時出沒,遠處的山巒綿延沒有盡頭,山後和湛藍天空相接地,是一片雪白的色彩,但距離實在太遠,看不清哪是雪山,還是堆積在天邊的雲團,隻覺氣象萬千,透着一股難以形容的神秘。

        走了五天的時間,就穿過了無人區,當然即将進入的山區,是比無人區荒原還要荒寂的地區,山口處有一個湖泊,湖中有許多黑頸水鳥,在無人驚擾的情況下,便成群的往南飛,這些鳥不是有遷徙習慣的候鳥,它們的飛離這片湖,可能是山裏有雪崩發生,使它們受驚,還有一種原因,可能是寒潮即将來臨的征兆,有迷信的腳夫就說這是不吉的信号,讓我們就此回去,但我們去意已決,絲毫也不爲之所動。

        我同向導“初一”商量了一下,這裏海拔很高,再上山的話,隊伍裏可能有人要承受不住,能否從山谷中過去,這山中有數不清的古冰川,其上有大量積雪,從山谷裏走很容易引發雪崩,但“初一”自幼便同僧人進喀拉米爾採集藥材,對這一地區十分熟悉,知道有幾處海拔很深的凹地,可以安全的通過,於是讓衆人在山口暫時休息一下。二十分鍾後帶隊前往“藏骨溝”。

        shirley楊這一路上,始終在整理鐵棒喇嘛口述的資料,並抽空将那葡萄牙神甫的聖經地圖進行修複,終於逐漸理清了一些頭緒,這時聽說下一步要經過什麽藏骨溝,便問向導初一,爲什麽會有這麽個地名“藏骨溝”?藏有什麽人的骨?這片山脈叫做喀拉米爾,那又是什麽意思?

         初一告訴衆人“藏骨溝有沒有人骨,那是不清楚的,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爲那裏是山裏百獸們自殺的地方,每年有大量的黃羊野牛藏馬熊,跑到那裏跳下去自殺,溝底都是野獸們的白骨,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晚上到那裏去,至於看拉米爾,其含義爲災禍的海洋,爲什麽叫這個不吉祥的名字,那就算是胡子最長的牧民,也是不知道的。”
第一百九五章 藏骨溝

        我同Shirley楊對望了一眼,都想從對方臉上尋找答案,但她和我一樣,根本難以想象隐藏在這古老傳說背後的真相是什麽,野生動物成群結隊自殺的現象世界各地都有,尤以海中的生物爲多,但幾乎從來沒聽說過,多種不同種群的動物混合在一起結伴自殺,還有在這崇拜高山大湖的藏地,又怎麽會以“災難之海”這種不吉祥的字眼來命名這片山區?這些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向導初一解釋道,藏骨溝的傳說,那是多少輩以前的老人們講的,每當彎月似眉的時候,山裏的野獸就會望着月亮,從高處跳進溝裏摔死,以它們的死亡,平息神靈的憤怒,還有的傳說是這樣的,凡是跳入深溝而死的動物,就可以脫離畜牲道,轉世爲人。

         但至今還活在世上的人,可誰也沒見過有野獸在那裏跳崖,也不知道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是假,但在藏骨溝,還能看到不少野獸的遺骨,到了晚上會有鬼火閃動,而且那裏地形複雜,同神螺溝古冰川相連,你們想找四座雪山環繞之地,就在神螺溝冰川,到那裏,大約還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

         神螺溝的地形之複雜,爲世間罕有,這藏北高原,本就地廣人稀,生存環境惡劣,喀拉米爾附近幾乎全是無人區,大部分地區都爲人迹所難至,“初一”本人,最多也隻進到過神螺溝採藥,再往裏他也沒去過,喀拉米爾有的是雪山和古冰川,但被四座雪峰環繞的冰川,隻有神螺溝冰川,初一所能做地,也隻是把我們引至該地。

         探險隊在山口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該出發了,體力透支呼吸困難的人,都騎在馬背上。向導初一将獵槍和藏刀重新帶在身上,又拿出裝滿青稞酒的皮囊,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随後将皮鞭在空中虛擊三下,以告山神,然後對衆人說道“要進藏骨溝,先翻尕青坡。走了。”說罷,一手搖着轉經筒,一手拎這皮鞭,當先引路進山。

         其餘的人馬都跟在他後邊,在大山裏七轉八轉,終於到了尕青坡(又名尕青高),地名裏雖然有個坡,但和高山峻嶺比起來,也不遜色多少。這裏海拔太高,雲遮霧鎖,初一等一衆康巴漢子們還不覺得怎樣,明叔就有點撐不住了。以前内地人來高原,适應不了高原反應,在高原上逗留超過六十天,就會死亡。因爲氣壓會使心髒逐漸變大,時間長了就超出了身體的負荷,後來可以通過醫療手段減輕這種情況,但仍然有着很大的危險。

         我以前始終覺得有些奇怪,按說明叔這種人,他的錢早就夠花了,怎麽還舍得将這把老骨頭扔進這昆侖山裏,拼上老命也要找那冰川水晶屍。後來才從韓淑娜嘴裏得知,原來明叔現在的家底,隻剩下北京那套宅子和那幾樣古玩了。家産全被他在香港的兩個兒子賭博敗光了,還欠了很大一筆債。明叔想趁着腿腳還能動,再博一把大的,要不然以後歸西了,他的兩個兒子和幹女兒就得喝西北風去了,知道這些事後,我對明叔也産生了幾分同情。

         我擔心再往高處走,明叔和阿香可能會出意外,便趕上前邊的“初一”,問他還有多遠的路程才進藏骨溝?

         初一突然停下腳步,對我招了招手,指着斜下方示意我往那裏看,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周圍的雲霧正被山風吹散,在地面上裂開一條深溝。從高處俯瞰深澗,唯見一氣涳蒙,莫測其際,別說從這跳下去了,單是看上一眼,便覺得心生懼意,如果山頂雲霧再厚重一些,不知這裏地形的人,肯定會繼續向前走,跌進深溝摔得粉身碎骨。

         這下邊就是“藏骨溝”,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傳說中無數野獸跳下去喪命的所在,當地人稱這裏爲“偃獸台”。

         初一把裝青稞酒的皮口袋遞給我,讓我也喝上幾口,驅驅山風的酷寒,對我說道“我以後叫你都吉怎麽樣,都吉在藏語中是金鋼勇敢的意思,隻有真正的勇士才敢從偃獸台向下俯視藏骨溝,都吉兄弟,你是好樣的。”

         我喝了兩口酒,咧着嘴對初一笑了笑,心想你是不知道,剛看了那幾眼,我腿肚子還真有點轉筋,現在繞路下去,還能趕在天黑前出藏骨溝,我們正要催動牦牛過去,這時山風又起,頭頂上更厚的雲團慢慢移開,一座凜凜萬仞的雪峰從雲海中顯露出來,這座如同在天上的銀色雪峰,令人覺得觸手可及,難怪當地人都說“到了尕青高,伸手把天抓。”
雪山在日光和白雲的映襯下,極具視覺和心靈的震撼力,初一和那五名腳夫都見慣了,而我們這些不常見雪山的内地人,則看得雙眼發直,徘徊了好一陣子,直到別的雲團飄過來将雪峰遮住,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離去。

         在藏骨溝的入口我看了一下時間,由於對行進速度估計有誤,已經來不及在天黑前穿過這條深溝了,看來隻能在溝外安營過夜,等第二天天亮再出發了。

         但入口處海拔也在四千五以上,剛才翻越尕青坡的時候,有些體力不好的人,産生了強烈的高原反映,雖然吃了藥,也沒見好轉,必須找個海拔較低的地方讓他們休息一晚,那就隻有進入藏骨溝了。

         向導初一說,鬧鬼還有野獸自殺這類的事都是很久的傳說了,說實話我也不相信,但是咱們晚上進去還是有危險的,那裏雖然不會受到雪崩的威脅,不過兩側的山崖上如果有松動的地方,即使掉落一小塊,如果剛好落在頭上,即使腦袋上扣着鐵鍋,也會被砸穿,這是其一,其二是裏面曾經死過成千上萬的野獸,磷火經常會出現,牦牛和馬匹容易受到驚吓,牦牛那種家夥,雖然平時看着很憨厚老實,它們一旦發起狂來,藏骨溝那麽窄的地方,咱們都會被它踩死。

         我看了看趴在馬背上的明叔一家三口,覺得比較爲難,最後還是Shirley楊想了個辦法,讓牦牛都在前邊,其餘人馬在後,從這裏往下去,藏骨溝中有不少枯樹,在樹後紮營,就會把危險系數降至最低,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最後終於決定進溝宿營。

         等繞進海拔不足三千的藏骨溝,那些呼吸困難的人,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這裏之所以叫溝而不隻谷,是因爲地形過於狹窄,兩側都是如刀削斧切的絕壁,擡頭仰望,隻有一線天空,溝内到處都是亂石雜草,其間果然有無數殘骨,最多的是一些牛角和山羊角,這些東西千百年不朽。

         據說與此地相連接的神螺溝,跟這裏環境完全不同,那裏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各種珍惜的植物種類繁多,山中尤其盛産藥材,所以又有藥山的別名。

         走了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夜幕已經降臨,我們都仍沒有找到适合紮營的地區,牦牛們走了一整天,天黑後已經開始有些煩躁,爲了安全起見,隻好就近找了幾棵枯樹集中的地方停下腳步,支起帳蓬,埋鍋燒水。
由於這條藏骨溝是東西走向,所以能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冷月如鈎,由於這裏實在太深,所以月光顯得分外朦胧,隻有幹牛糞燃起的火堆能給我們照明。

        衆人圍坐在火堆邊吃飯喝酒,豪爽的向導“初一”給大家講着西藏的民間傳說,我匆匆吃了幾口東西,便離開了營火,獨自坐到不遠處的一斷樹樁上抽煙。

        剛抽了還沒兩口,煙就被走過來的shirley楊搶過去踩捏了“在高原上抽煙,對身體危害很大,不許抽了,我有些事找你商量。”

        我本來想對Shirley楊說你怎麽跟法西斯一樣明搶明奪,但随即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從進了藏骨溝之後,便有種奇怪的感覺,shirley楊一定也感覺到了某些不尋常的迹象,所以才來找我商議,這關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還是先別開玩笑了,說正事要緊。

        Shirley楊果然是爲此事而來,這溝中大量的野獸骨骸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些牛角,羊角,熊頭之類的殘骨,看上去距今最近的年代,也有兩三百年之久了,如果真像傳說中的一樣,爲什麽最近這些年,不再有野獸跳進溝中自殺?

        我想了想,對Shirley楊說,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傳說,可能隻保留了一些真相的影子,並不能當作真事看待,那些跳崖尋死的野獸,可能是被狼群包圍所至,也可能是因爲一些自然現象的誘惑,那些事雖然匪夷所思,但确實是存在於世的,不過我想至少在這裏並不存在。

        我祖父留給我的半卷殘書,是清末摸金高手所著,裏面竟然也有提到藏地的“九層妖樓”之結構布局,我想在過去的歲月中,一定曾有摸金校尉到過九層妖樓。像這種妖塔形式的墓葬,一定有兩條規模相同的龍形殉葬溝相作,也許咱們所在的藏骨溝,就是其中之一,魔國的餘孽輪回宗,可能也曾在這裏舉行過不爲人知的祭祀。

        我踢了踢身邊的半截枯樹樁,上面有個十分模糊的三眼人頭鬼面,少說也是幾百年前留下的,都快風化沒了,我自進入藏骨溝以來,已經看到了數處類似的圖騰标記,這對於我們來說,應該算是個好消息,說明我們距離鳳凰神宮已經不遠了。

        我正和shirley漾研究這條祭祀溝的布局,以及妖塔可能的位置,忽聽圍在火堆旁的人們一陣驚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慌與混亂,我急忙把頭轉過去,眼前的場景真讓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朦胧的月影裏,一頭體型碩大無比的藏馬熊,正張牙舞爪的從千米高空中掉落下來。


第一百九六章 恐慌

         藏馬熊和別的熊略有區別,由於這種熊的面部長得有幾分像馬,看上去十分醜陋兇惡,所以才有這麽個稱呼,從我們頭頂落下來的那隻藏馬熊,在月影裏揮舞着爪子,翻着跟頭撞在了山壁突起的石頭上。  

        這藏骨溝本身就是尕青坡裂開的一條大縫,兩側的山崖陡峭狹窄,使得藏馬熊在這邊的山石上一磕,又改變下墜的角度,撞向了另一邊生長在絕壁上的荊棘枯樹,那平均體重的下墜之力何等之強,立時将枯樹幹撞斷,藏馬熊的肚子也被硬樹杈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還沒等落地,便已遭開膛破肚之厄,夾帶着不少枯樹碎石,黑呼呼的一大片,轟然落下。  

        由於這隻巨大的藏馬熊,並非筆直落下,使下邊的人難以判斷它落下的地點,而且這場面過於離奇,不少人都驚得呆了,竟然忘了該躲避。  

        就在這緊要關頭,有人大喊了一聲“快往後躲,後背帖住牆,千萬別動。”胖子和初一彼得黃幾個人,終於反應了過來,拉住明叔三口,以及幾名驚得腿腳發軟的腳夫,紛紛避向山壁邊緣的古樹下邊。  

        幾乎與此同時,西藏馬熊的軀體也砸到了溝底的地面上,我和shirley楊距離尚遠,都覺得一股勁風撲面,那熊體就像是個重磅炸彈,震得附近的地面都跟着顫了三顫,再看那藏馬熊,已經被摔成了熊肉餅,血肉模糊的一大團。  

        緊跟着上空又陸續有不少松動的碎石落下,正如向導初一在先前講過的,從千米高空掉下來的小石子,哪怕隻有指甲蓋那麽大,也足能把人砸死。衆人緊靠着幾株古樹後的山岩,一動也不敢動,這時候已經無處可避,唯獨祈求菩薩保佑。  

        好在那頭藏馬熊跳崖的地方,距離我們稍遠,沒有人員傷亡。所有地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道那古老的傳說成真了?或者那種祭祀又開始了?可就算是“輪回宗”也早已在幾百年前滅亡,不複存於世上了,這頭藏馬熊  

        這時從高空落下有碎石塊漸漸少了,萬幸的是牦牛和馬匹都未受驚奔逃,都瞪大眼直勾勾的發愣,可能是發生的事情過於突然,它們受驚過度,還沒反應過來該怎麽樣做。  

        正當我們以爲一切就此結束地時候,忽見胖子指着高處說“我地親娘啊,神風敢死隊.....又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擡頭往上看,就已經有隻頭上有角的野獸砸落下來,頭上的角剛好插進一匹馬的馬背。再加上巨大的下墜力一撞。連同我們的馬匹雙雙折筋斷骨而亡,這時候才看清楚,剛才落下來的,是一頭昆侖白頸長角羊。  

        先後又有十幾頭相同的長角羊從溝頂掉落下來,這下剩餘的馬匹都受了驚,由於這溝中沒有什麽堅固的樹木可以栓馬。所以都系得不太牢固,幾匹馬長嘶着掙斷缰繩,紛紛從牦牛背上躥過,沿着曲折的西藏骨溝,沒頭沒腦的向前狂奔。

        反映最爲遲鈍的牦牛,在這時候也終於發了性,跟着馬匹低頭往前跑,牛蹄和馬蹄的踩踏聲,以及牲口們的嘶鳴聲,順着深溝逐漸遠去,隻留下那轟隆隆的沉悶回聲。  

        我們無法想象藏骨溝上面發生了什麽情況,也沒時間去猜測,由於趕了一天的路,十分疲憊,初一等人準備吃完飯喝些酒,然後再給牦牛卸載,所以有些物資還在牦牛背上,沒來得及卸下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生姜汁,沒有生姜汁沒辦法鑿冰,雖然我們也有預防萬一的炸藥,但在冰川用炸藥的話,那等於是找死。  

        另外牦牛對於藏民來說是十分貴重的,那時候初一家在當地算是比較富裕的,才不過有三頭牦牛,二十幾頭羊,如果一次丢了十頭牦牛,會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我們看頭頂不再有野獸掉落下來,便顧不上危險,分做兩隊,我和向導初一,加上胖子,抄起武器,立刻就出發往前追趕牛群,其餘的人收拾收拾東西,在後面跟上。  

        沿着曲折的藏骨溝向前,地上都是牛馬踐踏的痕迹,被翻蹋出了不少沒入泥土的中枯骨,這些殘骨早已腐朽,隻是偶爾還能看見一絲鬼火般的磷光閃動,可以想象很久以前,這溝裏一到夜晚,累累白骨間,四處都是鬼火的恐怖場面,兩側叢生的雜草,都有半人多高,一些枯樹斷藤混雜其間,更顯得蕭煞凄冷。  

         我們向前趕了很遠一程,前後都沒了動靜,既聽不到那些牛馬的奔跑聲,也看不到後面那隊人照明工具的光亮,隻好先停下喘幾口氣,初一把他裝酒的皮口袋取出,三人分別喝了幾大口,以壯膽色,胖子又掏出煙來發了一圈。  

        我問初一那藏馬熊和那些長角羊跳崖自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麽多年沒發生過的事,怎麽愣是讓咱們趕上了?  

        初一搖頭道“我也有将近十年沒進過藏骨溝了,別的人就更沒來過,以前除了古時候的傳說,确實沒有人親眼目睹過,想不明白爲什麽咱們一來,就突然遇到這種怪事。”

         三人商量了幾句,便又順着深溝的走勢,往前尋找牦牛和馬匹,這時知道短時間内是追不上了,又恐同後邊的那組人距離太遠,萬一有什麽變化來不及接應,隻好放慢腳步前進。

         前邊的路旁,雜草更密,向導初一突然警惕起來,對我和胖子指了指路邊的荒草,那草叢間有一股奇怪的氣味,象是屍體的腐爛夾雜着一股野獸的騷臭,腥氣哄哄的有些嗆人。

         胖子端着一支運動步槍,我拿着雷明頓散彈槍,初一手中的是他慣用的獵槍,這時都進入了戰備狀態,準備撥開雜亂的長草,看看裏面有些什麽。

        但還沒等我們靠近,就從草間突然躥出一頭母狼躍在半空,直撲過來。這一下暴起傷人,是又快又狠,站在最前邊的初一動作更快,也沒開槍,拔出藏刀,當頭一劈,“唰”的一聲,将那頭母狼以鼻子尖爲中線,把狼頭劈作兩個半個,死在當場。

        我和胖子都忍不住喝彩,好刀,又快又準。

        初一哈哈一笑,當年喀拉米爾打狼工作隊的隊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當上的,這頭狼想埋伏咱們,該着它今天倒黴。

        初一忽然止住話頭,端起了獵槍,看他的意思,這草後還有其餘的狼,我們舉着槍撥開那大團的亂草,草後的山壁中露出一個大洞,裏面有無數毛絨絨的東西,遮住洞口的草被撥開,朦胧的月光照将進去,原來是一大窩狼崽子,暴露在光亮中,都吓得擠在一起發抖。可能母狼也被剛才奔逃過的牛群驚了,見又有人經過,爲了保護這些狼崽子,就撲出來想要傷人,這裏是個狼穴。

        初一向來青稞酒不離口,這時酒勁發作起來,殺心頓起,再次抽出藏刀,要鑽進洞去把那些狼崽子全部捅死。

        剛才母狼突襲的時候,胖子沒來得及表現,這時卻要搶着出風頭,把初一攔住說道“好鋼用在刀刃上,好酒擺到國宴上,收拾這些小狼崽子還用那麽費事?你們都看胖爺我的。”說着話,從懷中摸出三枚一組的雷管,就口中叼着的煙将引信點燃,一抖手就扔進狼穴。

        我們趕緊都閃在邊上,沒過多久,便聽狼穴中爆炸聲起,冒出一股濃煙。

        等煙散盡後,我們進狼穴進行最後的掃蕩,把沒死的都給補上一刀。這個山洞裏面空間大得驚人,竟然還有很多銅器的殘片,看來是一處隐秘在藏骨溝中的舉行祭禮的場所,但由於後來被這些狼所占據,很多東西和标記都毀了,已經無法辨認。我們在這洞裏發現了大量的動物遺骸,有一些還沒被啃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藏骨溝特殊的地形,被這些狼給利用了,由於狼並不适應在高海拔地山區奔跑,很難追上獵物,所以就想方設法将獵物趕至尕青坡的溝頂,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難在遠處發現山坡中裂開一道深溝,跑到跟前想停住已經來不及了,被從草原驅趕到山區的狼群基本上銷聲匿迹,走投無路了,想不到它們竟然靠這條古代祭祀溝的遺迹生存了下來。

        從狼穴出來之後,胖子和初一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這麽看來,那隻倒黴的藏馬熊肯定是在餓狼們趕長角羊的時候,稀裏糊塗的被裹在了其中,藏馬熊面臨絕境的時候,瘋狂起來,十幾頭餓狼未必動得了它的,不過那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這隻藏馬熊大概想遠遠避開跟狼群接觸,結果掉進了深溝,摔成了熊肉陷阱。

        我也想插嘴跟他們侃上幾句,但忽然想到,糟糕,在尕青坡上打圍的餓狼,不知數量有多少,但它們一定會從我們來的方向繞回藏骨溝。因爲據初一所說,這藏骨溝的前邊,是與神螺古冰川相連,那一帶冰川陡峭,隻有這條路可以進去,所以狼群回來拖那些摔死的長角羊,不可能從前邊那個方向過來。

        跑到前邊去的牦牛和馬匹,應該不會擔心它們受到狼群的攻擊,但後面那些人毫無準備,我曾經跟藏地的惡狼打過交道,那些家夥神出鬼沒,實在是太狡猾了,如果明叔他們遭到偷襲,難保不會有傷亡。我把這想法對胖子和初一說了,三人立刻掉頭往回走,畢竟人命關天,暫時顧不上去管那些牦牛了。

        沒想到剛走出不遠,就見燈光閃爍,Shirley楊等人已經跟了上來。原來他們聽到這裏有爆炸聲,以爲我們遇到了什麽危險,就趕着過來接應。  

        我見兩組人彙合到一處,這才把心放下。這時卻見初一已經把槍舉了起來,在他槍口所指的方向,出現了數頭惡狼,那些家夥就停留在武器射程以外的距離不再前進。夜色下,隻能隐約看見它們綠油油的眼睛和模糊的體形。  

        有武器的人都舉起了槍,準備射擊。我急忙阻攔住他們“這些狼是想試探咱們的火力,咱們隻有兩支運動步槍可以射擊遠距離目标。不要輕易開槍,等它們離近了,再亂槍齊發。”反正我們人多槍多,在山區的狼聚集起來,最多不過幾十頭而已,隻要事先有所防範,也不用懼怕它們。  

        這時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毛發在夜風中抖動。我心中一沉,立刻想起了在大鳳凰寺破廟中的那個夜晚,與狼群激戰的場面曆曆在目,就好象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他媽的,不是怨家不碰頭,想不到一隔十年,在這藏青新交界的昆侖山深處,又碰到了那頭白毛狼王,它竟然還活着,剛才我們宰了那麽多狼崽子,雙方的仇恨是越來越深了。  

        我低聲對胖子說“你在這開槍有把握嗎?擒賊先擒王,打掉了狼王,這些狼就不會對咱們形成威脅了。最好能一槍幹掉它。”  

        胖子笑道“小兒科,胡司令你就等着剝這張白毛狼筒子吧。”說着話,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運動步槍,瞄準的同時已經把手指摳在扳機上了。  

        我心中一喜,如果能在這裏解決掉它,也算去了我一塊心病。但就在胖子的運動步槍随目标移動,即将擊發之際,白狼已經躲進了射擊的死角,另外幾頭狼也跟着隐入了黑暗。胖子罵了一聲,不得不把槍放下。  

        那些狼知道在這狹窄的溝中沖過來,是往槍口上撞,便悄然撤退。但我心裏清楚,它們一定恨我們恨得牙根癢癢。現在的離開,隻是暫時的退避,一有機會,它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進行攻擊。  

        但是沒辦法,我們追也追不上,隻好整隊繼續向前,尋找那些跑遠了的牦牛。在藏骨溝中跋涉許久,人人都覺得困乏疲憊,在溝口的一個山坡上,終於找到了那些牦牛,它們都在那裏啃草。  

        向導初一和四名腳夫見牦牛們安然無恙,都覺得欣喜若狂,忘記了疲勞,匆匆跑上山坡。我們則慢慢地走在後邊,等我上到山坡之後,頓時呆住了,這似乎比從天上掉下來一隻藏馬熊還要離奇,牦牛旁邊倒着五個人,看服飾正是初一等人,他們都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吓,正倒在地上,全身瑟瑟顫抖。


第一百九七章 雪域秘境

    別人倒也罷了,初一那種酒不離口,揮刀宰狼連眉頭都不皺的硬漢,怎麼也嚇成這樣?但看他們的姿勢,不是混亂中橫七豎八的倒下,都沖著一個方向,臉朝下俯臥在地,全身一陣陣的哆嗦,我更是覺得奇怪,莫非不是恐慌過度,而是在膜拜什麼?但是從他們登上藏骨溝出口的山坡,還不到一分鐘,這麼短的時間里,能發生什麼呢?

    我心中想著,加快腳步,剛一踏出狹窄的深溝,便立時怔在了當場,只見北面的天空上,亮起一道霧蒙蒙的白光,光線閃動搖曳,這道奇異的光芒剛好圍繞著雪峰的銀頂,一瞬間似乎產生了如同日月相擁,合和同輝的神聖光芒,這是我很久以前就听說過的,昆侖山中千年一現的玉頂佛光啊,只有有緣弟子才能得見。

    我也被這神聖的景象懾服,雖然不是佛教信徒,也想應該趕緊跪在地上參拜,這時後邊的人陸續上來,還沒等他們看清楚,那神奇的光芒就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明叔等人只看見半眼,都頓足捶胸,追悔莫及。

    Shirley楊也瞥見了一眼,告訴眾人說,你們別後悔了,這根本不是千年一現的佛光,剛才那只是雲層中產生的同步放電現象,雪山下的雲團過厚,在夜晚就會產生這種現象,一千年才出現一次的佛光,哪有這麼容易踫到。

    但是“初一”等人堅信那就是佛光聖景,見到的人,都會吉祥如意,初一告訴我們,這種小佛光在喀拉米爾很常見,不過真正的千年大佛光,要在他遙遠的老家雲南卡瓦博格雪山頂才有,據說只是在大約一千年前出現過那麼幾秒鐘,被畫在《十相自在圖》中,流傳了下來,有活佛預言,在最近十年中,還會再出現一次,臨近的時候,很多朝聖者都會不遠萬里的去神山下膜拜。

    剛才拜過了佛光,腳夫們都顯得興高采烈,吆喝著把牛馬聚攏起來,檢點物資裝備,所幸並未損失多少,于是繼續前進,等天亮後找了處平緩的山坡扎營,休息了一天一夜,養足了精神氣力,就準備進神螺溝冰川了。

    這一段時間,那些惡狼始終沒現蹤跡,但它們不知在哪里正窺伺著我們,所以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我們繼續在深山里前進了兩天之後,即將要進入一片更加危險神秘的地域--神螺溝。

    神螺溝冰川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低海拔古冰川,最低的地方海拔只有兩千八,冰川從兩座大雪山之間穿過,延伸到下邊的原始森林中大約有數公里遠,冰川下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生長著數不清的奇花異草,擁有著高山寒漠帶,豐富的動植物資源。

    進入神螺溝的森林,高原缺氧酷寒的問題可以得到解決,但是我們遇到的新難題也隨之而來,這種地方根本沒有道路,犛牛和馬匹都不可能從冰川下去,而且還要過一道大冰坎。

    看來只有把補給營扎在這里了,本來的計劃是只留下兩名腳夫看守物資,其余的人都負重進入冰川,但與狼群的遭遇,形成了潛在的威脅,留守的人少了,可能無法保護營地和牲口。

    我也不想讓初一等當地人跟著進山,因為前面不知還會有什麼危險,實在不想連累他人,但是初一執意要去幫忙,挖魔國的妖塔是積累功德的事,如果成功了,初一就不打算送他的第三個兒子去寺廟里當喇嘛修行了,見到了寶頂佛光,更增添了他的信心,我們商量了很久,最後只好留下四名腳夫,看守牛馬,他們人人都有獵槍,是打狼的好手,在給他們留下一些炸藥和雷管,有四個人應該就夠了。

    其余的八個人組成一隊,里面穿潛水服,外面罩沖鋒衣,戴上登山頭盔等護具,分配了一下武器彈藥,運動步槍兩支分別給了胖子和Shirley楊使用,我和彼得黃用散彈槍,初一用獵槍,MI911除了阿香之外,人手一只,背上必要的物資裝備,整點完畢,便開拔出發。

    神螺溝冰川的門戶,便是當地人俗稱的“大冰坎”,下去的時候,是非常容易的,都是四十度與六十度之間的冰坡,抓著繩子,好像打滑梯一樣下去就是了,但回來時恐怕要費些力氣。

    初一把我們帶到一個位置,這大冰坎,看起來很平緩,似乎不難下去,其實里面有很多脆弱的冰縫和冰洞,人的體重一壓上去,就會把外面薄薄的冰殼壓破,掉到下面去摔死,只有初一當年跟僧人們進神螺溝采藥時,發現的一條狹窄區域,是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

    我們設置了三條長索垂到冰坎下面,由初一打頭,率先溜了下去,其余的人依次而下,很順利的就到達了冰坎下的神螺溝里。

    我下去後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看了看,林海雪山,茫茫無盡,這片冰川應該屬于復合型,主體是古冰川,其中也有不少區域是各個時期雪崩形成的現代冰川,大小都有,全被森林分隔包圍,冰漏、冰洞、冰溝以及大冰瀑,數不勝數,在海拔更低的森林中,融化了的冰水匯聚成溪,天曉得那妖塔埋在哪里。

    這里雖然並非全是雪崩的危險區域,但有些地方是不能發出太大動靜的,那會驚醒銀色的雪山神明,所以向導初一建議眾人,把武器的保險全部關上,在沒有得到安全確認之前,誰也不要開槍,如果有野獸襲擊,咱們就用冷兵器招呼它。

    我們沿著冰川進入森林,邊走邊參照地形,研究妖塔可能所在的位置,輪回宗直到幾百年前,還曾經常派人來舉行祭祀,也許會留下些遺跡,據那本輪回密傳經上所說,具體的位置,應該在四座雪山環繞的冰川里,那里就是密宗風水中所謂的鳳凰神宮。

    就這麼在森林里走了大約兩天時間,這天繼續前進,路上初一給我們講了些這神螺溝的傳說,還有他當年來這里采藥的經歷,在佛教傳說中,這里以前是一片內陸海洋,海底有一只巨大的海螺,變化成了妖魔,法力通神,由于它的原因,附近的生靈飽受荼毒,直到佛祖用佛法將海洋升騰為陸地高山,才使其降服,海螺魔神願意皈依佛門,最後成為了佛教的護法神,而它成佛後,留下的海螺殼,就化為了這古老的神螺溝冰川。

    這傳說並不載于任何經書,可能只是前人所杜撰出來的,不過這倒符合普通佛教傳說的特性,佛教是最具有包容性的宗教,不管什麼妖魔鬼怪,只要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所以在佛經傳說中吸納了很多各地的魔神作為護法。

    說話間走到一處大冰瀑前,初一讓眾人先停止前進,指著那處冰瀑說︰“前邊那塊冰板,剛還是在冰瀑的下邊,冰瀑上是一座雪山的主峰,我在十幾年前在上邊發現了一株八十八味珍珠靈芝草,就攀著冰瀑上去采,但這里地形絕險,不但八十八味靈芝草沒摘下來,還險些掉下來摔死。你們想找四座雪山圍繞之地,那這前邊就是了,因為我上去采藥的時候親眼看到過,這里剛好有四座巨型雪峰環繞,喀拉米爾的雪山很多,東一座、西一座,連在一起的卻不容易找,我所見所知,僅此一處而已,但這盆地里面,我以前也沒敢進去過,因為傳說這時災禍之海的中心,咱們進去的時候要倍加小心。

    我也看出來這里氣象非比等閑,不是風水形勢,單看這大雪山上千萬噸積雪,就讓人心生寒意,好在冰川相夾的林帶很寬,繞過冰瀑,從森林里穿行而入,只要不出什麼太大的意外,就不會引起雪崩。

    森林盡頭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冰川,海拔陡然升高,冰川在雪線以上,看樣子在幾千幾萬年前,這里不是高山冰湖就是塊高山盆地,四周果然是有四座規模相近的高聳雪峰,這就是天地之脊骨的“龍頂”了,供奉邪神的妖塔可能就凍結在這片冰川之中。

    眾人見終于有了著落,都振奮精神,都迫不及待的往前趕,想一鼓作氣,在天黑前找到九層妖樓,這里冰滑溜異常,都跟鏡子面似的,彼得黃一向在南方,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從來沒到過,很難適應,走得稍快就連滑了幾個跟頭,摔得他尾巴骨都要裂了,只好讓胖子和初一架著他走。

    剛要再繼續前進,我一點人數不對,少了一個韓淑娜,這冰川上全是冰縫和冰斗、冰漏,要是真掉進去可就麻煩了,冰斗還好辦,掉進冰漏里都沒辦法往上撈,而且冰上沒有足跡,想順著來路往回找也不容易,但在大雪山的下邊,也不敢喊她的名字,就算是阿香也沒有透視能力看到冰層下的情況。

    眾人只好留下彼得黃在原地觀望,其余的人散開隊形,按來路往回排查,然後改變角度,直換了兩個方向才發現一個被踏破的冰斗(此斗非彼斗,地理專用名詞,指冰川中的空洞間隙,形狀似盆如斗),我用狼眼手電向里照了照,韓淑娜正掉在里面,昏迷不醒,我們低聲呼喚她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映,據我的目測,這冰斗深有七八米。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偏離路線從這里經過,明叔見老婆掉在下面生死不明,急得團團亂轉,我勸慰他不用擔心,這里不算太深,都穿著全套的護具,最多是掉下去的時候受驚過度暈過去了,下去把她拉上來就行,不會出大事。

    我收拾繩索準備這就下去,Shirley楊向里面先扔了一根冷煙火,以便看清楚地形,免得踏破了與此相連的冰縫,沒想到落下去的冷煙火,照亮了冰窖的四壁,眾人望下一看,都“啊”了一聲,冰壁中封凍的很多身著古衣古冠的死人,都保持著站立俯首的姿勢,圍成一圈,好像這些古尸都還活著,正低頭盯著昏迷不醒的韓淑娜,我們所見到的,只是最外邊的一層,在冰層深處還不知有多少被凍住的尸體。


第一百九八章 雪山金身木乃伊

    我們站在冰層上往下看,看來這冰斗並非是大自然的產物,冰壁中排列著的尸體,都擺出一個神秘的姿勢,站立低首俯視著斜下方,胖子看後笑罵︰“臨死還不忘低頭撿錢包。

    我對他們擺了擺手,別議論了,得趕緊下去把韓淑娜救上來,不管怎麼看,這冰窟都透著很重的邪氣,絕非善地。

    于是眾人趕忙放下繩索,我抄起冰鑿拽著登山繩滑進冰窟,隨後Shirley楊也跟著下來,我們倆顧不上看四周冰壁中的死人,趕緊先查看韓淑娜的傷勢,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就是臉上被堅冰劃了幾個淺淺的擦痕,人只是昏迷了過去。

    我拿出硝石,在她鼻端一擦,韓淑娜立刻打了個噴嚏,清醒了過來,我問她有沒有受傷?韓淑娜搖了搖頭,原來她剛才鞋子松了,低頭重新綁好,已和眾人拉開了距離,當時大伙見終于找到了龍頂,都十分興奮,所以一時間沒注意到有人掉隊了,韓淑娜趕上來的時候,偏離了路線,一腳踩破冰殼掉了進來,這里黑乎乎的,就打起手電筒照亮,然後準備發信號求救,但還沒等開口,就發現周圍全市古代的冰尸,雖然她平時接觸過很多古尸,但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毫無思想準備,當時就被嚇暈了過去。

    我看韓淑娜沒受傷,就放下心來,舉著狼眼手電筒看了看四周冰層中的尸體,不象是在獻王墓天宮中見到的銅人,這些尸體可能都是活著的時候凍在冰壁里的,鮮活如生,里面一層挨著一層,站得滿滿當當,很難估計冰中具體有多少尸體,但是能看見的,就不下數十具,雖然穿著都是古衣古冠,但並不是魔國的服飾。

    Shirley楊給韓淑娜勾上“快掛”,準備讓明叔胖子等人,在上面將韓淑娜拉上去,兩人低頭準備的時候,忽然都驚呼了一聲,分別向後躍開,好像見到地上有毒蛇一樣。

    我忙低頭往下看,用手電筒照著地下平整光滑的冰面,只見里面有個朦朧的黑色人影。卷曲著人體。縮成一團,橫倒著凍在地下的冰層中,冷眼一看,可能還會以為是個冷凍的超大蝦仁。

    我對Shirley楊說︰“這有什麼可怕的?就是凍著的死人而已。不過怎麼會擺了個這麼奇怪的姿勢?”

    Shirley楊聳了聳肩說︰“我根本沒看清下面是什麼,剛剛是被韓姐嚇了一跳。”

    韓淑娜說道︰“剛才一看這下面的人影,好像蜷縮成一團,我就想到了胎兒的樣子,可是猛然間想到世上哪有這麼大的胎兒,所以嚇得向後跳開。”

    我讓韓淑娜先上去。她的特長是古尸鑒定,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添亂,等她上去後我和Shirley楊在冰斗中商量了幾句,這里可能是輪回宗教主的墓穴。這埋有邪神妖塔的冰川,一定是後世輪回宗信徒眼中的聖地,他們的歷代宗主信徒,大概死後也都葬在此地,這冰斗就是其中一處,地下這蜷縮的黑色影子,大概就是其中的一們教主,周圍這些人是陪葬的信徒,冰川下環繞著九層妖樓,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冰窖墓葬,不妨把這冰下的教主尸體挖出來,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有沒有什麼信息。

    二人商議完畢,也從冰窖中爬回上面,把計劃對眾人講了一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以說是四座雪峰各自的冰川交匯之處,形成了一大片又厚又深的“冰舌”,這里地形凹凸不平,冰溝冰縫縱橫,由于建造妖塔的時候密宗甚至還沒有成形的風水理論,那個時代實在太古老了,所以無法使用分金定穴的辦法,與其大海撈針一樣在冰舌上逐漸排查,還不如先挖這輪回宗教主的墓穴,以此來確定妖塔的確切位置。

    明叔等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自然我怎麼說怎麼是,安排已畢,在剛才那冰斗旁邊插了支風馬旗作為標識,就地支起帳篷,由彼得黃和向導初一負責哨戒,防止狼群來偷襲,明叔和韓淑娜負責探險隊的飲食,我帶著阿香、Shirley楊和胖子,吃過飯後,就進冰斗中開工。

    這時天色將晚,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一陣陣野狼的哀嗥,看來狼王也聚集了狼群,尾隨而至了,我听到狼嗥,就想起格瑪軍醫那青色的肚腸,恨得咬牙切齒,囑托初一等人小心戒備,然後搬著器械,下到冰窖之中。

    明叔就在上面掛起了熒光燈照明,他是倒騰古尸的老手了,見到這冰層中有具姿勢如此詭異的尸體,也是獵奇心起,說不定這就能挖出一具價值連城的冰川水晶尸,于是和韓淑娜一起在上面觀看。

    把阿香帶在身邊,可比點蠟燭方便多了,不過阿香膽子很小,為了預防她嚇傻了說不出話,我們還是按老規矩,在東南角的生門,點燃了一只牛油蠟燭。

    胖子按我所說的,把生姜汁灌在一個氣壓噴壺里,先給地面冰層噴了幾下,然後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著滲透進去。

    四周冰壁中封凍著的尸體都低著頭注視著我們將要挖開的冰面,剛好象是一群看熱鬧的在圍著我們,一言不發的冷眼盯視,這讓人覺得很不舒服。胖子說這太他媽別扭了,要不咱們找塊布把這四周的冰壁都擋上,實在是看得人心里發毛啊。

    我對他說︰“你又不是大姑娘,還怕被人看,你就當那些死尸不存在就好了……”我雖然這麼說,但也感覺這冰斗里邪得厲害,從來沒見過這種陪葬的方式,而且墓主沒有棺材,還擺得跟個大蝦仁兒似的凍在下面,稍後究竟會挖出來個什麼東西,還真不好說。

    Shirley楊大概看出來我有點猶豫,就對我說︰“輪回宗保留了很多魔國的邪教傳統,在英雄王說唱詩篇中,魔國是一個崇拜深淵和洞穴的國家,四周的陪葬者,做出俯視深淵的姿勢,這大概和他們的宗教信仰有關系,不用大驚小怪。”

    這時,生姜汁已經滲透得差不多了,我們便用冰鑿風鑽開挖,生姜汁是堅冰的克星,萬年玄冰都可以迎刃而解,這道冰層也並沒有多厚,不多時就挖掉一個方形冰蓋,再下面就沒有冰了,我們發現在冰層下粘著魚鰾,尸體就裹在其中。

    一看尸體,大伙都覺得有幾分驚訝,阿香嚇得全身直抖,Shirley楊只好將她摟住,問她是否發現了什麼東西?阿香搖了搖頭,就是覺得這尸體實在太恐怖了。

    我轉頭看了看蠟燭,正常的燃燒著,看來沒什麼問題,這才沉住了氣觀看冰下露出來的尸體,沒破冰之前,所看到的是個黑影,但這時一看,那尸體十分巨大,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尸變那種長白毛,而象是全身起了一層厚厚的硬繭,有幾處地方白色的繭殼脫落,露出里面金燦燦的光芒,里面似乎全是黃金。

    尸體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這可能也和輪回宗邪惡的教詣有關,死亡後將進行轉生,所以將死者擺成回到母體中胎兒的姿態。

    明叔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哇 ,這是雪山木乃伊啊,不得了,不得了,這具雪山金身木乃伊就值一百多萬啊……只不過年代太近了,要是再久一點,比冰川水晶尸也差不多了。”

    我抬頭問他︰“什麼是雪山金身木乃伊?”對于這些“骨董”,我們誰也沒明叔和他的情婦所知詳熟。

    明叔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下到冰窖,好在這冰斗中比較寬敞,多一個人,空間也不會顯得過于局促,明叔拿著放大鏡看了半天,又伸手在尸體白色的繭殼上摸了摸,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不會錯,絕對是雪山金身木乃伊。”

    這種尸體的處理方式非常復雜,先要將死者擺好特定的姿態裝進石棺,在里面填滿沼鹽,停置大約三個月的時間,等待鹽份完全吸入身體各個部分,取代尸體中全部的水分,待到腌漬妥善之後,便再涂抹上一層類似水泥的物質,此物質由檀末、香料、泥土以及種種藥品配制而成。

    然後此物質便逐漸凝固硬化,尸體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皺縮的部分,例如眼楮、兩腮、胃部,都會自行膨脹起來,形成自然和諧的比例,再于外部涂抹上一層熔金的漆皮,這就是金身,最後還要再用沼鹽包裹一層,只有一些宗教的宗主,教主才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

    我和胖子都听傻了,沒想到粽子還有這麼復雜的制作過程,明叔說咱們動手把雪山木乃伊搬上來吧,但我們一動手發現無法移動,尸體下面還是冰層,凍成了一體,極為結實,用手電筒照了照,冰下似乎有很多東西,但是隔著冰層看不太清楚。

    于是,再次取出噴壺,把生姜汁噴灑在冰層上,等了一會兒,估計差不多了,于是一冰 打了下去,不料順著冰 穿破的冰層,突然冒出一道長長的巨大藍色火柱,帶著都能刺破人耳鼓的尖嘯聲,直從冰斗的最深處竄上了天空。
第一百九九章 無量業火

    明叔急于把那具值錢的教宗尸體搬上去,便迫不及待的動手,他將破冰 剛剛插進“雪山木乃伊”下的冰層,整個金身尸體就被從冰下冒出的一股藍色火柱吞沒,火柱尤如火龍噴出巨焰,直射到冰斗外的天空。

    按輪回宗經書所載,藍色的火焰與其余的火焰不同,輪回宗稱之為“無量業火”,是傳說中能把靈魂都燒成灰燼的烈火,誰也沒有預料到,這雪山金身木乃伊下邊,會藏著如此古老而又狠毒的陷阱。

    幸虧胖子眼疾手快,在火焰噴射而上的一瞬間,將明叔向後推開,我和Sherley楊也拽著阿香向後閃避,眾人都縮到冰窖的角落里,就覺得舌頭尖發干,好象全身的水份都在急劇蒸發,不得不把臉貼在冰壁上,拼命用舌頭去添那些凍著殉葬者尸體的冰面。

    這種時候,每一秒都顯得漫長無比,再加上“無量業火”噴射而上的尖銳呼嘯聲,在狹窄局促的冰窖里,听起來格外驚心動魄,但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盼著這股鬼火盡快散盡,如果再沒有新鮮空氣進來,根本沒有人能支撐多久。

    無量業火的呼嘯之聲終于止歇,由于我們喪失了對時間長短的感知能力,也不知道剛才經過了幾秒種,還是更長的時間,互相看了看,好在沒有人受傷,只有明叔沒戴登山頭盔,剛才慌亂中,腦袋被冰壁撞了一下,也無大礙。

    冰窖中的那具“金身木乃伊”,已被“無量業火”燒成了一團黑碳。眾人驚魂之余,都無心再去看它,忽听上面有人大呼小叫,听聲音是向導初一。

    可能是狼群趁著天黑摸上來了,但是怎麼沒人開槍?我顧不上多想,搶先爬上水面,只見彼得黃與初一,正在手忙腳亂的搶救韓淑娜,我走近一看,心中頓時一凜,韓淑娜的臉都被“無量業火”燒沒了,可能當時她在上面俯身向下看。由于天黑,反倒不如我們在近距離,立刻就能反應過來,結果剛好被“無量業火”燒到臉部,鼻子、眼楮都沒了,鼻子下面相對來講還算完整,但這只是對比腦門那些已經燒為灰地部分,下邊的臉皮幾乎全燒沒了。由于嘴唇也燒沒了。黑碳般的臉上,只剩下兩排光禿禿的牙齒,和里面漆黑的舌頭,十分嚇人。

    韓淑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初一對我搖了搖頭,看來當場就死了。你看她的腦漿子都烤干了,整個腦袋凹進去了三分之一,顱骨內燒得一塌糊涂,成了一個大黑窟窿。

    我見韓淑娜死得如此之慘,我也覺得心下黯然,拿了張毯子,把尸體遮住,免得讓明叔看見了這個慘狀無法接受。

    這時明叔等人也陸續爬了上來,看了看我們幾個人,又望了望地下蓋著毯子的尸體,剛想問他老婆哪里去了,卻發現毯子下露出的大彎卷發,韓淑娜臉部燒沒了,但那“無量業火”似乎沒有蔓延到她的頭發上,明叔一看頭發,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晃了兩晃,差點暈倒,彼得黃趕緊將他扶住。

    我對Shirley楊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阿香先帶到帳篷里,雖然不知道阿香跟她干媽感情怎麼樣,但就憑她的膽子,看到那沒有臉皮的尸體,非得嚇出點毛病來不可。

    我也不忍看明叔傷心過度,但又想不出怎麼勸慰,只好把初一叫在一邊,跟他商量,能否把明叔、阿香、彼得黃先帶回去,這龍頂冰川危機四伏,再讓他們繼續留在這里,難保不再出別的危險。

    初一為難地說,都吉兄弟,現在恐怕想走都走不掉了,你看看這天上的雲有多厚,咱們在喀拉米爾山口,看到那些黑頸水鳥遠飛而去,看來真的是有寒潮要來了,雪山上一山有四季,天氣變得太快,沒人能夠預測,一年中只有在風速低,沒有雨雪的日子能進冰川,五月份是最合適的,現在是九月中旬,按理說也是一個吉祥的時間,但雪山上的天氣是不能用情理來推測的,天氣說變就變了,不出兩個小時,就會降下大雪。

    這里雖然不至于大雪封山,但龍頂冰川的地形非常復雜,據推測,這里可能在遠古時代,是一個巨大的山間湖泊,所以才有“災難之海”的名稱,後來經過喜馬拉雅山脈的造山運動,使得這里的海拔上升,氣溫降低,整個湖演變成了大冰川,偶爾的雪崩,使得冰川越來越厚,里面的地形也越來越復雜。

    夏天的時候,很厚一層冰川都會融化,冰層的厚度會降低許多,所以韓淑娜才會踏破一個冰斗,在氣溫低的季節里,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而現在龍頂冰川中,許多縱橫交錯的冰縫和冰漏、冰斗都暴露了出來。

    進來的時候沒下雪還好說,但是山里一旦出現寒潮,大雪鋪天蓋地的下起來,不到兩三個小時,就會把冰川覆蓋,冰下脆弱的地方卻還沒凍結實,掉下去就完了,即使最有經驗的向導,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帶隊涉險,何況狼群也跟著進了山,萬一出現狀況,它們肯定會來趁火打劫,想往回走,就必須等到雪停了,冰川徹底凍住之後再離開。

    我和初一正在說話,就覺得臉上一涼,這雪說話間就已經下了起來,我忙回去把眾人聚集起來,說明了目前所處的狀況,要離開,最少需要等兩天以後,而且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已經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了,不把魔國邪神的妖塔挖個底朝天,決不罷休,別說下雪了,下刀子也不撤退。

    明叔老淚縱橫,盡說些個什麼他和韓淑娜真心相愛、什麼山險不曾離身邊,酒醒常見在床前之類的話。我和胖子以為他傷心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正想勸他休息休息,沒想到明叔突然來這麼一句︰“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就頂硬上了。不挖出冰川水晶尸就不回去。”然後囑托我們,他如果有什麼意外,一定要我們把阿香帶回去。

    我見明叔執迷不悟,也無話好說,心想我和胖子大金牙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財迷心竅。很多時候,之所以會功敗垂成,不是智謀不足,也不是膽略不夠,其實只不過是利益使人頭腦發昏,雖然都明白這個道理,但設身處地,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誰也想不起來這個道理了。畢竟都是凡人,誰也沒長一雙能明見澈始澈終永恆的佛眼,而且我們以前也實在是太窮了。

    等我們商議完畢之時,已經是將近午夜時分了,雪開始下得大了,遠處的狼嗥聲,在風雪中時隱時現,我們把韓淑娜的尸體放在了營地旁邊,蓋了一條毯子,胖子和彼得黃負責挖一些冰磚,壘在帳篷邊緣,用來擋風和防備狼群的偷襲。

    我和Shirley楊再次下到冰斗中,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確認九層妖塔的位置,最好能在明天天黑之前把它掘開。

    魔國的墳墓,都有一種被密宗稱為“達普”的透明瓢蟲,接近的人,都會被無量業火焚燒成灰燼,我們進藏之前,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這酷寒的高原上,水壺里的水很快就會結冰,根本無法使用,而灌滿生姜汁的氣壓噴壺,足可以把“達普”的鬼火澆滅。

    不過這安放輪回宗教主金身的冰窖中,突然出現的巨大藍色火柱,卻在我們意料之外,經過Shirley楊的查看,這種火柱可能是一種古老的機關,魔國的鬼火輪回宗不會使用,只是模仿著那種無量業火造了一種人工的噴火機括,金身下是個密封的空間,里面裝了大量的秘藥,積年累月的絕對封閉環境,使秘藥與停滯其內的空氣相混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體,觸動雪山金身木乃伊,冰層一破就會引發它燃燒,墓主寧肯尸身燒成灰,也不能被外人驚擾。

    在冰窖的最深處,被火焰熔化的冰牆後,有一個更大的冰窖,我們在里面發現了一間隱蔽的冰室,看樣子是用來放教主的陪葬器物的,最中央放著一個三層靈塔,象征著天上、地下、人間,靈塔高有一點五米,都是黃金制成,上面嵌滿了各種珍珠,眾寶嚴飾,光彩奪目。

    Shirley楊在四周放置了幾根熒光管照明,我用探陰爪撬開塔門,靈塔中層有十多個類似于“嘎烏”的護身寶盒,以及紅白珊瑚、雲石、瑪瑙之類的珍寶,下邊代表地下的一層,都是些糧食、茶葉、鹽、干果、藥材之類的東西,上層有一套金絲袍服,以及漏空的雕刻。

    我們看到靈塔最高處的雕刻漆繪,與古格遺跡中輪回廟的銀眼壁畫類似,用異獸來表示方位坐標,中間則有個裸身半透明的女子,那應該就是冰川水晶尸了,從這陪葬陵塔的擺放位置,以及那冊古經卷中的描述,供奉邪神的妖塔,就在這冰斗以西,不超過三十米的範圍內,龍頂冰川上,少說有上百,甚至幾百處輪回教歷代教主的墓穴,我們所發現的只是其中之一,這些墓穴都是按密宗的星圖排列,拱衛著魔國自古遺留下來的九層妖樓,不用再多找了,有了這一個參照物,配合經卷中的記載,明天一定可以找到最終的目標。

    這間冰室的牆壁上刻著許多惡鬼的形象,看樣子靈塔中的財寶都受了詛咒,按我的意思,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就算是把這些珍寶都倒出去也無所謂,不過眼下大事當前,也沒心思去管這些黃白之物,于是我和Shirley楊將那“靈塔”,按原樣擺好,返回冰川之上。

    我讓眾人輪流休息,由我和向導初一執第一輪班,我們兩人趴在冰牆後,一邊觀察四周的動靜,一邊喝酒取暖,不久前還若隱若現的狼蹤,此時已經徹底被風雪掩蓋,初一說狼群如果不在今晚來襲擊,可能就是退到林子里避雪去了。

    我見初一對狼性十分熟悉,又听他說曾擔任過喀拉米爾打狼工作隊的隊長,不免有些好奇,便出言相詢。

    初一講起了他以前的經歷,解放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為頭人做活,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七歲那年,狼群一次就咬死了幾十只羊,這種現象十分反常,頭人以為是有人得罪了山神,便將他爺爺活活地扒了皮,還要拿初一去祭神,後來他全家就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喀拉米爾定居下來,路上他父親也被追上來的馬隊所殺……

    初一每說一段,就要沉默半天,顯然那些悲慘的往事,不太容易去面對,我見他不太想說,也就不再追問,這時夜已經深了,地上的積雪漸漸變厚,火光中,可以見到不遠處的積雪凸起一塊,那是擺放韓淑娜尸體的地方,我忽然發現那團雪動了一動,忙把手中的散彈槍握緊,舉起手電筒照了過去,心中暗想可能是餓狼摸過來偷尸體了,但馬上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韓淑娜正手足僵硬地從雪堆里慢慢爬了出來,手電筒的光束穿過風雪中的夜幕,剛好照在他那張沒有了臉皮,並且焦黑如碳的臉上,只有她那兩排裸露的牙齒最為醒目。


第二○○章 妖奴

    韓淑娜那張被“無量業火”燒成黑洞一般的臉,對著我吃力的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發出什麼聲音,然而那沒有嘴唇的口中,只能虛無的徒然張合著。

    我想叫身邊的初一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咯拉米爾山區以前有沒有過這種先例,被燒死的人還會發生尸起?但一轉頭,卻發現原本一直在和我說話的初一不見了,只有寒夜中的冷風夾雜著大雪片子呼呼呼灌進冰牆。

    我心中似乎也被風雪凍透了,全身突然打了個冷顫,坐起身來,再一抬眼,初一就抱著獵槍坐在我身邊,舉著他的皮口袋,喝著青稞酒,再往放置韓淑娜尸體的地方看了看,上面的積雪沒有任何痕跡,原來剛才打了個瞌睡,這麼短的時間了,竟然做了個噩夢。

    若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不奇怪,可能是在這個漆黑寒冷的夜晚,連續看到詭異的雪山金身木乃伊,以及韓淑娜被燒死的慘狀,那景象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所以才會做了這麼個怪夢,但那夢境中的恐慌感,真的很真實,也許是有某種微妙的預兆?

    初一再旁邊將皮制酒囊遞給我︰“剛剛說著話你就睡著了,我看你今天是累壞了,我把酒燙熱了,你喝上兩口,青稞酒的神靈,會幫你緩解疲憊的身軀的。”

    我接過酒囊猛灌了兩大口,站起身來,還是想要再去確認一下,我必須親眼看到那“雪丘”之下韓淑娜的尸體沒有變化,才能安心,以前也和她打過交道,就算沒有,這次也是同伴,我可不想等她的尸體發生了什麼變化再做處理,那就有可能要損毀她的遺體,最棘手的問題莫過于此。

    誰知我剛一起身,忽然听得冰牆後,“嗖”的一聲長鳴,一枚照明彈升上了夜空,這是我們扎營時,為了防止惡狼偷襲,在外圍設置的幾道絆發式照明彈,都是安置在了幾道冰丘後邊,那是從外圍接近營地的必經之地。

    照明彈上有個小型的降落傘,可以使它在空中懸停一段時間,寒風吹動,慘白的照明彈在夜空中晃來晃去,把原本就一片雪白的冰川,照的白光閃閃,晃人二目。

    就在這白茫茫的雪霧中,十幾頭巨狼,暴露在了照明彈刺眼的光亮之下,這些狼中最近的,距離我們壘起的冰牆,已不過只有十幾米遠。它們果然是借著鵝毛大雪的夜幕過來偷襲了,我見離得近了,扎營的時候,曾經分析過這里的冰川結構,這個季節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下過雪了,輕型武器的射擊聲,並不容易引起雪峰上的積雪崩塌下來,于是索性就拽出M1911,向後一拉套筒,抬槍射擊,初一也舉起他的獵槍,對準潛蹤而至的惡狼,一彈轟了出去。

    在雪原上悄然接近的群狼,可能是想要等到冰牆下,再暴起發難,不料在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就觸發了照明彈,那奪目的光亮使它們不知所措,趴在雪地上成了活靶子。

    胖子等人听到槍聲,也立即抄起武器跑出來相助,長短槍支齊發,立時就打死了十幾頭狼,剩下三頭巨狼見狀不妙,掉頭便向回躥,也都被胖子用步槍一一撩倒,狼尸在冰牆前橫七豎八的倒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點點斑斑的積血。

    就在最後一頭狼被胖子射殺的同時,懸在半空的照明彈也逐漸暗淡,最後冰川又被黑暗覆蓋,只能听見狂風吹雪的哀鳴,這片位于龍頂冰川的鳳凰神宮,風勢都聚集在下面,雪山與雪山之間的間隙,都是吸進狂風的通風道,而越向上,風力將會越小,到了雪峰頂上,基本上就沒有風了,可以把這片冰川比喻成一個口大底窄的喇叭型風井,加上大雪飄飛,附近的能見度很差。

    胖子蹲在冰牆下避風,對我說道︰“胡司令,這回咱給狼群來了個下馬威,量它們也不敢再來,總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我這就先回去接著睡了,有什麼事你們再叫我,剛剛正做夢娶媳婦,剛娶了一半就讓你們吵醒了,回去還得接著做續集去……”

    我對胖子說不要輕敵,等到勝利的那一天再睡覺也來得及,現在這還遠遠沒有結束,等把白毛狼王的狼皮扒下來,掛在風馬旗上的時候,他們群狼無首,就不足為患了。

    這時初一說道︰“都吉兄弟說得對,這些狼非常詭詐,需防備它們在這里吸引咱們的注意力,而另外有別的狼從後面繞上來,一旦和惡狼離的近了,就不能用槍了,那會誤傷自己人。”

    經向導初一這一提醒,我們都覺得有這種可能,初一太了解狼群的習性了,以剛才這次小規模的接觸判斷,狼群一定會分兵抄我們的後路,我們的營地扎在輪回宗教主墓穴旁邊,兩側的遠端都有冰溝,不易通過,雖然前後都設置了裝有照明彈的機關,但也不能全指望著它能起作用。

    眾人稍一合計,決定與其在這里固守,被攪得整夜不寧,還不如迎頭兜上去,在狼群還沒有從後邊發起進攻前,就打它個冷不防。

    初一估計後邊是狼群的主力,而且它們從那邊過來是逆風,槍聲和人的氣味都會被他們察覺,惡狼們一定是想趁咱們取勝後麻痹大意,散開休息的時候,突然撲上來,咱們要出其不意,就要迷惑它們,而且要行動迅速,一旦讓它們察覺到有變化,今夜就很難消滅這批惡狼了。

    Shinley楊說狼的感知能力很強,咱們又是順風,很容易暴露,要怎樣做才能迷惑它們?

    初一不答,翻身躍出冰牆,把最近的一具狼尸拖了回來,讓眾人都往自己額頭上抹一些狼血,按照當地人的傳說,萬物中,只有人的靈魂住在額頭一帶,惡狼是修羅餓鬼,它的鼻子和眼楮,感覺不到人體。只能看到人的靈魂,而且人和動物死後需要一晝夜的時間,靈魂才會離開肉體。所以這死亡不久的狼血中,也帶有狼魂,用它涂抹在額頭,遮住人的靈魂,就可以迷惑狼群了。

    我心想這傳說雖然未必是真的,但抹上氣息很濃的狼血,確實可以隱蔽人的氣味,于是按照初一所說,用傘兵刀插入狼頸,這狼剛死沒幾分鐘,並未凍住,血還冒著熱氣。

    每個人都用三根手指沾血,在各自的額頭上橫著一抹,然後帶著武器,關閉了身上攜帶的光源,悄然摸向後面的冰坡。這冰坡大約位于龍頂冰川的正中央,類似高低起伏的冰坡在這片古冰川上有很多,開始的時候我們並未留意,只是覺得這個隆起的冰坡,能起到遮擋風雪的作用,故此在坡下扎營,直到我與Shinley楊在冰斗中,確認到了九層妖塔的位置,才覺得這冰坡非比尋常,很可能就是埋有冰川水晶尸的地點。

    眾人把明叔和阿香裹在中間,趴冰臥雪,俯在冰坡地楞線以下,我們的裝備足以應付極地的環境,這龍頂海波並不高,而且有言道是︰“風後暖,雪後寒。”真正的寒潮要在降雪後才會來臨,狼群也會在雪停之前,退進森林,否則都會被寒潮凍死。這時雖然下著大雪,卻並不算太冷,不過縱然如此,趴在冰上積雪中,也夠受的。

    我把手向下一壓,示意眾人停住,我和初一兩人蒙住嘴,只露出額頭上的狼血,然後先將頭探出冰坡地楞線,觀看坡下動靜,如果狼群來偷襲,這里將是必經之地。

    黑沉沉的大地上,只有漫天飛舞的雪片,我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發現,天上鉛雲厚重,沒有半點光亮,能見度實在太低了,四周都是一片模糊朦朧的黑暗,這時候初一扯了扯我的衣袖,把手緩緩指向坡下,我順著他的手凝神觀看,只見在風雪夜幕之中,有幾絲小小的綠光在微微閃動,由于雪下得很大,若不是初一指點,幾乎就看不到了。

    我打開微光手電,對著身後的胖子等人晃了兩晃,意思是發現潛伏的狼群了,準備作戰,然而趴在地上的向導初一,突然躍了起來,沖下冰坡,直奔那黑暗中的幾絲綠光奔去。

    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難道是發生了什麼突然的變化,但總不能任由他孤身涉險,于是拎著M1911,舉起“狼眼”手電筒跟追著他跑了過去,身後傳來胖子和Shinley楊等人的呼叫聲︰“快回來,你們倆干什麼去?”

    初一奔到一處,停下腳步,我跟著站定,正要問他怎麼回事?卻發現雪地中倒著七八頭巨狼,狼頸都被鋒利的牙刀切斷,鮮血泊泊流出,有幾頭還沒有斷氣,用惡毒的眼楮盯著我們,但流血太多,已經動彈不得了,死神隨時都會降臨到它們身上,我們在冰坡地楞線上看到的那些碧綠色的狼眼,就是它們的。

    初一蹲下去看了看狼頸上的傷口︰“是那只白毛狼王干的,它們今夜不會再來了。”說完用藏刀把還沒死掉的狼一一搠死,和我一同回到冰坡後邊。

    我們把情況向眾人一說,大伙都覺得莫名其妙,顯然我們一開始估計的很準確,狼群想從後邊偷襲,但不知發生了什麼,狼王會一連咬死這麼多同類,然後悄然撤退,就連非常熟悉狼性的向導初一,也不明所以。

    Shinley楊踩了踩腳下的冰坡,對眾人說道,這冰層下十有八九便是咱們要找的九層妖塔,魔國的風俗,只有國主與邪神,死後才能入塔安葬,象輪回教的教主教宗,那些地位頗高的神職人員,都不夠資格,只能再聖地四周的冰窟里下葬,在“世界制敵寶珠雄師大王”的說唱長詩中,白狼是魔國的妖奴,制敵寶珠大王曾率領軍隊,同狼王帶領的狼群惡戰過多次。(翠微居小說)

    魔國雖然滅亡了很久很久,但國君與狼群的古老契約可能還沒有失效,狼群依然背負著古老的詛咒,也許狼王發現這里是供奉邪神的妖塔,不得不放棄原有的計劃,並咬死了幾頭狼來進行犧牲祭祀,這有幾分類似于美洲印第安人關于狼群的古老傳說,昆侖山咯拉米爾是否也存在著這種事?

    听Shinley楊這麼一說,我想起在昆侖埡大鳳凰寺,鬼母的墓室中,曾經有一張巨大的狼皮,以及驅使狼奴的壁刻,所以Shinley楊說的這種可能性應該是存在的。

    既然狼群在今夜不會再來襲擾,就可以安心睡覺了,明天還要挖掘最重要的“冰川水晶尸”,于是眾人便返回營地休息。

    我突然想起那個噩夢來,總覺得不確認一下韓淑娜的尸體,會十分不妥,但這件事最好還是讓明叔知道為好,免得引起什麼誤會,我勸明叔最好連夜將她的尸體焚化了,把骨灰帶回去就好了。

    明叔這時候已經懵了,正想答應,向導初一卻極力反對,距離韓淑娜死亡到現在,還不到一晝夜,她的靈魂尚未離去,以烈火焚燒尸體,她的靈魂也會感到業火煎熬之苦,對死者是十分不好的,那樣會給大家都帶來災難。

    俗話說入鄉隨俗,雖然我們不信這套規矩,但不好反駁,眾人只好來到韓淑娜的尸體前,我問明叔能不能不用毯子蓋住尸體,而是卷起來裹住,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明叔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我把尸體上隆起的積雪撥開,伸手剛一踫那毯子,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毯子空空的架成拱形,蓋在下面的尸體不翼而飛了,我猛的揭掉毯子,下邊的冰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不算太大的冰窟窿,而下面則有條巨大的冰隙。

    難道韓淑娜的尸體掉到下面去了不成?眾人都搶著圍上來觀看,我舉著“狼眼”手電筒往下照射,發覺在深不見底的冰淵下,有個人影一晃,閃進了黑暗的地方,我急忙將手電筒的光速追蹤過去,只見在冰縫間那垂直般的冰壁上,有個女人用手腳懸爬在那里,她是背對著我們,但她的頭發已經表明了她的身份,那就是韓淑娜。

    胖子見原本已死的人又突然活了過來,認為必有妖魔附體,舉起步槍就想射擊,我將他攔住對著下面大喊一聲︰“韓淑娜,你要去哪兒!”

    韓淑娜顯然是听到了我們的聲音,也感覺到有數支手電筒在照著她,緩緩的從冰壁上回過頭來,她原本燒成黑炭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白,那張大白臉上只有兩排牙齒,而沒有眼楮和鼻子。


第二○一章 雪彌勒

    韓淑娜從冰淵垂直的絕壁上回過頭來,臉上白蒙蒙的一片,她和我們之間相距的距離,已經接近“狼眼”光速射程的極限,我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全身都趴在冰窟邊緣,用力將手電筒往下探,雖然看得模糊,但我已經可以感覺到,在冰壁上的那個“女人”,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明叔也舉著手電筒往下看,但是一見到韓淑娜的那張臉,竟被嚇得呆住了,手腳頓時軟了,手中的電筒翻滾著掉進了冰縫,要不是彼得黃拉著他,險些連人都掉到下面的冰縫里去了。

    突然長著一張白臉的韓淑娜,被掉落的手電筒所驚,迅捷地爬向黑暗的冰淵下邊,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們俯身看那只掉落的“狼眼”手電筒,希望能得知這條冰淵的深淺,但只見那支電筒掉下去之後,就變作了一個翻動著的小亮點,越來越小,最終竟被吞進了下面的一片漆黑之中,我和胖子都見過沙漠中的“無底鬼洞”,見這冰淵深不見底,不免聯想起那個鬼洞。

    就在這時,Shinley楊把一捆登山繩用快掛固定在了身上,對我說︰“咱們趕緊跟上去。”看她的架式,似乎是要下到冰淵中去追韓淑娜,我一轉念,便已明白了Shinley楊的意思,韓淑娜的尸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雖然她一看到眾人就逃進了冰淵深處,但那個方向,正好是斜插入冰坡下九層妖塔的方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果不把這件事搞清楚,很可能會給明天挖掘“冰川水晶尸”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煩。

    必須在事態繼續惡化之前找到韓淑娜,我也立刻準備繩索,同Shinley楊打開身上所有的光源,墜索而下,但冰淵中的冰面滑溜異常,根本沒有支撐點可以立足。身上的藍色熒光管與戰術射燈,在如鏡子一樣的冰壁上,反射出奇特而迷離的光線,除此以外四周全是黑沉沉的,使人不知身在何方。剛下到十幾米的深度,就感覺快要喪失方向感了。

    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確認位置。這道狹窄的冰淵似乎沒有邊際。

    Shinley楊說下邊至少還有幾百米的深度,最深處可能就是“災難之海”那個湖泊殘存的水脈了,明叔的手電筒掉進了水里,所以才會消失不見,說著話把一支熒光管扭亮了,扔下冰淵的下方。隔了很久,那藍色的熒光才在視線里消失,我們把耳朵貼在冰壁上,隱隱約約能听到流水的聲音傳導上來。

    韓淑娜是往斜下方移動的,我們垂直降下,要想追上她,就必須橫向擺動過去,我們試了一試,在這冰壁太滑,難以做到,最後只有依賴工具,想用登山鎬鑿住冰壁,借力向內側移動,但剛鑿了一下,就發現碎冰不斷地往下掉落,這冰淵有要裂開的跡象。

    龍頂冰川處于一個特殊的海拔高度,屬于低海拔冰川,每年有二三個月的表面消融期,但最中間這厚達幾百米的冰層,始終不會改變。

    但我們來得時機並不太合適,剛好趕上消融期的末尾,以及寒潮來臨的前期,正是主體冰川最脆弱的時間段,加上冰川里有無數天然冰斗、冰漏、冰裂縫,以及上百處輪回宗的墓穴,可以說這冰層里跟那馬蜂窩差不多,平常的日子還好說,九月份是最容易崩潰的時候,雖然幾千年來沒有發生過大的地質變動,但這“災禍的海洋”,隨時都可能發生讓人意想不到的災難。

    不過話又說回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冰川的脆弱期,對于挖掘深處冰層下的九層妖樓,又是十分有利的,倘若在寒潮之後動手,那就非常吃力了。

    上面的明叔、胖子等人,擔心我們的安全,大聲呼喊著讓我們回去,別追了,太危險了。

    他們這麼一喊不要緊,上面的聲音被風灌下來,我和Shirley楊覺得這整個冰壁都在顫動,趕緊用手電筒打信號,讓他們千萬別在冰窟窿那里喊話了,否則這冰壁萬一裂開發生冰崩,我們都得被活埋在這寒冷漆黑的冰淵里。

    我們在冰壁上的移動速度,比預想中的還要慢,而且根本不可能橫向移動,加上這冰淵里的環境過于漆黑復雜,兵貴神速,失了先機,就沒辦法追上了,Shirley楊無奈的對我搖了搖頭,看來不得不放棄追擊了,還是先上去再想辦法吧。

    我們抽動登山繩,準備要回到冰窟窿上面,于是用手電筒對著上面的人劃了幾下十字,胖子等人會意,便在上面協助,我和Shirley楊逐漸上升,由于冰壁上停不住腳,貼近的時候用腳一蹬,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懸在空中轉上一圈。

    我轉身的時候,突然看見側面黑暗的冰壁上,趴著一個女人,她的一半身體藏在冰壁上的縫隙里,只探出一小半身體,臉上白呼呼的一片,只有兩排牙齒,看她的頭發和身上黃色的沖鋒衣,正是韓淑娜。

    我本以為她已經到冰淵深處去了,沒想到離我們不遠的冰壁上,有條不起眼的縫隙,韓淑娜就躲在了其中,在我們放棄了追蹤,準備返回上面的情況下,她又突然出現,想做什麼?

    我一拉Shirley楊的胳膊,二人同時停下,Shirley楊也看到了從冰縫中爬出來的韓淑娜,同時感到十分意外,我在下來之前,將照射範圍二十五米的“狼眼”纏到了手臂上,這時舉起胳膊來,直對著韓淑娜照了過去。

    在漆黑寒冷的冰淵中,即使是“狼眼”,也只剩下了不足二十米的能見度,但這個距離,恰好可以照到韓淑娜所在的冰縫,“韓淑娜”,在我們搞清她是什麼之前,姑且仍然這麼稱呼她,她似乎對戰術電筒的光束照射沒有任何反應,趴在冰縫上探出半個身子,便一動也不動了。

    由于韓淑娜的臉上沒有了五官,只是朦朧的一片花白,兩排牙齒虛張著,所以我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哀是怒,雙方就這麼僵持在了半空,我逐漸有些沉不住氣了,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似乎也不是身體關節僵硬的尸體,不過不管她是什麼,絕對沒有善意。

    我拽出M1911準備一槍打過去,將韓淑娜的頭打爆,還沒撥開保險,便覺得有人輕拍我的肩膀,Shirley楊在我身後說︰“不能開槍,會引起冰壁崩裂的。”

    還沒等我把手槍收起來,那個沒有臉的韓淑娜突然向全身通了電一樣,躥出了藏身的冰縫,張開手腳,象個白色的大蜥蜴一般,刷刷幾下就迅速的向我爬了過來。

    我和Shirley楊見狀不妙,不知道“韓淑娜”的尸體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種恐怖的樣子,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一旦被她接觸到,就要面臨巨大的危險,這時不敢怠慢,趕緊全力向下拉動套鎖里的登山繩,快速將身體升上冰淵,最好能將韓淑娜引到冰川上。

    我和Shirley楊見狀不妙,不知道韓淑娜的尸體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恐怖的樣子,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一旦被她接觸到就會面臨巨大的危險。這時不敢怠慢,趕緊全力向下拉動套鎖里的登山繩,快速將身體升上冰淵,最好能將韓淑娜引到冰川上。

    但我們上升的速度雖快,但韓淑娜在冰壁上爬動的速度更快,在離冰面還不到五六米的時候,她那張白森森的大臉就已經可以夠到Shirley楊的鞋子了,冰川上的眾人看得真切,胖子和初一兩個人不顧明叔的阻攔,舉槍探進冰窟中齊射,槍彈都打在了韓淑娜的臉上。

    我回頭向一下一看,只見韓淑娜白呼呼的臉上被開了兩個洞,她的身體也被子彈的沖擊力向下貫去,掉落了數米便掛在冰壁上,抬起沒有眼鼻的臉向上張望,臉上的兩個洞又重新愈合,這時冰淵果然被槍聲震動,碎冰不停地紛紛落下,韓淑娜似乎是為了躲避掉落的堅硬冰塊,身影一閃,就躲進了冰縫之中。

    我和Shirley楊趁機爬到上面,再往下看的時候,上面坍塌的一些大冰塊已經將那冰縫堵死,我們想要再從這進去找韓淑娜已經不可能了,但這冰川下的縫隙縱橫復雜,誰知道她還會從哪里鑽出來,而且槍彈對她似乎沒有什麼作用,十分不好對付。

    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實在發生了太多難以想像的事情,然而午夜才剛剛過去,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風雪什麼時候會停難以預料,看來今夜是別想睡安穩了。

    眾人堵住冰窟,回到帳篷中取暖,折騰了半宿,雖然疲憊,但是都睡不著了,圍在一起議論著韓淑娜的事情,彼得黃說︰“可能她沒被燒死,只是受了重傷,埋在雪中又活了過來……”

    胖子說︰“怎麼可能,老黃說話別不經過大腦思考好不好,咱們都親眼看到了,腦袋燒沒了三分之一,這樣要是還不死,那天底下恐怕就沒死人了,在上面看她一臉白花花的東西,多半是白毛,這肯定是變成雪山僵尸了,非常非常不好對付。”(翠微居小說)

    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那種東西從沒見過,也沒听說過,Shirley楊問阿香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地方,才得知阿香根本就沒敢睜開眼去看。

    眾人各說各的理,討論了很久都沒個結果,最後向導初一忽然一拍巴掌,藏地喇嘛們論禪的時候經常會做這個動作,表示突然醒悟,或者加深記憶什麼的,初一年輕時經常跟喇嘛去山野采藥,也養成了這麼個習慣,顯然是他此刻想到了什麼。

    于是我們就停下不再說話,初一對眾人說︰“一定是被雪彌勒纏上了,兩年前還曾有地堪院的同志們在昆侖山摩竭崖遇到過這種事,不過喀拉米爾一帶卻還沒有過先例,昆侖山雪彌勒比惡鬼還要可怕,她的尸體會越長越肥大。”

    初一正要講述以前雪彌勒在昆侖山禍害人畜的事情,卻忽然停住了口,在這一瞬間,他的表情似乎也僵化了,和他坐在一側的明叔、阿香、彼得黃也是如此,都一齊盯著我們身後的帳篷上方,好像那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急忙回過頭往後看,只見帳篷的帆布被從外邊壓進來兩個巨大的手印,中間還有個巨大的圓印,像是個沒有五官的人臉壓在上面,都比正常人體的比例大出一倍,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想從外邊用力撐破了帆布鑽進帳篷里來,我看那兩只大手實在是大得嚇人,帳篷被壓得直響,很快就要塌了。


第二○二章 靈蓋破碎

    帳篷快要被外邊的巨人撐破了,難道這就是向導初一所說的“雪彌勒”?夜里在冰淵中見到韓淑娜,雖然看得並不清楚,但體形上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那冰窟暫時崩塌封閉了,時隔還不到兩個小時,就算她從別的地方爬出來,又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大?

    向導初一好象提到過被“雪彌勒”纏上,死者的尸體會越來越肥大,但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沒來得及細問,就在帳篷外突然冒這麼個東西,再任其撐壓,這帳篷就行翻掉,在風雪交加的龍頂冰川沒了帳篷,那後果不堪設想。

    為了避免開槍把帳篷射破,我順手抄起放在地上的一支登山杖,對著帆布中露的出人臉輪廓捅了過去,誰知登山杖上傳過來的觸感,那張大臉竟似有形無質,只有凹下來的帆布被杖頭戳了回去。

    帳篷的入口剛好被堵住,明叔慌了手腳,打算爬出去逃跑,我趕緊拽住他的腿,把他按倒在地,外邊那雪彌勒是什麼東西,除了初一听過一點之外,誰都不了解,好在這帳篷還能暫時攔住它,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那不是往刀尖上撞嗎?

    胖子學著我剛才的樣子,抄起一根在冰川上定位用的豎旗,對著那張臉捅了兩下,見沒有什麼作用,便隨手抓起一把雷明頓,也顧不上帳篷壞了之後怎麼辦了,抵在那張臉上,近距離發射了一槍,帳外那東西被散彈擊中,勢頭稍減。

    帳頂的帆布被剛剛這一槍射成了篩子,從中露出很多白色的東西。但是看不清是什麼,只覺得與外邊的積雪差不多,好象在帳外的那家伙,是個巨大地雪人。

    胖子連續不斷的開槍,彼得黃和初一等人,也各自掏槍射擊。但起不到什麼效果,忽然帳篷中的支撐桿斷裂,整個帳篷立刻倒了下來,七個人全被蒙在了底下。

    我心想這回完了,這帳篷散了架,里面的人胳膊壓大腿,別說想跑出去了,就是想掙扎著站起來都十分困難。心里雖然這麼想,但身體沒停,竭盡全力推開壓在我身上的一個人,迅速從帳篷底下鑽了出去。

    還沒站起身,就已經把MI911拔出,但外邊冷風呼嘯,雪片亂舞,什麼東西也沒有,這時初一、Shirley楊和胖子等人,也先後從帳篷底下爬了出來,舉槍四顧。卻不見敵蹤。

    還是向導初一熟悉這雪原冰川的環境,對準了一個方向,開槍射擊,我們也都順著他地槍口瞄準,可能夜晚已經過去,龍頂冰川上已不再是漆黑一片,天上濃墨般的烏雲,以及四周大雪峰的輪廓變得依稀可見,只見一個巨大的白色人影,頂風冒雪向白茫茫的遠處奔跑。

    那就是剛才襲擊帳篷的雪彌勒,要不是初一眼毒,在這雪茫之中,很難發現它的蹤影,我和胖子、初一三個人,一邊開槍,一邊踏雪從後追了上去,急得Shirley楊在後邊連喊︰“別追了,小心雪下的冰裂縫……”但她的聲音,很快就被刮向身後的風雪淹沒了。

    冰川上的積雪經過一個夜晚,已經沒了小腿肚子,跑出不到十幾米,只見那個巨大的白色身影忽然向下一沉,在雪原上消失了,我們隨後追至,發現這里也有個很深地冰窟,似乎與先前的冰淵相連,也通向冰坡下的九層妖樓,在這片古老的冰川上,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冰窟,其下的結構之復雜,難以用常理揣摩。

    “雪彌勒”一但藏到這里面去,我們就沒辦法拿它怎麼樣了,只好趕到冰窟邊上罵了幾句,悻悻而回,我和胖子問初一,怎麼那雪彌勒剛佔了上風,反倒先跑了,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怎麼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竟把一個女人的尸體變成了那副樣子?

    初一說現在沒時間講說這些事了,咱們這些漢子還好說,但隊伍里還有兩個姑娘和一位老同志,這回帳篷也沒了,不能讓她們就這麼頂著風雪站在冰川上,先找個避風安全的地方安定下來,再說那雪彌勒的事不遲,盡管放心,天一亮它就不會出來了。最要命的是等到今天晚上雪還不停,那狼群也就不會退走,給咱們來個兩面夾擊,可也夠咱們受的。

    我們回到帳篷倒掉的地方,天已經大亮了,但大雪兀自下個不停,這帳篷算是完了,只好就地拋棄,茫茫雪原,表面都被大雪遮蓋,但在冰面還沒有徹底凍結之前,往遠處走是很危險的,附近只有幾座起伏不平的雪丘,根本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容身。

    Shirley楊說現在只有一個去處,直接挖開九層妖塔,至少先挖開最上邊的一層,咱們都到那里去避過這場風雪,在那里點起火堆,這樣氣流會上升,把入口處的雪擋開,足可以避免在雪停之前,入口被雪蓋住,而且狼群怕火,也不敢輕易來犯。

    我們連稱此計甚好,這冰天雪地在外邊凍得難熬,都想盡快挖開九層妖樓,管它里面有什麼鬼鳥,哪怕只是到里面睡上一會兒解解乏也好,等養足了精力,一口氣挖出“冰川水晶尸”,然後趁著寒潮封凍冰川,便可以收隊撤退了。

    眾人說做就做,把裝備物資都轉移到了雪坡被風的一側,挖開一大塊積雪,露出下面的暗藍色的冰層,依舊把生姜汁刷到冰面上,等候滲透的時候,初一講了一件兩年前听說的事情,雖然同樣發生在昆侖山的深山里,但離喀拉米爾是很遠的。

    藏民中流傳著一個古老的恐怖傳說,在雪山上,每當黑夜時分,便會有種生存在冰下的妖怪,來掠取剛死不久的尸體。它們會鑽進尸體的衣服,尸體表層就會變成白色,外邊像是籠罩了一層白色的肉皮,隨著外邊這層肉皮不斷吸收,表面會越漲越大,最多可以長到兩個人加起來那麼大,隨後會逐漸隨著消耗而萎縮,這個過程中,它還會繼續撲咬活的人畜,如果兩三天內吃不到活人,就會慢慢干枯萎縮,重新散開,鑽進地下的冰川里藏匿起來,直到再找到新的死人,這種東西喜歡鑽雪溝和冰坑,只在深夜出沒,七百多年前,曾一度釀成大災,死人畜無數,在寺廟的經卷中有一套《至尊宗喀巴大師傳》,對此事有很詳細的記載。

    我問初一道︰“原來雪彌勒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群?很多聚集在一起?”

    初一點頭道,沒錯,最多時一個尸體上會附著十幾個那種東西,只有它們吸收了尸體內的血肉,變得肥胖起來,像是整團整團的肥肉,一層層的黏在死人身上,遠遠看上去像是個很胖的雪人,當地人才管它叫做“雪彌勒”,以前“雪彌勒”成災的時候,距離現在是很多年以前了,由于年頭太久了,人們都逐漸把這些事遺忘了。

    直到前兩年有件事鬧得很凶,死了不少人,就是因為地堪隊的一些人,去昆侖山一處雪線以上的地方工作,結果從雪里挖出幾個白花花胖呼呼的大雪人,還沒等地質隊的人搞清楚狀況,就被那些白色的人形撲進了雪窩子,全隊十個人,只活著逃回了兩個。

    地質隊員們遇害的那自區域,不久前剛發生過雪崩,有一支多國組成的登山隊在那里與外界失去了聯絡,寺里年長的僧人說,地質隊遇到的那些胖雪人,可能就是被“雪彌勒”纏上的登山隊員的尸體,剛好上面要發動人去找那支失蹤的登山隊,以及地質隊員的尸體,于是附近的牧民和喇嘛,加上軍隊,總共去了百十號人,在雪山里找了整整五天,無功而返。

    “雪彌勒”唯一的弱點就是只能在夜里出來,白天即使有雨雪也不也現身,除此之外,《至尊宗喀巴大師傳》中提到過,這種東西還特別怕大鹽。

    初一對我們說︰“可現在咱們沒有大鹽,鹽巴也很少,雪彌勒晚上一定會再來,現在狼群肯定也藏在附近某條水溝中避風雪,等著機會偷襲過來,看來今晚這冰川上會有場好戲。”

    胖子握著運到步槍說︰“可惜就是家伙不太趁手,而且這一帶環境對咱們十分不利,否則胖爺一個人就敢跟它單練,什麼雪彌勒,到我這就給它捏成瘦子。”

    胖子說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被大雪覆蓋的冰川,到處都是冰縫陷阱,非常危險,眼下似乎只有先挖開這冰層下的妖塔,看看里面的環境如何,也許可以作為依托工事。

    不消片刻,生姜汁已經滲進了冰面,眾人當下一齊出力,把冰層挖開,五六米之下,就挖出了大塊類似于祁連圓柏一類的木頭,和我在火山里看到的一樣,是方木、圓木、夯土組合結構,在這里動手,土木作業反倒比挖掘堅冰還要麻煩,但好在人多手快,工具齊全,不到半個小時,就挖開了妖塔的第一層。

    為了防備這冰層下也有“無業量火”和“達普鬼蟲”,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但出人意料,第一層妖塔什麼也沒有,進到里面一看,就象是個土木構建的低矮房間,以黑色的木料、灰白的夯土為主,色調十分壓抑,在這一層中,只有一塊巨大的冰盤擺在地上,冰盤是透明的,很薄的一層,表面上刻著一個神像,看來要再往下挖,就得把這塊冰盤打碎才行。

    Shirley楊看了看那神像,是個人身狼首,身披戰甲的武將形象,狼首是白色的,鎧甲是銀色的,這個形象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了,正思量間,明叔等人也都陸續下到塔中。

    這時為了爭取早些找到合適的地方休息,初一和胖子,已經用冰鑿開始敲打那塊冰盤,但一听聲音就不太對頭,再摘下手套用手一摸,不是冰,而是一大塊圓形水晶。

    明叔也在旁邊看著胖子等人干活,這妖塔中昏黑無比,所以沒瞧見那狼頭雕刻,等到我們湊近了去查看那圓盤材料的時候,登山頭盔上的射燈都照在上面,明叔這才跟著看到,臉上忽然變色,急急忙忙的取出輪回宗那本經書,指著這水晶盤上的狼首魔神說,這塊冰山水晶石不能破壞,這里面有魔國白狼妖奴的詛咒,一打碎了,詛咒就出來了。

    我搖頭不信,《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有講解九層妖塔的布局,我在火山里也見到過,這一層不可能有什麼機關,這冰山水晶石的圓盤應該是一種叫做“靈蓋”的塔葬裝飾,每一層連接的地方都有。

    不過我還吃不太準“詛咒”和“機關”之間有什麼區別,這種時候了,就算相信明叔的話也晚了,刻著狼首妖奴的水晶盤,已經被剛剛那幾下子,鑿得裂開了,只需再輕輕一踫,就會碎掉。
第二○三章 水晶自在山

    一楞神的工夫,水晶靈盤的裂紋已經擴大到了極限,哪怕在這九層妖樓的塔頂輕輕走動一下,都會使它破碎。剛才明叔說這水晶盤里有個古老的詛咒,這麼一來,使得眾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但是又不得不盡力抑制,不敢讓它跳得太快,說不定心跳聲稍大,都能震碎這快水晶,比起歹毒的機關,無形的詛咒更能讓人吃不了兜著走。

    Shirley楊走到近前,輕輕將靈蓋水晶盤敲成無數碎片,我知道她一貫慎重,在誰都吃不準的時刻這麼做,她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于是便放下心來。

    圓盤形的冰山水晶石碎裂之後,果然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胖子不斷抱怨明叔大驚小怪,這麼一驚一乍的,容易把人嚇成心肌梗塞,這可比詛咒和機關的殺傷力還更大。

    Shirley楊對我們說道︰“明叔講的沒錯,比過頂層這個水晶盤是假的,真正有詛咒的水晶盤在最深處,這座供奉邪神水晶尸的妖塔,在制敵寶珠大王的說唱長詩中也提到過,銀色的妖奴白狼王,名為水晶自在山,它侍奉在塔底邪神的身邊,一旦有人接近,妖狼的大軍就會從天而降將入侵者吞沒。”

    狼神“水晶自在山”是魔國的妖奴,這在西藏最早的神話體系中也有相關傳說,“水晶自在山”生前也是一頭白色的色狼,是昆侖上所有惡狼的祖先,但它這個稱號是死後才得到的,傳說其被蓮花生大師所殺後,尸體化為了一快巨大的冰山水晶石,所以才被稱做“水晶自在山”。

    這快由白狼妖奴尸體所化的“水晶自在山”之中,埋藏著妖奴亡魂惡毒的詛咒,任何妄圖接近的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魔國是崇拜深淵和洞穴的民族,作為邪神象征的冰川水晶尸,肯定在九層妖塔的最底層,挖到最深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損壞了“水晶自在山”而惹火燒身。

    這片龍頂冰川以前曾經是個巨大的湖泊,而妖塔的位置,據我們判斷可能正好是位于湖中的湖心島上。妖塔周圍是凍土或者岩石,再外層就是深厚的冰川了,其底層甚至可能與“雪彌勒”藏身的冰淵相連,越往下挖就越是危險。

    我們部署妥當,按部就班的又挖開了兩層,這里沒有陪葬的死者,只有一些堆好似”瑪尼堆“的牛頭,都只有花白的頭骨和牛角,這應該是一種白色牛頭崇拜,因為犛牛在高原的作用很大,全身都是寶,在古藏地,不論哪個部族,唯有在這一點上比較統一。

    最早發現的冰斗中,輪回宗教主陪葬靈塔奢華蓋世,富可敵國,而這最重要的九層妖塔里卻什麼都沒有,不免讓我們有些失望,這時都感到疲憊起來,于是返回妖樓的頂層,生了火取暖吃飯,然後抓緊時間鑽進睡袋里面睡覺休息。

    下午兩點,我就把他們都叫了起來。要趕在天黑前挖到最深處,如果速度夠快的話,咱們可以趕在寒潮來臨之前撤出龍頂冰川,那麼明叔就可以帶著冰川水晶尸回香港了,我和胖子等人也要按照線索去找魔國的祭壇,總算是能甩掉這幾個大包袱了。

    眾人各自裝備工具武器,明叔從包里取出他祖傳的“十三須花瓷貓”,仔細數了數那瓷貓十三根胡須,並不曾少得半根,然後擺在地上,帶著阿香一起拜了兩拜。

    我和胖子好奇的在旁邊看熱鬧,我問明叔︰“瓷貓胡須沒斷,是不是說明咱們能馬到成功,全身而退?”

    明叔說︰“那是當然了,這個東西很靈驗的,一定是馬到成功,全身而退,所以祖宗們才有全須全影一說。”

    明叔說完就把“十三須花瓷貓”交給阿香,讓阿香好好收起來,他自己去背包里找那面刻著“天官賜福,百無禁忌”的天官銅印,準備在挖到“冰川水晶尸”的時候使用。

    我看見這枚假印才想起來,這印是假的,蛋用都不管,好在Shirley楊在從北京出發前,托人從美國送回來一套三十六根的“星官釘尸釘”,是唐代摸金校尉使用的古物,後來流落到海外,有這套東西,應該也湊和著能應付了,不過那具冰川水晶尸究竟是什麼東西,沒看到之前還是猜不透,總之見機行事便是。

    我走神想這件事的時候,眾人都已經準備完畢,我和胖子、彼得黃、初一等四個人分做兩組,一組挖一層,輪渡交替,進度還算夠快,估計三個小時之內,就會挖到第九層了。

    第三層中掛滿了星火圖案的無字鬼幡,星紋分成五種顏色︰紅、藍、白、綠、黑,又以黑色的鬼幡最多,藍色的最少,按後世輪回宗對魔國的記述,這些顏色分別有不同的象征意義,紅色代表鮮血,藍色是天,白色的是山脈,綠色的是水源,黑色的則代表深淵,從這些鬼幡顏色的差別中,也可以看出魔國信仰與其余宗教的不同,在他們的世界觀、宇宙觀中,黑色越多,洞穴越深,力量也就越強大。

    我讓胖子把這些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鬼幡全部扯掉,留著作為燒火的燃料,然後當先下到第四層,這層妖塔堆著無數刻有不同符號的卵石,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經石”,對考古的人來講可能有價值,在我們眼中就是成堆的爛石頭,看了一層又一層,似乎除了那作為靈蓋的冰山水晶石之外,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本以為會有那些關于魔國那個眼球神殿,壁畫記錄一類的線索,但設身處地的一看,不由得逐漸產生一些失望的情緒。

    就這麼一層一層的不斷挖開,直到第八層的時候,才發現這里與上邊諸層迥然有異,這層之間也有個水晶靈蓋,剛揭開靈蓋的時候,沒發現什麼,一下去就覺得不對,四周有很多人影,趕緊舉起“狼眼”手電筒查看,另一只手也抽出了M1911。

    只見有十九具高大的男性古尸,都保持著坐姿,環繞一圈,坐在周圍,由于這妖塔始終被冰川封凍,這些尸體都與活人無異,只是臉部黑的不同常人,裝束更是奇特,與獻王墓天宮里所擺設的銅人像十分接近。

    Shirley楊跟在我後邊下來,看到這些坐在周圍的古尸,對我說︰“可能是搬運冰川水晶尸入葬後,自願殉亡的祭司護法之類的人,小心這層有埋伏。

    我打個手勢,讓正要焉的胖子等人停住,請阿香用她那雙“本能的眼楮”來看一看,這層有沒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阿香都快嚇哭了,極不情願的看那十九具古尸,搖頭表示什麼也沒有。

    我仍然不敢大意,說不定這些死在妖塔的護法尸體中,都藏著那種能把靈魂都燒成灰的蟲子,那才是真正的“無量業火”,身體踫上一點,就絕對無法撲滅。

    這座最重要的九層妖樓,挖起來實在過于順利,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禍機暗藏。反正這也是第八層了,準備的生姜汁還有很多,于是讓胖子留下一些備用的,其余的全部都噴到那些古尸身上,又把水壺里的水都集中起來,將整個第八層塔內都灑遍了,到處都是濕淋淋的,這才覺得保險了,可以放心挖最深層的卸神尸體了。

    黑折子,撬棍,冰縴齊上,把漆黑的大木板啟開。下面顯露出一個方形的空間,也都是由土、木、石所構築,全部是黑色,往下面接連扔了七八個熒光管,這塊空間才稍微亮了起來。

    我們誰也沒敢貿然下去,就在上一層開出的洞口邊觀望,明叔急于想看他日思夜想的“冰川水晶尸”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擠在了最前面,看了許久,越看心里越涼,這下面哪有什麼邪神的尸體。

    最底層只有兩個大小相同的圓形水晶,一個是白色,一個是藍色,擺在石台上面,被熒光管一照,流光異彩,可以看見上面有天然形成的星圖,除此之外就沒別的東西了。但這兩塊天然晶體,顯然不可能是“天然水晶尸”,也不會是藏有詛咒的“水晶自在山”,因為它們只有拳頭大小。

    胖子還緊著安慰明叔,雖然還沒找到正主,但這兩件行貨看上去也值不少銀子,不算空手而回。

    我對明叔說下面這層空間太暗了,咱們在這里看,難免有所疏漏,還是下去看看才能確定,也許就藏在什麼地方,既來之,則安之,不翻個底朝天不算完。

    于是眾人陸續下到妖塔的最深層,下面就是塔基了。這種墓塔不像是寺廟里的佛塔還有地宮,到這里就已經是最後的空間了。把那藍白兩色的水晶搬開,發現這石台是活動的,我讓胖子動手。

    胖子一個人就把石台推在一旁,下面有個很淺的凍土坑,里面有一大塊很薄的水晶石,上面有一層層的好像水紋一樣的天然紋理,非常密集,刻著一個狼首人身的神將,它面目凶惡猙獰,頭戴白盔,身穿銀甲白袍,手持銀纓長矛,做出一個凌空躍下的姿勢,凜然生風。

    Shirley楊一看趕緊告訴大伙誰也別動,這就是藏有妖奴詛咒的“水晶自在山”,雖然不知道那傳說中的詛咒是具體指的什麼,但是觀看水晶石中的波紋非常奇特,可能會產生一種特殊的聲波,這塊水晶一裂開,整個龍頂的雪山和冰川都有崩塌的危險,“水晶自在山”下有個物體,可能就是那邪神的尸體。


第二○四章   先發制敵

    龍頂的地形,雖然屬于雪山冰川凍土帶相復合,但是目前立足了一年兩個多月的消融期末尾,地理位置本身又屬于低海拔,所以山頂的積雪並非終年不化,經過消融期後,並沒有剩下多少積雪,而且周圍四座雪峰環繞,之間都有很大的空隙,不會輕易隴音,再加上風雪對聲音的稀釋,所以我們在逐漸掌握了這里的地形結構之後,發現在雪原上開槍之類的響聲是不容易引起雪崩的。

    不過假如風雪一停,經過了整整兩天的降雪,雪峰上的積雪又達到了滿負荷,那時就變得很危險了,Shirley楊說這塊“水晶自在山”,里面密布的鱗狀波紋,可能是一種積壓在里面的特殊聲波,這塊水晶石一破,馬上就會引發大規模雪崩,另外這白狼妖奴的姿勢也說明了這一切,帶著白色的毀滅力量從天而降,這也符合古神話傳說中,對雪崩、冰崩場面的描述。

    沒經歷過雪崩的幾個人,並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向導初一得知可能發生雪崩,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在喀拉米爾,雪崩是很常見的,有時晌楮白日的時候,在會听到天邊雷聲滾滾不斷,那就是山里雪崩的聲音,從古到今,已不知有多少人畜被神明白色的憤怒所吞沒,在雪山腳下生存的人民,天生就對雪峰的狂暴和神聖,有種十分復雜的敬畏之心。

    我剛參軍時,也遇到過大雪崩,那種白色怒濤般的毀滅力量,至今記憶猶新,望著那“水晶自在山”上的狼神,自言自語道︰“這他娘的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明叔這時候有點孤注一擲了,舉著手電筒去照水晶石下的物體,想看看那具讓人垂涎已久,價值連城的“冰川水晶尸”到底什麼樣,“狼眼”的光束射在晶體上,我和胖子等人也一直想看,但還沒等看清楚,明叔突然嚇得一縮手,那支“狼眼”從手中滑落,眼看著就要砸到“水晶自在山”薄薄的表面了。

    我們的心都跟著那手電筒往下掉,但發生得太過突然,都來不及伸手去接,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在了水晶石上,那聲音也不算大,但是能給心理防線撞出一道大口子,明叔腿都軟了,差點沒癱到地上。

    塔底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凍結了,直到看清楚“水晶自在山”沒被砸裂,這才都長出了一口氣,我對大伙說︰“沒關系,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塊石頭,比咱們想象中的結實多了。”

    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對明叔說︰“明叔啊,您可真是我親叔,手電筒今天你都掉了兩回了,下回拿緊點行不行?您要是手腳不听使喚,就干脆別親力親為了,還是讓老黃給你打著手電亮吧。”

    明叔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也是跑過船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又怎麼會這麼不夠膽色,我剛剛看到那水晶下的東西,是活的,還……還在動啊。”邊說邊掏出“天官銅印”,問我道︰“這寶印怎麼用?”

    我對明叔後半截的話完全沒听到,難道那“冰川水晶尸”活轉過來了不成?什麼東西在動?我們聞听此言,愈發覺得心里沒底,只好硬著頭皮再次去看“自在山”里面的東西,越看心跳越快,這里面竟然真有活的東西……”

    “水晶自在山”名字里有個山字,其實遠遠沒有那麼大,往大處說,頂多只有個洗澡的浴盆大小,橢圓形的,四周有幾條弧形黃金欄,是用來提放的,它橫著放在塔底的坑中,象征著雪峰崩塌之力的白狼妖奴,就刻在正面朝上,從上方俯視,有些象是個嵌在眼眶里的眼球。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在這晶體外殼之內,有很多水銀一樣的東西在緩緩流動,而且這水銀的陰影線條分明,剛好是一個女子,在水銀人形的身體中,有一些深紅色的東西微微發光,從位置和形狀上判斷,那些好象是人體的心肝脾肺等內髒。

    由于被外邊這層水晶石裹著,我們無法看清那水銀般流動的人形真面目什麼樣子的,真的好象是個活動的人,但那應該只是光學作用,只能初步判斷,有可能內部的人形也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液體水晶,八成就是明叔要找的那具“冰川水晶尸”。

    至于是不是真正人類的尸體,還是同外邊的這層“水晶自在山”一樣,是一種象征形的器物,不打開看看,是沒辦法知道的。我這次之所以會同意明叔一道進昆侖山,只是希望從這九層妖樓中,找到利用“塵珠”消除身上詛咒的辦法。但這被我寄予厚望的妖塔,竟然什麼信息也沒有,只還剩下這邪神的尸體沒看。我早已經做好了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精神準備,于是招呼眾人動手幫忙,把“水晶自在山”從坑里抬出來。

    明叔希望想個辦法把它弄到上面去,等運出喀拉米爾再打開,這樣就不用擔心引起雪崩了,想砸想切都可以任意施為。

    我說這堅決不可行。雖然這種冰山水晶石比我們想的要結實很多,不是那麼輕易就會碎裂,但是用登山繩綁定金欄,逐層的往上吊,等于是在腦袋上頂著個炸彈玩雜耍。而且不僅是要搬到頂層的雪原上,還要穿過冰天雪地的神螺溝,那簡直比登天還難。要把“冰川水晶尸”取出來,只有冒險在塔底進行。這樣做雖然看似危險,其實比運出去要安全許多。

    我把明叔說服後,看了看表,天快黑了。以初一對狼性的掌握,狼群今晚雪停之前,一定會發動總攻。它們在雪溝里忍饑挨凍,現在差不多也到極限了。這妖塔一旦被挖開,狼群就沒了顧忌。而且這“水晶自在山”是狼群祖先聖物,它們不會容忍人類隨意驚動它。看來今天晚上雙方必須有一方死個干淨,才算完。

    估計剩下的狼也不會太多了,只有先把別的事都放一放,解決了狼群之後再說。于是眾人都回到九層妖塔的第一層,把火堆的燃料加足,讓明叔和阿香留在這里,其余的人都返回大雪掩埋的冰川。雖然分處兩層,但距離很近,有什麼情況,也來得及救應。初一臨上去的時候,把所有的鹽巴都給了明叔。如果雪彌勒從哪鑽出來,就將鹽撒出去潑它。

    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雪漸漸小了,看樣子不到半夜,雪就會停。眾人把從塔中挖出的黑木堆積起來,作為防御圈,各自檢查武器彈藥。

    我把散彈槍和手槍的子彈裝滿,是時候和那只白毛老狼算一筆總帳了,其實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很難說清了。在大鳳凰寺,正是狼王咬死了徐干事,從而救了我一條性命。但也是它帶領狼群圍攻我們,把格瑪的腸子都掏了出來。我又和胖子等人在藏谷溝宰了許多狼崽子,這些事理都理不清了。既然冤家路窄,就只能用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來結束。

    我們看到周圍雪原上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生命的蹤跡,彼得黃等得焦躁,忍不住問初一︰“狼群當真會來嗎?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初一對彼得黃點了點頭,自幼便對狼十分憎恨,這時候惡戰在即,由于興奮,眼楮都有點充血了。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在山地雪野中,初一的直覺甚至比狼還敏銳,只見他舉起酒囊來喝了一大口青稞酒,然後抽出藏刀,把嘴里的酒全噴到刀身上,低沉的對眾人說了一聲︰“來了。”單手舉起獵槍,“踫”的一聲槍響。只見不遠處白色的雪地上,飛濺起一團紅色的雪霧,一頭全身都是雪的巨狼,被槍彈擊中,翻倒在地。

    在四面八方的雪地里,幾乎同時躥出數十頭惡狼,帶動了大量的雪霧疾沖而至。這一瞬間,我們的眼楮似乎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象整個雪坡突然抖動沸騰了起來。狼群早已經潛伏在了附近的雪溝里,只等我們從妖塔中出來防御松懈的時機進攻。它們剛想發動突擊,卻提前被初一看破,打死了距離最近的一頭狼,其余的都狂沖過來。

    我們人數雖少,也缺少沖鋒槍的火力,但我們這五個人之中,不乏一等一的射手,而且狼群數量有限。在此之前,已經折了二十多匹,現在只剩下不到七十只。當即亂槍齊發,白色的雪地上立刻綻放出無數鮮紅的血花。

    狼群對我們的火力估計非常精準。如果先前它們埋伏得太近了,恐怕會被我們發覺,太遠了又沖不到近前,所以都埋伏在了三五十米的區域內。看起來是準備以犧牲十幾頭狼為代價,快速沖到近距離混戰。那我們的槍械就發揮不出太大作用,但這些計劃都被初一打亂了。

    但狼群與我們之間的距離仍然是太近了,在射殺了沖在第一波的三十余頭巨狼之後,我們五個人手里的長槍彈藥告罄。第二波惡狼已如白色的旋風一樣,撲到近前。


205 凍結   

        第二波的數十頭惡狼已在瞬間沖到面前,我和胖子Shirley楊彼得黃等人來不及給槍支裝填彈藥,紛紛舉起手槍射擊。點四五acp彈幾乎是一發一倒,将沖到面前的狼一一射翻;沉穩的射擊聲使人勇氣倍增,抵消了近戰中的恐懼。  
  
        初一則用獵槍的前叉子戳倒一頭惡狼,然後撒手放開獵槍用藏刀亂砍。一頭老狼躲避稍慢,被閃電般的刀鋒切掉了半個鼻子,疼得嗚嗚哀嚎;初一再次手起刀落,把它的狼頭剁了下來。  
  
        從初一打響第一槍開始計算,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地面上已經倒了滿滿一片狼屍,裏面混雜着幾頭還沒完全斷氣的惡狼,還不時冒着白色蒸氣般的喘息。  
  
        衆人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眼前的景象非常慘烈,這回喀拉米爾的狼可基本上能算是給打絕了。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戰鬥,不過如果不是初一制敵先機,雪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裏可能就不止是狼屍了。  
  
        然而,就在我們剛剛從激戰的緊張狀態中脫離出來,稍微有些大意的情況下,一個白色幽靈般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初一身後。狼王已經撲住了初一的肩膀,沒有人看清白毛狼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想開槍射擊,卻發現空膛手槍還沒來得及裝彈。  
  
        這隻白毛獨眼老狼真是快成精了,它似乎知道現在是個空檔,眼睜睜的看着群狼被全部射殺,硬是伏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直到看準了機會才攻其不備。它也應該知道,一旦現身,雖然能咬住一兩個敵人,它自己也絕對活不了。但似乎是受到了它的祖先“水晶自在山”所召喚,舍棄了生命,全力一擊,直撲那破壞了它進攻計劃打擾它祖先靈魂的牧人。  
  
        白狼行如鬼魅,就連初一也沒有防備會有這麽一手,還以爲狼王已經在混戰中被打死了。想還擊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就在這連一眨眼都不到的時間裏,白狼撲倒了初一,一同滾進了妖塔頂層的窟窿。  
  
        與此同時,我也給M1911換上了彈夾,沖上去跳進妖塔,胖子等人緊跟在後。到了頂層一看,明叔指着下面一層說“快!他們滾到下面去了”  
  
        我急得腦袋都快炸開了,一層一層的追下去,最後在底層找到了初一和狼王的屍體。狼王死死咬住了初一的脖子,初一的長刀落在了上面,但他手中的一柄剝狼皮的短刀全插進了狼王的心髒。狼王一身銀光閃閃的白毛已經被他們兩個的鮮血染成了全紅從妖塔頂上纏鬥着摔到底下,血都已經流盡了,早已沒了呼吸。  
  
        初一爲人勇敢豪邁,雖然同我和胖子相處時間不長,但彼此之間很對脾氣,極爲投機。我心如刀割,忍不住要流出淚來,頹然坐倒在地,望着初一和狼王的屍體發愣。  
  
        其餘的人也都十分難過,Shirley楊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想哭的話就哭出來,才痛快一些”  
  
        我搖了搖頭,感覺心中好象在淌血,但眼淚卻流不出來又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賴的戰友,那種痛苦不是大哭一場就能減輕的現在就是不想同任何人說話。  
  
        明叔也安慰我道“初一兄弟所殺的狼王是白狼妖奴的後代,他的死亡是功德無量的!壯士陣前死,死得其所。咱們爲他祈福,祝福他早日成佛吧!人死爲大,咱們還是按他們的風俗,先将他的後事好好料理了。”  
  
        我對明叔點點頭,讓他們去收殓初一的屍體;我現在腦子裏象是燒開了鍋,隻想先靜一靜。  
  
        明叔讓彼得黃與胖子相幫把初一和狼王的屍首分開,好象他們正好砸在“水晶自在山”上,也不知有沒有砸破。胖子抹了抹眼淚和鼻涕,攔住衆人說道“且慢!初一是我兄弟,他走得壯烈,我得先爲他念上兩句追悼詞。”   

        明叔等人無奈,隻好閃在一旁,任由胖子爲初一舉辦追悼會。胖子歎了口氣,對着初一的屍體哽咽着說“吾輩以戰鬥的生涯,欲換取全人類的幸福;願将這鮮血和眼淚,灑遍天下自由的鮮花”  

        胖子唠唠叨叨的說了很多,這才使心中悲戚之情略減,讓彼得黃過來幫忙收殓。剛一擡開狼王的屍體,發現狼屍已經砸碎了“水晶自在山”剛剛一碰,嘩啦一聲碎成了若幹殘片。衆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提着心,支起耳朵聆聽外邊的動靜,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過了片刻,妖塔上的冰川始終靜悄悄的,難道Shirley楊判斷錯了,“水晶自在山”裏根本就不是什麽會使雪峰崩塌的聲波?也許在冰川裏凍的年頭多了,失靈了。不管怎麽說,暫時先松了口氣。  

        “水晶自在山”裏露出了一尊全身透明的女屍,皮膚下有流動着的銀色光芒,裏面的骨骼内髒都是深紅色的,好像瑪瑙,外邊好像是透明的水晶,這應該不是真正的屍體,而像是一件巧奪天工的工藝品,這就是“冰川水晶屍”嗎?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管明叔怎樣去看他的寶貝,同胖子一起把初一的屍體搬到第八層,想要繼續往上,突然覺得精疲力竭,有點喘不過氣來,可能是傷心過度,岔了氣,暫時先休息休息。  
  
         胖子對我說“我說胡司令,咱們能不能到上一層去休息,守着這黑頭黑臉的十八羅漢,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啊。”  
  
         我腦中現在雖然有點模糊,但是卻清楚地記着,這層有十九具坐姿的護法屍體,怎麽胖子說是十八羅漢?他數錯了?或者突然少了一具屍體?我立刻警覺起來,一具一具數了一遍。真的是隻有十八具,六個一排,一共分爲三排弧形排列,明明記得應該是有一排有七具屍體,是我記錯了,還是死屍消失了?  
  
         我想走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變化,這是Shirley楊帶着阿香跟着上來,明叔等人也随後登上,他和彼得黃已經将“冰川水晶屍”用繩子綁好,發丘印用膠帶粘到了水晶屍的腦門上。正準備用繩子把它吊上來,那對一藍一白兩個有天然星圖的水晶球也都給捎上了。  
  
         我問Shirley楊這第八層是不是一共有十九具屍體,Shirley楊點點頭“沒錯。總共十九具,怎麽了?”  
  
         我擔心阿香聽到害怕,就低聲對Shirley楊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少了一具,我先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你們趕緊上去,咱們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我拍了拍登山頭盔上那被撞歪的戰術射燈。一手握住黑驢蹄子,一手舉着M1911,摸索上前,查看那些高大的古屍,我發現在這層木塔漆黑的角落裏,出現了一個大裂縫,這些古屍都依着牆。那具突然少了的屍體難道掉進去了?怎麽偏趕這個時候作怪,沒等走近,便聽到有種聲音,好像那縫隙中有根大木頭在挪動。  
  
         我過去探頭往下一看,塔角破裂的大縫斜斜的向下,好像是個無底的深淵,一個莽莽撞撞白色胖大人形,正在緩緩地撥開黑色木料,正想給它自己騰出個空間,以便能爬進妖塔。  
  
         是那吃了韓淑娜屍體的雪彌勒,我見那家夥沒發現我,趕緊往後一縮身,想找胖子要些炸藥,給它扔下去,把下面的洞窟炸塌,将其壓到底下。  
  
         我正要招呼胖子,卻聽明叔和彼得黃同時大叫不好,他們已經把“冰川水晶屍”順利地提上了第八層,但也就在這時,突然從下面傳來一陣密集的破裂聲,那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片刻就有無數聲響成了一聲,我頓時醒悟,糟了,那“水晶自在山”並非無效,而是一旦那邪神屍骨被升到某個特定的高度,就會引發它内部的聲波震動,也就是說從理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把“冰川水晶屍”帶出去。  
  
         一陣陣悶雷般的聲音從上面傳來,雪峰上的千萬噸積雪,很快就會覆蓋龍頂冰川,不到半個小時,寒潮就會封凍這些積雪,不到明年這個時候別想出去。  
  
         明叔和彼得黃都吓得面如土色,兩人擡着的“冰川水晶屍”掉在了地上,隆隆雪崩聲如同萬馬奔騰,震得地面都在顫動,我擔心明叔他們自亂陣腳,忙對他們喊道“別慌,都躲到塔中的牆角去,那裏比較結實”但是這功夫就連我自己都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不知是誰的“狼眼”手電筒落在了地上,剛好滾到那具古怪的“冰川水晶屍”頭邊,光束照到了嘴上,我無意中看了一眼,那水晶女屍的嘴忽然大張了開來  
  
         我顧不上再注意上面的雪崩,下意識的就去攜行袋中掏氣壓噴壺,要是有那種能燃起“無量業火”的鬼蟲出來,就用生姜汁先噴它幾下。  
  
         冰川水晶屍的口中,果然飛出一隻小小的瓢蟲,我對準它噴了兩下,竟然半點作用也沒有,這時我已看清楚了,這隻從水晶女屍嘴中鑽出的“達普”,雖然與那種藍色的蟲子形狀完全一樣,也是全身透明,好像是有七星瓢蟲,但全身是銀白色的,如同一粒微小的冰晶震翅懸在半空,稍作停留,就朝距離它最近的彼得黃飛去。  
  
         彼得黃不知厲害伸手想把它拍死,我出聲制止,但聲音都被雪崩的轟鳴淹沒了,想救它根本就來不及,隻見彼得黃一巴掌将冰晶般的小蟲拍在地下,在他的手上立刻結滿了一層冰霜,連給他做出驚慌表情的時間都沒有,亮晶晶的冰霜就蔓延到了他全身,彼得黃凍得棒硬的屍體随即倒在地上,摔成了無數冰塵,一點冰冷的寒光,從口中飛出。


第二六章 乃窮神冰

         我想起在大鳳凰寺見到的鬼母筆劃,但是曾聽鐵棒喇嘛說那畫已經殘破,其原貌應該是藍白兩色爲主,象征着鬼母擁有“無量業火”與“乃窮神冰”兩種可以粉碎常人靈魂的邪惡力量,在古藏地的傳說中,並沒有魔國這個稱呼,而是稱其爲北方的妖魔,隻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詩篇中,才稱其爲“魔國”。

         突然從“冰川水晶屍”口中鑽出的冰蟲,大概就是那種所謂的“乃窮神冰”了,隻見彼得黃被“乃窮神冰”凍住的屍體,摔成了無數冰塵,未等塵埃落定,便從中飛出一個冰晶般的瓢蟲,在空中兜了半個圈子,振翅飛向距離最近的胖子。

         由於雪崩的劇烈震動,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無法站立,胖子趴在地上,把彼得黃的慘死之狀看了個滿眼,知道這種冰蟲犀利,沾上就死,碰上就亡,當下不敢怠慢,那隻冰蟲剛向他的方向移動,胖子就已經舉起了M1991,連瞄準的動作都省了,擡手便打。

         此時龍頂冰川上隆隆的雪崩轟鳴聲,愈演愈烈,吞沒了世間一切的聲響,我想出聲制止胖子不要開槍,但無論是槍聲,還是喊叫聲,都被雪山的暴怒所掩蓋。

         昏暗的木塔中,被槍火閃得微微一亮,槍口射出的一顆子彈,擊碎了空中的冰蟲,緊跟着擦着對面明叔的登山頭盔,射進了妖塔的黑木中,明叔驚得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冰蟲被ACP彈擊中,在空中碎成了十幾個小冰晶,都落在我面前的地上,蠕動了幾下,便紛紛生出翅膀,看樣子很快就會飛到空中進行攻擊塔内的活人,剛才隻有一隻冰蟲就險些使我們全軍覆沒,若是變成十幾隻,在這低矮狹窄的木塔裏,根本就無法抵擋,人人都将死無葬身之地。

         我急中生智,抓起地上背囊邊的酒壺,裏面有準備在高山地區禦寒的烈酒,猛喝一大口,一手打着了打火機,将口中的烈酒,對準地上那十幾隻冰蟲噴去,一片火光掠過,滿以爲能将它們燒個幹淨,但卻發生了最意想不到的情況。

         地上的冰蟲身體,突然由閃爍的銀白色,轉爲了幽暗的藍色,也就是變成了我曾經兩次遇到過的那種火蟲,它體内的“無量業火”抵消了外部的火焰,毫發無損。

         我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都看得毛骨悚然,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蹦,什麽樣的力量才能實現這瞬間的冰火轉換?難道這塔内真有邪神的力量存在不成?

         “無量業火”的氣息頃刻散播到了塔中的各個角落,雖然鼻中所聞都是火焰的焦灼之氣,但身體卻感覺奇寒透骨,我們幾乎完全窒息了,地上的十幾隻達普鬼蟲,已經盤旋着飛了起來,在黑暗的空間中,帶動起一道道陰森的藍色拽光,随即就要散開,撲向周圍的五個活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刻,大量的積雪從塔頂的窟窿裏直灌下來,順着我們挖開的通道,一層層的向九層妖塔内砸落,最後可能塔頂被大塊雪闆蓋住,積雪便停止傾瀉而入,這麽短短的一瞬間,上面幾層可能都被積雪填滿了,落進第八層的雪,把空中的“達普”壓在了裏面。

         我見機不可失,急忙對Shirley楊打了一個手勢,讓她趕緊把阿香帶到最底層去,這第八層已經不安全了,那種蟲子忽冰忽火,而且又不是常理中的火與冰,似乎是死者亡靈從地獄帶回的能量,根本沒法對付,隻能在大踏步的撤退中尋找對方的弱點了,但下面不會再有退路,這點我也心知肚明,隻好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我看她們下去,就與胖子拖着明叔和所有的背囊緊跟着爬到底層,地面的震動和聲響逐漸平息,這些迹象表明大規模的雪崩已經結束了,龍頂冰川已被四座雪峰上滾下來的積雪蓋了個嚴嚴實實,不過當務之急,並非去想怎麽出去,而是急於找東西堵死與上層妖塔之間的縫隙,擋住那些鬼蟲下來的通道。

         胖子想去搬地面的石台,我一把将他拉住“你想學董存瑞,舉着石台堵上面的窟窿?快找些木頭闆子來。”不管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這兩種能量隻能作用於有生命的東西,隻要不留縫隙,應該能暫時擋住它們。

          我和胖子手忙腳亂的找了些塔中黑色圓木,把下來的通道堵了個嚴實,Shirley楊用北地玄珠在明叔鼻端一抹,明叔打個噴嚏,蘇醒了過來,一睜眼先摸自己腦袋,确認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神色極爲委頓。

         我知道明叔和阿香這回算是吓壞了,於是安慰他們說“咱們這裏應該是很安全的,那些達普鬼蟲雖然厲害,但不碰到人體,就跟普通的小蟲一樣,沒什麽威脅,憑它們的力量也不可能推開封堵的木頭。”

         胖子附和道“蜻蜓撼柱,那是自不量力,咱就跟它們耗上了,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話音味落,頭頂就傳來一陣巨響,無數斷木碎雪掉落下來,我和胖子剛好站在下方,多虧戴着頭盔,饒是如此也被砸得有點暈頭轉向,急忙向後躲避。心想難道是我們趕工的工程質量不行?剛堵上就塌方了?還是上面幾層的積雪松動了,在塔内又形成了一次小範圍雪崩?

         再看掉下來的東西,黑色的是木頭,白色的是積雪,中間晶瑩之光流轉不定的是那具“冰川水晶屍”,尚未細看,頭頂上轟然之聲再次發出,衆人擡頭一看,一個白呼呼的人形,正從上面用力爬将下來,我們這才想起,妖塔外層還有個“雪彌勒”,剛才由於雪崩的混亂,幾乎都把它忘了。

         我抓起散弱槍,頂在“雪彌勒”的頭上就轟,但那家夥渾然不覺,子彈根本耐何不了它,它大頭朝下,不停地往下躥,但身體太胖,被卡在了上方的窟窿裏,不過這家夥力量很大,這土木結構的妖塔困不住它,掙脫下來隻是時間問題。  

         這次與“雪彌勒”距離極近,終於看清了它的面目。不過它根本就沒有面目,就像是塊人形的白色肉皮,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白色圓圈收縮着蠕動,根本讓人不知從何下手。

         我忽然想到初一生前說這家夥怕大鹽,我們的鹽巴都在明叔那裏,急忙找明叔去要,明叔說“完了,這次真的死定了,鹽巴都放在塔頂沒帶下來。”

         胖子急得直跺腳“明叔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啊,你你你整個就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這句話本來是我們去新疆的時候,Shirley楊用來對我形容胖子的,說胖子簡直就是咱們這邊的意大利人,現在胖子總算找着機會,把這頂帽子扣給了明叔。(二戰時德國與意大利是一夥的,在北非戰場上,意大利的部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的戰績,成爲了德國人取笑的對象,後來美軍剛剛參與北非的戰事,也是打了不少敗仗,當時英國人就戲稱美軍爲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後來這句彥語就在西方流傳開來。)

         我剛想喝止胖子,還不趕緊想辄,都這節骨眼兒了還有心情在口頭上找便宜,難道等會兒“雪彌勒”爬将下來,咱們就跟它練跤不成?

         但話未出口,卻忽聽Shirley楊說道“你們快看上面,它不是爬不下來凍住了。”

         我們聞言擡頭觀看,隻見頭頂的“雪彌勒”的表皮上結了一層冰霜,但“雪彌勒”性耐酷寒,雖然凍住了,卻還能不斷掙紮着想要擺脫。猛然間,它身體上厚厚的白色肉皮,忽然張開,象是一隻白色的大鳥展開了翅膀,好象随時都要淩空撲擊而下,我們吃了一驚,做勢要躲,但那展開的肉皮忽然就此凝固住了。

         白花花的肉皮裏面赫然露出一副血淋淋的人類骨架,一看那人骨的骷髅頭,便知道她是韓淑娜,來不及再看第二眼,就已經被冰霜覆蓋,想要四散逃開的“雪彌勒”,被“乃窮神冰”不上不下的凍結在了半空,終於一動也不動了,可能稍微碰它一下,就會如同彼得黃一般碎成霧狀的冰塵。

         但如果永遠沒有外力去驚動它,可能就會永遠在冰川下保持着這個樣子,連接塔頂上層的木闆雖然被“雪彌勒”撞破,卻也因爲它被“乃窮神冰”凍死,把兩層妖塔之間的通道,給堵了個嚴絲合縫。

         我們從剛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就醒悟必須趕緊從塔側打條通道,連接上“雪彌勒”爬進來的冰淵,否則這狹窄的封閉環境中能有多少空氣供五個人呼吸。我不敢耽擱,馬上就準備确認冰淵的方向。

         這時候塔底忽然傳來一陣翅膀振動聲,我們早就被這聲音吓掉了魂,此刻再次聽到,覺得整個身體的汗毛上都像是挂滿了霜,立刻尋聲望去,黑木闆堆中露出了“冰川水晶屍”的腦袋,她口中還有達普鬼蟲,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第二七章 災難之門

         被魔國視爲邪神供奉的“冰川水晶屍”,透明的口中,一陣陣銀色的寒光閃動,傳出陣陣瓢蟲翅膀的嗡鳴,從那冰冷的閃爍裏,就可以得知,毫無疑問,大群的達普,即将攜帶着能凍碎靈魂的“乃窮神冰”飛将出來。

          胖子距離水晶屍距離最近,他眼疾手快,從攜行袋裏取出個黑驢蹄子,趁那些達普還沒出現,就搶先塞進了“冰川水晶屍”的口中,然後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冰川水晶屍”體内寒光隐隐閃了下,就此沒了動靜。

          明叔在旁看的心驚肉跳,緊緊摟住阿香,問我道“胡老弟,那......那銅印怎麽不管用?是不是咱們用得方法不對啊?”

          我坐倒在地,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還不都怪你,把戰略大方向搞錯了,誤導了我們,險些都被你害死,那天官銅印是專門鎮伏屍變的,任它什麽屍魔屍妖,也百無禁忌,可這冰川水晶屍根本就不是屍體,別說把銅印扣到腦門上了,就是按到屁股上也沒用。”

          我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準備先稍微喘口氣,讓心情從大起大落中平穩下來,這時候想動也動不了了,多虧胖子冒險使出黑驢蹄子戰術,把鬼蟲堵了回去,不過眼下似乎是沒什麽危險了,但這“冰川水晶屍”也許造得與真人一樣,共有七竅,雖然從口中出不來,卻說不定會從屁眼之類的什麽地方鑽出來,最保險的辦法,應該是用膠帶一圈圈的把屍體裹個嚴實,好像埃及木乃伊那樣,裹成個名副其實的大粽子。

          我打定主意,深吸了兩口氣,就去翻找膠帶,裝有膠帶的背包掉在白毛狼王與“冰川水晶屍”之間,我硬着頭皮走過去想把背包拖到離這兩個魔頭遠一些的地方再找,但手還沒等碰到背包的帶子,就聽Shirley楊和胖子同聲驚呼“老胡,快躲開”

          我心知不妙,當時我面朝着狼王的屍體,這一面並沒有什麽變化,應該是背後的“冰川水晶屍”有問題。我想縱身跳開,但腳下被些黏呼呼的液體滑了一跤。身體重心失去了平衡,臉朝下摔倒在地,臉部也碰到了許多腥氣撲鼻的黏液。

          我順手在臉上一抹。腰上一用力,翻過身來,隻見那具“冰川水晶屍”整個都碎開了,暗紅透明的髒器都掉在了外邊。一群冒着寒光的冰蟲,如同一陣冰屑般的銀色旋風,從屍體中飛出,全部撲到了我的面前。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些撲來的冰蟲,再也來不及躲避抵擋,其實就算來得及,也沒有東西可以抵擋,這回真要光榮了,想不到竟然死在這裏。永別了,同志們

          但就在這時候,冰蟲忽然在空中停了下來,並沒有像幹掉彼得黃那樣幹脆利索,我心裏隐約覺得不對,但此刻生死之間的距離比一頭發絲還細,腦子都完全懵了,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難道這些帶有“乃窮神冰”的飛蟲

          在塔底遠端的Shirley楊腦子轉得極快,見我愣在當場,忙出言提醒“老胡,是狼王的血,你額頭上沾到了狼王的血了”

          這句話如同烏雲壓頂之時天空劃過的一道閃電,我立刻醒悟過來,剛才我被地上的狼血滑倒,臉上蹭了不少,當時我並沒有來得及想那些充滿腥味的黏液是什麽,随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無意中把狼王的鮮血抹到了額頭上一些。

          初一生前曾經說過一些事,至今言尤在耳,在藏地傳說中,人和野獸死亡之後,一晝夜之内,靈魂不會離開血液和肉體,萬物中,隻有人類的靈魂住在額頭,如果用剛死的狼血蓋住,就可以隐匿行蹤,而且這隻剛被初一所殺的狼王,全身銀白色的皮毛,表明了它的身份,是昆侖山群狼祖先“水晶自在山”的後代,血管裏流着的是先王的血液,“水晶自在山”與“乃窮神冰”同樣是守護這座妖塔的護衛,冰蟲們一定是把我當做了白狼,所以才停止了攻擊。

          當然這些念頭隻是在腦中閃了一下,根本沒時間容我整理思緒,那陣冰屑般閃爍的旋風,就盤旋起來,看樣子馬上就要改變目标,撲向明叔和阿香,我立刻把攜行袋裏的幾枚黑驢蹄子拿出來,在地上抹了抹狼血,分別扔給明叔胖子Shirley楊等人,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爲什麽不拿別的,而單拿黑驢蹄子,大概是覺得這東西沉重,扔過去比較快。
  此時千鈞一發,就連一貫閑心過盛,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胖子,也顧不上說廢話,雙手並用,把狼王的鮮血在自己額前抹了又抹。

          達普鬼蟲,無論是“無量業火”還是“乃窮神冰”,它們在每次選擇目标飛去之前,都要在空中盤旋幾圈,也就是這麽個空當,給了我們生存下去的機會,當成群的冰蟲盤旋起來之後,發現沒了目标,便紛紛落回那碎裂的水晶屍上,身上的銀光逐漸變暗,但仍然在水晶屍的碎片上爬來爬去。

         塔底中央的一大塊區域,都被它們占了,我們五個人緊緊貼着塔牆,誰也不也稍動,我知道藍色的火蟲怕水,按這麽推斷用火一定可以燒死這些冰蟲,但不知是一種什麽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它們,可以随着環境的需要,在冰與火兩極之間進行轉換,簡直就是無懈可擊,如果不找出這種力量的根源,我們仍然擺脫不了當前的困境。

          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這塔底似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那個變化,或者說迹象,實在太過微小,以至於十分難以察覺,即使看見了,也有可能被忽視,這時形成了僵局,我們都無法行動,這狼王的鮮血也不能抵擋一世。這樣下去,隻有拖到明天被凍成冰棍而已,而且看情形,似乎想延遲到明天再死都不可能了,那些鬼蟲半透明的身體中,再次出現了陰冷的寒光,它們似乎已經發現“冰川水晶屍”損壞了。想四散飛離,那将形成最可怕的局面。

          我四處打量。想尋找那個微妙的線索,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了明叔身邊,明叔貼着牆角。吓得臉色都變青了,在他身邊,掉落着兩個晶球,我記得最開始見到的時候,分別閃爍着藍與白兩種暗淡的光芒,然而現在一隻暗淡無光,另一隻晶球中白色的寒光比以前明亮了許多。

          Shirley楊剛好也留意到了這一點,同我對望一眼,不用說什麽就已經達成了共識,Shirley楊掏出手槍,對着那枚暗淡無光的水晶開了一槍,将其擊成碎片,這麽做十分冒險。也許可以成功,但沒人能保證擊碎了這枚晶球,妖塔中所有的達普鬼蟲,就隻能保持“乃窮神冰”的形態了,但蠢蠢欲動的冰蟲,已經沒有時間再讓我們過多思索了。

          Shirley楊剛将晶球擊碎,我就對胖子喊道“王司令,快用火焰噴射器。”

          胖子聞言,從他身後的背囊中迅速掏出“炳烷噴射瓶”,對準地上成群的冰蟲就噴,由於這密封的空間空氣本就不多,胖子也不敢多噴,火舌一吐,便立刻停止,塔底的冰蟲還沒等飛離“冰川水晶屍”的殘片,就一同燒爲了灰燼。

          我見終於奏效,那顆始終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原處,但經過剛剛這一股烈焰的燃燒,塔底空氣更少了,人人都覺得胸口憋悶,來不及回想剛才的事,就立刻動手,将塔底的黑木撬開,我先前在妖塔第八層,看到“雪彌勒”爬上來的地方,是塔外側的一條傾斜的大裂縫,似乎可以下到深處,估計這冰川中所有的裂縫,都與最大的冰淵相連,龍頂上崩塌下來的積雪,很快就會被席卷而來的寒潮凍結,憑我們的裝備與人力,想從上面挖出去勢必登天,隻好向下尋找生路。

          我憑記憶找到了方位,動手撬動塔底的木闆,卻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此處的黑木,明顯不是原裝的,而是有人拆下來後,重新按上去的,外面的也不是夯土,而是回填了普通的凍土,簡直就像是個被修複的盜洞,不過看那痕迹,也絕非近代所留。
  
          有了這條古老地秘密通道,再往外挖就容易了,很快就挖到了那條斜坡,這裏人工修鑿的痕迹更加明顯,但從手法上看,應該不是盜墓賊所打的盜洞,斜坡的凍土上,有一層層的土階,最下面可能連接着冰淵的深處,顯然不是匆忙中修鑿的,當然更不可能是“雪彌勒”那種家夥做的,但這究竟是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讓明叔等人盡快離開那妖塔,鑽進下方的斜坡,別人都還好說,隻有阿香被剛才那些情景吓得體如篩糠,哆哆嗦嗦的不肯走動,這裏十分狹窄,也沒辦法背她,明叔和Shirley楊勸了她半天,始終也挪不動了半步。

          我隻好對胖子擠了擠眼睛,胖子立刻明白了,吓唬阿香道“阿香妹妹,你要不肯走,我們可不等你了,說句肺腑之言,當哥的實在不忍心把你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扔到這裏,你大概不知道這塔底下有什麽吧?你看到那燒得齲黑的水晶女屍了沒有,她死後隻能住在這,哪都去不了,在這陰曹地府裏的生活是很乏味的,隻能通過亂搞男女關系尋求精神上的寄托,等夜深了,埋在附近的男水晶屍就來找女水晶屍了,不過那男屍看到女屍被燒成了這醜模樣,當然就不會和她亂搞了,但你想過沒有,那男屍會不會對你”
  
          阿香被胖子從我這學得的那套,“攻心爲上,從精神上瓦解敵人”的戰術吓壞了,不敢再聽下去,趕緊抓住Shirley楊的手,緊緊跟着Shirley楊爬進塔外的坡道。

          我對一胖子一招手,二人架起明叔,也随後跟上,在黑暗中爬至一處略爲平緩的地方稍作休息,Shirley楊對我說“以你的經險來看,這古冰川深處,會通向什麽地方?”

          我說既然這裏以前是個高山湖泊,也許下面有很深的水系亦未可知,不過這條在冰川下的坡道絕對有什麽名堂,我剛剛想了想,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輪回宗挖的,不過他們在這冰川裏修了很多宗主的墓穴,又大動土木,從下面挖通了妖塔,而且看起來,這工程量似乎遠不止於此,莫非輪回想從冰川下挖出什麽重要東西?

          Shirley楊說“鐵棒喇嘛師傅給我講了許多制敵寶珠大王長詩中,關於魔國的篇章,以其中的内容,結合咱們在這裏所見到的種種迹象,我有個大膽的推測,這冰川深處,是通往魔國主城惡羅海城的災難之門,輪回宗是想把這座神秘的大門挖通。”


第208章

         ”又名“畏怖壯力十項城”,它與“災難之門”,都是隻存在於昆侖山遠古傳說中的地名,從未載於史冊,隻是傳說隐藏在昆侖山最深處,它們真的曾經存在過嗎?“獻王墓”壁畫中的那座古城,也許描繪的就是“惡羅海城”不過這北方妖魔的巢穴,於新疆沙海深處的“無底貴洞”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系?能否在那裏找到巨大的“眼球”祭壇?我們目前還沒有太大的把握。  

         甚至要做最壞的打算,在傳說中,那古老邪惡的“惡羅海城”也同“精絕古城”一樣,在一天夜裏,神秘的突然消失了,所以強威的“魔國”才就此一蹶不振,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災難或變故,都還屬於未知數。  

         我忽然想起張赢川所說的“終則有始,遇水而得中道。”中道是指中庸之道,正途,也可以理解成安全保身得道路,雪崩壓頂,身陷絕境,卻又柳暗花明,發現了一條更爲神秘得通道,這條漫長狹窄得斜坡,通向龍頂冰川得最深處,那裏應該有湖泊或者暗河,有水就一定有路,想到這裏頓時增添了一些信心。  

         衆人在這緩坡中休息了大約半個鍾頭,由於擔心妖塔附近不安全,就動身繼續往下,這修築有土階的凍土隧道,在地下四通八達,密如蛛網,我們不敢亂走岔路,隻順着中間的主道下行,不時能看到一些符咒,印記,其中不乏一些“眼球”的圖案。  

         shirley楊對我說“輪回宗如果隻想挖通災難之門,那就沒有必要一直把隧道挖進九層妖塔。而且看這地下隧道裏的狀況,都不是同一時期的修建地,可能修了幾百,甚至上千年,這可能與他們相信深淵是力量的來源有關。但你有沒有想過,輪回宗的人爲什麽要挖開妖塔?”  

         我想了想說“這事确實蹊跷,供奉邪神的妖塔,是不容侵犯的,會不會是輪回宗想從裏面取出什麽重要的東西?除了冰川水晶屍,那塔中還會有什麽?”  

         我們邊走邊商量,但始終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就隻得作罷,在向斜下方延伸了一段後,便與垂直的冰淵相接。冰壁雖然稍微傾斜,但在我們眼中,這種角度與直上直下沒有什麽區別。根本沒辦法下去。  

         這裏已經可以看到冰淵的底部了。最深處無數星星點點的淡藍色熒光,彙聚成一條微光閃爍的河流,在冰川下蜿蜒流轉,由於這條冰壁略有斜度,所以我們最早在追蹤“雪彌勒”的時候,衆人在凍土隧道口往下一看,如同倒視天河,都忍不住贊歎“真美,簡直像銀河一樣。”  

         下面可能有水晶,或者是河裏有水母一類的熒光體,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夢幻般的奇景。  

         隧道口有些殘破木料的遺迹,幾百年前,大概有木橋可以通向下方,但年代久了,便坍塌崩壞,木料大概都掉到下邊的河裏去了,我目測了一下高度,這裏已經是冰川地最底部了,距離那熒光閃爍地河流,大約有三十多米的距離,這個高度,可以用長繩直接墜下去。  

         我對衆人說既然有活水,就必然會有出路,咱們可以用登山繩下去.....  

         明叔卻提出異議,這冰壁比鏡子面還要光滑,三十多米雖然說起來不高,但摔下去也能把人摔爛了,還是再找找有沒有別的路,用繩子從冰壁上滑下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胖子往下看了看,也覺得眼暈,連忙贊同明叔,小心駛得萬年船,後邊隧道裏有這麽多分支路線,一定還有別的出口,當然胖爺我倒是無所謂,就算摔扁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咱們現在是扶老攜幼得,得多明叔他們得安全着想。  

         我提醒胖子說,王司令你可不要站錯了隊,放着捷徑不走,非要去鑽那些隧道,一旦在裏面迷了路轉不出怎麽辦?明叔他們得事咱們就沒必要管了,反正按先前得約定,九層妖塔也掘開了,冰川水晶屍也找到了,以後咱們就各走各的了,要是能留得命在,回北京之後,咱們再把帳目問題結清了,明叔你回家後把你得古董玩器都準備好,到時候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這麽說隻是吓唬吓唬明叔,明叔果然擔心我們把他和阿香甩在這裏不管,思前想後,還是跟着三名摸金校尉才有可能從這冰川裏出去,而且這次行動損兵折将,把老本都賠光了,也許在下面得“災難之門”裏,能找到具更值錢的東西,當然這些事要以活下來爲前提條件,於是表示絕對不能分開,這樣在災難中存活下來的幾率才會更大。  

         我見把明叔搞定了,就動手準備繩索,就以長繩配合登山鎬,當先降下,冰淵之下的河谷兩邊,四周有不少散落的黑色朽木河岸邊存在着大量的冰山水晶石礦脈,閃映着河中淡藍色的熒光,不需要使用任何光源,也會有一定範圍的能見度。  

         我看了看四周,見沒什麽危險,就發信号收上邊的人跟着下來,等到胖子最後一個大呼小叫的滑下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從挖掘木塔同狼群惡戰,直到來至冰淵深處,這之間大夥興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這時難免都又饑又餓。  

         Shirley楊對我說,“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讓明叔和阿香回複體力,否則再走下去,真要累出人命了。”  

         我點頭答應,於是衆人在附近找尋可以安營的地點,先到地下河的邊上往下看了看,這裏河水非常平緩,而且水質極清,水中有不少淡水水母,淡藍色的熒光都是它們發出來的。不過這種生物看起來雖然很美,但實際上非常的危險,如果大量聚集,其發出的生物電可以使大型動物瞬間麻痹,Shirley楊告誡衆人盡量遠離河畔。一定注意不要碰到河水。  

         這河谷似乎沒有盡頭,沿着水流的方向走過去,不久後在布滿水晶石的峭壁下發現了一個洞穴,由於在深處地下,上邊如果落下點什麽東西來。砸到誰誰也受不了,絕壁底部的洞穴,自然就成了最理想的宿營場所。  

         洞若觀火口比較寬敞速度,象有人工修鑿過的痕迹。不過年代久遠,很難确認,打起手電筒。從洞穴外向裏看。一片片的晶光閃動,洞中和外邊一樣,存在有大量的透明結晶體,但其中似乎極爲曲折幽深,站在外邊,看不清裏面的深淺。  

         這洞穴不象有什麽野獸出沒之所。但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帶着胖子當先進去偵察了一番,深入洞中走了不到五六步,就是個轉彎,其後的空間大約有一間二十來平米的房間大小,如果沒有什麽危險,這裏确實很适合宿營。  

         我和胖子舉着“狼眼”在洞中各處亂照,地上有些古舊的石台,角落裏堆放着一些白花花的牛頭,石台上有尊一尺多高的黑色人形木像,我心中一動,這裏八成是輪回宗祭祀的地方,這黑色的小木人,這種形式,似乎與鐵棒喇嘛提到過邪教的“黑虎玄壇”一樣。  

         既然一切安全,而且衆人也已經非常疲憊,再往前找,也未必有比這裏合适的地方,於是就在洞中休息,升起火來給飲食加熱。  

         這水晶洞穴最裏面的石壁上,還有些天然的小孔,有拳頭大小,不過即使小孩也鑽不進去,用石頭将這些洞都堵上,防止有蛇鑽進來,那應該就比較安全了。  

         衆人圍在火旁吃飯,唯獨明叔唉聲歎氣,食不下咽,讓阿香取出他那隻祖傳的“十三須花瓷貓”來,不住的搖頭,撿起塊石頭,一下子将瓷貓砸了個粉碎。  

         胖子在旁看的可惜,對明叔說“您老要是不想要了,您給我啊這大花貓也有幾百年曆史了吧?好賴它也是個玩意兒,砸了多可惜,要說砸東西,破四舊的時候,我砸得比您多,可是現如今呢,不是也有點後悔了嗎。”  

         我記得不久前您還拜過這隻花瓷貓,據說這東西很靈驗,它得胡須一根也沒斷,可爲什麽咱們在妖塔中折了這許多人手?莫非沒看黃曆,犯了沖?“

         明叔長歎一聲,說出實情“香我這種跑了這麽多年船得人,最信得就是這些實情,也最怕那些不吉利得兆頭,年紀越大,這膽子反而就越小,爲了圖個彩頭,這隻祖宗傳下來得瓷貓,被我用膠水把胡須都粘死了,掰都掰不斷。”越說越升起,好像有點跟自己過不去,揮手把破碎得瓷貓撥到牆邊。  

         說來也巧了,那瓷貓身體碎了,可貓頭還很完好,滾到牆邊剛好正臉沖着明叔,火光映照下,那對貓眼迥然生光,似有神採,好像變活了一樣,這使明叔更加不舒服,喃喃得罵了一句“老瓷貓都快成精了,我讓你瞪我。”說着話又撿起那塊石頭,想走過去将花瓷貓得貓頭砸爛。  

         我想阻攔明叔,這是何苦呢,犯得上跟個物件兒發火嗎?但還沒登我開口說話,明叔的身體卻突然僵住,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呢。  

         他背對着我們,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我一招手,胖子已經把槍頂上了膛,shirley楊把阿香拉到稍遠的角落裏。  

         我站起身來,看明叔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貓頭,便問明叔怎麽回事?明叔戰戰兢兢的說“胡老弟,那裏有蛇啊,你看那邊。”明叔在南洋的時候,曾被毒蛇咬過,所以他十分懼怕毒蛇。  

         我心想剛才都檢查過了,哪裏會有蛇,再說蛇有什麽好怕,按着明叔所指的方向一看,原來那瓷貓的貓頭旁,有一個被我先前用石塊堵住的孔,石塊微微晃動,似乎裏面有東西要從中拱出來。  

         我将明叔護在身後,把工兵鏟拔了出來,不管是從裏面鑽出的是蛇,還是老鼠,一鏟子拍扁了再說,shirley楊等人也都舉起手電筒,從後邊往這裏照着。  

         那石塊又動了幾下,終於掉落在地上,我輪起工兵鏟就拍,但落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來,不是蛇,而是一條綠色的植物枝蔓,一瞬間就開出一朵海碗大小的紅花。  

         這裏怎麽會長出花來?我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隻聽阿香在後面忽然驚叫一聲,我正在全神貫注想看個究竟,被她的驚叫聲,吓得差點把工兵鏟扔在地上,我從沒想過如果女人害怕到了極點,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shirley楊忙問阿香怎麽回事?是不是看見什麽......東西了?

209 血餌

       阿香拼命往後躲“我我看到那石孔裏長出來的是是具男人的屍體,上面有很多的人血。”說完就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那朵鮮豔的紅花了。

       這段時間來,我們對阿香的眼睛十分信任,覺得有她在身邊,會少了很多麻煩。但是這次我不得不産生一些懷疑,那朵鮮豔欲滴的紅色花朵,雖然長得奇怪,卻絕對應該是植物,怎麽會是屍體?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隻有明叔對阿香的話毫無疑慮,我和胖子卻不太相信了,都轉頭去看阿香,她這話說得莫明其妙,哪裏有屍體?哪裏又有什麽人血?

       Shirley楊指着從石孔裏長出的紅花,對衆人說道“你們看,它結果了。”

       我急忙再看那朵紅花,大概就在我剛剛轉移視線的這麽點時間裏,它竟然已完成了開花結果的全部過程,嫩綠的枝蔓頂端,挂着一個好像桂圓般的球形果實。我和胖子明叔Shirley楊都是走南闖北,正經見識過一些希奇事物的人,但都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植物。

       看樣子這石壁上的空洞,就是被裏面生長的植物頂破形成的。由於石孔是彎曲的,我們無法直接看到裏面的情況。這洞穴後面,似乎另有一個空間,但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可以不需要陽光水分,也能生長植物?

       我戴上手套,輕輕把那果實摘了下來,剝開外邊的堅殼,裏面立刻流出一些暗紅色的液體,好像是腐爛的血液,臭不可近,最中間有一小塊碎肉,竟似是人肉。

       果實剛剛摘下,那綠色的枝蔓就在瞬間枯萎,化成了一堆灰色地塵土。我趕緊把手中拿着的肉塊扔到地上,對衆人說道“這八成是生人之果的血餌啊。”

       風水秘術中有一門叫“化”,其中内容都是一些關於風水陰陽變化的特例。在風水形勢特殊的地點,會發生一些特異之事。我們所說的“龍頂冰川”,是當地人稱爲“神螺溝冰川”的一部分。雖是世間僅有的低海拔冰川,但玉峰夾持,雪山環繞,是昆侖山中的形勢殊絕之地。昆侖本爲天下龍脈之起源,“神螺溝”又是祖龍的龍頂,其生氣之充沛,冠絕群倫。其實生氣聚集地穴眼並非祖龍才有,隻不過極其罕見。正是由於生氣過旺,葬在龍頂一些特殊地點的屍體,會死而不朽。生氣極盛之地的不朽屍,被稱爲“玄武巨屍”。那種地方的天然洞穴裏,甚至還發生過一些神奇的變化,例如變爲不斷長“血餌”的“生人之果”。

       我們現在下到的位置,是冰淵的底層,這裏海拔隻有一千多,已經基本上沒有冰了,到處都是大量的水晶石礦脈。在這裏發現的“黑虎玄壇”應該是個神竈之類的設施,是魔國滅亡後,由後世輪回宗修建的。它們祭拜妖塔中的邪神,主要儀式都是在這種地方進行的。

       我本以爲按慣例,那黑色的小木人就像是某種神的象征,但我忽略了密宗風水與青烏術存在很大的差異。也許在内地,有個神位神像就夠了,但現在想來,如果是輪回宗地的話,也許會真的弄那麽一具屍體來獻祭,在這生氣彙聚之地,證實其永生不滅教詣的神迹。

       我把這些事對Shirley楊等人說明,有必要找到洞穴後面那個空間的入口,進去探查一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很多關於“惡羅海城”或者“災難之門”的線索,至少讓咱們有個宏觀上的概念,那麽再向前行,也不必如同盲人摸象般地爲難了。

       我又告訴明叔這種地方生氣很旺,不會有什麽危險,盡管放心就是,如果不願同往,那就和阿香一起留在這等我們回來。

       明叔現在對我和胖子倚若長城,哪裏肯稍離半步,隻好答應帶着阿香同去,於是衆人在洞穴中翻找有沒有什麽機關秘道,可以通向後邊長出“生人之果”的空間。

       明叔問我道“隻有一事不明,我在進藏前,也做了許多關於密宗風水的功課,魔國修築妖塔的時候,密宗還沒有形成風水理論,定穴難免不準,看這座黑虎玄壇的位置,似乎是與九層妖樓相對應,這裏真的就是生氣最旺的吉穴嗎?萬一稍有偏差,趕上個什麽妖穴鬼穴,咱們豈不是去白白送死?”

        我心想明叔這老油條,又想打退堂鼓,於是應付着對他說“風水理論雖然是後世才有的,但自從有了山川河流,其形勢便是客觀存在的,後人也無外乎就是對其進行加工整理,歸納總結,安插個名目什麽的,龍頂這一大片地域,是天下龍脈之源,各處生氣凝聚,哪裏會有什麽異穴,所以您不要妖言惑衆,我和胖子都是鐵石心腸,長這麽大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您這麽說隻能吓唬吓唬阿香。”
  
       明叔討了個沒趣,隻要退在一旁不複多言,這晶石洞穴裏有許多石台,擺放得雜亂無章,我們一一将其挪開,最後發現一個靠牆的石台後,有個低矮的通道,裏面是半環狀的斜坡,繞向内側洞穴的上面,衆人戴上防毒面具,彎着腰鑽進通道。

       這段通道並沒有多長,繞了半圈,就見到一個更大的穹頂洞穴,大約一百多平米,出口處是個懸空的半天然平台,向下俯視漆黑一團,看不見底。

       我其實也是由那長出人肉的花朵來推測是“血餌”,是除此之外,並不太了解這種東西,因爲是在太罕見了,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臨陣退縮的事我也不打算做,既然發現了這種地方,若不探明此秘窮盡其幽,将來一定會後悔莫及。

       這個穹頂的水晶洞,應該就是在我們宿營洞穴的隔壁,我們則位於其上數米的半空,那生長“血餌”的屍體,似乎就在下面,這裏靜悄悄的,除了我們的呼吸聲之外,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由於頭盔上的燈光難於及遠,所以衆人都俯身趴在石台上,想用“狼眼”往下照地形,但手電筒的光束,隻照到平台下密密麻麻的“血餌紅花”植物非常密集,而且枝蔓象爬山虎一樣,在壁上散布,深處的東西都被遮蓋住 了。
  
       我低聲把阿香叫過來,讓她先從石台向下看看,她先前看到血餌紅花,說那是一個男人的屍體,現在再用她的眼睛看看下面,是否能找出這“血餌”的根莖所在,那裏應該就是“玄武巨屍”的所在,阿香的眼睛隻能看到普通肉眼視力範圍内,沒有障礙物遮擋的東西,例如幽靈與非常狀態的死體,即使在黑暗無光的地方也能看到。

       在Shirley楊的鼓勵下,阿香壯着膽子看了看,對我們點了點頭确認,她透過“血餌紅花”的縫隙,看到下面有一個高大的人形,所有的植物,都是從那具屍體上生長出來的,也就是說,那些“血餌”,是屍體的一部份。

       我覺得這下面,是個擺放屍體的祭祀坑,下面肯定還有其餘的祭品,於是讓胖子找幾隻熒光管扔下去,照明地形,看看有沒有能下去落腳的地方。  

       胖子早就打算下去翻找值錢的明器,聽我這麽一說,立刻扔下去七八支藍色的熒光棒。平台下立刻被藍色的光芒照亮,無數鮮血般紅豔的花朵,密布在洞底,有不少已經長出了血餌果實。從上面往下看,像是有個花團錦簇的花圃。隻不過這花的顔色單調,加上藍色的熒光襯托,顯得陰郁之氣沉重,好象都是冥紙糊制的假花,並無任何美感可言。

       花叢的邊緣,有一塊重達千斤的方形巨石,是用一塊塊工整的冰山水晶石料砌起來的。我們離得遠了,巨石表層又爬上了不少“血餌紅花”,隻能從縫隙中看到那上面,似乎有些符号圖形之類的石刻。巨石的下方,壓着一口紅木棺材,迎面的擋口上,破了一個大窟窿。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棺材?我看那塊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頗有古怪,就打算從平台上下去看個究竟。剛要動身,手腕突然一緊,身邊的阿香緊緊抓住我的手,眼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不用她說,我也知道,她一定又看到什麽東西了。

       Shirley楊好象也聽到了什麽動靜,将食指放在唇邊,對衆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當即打消了立刻下去的念頭,秉住呼吸趴在石台上,與衆人關閉了身上所有的光源,靜靜注視着下面發生的事情。

       剛剛扔下去的幾支熒光棒還沒有熄滅,估計光亮還能維持兩分鍾左右。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聲,從下方的石縫中傳出。藍幽幽的熒光中,隻見一隻綠色的小狗,無法形容,隻能說這東西的形狀很像長綠毛的“小狗”,慢悠悠地從石縫裏爬出。這東西沒有眼睛,也許是常年生活在地下世界,它的眼睛和嗅覺已經退化了,並沒有注意到四周環境的變化,也沒發現石台上有人。

       它不斷的吞吃着“血餌”果實,十分貪婪。随着它不停的一路啃過去,失去了果實的紅花紛紛枯萎成灰,不一會下邊就露出一具兩米多高的男性屍體。

       我在上面看得心跳加快,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正想再看的時候,熒光管的光芒就逐漸轉爲暗淡,微弱的熒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忽然覺得手背上發癢,似乎多了點什麽東西,用手一摸,頓時覺得不妙,像是長出了什麽植物的嫩芽。


第210章 空殼

       手背上就是有點癢,也不覺得疼,介理用手指捏住了一拔,頓時我險些從平台上倒翻下去,我急忙擰開頭盔上的射燈,手背接近手腕的地方,竟長出了兩三個小小的黑綠色肉牙,不去碰它就隻會感覺微微發癢,但一碰就疼得象是戗茬兒往上撕肉,整個胳膊的骨髓都被帶着一起疼,我急忙再檢查身上其餘的地方,都一切正常。

       這時shinley楊和胖子等人也打開了光源,我讓他們各自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但除我之外,shinley楊明叔胖子都沒事。

       這事也真奇了,衆人自到達黑虎玄壇,未曾分離半步,怎麽單單就我身上異常,再>不想點辦法,怕也要長出“血餌紅花”了。

       正沒理會處,發現阿香倒在我身邊人事不省,她的鼻子正在滴血,沾到血的半邊臉上,布滿了綠色的肉芽,她的手上也有一睦,阿香有時候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東西,鼻子就會流血,适才在外側的洞穴裏,她剛看到“血餌紅花”,鼻子便開始淌血,這種現象以前也有過,並未引起我們的重視。

       現在才明白,原來“血餌”這種傳播死亡的植物,在空氣中散播着無形的花粉,一旦觸碰到皮膚的鮮血,就會傳播生長,從阿香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就已經中招染上血毒了。

       剛才衆人趴在石台上觀察下面動>靜的時候,阿香由於突然發現自己鼻子流血不止,抓住我的手腕想告訴我,把血沾到了我的手背上,然後她就昏迷了過去,我當時還以爲是她看到了下面的什麽東西,哪裏想到出此意外。

       shinley楊想幫阿香止血,我趕緊告訴shinley楊千萬別接觸血液,用手指壓住阿香的上耳骨,也可以止住鼻血,左邊自孔淌血壓右耳,右邊壓左耳,但無論如何不能沾到她身上的血。

       “血餌”在陰陽風水中被解釋爲生氣過盛之地,屍體死而不腐,氣血不衰,積年累月不僅屍體慢慢開始膨脹變大,而且每隔十二個時辰便開出肉花,死人倒還罷了,活>人身體中長出這種東西,隻能面臨兩種選擇第一是遠遠逃開,離開這生氣太盛的地方,血餌自然就不治而愈了,但這片地域爲祖龍之淵,隻依賴開十一号,在短時間内難以遠遁;再就是留在這裏,等到這被稱爲“生人之果”的血餌開花結果。那活生生的人就會變成漲大的屍體了。

       明叔看她幹女兒三魂悠悠,七魄渺渺,性命隻在頃刻之間,便哭喪着臉說“有沒有搞錯啊,這回真的是全完了,馬仔和保镖沒了,老婆沒了,冰川水晶屍也沒了,現在連幹女兒也要死了”

       我對明叔說“先別嚎喪,我手上也長了血餌,你舍不得你的幹女兒,我也>舍不得我自己,眼下應該趕緊想辦法,藏族老鄉不是常說這樣一句諺語嗎流出填滿水納灘的眼淚,不如想出個鈕扣一樣大的辦法。”

       明叔一聽還有救,趕緊問我道“原來你有辦法了?果然還是胡老弟胸有成竹臨危不亂,不知計将安出?還請明示,以解老朽愚懷,倘若真能救活阿香,我願意把我幹女兒嫁給你,将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並未答話,心中冷哼了一聲,老港農生怕我在危險之時丢下他不管,還想跟我結個親,也太小看人了,這種噱頭拿去唬胖子,也許還能有點作用。

       想不到胖子也一點都不傻,在旁對明叔說“明叔,>您要是真心疼阿香,還舍得帶她來西藏冒這麽大的風險?您那倆寶貝兒子怎麽不跟着來幫忙?不是親生地确實差點事兒。”

       胖子不象我,說起話來沒有任何顧忌,剛剛這幾句話,果然刺到了明叔的痛處,明叔無可辯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顯得十分尴尬。

       我胳膊肘撞了胖子一下,讓他住口別說了,其實明叔對阿香還是不錯的,當然如果是他親生女兒,他肯定舍不得帶她來昆侖環境這麽惡劣的地區,人非聖賢,都是有私心的,這也怪不得他。

       shinley楊見我們不顧阿香的死活,在石台上都快吵起來了,一邊按住阿香的耳骨止血,一>邊對我們說“快別争了,世間萬物循環相克相輔,腹蛇五步之内,必有解毒草,下面那綠色的小動物以血餌爲食,它體内一定有能解血餌毒性的東西,或者它是吃了這洞穴中其餘的一些東西”

       我點頭道“若走三步路,能成三件事,若蹲着不動,隻有活活餓死,胖子你跟我下去捉住那長綠毛的小家夥。”說完将兩枚冷煙火扔下石台,下面那隻小狗一樣的動物,正趴在地上吃着屍體上最後的幾枚果實,再不動手,它吃完後可能就要鑽回洞穴地縫隙裏去了。

       胖子借冷煙火的光芒,看清了下面的情況,想圖個省事,掏出手槍來就打,胖子掏槍>開保險上彈瞄準射擊的動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我想攔他已經晚了,匆忙中一擡他的胳膊,胖子剛剛那一槍,就射到了洞壁上。

       子彈擊得碎石飛濺,這一下震動不小,那隻似乎又盲又笨的小動物,也被驚動,掉頭就向回爬,我對胖子說“別殺它,先抓活的。”邊說邊跳下石台,剛才落在下面的男屍身上,攔住了它的去路。

       這石台不算太高,胖子倒轉了身子,也跟着爬到下面,與我一前一後将那綠毛小狗夾在中間,二人都抽出工兵鏟來,這東西看似又蠢又笨,隻知道不停地吃生人之果,但四肢粗壯,看樣子力量很足,此時它感覺前>後被堵,在原地不斷轉圈,蛇頭一般的臉上長着一張大嘴,虛張虛合着散發出一股惡臭。

       這隻小獸全身都是肉褶,遍體都有綠色的硬毛,從來沒聽說世上有這種動物,我和胖子先入爲主,總覺管這東西有可能是僵屍,但是與人類的差別太大,也許是某種野獸死後變成的僵屍,既然身體呈黑綠腥臭的狀態,那必然有毒,不過體型僅僅如同普通的小狗大小,看來要活抓它,倒也並非難事。

       那小獸在原地轉了兩圈,對準胖子,張口亂咬着硬往前沖,胖子掄起工兵鏟拍下,正砸在它頭上,那小獸雖然皮肉甚厚,但被工兵鏟砸中,也疼得發起狂來,躥将起>來,将胖子撲倒在地。胖子把黑驢蹄子向前一塞,掖進它的嘴裏。

       那隻如同狗一樣的動物,從沒嘗過黑驢蹄子的滋味,應該不太好吃,不斷甩頭,想把黑驢蹄子吐出來。胖子用腦袋頂住它的嘴,兩手抓住它的前肢,雙方各自用力,僵持在了一起。

       我從後邊趕上來,用膠帶在這小怪物的嘴上纏了十幾圈,又用繩子把它的腿腳捆上。

       我把胖子從地上拽起來,胖子對我說“這東西比想像中的好對付多了,大概它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沒別的事做,不過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看它可不象是條狗。”

       明叔和shinley楊見我>們得手,立刻帶着阿香從石台上下來,史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那些血餌肉芽,這麽一點時間裏,已經又長大了一倍,阿香的情況比我嚴重得多,若不盡快施救,怕是保不住命了。

       胖子踢了一腳那被我們捉住的動物“這家夥能當解藥嗎?看它長得這麽醜,備不住身體裏的血肉都有毒,難道是要以毒攻毒?”

       shinley楊說“這種動物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但不外乎兩種可能性,一是它體内分泌地東西可以化解血性,再不然就是它居住的環境或者吃的其餘食物,可以中和毒性,在這洞穴附近搜索一下,或許能有收獲。”

       我們不敢耽擱,分頭在洞底查看,我走到那巨大的冰山水晶石下,石上刻有大量的密宗符号,我還同顧得上看那石上的圖形有些什麽内容,便先發現石下有個奇怪的東西,原來我們在上面看這裏象是壓着一口紅木棺材,而其實是大水晶下,有一個紅底黑紋地空龜殼,被石頭壓得年代應該已經很久了,那巨龜可能早已死亡腐爛盡了。

       明叔也看到了這個空空的龜殼,紅底黑紋地龜甲極其少見,傳說“鳳麟龍龜”爲四靈獸,其中的龜,就是單指殼上顔色變爲暗紅的千年老龜,明叔若有所思,回頭看了看那被胖子捉住的動物,急忙對我說道“這次發達了那東西不是狗的僵屍>,而是蛻索龜,阿香有救了。”

       我見明叔過於激動,有點語無倫次,便讓他冷靜些,把話說清楚了,什麽發達了有救了?

       明叔顧不上再說,先把龜殼用鏟子切掉一塊,合水搗碎了塗抹在我和阿香長有血餌的地方,一陣清涼透骨,皮膚上地麻癢疼痛立刻減輕了不少。

       看阿香脫離了危險,明叔才告訴我們說,以前彼得黃當海匪的時候,截住了一艘客船,但奇怪的是船上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船倉中衆多的屍體上,長出許多菇狀的血藻,海匪在船上打死了一隻小水晰,但也有不少人碰到屍體的血液,命在旦夕,海匪老大熟識海中事物,知道這船上可能藏有什麽東西,於是命人仔細搜索,果然在貨倉中找到了一隻被貨櫃夾住的龜殼,能蛻殼的老龜一定在水中吃過特殊的東西,都變成精了,害死了船上所有的人,它爬過的地方,死者身上都會長出肉花肉草,被吃後死者精血全失,便成爲了幹屍,龍頂上面的深淵裏,大概生氣過旺,所以一具屍體才可以反複生長血餌。  

       它的殼是寶貝,所有的毒症皆可醫治,世間難覓,這一整隻龜殼,都不能說是天價了,是無價之寶,當時海匪内部因爲争奪這件東西,自相殘殺,死了不少人,彼得黃也險些把命送掉,也就是在那時候,明叔在海上救了彼得黃,才從>他口中知道有這種蛻殼龜,帶人回去再找的時候,海匪的船已經爆炸沉沒了,隻好敗興而歸。  

       後來這件事隔的時間久了,就逐漸淡忘了,現在看到這水晶石下壓着的空龜殼,紋理顔色都非尋常可比,這才回想起來,看來人還是要積善德,當初舉手之勞,救了彼得黃一命,現在卻也因此救了自己的幹女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多做善事才有好報啊。  

       胖子一聽這東西那麽值錢,趕緊就動手想從下面把龜殼全挖出來,我心想明叔說到最後,又把話繞了回來,對我進行旁敲側擊,也許他在香港南洋那些地方,人與人之間缺乏足夠的真誠,但總這>麽說也确實很讓我反感,以後還要找機會再吓他個半死,於是暫時敷衍明叔說“不見山上尋,不懂問老人,全知全能的人很少,一無所能的人更少,還是您這老江湖見多識廣,我們孤陋寡聞都沒聽過這種奇聞......”  

       我心不在焉的同明叔談話,眼睛卻盯着那塊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隻看了幾眼,上面的圖形便将我的眼睛牢牢吸住,難道雲南“獻王”曾經來過這裏?
第二一一章 魚陣

         巨大的方形“冰山水晶石”,被平均分位五層,每一層有一些簡易的石刻,大量的密文與符号我看不懂,但是其中的圖形卻能一目了然,最上邊一層,刻着很多惡毒的殺人儀式,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些儀式與雲南獻王的“痋術”十分相似,都是将人殘忍的殺害後,用某種特別的東西附着在人體上,把死者的怨念轉化爲某種力量。  

          我顧不上再往下看,趕緊招呼Shinley楊來看這塊水晶石,Shinley楊聞言将阿香交給明叔照料,走到水晶石下凝神觀看,隔了一陣才對我說“獻王的痋術本就是起源>藏地,這石上記載的痋術,遠遠沒有獻王的痋術花百出,神鬼難測,這裏可能是 術最古老的源頭,還僅僅是一個並不完善的雛形,但是痋術的核心将死亡的生命轉化爲別的能量,已經完全體現出來了,後來獻王痋術雖然更加繁雜,卻也沒能脫離開這個原始框架。”  

          Shinley楊說,其實剛看到“雪彌勒”被“乃窮神冰”凍住的時候,就已經感到似曾相識,那種東西實在象極了“痋術”,下到冰淵深處後,看到地下河中大量的淡水水母,就覺得有可能那“雪彌勒”的原形,便是一種水生吸血水母,在高山湖轉變爲古冰川的大災難時期,逐漸演變>進化成了在雪原冰層中生存的形態,它們懼怕大鹽,可能也與此有關,也許古代魔國或者後世輪回宗,就是根據這些生物的特性,發明了“痋”這種遺禍百世的邪術。  
  
          這洞穴中那具變爲生人之果的玄武巨屍,從某些角度上來講,也符合“痋”的特征,再看冰山水晶石的第二層,上面是一個女人,雙手遮住自己的臉的标記;第三層是一條頭上生眼的巨蛇,第四層中最重要的部分,被人爲的磨損毀壞了,但是看那磨損的形狀,是個圓形,也許這裏以前應該是個眼球的标記,最下邊的一層,則最爲奇特,隻刻着一些好象是骨骸的東西。  

          我指着這>層對Shinley楊說“這塊大石頭,分成數層,從上至下,每一層都以不同的内容爲主,這好象與精絕古城那座象片地位排列的黑塔一樣。”  

          Shinley楊又向下面看了看“這的确是一種排列,但與精絕古城的完全相反,從制敵寶珠詩篇中對魔國的描述來看,這水晶石上的标記應該象征着力量或者能量,而非地位,順序是從上至下,越向下力量越強大。”  

          雖然與精絕古城存在這某種差異,但仍然有着緊密的聯系,單憑這塊巨石,就能斷言,精絕的鬼洞族與魔國崇拜深淵的民族之間一定有着極深的關系,也許鬼洞族就是當年北方妖魔>或輪回宗地一個分支。  

          這說明我們确實的在一步步逼進那“眼球”祖咒的真相,隻要找到魔國的“惡羅海城”,說不定就能徹底了結,但如果真能找到“惡羅海城”,那裏一定比精絕更加險惡,事到如今,不可能再猶豫不決,隻能去以命賭命了。  

          随後我和Shinley楊又在洞穴中,找到了一些其餘的水晶碑,上面沒有太多的文字,都是以圖形記事,從其中的記載可以得知,壓住蛻殼龜的冰山水晶石,就是輪回宗從“災難之門”中挖出來的一部分,其上的石刻都是惡羅海人所爲,那“災難之門”本身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巨大水晶牆,在魔國遭到>毀滅的時候,“災難之門”封閉了與外界唯一的通道,後世輪回宗将它挖開一條通道,是爲了等待“轉生之日”的降臨。  
  
          搜遍全洞,所得到的信息也就這麽多了,我估計将災難之門中的一塊巨石放在洞中,作爲祭祀的場所,用業彰顯輪回宗挖開通向魔國之門的功業,洞穴中的屍體和靈龜都是特殊的祭品,估計沿着這條滿是水母的河流走下去,就必定能找到那座水晶大門,“惡羅海城”也應該在離那裏不遠的地方。  

          這時胖子已經把靈龜殼挖了出來,那巨膨脹的屍體由於被“蛻殼龜”吃盡了生長出的血餌,已變得形如枯木,估計要到明天這個>時候,它才會再将脹大變爲生人之果,而被我們生擒住的“蛻殼龜”,由於捉住後就沒在管它,此刻在一看,已經一動不動了,究其死因,大概是由於用膠帶纏的太緊,窒息而亡,這東西並非善物,全身是毒,留之不詳,於是胖子把它的屍體,與那能長出血餌的男屍扔在一處,倒了些易燃物,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我看這洞中已被殺光搶光,再沒什麽價值了,於是帶着衆人回到外側的洞穴,看阿香的傷勢已經無礙,但失血過多,現在最需要充足的休息,其餘的人也已經疲憊不堪,加之終於肅清了附近的隐患,便都倒頭大睡。  

          冰川下的深淵永遠是那>個環境,無所謂白晝與黑夜,直到睡得不想再睡了,才起來打點準備,今天要繼續沿着河走,穿過“災難之門”。  

          我把武器彈藥和食品裝備都檢查了一遍,由於這裏海拔很低,於是把沖鋒服都替換下來,防寒的裝備不能扔掉,因爲以後可能還要翻山出去,因爲明叔和阿香加起來,隻能背負一人份的物資,其餘的就要分攤給我和胖子,所以盡量輕裝,把不必要的東西扔掉,隻帶必需品。  
         
          明叔正和胖子討價還價,商量着怎麽分那塊龜殼,二人争論起來,始終沒個結果,最後胖子發起飙來,把傘兵刀插在地上,雖然沒說話,但那意思明擺着“懶得跟>你掰扯了,港農你就看着辦,分完了不合我意,咱就有必要拿刀子再商量商量。”

          明叔隻好妥協,按胖子的分法,按人頭平分,這樣一來胖子分走五分之四,隻留給明叔五分之一。  

          明叔說“有沒有搞錯啊肥仔,我和我幹女兒應該分兩份,怎麽隻有五分之一?”

          胖子一臉茫然“明叔你也是個生意場上的聰明人,怎麽睡了一夜,醒來後就淨說傻話?阿香那一份,不是已經讓她自己治傷用掉了嗎?喀拉米爾的雲是潔白的,咱們在喀拉米爾倒鬥的人,心地也應該純潔的象雪山上的雲,雖然我一向天真淳樸,看着跟個傻子似的,但我也知道餓>了蘿蔔不吃,渴了打拉不喝,您老人家也別仗着比我們多吃兩桶鹹鹽粒子,就拿我真當傻子。”  

          明叔一向在南洋古玩界以精明著稱,常以小諸葛自居,做了很多大手筆的買賣,但此刻遇到胖子這種混世魔王,你跟他講道理,他就跟你裝傻充楞,要是把他說急了,那後果都不敢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無可奈何,隻好自認倒黴。  

          胖子吹着口哨,把靈龜殼收進了包裏,明叔看見胖子那一臉得意的表情,氣得好懸沒背過氣去,隻好耷拉着腦袋去看他幹女兒。  
  
         我走過去把明叔拉到一邊,對他講了現在面臨的處境“明叔你和阿香比不>得我們,我們這次過去就做好了回不去地打算,而你們有三個選擇,第一是沿着河岸往上遊走,但那裏能不能走出去的機率是對半分的;其次,留在這黑虎玄壇的洞穴裏,等我們回來接你們,但我們能不能有命回來,有多大機會我也不清楚;最後是跟着我們一起往下遊走,穿過災難之門,那門後可能是惡羅海城,這一去絕對是兇險無比,九死一生,我不一定能照顧得了你們父女,生命安全沒有任何保障,究竟何去何從,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對明叔說,如果願意分頭走,那就把靈龜殼都給他,明叔一怔,趕緊表明態度“絕對不分開走,大夥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一起去災難之門,将來阿香嫁給你,我的生意也都要交給你接手,那靈龜殼自然也都是你的,咱們一家人還說什麽兩家話?不用商量,就這麽決定了。”  

         我心中歎了口氣“看來老港農是認定我們要扔下他不管,不論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他先入爲主的觀念,總以爲我們是想獨自找路逃生,看來資本主義的大染缸,真可以腐蝕人的靈魂,從昨天到現在,該說的我也都對他說過數遍了,話說三遍淡如水,往下遊走是死是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我隻好帶上明叔和阿香,沿着布滿水晶礦脈的河流不斷向下遊前進,一連走了整>整三天,走到後來,那些發光的淡水水母漸漸稀少,最後這狹長的深淵終於有了盡頭,巨大的山體縫隙,被一道幾百米高的水晶牆攔住,牆體上都是詭密的符号和印記,一如先前看到的那塊冰山水晶石,不過牆實在是太大太高了,人在這宏偉的巨大水晶壁下一站,便覺得渺小如同螞蟻,巨牆上面隐約可見天光耀眼,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災難之門”了。  

         水晶牆下沒在河裏,河水穿牆而過,現在是昆侖山各個水系一年中流量最大的時期,看來那條被挖開的隧道就在水下,若在平時,災難之門上的通道,可能都會露在水面之上,由於不知道這通道的長度,潛水設備也僅有三套,不敢冒然全隊下去,我決定讓大夥都在這裏先休息一下,由我獨自下水探明道路,再決定如何通過。  

         胖子卻攔住我,要自告奮勇的下水偵察通道的長短寬窄,我知道胖子水性極佳,便同意讓他去水下探路,胖子自持幾十米長的河道,也足能一口氣遊個來回,逞能不戴氧氣瓶,隻戴上潛水鏡就下到水中。  

         我在岸上掐着表等候,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了,水面靜靜的毫無動靜,我和Shinley楊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一分鍾了還沒回來,八成讓魚咬住屁股了,正在下水去找他,卻見水花一分,胖子帶着登山頭盔的腦袋冒了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這水晶牆的通道很寬,也並不長,但他媽的對面走不通了,水下的大魚結成了魚陣,數量多得數不清,堵得嚴嚴實實。”  
         
         “魚陣”在内地的湖泊裏就有,但這裏沒有人迹,魚群沒有必要結爲魚陣防人捕捉,除非這水下有什麽不爲人知的東西,正威脅着它們的生存。


第212章 山路

         除了我和胖子之外,其餘的人都沒聽說過“魚陣”之事,我們曾在福建沿海的海域中,多有這種傳說 ,内地的淡水湖中也有,但不知爲什麽,最近二十年就極少見了,“魚陣”又名“魚牆”,是一種生物學家至今還無法解釋的超自然魚類行爲,水中同一種類的魚群大量聚集在一起,互相咬住尾巴,首尾相聯,一圈圈的盤據成圓陣,不論大小,所有的魚都層層疊疊緊緊圍在一起,其規模有時會達到數裏的範圍。  

         淡水湖的魚類結成“魚陣”,一是爲了防烏鬼捕捉;二是抵禦大型水下獵食動物的襲擊,因爲水下遠遠一看,“魚陣”好象緩慢遊動着的黑>色巨大怪物,足可以吓退任何天敵;也有可能是由於氣候或環境的突變,魚群受了驚吓,結陣自保。  

         衆人在河邊吃些東西,以便有體力遊水,順便策劃如何通過水晶牆後的“魚陣”,這件事十分傷腦筋。

         Shinley楊找了張紙,把胖子所說的水下情況畫在上邊,“災難之門”在水下有條七八米寬的通道,距離約有二十米長,出去之後的地勢爲喇叭形,前窄後寬,數以萬計的“白胡子無鱗魚”就是那喇叭口中結成滾桶式“魚陣”,堵住了水下通往外界湖泊的去路,到了那裏就過不去了,“白胡子魚”是喀拉米爾山區水中才存在的特殊魚類,>其特點是體大無鱗,通體皆青,惟有須子和嘴都是雪白的,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名字。胖子說“災難之門”後邊的“白胡子魚”,大大小小不等,平均來說都有半米多長一尾,那巨大的魚陣翻翻滾滾,根本就沒辦法過去,除非讓它們散開。  

         Shinley楊說“白胡子魚雖然不傷人。但種群數量龐大,本身就是一咱潛在的威脅,咱們從水下穿過的時候,倘若落了單,就有可能被魚群圍住失去與其它隊員的聯系,咱們應該設法将魚陣事先擊散,然後才能通過。”  

         我對衆人說“自古漁人想破魚陣,需有鬼帥出馬。但咱們身在昆侖地下深處,>上哪去找鬼帥?而且就算真有鬼帥可以驅使,怕是也對付不了數萬條半米多長的白胡子魚。”  

         明叔等人不知道什麽是“鬼帥”,請問其詳。我讓胖子給他們講,胖子說你們知不知“烏鬼”是什麽?不是川人對黑豬的那種稱呼。在有些漁鄉,漁人都養一種叫鸬鹚的大嘴水鳥,可以幫忙潛下水裏捉魚,但是得提前把它的脖子用繩紮上,否則它捉着魚就都自己咪西了,這種水鳥的俗名就叫“烏鬼”。

         凡是養“烏鬼”捕魚的地方,在一片湖泊或者一條河道的水域。不論有多少鸬鹚,都必有一隻打頭的“鬼帥”,鬼帥比尋常的鸬鹚體形大出兩三倍,那大嘴比鋼勾還厲害,兩隻眼睛精光四射。看着跟老鷹差不多,有時候漁人乘船到湖中捕魚,但是連續數日連片魚鱗都捉不到,那就是說明水下的魚群結了魚陣,這時候所有漁民,就要湊錢出力,燒香上供祭祀河神,然後把“鬼帥”放進水裏,不論多厚的“魚陣”,也架不住它三沖兩鑽,便瓦解潰散。  

         但這裏的環境得天獨厚,所産的白胡子魚體形碩大,非是内地湖泊中尋常的魚群可比,這種魚在水裏遊起來,那勁頭能把人撞一跟頭,恐怕縱有“鬼帥”也沖不散這裏的魚陣。  

         借着胖子給大夥白話地功夫,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已到了魔國的大門>前了,就絕沒有不進反退的道理,沒有“鬼帥”,但我們有炸藥,足可以把魚群炸散,但從水下通道潛水穿過,必須五個人一次性過去,因爲我看這道巨大的“災難之門”並非一體成型,而是用一塊塊數米見方的冰山水晶石,以人工搭建的,不僅刻滿了大量的圖形符号,而且石塊之間有很多縫隙,可能是水流量大的時候沖刷出來的,也可能是修建的時候故意留下,以減輕水流的沖擊力對牆體的影響,爆破魚陣用的炸藥不能太少,太少了驚不散這麽多的白胡子魚,但炸藥多了,沖擊波一定會把一部分水晶牆破壞,這堵巨牆是上古的遺迹,說不定牽一發動全身,“災>難之門”就此崩塌。

         無法進行準确的推算,但看這道牆壁的結構,如果爆炸一旦影響到“災難之門”,将全産生一種波動效應,兩分鍾之内,從主牆中塌落下來的石塊會把通道徹底封堵,在此之前約有一分關鍾的時間,應該是相對安全的,隻有抓住波動效應擴散之前的這一點時機,從門中穿過,而且一旦過去了,就別想再從原路返回。

         我把可能要面臨的危險同衆人說了,尤其是讓明叔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現在後悔了往回走還來得及,一旦進了災難之門,就沒有回頭路了。  

         明叔猶豫了半天,咬着牙表示願意跟我們同行,於是我們裝備整齊,下到水中,三個氧氣瓶,胖子自己用一個,由他去爆破魚陣,Shinley楊同阿香合用一個,我和明叔用一個,明叔大半輩子都在海上行船,水性精熟,在水下跟條老魚一樣,阿香雖然水性平平,但有Shinley楊照顧她,絕對可以讓人放心。
  
         喀拉米爾山底的河水,非常獨特,又清又白,這裏的水下很少有藻類植物,最多的是一簬秘石吞的透明小蝦,構成了獨特的水下生態系統,進到水底,打開探照燈,隻見四下裏白光浮動,水下的石頭全是白色的。一片碧綠的水晶牆上有個将近十米寬的通道,用水下探照燈向通道前方照射,對>面的水域顯得十分渾濁,無數白胡子魚後一隻銜着前一隻的魚尾,它們所組成的魚牆無邊無限,蔚爲壯觀,把連接外邊地河道堵得死死的,水流的速度似乎並未因此減緩,可能在地下更深處,還隐藏有其它分支水系。

         我和明叔shinley楊阿香四人等在洞口邊等待時機,胖子帶着炸藥遊過通道。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魚陣前濁水之中,過了很久還沒回來,也許在水下時間的流逝容易産生錯覺,每一秒鍾都顯得很漫長,我舉起按照燈不斷往那邊照着,正自焦急,看見對面水中燈光閃動,胖子着急忙慌的遊了回來。

         胖子邊往這邊遊邊打手>勢,看他那意思是炸藥不太好放,所以耽擱了時間,馬上就要爆炸,這時明叔也在通道口往那邊看,我趕緊把他地腦袋按了下去。伸出胳膊,把拼命往這邊遊的胖子拽了過來。

         也幾乎就在同時,水下一陣晃動,好象那堵水晶牆都跟着搖了三搖,強烈的爆炸沖擊波,夾帶着破碎的魚肉向四周擴散開來,我們伏在牆底,透過潛水鏡可以看到一股濃烈的紅霧從災難之門裏冒了出來,誰也沒料到爆炸的威力這麽強,胖子手指強開橫擺“炸藥大概放得有點多了”

         由於時間緊迫,沖擊波剛一過去,我們就把身體浮向上邊,想盡快從通道中沖過去。我把>頭剛擡起來,還沒等看清通道中的狀況,潛水鏡就被撞了一下,鼻梁骨差點都被撞斷了,我趕緊把身體藏回牆後,無數受了驚的白胡子魚從通道中沖了過來,這些結成“魚陣”的大魚,當時的精神狀態都很亢奮,用生物學家的話講,它們處於一種被“無我”的境界,這時候宰了它,它都不知道疼,所以很難受外力的幹擾而散開,但強烈地爆炸沖擊力,使它們忽然從夢遊的狀態中驚醒過來,頓時潰不成軍品,瞪着呆滞的魚眼,拼命亂躥。

         一股股的魚潮好象沒有盡頭,從通道中如瀉洪一般,似乎永遠都過不完,我心道不妙,本來以爲魚群會向另一個方向退散>,但是完全沒想到,這些魚完全沒有方向感,仍然有大批鑽進了災難之門的通道,預計水晶牆受到沖擊之後,将會在兩分鍾之内發生規模不小的崩塌,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分半鍾,魚群再過不完,我們就喪失了這唯一能進入“惡羅海城”的機會了。

         正在這時從通道裏噴湧出來的白胡子魚已竭,我們争分奪秒地遊進通道,這裏的河水被魚鱗魚肉攪得一片渾濁,身處水中,直欲嘔吐,而且能見度幾乎爲零,好在通道筆直,沒有轉變,長度也有限,含住了一口氣,奮力向前。

         身體不時受到撞擊,還有不少掉隊的白胡子魚象沒頭蒼蠅似的亂鑽,這些大>魚在水底下力量很大,混亂之中明叔帶着的充氣背囊,被一尾半米多長的大青魚撞掉,明叔想遊回去抓住背囊,我和胖子在水下拽着他的腿,硬把他拽了回來,但這時候回頭去找等於送死,不管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丢了就算完了,人能活着過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到二十米長的距離總算撐到了頭,我最後一個從通道中鑽了出來,這裏的湖水很深,水流的換水量也很大,雖然還有無數在裹在魚陣最裏面的大魚,還沒有來得及逃開,但水下能見度提高了許多,這時“災難之門”上的冰川水晶石開始逐漸崩塌,幾塊巨大的碎石已經遮住了來路。

         我打了個手勢,讓衆人趕緊輪流使用氧氣瓶換氣,然後全速往斜上方遊,然而大夥剛要行動,都不約而同的愣住了,隻見最後一層魚陣已經菜開,一條體長十幾米的巨形白胡子魚從中露出,它似乎沒有受到爆炸的驚吓,木然的浮在水中,頭頂殷紅,兩腮雪白,須子的長度更是驚人,幾米長的魚須上挂滿了小魚,這條老魚的年齡已經難以估計了,它大概是這湖中的魚王。

         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些白胡子魚不會襲擊人,但癞蛤蟆跳到腳面上,不咬也吓一跳,這條大魚實在太大了,都看傻了,這是他媽的魚還是龍?這裏就是沒有龍門,要是有龍門,這老魚怕就真能變爲龍了>,就在我們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這條白龍般的“白胡子魚”搖頭擺尾的遊向了湖水的深處,隐去了蹤迹。衆人被它遊動激起的水流一帶,這才從震驚中回過味來,互相提攜着,向水面上浮起。

         一出水面,我們看到外邊的環境,與先前那雪原地底相比,完全是另一個世界,身後的“災難之門”嵌入萬仞危崖,頭上的天空,被大片濃厚的雲霧封鎖,幾千米的雪山在雲中隐現,四周山環水抱,林樹茂密,望之郁郁蔥蔥,若有佳氣,距離我們最近的地方,有一座山坡,上面的樹林中,一條寬闊蜿蜒的道路從林中伸出,路面平滑如鏡,連接着湖面,山林茂密,卻看>不清這條路連在哪裏。

         明叔見有道路,頓時喜出望外,對我說“咱們就近遊過去,那條路也許能通山外”

         我也正有此意,剛要答應,忽聽shinley楊急切地說“不行,那條路的路面太光滑了,那絕不是什麽人工修出的道路,而是被什麽猛獸常年累月經過磨出來的,咱們趕快向遠處那塊綠岩遊,現在就過去,快快快千萬別停下來。”


第二一三章 風蝕湖的王

         明叔還在猶豫,覺得Shinley楊有些武斷,放着路不走非要爬那些陡峭高大的綠色岩石,我和胖子卻知道Shinley楊在這種事上一向認真,從來不開這方面的玩笑,她既然這麽着急讓大夥遠遠躲開,那一定是發現了危險的征兆,何況我經她一說也已經看出來了,山上那條路,的确是太光滑了,上面連根雜草都沒有,肯定不是人走的路。  

          我們在湖中的位置,距離那條光滑如鏡的道路很近,不管從上面沖下來什麽猛獸,在水中都無法抵擋,不敢再去多想那山上究竟有什麽東西,連忙拉住明叔和阿香>,手腳並用,遊向左側湖邊的一塊綠色岩石。  

          這湖邊雖然山林密布,但能上岸的地方不多,唯有那平滑異常的道路,其餘兩面都是看不到頂的峭壁,另外也就是左邊有一大塊深綠色的巨岩,高有十幾米,想爬上去且得使些力氣。  

          我們遊到綠岩下方,剛伸手觸摸到冰涼的石壁,耳中便聽到山上道路的遠端,也傳來一陣陣碎石摩擦的聲音,好象有什麽龐然大物,正迅速從山林深處爬出來,衆人心頭一沉,聽那聲音來得好快,能用身體把山路磨得如此光滑,不是巨蟒大蛇,就是“龍王鳄”一類栖息在昆侖山深處的猛獸,甭管是什麽,都夠我們喝一壺的>,趕緊拿登山鎬勾住綠岩往上攀爬。  

          但綠岩生了許了苔藓,斜度又陡,登山鎬並不應手。Shinley楊的飛虎爪又在背囊裏不太好拿,隻好找了一條登山繩系個繩圈,使出她在德克薩斯學的套馬手藝,将繩圈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  
  
          看明叔那身手一點都不象五十來歲的人,跟隻老猿一樣,不愧是在海上曆練了多年的老水手,逃起命來比誰都利索,蹭蹭幾下就拽着繩子,搶先爬上了綠岩中部的一個天然凸台。我和胖子還有Shinley楊在下面托着阿香,将她推向上邊,明叔伸手把香拽上去。  
然後又協助Shinley楊爬上>岩石,這時那塊被套着繩子的石頭已經松動了。胖子一扯就連繩子帶石頭都扯進了水裏,等Shinley楊重新準備繩索的時候,我和胖子但聽得猛聽身後“嘩啦”一聲猛烈的入水聲,有個東西已經從山中躥下,鑽入了湖中。  
  
          Shinley楊和明叔從岩石上放下登山繩接應我們,明叔在高處看見了那水裏的怪物。他一向有個毛病,可能是帕金森綜合症的前期征兆,一緊張手就抖得厲害,早晚要彈弦子,手裏不管拿着什麽東西,都握不牢,此刻也是如此,手裏拿着岩楔想把它固定在岩縫中,突然緊張過度,一松手,岩釘掉進了水裏。  

          我和胖子的手剛抓到登山繩,正想借力上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用力,整團的繩子和岩釘就掉了下來,我和胖子在下面氣得大罵明叔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怎麽淨幫倒忙?  

          Shinley楊想再拿別的繩子,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指着水面對我說“先到水下的岩洞裏去躲一躲。”  

我和胖子雖然不知道從水中過來的怪物究竟是什麽,但肯定不好惹,而且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那家夥轉瞬就到,無奈之下隻好閉住氣沉入湖底,這湖並不深,湖水清澈透明,水下能見度很高,水底的岩石都是白色的,湖底有一些與地底相聯的滲水孔,另外還有幾處很>深的凹洞,可謂是千創百孔,此處的地貌,都是未被水淹之前被風吹出來形成的,這是一個特殊的“風蝕湖”,千萬年滄海桑田的變化,使這塊巨大的風蝕岩沉到了湖底,也許這“風蝕湖”的壽命一到,下面的風孔就會全部蹋陷,而這片從山中流出的湖水,就會沖到地下的更深處,形成一個地下瀑布。  

          水是的各種魚兒都亂了營,除了數量最多的“白胡子無鱗魚”之外,還有一些“紅鱗裂腹魚”,以及“長尾黑鲚寸魚”,不知是剛才“災難之門”附近的爆炸,還是突然入水的怪物,這些魚顯然受了極大的驚吓,紛紛遊進洞中躲藏,“白胡子魚”可能就是“>鲶魚”的一個分支,它們的體形小於一米之前,並不适應地下的環境,慌亂中鑽進災難之門的魚群,又紛紛遊了回來,甯可冒着被水怪吃掉的危險,也舍不得逃離這水溫舒适的“風蝕湖”。  

          我剛沉到水裏,就發現這慌亂的魚群中,有一條五六米長,生有四短足,身上長着大條黑白斑紋,形似巨蜥的東西,象顆“魚雷”似的,在水義卯足的勁朝我們猛撞過來。  

          我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個猛獸的名字“斑紋蛟”,它生性喜熱懼寒,一九七二年在昆侖山麥達不察冰川下施工的兄弟部隊,曾經在冰層裏挖出過這種猛獸凍死的屍體,有人想把它做成标本,但後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能成功,當時我們還特意趕了幾百裏山路,去那裏參觀過,不得了,這東西比“龍王鳄”還狠,而且皮糙肉厚,連來福槍也奈何它不得。  
  
          胖子和我見“斑紋蛟”來勢迅猛,微微一怔,立刻沉到湖底一塊豎起的異形風蝕岩下,“班紋蛟”的堅硬的三角形腦袋猛撞在岩石上,立時将雪白脆弱的風蝕岩撞成了無數碎塊,趁勢向上破水而出。

         我心中一驚,不好,它想躥出水去襲擊綠岩上的Shirley楊和明叔三人,忽見水花四濺,白沫橫飛,“斑紋蛟”又重重的落回湖中,看來它在水中一躍之力,還夠不到>岩石上的獵物,“斑紋蛟”緊接着一個盤旋俯沖下來,然而它似乎沒有固定目标,在湖中亂沖亂撞,來不及逃散的魚群,全被它咬住嚼碎。

         我趁機拿過胖子的氧氣瓶吸了兩口,同他趁亂躲進湖底的一個風洞裏,這裏也擠着很多避難的魚類,如今我們和魚群誰也顧不上誰,各躲各的。很快我就明白了那隻“斑紋蛟”的企圖,它在湖中折騰個不停,是想把藏在風洞裏的魚都趕出來,那些白胡子魚果然受不住驚吓,從風洞中遊出來四處亂躥,“斑紋蛟”就趁機大開殺戒,它好象和這群魚有血海深仇似的,絕不是單純的爲了飽腹。

          “白胡子魚>”先前結成“魚陣”,可能就是要防禦這個殘暴的天敵。清澈透明的湖水很快就被魚類的鮮血染紅了,湖中到處都是被咬碎的魚屍,我和胖子躲在風洞裏看得驚心動魄,想借機逃回綠岩下爬上去,但爬上去至少需要半分鍾的時間,倘若半路撞上這隻殺紅了眼的“斑紋蛟”,它在水中的速度比魚雷還快,如果不能依托有利地形躲避,無論在水中或陸地直接面對它,沒有絲毫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隻好在水底忍耐着等候機會。

         胖子身上戴的氧氣瓶中,也沒剩下多少氧氣了,正沒理會處,湖底卻突然出現了更爲慘烈的場面,追趕着魚群亂咬的“斑紋蛟”>,剛好遊到我和胖子躲避的風洞前,這時隻見混雜着鮮血的水中白影閃動,那條在湖底的白胡子老魚,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出現在了“斑紋蛟”身後,扭動十幾米長的身軀,甩起魚頭,狠狠撞到了“斑紋蛟”全身唯一柔軟的小腹,“斑紋蛟”在水中被撞得翻出一溜兒跟頭,怪軀一扭,複又沖至,一口咬住白胡子老魚的魚脊,這種白胡子魚雖然沒魚鱗,但它身上的魚皮有種波紋狀肉鱗,也十分結實,尤其這條老魚身軀龐大,肉鱗的厚度也相應遠遠高於其它白胡子魚。

         “斑紋蛟”仗着牙尖皮厚爪利,“白胡子老魚”則是活得年頭多了,經驗豐富>,而且身長體巨,肉鱗堅固,被咬上幾口也不會緻命,雙方糾纏在一起,一時打得難解難分,整個湖裏都開了鍋,不過從山腹間注入的水很多,加上湖底的一些漏底風洞滲水量也不小,所以陣陣血霧随流随散,風蝕湖中的水始終明澈透亮。

         我和胖子看得明白,這是二虎相争,它們是爲了争奪在“風蝕湖”的生存空間,所展開的決戰,它們爲什麽理由打得你死我活?也許是因爲風蝕湖的獨特水質,也許是天敵之間的宿怨?這我們就無法知道了,但想逃回湖面就得趁現在了,二人分頭将氧氣瓶中最後殘存的氧氣吸了個精光,避開湖中惡鬥的“斑紋蛟>”和“白胡子老魚”,摸着邊緣的風蝕岩,遊上水面。

         Shirley楊在綠岩上俯瞰湖中的情景,遠比我們在水下看得清楚,她見我們趁亂浮上,便将登山繩放下,這次沒敢再讓明叔幫忙。

         我攀上岩石的時候,回頭向下看了一眼,老魚已經占了上風,正用魚頭把那“斑紋蛟”頂到湖底撞擊,“斑紋蛟”嘴裏都吐了血沫了,眼見不能支撐,等我登上岩石,卻發現情勢急轉直下,從那山道上又爬出來一條體形更大的“斑紋蛟”,白胡子老魚隻顧着眼前的死對頭,對後邊毫無防備,被從後掩至的“斑紋蛟”一口咬住魚鰓,将它拽進>了“風蝕湖”深處的最大風洞之中。

         看來這場争奪“風蝕湖”王位的惡戰已經接近了尾聲,胖子抹了抹臉上的水說“等它們咬完了,咱還得抓緊時間下去撈點魚肉,明叔把裝食品的背囊丢在水晶牆後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咱們全得餓肚子了。”

         我對胖子說“水下太危險了,別爲了青稞粒子,滾丢了糌粑團子,我那包裏還有點吃的,咱們可以按當年主席教導咱們的辦法,忙時吃幹,閑時吃稀,不忙不閑的時候,那就吃半幹半稀,大夥省着點兒吃,還能對付個三兩天。”

         胖子說“有吃糌粑的肚皮,才有想問題>的腦袋,一會兒我非下去撈魚不可,這深山老林裏哪有閑着的時候,指不定接下來還碰上什麽,做個餓死鬼到了陰曹地府也免不了受氣。”

         Shirley楊注視着湖中的動靜,她顯然是覺得湖下的惡戰還遠未結束,聽到我和胖子的話,便對我們說“這裏的魚不能吃,當年惡羅海城的居民都在一夜間消失了,外界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有關惡羅海城毀滅的傳說有很多,但其中就有傳說講那些城中的軍民人等,都變爲了水中的魚,雖然這些傳說不太可信,不過藏地确實自古便有不吃魚的風俗,而且這麽大群體的白胡子魚也确實古怪,咱們最好別>自找麻煩”

         風蝕湖透明的湖水中忽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白胡子魚,密密麻麻得擠在一起,它們似乎想去水底解救那條老魚。

         這時天色漸晚,暮色蒼茫,爲了看得清楚一些,我爬上了綠岩的最上層,但這道綠岩後邊的情景,比湖中的魚群激戰更令人震驚,岩後是個比風蝕湖平面更低的凹地,一座好象巨大蜂巢般的風蝕岩古城,少說也有十幾層,突兀的陷在其中,圍着它的也全是白花花的風蝕岩,上面的洞穴數不勝數,這一帶與周圍蔥郁的森林截然不同,幾乎是寸草不生,蜂巢般的城頂,有一個巨石修成的眼球标記,難道這就>是古代傳說中的“惡羅海城”?我沒體會到一絲長途跋涉後抵達目的地的喜悅,相反覺得全身寒毛都快豎起來了,因爲令人膽寒的是,這座城中不僅燈火通明,卻又死氣沉沉。


第二一四章 牛頭

          暮霭籠罩下的“惡羅海城”,城内有無數星星點點的燈火,在若有若無的薄霧中顯得分外朦胧,好象古城中的居民已經點燃了火燭,準備着迎接黑夜的到來,而城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氣,隻看了幾眼,我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傳說這座城中的居民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且就算後世輪回宗也滅絕數百年之久了,這城中怎麽可能還有燈火的光亮?可以容納數萬人的城中,又沒有半點動靜,看來它不是“死城”,就是一座“鬼城”。

         就在我吃驚不已的時候,其餘的人也陸續攀到了>綠岩的頂端,他們同我一樣,見到這座存在着“死”與“生”兩種巨大反差的古城,都半天說不出話來。

         傳說羅馬時代的“龐貝”古城也是由於火山噴發的災難,毀滅於一夜之間,後來的考古發掘,發現城中的居民死亡的時候,都還保留着生前在家中正常生活的樣子,“龐貝城”的姿態,在那毀滅的那一瞬間永遠凝固住了。

         然而我們眼前的古城,裏面的居民似乎全部人間蒸發了,隻有蜂巢般的“惡羅海城”,燈火輝煌的矗立在暮色裏,它保存的是那樣完好,以緻於讓人覺得它似乎掙脫了時間的枷鎖,在這幾千年來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這城中究竟發生過什麽災難?單是想想都覺得恐怖。

         我們難免會想到這城是“鬼螫”,但問了阿香之後,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這座魔鬼的巢穴,是确确實實存在着的,並非死者亡靈制造的“鬼螫”。

         我們正要商量着怎麽進城,忽聽岩下的“風蝕湖”中湖水翻騰,這時天尚未黑透,從高處往下看,玻璃般透徹的風蝕湖全貌曆曆在目,隻是相對模糊朦胧了一些,“白胡子老魚”與那兩隻“斑紋蛟”惡鬥已經分出了勝負,成千上萬的白胡子魚,爲了幫助它們的老祖宗,奮不顧身的在水下用身體撞擊“斑紋蛟”。

          “白胡子魚”的魚頭頂上都有一塊殷紅的癍痕,那裏似乎是它們最結實的部位,它們的體形平均都在半米左右,在水中将身體彈起來,足能把人撞吐了血,那對“斑紋蛟”雖然猛惡頑強,被十條八條的大魚撞上也不覺得怎樣,但架不住上萬條大魚的狂轟亂炸,加上老魚趁勢反擊,“斑紋蛟”招架不住,隻好躥回了岸上的樹林裏,樹木被它們撞得東倒西歪,頃刻間消失了蹤影。

         遍體鱗傷的老魚浮在湖中,它身上被“斑紋蛟”咬掉了不少肉鱗,魚鰓被扯掉了一大塊,它的魚子魚孫們圍攏過來,用嘴堵住了它的傷口,“白胡子魚”越聚越多,不>消片刻,便再次結成了“魚陣”,黑壓壓的一大片,遮住了“風蝕湖”的湖面。

         我見那“魚陣”緩緩沉向湖底,心想看來“白胡子魚”與“斑紋蛟”之間,肯定經常有這種激烈地沖突,“斑紋蛟”似乎隻想将這些魚群趕盡殺絕,而非單純的獵食裹腹,但魚群有魚王統率,“斑紋蛟”雖然厲害,也很難占到什麽便宜,難道它們之間的矛盾,僅僅是想搶奪這片罕見的“風蝕湖”嗎?這湖泊究竟有什麽特殊之處?這其中也許牽涉到很多古老的秘密,但眼前顧不上這些了,趁着天還沒徹底黑下來,應該先進“惡羅海城”。

         Shirley楊問我是否要直接進城?城中明明是有燈火閃爍,卻又靜得出奇,詭異的種種迹象,讓人望而生畏。

         我對Shirley楊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阿香說這城中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想咱們三十六敗都敗了,到現在也沒有什麽好怕地,隻不過這座古城,确實從裏到外都透着股邪氣,而且似乎隐藏着一些難以想象的事情,咱們隻有見怪不怪,單刀直入了。”

         於是衆人帶上剩餘的物品,覓路進城,大蜂巢一樣的古城,深陷在地下,圍桶般的白色城牆,似乎隻是個擺設,沒有太多軍事防禦的功能,但規模很大,想繞>下去頗費力氣,城中飄着一縷縷奇怪地薄霧,這裏的房屋全是蜂巢上的洞穴,裏面四通八達,我們擔心迷路,不敢冒然入内,隻在幾處洞口往裏看了看,越看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這城中沒有半個人影,但是十家裏有七八家已經點着燈火,而且那些燈不是什麽長明永固的燈火,都是用野獸的幹糞混合油脂而制成的古老燃料,似乎都是剛剛點燃不久,而且城池洞穴雖然古老,卻絕不象是千年古迹那樣殘破,洞中的一些器物和獸皮竟都象是新的,甚至還有磨制了一半的頭骨酒杯。

         這城裏的時間真的仿佛凝固住了,其定格的時間,似乎就是城中居民消失的那一瞬間,我們商量了一下,黑夜裏在城中亂轉很容易迷路,而且這座“惡羅海城”中的街道,包括那些政教祭祀機構的主要建築,可能都在大蜂巢的深處,這城中千門萬戶,又於尋常的城池結構完全不同,眼下最穩妥的途徑,是等到天亮在外圍看明白蜂巢的結構,找條捷徑進入深處的祭壇,絕不能在城中魯莽的瞎撞,該耍王八蛋的時候自然是不能含糊,但該謹慎的時候也絕不能輕舉妄動。

         我們本打算到城牆上去過夜,但經過牆下一個洞口的時候,胖子象是嗅到了兔子的獵犬,吸着鼻子說“什麽味兒這麽香?象是誰們家在炖牛肉,操牛魔王他妹妹的,這可真是搔到了胖爺的癢處。”

          聽胖子這麽一說,我也好象是聞到了煮牛肉的肉香,就是從那個洞屋中傳出來的,我正發愁食物所剩不多,不敷分配,剛才在風蝕湖湖邊說還能對付個兩三天,那是安慰大夥,其實還不夠吃一頓的,此刻聞到肉香自然是得進去看看。當下和胖子兩人帶頭鑽進了洞屋,裏面的石釜中,确實有正煮得爛熟的牛肉,咕嘟着熱氣,真可謂是香熏可口,五味調和。

         胖子咽了咽口水,對我說“胡司令,咱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雖說酥油香甜,卻不如糌粑經吃,糌粑雖好,但又比不上牦牛肉抗餓,>這鍋牛肉是給咱預備的吧?這個能吃嗎?”

         這沒有半個人影的古城中,竟然還煮着一鍋剛熟的牛肉,這實在難以用常理去揣測,我想起了剛當知青插隊那會兒,在那座九龍罩玉蓮的“牛心山”裏,吃那老太太的果子。這莫非也是鬼魂之類布的鬼市?都是些青蛙蚯蚓變的障眼法,吃了就得鬧肚子,想到這些,我不免猶豫起來,心中雖然十分想挑煮得稀爛的大塊牛肉吃上一頓,但理智告訴我,這些肉情況不明,還是不吃爲好。看着雖然象牛肉,說不定鍋裏煮的卻是人肉。

         明叔此時也餓得前心貼後背了,跟胖子倆人直勾勾的盯>着鍋裏的牦牛肉,這一會兒功夫,他們倆大概已經用眼睛吃了好幾塊了,我問Shirley楊對這鍋肉有沒有什麽看法?

         Shirley楊搖頭搖得很幹脆,又同阿香确認了一遍,這鍋煮着的牦牛肉,确實是實實在在的,不摻半點假的。

         胖子聽阿香這麽說,再也等不及了,也不怕燙,伸手捏了一塊肉吞進嘴中“我舍身取義,先替同志們嘗嘗,肉裏有毒有藥都先往我身上招呼。”他邊吃邊說,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吃到肚子裏七八塊牛肉了,想攔都攔不住。

         我們等一下,看他吃完了确實沒出什麽問題,這時>候胖子自己已經造掉了半鍋牛肉,我覺得不能再觀察下去了,再等連他媽黃瓜菜都涼了,既然沒毒,有什麽不敢吃的,於是衆人橫下心來,甯死不當餓死鬼,便都用傘兵刀去鍋裏把牛肉挑出來吃。

         我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明叔說“明天天一亮,我們就想進那大蜂巢的深處,那裏面有什麽危險不得而知,料來也不會太平,你和阿香還是留在城外比較安全,等我們完事了再出來接你們。”

         明叔嘴裏正塞着好幾塊牛肉,想說話說不出來,一着急幹脆把肉囫囵着硬生生咽了下去,噎得翻了半天白眼,這才對我說“咱們早晚>都是一家子人,怎麽又說見外的話?我和阿香雖然沒多大本領,多少也能幫幫你的忙”

         以前明叔說要把阿香嫁給我,都是和我兩人私下裏商議的,我從來沒答應過,這時明叔卻說什麽早晚是一家人,Shirley楊聽見了,馬上問明叔“什麽一家人?你跟老胡要攀親戚嗎?”

         明叔說“是啊,我就看胡老弟人品沒得說,男大當嫁女大當嫁,我這當前輩的自然要替他們操心了,我幹女兒嫁給他就算終生有托,我死的時候也閉得上眼,算對得起阿香的親生父母了。”

         我趕緊打斷明叔的話“幾千年來,>中國勞動人民的血流成了海,鬥争了失敗,失敗了再鬥争,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爲的就是推翻壓在我們中國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我革了半輩子的命,到頭來還想給我安排封建制度下的包辦婚姻?想讓我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兒罪?我堅決反對,誰再提我就要造誰的反。”

         胖子剛好吃得飽了,他本就惟恐天下不亂,聽我們這麽一說,馬上跟着起哄,對明叔說“明叔,我親叔,您甭搭理胡八一,給他說個媳婦,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卻愣嫌掉下來的餡餅不是三鮮的,您不如把阿香勻給我得了?我爹媽走得早,算我上你們家倒插門行不行?>以後我就拿您當親爹孝敬,等您歸位的時候,我保證從夫安門給您嚎到八寶山,向毛主席保證,一聲兒都不帶歇的,要多悲恸就就他媽有多悲恸。”

         胖子拿明叔打嚓,我聽得差點把嘴裏的牛肉全噴出去,正在這時一聲牛鳴從洞屋的深處傳來,打斷了衆人的說笑聲,屋裏的人全都聽見了,本來牦牛的聲音在藏地並不奇怪,但在這寂靜的古城中聽到,加上我們剛吃了牛肉,這足夠讓人頭皮發麻。

         我讓Shirley楊留下照顧明叔和阿香,對胖子一揮手,二人抄起武器,舉着“狼眼”摸進了洞屋的深處,進來的時候我曾粗略地>看了裏面一眼,結構與其餘的洞屋差不多,隻不過似乎多了道石門,由於看了幾處洞屋,裏面都沒有人,所以到這之後隻是随便看了看,並沒有太留意,這時走到石門邊,便覺得情況不對。

         石門上滑膩膩的,有一個帶血的人形手印,似乎有人手上沾滿了血,走的時候匆匆忙忙把石門帶上了,用手一摸,那血迹似乎還很新鮮,留下的時候並不長。

         我對胖子點點頭,胖子退後兩步,向前沖刺,用肩膀将石門撞開,我跟着舉槍進去,裏面卻仍然沒有人蹤,隻見四周的牆壁上到處都是鮮血,蹭的石案和木樁也都是鮮紅的,看到那一堆堆>新鮮的牦牛肉,這裏是城中的屠宰場,有幾張血淋淋的牛皮上還冒着熱氣,象是剛剛從牛上剝下來的。

         我和胖子剛吃過煮牛肉,這時候都覺得有些惡心,忽然發常見頭上有個什麽東西,猛地一擡頭,一顆比普通牦牛大上兩三倍的牛頭,倒懸在那裏,牛頭上沒有皮,二目圓睜,血肉淋漓,兩個鼻孔還在噴着氣,多半截牛舌吐在外邊,竟似還活着,對着我和胖子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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