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歷史] 納妾記II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51章 小妾
    楊秋池目光移轉,便也發現郭雪蓮和沈雪菲都已經渾身濕得跟落湯雞似的,本想讓她們換衣裙,可知道這時候柳若冰沒脫離危險,她們不會顧自己這些小事的,便沒開口。

    草藥搗好了,楊秋池親自將草藥給柳若冰敷上。這期間,小蕊已經將衣衫撕下一條,幫著楊秋池給柳若冰將傷口包扎好,然后將柳若冰平放在床上,蓋上被子。

    郭雪蓮這才幫小蕊包扎手臂和胳膊上的傷口。

    楊秋池拿了一根矮凳坐在床邊,將柳若冰的手握住貼在自己臉上,低聲道:“感覺好些嗎?”

    柳若冰輕嘆一聲:“這條命是撿回來了……,只是……,這毒傷我五臟六腑太深,非几個月不能全部滌除……,這期間,只要提起運功……,恐怕就會毒發攻心而死……”

    楊秋池握緊了她的手,寬慰道:“冰兒,別擔心,你就在這里靜養几個月,不會有人來打擾的。一定會康復如初的。”

    柳若冰輕輕點頭:“謝謝你這么幫我……”

    “謝什么啊,我都說了,你是我媳婦啊!”楊秋池聽柳若冰說已經性命無憂,真是心花怒放,忍不住低聲調笑了一句。

    柳若冰冷艷的俏臉染滿了暈紅,不知道是油燈橘紅色的光亮照映的原因,還是中毒發燒,又或是剛才的一切讓她羞澀不已,她似乎不習慣楊秋池這般親昵的舉動,輕輕把手縮了回去,怔怔地望著他。

    剛才她雖然處于半昏迷狀態,可發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心里想,這男人是誰?為什么見自己要死了他會如此難過?還要自殺跟著自己一起死?難道真的像他說的是自己小時候定親的未婚夫?他后來又說是什么穿越過來的,前輩子是自己的夫君,什么自己前世傷心他納妾自殺了,所以他穿越過來要跟自己雙宿雙飛。這當然是騙人的,可他為什么要編這種謊話來騙自己呢?

    柳若冰好生端詳了一下楊秋池,見他身材有些單薄,相貌倒也還算得上儒雅,這人對自己這么好,應該和自己很熟才對,可是,自己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呢?他用的藥若不是自己內功深湛,也救不活自己的。自己還真是命大,中了這奇毒,飛躍進了衙門后才知道,這毒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霸道,自己竟然無法使用輕功高來高去,翻越不了衙門的高牆,只好躲起來。原以為已經難逃此劫。沒想到冒冒失失跑進來了這人,不僅會本門武功,功力還不低。不過自己那一掌差點要了他的命,他不僅不惱怒自己,還救了自己出來,躲到這隱蔽之所。剛才他眼看自己要死了,那份傷心欲絕的樣子裝是裝不出來的。

    這人到底是誰呢?

    柳若冰望了一眼楊秋池胸前的鮮血,知道那是先前自己那一掌將他震吐血的,心中歉疚,柔聲道:“對不起,先前……我……我誤傷了你……”

    楊秋池:“冰兒,不怪你的,怪我太冒失了。只要你能平安,再挨几掌也沒關系的。”

    “你真是好人……,謝謝你救了我……”

    楊秋池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高興,眼圈都紅了,又握住了她皎潔纖細的柔荑:“不用謝的,我說過,你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救你也就是救我自己。”

    這直率的表白,讓柳若冰臉上紅暈更濃了,她慢慢抽回手掌,轉開話題:“你……你懂醫?”

    楊秋池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懂一點。”他說的這一點,是指現代的西醫,而中醫他也就略知皮毛而已。

    柳若冰輕輕笑了笑:“只懂一點就能……救我的命,那要懂很多,那不是……連死人都要給你……救活了?”

    眾人聽她能開玩笑了,都舒了一口氣,高興得吧嗒吧嗒掉眼淚。

    楊秋池道:“我那也是死馬當成……,啊不,瞎貓碰到死……,啊不!……瞧我這張嘴!”抬手在自己臉頰上打了一下,又偏頭啐了一口,才說道:“我那也是碰巧了。而且多虧了雪菲告訴我袖箭上的毒是來自西域的白頭蛇毒,才想到了這個辦法。”

    柳若冰中的袖箭上抹的是一種叫喜馬拉雅白頭蛇的蛇毒,由于這種蛇非常古老且非常罕見,世人了解不多,因此,直到現在,也沒有這方面的特效解毒藥。楊秋池當然也并不知道如何解這喜馬拉雅白頭蛇的劇毒,只是,他進藏之前看過的相關介紹西藏的書里說起過這種罕見的最令人恐怖的毒蛇,他記得書上好像說這種蛇的毒屬于混合毒素,能夠引起致命的彌漫性血管內凝血。

    他是法醫,這方面的知識看一遍也就有印象了,雖然他對毒物學沒有深入研究,但知道對症下藥的道理,由此想到了莨菪,他知道莨菪是一種改善微循環效果很好的藥,能調節微血管舒縮,增強微動脈自律運動,減輕微血管滲漏,降低血粘度,所以估計對這種彌漫性血管內凝血應當有效果,而甘草能解百毒。當時柳若冰已經處于彌留之際,不容他斟酌,當下使用莨菪加甘草給柳若冰解毒。

    如果換成旁人,直接用沒有經過提煉加工的莨菪吞服治療,未必管用,但剛好柳若冰內功深湛,運功之后能成倍地發揮這藥力的作用,加上小蕊和郭雪蓮建議的山慈菇、半枝蓮、紅背絲綢和通城虎都是解蛇毒的,雖然不能直接解喜馬拉雅白頭蛇的毒,卻還是起到了一些輔助效果。諸般巧合,這才將柳若冰從死神手里拉了回來。

    柳若冰聽了楊秋池說沈雪菲告訴他蛇毒的種類之后,望向沈雪菲:“你……你是誰?”

    沈雪菲急忙跪倒磕頭:“姐姐,我是沈雪菲啊,就是您十年前在鳳陽救的那個小女孩,您教了我武功,還送我回了舒城老家。”

    “哦~!是你啊!都這么大了。”柳若冰淡淡說道,“你如何知道那袖箭上的毒的?”

    沈雪菲身子猛地一震,不敢隱瞞,磕頭道:“姐姐,對……對不起,設這毒計傷您的人,是……是我親哥哥,名叫沈磊……”

    柳若冰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聲:“你哥哥差點要了我的命,你卻幫著救了我,行了,咱們恩怨都扯平了,你走吧……”

    沈雪菲身子哆嗦的如篩糠一般,哀聲哭泣著一個勁磕頭:“姐姐救命之恩,雪菲沒齒難忘,我哥他……他不知道,才誤傷了姐姐,雪菲……斗膽懇求姐姐……懇求姐姐……”

    “你求我放過你哥?”柳若冰鳳目微合,嘆息了一聲,孱弱的聲音說道:“你幫著救了……我的命,也算一命換一命,這一次……我放過他就是。”

    “謝謝!多謝姐姐!謝謝……”

    沈雪菲知道柳若冰武功高絕,要殺他哥哥,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現在她就哥哥沈磊一個親人了,便厚著臉皮求情。現在聽了柳若冰這話,喜極而泣,一邊感謝一邊哭著叩頭如搗蒜一般。不過柳若冰只說這一次繞過沈磊,言下之意就是下一次再落在她的手里,恐怕就不會放過了。不管怎樣,躲過了眼前的禍總也是好的。

    柳若冰輕聲道:“行了,你們走吧,我……我想睡一會……”

    小蕊急忙過來將沈雪菲攙扶起來。

    楊秋池對沈雪菲道:“你和小蕊先回去吧,這里有我和表弟照顧冰兒就行了。”

    小蕊慌忙道:“老爺,讓小蕊……留下吧!”

    “為什么?”楊秋池道。

    “小蕊……已經許給老爺作妾了,當然要跟著老爺您,幫著服侍奶奶……”
第52章 拒婚
    楊秋池神經質地瞧了一眼柳若冰,發現昏暗的燈光下,她長長的眼睫毛輕輕一抖,似乎心情激蕩,這時候可不敢再出什么差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楊秋池一咬牙,從懷里摸出贈妾文契和小蕊的賣身契,說道:“小蕊,你是個好姑娘,我知道,但納妾只是為了救你的權宜之計,我不能納你為妾,——我也不會再納別的妾室了。”

    楊秋池指了指郭雪蓮:“她其實不是我表弟,而是我買下的女婢,她父親養不活她,快死了,將她賣給了我,當時也說為妾為奴皆可,我當時就說了,做奴婢可以,做妾不行,因為我答應了我冰兒,今生再不納妾,只守著她一人的。”

    沈雪菲聽說郭雪蓮原來是女孩子,很是驚訝,可小蕊卻依舊跪伏在地,恍然不覺。

    楊秋池問郭雪蓮:“我當時是這么告訴你的吧?”

    郭雪蓮神情有些黯然,低下頭,片刻,輕輕點了點:“是,老爺是這么說的,不是奴婢沒這做妾的福分,而是老爺說了再不納妾的。”

    楊秋池見她神情哀傷,硬著心腸,對小蕊說道:“所以,我說的是真的,不是有意毀約不要你,而是我要和我冰兒長相厮守,雙宿雙飛。所以,對不起了,你以后還是跟著你們娘娘吧。”

    小蕊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抬起頭望著楊秋池,本來粉嫩的桃花般的臉蛋已經煞白得毫無血色。

    楊秋池心里一聲嘆息,將兩張文契送到桌上油燈點燃,轉瞬間便化成了兩張黑蝴蝶,飄上去,又慢慢落在了小蕊的腳邊。

    小蕊呆呆地望著那兩張灰燼,一言不發。

    郭雪蓮同病相憐,嘆息一聲,走過去將她攙扶起來。

    沈雪菲也不知該如何勸解,也擔心自己出來久了,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哥哥沈磊擔心,便幽怨地瞧了楊秋池一眼,低聲道:“那……那我們先走了,你照顧好姐姐。”說罷,先鑽出掩體,抓住井繩,攀爬上去之后,用吊籃裝著神情慘然的小蕊吊了上去,離開了小宅院。

    辦完這件事,楊秋池如釋重負,卻又有些悵然若失,但此刻,與柳若冰重逢以及因柳若冰脫離危險帶來的喜悅溢滿了他的心頭,有了冰兒,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他坐在床邊凳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望著柳若冰,見她柳眉如煙,粉白黛綠,高挺的鼻梁如冰雕玉琢,臉蛋兒冰肌瑩徹,紅唇曲線優美,尖尖的下巴頦。跟前世一模一樣,這就是冰兒,是自己穿越兩百多年來尋找的冰兒。今后,自己要和她雙宿雙飛,逍遙自在,笑傲江湖了,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幸福哦!

    正瞧得出神,柳若冰輕輕一聲笑:“看什么呢?”

    楊秋池嚇了一跳,仿佛調皮的小孩偷嘴被抓個正著,訕訕道:“沒……沒看什么啊”

    柳若冰嘴角有一抹微笑:“你啊……,可真狠心~!”

    “我……我如何狠心了?”

    “剛才那叫小蕊的小姑娘,是你小妾吧?說不要就不要,你沒瞧見人家都傷心欲絕了,可你不僅不松口,而且卻半點臉色都不給,還算不得狠心啊!”

    “啊?原來你都看見了?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你們這要死要活的,我能睡的著嗎?”

    楊秋池緊張地問道:“那你快別說話了,好好睡一覺。”

    “不了,還不困。剛才只是不想說話才借口要睡的。”

    “那……你的傷不要緊吧?”

    “不打緊,估計死不了了。”

    楊秋池哼了一聲:“不許亂說,冰兒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我還要和你雙宿雙飛呢!”

    柳若冰鳳目微睜,飛快瞟了他一眼:“你剛才就是為這個,才毀了約不要那小蕊做你媳婦,是嗎?”

    “嗯!”楊秋池點點頭,“我和你約定了,我這一輩子就守著你的。”

    柳若冰側過臉望著他:“你剛才先說和我小時候訂了婚,可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也從沒聽人說起過。后來又說你是我前世的夫君,說什么我傷心而死,你穿越過來找我,和我再續前緣,你到底那句話是真的?”

    楊秋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瞧了一眼旁邊的郭雪蓮,見她坐在桌邊,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自己,知道剛才柳若冰這几句話讓她感到意外了。因為自己先前告訴她說柳若冰是自己訂了婚沒過門的媳婦,可柳若冰現在當場否定了,而且還把自己剛才在她耳邊說的真話也說出來了,那話雖然是真的,但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柳若冰又問:“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我門武功,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包括我的小名,甚至……還有我腋下的米粒大的黑痣……”

    楊秋池嘿嘿笑了笑:“我不是都說了嗎,我是你前世的夫君,和你約定了今生再續前緣,所以穿越過來找你的。”

    “是啊?”柳若冰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這故事編得很是動聽,可分明讓人家相信你是神仙,那你會法朮嗎?你會飛升嗎?要是不會,叫人怎么相信你?”

    是啊!讓人怎么相信呢?楊秋池傻眼了:“我說的是……是真的……,要不然,我怎么會知道你的情況這么清楚呢?甚至連你身上的黑痣都知道,要不是你夫君,如何知曉?”

    柳若冰紅暈滿臉,星眸微嗔:“我怎么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但我不相信你剛才說的兩個理由,你是個好人,救了我性命,但卻也不能拿這種謊話來騙我啊!”

    “我沒騙你,我騙你做什么呢?”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楊秋池索性豁出去了,板著臉一本正經說道:“冰兒,我真是你夫君!穿越過來就是來找你再續前緣的!剛才你也看見了,為了你,我把小妾都退掉了。”

    柳若冰笑容消失了,眉頭微蹙:“楊公子,我不相信你是我前世夫君,你也沒有與我自幼訂婚。雖然你救了我性命,我心里很感激,但我話說在前頭,我不會因此就以身相許嫁給你的。”

    楊秋池頓時傻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問柳若冰:“冰兒,你……你說不和我成親?”

    “是,”柳若冰神情淡漠,側過臉來,望著他,“楊公子,你救了我性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但不是以身相許嫁給你。”

    “啊?!那……,可是……,我……”楊秋池結結巴巴,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憋得滿臉通紅終于冒出了一句:“你……你不喜歡我?”

    “這不是一回事。”柳若冰勉強一笑,“你是個好人,心眼好,救了我,甚至肯為我而死,我都記在心里的,但是,我……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么?”楊秋池急道。

    “為什么你對我好,我就一定要嫁給你呢?”柳若冰也奇怪地望著他,“你總不能因為救了我就要我以身相許吧?”

    這話很有道理,楊秋池頓時語塞,支吾了半天,說道:“可是,可是,可是我……我本來就是你夫君啊!兩百多年前,永樂年間,我是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你是我的妾室,我們倆在朵甘格爾登寺定下了今生的約定,你還叮囑我別忘了,我才穿越過來和你再續前緣的啊!”

    “是嗎?兩百多年前?”柳若冰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你的故事越編越離譜了喲!”
第53章 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楊秋池急了,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來,揮著手大聲道:“我沒編!我說的都是真的!那天在朵甘的格爾登寺大殿里,你喝了那寺廟金頂的如意草上九九八十一天摘取的露水,還有傷心的眼淚和毒藥鶴頂紅合成的玉露,死在了我的懷里。臨死叮囑我要記住這個今生的約定,我本來要自殺的,后來白光一閃,出現了一個……”

    郭雪蓮端了一杯水遞給他:“老爺……,喝點水吧……”

    “我不渴!”楊秋池忿忿說道,想起郭雪蓮怎么忽然要自己喝水呢,有些差異地抬頭望了她一眼,見她滿臉的關切和憂慮,頓時明白,瞪眼道:“喂!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編故事?認為我腦袋有問題發神經?我沒有啊,事情真是這樣的!”

    郭雪蓮忙擺手,強笑道:“沒……沒有啊……,老爺好好的呢,怎么會……,嘻嘻,是老爺這些天太累了……”

    “我就算太累了,也沒累到說胡話的程度!”楊秋池站起身,几乎是在咆哮著對郭雪蓮道,“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可你們就是不信!”

    “信!雪蓮相信老爺說的!嘻嘻,老爺小聲點,當心外面的張賊軍兵士聽見了,嘻嘻,雪蓮相信老爺的話。”

    嘴上是這么說,可她那神情,壓根就是敷衍自己,楊秋池像泄了氣的皮球,生怕被張獻忠士兵聽見,也不敢亂叫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悶氣。

    柳若冰淡淡一笑:“瞧你,跟個孩子似的。你人好心好,相貌也不錯,又有本事,天下好姑娘多了,一定會找到你滿意的妻室的,比如這位……”

    郭雪蓮喜上眉梢,低聲道:“奴婢姓郭,名叫郭雪蓮。”

    “嗯,這位郭姑娘就不錯,還有剛才那小蕊姑娘,人家為了阻止你自盡,連手都給你的刀子割傷了,左臂還被你刺了一劍,這么拼死護著你的好姑娘,哪里找去啊!”

    “免了,女孩子對我好的多了,總不能因為她們對我好,我就要娶她們吧?”

    柳若冰微微一笑:“是啊,一樣的道理,總不能因為你對我好,就要我嫁給你吧?”

    楊秋池頓時語塞,半晌,苦笑道:“冰兒!你說吧,要怎樣你才肯嫁給我?”

    柳若冰淡淡說道:“我說了,我不會因為你救了我就嫁給你的。”

    “唉~!”楊秋池雙手抱頭,痛苦地用腦袋撞雙膝。

    柳若冰見他這樣,心中不忍,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等我傷好了,我找一筆錢給你,讓你娶一房漂亮的好媳婦,怎么樣?”

    見他還是腦袋撞膝蓋,柳若冰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橫,低聲道:“要不……,你看上誰家的媳婦了,我去說媒,軟硬兼施也要讓他家把女兒嫁給你,如何?”

    “老天爺,你別玩我了~!”楊秋池仰著頭伸開雙手,兩眼望天嘶聲道,隨即一低頭,抱著腦袋又去撞床欄,咚咚有聲。慌得郭雪蓮忙過來拉住他:“老爺,別這樣啊,柳姐姐也是一番好意……”

    楊秋池抬起頭吼道:“好什么好?我要找別的女人,哪里不能找,偏偏穿越到這吃人肉,到處是瘟疫戰亂的明朝末年來?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冰兒嗎?我來這里,就是要找她成親,要一輩子陪著她一個人!”

    柳若冰幽幽道:“公子大恩,若冰銘刻在心,只是,這件事……,若冰的確……恕難從命。還請公子原諒。”

    楊秋池聽她這話雖然輕柔,卻斬釘截鐵一般不容商量,頹然道:“你為什么不答應?難道……”楊秋池心中猛地一緊,想起一件事來,急聲追問:“難道你已經訂婚,甚至成親了?”

    柳若冰搖搖頭,肯定地回答:“沒有!~”

    楊秋池松了口氣:“那……那我總可以追你,等你覺得我可以托付終身的時候,咱們再成親,這總行了吧?”

    柳若冰還是輕輕搖頭,歉意地對楊秋池道:“公子,不必說了,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一輩子不會成親的。”

    這話猶如晴空霹靂一般,震得楊秋池腦袋發懵,張口結舌問道:“為……為什么……?”

    “不為什么。”

    “不為什么是什么啊?總得有個說法吧?”楊秋池急道。

    “為什么一定要有說法呢?”

    楊秋池一呆,是啊,人為什么一定要結婚生子?總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反過來想一想,不這樣做就不正常嗎?不這樣就一定需要理由嗎?似乎也不對。可是,自己穿越過來的目的,就是要和柳若冰成親在一起啊,她不想成親,那自己穿越過來做什么?

    楊秋池簡直欲哭無淚:上一世為了不能在一起而傷心,這一世能夠在一起卻又不愿意成親了,難道老天爺覺得對自己的折磨還不夠多嗎?天啦~!

    柳若冰見他神情沮喪至極,有些愧疚,低聲道:“楊公子,這樣吧,你要不嫌棄,咱們……咱們可以……可以結拜為姐弟……”

    “結拜姐弟?”楊秋池苦笑,夫君成了弟弟了,這算什么玩意嘛。

    不過,冷靜想一想,現在看來,柳若冰還沒有接納自己,這也難怪,她轉世投胎之后,前世的東西都忘光了,當然不知道與自己的這個今生的約定,一切只有從頭開始,好好表現,讓她慢慢喜歡上自己,才能再續前緣。而結拜姐弟,便能時常跟她在一起,那樣才有機會表現。最終將姐弟轉變成夫妻。

    或許這才是那格爾登寺白眉毛老僧說的一切隨緣的真實含義!

    想通此節,楊秋池轉憂為喜,點頭道:“好啊!姐姐。”

    柳若冰聽他答應了,這才輕舒了一口氣,面露笑容:“等我身子好了,咱們擺香案正式結拜。”

    前一世就是因為柳若冰和宋芸兒是師徒,搞得差一點不能同時娶她們兩人,幸好最后知道其實她們兩是姐妹,才化解這個死結。有了這前車之鑑,楊秋池當然盡可能想辦法避開這身份關系上的麻煩,所以不愿意搞得太正式,先留著一手為好。便笑道:“咱們江湖之人,不用那么凡俗禮節,認了姐弟,那就自然是姐弟了。還搞什么香案那種俗套禮節呢。”

    柳若冰輕輕一笑:“嗯,說的有理,就依你,咱們說了就算。”

    楊秋池忙起身撩衣袍單膝點地,抱拳道:“愚弟楊秋池,見過柳姐姐。”

    “快起來吧!”柳若冰紅霞滿腮,掙扎著要起身還禮。

    楊秋池急忙上前將她按住:“行了,姐姐身上有傷,就不還禮。”說罷,順勢握著她的手,坐回凳子上。一臉興奮狀:“秋池是個孤兒,現在有了姐姐,還是江湖第一高手,心里好喜歡的!”

    柳若冰聽他說的可憐,便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柔聲道:“池弟,姐姐也是孤兒,有了你這個弟弟,姐姐也很高興的。”

    “是啊?那太巧了,那以后咱們倆就可以相依為命了。”楊秋池孩子似的捧著她的手興奮地說道。

    這句話說得有些親熱,柳若冰紅暈更深,忙轉開話題,問道:“池弟,你這本門武功如何而來?”

    楊秋池本想說是柳若冰她自己前世教的,可這又涉及穿越這個問題,柳若冰已經擺明了根本不相信他這說法,所以,反客為主問道:“姐姐呢?姐姐從哪里學來的這身好本事?”

    “跟我師父啊。”

    “你師父?是不是個女道長?”前世柳若冰的師父就是個道姑。

    不料這一次卻不相同,柳若冰搖了搖頭:“不是,是個老僧。”

    楊秋池心頭猛地一跳,想起了格爾登寺那個送自己穿越過來的老僧,忙問道:“是不是個一臉皺紋,雪白的眉毛一直垂到腮邊,看上去差不多有一千歲的老僧?”
第54章 問君何所求
    柳若冰驚訝地點點頭:“對啊!難道你也是跟他學的?”

    楊秋池大喜,原來這老僧也來到了這一世,找到這老僧,說不定就能點醒柳若冰,那她就能想起前世了。高興得他真有一種想手舞足蹈的沖動,急急點頭如搗蒜一般:“是啊,是啊,這么說來,咱們真的是同門,這姐弟還真的拜對了哦!師父他老人家呢?”

    柳若冰沒有回答,反問道:“你什么時候拜師的?”

    楊秋池腦袋轉得飛快,不能說太早,尤其是不能說在柳若冰前面,要不然,柳若冰會問怎么沒聽師父說起過他,而且,說早了,自己跟隨師父學了這么久,只學了個三腳貓功夫,那不讓人笑掉大牙,便道:“嗯~,三年前吧,師父只教了我半年,然后就離開了。”

    “是嗎?”柳若冰凝視著他,瞧得他有些發毛。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師父他老人家十年前就……就圓寂了!”

    完蛋!吹牛吹破了,楊秋池忙道:“啊不,我忘了,是,是十多年前,好像有個十三年了吧。嘿嘿。”

    柳若冰又好生瞧了他一眼,嘆息了一聲:“你呀,說話顛三倒四,也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的。不過,你的武功是本門的,這一點倒沒錯,算了,既然你不想說,我也懶得問了。”

    楊秋池忙道:“是啊姐姐,你好好睡一覺吧。等你傷好了,還要報仇呢。”

    “報什么仇?”

    “咄!這沈磊用這陰毒之計傷了你,差點要了你的命,總不能就這么完了吧?雖然你剛才說了沈雪菲幫著救了你的命,這一次可以放過她哥哥,但后面的正主可沒說放過,咱們得找他報仇啊。”

    “哪個正主?”

    “張獻忠啊!要不是他說要將你碎尸萬……這個什么,沈磊也不會用這等陰毒之計傷你的。當然要找他報仇。”

    柳若冰淡淡一笑:“我在鳳陽傷了他,他也差點死掉,他當然要找我報復,要說報仇,是他在報仇。我行走江湖,傷過不少武林高手,有的死了,另外也殺過一些欺壓別人的惡漢,這些人的家人徒弟也來找我要殺我的,我都接受挑戰,那是被動接受的,但我不會主動去找他們了結。這張獻忠也一樣,我個人與他并沒有什么恩怨。如果就他這個人,還不值得我費心去殺他。當初在鳳陽傷他,是因為他屠城濫殺無辜,為了救人順便給了他一鏢。他現在派人找我,傷了我也是他的本事。如果我再去殺他,他又派人來殺我,其他來找我報仇的人我也如此對待,先下手為強,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也不就用干別的了,整天殺人就行了。”

    楊秋池一呆,不知道冰兒是不是跟隨那老僧時間太長了,也懂一些禪理,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說道:“姐姐的話也有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來找咱們,咱們還以顏色,要不來找,就此作罷,那咱們也不主動去找他麻煩。對吧?”

    柳若冰微笑點點頭。

    楊秋池又道:“可是,這張獻忠殺人如麻,人神共憤,殺了他也是為民除害啊。”

    “殺人如麻,為民除害?”柳若冰淡淡一笑,“所謂‘一將成名萬骨枯’,這世道起兵的豪杰,有几個不是殺人如麻?包括當今皇上,濫殺的人也不少吧?至于為民除害,就更不好說了,朝廷腐敗,民不聊生才起來造反,我要是把這些人都殺了,老百姓就能過好日子了嗎?——只怕更苦!”

    楊秋池又是一呆:“是啊,那……那咱們做什么呢?”

    “養傷,我需要几個月時間來恢復,這几個月里不能動武,等傷養好了,依舊行走江湖。”

    “嗯,好啊,跟著姐姐行走江湖,那才有意思呢!”

    “這……到時候再說吧。就怕你吃不得這種苦!你還是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的好。”

    “我當然行的!相信我!”

    柳若冰瞟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說了一會話,柳若冰有些累了,這才沉沉睡去。郭雪蓮在一旁陪著。見柳若冰睡得沉穩,禁不住也趴在床邊睡著了。

    楊秋池牽挂柳若冰的傷勢,坐在凳子上守著,心里想著和柳若冰笑傲江湖的浪漫,不覺有些心潮澎湃,難以入眠。

    這之后的几天,他們一直隱藏在地下掩體,啃干糧,喝井水。柳若冰身體逐漸恢復,能自由活動了,當然,不能提氣運功。

    剛開始,楊秋池心里還多多少少擔心沈雪菲不小心說漏嘴,泄漏了柳若冰藏身之處,但連續几天都平靜地過去了,張賊軍并沒有來宅院搜捕,卻也沒見到沈雪菲來。

    五天后,楊秋池大著膽子爬出水井觀察情況,發現城里已經基本恢復了秩序,而且還開倉放糧,可以買到糧食和蔬菜了。日子正在恢復正常,這才舒了一口氣。只要不讓張獻忠的兵士發現柳若冰,那還是比較安全的。

    他見宅院被搶掠得亂七八糟,好在買這宅院時還剩下一些銀子,留下郭雪蓮照料柳若冰,自己上街重新買了些應用家具,把家布置了。又買回了糧食、肉菜。郭雪蓮手藝不錯,做了一頓吃的,楊秋池親自給水井里的柳若冰送去。啃了好几天的干糧,終于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柳若冰吃得很香。

    買東西的時候,見集市上貼著一張告示,看過之后才知道,原來張獻忠攻占武昌之后,自封為“大西王”,在武昌建立大西政權,像模像樣地模仿明朝政府設置,設立了六部五府,將武昌府改名天授府,設立了五城兵馬司,開科取士,招賢納士,授予州、縣印官和縣佐。只不過這時候他還沒稱皇帝,后來打進四川之后,才正式建立大西國。武昌大西王只是大西國的前身。

    第二天,沈雪菲來了,告訴楊秋池說這几天她之所以沒來,是因為這些天城里很亂,他哥哥一直不准她離開住處。她告訴楊秋池說几天前張獻忠已經下令將楚王和諸子都沉江而死,她哥哥沈磊是行刑官,知道妹妹受這楚王的欺辱太甚,所以整個過程都帶著沈雪菲觀看。沒辦法來探望他們。

    楊秋池雖然對這楚王沒什么好感,聽他慘死,還是有些黯然。聽沈雪菲說她全程目睹了楚王等人被沉江而死,估計這對治療她的精神分裂的幻覺應當有用,可以從根本上消除幻覺產生,逐漸找回安全感。叮囑她要繼續吃藥,學會應付幻覺。

    沈雪菲答應了,又告訴楊秋池說他看見原來楚王衛隊長劉勇等護衛都被他哥哥的兵士生擒,現在押在牢里。可能這几天要處死。

    說了一會話,沈雪菲要去探望柳若冰。楊秋池帶著她下了水井,但柳若冰神情淡漠,沒跟她多說話,沈雪菲只好黯然神傷出來,對楊秋池說她哥哥沈磊要見他。

    楊秋池有些意外,但凝神一想,估計沈磊見自己不是想對自己不利,否則,直接派人來就是了,便和柳若冰說了之后,留下郭雪蓮照料柳若冰,自己跟著沈雪菲來到沈磊的住處。

    攻占武昌時,沈磊殺掉了一家不順從歸降的富豪,將這處豪宅沒收沖作他的居所。

    兩人在客廳坐了一會之后,沈磊大搖大擺出來了,笑呵呵向楊秋池招手讓他坐下,寒暄几句之后,說道:“楊兄弟,聽舍妹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這人還是知恩圖報的,找你來是想問問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幫你實現。”
第55章 贈妾
    原來這沈磊是想報恩來了,自己現在正發愁不知該如何度日,只不過要是別人,楊秋池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的,可偏偏這沈磊差點殺死了冰兒,雖然冰兒說了放他一馬,但是,卻也沒心情受他的恩惠。所以,楊秋池抱拳道:“多謝沈兄眷顧,不過小弟沒什么要求。辜負沈兄一番美意了。”

    沈磊瞧了沈雪菲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楊兄弟,聽舍妹說,你是和表弟逃荒來武昌的,生活應該沒什么著落,我這人是受人滴水之恩,那一定要涌泉相報的,現在大西王爺正在招賢納士,我給你謀了一個職位——德安府孝感縣主簿。嘿嘿,當了主簿,楊兄弟一來生活有了著落,二來也為大西王爺出點力,不知楊兄弟有沒有興趣?”

    這主簿是正九品官吏,雖然沒辦法跟楊秋池穿越前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相提并論,但大小算個官了,只不過,楊秋池穿越過來耳聞目睹,對這張獻忠軍隊沒什么好感,所以不想當他的官,本能地便要推辭,但轉念一想,這樣直截了當拒絕,不僅掃沈雪菲的面子,也掃這沈磊的面子,而這沈磊為人陰毒,別惹出點什么麻煩來,現在冰兒身上有傷,不能動手,保証冰兒平安周全是第一位的,還是一切以大局為重。而且,答應當官,前往赴任就可以帶著冰兒離開這里了,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嗎,只要出了城,不去上任一走了之就是。想到這里,楊秋池頓時面露喜色,抱拳拱手道:“這……,嘿嘿,多謝沈兄!小弟不知如何報答啊!”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沈磊哈哈大笑,又瞧了一眼沈雪菲。見她神情黯然,問道:“妹妹,你救命恩人當了主簿,你難道不高興嗎?”

    沈雪菲勉強一笑,起身福了一禮:“多謝兄長為楊兄弟謀這官職,小妹……小妹很高興的。”

    沈磊又是仰天大笑,神情很是得意。

    楊秋池察言觀色,立即明白,這沈磊知道沈雪菲喜歡自己,但在他看來,自己配不上他的妹妹,門不當戶不對,但又不能直截了當下令讓妹妹不准喜歡自己。便想出這條餿主意,讓自己出去當官,這樣一舉兩得,既可以讓人家說他知恩圖報,又可以把自己和沈雪菲分開。好在自己對沈雪菲只是同情憐惜,現在找到了柳若冰,就更不能與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了。這正好是個機會,兩人分開,對雙方都有好處。

    沈磊道:“既然如此,楊兄弟,等一會愚兄親自陪同兄弟前往吏部報道,然后兄弟就可以前往孝感赴任了。”

    “是!多謝沈兄!”

    “嘿嘿嘿嘿,楊兄弟孤身前去赴任,那也不成話,總得帶個隨從奴仆幕僚啊什么的。所謂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舉荐了兄弟去任主簿,這些事情當然也要想的,只不過,愚兄推荐的人選,楊兄弟不一定滿意,所以,思前想后,還是算了。”

    “嘿嘿,多謝沈兄費心,這些事情小弟自己籌划就是。”

    “嗯,也只好這樣,不過,聽舍妹說,你至今尚未婚配,所以,愚兄想送給楊兄弟一個侍寢之女,不知楊兄弟意下如何?”

    楊秋池吃了一驚,心想真是要命,難道這明朝末年時興送女人給別人嗎?前些天小郡主朱鳳德將沈雪菲的丫鬟小蕊硬塞給自己做妾,現在這沈磊也要送個女人給自己。為了冰兒的安全,又不能惹這沈磊,如果答應了接受,冰兒一旦知道,那可影響自己的光輝形象,再想博得冰兒的歡心,那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看來只能委婉一點推辭一下再說,便抱拳拱手道:“多謝沈兄厚愛,只是,小弟年歲尚輕,想干一番事業之后再成家,暫時還不想為家庭所累。”

    沈磊點點頭:“嗯~!此言有理,男子漢大丈夫當有鴻鵠之志,這娶妻也馬虎不得,的確應當等事業有成之后,慢慢再選良配,只不過,嘿嘿,人不風流枉少年嘛,楊兄弟勞累一天,回到家,身邊沒個人照料,睡到半夜,被子里還是冰涼,那滋味也不好受,楊兄弟是舍妹的救命恩人,我就這一個妹妹,楊兄弟救了她也就是救了我,我心里這感激之情也是難以言表的。所以,愚兄決定,送一房妾室給楊兄弟。不知意下如何啊?”

    楊秋池苦笑,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剛剛搞定小蕊的事情,現在又來一個小妾,到底搞什么名堂嘛。忙陪笑道:“這個……,沈兄,小弟的確想先干點事業出來,不想太早……”

    沈磊一擺手:“這就不對了,男人的小妾嘛,嘿嘿,說白了,也就是陪睡覺的奴婢嘛,又不是原配妻子,隨便納她几個,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喜歡了送人賣掉就是,再換新的嘛。”

    “這個……”

    “行了!”沈磊把臉一沉,“楊兄弟,前兩天你殺我那么多兄弟,我看你那時候出手,認為你這人也是挺干脆的,怎么現在反倒婆婆媽媽起來了?要不要,給句話!我沈磊性格直爽,從來不勉強別人!”

    楊秋池一聽他提這件事,很明顯話中有話,如果自己拒絕他送的這女人,不僅這孝感縣主簿一職立即泡湯,還隱含著跟自己算老賬的意思,話是說不勉強別人,可這比勉強還要勉強了。現在可不能得罪這沈磊,一切以冰兒的安全為重,先收下,回去給冰兒解釋清楚,等離開了武昌,再毀約還這小妾自由就是。

    想罷,楊秋池躬身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沈兄。”

    沈磊臉上頓時轉陰為晴,笑呵呵道:“這還差不多。其實,我送你的這個小妾雖然現在淪為奴婢,可原來的身份不低哦,陪你這小小護衛,啊不,現在是主簿了,還是配得上的。”沈磊拍了拍巴掌,兩個凶巴巴的老媽子從外面推著一個耷拉著腦袋長發遮臉的小女子進了門來,在這女子后膝彎處踢了一腳,頓時跪倒在地。

    楊秋池低頭瞧了瞧,這女子一身粗布青花小襖,耷拉著一頭亂發,蓬頭垢面看不清長相。

    正疑惑間,沈磊冷聲道:“把頭抬起來!”

    那女子渾然不覺,旁邊兩個老婦悍聲叫道:“你這小娼婦,抬頭!將軍的話沒聽到嗎?”一人伸手抓住她頭發猛地一扯,另一人劈頭蓋臉重重打了她兩記耳光,鮮血頓時從嘴角淌了下來。

    沈磊擺擺手:“放開她吧,現在她是我楊兄弟的侍妾了。”

    那兩個老婦低聲答應,重重將那女子腦袋一甩,退到一邊。

    沈磊陰陰一笑,對楊秋池道:“楊兄弟,這就是愚兄送給你的侍妾,這人你應該認識的。”

    楊秋池凝神細看,可蓬亂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龐,還是看不清楚相貌。疑惑地望向沈磊。

    沈磊上前抓住她頭發一扯,讓她揚起頭對著楊秋池,嘿嘿笑道:“兄弟,這下認清楚了嗎?”

    楊秋池定睛一瞧,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啊!小郡主?”

    “嘿嘿,一點沒錯,正是楚王的小郡主朱鳳德!雖然我沒有擒住大西王爺最痛恨的白衣女煞,不過也讓她身中劇毒,這毒沒有解藥,她必死無疑,大西王爺對此還是很滿意的,加上我獻計智取武昌,立下了這赫赫戰功,所以大西王爺提升我做了都司,他老人家知道我沈磊一家當初受這楚王欺凌,為了讓我報仇,不僅讓我做了行刑官,親手要了楚王的狗命,還將他的几個年輕的妃子、郡主、還有兒媳婦、孫媳婦等等年輕女子,一股腦兒都賞給了我。嘿嘿,這些日子,楊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舒心,哈哈哈”。

    沈磊仰天長笑,這笑聲充滿了歡愉和舒暢,突然,他笑容一斂,抓著朱鳳德的頭發晃了晃,惡狠狠狂叫:“楚王這老豬狗害得我家破人亡,還逼著我父親將妹妹嫁給他做妃子。對我妹妹百般羞辱欺凌,老子要以牙還牙,——前兩天,老子把楚王這老豬狗,還有他兒子、孫子、女婿,一大幫子人,捆成一個個粽子,綁上石頭沉入江中喂了王八了。老子將楚王沉江之前,先把他閹了,當著他的面,除了這個小郡主之外,將楚王的其他郡主、還有他的嬪妃、兒媳婦們統統干了一遍,然后留下几個最漂亮最溫順的給我侍寢,其余的送到我大營里當了軍妓,讓我那些兄弟們們也都嘗了嘗這楚王的妻女的滋味,把這老家伙氣得當場吐血,這才將他深入江中喂王八,真爽!哈哈哈”

    沈磊抑制不住的得意,仰天長笑。
第56章 刀下留人
    雖然楚王及嬪妃們兩年來讓沈雪菲受夠了人格欺凌和折磨,沈雪菲恨之入骨,曾經進行下毒和行刺,但見她哥哥如此對待這些楚王的嬪妃,也不盡有些惻然,低下了頭。

    小郡主朱鳳德卻似乎聾了一般,頭發被沈磊往后扯著,仰著臉傻呆呆的,既不笑也不哭,一點表情都沒有。

    楊秋池肚子里對著沈磊這種齷齪的報復簡直倒胃得當場想吐,但臉上卻依舊笑瞇瞇的。

    沈磊狠狠將朱鳳德腦袋一甩,說道:“楚王讓我妹妹嫁給他做妃子,老子也留了他年輕的嬪妃和几個小郡主陪老子睡覺,這叫一報還一報,不過,楚王這老豬狗漂亮的嬪妃、小郡主太多,老子一個人睡不過來,已經把几個沒出閣的雛賞了我的几個親近兄弟了,這個朱鳳德嘛,雖然成親了,但還算年輕,我已經將他老公沉江喂王八了,她現在成了風流小寡婦,嘿嘿嘿,就送給楊兄弟玩玩吧。”

    說到這里,沈磊把臉湊過來,低聲對楊秋池笑道:“楊兄弟,實話告訴你,這小郡主我可沒碰,雖然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但我是准備把她送給楊兄弟的,所以沒碰她。怎么樣?楊兄弟,你可別以為愚兄把用剩了的東西送給你哦。怎么說你都是舍妹的救命恩人,我沈磊還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嘿嘿,你以前是她手下的護衛,給她當牛做馬呼來呵去,現在世道變了,反過來了,現在你是她老爺,她成了你的侍妾,讓她也嘗嘗這奴仆的滋味,對這小賤人兄弟可別客氣哦,哈哈哈”

    楊秋池拱手笑道:“多謝沈兄美意。”

    沈磊又道:“兄弟,雖說這是納妾,但大小是件事情,更何況納的是楚王這老豬狗的小郡主呢,可是長臉的事情,這大喜事還是要熱鬧一番的,楊兄弟既然孤身一人沒什么長輩,愚兄就托一回大,幫楊兄弟操辦這納妾慶典了,我叫上一幫子兄弟來,今晚在楊兄弟府邸給楊兄弟熱鬧熱鬧,哈哈哈哈!”

    楊秋池嚇了一跳,自己家小院子后面可隱藏著冰兒,來一大幫子張獻忠的軍官,保不定會露餡。但不知道沈雪菲是否說了自己買宅院的事情,忙偷瞧了一眼沈雪菲。

    沈雪菲勉強一笑,說道:“哥,楊公子宅院很小,而且前些日子被亂軍搶掠一空,也弄得亂七八糟沒收拾,不方便辦酒宴,再說,這納妾……也沒必要那么濃重的嘛。”

    沈磊搖頭:“不!這是楊兄弟的第一個女人,雖然只是侍妾,不是原配正妻,卻也不能這么草率,這熱鬧是要的。呃……,這樣吧,就在我府邸置辦喜慶就是!我來操辦,咱們現在先把這賜妾文契簽了,把身份定了再說。”說罷,叫來記室,當場寫了賜妾文契,沈磊和楊秋池都簽了名,老媽子強拉著呆若木雞的朱鳳德按手印畫了押。

    沈磊叫老媽子把朱鳳德帶下去洗浴更衣,吩咐開始置辦酒席,派發請柬。

    楊秋池忽然想起一件事,低聲道:“沈兄,小弟以前在楚王府當護衛,有几個護衛兄弟相處不錯,這次前往孝感任職,正好沒有隨從,聽說有些護衛被沈兄抓獲,如果他們沒犯死罪,能否也一并賞賜小弟作隨從呢?”

    沈磊笑道:“大西王爺有令,此次入主武昌,凡是誠心歸順而又無劣跡者,不僅可以不殺,當官的還可以保留官位。就是曾殺了咱們大西軍軍師的沈會霖,也被委任為漢陽知府呢,何況這几個小小護衛。我之所以要殺他們,只不過是因為楚王的緣故,既然有些與兄弟交好,兄弟又保了他們,兄弟領回去做仆從就是。”

    楊秋池連聲稱謝。

    “不過——”沈磊皺了皺眉,“兄弟可能說晚了點,這些護衛已經被我下令今早上推出斬首了。不知道是否已經行刑。”

    楊秋池吃了一驚:“啊?這……”

    沈磊擺手道:“別著急,咱們立即趕去刑場,希望能救下一兩個來。——備馬!”

    馬匹很快牽來,沈磊帶著楊秋池和几個護衛,策馬直奔知府前的刑場。

    沒等靠近,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遠遠看見圍著好些人在瞧熱鬧,護衛們齊聲大喝:“讓開!沈將軍到!快讓開!”

    楊秋池同時高聲叫著:“先別殺!刀下留人~!”

    圍觀者急忙紛紛躲避,讓出一條通道。几匹戰馬沖到場中,楊秋池定睛一瞧,只見地上已經擺滿了十多具尸體,都是明軍將領或者一些拒不投降的明朝官吏。還有几十個跪在地上,刀斧手舉著斧頭一個個砍腦袋呢。

    監斬官一見沈磊,急忙起身跑過來躬身施禮:“千總……,不,都司大人,您來了。”

    沈磊沒搭理,對楊秋池說:“兄弟瞧瞧,有沒有和兄弟要好的護衛。”

    楊秋池一瞧,真是幸運,原來除了孫管家已經腦袋搬家之外,楚王府的護衛隊長劉勇、內衛總旗馬凌羽、巡衛小旗付冠,還有巡衛胡水都還跪在地上,挨著個砍腦袋馬上就要砍到他們了。

    楊秋池指了他們四個,沈磊吩咐押過來,一指楊秋池,說道:“你們四個聽著,這位楊爺原來和你們一樣,是楚王府的護衛,但他是本將軍的好兄弟,本將軍已經保舉楊兄弟作了孝感縣主簿,楊兄弟感念你們以前的交情,向本將軍說情保你們几個,現在你們自己選擇,是留在這里砍頭,還是歸順楊兄弟為仆從。說吧!”

    當然沒人愿意被砍頭,劉勇等四人已經上了刑場,本來以為必死無疑,這性命已經丟了大半條了,現在楊秋池忽然出現,保下他們性命,真可謂死里逃生,雙手被綁,只能踉蹌著掙扎跪下給楊秋池磕頭:“我等愿意追隨楊爺為仆。”

    楊秋池急忙下馬,親手給他們解開了繩索,將他們攙扶起來。

    隨后,沈磊帶著楊秋池來到大西王的吏部報道,領取主簿委任狀,一切忙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傍晚時分回到沈磊的都司府,只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劉勇四人這才知道楊秋池要納小郡主朱鳳德為妾,知道朱鳳德沒死,都很高興,見到小郡主已經洗浴一新,由于納妾不同于娶妻,所以沒穿戴鳳冠霞帔,卻也一身紅色衣裙,一副傻呆呆的樣子,四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大院里擺了十來桌酒席,沈磊請來了不少文武官吏。其中文官到占了一大半。大部分都是前明朝歸順的官吏。楊秋池一看便知道,這是沈磊故意安排的,存心想借這機會繼續凌辱報復楚王。

    這納妾不比娶妻,所以不存在大紅花轎拜天地入洞房的問題,但是,拜老爺是要拜的。

    當下,在前面空地上擺了一張太師椅,沈磊安排楊秋池椅子上坐下。對小郡主朱鳳德說道:“快跪下,給老爺磕頭敬茶。”

    小郡主目光呆滯,似乎根本就沒聽見。

    沈磊嘴角浮現一絲殘忍的笑意,朝旁邊兩個健壯的老媽子使了個眼色。

    老媽子會意,上前踢腿彎讓小郡主跪下,伸大手掐著她后頸,對著她耳朵惡狠狠吼道:“聽著!你現在是楊老爺的小妾了,以后要時刻跟著老爺,早給老爺生個兒子,聽到沒有?快磕頭!”說罷,按住她的腦袋,在地上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老媽子放開手之后,小郡主卻依舊機械地磕著頭,嘴里喃喃低語:“我是楊老爺的小妾……,要跟著老爺……,早點給老爺生兒子……”

    兩個老媽子有些駭然,面面相覷。

    楊秋池急忙起身將她攙扶起來,柔聲道:“鳳德,你……你沒事吧?”

    朱鳳德目光呆滯,凝視前方,嘴里依舊不停喃喃道:“我是楊老爺的小妾……,早點給老爺生個兒子……”

    沈磊哈哈大笑:“這就對了,早生貴子嘛,來來,下面該楊兄弟帶著新納小妾給大伙敬酒!”
第57章 大鬧都司府
    楊秋池只想盡快敬完酒,帶著小郡主離開,也不多說,他在前面端了酒杯,小郡主用托盤端著一壺酒,嘴里依舊念叨著,木偶一般跟在后面。由于她是妾室,等同奴婢,而在座的都是高官,所以她每敬一個,都要跪下磕頭。

    這些歸順的文官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郡主,今日卻許給當初楚王府的一個護衛作侍妾,還得跟在后面挨著個敬酒、磕頭,心中都不禁黯然,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文官們等小郡主敬到自己面前的時候,都忙不迭站起來躬身答禮。

    沈磊笑道:“諸位,不用多禮,她如今不是郡主了,而只不過是我兄弟的一位侍妾而已,比奴婢高貴不了什么,你們給她還禮,那不是給奴仆還禮嗎?那成什么體統了,只給我兄弟還禮就是!”

    這一來,眾位官吏都只能坐著尷尬地接受小郡主的跪拜磕頭。

    待敬到武官一桌的時候,那些武官早已喝得有些醺醺然的了,借著敬酒的機會,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官借著酒興,色迷迷盯著朱鳳德高聳的胸脯,使勁咽了一聲口水,說道:“小郡主,你父王的嬪妃,還有你姐姐、妹妹,這几天都在我們軍營里快活呢!”

    說到這里,這大個子武官咕的一聲打了一個很響的酒嗝,一股熏臭的酒氣直噴過來,讓人作嘔,可朱鳳德依舊傻呆呆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除了嘴里念叨之外,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那軍官一只魔爪慢慢摸向朱鳳德雪白粉嫩的臉蛋,淫笑道:“小郡主,跟我們回兵營吧?嘿嘿,咱們的那玩意包你滿意……”

    忽然,砰的一聲,軍官那只即將摸到朱鳳德嬌嫩的臉蛋的巨手被橫過來的一只手一把抓住,定在了空中。

    那武官一愣,轉過頭一瞧,正是目光陰冷的楊秋池。

    這武官是個把總,是沈磊的哥們兄弟,知道楊秋池只是楚王府原來的護衛,當然也知道沈磊把小郡主朱鳳德許給楊秋池做妾只不過是為了進一步欺辱楚王一家而已,所以他壓根就不把楊秋池放在眼里,他身材高大,俯身惡狠狠盯著比他矮了半個頭的楊秋池,罵道:“你***找死!”一巴掌朝楊秋池臉上扇去,不料卻打了個空。

    待他看清楊秋池腦袋冒出來的時候,胯下已經挨了重重一膝蓋,砰的一聲悶響,這武官哼都沒哼,兩眼一翻,抱著襠部癱在了地上。

    武官們驚呆了,他們都聽沈磊譏諷過楊秋池喜歡沈雪菲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若不是看在妹妹沈雪菲面子上,早就整死他了,所以這些武官都知道楊秋池在都司沈磊的眼里不算什么,也知道他只不過是歸順了的楚王府護衛,騎在他脖子上拉屎都沒關系的,想不到楊秋池竟然會還手,而且出手狠辣,一招制敵,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旁邊一個大胖子軍官首先惡狠狠叉開雙手扑向楊秋池。

    楊秋池存心立威,速戰速決,一把抓住對方手腕,另一手順勢抓住他的腰帶,錯步擰腰,嘿的一聲,將這大胖子武官托起來掄到頭頂轉了一圈,脫手扔出,重重地摔在另一桌武官的酒席之上。

    嘩啦~!噼里啪啦~!酒席被撞翻,酒菜、鍋盆碗盞到處亂飛,桌上熱氣騰騰的大火鍋翻倒正好扣在這胖武官腦袋上,燙得他嗬嗬慘叫。

    另一個武官身高馬大,比剛才那大個子武官還要高半個頭,跟一頭水牛一般,大喝一聲,將棒槌似的拳頭朝楊秋池胸口搗了過來。

    楊秋池搶上前半步,氣沉丹田,一聲斷喝,用胸脯硬接他這一拳。

    砰~!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在楊秋池胸脯上,卻如中敗革,楊秋池只是身子一晃,隨即眼中精光爆盛,嘿的一記下鉤拳,閃電般擊中那水牛武官的小腹。

    這軍官騰云駕霧一般到飛出去,一連撞翻了兩桌酒席,這才摔在地上!

    所有准備沖上來的武官都定住了,手里握著凳子,瓶子,筷子,傻呆呆望著那水牛武官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又無力地雙膝跪倒,雙手撐地,哇的一聲,噴出一大灘帶血水的嘔吐物,隨即一頭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這大漢是這所有武官中最強悍者,曾經抓住一頭几百斤壯瘋牛的犄角,硬生生將瘋牛摔倒。可一拳居然只能讓楊秋池身子一晃,而自己卻受不住楊秋池鐵拳一擊。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三個武官都被楊秋池擊倒在地!

    其他的武官都驚呆了,他們雖然沙場屢立戰功,可那都是兩軍對壘的厮殺,他們擅長的也都是這樣的弓馬騎射,說到真正武功,他們連江湖二流武師都未必敵得過,而當年為了對付紀綱,武功第一高手柳若冰親自點撥楊秋池武功,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楊秋池功夫突飛猛進,對付這些尋常武官,那還是輕輕松松的。

    這些武官可都是沙場拼命過來的,什么樣的場面沒見過,但楊秋池一轉眼便將三個最壯的武官擊倒,簡直有些匪夷所思。不過,這些武官可都是腦袋別在腰杆上,拼死征戰出來的,此刻又喝了不少酒,而且仗著人多,所以只是呆了呆,便齊聲吼叫,抓起凳子一起沖了過來。

    劉勇等四名護衛被楊秋池從刑場解救下來之后,一直跟隨著楊秋池,他們上不了酒席,只能站在一旁伺候著。剛才還沒反應過來,楊秋池已經撂倒了那三個武師,此刻反應過來了,見那些武官沖過來,他們也都曾經是江湖豪客,對這種群毆當然不怵,也操起凳子狂吼著迎了上去,兩邊混戰在一起。

    所以的文官都抱著腦袋躲到了一旁。頓時間,板凳與酒瓶齊飛,烏青共鮮血一色。

    劉勇等四個護衛那可都是武林豪客,武功也都不錯,雖然不擅長弓馬騎射兩軍作戰,不過這種個人對個人的互毆卻最是拿手,雖然武官人多,可最厲害的三個已經被楊秋池撂倒,劉勇等雖然都是以一敵三以上,卻也絲毫不落下風。

    楊秋池拉著傻呆呆的朱鳳德退到一旁,雙手抱拳瞧熱鬧。沈雪菲也退到一邊,瞧了瞧楊秋池,又望了望哥哥,蒼白著臉不敢吭聲。

    沈磊最初是笑盈盈也在瞧熱鬧,不過,楊秋池瞬間擊倒三個高大武官之后,他笑容便沒了,等他看見那十几個武官也對付不了那四個護衛的時候,沈磊陰沉著臉一聲大吼:“夠了!都給老子住手!”

    這沈磊武功不很出色,這嗓門卻不錯,頓時間所有武官都定住了,訕訕地扔掉手里的作戰工具,瘸腿扭腰地退到一旁。

    劉勇等四人也退到楊秋池身邊,警惕地盯著對方。

    沈磊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聲,上前几步,手指挨著個點那些鼻青臉腫的武官的腦門:“你們干什么?嗯?存心來攪我楊兄弟納妾慶典是吧?几杯黃湯就把你們灌成這個德性?告訴你們,誰***不給楊兄弟面子,就是不給老子的面子!知道了嗎?”

    那些武官都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沈磊又瞧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三個武官,哼了一聲:“瞧瞧看,都死了沒有,死了就扔到江里喂王八去,還沒死,就給我起來滾蛋!”

    武官們急忙上前,將那三個給楊秋池打趴下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高大將官攙扶起來,一瘸一拐走了。

    沈磊歉意地對楊秋池笑了笑:“真是抱歉,我這些個兄弟都是性情中人,酒量又不怎么樣,喝酒醉了亂說亂叫,得罪了兄弟,擾了兄弟的慶典,還請贖罪,待我吩咐重新擺下酒席,咱們再喝。”

    楊秋池抱拳道:“沈兄,多謝了,小弟喝得也有些大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前往孝感赴任,今晚想早點休息了。”

    沈磊點點頭:“言之有理,今晚是兄弟的洞房花燭小登科,所謂良宵一刻值千金,愚兄就不強留了。明早愚兄有些緊急公務要處理,恐怕沒時間來給兄弟送行,就此別過了!”

    楊秋池也不多說,抱拳道:“沈兄,青山不改,后會有期。”拉著朱鳳德的手,帶著劉勇等四人,甚至連沈雪菲都不看一眼,揚長而去。
第58章 去處
    他們回到楊秋池的小宅院,關了大門,劉勇對楊秋池道:“楊兄弟……,啊不,楊爺,沒想到你武功如此了得,我老劉真是看走眼了,現在才知道,當時王府對掌,你要不高抬貴手,我老劉的下場恐怕比今天那三個軍官好不了多少。”

    其他三人都笑了。馬凌羽抱拳單膝跪倒:“楊爺,你救了我們四人性命,今天晚上,又拼死維護了小郡主的清白,這份情意真是令我等敬佩,從今以后,我們四人鞍前馬后,誓死效命!”

    “誓死效命!”其他三人也都單膝點地,抱拳齊聲說道。

    “快快請起!”楊秋池急忙托雙臂將他們攙扶了起來,“都是自家兄弟,實話跟你們說吧,我并不想當這什么大西王的官,我是借這個機會離開此地遠走高飛的。等咱們離開了武昌,就分道揚鑣吧,那時候,小郡主就拜托給你們四個,送她去個安全之所。”

    “啊~?”劉勇吃了一驚,“楊爺,你剛剛納小郡主為妾,如何不要她了呢……?”

    楊秋池低聲道:“我已經有妻子,雖然還沒過門,但已經答應了妻子再不納妾的。我之所以同意納小郡主為妾,只是為了救她脫離虎口,并不是真的。”

    四人對望一眼,都一起抱拳:“楊爺真是個重情義的漢子!”

    楊秋池笑了笑,轉頭望了一眼朱鳳德,見她依舊一副傻呆呆茫然的模樣,搖了搖她的胳膊:“小郡主!”

    朱鳳德轉過頭來,瞧了一眼楊秋池,依舊傻呆呆面無表情。

    楊秋池取出那張贈妾文契,瞧了一眼,正要撕碎,不料呼的一下,朱鳳德夾手搶了過去,指著楊秋池傻笑道:“楊老爺……,嘻嘻……,鳳德是你的小妾!嘻嘻……,鳳德是楊老爺的小妾……,嘻嘻嘻嘻……”隨即將手中文契揣進了懷里。

    五人面面相覷,誰敢伸手進郡主的懷里掏摸東西?

    馬凌羽當初是楚王府內府首領總旗,與小郡主比較熟絡,當下陪著笑臉說:“小郡主,剛才那文契,交給屬下保管吧?”

    小郡主一扭頭:“不給不給!那是鳳德的,嘻嘻,鳳德是楊老爺的小妾,嘻嘻嘻……”

    几個人都長嘆了一聲,楊秋池搖頭道:“算了,你們找機會把那文契毀了就是,免得失了王爺的尊嚴。”

    那是,如果這張文契流傳出去,堂堂楚王小郡主,給一個護衛當侍妾,那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四人點頭答應,馬凌羽痛惜地望著小郡主說:“郡主受到刺激太厲害了,一時間傻了,只能等離開武昌了,再慢慢找名醫給她調理醫治。”

    楊秋池問道:“你們有什么去處嗎?”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齊搖頭。劉勇道:“要不,去京城吧。”

    馬凌羽道:“不妥,此刻北去的道路李自成正與咱明軍大戰,兵荒馬亂的不利于小郡主的安全。”轉頭問楊秋池:“楊爺,你們有什么打算嗎?”

    楊秋池搖了搖頭:“我也沒想好。”

    他本意當然想跟柳若冰行走江湖,只不過,柳若冰几個月內不能動武,否則,體內潛伏的毒一旦發作,大羅金仙也救她不得了。這一點他一直在思索,先前聽柳若冰說她這些年行走江湖,到處挑戰高手,也殺過不少惡人,經常有人來找他尋仇,一旦被江湖仇家知道她此刻的情況,只怕轉眼就會有高手來找麻煩,那時候,自己可應付不了,因此,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讓柳若冰平安度過這几個月,等她武功恢復正常,那時候就不怕了。但是,現在天下大亂,到處都是戰火紛飛的,什么地方才是安全之所呢?

    馬凌羽沉吟片刻,說道:“要不,咱們一起往南,到長沙投奔吉王吧?那里目前還很太平。”

    吉王是當年被瓦刺生擒活捉的那個明英宗分封到長沙的藩王兒子,與楚王共一個老祖宗朱元璋,朱氏枝繁葉茂,分封的諸王遍及全國,傳到明末,楚王、吉王與皇室正統一派都已經相隔比較遠,由于這兩個藩王地理位置相近,都在湖廣,經常走動,所以來往還是比較親密的。這個建議立即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贊同。

    楊秋池歷史學的不怎么樣,到了明朝也沒有百度搜索,所以不知道張獻忠和李自成當年是否攻占過長沙,只不過,在他的印象中,李自成和張獻忠與明軍的大戰,都是在中原一帶進行,他不想卷進這場混亂之中,也沒能力改變歷史,只想找到柳若冰,兩人雙宿雙飛逍遙自在。所以,躲到長沙去,這個主意目前看來應該不錯。

    想罷,楊秋池點頭道:“那好,我和你們一起去長沙。”

    四人大喜,讓他們單獨送小郡主去長沙,這兵荒馬亂的,恐有閃失,剛才見識了楊秋池的武功,暗忖就算他們四人聯手也不一定是楊秋池的對手,他要隨同,這就安全多了。

    楊秋池又沉聲道:“沈磊這人十分陰險,他將小郡主給我,目的就是凌辱楚王,報復出氣,晚上的酒宴就是這個目的,但被我攪渾了,臨走之時,我瞧他神情似乎很不心甘,只不過,礙于他妹妹的面子,不好當場對我們怎么樣,在武昌也估計不會直接動手,但他這口氣還沒完全發泄,對于我,別看他客客氣氣的,其實肚子里也很不高興,在楚王府我殺了不少他的兵士,酒席上又將他的親信武官給揍了,他一直耿耿于懷,加上他擔心我勾引他妹妹。所以,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他應該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小郡主我們。”

    劉勇等四人一聽,頓時又緊張起來了,忙問怎么辦?

    楊秋池早已經想好對策,當下說了,四人連聲稱贊妙計,當下依言准備。

    這時候剛剛天黑不久,劉勇等四名護衛又都是老武昌,人熟地熟,當下分頭行動。找買主賣房子,准備馬匹車輛。

    由于武昌局勢穩定之后,這房價很快又回升了。所以很快便找到了買家,看了房子之后,出價九十兩。比以前翻了三倍。楊秋池很是高興,當下立即交銀子辦理了過戶手續,說好第二天騰房移交。

    有了銀子就好辦了,劉勇等人以楊秋池前往孝感赴任為名,找熟人雇了四駕馬車,准備了干糧食物,買了防身的刀劍,又置辦了几身衣服,只花了不到十兩銀子。

    一切准備停當,已經深夜。

    楊秋池這才到水井下,把事情經過說了,讓柳若冰和郭雪蓮都換上了農家普通粗布襦裙,然后出了水井掩體與四護衛見面。楊秋池介紹說柳若冰就是自己的姐姐,郭雪蓮是丫鬟。

    劉勇雖然在武當山見過柳若冰一面,但那是數年之前,而且當時柳若冰一襲白衣,又是白紗蒙面,且正在與武當白胡子掌門老道拼殺,距離比較遠,根本看不清楚長相,加上柳若冰重傷初愈,所以,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病泱泱女子,竟然就是那個一劍鉸飛武當掌門長劍,讓他絕了尋師訪友切磋武藝的念頭的白衣女煞。也不敢細細觀察人家女眷,更何況是救命恩人的妻子。其他三人也就更不知道了。

    當晚,楊秋池讓柳若冰、郭雪蓮和小郡主睡樓上主臥室,自己和劉勇等四人睡樓下。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大早,事先雇好的四駕馬車來到了門口,那買房的房主也來交接房產。劉勇等四人正忙著搬運行李,忽聽得鈴兒叮當,來了一頂小轎,卻是四個張獻忠軍士兵抬著的,轎子停在楊秋池宅院門前,撩轎帘下來一位秀美少女,白衣飄飄,嬌顏楚楚。正是沈雪菲。
第59章 從一而終
    楊秋池忙迎了上去:“雪菲,你怎么來了?”

    沈雪菲幽幽道:“來給你送行啊。”說罷,吩咐四個親兵轎夫在門外等候,撩衣袍邁碎步走進了院子。徑直來到堂屋,這才站住,低聲問:“姐姐呢?”

    楊秋池朝樓上努努嘴。

    沈雪菲上了樓,來到臥室里,只見柳若冰換了一身粗布青衣,坐在椅子上。郭雪蓮站在身邊,小郡主朱鳳德卻站在窗邊,呆呆地望著窗外,不知道瞧什么。

    沈雪菲碎步上前,給柳若冰跪倒:“姐姐,雪菲特意來給姐姐送行。”

    柳若冰淡淡一笑:“不必客氣。起來坐吧。”

    郭雪蓮忙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在客座上坐下。給她砌了一杯茶。

    沈雪菲一雙明眸滿含幽怨地瞧著楊秋池,欲言又止。

    此刻,沈雪菲心如刀絞,自己心愛的男人就要離開了,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與楊秋池這段時間的相處,沈雪菲早已芳心暗許,可是,沈雪菲是大戶人家女子,現在兄長又貴為大西王都司,絕不可能讓妹妹嫁給一個小小護衛做妾的,這一點已經從沈磊一系列言行看得出來,這讓她無法開口;而且,陰差陽錯,她的親哥哥設陰損毒計差點殺死了柳若冰,而柳若冰卻是楊秋池的沒過門的媳婦,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沈雪菲已經無顏以對,不敢開口;而她知道楊秋池對柳若冰一往情深,多次聲明再不納妾。就連小蕊舍命阻止他自殺,都沒能讓他心軟收容小蕊做妾,這又讓她明白就算開了口也是無望。

    因此,沈雪菲只能將自己這剛剛發出春芽的愛意又硬著心腸重新埋入土里,再踩上兩腳,再不讓它發芽。

    大家都不說話,場面頓時有些僵。郭雪蓮為了掩飾尷尬,沒話找話問道:“沈姐姐,小蕊呢?”

    沈雪菲眼神黯淡了下來,又低頭瞧了楊秋池一眼:“小蕊出家去了。”

    “啊?”這下子楊秋池禁不住開了腔,“為什么?”

    “因為……,她說已經她已經許給了你,這一輩子,生是你們楊家人,死是你們楊家鬼,既然你不要她,她只能出家為尼,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這……,簡直是迂腐!”楊秋池神情尷尬瞧了柳若冰一眼,見她神情淡漠,似乎漠不關心,不覺更是緊張,“她……,她這不是逼我嗎?她不能用這辦法來讓我收她呀!我跟她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再納妾的,我已經和冰……,啊那么什么,已經說好了,我只和我媳婦兩人恩恩愛愛到白頭,絕不納妾的!她應該理解我嘛!怎么能用出家來逼我呢?”

    沈雪菲道:“她沒有逼你,她甚至求我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說她看得出來你說的是真心話,她不想讓你為難,這只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你沒有關系,若不是雪蓮提到這件事,我也不會主動說的。”

    她越是這么解釋,楊秋池就越是覺得不得勁,有一種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的感覺。苦笑著望著柳若冰。

    柳若冰卻依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淡漠神情。楊秋池只好回過頭來,哀聲對沈雪菲埋怨道:“你怎么不攔著她,任由她出家呢?”

    “我怎么阻攔?”沈雪菲很奇怪地瞧了一眼楊秋池,“她已經由小郡主許給你做妾了,有文契的。所以她已經不是我的女婢,而你又將她賣身契都燒了,等于給了她自由,你不要她做妾,而她又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我如何阻攔?”

    楊秋池頓時語塞,頓了頓,才說道:“盡管如此,可……,可你們曾經主仆一場,你勸勸她總是可以的吧?這兵荒馬亂的,哪是出家修行的時候!她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尼姑庵里,遇到亂兵,那可怎么辦?”

    沈雪菲嘆息了一聲:“勸了,我讓她依舊留在我身邊,給她個差事,可她打定了主意出家,根本聽不進去。執意走了。”

    楊秋池無語,半晌,問沈雪菲:“她在哪里出家?我去勸勸她。”

    “在城北十里外的慈航庵,昨天一早去的,不知道是否已經梯度了。”

    楊秋池恍然大悟,難怪昨天沈雪菲是一個人來的。這時候,付冠匆匆跑上來稟報道:“楊爺,行裝已經准備好,可以出發了。”

    楊秋池道:“雪菲,你能陪我去勸勸小蕊嗎?要不然,這樣去赴任,我也不放心啊。”

    沈雪菲點頭答應,眾人下樓,來到院子里。

    四輛馬車其中一輛裝行李,其余三輛坐人,沈雪菲依舊坐轎,一行人來到北城。

    柳若冰已經換了裝,她以前都是蒙面,几乎沒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加上還有沈雪菲跟著,沈磊也絕想不到柳若冰會在楊秋池的馬車上。所以城門官只是簡單看了看,知道是前往赴任的官員,便放行了。

    出了北城,一路晃悠悠沿著官道往前走,半個時辰后,來到了慈航庵。

    這尼姑庵在一座小山坡上,四周郁郁蔥蔥,風景秀麗景色迷人。官道從下面經過,馬車便停在了官道上。沈雪菲坐著小轎,跟著楊秋池他們上山。

    山不高,不一會便來到了山頂的慈航庵。

    現在正兵荒馬亂之時,庵里的尼姑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兩個六七十歲的老尼姑還枯守著這尼姑庵。庵里的財物在戰亂中雖然被洗劫了,但這些軍隊似乎對佛門心存些許的敬畏,所以沒將這簡陋的几間房舍燒毀。

    院子的石頭縫里長滿了青草,一個老尼姑佝僂著背拔扯著雜草,正殿前的石階上,跪著一個女子,目光呆滯地望著大殿里的老尼姑。可這老尼姑卻恍如不知,駝著背坐在大雄寶殿的一個破舊的蒲團上,瞇著眼睛敲著木魚,嘴里喃喃念叨著聽不懂的經文,時不時咳嗽兩聲。

    “小蕊!”楊秋池一眼認出石階上的少女,輕聲喚道。

    小蕊轉過頭來,瞧見楊秋池,眼神中閃過一抹喜悅,隨即又黯淡下來,她手撐著地,掙扎著要抽腿起來,可她已經在這石階上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兩腿已經麻痺,根本抽不過來。

    郭雪蓮急忙跑上台階,將她慢慢攙扶起來。一步一停,下了台階,掙扎著給楊秋池和沈雪菲福禮:“小蕊見過楊爺,見過娘娘。”

    楊秋池環顧了一下四周,低聲道:“你想在這里出家?”

    “嗯~!”小蕊低著頭,瞧著地上龜裂的磚塊。

    “她們不同意?”

    小蕊回頭望了一眼依舊神情冷漠的兩個老尼姑,慘然一笑:“是,兩位師父說,這亂世里,她要收留我出家,等于是害了我,勸我找個……,有個依靠,好好過日子……,我正哀求呢。”

    楊秋池嘆了口氣:“兩位師父說得有道理,這兵荒馬亂的,的確不適合出家。你應該找個好人家嫁了,有個依靠,相依為命過日子。”

    小蕊輕輕搖頭,堅定地說道:“婦人之義,從一而終。正所謂好女不嫁二夫,好馬不配二鞍。小蕊已經許給了老爺做妾,生死就是老爺的人,老爺不要小蕊,是小蕊命薄,但婦德女貞,小蕊卻不會違背。唯有出家為尼,以表此心。如果師父不收留,小蕊跪死在此也就是了。”

    說罷,小蕊輕輕掙脫郭雪蓮的攙扶,慢慢轉身,扶著石階旁朽爛不堪的扶手,一步步走上台階,又在大殿前高高的門檻前青石月台上跪下。

    郭雪蓮瞧得眼圈發紅,側過臉去不忍心再看。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柳若冰。柳若冰皎潔若霜的俏臉微微一紅,柳眉一挑,嗔道:“你瞧我作甚?不是你狠心,她會這么淒苦?”
第60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我……”楊秋池簡直欲哭無淚,心想我這都是因為你啊,為了和你相守一生,這才拒絕小蕊的。你到好,反過來嘲諷我狠心。老天爺啊~!

    “我什么我,你都納了人家做妾了,無緣無故又不要了,誰受得了啊?還是趁早收回成命,帶人家走吧。”頓了頓,柳若冰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池弟,姐姐說句實話,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成個家了,你要覺得人家是奴婢配不上你,做侍妾也是可以的啊。將來再找合適的明媒正娶嘛。”

    見她如此鄭重地勸解自己,楊秋池有些心動,不過,立即又反應過來,冰兒現在是沒有開竅想不起前世兩人的約定,而她現在又還沒愛上自己,純粹出于對結拜弟弟的關懷,等她開竅了回想起兩人的約定,而自己又已經納妾了,她一定會很傷心的。自己盡管可以借口說“這都是你讓我納妾的啊”,可是,她轉世之后不知道這個約定,難道自己能說也不知道嗎?知道有這個約定還納妾,這就是明知故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所以,為了將來的幸福,還得狠著心腸斷然拒絕才行。

    只不過,見小蕊這傻丫頭一副死心眼,要勸是勸不動的,只能動動腦子了。

    楊秋池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主意,走上台階,在小蕊身邊蹲下,問道:“小蕊,你還愿意回來作我妾室嗎?”

    小蕊驚喜交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抬起頭來,顫聲道:“小蕊……,小蕊愿意!老爺!”

    “愿意就好,那就起來吧。”

    “是!老爺!”小蕊歡喜得眼淚簌簌滾落,在郭雪蓮的攙扶下,掙扎著爬起來,望著楊秋池,蒼白的臉蛋滿是羞紅的喜悅。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已經把你的賣身契都燒了,你要作妾,無憑無據,這可怎么辦?”

    “嗯,小蕊馬上重寫一張賣身契給老爺!”

    劉勇聽了,急忙跑進尼姑庵里,借了筆墨紙硯和印台出來。

    小蕊跟隨沈雪菲多年,也粗通文墨,將白紙鋪在大殿門邊的功德箱上,提筆寫了一張賣身做妾文契,簽字畫押蓋了手印,羞紅著臉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接過文契瞧了瞧,點點頭,對小蕊說道:“你現在是我的妾室了,什么都得聽我的,對吧?”

    “嗯~!小蕊……什么都……聽老爺的……!”小蕊喜極而泣,又羞不自勝,紅紅的俏臉跟熟透了的石榴似的,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子,烏溜溜的大眼睛挂著淚花欣喜地瞧著楊秋池。

    小蕊這梨花帶雨的嬌柔模樣,說不出的令人憐惜,楊秋池几乎要心軟決定帶她走,可眼角瞧見柳若冰,咬了咬牙,把心一橫,說道:“小蕊,我問你,當初小郡主把你送給我做妾,那我能不能再把你送給別人?”

    “啊~!”小蕊大驚失色,身子猛地一抖,差點癱在地上,顫聲道:“老爺……,老爺要把小蕊送人?”

    “我先問你是否可以?”

    小蕊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而下,要不是郭雪蓮攙扶著,已經軟倒在地了。

    “可以嗎?”楊秋池硬著心腸追問了一句。

    “小蕊……,單憑老爺……處置……”說到最后,禁不住低聲啜泣。

    這下,沈雪菲臉色微變,劉勇等人都有些不忍,連柳若冰都眉頭微蹙,但既然是楊秋池的妾室,他要送人、賣掉,那都是他的權利,旁人無權干涉。

    “那好!老爺我現在將你轉送給雪菲為奴,也叫物歸原……啊不,完璧歸趙!”楊秋池將手里那張賣身做妾的文契遞給沈雪菲。

    眾人這才恍然。柳若冰蹙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嗔道:“你這人可真是……”

    小蕊抬淚眼望著楊秋池:“老爺……老爺讓我重新做娘娘……,不,小姐的奴婢?”楚王已死,沈雪菲也就恢復了沈家小姐的身份了。

    “是!”楊秋池笑道,“我已經反復跟你說了,我這一輩子不納妾,當初那只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可你死腦筋,那我就只能用這死腦筋的辦法,把你重新送回給你們小姐,你也說了,單憑老爺我處置的,不過,老爺我尊重你的意愿,所以特意問一聲,你可愿意?”

    沈雪菲對小蕊極好,几乎和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尤其是在楚王府這兩年,主仆兩可謂相依為命,感情極其深厚,所以,讓她回去接著做沈雪菲的女婢,心里當然愿意。

    小蕊遲疑片刻,低聲道:“小蕊……小蕊愿意……”

    “嘿嘿,那就好!”楊秋池很是得意。

    不料,小蕊卻掙扎著慢慢跪倒,給楊秋池和沈雪菲磕頭道:“老爺將小蕊贈送給小姐,小蕊一定會盡心服侍小姐的,不過,有句話小蕊想先表明了,小蕊已經許給老爺,今生今世就是老爺的人了。以后,敬請小姐顧全小蕊名節,再不要把小蕊許給他人,否則,小蕊唯有自盡以保貞潔!”

    楊秋池頓時傻了眼。

    馬凌羽擊節贊道:“好!好一個貞潔烈女!好!若是楚王爺他老人家還在,鄙人一定稟報王爺,給你立貞節牌坊!”

    劉勇等護衛也是面露欽佩之色,頻頻點頭贊同。

    沈雪菲早已經淚流滿面,上前攙扶她起身,柔聲道:“小蕊,別擔心,小姐會顧全你的名節,今生今世,除了你們老爺回心轉意收你入房之外,絕不會再將你送賣他人!”

    “小姐~!”小蕊扑進沈雪菲的懷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

    下了山,目送沈雪菲坐著親兵抬的轎子回城,望見跟隨轎邊的小蕊一步三回頭,楊秋池心里頗不是滋味。劉勇他們一個勁對小蕊的貞烈贊嘆不已,更讓楊秋池感到苦惱。如果小蕊真的為自己守節一輩子不嫁,那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

    他現在發覺,當初想得太簡單了。

    四輛馬車車帘耷拉著,繼續慢慢前行,這速度跟蝸牛似的簡直讓人昏昏欲睡。官道上行人漸漸稀少了。距離這几輛馬車半里路左右,也不緊不慢地跟著一長溜馬車,似乎是一個馬幫,只是,車棚的布帘遮掩得嚴嚴實實的。

    傍晚時分,途經一片密林之時,后面那馬幫突然加速,追上前面四輛馬車之后,這一長溜馬幫的車棚帘子都霍地被掀開,無數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武士手持各種兵器跳下馬來,一部分搶上小山坡高處,張弓搭箭指向那四輛馬車,其余的兵士手持刀劍,悄無聲息追上馬車,重重包圍起來,齊聲喝令車里人下車。

    四個車把式嚇得渾身篩糠一般,跪倒求饒。

    叫了半天,車里也沒見人下來,一個領頭的身材肥胖的黑衣人小心地用劍挑開車帘,只見里面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驚問車把式:“車里的人呢?”

    車把式哆哆嗦嗦回答:“下……下車了!”

    “啊?什么時候下的?在哪里下的?”

    車把式結結巴巴道:“早下了,就在上午離開慈航庵不久……,他們就……就下車了,給了我們……每人五錢銀子,讓我們……繼續一直往前走。天黑之后……再回城。我們……”

    那黑衣頭領挨著個檢查了一邊四輛馬車,最后一輛車上滿滿的行李沒動之外,其余三輛都是空無一人。

    這黑衣人扯下蒙面黑巾,原來正是沈磊的手下武將,昨晚被楊秋池舉過頭頂摔倒,被火鍋澆頭燙的那個胖武官(另外兩個大個子武官受傷沉重,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下床了)。奉沈磊之命帶隊假扮強盜趕來追殺,卻被楊秋池他們逃掉了。

    胖武官狠狠罵了句:“媽的!金蟬脫殼!——他們到哪里去了?”

    几個車把式抱著腦袋慌忙道:“小的們真的不知道啊,他們下了車就轉過小山坡不見了,小的們真的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啊……”

    那軍官急步跑上旁邊的小土坡,抬眼四望,暮靄沉沉的原野中,只有天邊的几只蒼鷹,在緩慢地翱翔。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