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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納妾記II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41章 弄巧成拙
    自己已經和冰兒定下了今生雙宿雙飛的約定,再不應該納妾了,可是,如果自己拒絕小郡主的保媒,將會有什么后果呢?楊秋池腦袋轉得飛快。

    第一個后果:小郡主報答自己救命大恩這一點看來是發自內心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楚王他們在整沈雪菲的事情,本以為自己會很感激,沒想到被硬頂了回來,這對她來說是難以想象的,肯定會大發雷霆,老羞成怒,恩將仇報。那接下來,抓辮子、扣帽子、打棍子,那是當然的了,說不定甚至會被送去衙門治罪都有可能。所以,第一個結果那就是自己肯定會倒霉;

    第二個后果:既然朱鳳德已經想出了這個餿主意,那就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自己拒絕,那她很可能會把小蕊許配給其他護衛甚至男僕,又或者干脆把她賣到青樓去,誰也阻止不了,那時候,不僅會拆散沈雪菲她們主僕,而且還害了小蕊了;

    第三個后果: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被自己攪黃之后,有可能會讓小郡主遷怒于沈雪菲,使用更加毒辣甚至赤裸裸的手段來整治沈雪菲,那就麻煩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現實的后果,現在自己正愁沒錢買宅院躲避兵災,變賣沈雪菲的首飾,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心里是很不爽的,現在朱鳳德剛才說可以給自己五十兩銀子買宅院安家,這是他報答自己救命之恩的酬謝,可以坦然受之,而且這還是一個好藉口,還可以借此請假挖地洞。

    小郡主再三催促,楊秋池不急多琢磨利弊,只得故意裝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搓了搓手,偷偷瞧了一眼小蕊,又嘿嘿憨笑兩聲。

    小郡主以為楊秋池見色動心,笑道:“行了,如果楊護衛不反對,那就進房里簽文契吧。”挑起門簾,笑瞇瞇瞧著楊秋池。

    楊秋池躬身一禮:“多謝郡主恩德。”抬腿進了屋里,小郡主也進了屋,放下門簾,回頭見小蕊沒跟進來,皺了皺眉,叫道:“小蕊,還不進來,等什么呢?”

    “是~!”小蕊挑門帘進來,垂首站在一旁。

    小郡主朱鳳德拍了拍巴掌,從廂房進來一個花白鬍子先生,卻是王府里管文案的記室,捧著文房四寶,在一旁桌上坐下。

    朱鳳德道:“我已經將小蕊賜予楊護衛為妾,你寫一紙贈妾文契給楊護衛吧。”

    老先生答應了一聲,問了雙方籍貫年歲,提筆寫道:

    “武昌楚王府女婢小蕊,舒城苦李坳人氏,年方十五,經主賜予蘄州楊秋池為妾。生死各不相干。空后無憑,立字為據。”

    寫完交給朱鳳德看過,叫來王府掌印管事,加蓋了楚王府印章,然后遞給楊秋池:“楊護衛,你看看,可以的話就簽字畫押吧。”

    楊秋池看了一遍,提筆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折好揣進懷里。

    朱鳳德揮手讓老先生出去之后,又拍了拍巴掌,進來了一個老媽子,手里捧著一個黑漆描金的盒子,走到朱鳳德面前跪下,將盒子高舉過頭。

    朱鳳德打開盒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一張文契,朱鳳德看了一眼之后,讓老媽子把盒子放在楊秋池旁邊的茶几上,對他說道:“楊護衛,這是小蕊的賣身文契,你也收好了吧。盒子里有五十兩銀子,你拿去,在武昌買處宅院,也好安家過日子。”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楊護衛,這可是我自己掏私房錢給你的,我父王不知道的,你別到處亂說去。”

    楊秋池忙答應了,心想這楚王摳門真是摳到家了,連女兒花錢都要管得這么緊。真是個守財奴。

    朱鳳德又道:“另外,我已經給劉將軍說了,把你護衛月錢增加一倍。”

    楊秋池又急忙謝過,瞧了瞧一盒子白花花的銀子,又轉頭瞧了一眼小蕊,忽然心里有些揣揣,他當然不是真的要納小蕊為妾,想著將來離開楚王府之后,就還小蕊自由之身就行了,但不知這樣會不會惹什么麻煩。

    辦成了這件事,朱鳳德很是得意,揮揮手:“行了,楊護衛,領著你的新媳婦快去置辦新房成親吧!”

    楊秋池捧著那沉甸甸的盒子,躬身道:“郡主,這尋購宅院,置辦婚事,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恐怕……”

    “哦,這好辦,我告訴劉將軍,准你的假,這段時間你不用巡衛,忙完了再來就是,月錢不少你的。”

    “多謝郡主!”

    楊秋池急忙謝過,心中暗喜,有了這五十兩白銀,買房子的錢也就有了,還有一些剩余呢,就不用賣沈雪菲的首飾了。而且,這一來,自己就有時間挖地洞了,而且有小蕊做幫手,這速度就比較快了。

    楊秋池捧著裝滿白銀的盒子離開了郡主寢宮。小蕊低著頭跟著他。

    走出老遠之后,看看四周沒人,楊秋池這才放慢腳步,等小蕊跟上后,低聲問道:“哎,小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不,老爺你們走后……”

    “等等,你怎么叫我老爺?不是叫我楊公子的嗎?”

    “小蕊是老爺的妾室,當然要稱呼老爺了。”小蕊羞澀地說道。

    楊秋池瞪大了眼睛“哎!你應該知道,我這只是權宜之計,要不然,小郡主會對你不利的,而且我也是為了得這五十兩白銀好買房子,免得賣你們娘娘的首飾,隨便好讓你出來幫我挖地洞,不是真的納你做妾的。”

    小蕊站定了,臉色煞白望著楊秋池:“老爺……老爺不喜歡我?不要我?”

    “不……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我有媳婦的,我要找我媳婦,我和她說好了,這輩子只陪著她一個人的,再不能納妾了的!”

    “可是……,可是剛才老爺已經在文契上簽字了,小蕊已經是老爺的妾室了啊!”

    “你這傻姑娘,這個是假的,做不得數的!”楊秋池跺腳道,“我是為你好,如果我不答應,你也知道,小郡主肯定會把你許給別的男僕什么的,甚至賣掉你,那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小蕊淚水盈盈,顫聲道:“我知道老爺是好人,是為小蕊著想,不過……,反正……,文契一簽,小蕊就已經是老爺的妾,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

    “我的老天啊~!”楊秋池直拍腦門,剛才自己的不安還真靈驗了,看樣子這小蕊整個一死心眼。

    眼望蒼天,灰蒙蒙的,看不到老天爺是不是開眼,低頭瞧了瞧小蕊,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往下掉,心想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以后慢慢開導她就是,便說道:“好了別哭了,你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蕊抽噎了兩下,抹了抹眼淚,慢慢說道:“郡主就派人來告訴娘娘,說……說我年歲大了,該嫁人了,她已經稟報楚王,把我……把我許給老爺你,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楚王已經……答應了。郡主另外派了一個老媽子……來照顧娘娘。”

    “哦?這么說郡主倒也還想到娘娘,我還以為她……”

    “不是……,老爺,你不知道,新派來的老媽子老眼昏花腿腳不靈不說,還耳背,天上打雷都聽不清楚的。”

    啊?楊秋池頓時明白,楚王、朱鳳德他們將小蕊和沈雪菲分開,又怕別人說閑話,便派了一個能吃不能動,而且幾乎已經耳聾的老太婆來照顧沈雪菲,只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

    回到沈雪菲寢宮,郭雪蓮正在附近巡衛,跟著楊秋池進了寢宮。

    路上,果然看見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婆婆在拿著一把掃帚掃地,小蕊說這老婆婆就是新派來照顧沈妃娘娘的。楊秋池跟她試著說了几句話,連一句都對不上號。

    穿過幽靜的寢宮小徑,來到臥室外,小黑狗聽到動靜,立即竄了出來,繞著楊秋池的腳邊撒著歡搖著尾巴。楊秋池蹲下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然后進到臥室里。只見沈雪菲傻呆呆坐在窗前,衣衫有些不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出神。

    楊秋池心中有些酸楚,柔聲道:“雪菲!我回來了。”

    沈雪菲轉過頭來,望著楊秋池,淒然一笑:“秋池,剛才……,剛才……小郡主帶著他夫君,他們來欺負我,打我,撕我的衣服,欺辱我……,小蕊被帶走了,我叫你救我……,拼命的叫,嗓子都喊啞了……,你都沒來……”說著,淚水盈盈,滾落腮邊。
第42章 未雨綢繆
    楊秋池走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攬入懷里:“雪菲,別怕啊,我的小黑狗很厲害的,它在你身邊,如果有壞人來欺負你,小黑不會不理的。剛才你一定是又產生幻覺了,因為我和小蕊剛才就在小郡主房間里,她沒有來這里。”

    他知道,一定要讓她明白幻覺的存在,幫助她分清真與幻,正視幻覺,坦然受之,才能防止她的精神受到幻覺的進一步摧殘和折磨,結合心理疏導和治療抑郁的藥物幫助,才能慢慢治愈。

    沈雪菲揚起頭,梨花帶雨望著他:“真的嗎?”

    “是的!”楊秋池鄭重地點點頭,轉頭問郭雪蓮:“表弟,你一直在寢宮外面巡衛,見到小郡主或者儀賓他們來過嗎?”

    郭雪蓮肯定地搖搖頭:“沒有!小蕊被帶走之后,就再沒人來過。”又有些愧疚地說道:“我把小黑留在娘娘身邊了,又不方便一個人在寢宮里多停留,便到門口巡衛,這里離得遠,所以聽不見寢宮里娘娘的呼喊。”

    “這不怪你,”楊秋池輕輕撫摸沈雪菲的秀發:“雪菲,你知道的,你現在怎么說都還是王妃,是小郡主的長輩,所以,她還不敢直接來欺辱你,只是想些陰招來讓你難受而已。婚慶的時候,她夫君垂涎你的美貌當場丟了人,她卻把罪責怪到你的頭上來,想著法要分開你和小蕊,進一步孤立你,所以,剛才她把小蕊許給我做妾了。”

    “是嗎?”沈雪菲轉頭望向小蕊,見她含羞低著頭,禁不住臉上浮現出羨慕的神情,幽幽道:“小蕊以后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楊秋池道:“不不!這個做不得數的,只是權宜之計,我已經答應過我媳婦說這一生只陪她一個人,絕不納妾的……”

    小蕊臉色頓時又煞白,神情淒然低垂著頭掉眼淚。

    楊秋池知道小蕊是個死腦筋,慢慢再做思想工作,現在還是暫時不談這個的好,便對小蕊說:“你別哭呀,咱們先辦眼前的事再說。”

    小蕊趕緊收了淚,點點頭。

    楊秋池轉開話題對沈雪菲道:“我們已經選定了宅院,剛才小郡主給了我假期置辦婚事,又給了我五十兩白銀,咱們不用變賣你的首飾了,在這時候也賣出不好價錢來。我現在就去交銀子辦過戶……”

    “你別走~!我……我怕……”沈雪菲孩子一般緊緊抱著楊秋池的腰。

    楊秋池低聲道:“別擔心,小蕊留下陪你,還有小黑狗,外面有郭雪蓮,不會有事的,等我買定了房子,就接你到咱們宅院里住,以后咱們都在一起,這樣你就不怕了,好不?”

    “真的嗎?”沈雪菲含著淚笑了,臉上洋溢著對新生活的憧憬。

    “嗯!我買定之后就立即回來接你!”

    郭雪蓮有些擔心問道:“如果娘娘不在,萬一楚王或者小郡主他們來查看,那怎么辦?”

    沈雪菲頓時又緊張起來,摟緊了楊秋池。

    小蕊搖頭道:“他們不會來的,兩年了,從來沒有來過!”

    楊秋池柔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表弟說得有道理,這一點不可不防,楚王是武昌的龍頭,他要發現沈妃娘娘不在了,恐怕會把整個武昌翻個個來找的,咱們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這樣吧,表弟,你白天帶小黑狗在寢宮附近巡衛,一旦發現楚王或者小郡主等人進入沈妃娘娘的寢宮,你立即出王府來報告我們。娘娘會武功,能很快越牆進入王府,就能掩人耳目了。”

    小蕊和郭雪蓮都說這主意好。可沈雪菲心思縝密,又問道:“那……晚上呢?”

    “晚上?”楊秋池想了想,“晚上我陪你回寢宮,守著你睡覺,小蕊和小黑狗留在咱們宅院里,好不好?”

    “嗯~!”沈雪菲聽楊秋池說一直陪著她,心中大定,白里透紅的臉蛋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小蕊道:“咱們還可以換班挖地洞。白天老爺和娘娘挖,晚上我來挖,怎么樣?”

    楊秋池笑道:“那倒不用這么玩命,咱們白天挖就行了,你幫我們運土,咱們又不是挖一條逃往城外的地道,也就挖個隱蔽的處所躲避兵災而已,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工的。”自從上次黃州運神功扛滾木擂石歷久不疲之后,他對自己干這種活充滿了信心。

    商定之后,楊秋池將那一盒白銀用布包了捧著,帶著小蕊出了王府,來到選定的宅院。

    早上傳來消息,天亮之后,明軍出城探查,發現昨晚上打炮的張賊軍已經撤走,去向不明。明軍在附近部署了探哨之后,將城門恢復開放,經過嚴格盤查之后可以進出。

    雖然張賊軍已經遁去,但城里都在風傳張賊軍那只是探探城里的虛實,大部隊轉眼將至,那時候將大舉進攻武昌。所以那宅院主人几乎是一直在翹首以盼,等著楊秋池來交錢買房好逃出城去。見到楊秋池來了,真是喜出望外。忙不迭找來地保和里正作中人,當場寫了出讓文契,簽字畫押之后連同原來的地契一并交給了楊秋池。楊秋池先前付了三兩白銀的定金,只需要再付二十七兩就行了。

    銀契兩清之后,原來宅主人早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立即將房子騰出移交給了楊秋池,帶著細軟出城躲避兵災去了。

    楊秋池和小蕊買來了鋤頭、鐵鏟、竹筐之類的工具放在后院,又買了一些各型號種類的男人成衣,將來張賊軍打進城之后好換裝。

    准備妥當之后,讓小蕊在宅院等候,楊秋池自己返回了王府。沈雪菲已經准備好了,依舊披了一件大氅,戴著遮住半個臉的斗笠,提上已經打好包的細軟,跟著楊秋池避開護衛視線來到王府圍牆邊。

    這一次不用上次那么麻煩了,因為沈雪菲能用飛索上牆,輕盈如飛燕一般。所以兩人很快便越牆而過。

    城門開放之后,滿大街都是拖家帶口逃兵荒的人,城門口盤查嚴格,一時半會出不去,所以街上到處都是人,只不過,心思都在出城上面,沒人注意他們兩個。

    他們的小宅院也在長春山南麓,距離楚王府也就几條街的路程,很快便來到了宅院,敲開門,進到院子里,沈雪菲摘下斗笠,新奇地四下里張望著。

    就這么會功夫,小蕊已經將院子打掃干淨了,宅院雖然不大,卻很整潔,匆匆將當中兩層小樓看過之后,沈雪菲很是喜歡,只是,這不是他們過日子用的,而是躲避兵荒的,所以她最關心的還是實用。

    這宅院坐北朝南,在長春山靠近山腰的平緩地帶,地勢比較高,所以,推開二樓客廳主臥室,武昌城盡收眼底,尤其是楚王府金碧輝煌的琉璃瓦和層層疊疊的飛檐樓閣都盡在眼前。

    沈雪菲深深吸了一口氣,側頭對旁邊倚在窗欄上的楊秋池道:“這里真舒服!以后要是能平平靜靜過這樣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楊秋池微笑:“會的。只要我們躲過了這場兵災,就平安了,不管是誰坐天下,總得讓老百姓過日子,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沈雪菲點點頭,“那咱們開始挖地洞吧,在哪里挖你想好了嗎?”
第43章 欲火思念
    楊秋池道:“想好了,后菜園!你過來這邊瞧。”

    楊秋池領著她和小蕊走到臥室北面,推開窗戶,看見下面是一塊菜地,有籃球場大小,種著一些瓜菜,牆腳一棵銀杏樹枝繁葉茂,樹旁一口水井,給這小宅院增加了几分田園風光。

    楊秋池指著菜地說道:“咱們的地洞挖在這園子菜地正中,從上面往下先挖開一個大坑,深度以水井的水深為界,免得滲水進去。然后用青磚將四面砌起來,把應用物品先放入,然后上面架橫梁,再蓋上板子,將大青竹子用燒紅的鐵钎鑽通當作通氣孔,然后將土回填,平整,再種上蔬菜瓜果,一個地下隱蔽室就做好了。表面上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小蕊問道:“老爺,土都回填了,那咱們怎么進去呢?”

    楊秋池笑了:“剛才忘了說了,咱們挖開的大坑要靠近水井,在水井靠近水面的地方,取下砌水井的兩塊青石——我已經查看過,這水井四周是用大青石砌的,疊架結構很好,抽掉兩塊作為進出通道,這樣是不會坍塌的。全部完成之后,從水井口下去,從這兩塊青石通道鑽進地下室,然后將青石裝回去堵住,這樣,張賊軍除非下來舉著火把仔細查看水井牆壁,否則是發現不了端倪的。不過,既然張賊軍攻破了武昌,滿城有的是燒殺搶掠的地方,他們又不是專門來尋找我們,所以不會如此仔細搜查的。”

    沈雪菲點頭道:“公子考慮很周到,這個辦法很好。不過,砌地下室的青磚怎么辦?武昌的磚瓦廠可都在城外,現在出城人很多,盤查嚴格,運輸很不方便的,恐怕影響進度啊。再說還有橫梁、木板,要找木工來做的話,萬一泄漏消息怎么辦呢?”

    “這我也想好了,咱們前院有一棟小平房,是廚房和倉庫,大小尺寸與我設想的地下室差不多,直接拆掉,這青磚,橫梁,木板都有了,木匠都不用,等于是咱們將這平房放進地下就行了,怎么樣?嘿嘿”

    沈雪菲莞爾一笑:“你鬼主意還真多,不過這辦法挺好,就這么辦吧。”

    小蕊又問:“這水井挨著圍牆,萬一被炮火炸爛了,圍牆倒下來堵住了水井口呢?”

    楊秋池笑道:“咱們在地下室放些短鋤頭鐵鍬之類的挖掘工具,我和你們娘娘都身有武功,難道還挖不出來嗎?”

    小蕊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小蕊多慮了……,那咱們開始動手吧!”

    說干就干,楊秋池帶著沈雪菲、小蕊下樓,過客廳大堂后門,來到后面的小樓正式開工。

    楊秋池和沈雪菲可以說師出同門,運神功都是歷久不疲,當下由楊秋池挖,沈雪菲和小蕊抬土,到晚上的時候,楊秋池和沈雪菲挑燈繼續挖掘,小蕊買菜做飯,吃飯了接著忙活,都知道時間不等人,一直到三更時分才停歇下來。二十多個平方的大坑已經挖了一人多深了,進展還是很神速的。

    深夜停工后,小蕊一個人留守宅院,楊秋池幫她將門窗鎖好,帶著沈雪菲越牆進入楚王府,回到寢宮。

    郭雪蓮還在寢宮門口附近巡衛,見到楊秋池,高興地報告情況,一整天都很平靜,那老太婆早早就睡下了,一切如他們所預料,三人都很是高興,楊秋池讓郭雪蓮回他們倆的房間休息,然后把寢宮大門關了,與沈雪菲來到她的臥室。

    沈雪菲的臥室是單獨小院,那老婦住在小院外面仆人房間里,小院門一關,里面就只有他們倆人了。這是兩人第一次深夜單獨在一起,心里都是砰砰亂跳。

    兩人雖然都身有神功,但勞累了一天,還是很辛苦,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但沈雪菲卻如同變換了一個人,再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如同一個賢惠的妻子一般,讓楊秋池躺在躺椅上,自己親自動手忙里忙外燒熱水給楊秋池洗澡。

    楊秋池當然不能躺著當太爺,幫她兩人一起熱了一大鍋熱水,好在有兩個浴桶,大小差不多,所以楊秋池用小蕊的。

    如果這時候楊秋池心眼活動一點,兩人也就鴛鴦浴水了,只是,楊秋池心里一直想著冰兒,抵御住了生理的反應,而沈雪菲畢竟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雖然心里有些幽怨楊秋池木頭疙瘩,卻也不敢表露出來,所以各自分別洗浴之后進了臥室。楊秋池依舊打地鋪睡地上,沈雪菲睡床上。

    有了楊秋池在身邊,沈雪菲心里踏實了,也就不用點燈睡覺。只不過,沈雪菲習慣只穿褻衣睡覺的,當著楊秋池的面不好意思脫衣服,卻又不習慣穿著衣裙睡覺,便只是羞答答坐在床邊不肯脫衣。

    楊秋池穿越到明朝之后,一直都穿著自制平腳短褲睡覺的。平時也穿著,所以不存在不好意思的問題,當下吹滅了燈籠,三兩下脫了外衣,只穿著平腿褲衩,鑽進了地鋪里。

    楊秋池脫衣服的時候,沈雪菲早就側臉一邊不敢看他,所以還以為他也是脫光了睡覺了。

    楊秋池鑽進被子,背對著沈雪菲道:“好了,你快脫衣服上床吧。”

    趁著夜色,沈雪菲這才匆匆脫了衣裙,只穿了貼身褻衣,鑽進了被子里。

    雖然上次楊秋池也在沈雪菲寢宮里陪她睡過一晚上,但那時候有小蕊、郭雪蓮,還有小黑狗,加上當時心情郁悶,沈雪菲也沒特別的注意男女之事,而此刻,偌大的寢宮里就只有他們兩人,又是赤裸同睡一屋,加上有了未來的憧憬,沈雪菲心情愉快,對這種感覺便更加在意了。當下羞不自禁,臉上燙得跟喝了半斤燒刀子一般,躲進被子里都不好意思露頭。

    過了好一會,這才漸漸平息了一些,可兩人心緒起伏,都是久久不能平靜,翻來覆去烙燒餅,最后沈雪菲到底禁不住,扑哧一聲笑了,低聲道:“秋池哥,你怎么睡不著嗎?”

    “嘿嘿,是,也真奇怪了,這天怎么一下子熱起來了啊。呵呵”楊秋池側身朝里,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朦朧月色,望著沈雪菲薄衾下曲線玲瓏的身軀,更感周身熾熱,想著她粉紅色褻衣下的冰潔玉體,禁不住心旌搖曳。

    沈雪菲也感到周身熱血奔涌,幽幽道:“秋池哥,將來……你要找到了你媳婦,會不會把我給忘了呢?”

    “怎么會呢?”楊秋池想也不想說道,“我媳婦救過你的命,又教過你的武功,咱們也算一家子人了,將來找到我媳婦,咱們還可以在一起啊。”

    沈雪菲心里又喜又悲,想了想,低低的聲音說道:“將來在一起……,你打算……打算怎么安置我呢?”

    楊秋池一愣:“你是我妹妹啊,我們在一起會很開心的。”

    沈雪菲心中一酸,半晌,才哦了一聲,再不說話了。

    楊秋池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不能有一點松口,一定要將這情絲斬斷在萌芽狀態里,以免后患。所以忙轉開了話題,長嘆了一聲:“哎……,也不知道冰兒現在在哪里?該到什么地方找她去呢。”

    “是啊,現在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

    楊秋池沒有說話,眼前浮現出柳若冰冷艷姣美的臉龐,想起兩人以往的恩愛纏綿,一顆心漸漸歸于寧靜。回想起穿越前在格爾登寺,柳若冰絕望地慘死在自己懷里,與自己定下了來世的約定,可自己穿越來到她的來世,卻怎么也找不到她,一股酸楚,慢慢籠罩了全身,便再不想說話,心里只是默默品味著對柳若冰的思念,不知不覺,沉沉睡去了。
第44章 引蛇出洞裝口袋
    半夜,隆隆的炮聲將楊秋池震醒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張賊軍攻城了。忙一骨碌爬起來,只聽到沈雪菲尖叫一聲,也坐爬起來,顫聲問道:“張……張賊軍打進來了嗎?”

    楊秋池匆忙穿衣袍:“有可能是,但不會這么快的,你快穿衣裙,做好轉移准備。”

    有楊秋池在一旁,沈雪菲倒不如何驚慌,匆忙下床開始穿衣裙。

    楊秋池很快穿好衣袍,几步跑到窗邊推開窗戶,只見城里天邊夜空通紅,多處濃煙滾滾,不知道什么地方著火了,炮聲震耳欲聾,震得窗櫺不停的顫抖。

    沈雪菲整理好衣裙,來到楊秋池身旁:“怎么樣?”

    楊秋池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側耳聽了聽,說道:“這響聲和方向都跟昨天一樣,估計應該在城外,沒事的,武昌城應該不是說破就破的。”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站在床邊側耳傾聽了好久,見沒有進一步的情況,這才回到床上睡下。只不過,這一次兩人都是和衣而臥,再不敢脫衣服。

    這一次,天亮時分炮聲雖然停歇下來了,可隱隱能聽到喊殺之聲,但距離似乎比較遙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兩人都感到十分困倦,一夜朦朦朧朧也沒睡個什么好覺。

    這時候,郭雪蓮帶著小黑狗來了。她也一晚上沒睡好,不過有了前一次的經歷,倒沒有以前那么驚慌了。她帶著小黑狗依舊在沈妃寢宮附近巡衛,發現情況就及時報告楊秋池他們。

    楊秋池和沈雪菲又越牆出了楚王府,路上,看見更多的老百姓要出城,可是城門已經關閉,一打聽才知道,城外五里,發現張賊軍的大部隊,連綿望不到邊。清晨出去征繳的明軍與張賊軍發生了激戰,死傷慘重,只有少數逃了回來。所以城門重新緊閉,大隊明軍在城里各處巡邏,維持秩序,可城里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昨日沒有能逃出城去的都后悔得頓足捶胸。

    看來,張賊軍已經大兵壓境!

    兩人頓時都緊張起來,時間已經不多了,得進一步加快進度!

    楊秋池和沈雪菲來到宅院里,小蕊也是一夜未合眼,見到兩人,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三人開始繼續挖坑。

    慶幸的是,張賊軍當天并沒有直接攻城,城里謠言更是風傳,傳的最多最讓人驚恐的,是城外的是張賊軍的先頭部隊,正在等待大部隊趕到之后,便會一舉攻城。

    這一天,楊秋池他們又是一直忙到深夜,累得個半死,大坑的雛形已經出來了。

    當晚,兩人和衣而臥,張賊軍又在深夜開始打炮。經歷了前兩次之后,他們已經疲倦了,也習慣了,聽聽炮聲跟昨晚上的差不多距離,知道在城外,而城里似乎也加強了巡衛,再沒有發現起火。所以睡得比較安穩。休息好了,也就有了精神挖地下掩體了。

    過后的几天,大坑基本完工,楊秋池開始拆除前院的小平房,但房屋建材整體遷移到了挖好的大坑里。用青磚鋪地,將四壁砌好,將靠近井水的兩塊厚厚的大青石取下來,弄成可以活動的。這樣,他們能輕松地從這個通道鑽入水井取水飲用,將來可以順著水井的繩子降下,從這個空洞進入地下室。

    地下室砌好之后,用貫通的大竹子設置好通氣孔,然后將床鋪、被褥、照明工具放進地下室里。

    現在就差米面了。這些天,小蕊到城里尋購糧食,由于張賊軍大兵壓境,几乎所有的米店都已經被衙門掌管了,由衙門統一進行配給售米。楊秋池去看過一次,几乎是人山人海,拿著銀子都買不到米了。好在楚王府里飲食都還是很正常的,吃的暫時不愁。

    沈雪菲兩人一商議,干脆直接從楚王府倉庫偷糧食。兩人武功差不多,沈雪菲輕功厲害,潛入偷糧食,楊秋池力氣大,在外面接應。商量好之后,進了楚王府才知道,府里已經大大加強了戒備,不僅護衛全部上崗,而且抽調了一千余名明軍進駐楚王府布防,防止城里民眾抱亂,襲擾楚王。

    兩人武功都不算很高,這種情況下很難偷出糧食,弄不好反被發現,所以,這一來,偷糧食是几乎不可能了,好在楊秋池被通知回來當差,所以,他們各自借著吃飯的機會,多拿一些餅子、饅頭之類的干糧揣在身上,借機轉移到宅院里。

    由于楊秋池被抽調回去當差,這地下掩體修建的進度也就慢下來了,好在張賊軍這段時間都只是圍城打炮,并不進攻,而楚王和小郡主等人也從來沒來給沈雪菲找麻煩,這給了他們比較多的時間專心搞建設。

    就在楊秋池他們大干苦干備戰備荒了大半個月之后,終于傳來消息,先前楚王派出八百里加急向麻城守軍求救,麻城五萬軍隊緊急馳援,結果被張賊軍主力打了埋伏,大部被殲滅,隨后,張賊軍將几乎成了空城的麻城一舉拿下,不僅獲得了大量的軍需物品,還開倉放糧,得到當地百姓擁護,大量招兵買馬,又擴充了數萬軍隊。

    楚王和湖廣都指揮使等高官這才明白,張獻忠對武昌圍而不打,每到晚上就打炮,大兵壓境卻不進攻,原來目的是要楚王向麻城求救,以便圍點打援,將麻城守軍引蛇出洞,半路埋下口袋,將增援的麻城守軍一舉殲滅,這樣麻城隨即唾手而得。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悔之晚矣,麻城守軍已經悉數被殲,武昌只有三萬守軍,而張獻忠的軍隊光麻城就擴招了數萬之眾,明軍主力此刻已經大部分布防在河南山西,准備對付虎視眈眈的李自成的軍隊,防止李闖王進攻京師,所以,已經沒有可以增援武昌的明軍了。

    這下子楚王真的慌了,一方面寄希望于朝廷,連續派出八百里加急向朝廷請求派援兵馳援,另一方面,在都指揮使、布政使等再次跪求他拿錢出來招募兵勇守城的時候,這老家伙終于動心肝拿了錢出來,招募了一批敗在李自成手下的游兵散勇,號稱楚府新兵,參與守城。

    楊秋池看過這些兵勇之后,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張獻忠虎狼之師的對手,張獻忠進攻武昌迫在眉睫!

    經過大半個月的辛苦,楊秋池、沈雪菲和小蕊累了個半死之后,地下掩體終于完工了。而這大半個月,兩人也偷了不少餅子、饅頭之類的干糧存放在地下室里,地下室溫度比較低,不容易壞,將來可以合水當粥吃。

    完工之后,楊秋池又將后菜園恢復原狀,買來蔬菜瓜果種子灑下,就等著出苗,一切就OK了。

    不料,隨后几天,城外的張賊軍卻神祕失蹤,不知道去了哪里。連續大半個月的炮聲也停歇了,城里都在傳言說朝廷派兵來馳援了,張賊軍聞風而逃。百姓禁不住歡欣鼓舞,奔走相告,楚王和湖廣高官們更是興高采烈,連日大宴賓客狂飲慶賀。

    楊秋池雖然對軍事不在行,但總覺得不太對勁,覺得張獻忠放棄攻打武昌很不正常,不過他也不知道張獻忠究竟在搞什么鬼,卻也不想提醒楚王,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去警告楚王提高警惕,不僅會掃楚王的興致,而且也沒什么作用,因為沒有可以看得見的援兵能來救援。只能他們自己留心了。
第45章 毒計
    這一天深夜,無月光,沒有燈丈外便看不清人影了。喧鬧的武昌城漸漸平靜了下來。

    城樓上大紅燈籠高高挑著,守城的明軍無精打采地靠在城垛上打盹,連日張賊軍的襲擾讓他們筋疲力盡,好不容易停歇下來了,都借這機會打個盹休息一下。

    黑幕中,一隊脖頸上系著白絲帶的明軍上了城樓,城上負責守城的一位百戶發現上來的是楚府新兵,他們平時都在王府警戒,怎么上城樓來了,有些奇怪地問道:“哎!你們來干什么?怎么脖子上系條白絲帶?”

    為首一個楚府新兵頭領向他招招手,等他靠近之后,湊到他耳朵邊低低的聲音嘀咕了几句。

    那百戶沒聽清楚,皺了皺眉:“你說什么啊?大聲點!”這百戶把耳朵湊得更近一些想聽清楚,忽然感到胸腹間一痛,低頭看去,心口上陡然插入一柄牛耳尖刀,直沒至柄。

    那新兵頭領低聲笑道:“現在明白了吧?——我們是八大王的內應,系這絲帶,是為了讓八大王進城之后能把我們和你們區分開!”

    那頭領兩眼翻白,想喊卻喊不出來,一頭栽倒在地。

    這句話說出的同時,他身后源源不斷的楚府新兵涌上城頭。城上本來就不多的守軍大部分都還在打盹,有的干脆躺在地上睡覺,結果,差不多都在睡夢之中便被張獻忠打入楚府新兵的內應們結果了。所以沒有城樓上并警報發出。

    控制城門樓之后,那頭領朝夜空打出兩枚煙火,半空中,綻開如盛典的禮花。

    片刻,城外黑夜里,出現了黑壓壓的軍隊,迅速朝城門口涌來,大兵行進,竟然鴉雀無聲,可見軍紀嚴明之極。

    這時候,武昌城的保安、文昌兩道城門都已經被作內應的楚府新兵控制,城門大開,城外張獻忠的軍隊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向城里各個交通要道快速進發。

    終于,城里守軍發現張獻忠的軍隊已經打進了城里,頓時殺聲震天,許多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城里頓時亂成了一團。

    外城源源不斷的張賊軍洪水一般涌入城里,鐵蹄肆虐,刀光閃閃,無數百姓和拼死抵抗的明軍的尸體倒臥在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鮮血將青石路面染紅,街道兩邊的排水溝流淌的都是鮮血,成了小河,在滿城熊熊烈火照映下,顯得格外的猩紅。

    楚王府已經被張賊軍重重包圍,從各個角度攻入府里,這里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喊殺聲四起,守備明軍和護衛雖然浴血奮戰,但寡不敵眾,死傷無數。

    張獻忠的軍隊在楚王府里肆意燒殺擄掠,府里多處都被點燃了,偌大的楚王府成了一盆巨大的火爐。楚王、儲妃、世子和郡主都被麻繩捆著脖頸,一個個串著帶走了。

    楚王府內外府的廳堂前、草地上,假山后,樹叢下,到處都是慘死的仆從,無數尖聲慘叫的丫鬟婢女,無助地遭受著賊軍的蹂躪和虐殺。

    城里殺聲整天的時候,一隊輕騎出現在了武昌知府衙門寬闊操場上,知府衙門里各處都已經被點燃,將寬闊的廣場照得亮如白晝一般。數十個女人和小孩被押送來到這里,哭爹叫娘擠在一起。

    這隊輕騎為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絡腮胡子,手里一把鬼頭大刀,另一手提著一面盾牌。

    大漢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位懷里抱著嬰兒的少婦,對旁邊的一位兵士嘀咕了兩聲。

    那兵士點點頭,縱馬過去,探身將那少婦頭發抓住拉了出來,一把將少婦懷里的襁褓搶了過來,哈哈大笑,在少婦絕望的淒涼叫喊聲中,隨即用力將襁褓往夜空中一扔,手里長矛對准了襁褓,一矛朔去,要將這嬰兒穿在長矛上。

    忽然,夜空中一道黑影乍現,如幽冥深處探出的死神魔爪,那黑影閃出一抹白光,持長矛的兵士那斗大的頭顱飛離脖頸,脖頸鮮血如噴泉一般,噴向空中,濺出一丈開外。

    那嬰兒落下,沒入黑影里,頓住。眾人這才看清,那黑影卻原來是位蒙面的黑衣人。手里緊緊抱著那嬰兒,一雙鳳目如同要噴出火來一般。一聲怒斥,手一揚,無數白光飛出,周圍十數名賊軍兵士咽喉中鏢,哼也不哼,載落馬下倒地而死。

    其中一枚飛鏢飛向了那領頭大漢。但大漢似乎早有防備,手一抬,盾牌擋在身前,飛鏢砰的一聲射中了盾牌。

    只不過,黑衣人認准了這大漢是首領,所以這一鏢力道沉猛之極,薄薄的刀刃竟然穿透盾牌,扑的一聲,刺入了大漢掌控盾牌的左前臂。且力道未衰,將這長聲慘叫的大漢撞下馬去!

    黑衣人冷哼一聲,一手抱著襁褓,另一手的手腕翻處,掌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刃,寒光一閃,刺向大漢咽喉。

    就在這時,黑衣人懷里襁褓陡然射出十數枚袖箭!與此同時,砰的一聲炸開,一團淡黃色煙霧迅速籠罩住黑衣人,而襁褓里的嬰兒,已經被炸得鮮肉橫飛!

    黑衣人身子猛地一顫,反應極快,袖袍一抖,將激射而來的袖箭大部震飛,但那團淡黃色的煙霧已經將黑衣人整個籠罩住,黑衣人身形一頓,晃了晃,似乎受傷不輕。

    地上大漢大喜,高聲叫道:“得手了!這賊女子中毒了,抓活的!魚網!快用魚網!”

    天空中鋪天蓋地撒下數張巨大的魚網,將黑衣人兜頭罩住,隨即,十數個訓練有素的兵士交叉奔跑,用魚網將這黑衣人捆住,其余上百兵士長矛如林,彎弓搭箭,都指向魚網里的黑衣人,防止脫逃。

    大漢見黑衣人被魚網困住,驚喜狂叫道:“要抓活的!大王要抓活的,要將這賊女人活活操死,千刀萬剮,報仇雪恨!——捆住!再上魚網啊!”

    數張魚網又兜頭罩將下來,就在這時,魚網里白光一閃,捆住黑衣人的魚網被她的短刃從里划開,手一抬,一條繩索飛出,抓住遠處高高的旗杆,黑衣人如金蟬脫殼,留下外面的黑色衣袍在魚網里,一襲白衣,猶如一朵嬌艷的白牡丹,衣帶飄飄,冉冉飛向夜空。

    大漢大驚,忙叫道:“放箭!快放箭!”

    頓時箭如飛蝗,追著那白牡丹而去!

    那女子袖袍揮動,箭雨如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紛紛墜落。

    轉瞬之間,那女子已經落在了衙門里的一棟樓房的房頂,几個起伏,便消失在了衙門里的濃煙和火海之中。

    大漢狂叫:“追!快追!通知大王,賊女人中毒了,她跑不掉的,立即關上城門,將這一帶挖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

    大批的張賊軍涌來,開始地毯式搜索。

    那大漢這才將穿過盾牌扎入他手臂的柳葉飛刀連同盾牌一起慢慢拔了出來。痛得他又是長聲慘叫,就著火光查看,發現傷口流出的血是鮮紅的,知道這柳葉飛刀沒有淬毒,這才放心。

    正在這時,几匹戰馬飛馳而至,一名兵卒跳下戰馬,單膝點地,抱拳稟告:“沈千總,楚王府里眾王妃中,沒有發現沈妃。”

    “蠢貨!她就在楚王府里,你們要是傷了我妹妹,老子砍了你們的腦袋!你們繼續搜那賊女人,我親自去王府找!”

    這沈千總帶著隨從護衛策馬來到楚王府。

    里面已經殺聲震天,這時,又有兵士匆匆來報:“發現沈王妃,也就是將軍您的妹妹了,不過……”

    “不過怎么了?”沈千總急問。

    “她……她和兩個男子想沖出王府,被我軍重重包圍之后,正在砍殺我軍將士。”

    “她受傷沒有?”沈千總眼睛都要急出火焰了。

    “還沒有……,我們不敢動手傷她,所以被她刺死了不少兄弟。”

    “快帶我去!”

    一行人急匆匆來到沈雪菲的寢宮。寢宮前的湖邊空地上,一男二女加一條黑狗被數百張賊軍重重包圍。

    這三人,正是楊秋池、郭雪蓮和沈雪菲,還有小黑狗。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張賊軍兵士的死尸。
第46章 陰損
    原來,張獻忠軍在內應引導下,悄悄殺入武昌城,而這些日子都沒有打炮,加上楊秋池和沈雪菲連日勞累,也沒想到張獻忠軍會悄無聲息殺入武昌,所以在寢宮里睡得很熟。待到喊殺聲四起的時候,整個楚王府已經被張獻忠軍重重包圍。郭雪蓮在小黑狗的掩護下趕到了寢宮,三人准備往外沖,正遇上殺進王府的張獻忠軍,便混戰在了一起。

    沈千總借著旁邊烈焰熊熊,老遠就看清了其中一個女子,正是自己的妹妹,急聲高叫:“雪菲~!是我,我是你哥哥啊!別殺了,快住手~!”

    聽到命令,圍著的張獻忠軍紛紛后退,并讓出一條路來。

    沈千總走到圈里,對全身染滿血跡的沈雪菲道:“雪菲,快住手,我是你哥!我現在是八大王麾下千總,都是自己人!快別殺了!”

    沈雪菲定定地望著這大漢,借著火光盯著他的臉仔細觀瞧,遲疑問道:“你……你真是我哥?你不是……不是在舒城……”

    “我沒死!我還活著呢!雪菲!”

    “哥~!”沈雪菲驚喜交加,沖了過來,又好生瞧了瞧大漢的臉:“真的……真的是哥哥你!我還以為……,太好了!爹爹呢?”

    “爹死了,當時舒城被大王軍隊攻破之后,爹爹死于亂軍之中,我以一敵眾,大王見我英勇,勸我歸順,我便降了大王。跟隨大王征戰南北,屢立戰功,積功升至千總。這一次率部參加前鋒營打頭陣,突擊武昌,八大王率大軍也已經進城了。”

    原來,這大漢就是沈雪菲的親哥哥,朱華趆的儀賓(女婿)之一沈磊,當時是湖廣武科鄉試武舉人,楚王之爭中被株連判永遠充軍,他父親散盡家財為他贖刑,最后用女兒沈雪菲嫁給楚王作交換,這才換得沈磊的自由。兩年前,張獻忠大軍攻破舒城,而沈磊和父親就在舒城家中,那以后沈雪菲便與他們失去了聯系,還以為他們已經死在亂軍之中,沒想到,哥哥沈磊卻歸順了八大王張獻忠,現在官至千總(張獻忠軍隊也是按照明軍體系建制的,這千總一職是正六品)。率部參加前鋒營,率先殺入武昌,包圍了楚王府。他知道妹妹嫁到了楚王府,所以下令尋找妹妹。終于找到了。

    沈磊斜眼瞧了瞧沈雪菲身后明軍護衛打扮楊秋池和郭雪蓮,問道:“他們是誰?”

    “是……是我朋友……”

    沈磊低頭看了看地上橫七豎八的兵士尸體,冷聲問楊秋池:“我這些兄弟是你們殺的?”

    楊秋池本來很高興沈雪菲找到了親哥哥,可聽了他這話,心中一沉,隱隱感覺感覺不妙,凝神戒備,說道:“是,他們要殺我們,我們只好防衛。”

    沈磊手一揮,下令道:“把他們倆給我砍成肉泥!”

    包圍的張獻忠軍齊聲答應,刀劍挺起又要上,沈雪菲尖聲驚叫,一把抓住了沈磊的手臂:“不要!哥!別動手!他們是我的,我的好朋友……”

    這一抓正好抓住沈磊被黑衣人那一柳葉飛鏢刺傷的手臂,疼的他一咧嘴,呵斥道:“雪菲讓開!他們殺了我這么多兄弟,不殺他們,沒辦法給死去的兄弟們交代!——上!”

    “不要!”沈雪菲一晃身,擋在了楊秋池面前,張開雙臂,“哥,你要殺就連我一起殺吧!”

    沈磊見沈雪菲這神情似乎對這男人感情挺深,心中一動,上前兩步,問道:“雪菲,你如實說,這男人究竟是誰?”

    沈雪菲當然不能說是自己的意中人,因為這只是自己的單相思,人家楊秋池心中只有柳若冰,而且也羞于啟齒說楊秋池是自己的夢中情人,可只說一般朋友卻又不行,便道:“是……是我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妹妹我早就死了!”

    當初楊秋池如果將沈雪菲下毒企圖殺死楚王一家的事情以及行刺楚王、小郡主的事情揭發出去,恐怕沈雪菲那時候就難逃一死了,加上沈雪菲精神分裂發作,楊秋池耐心給他精神疏導,也間接算是救了她了。所以,沈雪菲說楊秋池是她救命恩人也還說得過去。

    沈磊哦了一聲,顯然不太相信,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你叫什么?”

    “在下楊秋池!這位是我表弟郭學廉。”楊秋池不亢不卑答道。

    “你是干什么的?”

    “楚王府護衛。”

    沈磊皺了皺眉:“你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蘄州,就我一個人。”楊秋池這句話是實話,要說現代社會的家,那是四百多年之后的事情,要說第一次穿越過來的家,那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而在現在,就他一個人。

    沈磊心想,這小子充其量是個破落戶,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似乎在看一只想吃天鵝的癩蛤蟆:“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么家族?”

    沈磊的態度讓楊秋池很不爽,也冷冷一笑:“知道,令尊用雪菲的青春換了你的自由,雪菲差點死在這楚王府!”

    前面那一句讓沈磊怒氣上涌,后面一句卻又引起了他對妹妹的關愛。正要說話,一個兵士匆匆跑來,單膝點地,兩手舉起,手心里有一枚袖箭,大聲稟報:“報告千總大人,發現白衣女煞撥出的毒箭,上面沾有血跡,估計中了毒箭了!”

    白衣女煞?

    楊秋池心頭猛地一跳,冰兒!是冰兒嗎?

    聽那兵士稟報說這白衣女煞中了毒箭,楊秋池頓時心如刀絞,眼中精光大盛,握刀的手緊得指骨嘎嘣響,禁不住就要動手擒住沈磊逼問柳若冰的下落。

    沈磊聽到這個消息,大喜,走過去,小心翼翼用指頭夾住袖箭的箭尾,拿起來瞧了瞧,上面果然血跡斑斑,隨即將袖箭扔在地上,哈哈大笑:“好!這袖箭上的毒世間沒有解藥,哈哈,這賊女人死定了!哈哈哈——”隨即笑容一斂,問道:“什么地方發現的?”

    “通往衙門倉庫的路上!”

    “繼續搜尋,一寸土地都不准放過!——不!我親自去搜~!”回頭對沈雪菲道:“妹妹,你別亂跑,就呆在這里等我,我去抓白衣女煞!”

    沈雪菲也是心中猛跳,白衣女煞不僅很可能是心上人楊秋池沒過門的媳婦,還是她沈雪菲的救命恩人,但這一點沈磊他們不知道,因為白衣女煞將沈雪菲送到舒城家門口就離開了,沈磊他們沒見過她,沈雪菲也沒說過,只說是好心人送她回來的。

    沈雪菲忙叫道:“哥!等等!你們找到白衣女煞了嗎?”

    “是!”沈磊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剛剛發現她的行蹤了,就在城里,這賊女人這些年來殺了我無數兵士,當初在鳳陽還重傷了八大王,好几年才恢復過來。大王發誓一定要抓到她,將她千刀萬剮才泄心頭之恨!所以,哥哥我要抓住了她,那可是奇功一件!”

    沈雪菲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望了楊秋池一眼,只見他兩眼如同要冒出火來一般,更是害怕,背著身反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感到他因為震怒而身子都在輕輕發顫。握住他的手緊了緊,讓他冷靜,臉上關切地對沈磊道:“哥,聽說這女煞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你可要小心啊!”
第47章 尋蹤
    “放心好了!”沈磊得意洋洋嘿嘿笑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抓住這賊女子,我知道她最喜歡營救的是女人和孩子,而且已經得到消息,我們布下的眼線發現她這段時間在武昌附近一帶出現過,所以,我便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謀。——破城之后,我讓兵士將女子和小孩集中在知府衙門前空地上,然后故意殺這些女人和嬰兒,引她出來。她果然出現,出手救下襁褓嬰兒。”

    楊秋池贊道:“沈大哥料事如神,佩服佩服!”這片刻工夫,他已經回復了冷靜,現在強敵在側,冰兒受傷,只能智取,必須沉著冷靜,靜觀其變,先要獲取沈磊這小子的信任,才有機會尋找冰兒下落。

    沈磊很是得意,說道:“這女煞本來很機靈的,可她沒想到,這場中十多個嬰兒襁褓,送來之前,都被我事先吩咐裝了雙重機關,一個是帶劇毒的袖箭,通過機簧貼身射出,防不勝防,另一個是爆炸噴射的毒霧,也是劇毒無比的。這兩種毒都是極厲害的,尤其是那袖箭上的毒,嘿嘿,世間沒有解藥,中者立斃當場!這賊女人猝不及防,果然中招,不過她倒也凶悍,沒有立即毒發而死,那么多金蠶絲編制的魚網都沒能困住她,反倒叫她傷了我十多個兄弟,還發飛鏢傷了我的手臂,負傷逃進了知府衙門里了。”

    沈雪菲驚問:“哥哥受傷了?傷得嚴重嗎?”

    沈磊搖搖頭:“一點小傷,沒事。”

    楊秋池大拇指一翹:“好計謀,女人天生母性,無論是否成家,對孩子都是最疼愛的,在襁褓里裝機關貼身射袖箭,這可真是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好計謀啊。”

    他嘴里夸著,心里已經將這沈磊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個遍,要不是四周數百張獻忠軍兵士,他早就操刀上了。一邊暗罵,一邊多了几分警惕,心想,這沈磊能想出用嬰兒作誘餌暗算白衣女煞,真算得上陰毒到了家了,說話可得留心。

    沈磊哈哈大笑,更是得意:“是啊,單論武功,我沈磊兩年是做不到這千總的位置上的,全靠腦袋瓜機靈,這一次破城,也是我想出的主意,大王很看重我的。哈哈哈。”

    沈雪菲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對沈磊道:“哥,還是讓別人去搜索吧,你坐鎮指揮就行了,免得有什么閃失。”

    沈磊道:“不,我得親自去抓,這一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抓住她可是奇功一件!”

    楊秋池忙關切地說道:“沈大哥一切小心,雪菲這里有我呢。大哥放心去吧。”

    楊秋池左一個大哥,右一個大哥,叫得沈磊心里很爽,說道:“嗯,看你武功還不錯,剛才保護我妹妹周全,也多謝你了,你接著保護我妹妹,少不了你的好處!——對了,你們別穿這明軍護衛服裝了,扒一套死去兄弟的衣服穿上,免得被誤傷了。就留在這里別亂跑,我先去抓那女煞,回頭再來找你們!”

    說罷,沈磊留下几個隨身護衛保護他們,帶著其余的人匆匆離開了。

    待他們走遠之后,楊秋池的笑容在臉上消失了,悶聲不響脫掉身上明軍衣衫,扒下一具地上的張獻忠軍兵士尸體的衣衫匆匆往身上穿。郭雪蓮也急忙換衣服。

    沈雪菲對旁邊的几個沈磊的護衛道:“你們走開些,我們要說話!”

    “是!”那几個護衛急忙四下散開,遠遠警戒著。

    楊秋池一邊傳衣袍,一邊對郭雪蓮道:“你留在這里,別亂跑!”

    郭雪蓮不會武功,知道跟上去只能添亂,忙點點頭,問道:“那小蕊呢?”

    “她應該躲進地下掩體了,沒事!我走了!”

    沈雪菲忙問道:“去哪里?”

    “你知道!”楊秋池冷冷說,轉身就要走。所謂愛屋及烏,而恨屋當然也會及屋,他恨死了這沈磊傷了冰兒,連帶沈雪菲一并記恨了。

    沈雪菲心如刀絞,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顫聲道:“對……對不起,秋池哥,我哥他……他……”

    “別說了,我要去找冰兒!”楊秋池抖手掙脫了她的手臂。

    沈雪菲神情哀傷之極,雙膝一軟,咕咚一聲跪下,“秋池哥!對不起……,我哥不知道……,我替他給你賠罪……”

    楊秋池心中酸楚,轉身將她拉起來,說道:“雪菲,這件事不怪你,現在你照顧好我表弟,我要去找冰兒,——冰兒不死,什么都好說,要冰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將你哥哥碎尸萬段!”隨即朝小黑狗一招手,帶著小黑,如離弦的箭一般朝知府衙門方向飛奔而去。

    這些天朝夕相處,沈雪菲一顆芳心早就已經纏繞在了楊秋池的身上,原指望脫離了楚王虎口,便能和楊秋池長相厮守,卻沒想到自己親哥哥將白衣女煞重傷,而這女煞很可能就是楊秋池沒過門的媳婦,同時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梁子結下,恐怕很難解開了。那自己與楊秋池白頭偕老的鴛鴦夢,恐怕要成為泡影。她追上兩步便站住了,怔怔地望著楊秋池消失的方向,柔腸寸斷,淚珠兒滾滾落下。

    楊秋池穿著張獻忠軍隊兵士服裝,很快沖出了楚王府,眼看滿大街的是尸體,更是心焦,正好有一個張獻忠騎兵策馬過來,楊秋池二話不說,一刀砍死,搶過戰馬飛身而上,帶著小黑狗策馬朝知府衙門飛奔。

    來到衙門前廣場,地上滿是死尸,沈磊說的罩住黑衣人的魚網還在,楊秋池跳下戰馬,快步走到那堆魚網前,蹲下身,里面的黑色夜行衣還在魚網里。

    楊秋池一指魚網里的夜行衣,叫道:“小黑!快聞聞,跟蹤尋找!快!”

    跟蹤朮是楊秋池以前重點培養小黑的科目,小黑狗聽到命令,立即上前仔細嗅了嗅,繞著轉了一圈,仰著頭茫然看著烈火熊熊的衙門里,汪汪叫著。

    估計這黑衣人高來高去,所以沒有留下氣味,楊秋池心頭一沉,隨即想起剛才那兵士報告沈磊說在知府衙門通往倉庫的小路上發現黑衣人扔掉的袖箭,到那里看看有沒有線索。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沖進了衙門里。兩百多年前,楊秋池武昌大破建文余黨利用飢民謀反案,曾經來過。

    跟咱們現代社會政府官員找著理由大建樓堂館所不一樣,古代講究“官不修衙”,官府衙門里的住房,只要還能使用,就不能主動修繕甚至拆毀重建,所以,雖然過去了兩百多年,但武昌知府衙門里的建筑大部分都還保持著原樣,只是已經老朽不堪。

    由于對布局熟悉,楊秋池輕車熟路,很快找到了倉庫所在。

    這里到處都是熊熊烈焰,殘垣斷壁冒著濃煙,許多張獻忠軍兵士在進行地毯式反復搜索。楊秋池穿著他們的軍服,以為是參與搜索的兵士,所以也沒人來管他。

    楊秋池一方面小心躲避沈磊,一邊領著小黑狗尋找黑衣人留下的氣味,在通往倉庫的小徑上,凡是有血跡的地方都讓小黑狗聞聞。終于,小黑狗找到了黑衣人的氣味,汪汪叫了兩聲,一路嗅著往前小跑。

    小黑狗几乎沒有停下,說明這黑衣人從這里開始一直都是步行往前逃走,看樣子受傷不輕,已經無力飛檐走壁了。

    楊秋池更是心急如焚,小跑著跟著小黑往前搜尋,很快,他們超越了最前面搜索的兵士,穿過后花園,在一座破舊的倉庫前,小黑狗停下來,望著楊秋池。

    楊秋池又是緊張又是心焦,冰兒在這里面嗎?他回頭看了看,遠處已經能看見搜索過來的張獻忠的兵士,附近的倉庫的火焰也在朝這邊燒過來了。
第48章 冰兒重逢
    情況萬分緊急,不容多想,楊秋池一把推開倉庫門,沖了進入,朦朧中,除了門口火光照映下能看見的一袋一袋疊著的糧食之外,里面仍然黑漆漆看不清。

    楊秋池摸索著往里走,忽然,腳邊小黑狗朝著一個角落旺旺叫了兩聲。楊秋池定睛一看,牆角似乎有個白色的暗影,不知道是不是人。

    他心急之下,搶步上前,果然是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臉上蒙著黑巾,光線太暗看不清,楊秋池急著想確定是不是柳若冰,抬手去揭她的面巾,忽然,白衣女子鳳目一睜,目光如電,一掌擊出!

    楊秋池感到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風扑面而來,暗叫不好,想也不想,抬手一掌迎上,兩掌相撞,碰的一聲響,楊秋池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牆壁上。

    這力道沉猛之極,楊秋池只覺得胸腹間氣血翻涌,嗓子一甜,哇了一聲吐了一口鮮血,掙扎著叫了聲“冰兒……!”

    就在這時,眼前白光一閃,一枚柳葉飛鏢激射而至,貼著楊秋池的頭顳部,扑的一聲,釘在他腦袋旁邊的牆壁上,耳輪中還聽到刀尾顫抖,嗡嗡作響。

    剛才那一切發生太快,小黑狗根本來不及反應,楊秋池便被白影一掌擊倒,受傷吐血。小黑狗一聲咆哮,就要扑上去,楊秋池忙叫道:“小黑!不要……!”

    小黑狗收住身形,鼻孔里發出威脅的低鳴,退到楊秋池身邊。

    那白衣人詫異地低聲問道:“你……你是誰?怎么會我門武功?”

    楊秋池情急之下冒失闖入這人隱藏的倉庫,又身穿張獻忠軍兵士服裝,讓這人以為是搜索的敵軍。當下一掌擊出,若不是白衣人重傷之余,且對掌時察覺楊秋池內功跟自己很相似,她立即收了后勁,楊秋池已經死在她這凌厲一掌之下。而楊秋池那句“冰兒”,讓白影人懷疑他是自己人,所以打出的飛鏢稍稍偏開,楊秋池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從打開的倉庫大門透進的火光,讓楊秋池終于看清了,這白衣女子雖然黑巾蒙面,但那雙美麗的丹鳳眼和婀娜的身形,讓他立即確定,這白衣人就是柳若冰,心中狂喜,一顆心仿佛要炸開了一般,顫聲道:“冰兒!冰兒!我……我是秋池啊!”

    “秋池?”那白衣人身子晃了晃,“你……你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你是叫柳若冰嗎?”

    “是,你是誰?”

    完了!冰兒不認識自己!楊秋池掙扎著爬起來,上前兩步,將臉側過來讓她看清楚,說道:“冰兒,我是秋池,楊秋池啊!認出來了嗎?”

    白衣人站起身來瞧了他一眼,沉聲道:“我不認識你,你……你到底是誰?怎么會我派武功?”

    外面搜索兵士大聲呵斥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亮,一股股熱浪涌進倉庫里,顯然,火已經快要燒到他們這倉庫了。

    冰兒一定是轉世投胎之后不認識自己了!楊秋池不急細說,腦瓜一轉,知道現在必須先她相信自己,好帶她離開這里。楊秋池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叫柳若冰,小名點點,你腋下有一顆米粒大的黑痣,對吧?”

    這些都是柳若冰前世的情況,不知道這一世還是不是這樣,情況緊急,也不管對不對,照著先說了。

    這白衣人更是驚訝:“你……你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誰?”

    楊秋池大喜,一切都和前世相同!冰兒,我的冰兒找到了!楊秋池搶上一步要去抱她,她卻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盯著楊秋池。

    楊秋池急聲道:“冰兒,我是來救你的,如果要殺你,我在外面點一把火就行了,根本不用進來,——快跟我走吧!等安全了我再告訴你事情原委!”

    柳若冰瞧了一眼他身后大門外,張獻忠兵士猙獰的面孔在火光中已經清晰可辨,嘆了一聲:“來不及了!我……我受傷太重,飛不過這高牆……”說到這里,柳若冰身子搖晃了一下,扶著旁邊的米袋,慢慢軟倒。

    楊秋池搶步上前將她抱住,低呼了兩聲,柳若冰沒有回答,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態。

    柳若冰中的袖箭和毒霧的劇毒太過霸道,換成旁人,早就當場毒發而死,她能抵御到現在不死,全賴絕世武功支撐,但這一路逃來,血液運行加快,毒已攻心,逃到后花園,發現圍牆太高,根本翻不過去,這才躲進了倉庫。而剛才柳若冰又奮力和楊秋池對了一掌,運功之下,抵御毒性的心勁一松,那毒性猛烈發作,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加上有自己人相救,心里有了依靠,這才軟倒在楊秋池的懷里。

    楊秋池心念如電,他知道這知府衙門的高牆有三丈多高,比平常人家的圍牆要高出差不多一倍,很后悔當初沒跟柳若冰學這用飛索高來高去的功夫,眼下被圍,如何脫身?

    忽然,楊秋池想到知府衙門有個后門,好像就在這附近,是隱蔽在假山樹叢后面的。古代衙門按規矩都只能開一個門,也就是正門,呈八字,所謂“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是不能開后門的,而官老爺都只能住衙門里面,不能在當地購買房產,否則被發現是要掉烏紗帽的。但明清兩代官府腐敗,為了受賄方便,往往在衙門后面開個小門,供行賄受賄者通行,這就是開后門的由來。兩百年前查處武昌知府串通建文余黨謀反案,他知道這知府后花園開有個后門,納賄用的,就不知道后來封了沒有。

    楊秋池攙扶柳若冰靠在米袋上,抽出腰刀沖到倉庫后面牆壁,摸了摸,下面是大青石砌到半人高,以上都是木頭的,頓時心中一喜,運起神功,几刀將木板牆壁劈開一個大洞,翻身回來,將柳若冰背在上身,踩著米袋上去,鑽出了那大洞,四下看了看,辯明方向,沿著圍牆往前跑。

    好在“官不修衙”,連后花園也是兩百多年前的舊貌,布局沒變,所以楊秋池很快找到了那個假山后面的小門。挂著一把銅鎖。他掄刀几下劈開銅鎖,將后門拉開,和小黑狗出來之后,又將后門拉上,這樣一時半會別人注意不到他們從這里逃走了。

    后面是一條小巷,地上也到處都是死尸,柳若冰的白衣太過顯眼,楊秋池將她放下,見她臉上還蒙著黑色面巾,這個太顯眼,必須摘掉,伸手解下她臉上的面紗,一張熟悉之極的清秀冷艷的面容映入眼帘,——冰兒!果然是讓他魂牽夢繞的冰兒!一點沒錯!她兩眼微闔,已經昏迷過去了。

    楊秋池心急如焚,匆忙扒下一具張獻忠軍兵士服裝給柳若冰披上,背著她朝自己那小宅院奔去。

    一路上遇到几撥張獻忠軍隊,以為他們是自己人,又忙著燒殺搶掠,便沒人上來查問。很順利地來到了小宅院前。楊秋池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自己,背著柳若冰進了宅院里。

    這附近到處也都是死尸,自家宅院大門已經被砸爛,好在房屋沒被點燃,里面已經翻得亂七八糟,看樣子已經被洗劫過了,屋里沒人。

    他背著柳若冰帶著小黑狗來到后花園水井邊,俯身朝下喊道:“小蕊!小蕊!”

    水井里傳來小蕊又驚又喜,帶著哭音的回答:“老爺!老爺你們終于來了……嗚嗚嗚……”

    楊秋池先小黑狗放進水桶送下去,小蕊將小黑狗接進洞里,楊秋池又將水井轱轆上的繩子放到盡頭,用腰帶將柳若冰捆在自己身上,抓住水井繩索溜下去。

    水井的水只到齊腰深,楊秋池站在水里,解下背上的柳若冰,送進洞里,小蕊將柳若冰拉了進去。驚問道:“老爺,她……她是誰啊?——娘娘她們呢?”
第49章 生死之間
    楊秋池一邊往里爬,一邊說道:“她就是我沒過門的媳婦!你娘娘她們沒事,她哥哥沒死,回來了……,當了張賊軍的狗屁千總,還傷了我媳婦……,老子跟他沒完!”

    他氣呼呼爬進來之后,摸黑將柳若冰放在床上,回身搬起那兩大塊青石塞了回去,堵住洞口。

    小蕊不知道楊秋池顛三倒四的說的是什么,可見他氣呼呼的,也不敢多問。晃火石點燃了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屋里。

    楊秋池來不及換下被井水弄濕的衣褲,解開柳若冰衣帶要檢查她的傷,柳若冰迷迷糊糊中一把按住他的手,嘴里喃喃說著聽不清的話。

    楊秋池哪管那么多,拉開她的手,解開她的衣裙。油燈下,只見柳若冰貼身那件雪白的繡著臘梅的褻衣左側,已經被有毒的鮮血染成了成了暗紅色。在圓潤高聳的胸脯下緣,有一個破損的創口,估計是袖箭射入口。輕輕揭起褻衣,只見左肋之下一片烏紫,破損的窟窿對應處,血肉模糊的傷口處的鮮血也是暗紅色的!

    楊秋池二話不說,用小刀將傷口划了一個井字,然后俯身下去,用嘴吸吮烏紫的傷口,吸出毒血,吐掉,再吸。

    柳若冰昏沉沉中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不……不要……”她毒性攻心,神智不清,雖然知道楊秋池解開她的衣衫幫她吸毒,心里又羞又急,卻無力抗拒。

    楊秋池一直吸到流出的鮮血變成了鮮紅,這才停止。可是,柳若冰的眼神卻已經開始有些渙散,楊秋池想起穿越之前在格爾登寺柳若冰服毒而死時,也是這般神情,不由心急如焚,可手里什么解毒藥都沒有,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幫她解毒。

    見她美麗的丹鳳眼漸漸失去生命的光彩,楊秋池卻毫無辦法,只能緊緊摟著她哭泣道:“冰兒!冰兒我是秋池啊!別離開我!求你再別離開我啊~!你要死了……,我,我就跟你一起死!”

    小蕊慌亂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老爺不要啊~!”

    柳若冰慢慢睜開雙眼,望著他:“秋池……?”

    “是,我姓楊,名叫秋池!想起來了嗎?”

    柳若冰目光散漫:“名字……聽上去……好熟,好熟悉,可是……,怎么,怎么我……腦海里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我前世,啊不,我以前……小時候,我們定親了,你是我沒過門的媳婦~!”

    “是嗎?”柳若冰眼神更加迷茫,“我……我怎么沒聽說過……?”

    “這件事等你好了再說!告訴我?該怎么救你?”

    柳若冰輕輕搖頭:“恐怕不成了……,這毒太厲害……,我……我重傷后……,抵擋不住毒性……”

    楊秋池心念一動:“你以前教過我……,不,我也學過你們這一門的武功!我能幫你嗎?”

    柳若冰眼中閃過一抹希望的光彩:“那……那咱們試試看!快……,快扶我起來!”

    楊秋池急忙將她扶起盤膝而坐。

    柳若冰斷斷續續說道:“一手按住我……頭頂百會穴,一手按住我……丹田穴。然后你自己運功調息,其他……不用管……”

    楊秋池依言照做。

    柳若冰如老僧入定一般,閉目調息,肋下傷口又咕咕涌出許多暗紅色鮮血。

    良久,柳若冰晃了晃,身子軟軟地癱在楊秋池的懷里,輕輕嘆息了一聲:“不成了……,我中了兩種毒,只能除掉一種……,另一種始終除不去……,看來是不成了……”

    楊秋池急忙扶住她,急聲道:“究竟什么毒,你知道嗎?”

    柳若冰搖搖頭:“我……,我不知道,但運功逼毒好像對它……沒作用。”

    楊秋池傷心欲絕,抱著柳若冰道:“冰兒,你挺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柳若冰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我都不認識你……”說到最后,眼神渙散,已經氣若游絲。

    眼看柳若冰已經不行了,楊秋池摟緊了他,貼著她耳邊說道:“冰兒,我……我其實是你前世的夫君!前世因為不能和你雙宿雙飛,你傷心而死,我是穿越過來找你的,要和你……再續前緣啊!”

    柳若冰眼中的楊秋池已經模糊不清,她淒然一笑:“你……你可真會……講故事……,不過,我……我聽了……好喜歡的……”

    “冰兒!如果你……你要離我而去,我說過不會讓你孤單,我會追隨你九泉之下,這一次我們一起死!就能一起投胎,就能在一起了!”

    “傻話!喝了孟婆湯……,什么都忘了,又怎么能在一起呢……,但我……我喜歡……聽你這么說……”柳若冰鳳目輕闔,頭一歪,悄無聲息地倒在楊秋池的懷里。

    “冰兒……!”楊秋池摟著她,無限疼愛地望著低聲呼喚,俯下頭,輕輕在她粉嫩的臉蛋下吻了一下,拔出腰刀,“等等我~!”

    “不!”小蕊扑過來雙手抓住楊秋池的單刀,“不要啊!老爺……!”

    “滾開!”楊秋池一抖手,要把小蕊摔開。不料小蕊拼死抓著他的單刀不撒手,這一抖卻沒能將她抖開,她的一只手是抓住刀刃的,這一動,手心立即裂開一道口子,鮮血從手心咕咕涌出,順著寒光閃閃的刀刃往下流淌,可小蕊卻死不松手,哭著喊道:“老爺!你要死,小蕊……小蕊就陪你一起死!”

    楊秋池心頭一震,瞧了瞧小蕊,又望了望懷里如同睡著了一般的柳若冰:“你不懂的,我……我不能沒有冰兒!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孤單!”放開單刀,抬手猛地將小蕊推開,重重撞在身后桌子上,咣當一聲,油燈翻到滅了,屋里頓時一片漆黑。

    與此同時,楊秋池已經抓住了柳若冰袖中短劍,抽出來,柔聲對懷里的柳若冰道:“冰兒,我就來,我們永遠在一起啊!”

    正要舉刀自刎,忽聽得洞外隱隱有人叫道:“秋池!小蕊!你們在嗎?”

    小蕊驚喜交加,緊緊抓著楊秋池的那柄單刀,嘶聲喊道:“在!娘娘!快來!老爺……老爺要自殺!快來啊!”說罷,跌跌撞撞跑過去,扔掉刀子,抓住那大青石,奮力抽出,一抹黯淡的亮光從水井里透了進來。

    沈雪菲已經聽到了小蕊這句話,驚呼一聲,來不及抓繩索,直接縱身跳下水井,扑通一聲落入水里,急問道:“秋池呢?他在哪里?”

    “老爺在里面,奶奶找到了,但快不行了,老爺要自殺呀!”小蕊哭著喊著,猛地想起楊秋池剛才的話似乎又要尋死,慌忙翻身朝楊秋池方向扑過去,要去阻止。忽然感到手臂一痛,黑暗中這一扑正撞在楊秋池的短劍上,啊的一聲慘叫,受傷不輕。

    “秋池!不要啊!”沈雪菲驚聲尖叫,一掌擊開另一塊青石,鑽進了地下室。

    郭雪蓮聽說楊秋池要自殺,她雖然沒武功,情急之下,卻也縱身跳入井里,慌亂之下一連嗆了好几口水,叫道:“老……老爺,不要啊!~”

    地下室黑漆漆看不清情況,沈雪菲慌亂地叫著,雙手亂摸:“秋池,你……你在哪里啊?”

    冷不丁,脖子處一涼,冷森森一柄短劍架在了她的脖頸上。楊秋池冷到極點的聲音道:“來的好!我正要去殺你們!”

    “秋池!”聽到楊秋池的聲音,沈雪菲驚喜交加,隨即聽出楊秋池話語,頓時一顆心沉到了底,“秋池哥,找到白衣……你媳婦了嗎?她怎么樣了?”

    “她……她在我懷里……,已經不行了……”
第50章 西域白頭蛇
    “啊~!”沈雪菲大吃了一驚。

    楊秋池話語冰冷如刀:“我本來要跟著冰兒一起死,但聽到你的聲音,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給冰兒報仇,將你哥碎尸萬段,然后再追隨冰兒于九泉之下!——說!你哥在哪里?”

    沈雪菲腦海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慌亂地叫道:“小蕊!快點燈!小蕊!讓我看看姐姐怎么了!”

    小蕊已經將掉在地上的火石摸到,趕緊答應了,晃火石點亮了燈。

    昏暗的燈光下,只見楊秋池一手緊緊抱著一襲白衣的柳若冰,另一只手握著一柄短劍,架在沈雪菲的肩膀上。

    沈雪菲雙膝跪倒,顫聲道:“秋池哥,讓我看看姐姐……,她要真的死了,不用你殺我,我自己……也無顏活在世上了!”

    楊秋池哼了一聲,收回短劍,還入柳若冰的衣袖里,冷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找你哥哥報仇!”

    沈雪菲跪爬兩步,抓住了柳若冰軟綿綿的手腕,淒然喚道:“姐姐……”

    這時,郭雪蓮也渾身濕漉漉爬進了洞里,見此情景,淒然淚下,也跟著跪在地上。

    沈雪菲抓著柳若冰的手哀聲哭泣著,忽然,她感覺柳若冰的手腕還有微弱的脈搏在跳動,驚喜交加道:“秋池哥!姐姐還有,還有脈搏!還沒死!”

    楊秋池苦笑著搖搖頭:“我知道,可是,沒藥醫治,已經命在頃刻了!”

    “姐姐中的什么毒?”

    楊秋池怒道:“問你哥去!他才知道!”

    楊秋池的暴怒震得沈雪菲身子一哆嗦,跌坐在地上。郭雪蓮生怕外面有人聽到,急忙翻身將兩塊大青石塞住通道。

    沈雪菲抽泣著說道:“我……我剛剛問了我哥,他說,是一種……,一種西域來的,很厲害的蛇的毒……”

    “蛇毒?”楊秋池恨聲道,“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兩千多種蛇!有毒的就有數百種,每種毒蛇的毒都不盡相同,有神經毒,有血循毒,有混合毒……”忽然,他停下來,片刻,追問道:“你哥說是什么毒蛇?”

    “他沒說……,”沈雪菲抽噎著說道,“只說是西域來的一種很少見的毒蛇,腦袋是白色的,沒有解藥,中者立斃,我知道后偷偷跑出來,想告訴你……”

    “白腦袋的蛇?”楊秋池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當初去西藏送援藏法醫物資之前,曾經看過一些有關西藏的書,記得其中一本書提到西藏有一種非常罕見的蛇,叫做“喜馬拉雅白頭蛇”,又名“白頭蝰”,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蛇類之一,也是世界公認的最讓人恐懼的毒蛇之一,一方面是它的劇毒,一方面是它不為人所知。

    楊秋池急聲問道:“什么樣的白腦袋的蛇?他是怎么說的?你詳細說一下過程!”

    聽楊秋池的話,沈雪菲也明白了,他是想找到中毒的緣由好對症下藥,急忙跪爬起來,說道:“剛才,我哥回到王府找到我,說白衣……說姐姐沒找到,不過,中了兩種毒,反正是死定了,尤其是袖箭上的毒。我問是什么毒,他說,是一個西域喇嘛送給他的一條白腦袋的蛇提取的毒,那喇嘛讓他一定要小心,這蛇的毒非常厲害,被它咬中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這世上還沒有解藥可以救治!他就只說了這么多。”

    楊秋池一呆,忽然大叫了一聲:“小蕊!快!快拿莨菪來!還有甘草!”

    沈雪菲患有精神分裂,楊秋池在挖這地下掩體的時候,帶著小蕊買了一些常用草藥,主要是舒肝解郁、養心安神的,給她煎熬了服用,一部分存放在這地下室里。

    小蕊急忙答應了,從牆角的柜子里翻了出來送到楊秋池的手里。

    楊秋池將莨菪放進嘴里咀嚼著,含糊地說道:“快!快把這兩種藥碾碎,快!”

    沈雪菲三人急忙動手碾藥,好在這些工具也都買得有放在地下掩體里。

    楊秋池嚼碎了莨菪和甘草,嘴對嘴喂進柳若冰的嘴里,柳若冰已經不會吞咽,只含在嘴里不動。

    楊秋池從柳若冰頭發上拔下一根銀簪,扎刺她的人中穴和十宣穴,同時哭著搖晃著她嘶聲喊道:“冰兒!醒醒!快把藥吞下!醒醒啊!冰兒!冰兒!”

    柳若冰孱弱的聲音問:“秋……池……?”

    “是我!快!快把藥吞下去!快啊!可以解毒的!”

    柳若冰鳳目微睜,望著他,艱難地吞咽。

    “水!快拿水來!”

    郭雪蓮急忙送來一碗清水,楊秋池端著給柳若冰服下。

    這時候,沈雪菲她們已經將莨菪和甘草碾成歲末,加了半碗水遞給過來,楊秋池扶著柳若冰給她服下。然后緊緊摟著她:“冰兒,別睡,千萬別睡啊!求你了!一定要挺住!我們要一起雙宿雙飛,一起行走江湖的……”說到后面,語音哽咽,摟著柳若冰,嗚嗚地哭了起來。

    “秋池……,扶我起來……,這藥似乎……似乎有些用處……,快扶我起來,我要……,我要調息……”

    聽到這句話,楊秋池心中狂喜,急忙扶起她,可柳若冰已經無力盤膝而坐,楊秋池便讓她斜靠在自己懷里,支撐著讓她坐直。一手蓋住她頭頂百會穴,一手扶住她丹田穴,凝神調息助她運功。

    楊秋池感到懷里的柳若冰周身顫抖,忽冷忽熱,不知這征象是禍是福,不敢分神,一直凝神運氣。

    沈雪菲三女更是緊張,跪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他們。

    良久,柳若冰緩緩睜開眼睛,轉頭對楊秋池微微一笑:“似乎……似乎成了……”

    “冰兒!”楊秋池喜極而泣,緊緊摟著她,“再服一點吧?”

    “不!今天……藥力夠了,不能太多……”

    柳若冰聲音雖然孱弱,可隱隱有些底氣,這讓楊秋池心花怒放,忙不迭點頭。

    小蕊說:“老爺,既然奶奶是中的是蛇毒,我們老家都用‘山慈菇、半枝蓮、紅背絲綢和通城虎’搗碎了敷在傷口上解毒,這些草藥咱們都有,要不要用?”

    郭雪蓮也道:“是啊,我們老家也用這些解蛇毒的!”

    楊秋池有些遲疑,她不知道這些草藥對治療喜馬拉雅白頭蛇有沒有療效,草藥的成分是綜合的,其中有些成分對解毒有用,但有些恐怕反而加劇中毒,甚至會引起其他中毒。

    柳若冰道:“可以的……,用吧,有些……幫助的……”

    三女急忙又開始碾起藥來。

    楊秋池摟著柳若冰感激地望著三女,忽然,昏暗的燈光下,他發現小蕊手掌、衣服上都是血,急忙叫道:“小蕊!你受傷了?快!快給她看看,包扎傷口!”

    剛才楊秋池要自殺,小蕊拼死搶奪他的單刀,將手掌划傷,后來沈雪菲來了,她呼喚沈雪菲下來阻止楊秋池自殺,又生怕楊秋池借此機會自殺而死,便反轉扑過去阻止,卻不料黑暗中正好撞到楊秋池手里的短劍上,好在只是左臂受傷。方才一直顧著搶救柳若冰,渾然忘了受傷的事情,此刻楊秋池提起,小蕊才感到傷口火辣辣的痛,她淒然一笑:“老爺,小蕊沒事的!”說著話,手里卻不停地搗著藥。

    郭雪蓮急忙過來要給她裹傷,小蕊一把推開她:“快搗藥~!救奶奶要緊!”

    小蕊被小郡主朱鳳德許給了楊秋池做小妾,而楊秋池說了,冰兒是他的媳婦,也就是正妻,小蕊當然要稱呼柳若冰作奶奶了。

    郭雪蓮見她沒傷到要害,便暫且由著她,接著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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