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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納妾記II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1章 穿越,只為了來世的約定

  大明永樂九年,初春的傍晚。

  四川以西的朵甘都司的格爾登寺前,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遠處的雪山白雪皚皚。牛羊像一個個緩慢移動的黑點,點綴在這風景如畫的草原上。

  寺廟前的白塔,香煙裊裊,一排排一人多高的金黃色的轉經筒在寺廟的黃牆邊繞著排列成行,幾個衣衫襤褸的藏族老阿媽駝著背,嘴中唸唸有詞,沿著轉經筒組成的環寺小路慢慢前行,手裡撥弄著轉經筒,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寺廟下面的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後面是十多個錦衣衛護衛和五百鎧甲鮮亮的重裝騎兵。

  寺廟前斜掛著的條條金幡下的草坪上,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楊秋池和他的第四個妾室柳若冰相對而立,初春那稍有凌冽的寒風吹得他們的衣帶輕輕飄起。

  楊秋池的妻子馮小雪,五妾宋蕓兒和七妾雲露站在楊秋池的身後,她們所有想勸說柳若冰回去的努力,都如夕陽般沉寂了。

  楊秋池哀傷地望著柳若冰:「冰兒,跟我回去……好嗎?我不能沒有你……」

  柳若冰身子輕輕一顫:「秋池,還記得嗎?你第一次叫我冰兒,就是在這裡。」

  「是,我記得,那時我說,我欠你一個完整的今生,希望有來世,那樣我會一輩子陪著你一個人。」

  「你現在還是這麼想的嗎?」

  「是!」楊秋池上前一步,低聲卻堅定地說道,「如果來生我們還有緣,我一定只愛你守著你一個人!」

  柳若冰望了望他身後的幾個女子,幽幽道:「秋池,你太多情,這時候還在想著她們,生怕她們聽到了你和我這來世的約定,心裡不好受。唉!今生如此,來世呢?多情未必真豪傑!」

  楊秋池搖搖頭:「相信我!冰兒。」

  柳若冰深深凝視著他,良久沒說話。

  楊秋池腳下的小黑狗眼巴巴仰著頭,瞧瞧這個,又望望那個,不知道他們這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為了什麼。

  終於,柳若冰抱著兒子走到馮小雪面前,將兒子輕輕交給了她,苦澀一笑,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過來,拉著楊秋池的手,快步向寺廟裡走去。

  進了寺廟,穿過寬闊的院子,進入大雄正殿,來到一尊高大的佛像前。柳若冰在一個蒲團上跪下,垂首合十低聲禱告。楊秋池也在她旁邊的蒲團上跪下。

  片刻,柳若冰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美的淡黃色琉璃瓶,低聲道:「秋池,知道嗎?這個寺廟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在寺廟金頂上有一株如意草,傳說傷心的人只要每天收集它葉子上的第一滴露水,九九八十一顆,再加上自己傷心時的眼淚,和一滴最毒的毒藥鶴頂紅,一起服下,就能實現心裡的願望……」

  說到這裡,柳若冰轉過頭來,淒然一笑:「秋池,我知道,今生我不能擁有你,我想起了你當初在這裡給我的誓言,所以,我來到這裡,流著淚收集了這九九八十一顆露珠,——秋池,你要真心約我來世,那麼,我們用它實現這個約定,好嗎?」

  「好!」楊秋池伸手去拿那淡黃色琉璃瓶。

  柳若冰卻晃手避開了:「鶴頂紅一滴就能要人性命,你不怕嗎?」

  楊秋池輕輕握住柳若冰的手:「冰兒,我如果傷了你的心,讓你寧願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因為,我不會讓你在另一個世界裡孤單……」

  「秋池!」柳若冰撲進楊秋池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嚶嚶地低聲飲泣著,「我想躲開再也不見你,守著我們的兒子消磨一生。可是,這些日子,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個早晨,每一個傍晚,每一個深夜,我都會想到你!想你的時候,心撕裂了一般的痛……」

  「是我不好,累你受此磨難!」

  「我沒辦法跟她們分享你的愛,既然不能成為你的唯一,又再不能一個人平靜地活著,於是,當我來到這裡,知道了這個傳說後,我作了一個選擇——我要在來世等著你,那時候……我們再一起……快樂地……雙宿雙飛……」

  楊秋池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忙一把將她推開,低頭望向她手裡的琉璃瓶,卻已經空了。原來說話的功夫,柳若冰已經飲乾了這一瓶加著傷心眼淚的露水毒藥!

  「冰兒~!」楊秋池抓住柳若冰的雙肩,嘶聲叫道。

  柳若冰眼神已經開始散亂,嘴角露出了一個淒涼而美麗的微笑:「秋池……,記住……我們來世的……約定……」鳳目輕闔,纖纖素手從楊秋池腰間滑落,無力地垂在身旁。

  「冰兒~!」楊秋池將柳若冰摟進懷裡,緊緊摟著,摸索著從她手心取過琉璃瓶,猛地揚起頭,將瓶子裡的露水毒藥往嘴裡倒,——可是,瓶子裡連一滴毒藥都沒有了。

  楊秋池扔掉琉璃瓶,一轉頭,看見香案上的香燭,一把抓過,扯掉蠟燭,將尖銳的蠟臺尖抵著心口,望著柳若冰絕美的臉龐,淒然一笑:「冰兒~,等我!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抬手猛地朝心窩刺去!

  猛然間,金光一閃,楊秋池手裡的燭臺也不見了!而他面前的蒲團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老僧,雪白的眉毛一直飄到顴骨上,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看這外貌,沒有一千歲,也有八百歲了。

  楊秋池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心,驚問道:「你……大師是誰?」

  老僧卻微笑道:「你既然能穿越來,為什麼不穿越去找她呢?」

  楊秋池不知這老僧如何知道自己是穿越到的明朝,既然知道,必有此能耐,聽他這話,楊秋池心中狂喜得如要炸開一般:「大師!大師!幫幫我!求你!我要穿越去找冰兒!」

  「今生之因,來世之果,老僧送你去她的來世,再續你們的前生之緣吧!」

  「謝謝……!」楊秋池喜極而泣,「大師,我怎麼才能找到冰兒?」

  「隨緣。」

  「隨緣?緣是什麼?我怎麼知道它在哪裡啊?」

  「緣是由願而生,有願望就會有緣份。」

  「我懂了。」

  楊秋池回過頭望了望已經進到院子裡,正遠遠站著望著他們的馮小雪、宋蕓兒和雲露,她們似乎並不知道柳若冰已經服毒死了。小黑狗溜到了門口,黑亮的眼睛瞧著他。

  楊秋池轉回頭問老僧道:「那……她們怎麼辦?」

  「今生自是今生,來世自為來世。柳姑娘乘願而去的是她的來世,今生塵緣未了,當與你和你的妻妾們共續今生緣分。」

  楊秋池驚喜交加,抱緊了柳若冰:「大師的意思是,我的冰兒可以復活?」

  老僧點頭微笑。

  「太好了!求大師恩典施救!」

  老僧嘆息道:「楊施主宅心仁厚,只可惜,勘不破這『情』字,來世情緣,望好自為之。」手一揮,楊秋池和柳若冰頓時籠罩在一片五彩光芒之中。

  小黑狗汪汪汪叫著,在門欄邊上跳來跳去。眼看主人四周光芒大盛,身形漸漸消失,小黑狗終於身子一挫,一個虎跳撲上去咬住了楊秋池的衣角拚命往外拖,可它哪裡能拖得動楊秋池和柳若冰兩人的身子。

  光芒四射中,楊秋池忽然感覺自己抱著柳若冰已經飄身空中,低頭望去,只見那老僧微笑起身,念誦佛號轉身進了後堂。

  而蒲團上,卻有另一個自己,懷裡緊緊抱著的,卻是柳若冰。此刻,她已經睜開眼睛,隨即坐了起來,與蒲團上的自己緊緊擁抱,隨後站起來,手拉手向院子裡的馮小雪她們走去,小黑狗歡蹦亂跳,撒著歡,迎上來的馮小雪、宋蕓兒和雲露的眼睛裡閃現著欣喜的淚光。

  原來今生的楊秋池和柳若冰等妻妾們的生活仍將繼續,而來世的楊秋池,正穿越而去了,找尋來世的柳若冰去了。

  楊秋池視線漸漸模糊,懷裡緊緊抱著的柳若冰也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了他的懷裡。楊秋池驚恐地大叫著:「冰兒……!」

  四周的繁星點點迅速旋轉起來,如同激流中的漩渦一般,五彩的光環一個套著一個,鋪天蓋地到處都是,楊秋池如置身在繽紛的肥皂泡的世界。那條小黑狗還死死咬著楊秋池的衣角,跟著他一起旋轉。

  片刻間,這美麗的泡沫世界變成了一個五彩絢麗的漩渦,一眨眼工夫,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像一個黑洞洞的巨人的嘴,楊秋池感到身子正無助地旋轉著流向漩渦底部,小黑狗也跟著飛速旋轉,卻死咬著他的衣角不松嘴。

  昏昏沉沉之間,漏斗忽然調頭一轉,將他肚子裡的東西都往下吐出。楊秋池和小黑狗本來向上飛昇,這下變成了往下跌落。他雙手亂抓,卻什麼都抓不到。飛速下墜中,他的意識正漸漸喪失。

  楊秋池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這熟悉的一切不就是當初自己穿越過來的情景嗎?這一次,時空隧道又會把自己送到什麼地方去呢?

  沒等他想清楚,意識已經消失,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2章 吃樹皮的年代

  楊秋池是被嗆人的煙霧熏醒的。

  他咳嗽著,閉著眼睛使勁地咳著,喘著粗氣微微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灰濛濛的天,因為天空都被濃煙籠罩了,視野裡,依舊有股股的濃煙飄上天空。

  儘管天空是灰濛濛的,卻依舊強光刺眼,他只好閉著眼睛,掙扎著用手摀住鼻子,不停喘著氣咳嗽著。

  有東西在碰自己的臉,濕濕的,楊秋池慢慢睜開眼,轉頭望去:「小黑!」

  在這聲孱弱的呼喚中,小黑狗汪汪叫了兩聲,蹦跳著,原來剛才是小黑在用用舌頭舔他的臉。

  楊秋池欣喜地喘息道:「太好了!小黑,你還活著!」

  他的眼睛已經漸漸習慣了光線的刺激,四周關節都要裂開了一般,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四周,一片荒涼的原野,除了天上滾滾的濃煙之外,看不見一絲生命的痕跡,而那些濃煙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升起來的。

  「冰兒!」楊秋池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柳若冰在哪裡,甚至來不及去考證他們已經穿越來到了什麼地方。已經有了一次穿越的經驗,楊秋池沒有更多的新鮮感,他現在一心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柳若冰。他搖搖晃晃爬了起來,大聲叫喊著:「冰兒~!冰兒你在哪裡~!」

  沒有回答,只有空曠的原野上隱隱的回聲。

  楊秋池爬上一個小土包,手搭涼棚張望,曠野裡一片貧瘠,甚至連青草都沒有,只有黃土黃沙,在寒風中捲著揚塵飛起。

  小黑汪汪叫了兩聲,抬著頭望著主人。

  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腦袋:「小黑,快,去找冰兒,看看她在哪裡!」小黑狗似乎聽懂了楊秋池的話,撒開小腿一溜煙跑下小土坡,一路汪汪叫著衝向遠方。

  楊秋池繼續在小坡上喊著,用盡了全身力氣叫喊著:「冰兒~!」依舊沒有回答,除了遠處小黑狗汪汪的叫聲。楊秋池以小土坡為半徑,踉踉蹌蹌地也開始搜尋。兩個多時辰過去了,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將這方圓幾里路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不僅沒有看見柳若冰,也沒有見到一人,一座村莊,甚至沒有看見一條狗、一隻雞、一頭牛或者一個老鼠。

  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心想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如此荒涼?轉了大半天連個鬼影子都看不盡。難道穿越到了火星上嗎?

  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煙霧,應該在某個地方有煙火人家!楊秋池心想。但他不敢離開這附近,因為這是自己穿越過來的落腳點,生怕柳若冰會找到這裡來,或者柳若冰也穿越到了這附近,那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夕陽在灰濛濛的天空中慢慢沉了下去,楊秋池和小黑狗坐在小土坡上,身後的影子慢慢拉長了,寒風也變得凜冽,吹得楊秋池臉上生痛。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可方才轉了半天沒見到人家,也沒見到什麼生物,拿什麼充飢呢?

  就在太陽馬上要落下地平線的時候,楊秋池徹底絕望了,冰兒肯定不在附近,那老僧不是說了嗎,自己要遇到冰兒,只能隨緣。現在看來,緣分還沒有到,自然見不著了。

  可緣分在哪裡呢?老僧說,緣由願而生,有願望就會有緣分,自己渴望見到冰兒的願望已經非常強烈了,為什麼還不能見到她呢?

  楊秋池淒苦地想著,坐累了,便蜷縮著躺下來,遙望著遠方,空蕩蕩的,天空那嗆人的濃煙已經慢慢飄散,變得重新清澈了。

  太陽終於沉下了地平線。天空變成了金黃色,很快又變成了淡黃色,淺灰色,灰色,黑色。一顆星,兩顆星,五顆……眨眼的時間,天上已經是繁星點點。

  冰兒,冰兒要是在就好了。肩並肩坐著,讓冰兒靠在自己的懷裡,數天上的星星,數她長長的睫毛。冰兒的丹鳳眼雖然冷艷,卻是自己長這麼大見過的最美的眼睛。

  閉上眼,楊秋池感覺到心在抽泣,想著冰兒,心中陣陣的酸楚,——冰兒,你在哪裡啊?

  ……

  楊秋池昏沉沉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被凍醒了,感到手腳冰涼,小黑正蜷縮在自己身邊,聽到動靜,也立即醒了,歪著腦袋望著楊秋池。

  天還沒有亮,天上的星星還在眨著眼睛。

  楊秋池盤膝而坐,默運內功,這是柳若冰的徒兒妹妹宋蕓兒教給她的。

  運行了幾個周天之後,身上暖烘烘的,寒意已經消失無影。身上是不冷了,可肚子咕咕叫得更厲害了,看見小黑咂吧著嘴,估計也餓了。不行,不能再這樣等下去,要不然,還沒見到柳若冰,恐怕就已經活活餓死了。

  楊秋池站了起來,四周看了看,帶著小黑狗朝著下午濃煙升起最多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走去。

  又過了一個來時辰,漆黑的天終於慢慢露出了魚肚白。楊秋池站住腳,環顧四周,依舊是一片荒涼的土地,只不過,藉著這濛濛的晨曦,他看見了前方遠處淡淡的裊裊的輕煙。有人煙就有人家!可以買點吃的,楊秋池一陣興奮,伸手摸了摸懷裡,笑容隨即僵住了。

  沒錢!

  自從當了官之後,他身上幾乎就再沒帶過銀子,主要是銀子太重,懶得帶,反正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著,當了錦衣衛指揮使後他就更沒為銀子的事情發過愁。現在沒銀子怎麼辦?

  他想起了腰間的玉珮,那塊玉珮可價值上萬兩白銀,隨便夠自己好好生活了,不管穿越到了什麼朝代。可是把整個腰都摸了,全身上下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那玉珮。抓起衣袍仔細看過才發現,原來系玉珮的地方破了個小洞,看樣子,穿越過來的時候,那玉珮被漩渦扯斷後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沒有銀子,沒有玉珮,只摸到了懷裡一對手套和小腿上的手槍。這對手套是當初粉碎紀綱謀反時從紀綱家搜出來的寶貝,戴在手上薄如蠶翼,卻刀槍不入,這次出巡出發前,宋蕓兒特意找出來給他揣在懷裡,就怕什麼時候用得著。這把64式手槍是前一次穿越過來的時候帶來的,本來有十二顆子彈,打了八顆,現在還剩四顆,這可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這次穿越可比上次慘,上次還有一箱子東西,什麼發電機、電腦、法醫物證勘察箱,數碼攝像機等等,現在呢,就這雙手套和這把64式手槍,子彈還只有四發了。

  他有些後悔,當時穿越的時候,應該拿點錢,至少把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拿著。現在沒這個寶貝,連破案都成問題了,怎麼混啊。也難怪,當時自己一心只想立即穿越來找冰兒,哪裡還去考慮這些。

  又走了一個時辰,當他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終於看見了一處村莊。村莊上面冒著裊裊的青煙。

  他帶著小黑狗走到近前的時候,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只見村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屍體,大都身上中箭,有的頭身份離,有的屍體上插著刀劍,而村裡的大部分房屋都被燒燬了。從還在冒煙的情況來看,這村莊應該是昨天被洗劫的,難怪那麼嗆人的濃煙,原來整個村莊都被燒燬了。

  楊秋池先從懷裡摸出薄如蠶翼刀劍難傷的手套戴上,拔出手槍,子彈上膛,小心地蹲下觀察,沒有任何動靜,微微放心,挨個檢查地上的屍體,不需要看多的,只需要搬動一下手腳就知道是否還活著,檢查完之後發現,屍體全都已經僵硬了。而屍僵是只有死人才會出現的。

  從屍體衣著情況來看,還是明朝服飾。楊秋池心中暗喜,只要還在明朝,那就好辦得多,畢竟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不是白當的。但轉念一想,又很是沮喪,自己當了錦衣衛指揮使之後,腰牌就不用帶了,而沒有錦衣衛腰牌,誰會相信自己是指揮使呢?再說,如果穿越到一百多年之後,自己說自己是永樂年間的錦衣衛指揮使楊秋池,那不被抓起來治個冒充國家工作人員招搖撞騙罪,也會被當成瘋子的。一百多年之後,自己所在的那個年代的人都死光了,認識自己的也沒有了。跟穿越到別的朝代有什麼兩樣呢?

  當務之急是查清楚自己來到了明朝的什麼年代了。然後想辦法找尋冰兒,現在得找個人問問。

  他提著手槍,帶著小黑慢慢摸進了村子。

  村裡的景象更是觸目驚心,淒慘無比,不僅到處都是屍體,而且年輕女子大多赤身露體慘死在地上,兩腿間污物夾雜血跡,明顯遭受了性暴力侵害。

  難道是日本鬼子干的?自己來到了抗日戰爭時期?

  不對,地上屍體的服裝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熟悉的明朝的服裝,這一點絕對沒錯。

  楊秋池搜索了整個村莊,然後檢查了所有的屍體,沒有發現一個活的。殘垣斷壁的民宅裡,也沒找到一粒糧食!只在幾口鐵鍋裡,發現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找了個湯勺撈起來一看,不是麵糊糊,也不是米湯,而是搗碎了的榆樹皮和柳樹葉!

  吃這些東西?他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一帶正在鬧饑荒?

  楊秋池感到全身一陣發寒,他曾經在湖廣武昌見過鬧饑荒的情景,見過餓死的人屍體倒在路邊爛了臭了都沒人管的情景。忙回頭查看地上的屍體,發現幾乎都是面黃肌瘦的,很多小腿有明顯浮腫,這是飢餓的徵象。

  楊秋池不死心,房子裡找不到吃的,他便挨著把屍體全部搜索了一遍,可所有的屍體都搜遍了,沒找到銀子,甚至連一枚銅錢都沒有!看樣子,洗劫村子的人早就搜索過了。

  不過也不算沒有一點收穫,他找到了一張賣女兒的賣身契,上面寫著:「蘄州土窯村李老二,因生活貧瘠,折銀四兩五錢,將女兒李蘭草賣給蘄州賈旺祖為奴,銀契兩清,空口無憑,立字為據。」下面是畫押,落款寫著「崇禎十六年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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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吃黑

  崇禎?

  楊秋池腦袋裡嗡的一聲,他是學理科的,歷史知識不怎麼樣,明朝的皇帝知道得不多,但這明朝最後一個皇帝他卻是知道的,這皇帝雖然想勵精圖治,卻無力回天,最後吊死在了皇宮後面煤山的歪脖樹上。楊秋池沒穿越之前出差北京,還專門去旅遊過,只不過崇禎皇帝吊死的那棵歪脖樹早已經不復存在,那只是一棵替代品。饒是如此,他還是在樹下感慨了一番。

  沒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兩百多年之後,來到了這上吊皇帝的年代。

  楊秋池盡可能搜索著腦海裡關於這個年代的知識,只記得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戰亂年代,張獻忠血洗四川,李自成攻入北京,搶了大美女陳圓圓,逼得崇禎皇帝上吊自殺,吳三龜衝冠一怒為紅顏,投降清軍,殺入山海關,入主中原幾百年。

  自己一個法醫,怎麼跑到這麼個亂七八糟的年代來了,一個法醫來這裡能幹什麼?這裡需要的是武將,是能征善戰的武將,自己雖然跟著宋蕓兒學過一些武功,但主要學的是強身健體的內功,招式只會一些三腳貓,對付江湖上一般的二三流武師倒還湊活,但實在不值一提,更何況,行軍作戰主要靠的是弓馬騎射,自己可不會這些玩意。而且自己穿越過來,只是為了冰兒,找到冰兒之後,找一個世外桃源,過雙宿雙飛的幸福生活去。

  想到冰兒,楊秋池心頭一熱,可天下之大,到哪裡去找呢?

  偌大的一個村子已經成了廢墟,而且找不到什麼吃的,對鐵鍋裡殘留的那些黑乎乎的榆樹皮,楊秋池儘管飢腸轆轆,卻也沒什麼興趣吃。撈了一點榆樹皮遞給小黑狗吃,它聞了聞,鼻子裡嗚嗚叫了兩聲,抬頭望著楊秋池,舌頭伸出來舔了舔,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是啊,小黑狗以前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哪有吃過樹皮喲。

  楊秋池扔掉樹皮。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腦袋:「那沒辦法了,我也不吃,那咱們爺倆一塊先餓著吧。

  站在村口,回頭望望一村的屍體,自己可沒這個能耐都埋了,趁現在還有點力氣,趕緊找到吃的,要不然……楊秋池想到後果,禁不住有些不寒而慄。

  帶著小黑狗繼續前行。出了這個村子楊秋池這才注意到,原來,沿路的樹木的樹皮幾乎都被剝光了,初春剛剛發出的綠芽新葉也都沒了蹤影,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地上找不到連片的青草,估計都被挖走煮吃了。

  天啦,老百姓都已經餓到吃樹皮樹葉和草根,這是什麼世道啊?

  往前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見到了一條小溪,楊秋池走得又累又渴,蹲下身趴在小溪邊,正要把嘴湊上去喝水,視野裡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往小溪對面望去,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小溪對面躺著兩具已經差不多腐爛完了的白骨,兩張臉都已經差不多成了骷髏,楊秋池身為法醫,單從骨架粗壯程度和骨盆寬度就基本判斷出,應該是一男一女。

  楊秋池見過無數噁心恐怖的屍骨,親手檢查處理過的已經數不清了。所以,這屍骨本身並沒有讓他如何噁心,不過要是喝了這水,恐怕感覺就不一樣了。幸虧自己還沒喝。小黑狗見楊秋池不喝,它也不喝,歪著腦袋瞧著他。

  楊秋池帶著小黑往上走了一會,觀察河裡沒有死屍,河水也比較清涼透徹之後,這才趴下咕咚咚喝了一個飽。等小黑狗也喝了之後,楊秋池決定沿著小溪往下遊走,有小溪的地方總會有人家,因為古人都是傍水而居的,村莊、城鎮大多在有水的河流旁邊。小溪總會流到河裡的,而且,人如果沒有吃得,一般可以活七天左右,但如果沒有水喝,正常氣溫下,一般最多能活三天,地震搶救廢墟裡的人的黃金時間是72小時。所以,寧可沒有吃的,也不能沒有水。水裡或許還能撈到小魚小蝦什麼的。但是,在這饑荒年代,連樹皮都吃光了的時候,要從河裡撈魚這種希望恐怕很渺茫了。

  繼續往下走,一直到傍晚,倒是遇到了好幾個村子,只是,都成了一片廢墟,村民被殘殺,暴屍荒野無人掩埋。在村子裡殘存的民房的鐵鍋裡,除了一些樹皮或者草根,也找不到一粒糧食。好不容易在一個泥地裡發現了十多枚銅錢,急忙挖了出來。穿越過來之前的永樂年間,一枚銅錢可以買兩個饅頭呢,這十多枚,隨便夠好幾天吃的了。

  有了錢,楊秋池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現在最想找到的,是集鎮或者沒被洗劫的村莊,才能把銅錢換成吃的。

  眼看馬上就要天黑了,楊秋池決定在村子廢墟裡休息,找了一家鋪蓋還算齊整的,倒頭就睡。可是人肚子餓的時候是睡不著的,楊秋池也不例外,小黑狗也是,時不時朝楊秋池汪汪叫兩聲,表示肚子餓了。楊秋池苦笑:「叫也沒用,鍋裡只有榆樹皮,給你你又不吃。我也沒辦法。」

  這一晚,楊秋池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除了想柳若冰,還想大白面饅頭。到後來,腦海裡全都是饅頭、麵條、抄手還有雞鴨魚肉。

  第二天天邊剛露出魚肚白,楊秋池便起來了,從水缸裡舀了一勺涼水把肚子灌得光當響,這才帶著小黑狗繼續前行。

  這一天運氣還不錯,剛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見到了官道。有官道就有城鎮,楊秋池沿著官道往前走,路邊不時看見有倒臥的饑民,有的睜著無神的眼睛望著楊秋池,有的已經死了。

  好不容易,終於看見一個看樣子還有點精神的中年男人,在路邊沒有樹皮的樹下靠著樹坐著,旁邊放著一個包袱,便走過去問道:「兄弟,請問有吃的嗎?我給你買點?」

  那男人點點頭。

  楊秋池大喜,摸出口袋裡的十多文錢:「有什麼吃的?我買!」

  那人朝楊秋池咧嘴一笑,從身後取出一條小孩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部分已經差不多啃光了,露出一小截染著血的白骨:「喏,給你!」

  楊秋池嚇了一大跳,後退兩步,這才發現他的嘴裡鮮紅的,怒道:「你!你怎麼吃人肉?」

  「是我兒子,餓死了,我不吃也要餓死……」

  「畜生!虎毒還不食子呢,你竟然吃自己的兒子屍體,連畜生都不如!」

  那人似乎並不在意楊秋池的怒罵,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被楊秋池腳邊的小黑狗吸引住了:「把你的狗殺了,分一點給我吧?」

  「放屁!」

  小黑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黑亮的眼睛放出一道兇光,撲上去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痛得這人慘叫,手裡的小孩斷臂也掉在了地上。

  「咬得好!小黑。」楊秋池道,「咱們走!」

  那人望著楊秋池的背影,說道:「哎!有狗不吃,餓死你活該!」

  楊秋池往前走了一會,低頭看見小黑狗垂頭喪氣跟在身後,便站住了,蹲下身撫摸了一下小黑狗的頭:「小黑,你是我的好兄弟,就算我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放心吧。」

  小黑狗似乎很高興,汪汪叫了兩聲,用舌頭舔了舔楊秋池的手心,鼻子裡又嗚嗚哼了哼。

  下午的時候,終於遇到了一撥逃荒的饑民,都是面黃肌瘦拖家帶口的,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其中一個老頭還推著一輛獨輪車,床上斜斜歪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不知道是病了還是餓的。

  楊秋池上前問道:「眾位大哥,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蘄州。」

  「還有多遠啊?」

  「六十來里。」

  楊秋池又向他們買東西,可他們也只有榆樹皮或者草根,楊秋池心想,我要吃這玩意的話,先前經過那些村子時,鍋裡就有,要吃早吃了。這些人望著小黑狗,眼睛裡露出了貪婪的神色,有人出價五十文,要買楊秋池的小黑狗。楊秋池當然不賣,帶著小黑狗接著往前走。

  穿越過來之後已經兩天多了,除了喝了一肚皮的水之外,沒吃一粒糧食,楊秋池餓得已經有些打晃了,小黑狗也有氣無力的。

  正往前走著,忽聽到後面有人叫喊「站住」,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剛才那一幫子逃荒的人,手裡握著菜刀、棍子、石頭之類的,為首一個黑臉漢子叫道:「喂,把你的狗留下!否則宰了你!」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殺個把人根本沒人管。楊秋池冷笑道:「怎麼?想硬搶啊?問問我的小狗自己同不同意再說。——小黑,上!」

  話音剛落,小黑狗已經如利劍一般竄了上去。雖然兩天沒吃東西,小黑的身形還是快如閃電一般,一連串的慘叫響起,叮噹叮噹菜刀、棍棒和石頭紛紛掉落地上。有的捂著手,有的抱著腳,慘叫不已。

  楊秋池走了過去:「既然你們不仁,那可就別管我不義。把吃的都拿出來!」

  那些人苦著臉道:「大爺,我們錯了,我們只有樹皮草根,就是看見你這條狗,一時動了壞心思,您就饒了我們吧。」

  楊秋池懶得廢話,親自搜查,解開那些大包小包,裡面除了破爛的衣褲之外,吃的就是樹皮草根,果然連個黑面窩窩頭都沒有。楊秋池不死心,又挨著個搜身。站著的都搜完了,只搜出了幾十文錢,楊秋池不是搶劫來了,而是找吃的,所以這些錢都沒要。

  他把目光落在了獨輪車上歪坐著的瘦小男人身上,伸手過去要搜。那人無力地用手擋在胸前,輕輕搖頭,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不過楊秋池現在是餓急了,反正是他們先搶自己的,自己反搶他們也不為過,而且只搶吃的,也算不得什麼。

  楊秋池一把拉開他的手,伸手探入他的懷中摸索,忽然覺得有些異樣,著手處軟綿綿的隆起兩團,頓時警覺,急忙抽回手,瞧了一眼他的臉,臟兮兮看不清相貌,觀察脖頸,發現沒有喉結,頓時明白這瘦小男子原來是女扮男裝,問道:「你是女人?」
第4章 一個女人和半隻兔子

  那女人被一個大男人伸手進懷裡亂摸,早就羞愧難當,哭在無力抗拒,手臂擋在胸前,眼淚簌簌而下。

  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這男扮女裝的女子,見她臉上抹著一些鍋底黑,臟兮兮的也看不出個相貌來,腰間估計也包了布帶,看不出腰身,所以也不知道長得如何。

  推獨輪車的老頭見楊秋池上下打量那女子,忙陪著笑連連作揖:「大爺,她是我閨女,這兵荒馬亂的,才扮成男人,您行行好。」從懷裡摸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面是三十多文錢,「這錢給您,您就放過她吧。」

  楊秋池哼了一聲:「你怕我欺辱你閨女?放心,我現在心裡只有我的冰兒,別的女人在我眼裡跟石頭沒什麼兩樣。行了,看樣子你們也是窮人,錢就留著你們花吧。不過,窮歸窮,要窮得有骨氣,可不能起歹心!」

  「是是!」這些漢子們急忙連聲答應。

  楊秋池正要帶著小黑繼續走,忽然,小黑耳朵立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官道外那坑坑窪窪的原野。隨後小跑著下了路基,躡手躡腳往前匍匐前進。

  楊秋池不知道小黑髮現了什麼,手搭涼棚往小黑前進的方向查看,卻沒看見什麼。

  此刻,小黑已經摸進數十步,行進更慢,又小心翼翼往前十來步之後,忽然,如離弦的利劍一般衝了出去,幾個虎跳,撲住了某個東西,似乎是什麼動物,發出了吱吱的慘叫。

  小黑用嘴咬著那東西,仰著腦袋小跑著回來了,把東西丟在楊秋池腳邊。這下看清楚了,原來是一隻大灰兔,喉嚨已經被小黑咬斷,冒著鮮血,四腳還在抽搐著。

  「小黑你可真行!」楊秋池讚道,蹲下身將兔子揪了起來,「這麼大一隻,好傢伙,夠咱們兩飽餐一頓的了,哈哈哈。」

  那幾個人盯著那隻兔子,眼中冒著飢餓的綠光。

  楊秋池從他們推行李的架子車上拿了一口鐵鍋,一把菜刀,說道:「你們搶劫我,得受點處罰,菜刀是作案工具,依法沒收,——這鐵鍋嘛,就當作罰金吧。」楊秋池又要了火石,這才說:「行了,你們走吧!」

  小黑狗威風凜凜盯著他們,那幾個人哪裡敢說半個不字,拿著東西推著小車繼續沿著官道一步三回頭往前走去。當然,盯著的是楊秋池手裡的兔子。

  等他們走遠了,楊秋池剛才已經看見官道外遠處有一條小河,這一手拎著鐵鍋,一手拎著兔子,說道:「走!小黑,咱們打牙祭去!」

  來到河邊,挖了一個土灶,用鐵鍋打了半鍋水,放在灶臺上,找了些枯柴枝,先把火升了燒水,然後把兔子剝了皮,內臟取出來整理好洗乾淨先放進鍋裡煮熟了,剁碎給小黑狗吃:「你是大功臣,先犒勞你!」

  狗最喜歡吃的就是動物的內臟,所以,小黑狗十分高興地搖著尾巴,汪汪叫了幾聲,趴在地上大嚼起來。

  楊秋池將兔子剁成幾大塊放進鍋裡。很快便香氣撲鼻,聞到這香味,楊秋池肚子咕嚕嚕叫得更歡了。

  這時,小黑狗突然警覺地揚起頭,朝著遠處汪汪威懾地叫著。

  楊秋池抬頭一看,只見剛才那老漢推著獨輪車朝他們過來了,其他人卻沒見到。楊秋池立即估計到,這老頭肯定是衝著這兔子來的,人只能吃樹皮啃草根的年代,這隻兔子那可是生命攸關的事情,楊秋池決定無論他怎麼哀求,都不能心軟分給他們。自己得先把命保住,才談得上找冰兒共續前緣的問題。

  很快,那老漢推著那女扮男裝的女子來到了楊秋池身邊。將獨輪車停下支好,走過來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

  楊秋池裝著沒看見,繼續加著柴火。兔子肉已經變白了,差不多可以吃了。

  老漢匍匐在地,哀聲道:「這位小哥,和你商量件事。」

  「如果是想打我兔子的主意,就免開尊口。」

  老漢道:「我閨女已經快不行了,求求你,可憐可憐她吧,送她點吃的。救她一命吧。」

  「救她命?那誰來救我呢?我都兩天兩夜沒吃一粒米了,恨不得連這兔子皮都啃下去呢。」

  「小哥,啊不,大爺,求求你呀,我閨女現在是進氣多出氣少了,再沒吃的,恐怕堅持不到太陽落山了。求你了!」

  「不用求,我不會答應的,我也靠這兔子救命,你閨女的命重要,我的命更重要,我得活著去找我冰兒呢。——再說了,你們不是有榆樹皮吃嗎?」

  「沒東西吃才吃這樹皮啊,樹皮哪是什麼好東西啊,吃久了會死人的,閨女就是吃多了榆樹皮,下腹墜漲,快不行了。求你了!」

  楊秋池眼皮都沒抬:「我說過了,這災荒年間,我走了兩天兩夜,除了看見被洗劫殺死的人之外,也看見了無數餓死路邊的人,比你女兒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救,救得過來嗎?再說了,還是那句話,我救你們,誰來救我啊?這兩天我可是嘗夠了這餓肚子的滋味,我得活著,我還要找我冰兒呢。」

  「大爺,你這黑狗這麼厲害,還可以再抓兔子啊。」

  「哈!真是說得輕巧舉根燈草!以後再抓?別做夢了!我和小黑走了兩天兩夜,別說兔子,連老鼠都沒見到一隻,——我們能抓別人不會抓啊,早就他媽的被人抓光了!這只恐怕是老天爺可憐我和小黑,這才送給我們的漏網之魚。行了,不用求了,你走吧。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楊秋池哼了一聲,從鍋裡抓了一塊兔子肉往嘴裡送。

  老漢急了,一咬牙,說道:「我……我把閨女賣給你,為妾為奴都行。就賣半隻兔子!」

  那塊兔子肉在楊秋池的嘴邊定住了,他放下肉,問道:「你說什麼?把你閨女賣給我?」

  「是!就賣半隻兔子!你給我半隻兔子,我閨女就歸你,為妾為奴都可以,反正剛才你也……」

  「你當我樂意啊?誰叫你女兒女扮男裝。我以為她是男的呢,瘦骨嶙峋的,摸了還以為是具骷髏,我還怕晚上做惡夢呢!」楊秋池拿起兔子肉又要往嘴裡送。他這話當然有些違心,說實話,憑剛才那一摸的感覺,瘦是瘦,但胸前一對乳房圓圓的彈性還是很不錯的,可惜小了點,估計是營養不夠,發育不足,或者年歲還小的原因。

  老漢似乎對女兒的相貌很自信:「等等,大爺,你先看看人啊!我閨女俊俏著呢!」老漢站起身走到架子車旁邊,拿了一塊抹布走到河邊沾濕了,回來仔細擦了擦女兒的臉。

  楊秋池有些好奇,拿著那兔子肉站起來走過去,定睛一看,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冰……冰兒?你是冰兒?」

  說了這話之後,楊秋池又搖搖頭,不對,猛一看有幾分像,可仔細看了之後發現,很多地方不太像,首先是臉盤,柳若冰是瓜子臉,而這女孩是鵝蛋臉,只是因為長期飢餓營養不良的原因,兩腮凹陷,沒什麼肌肉,差不多只剩下皮了。眼睛也不太像,柳若冰是美麗的丹鳳眼,眼角漂亮地微微上翹,看上去很艷麗。這女孩不是,可能是飢餓消瘦的原因,顯得眼睛比柳若冰大一些,但眼型明顯不同。整體看來,排除消瘦的原因,與柳若冰只有四分相似。

  楊秋池按捺住心底狂跳,問那老漢:「你閨女姓什麼叫什麼?」

  「姓郭,名叫雪蓮。」

  楊秋池微微有些失望,仔細打量這名叫雪蓮的女子。這女子已經聽見她父親把她賣給楊秋池為妾為奴都可以,心中酸楚,閉著眼睛,眼淚慢慢浸出眼睫,滾落腮邊。

  看見這女孩淒然哭泣,楊秋池心中如同重錘一擊,這哭泣太像柳若冰了,彷彿看見了柳若冰在哭泣,一顆心似乎已經飛回了穿越前的那一幕,柔腸寸斷地伸手幫她擦掉眼淚,柔聲道:「冰兒,不哭啊……」

  這柔聲寬慰,反倒把雪蓮引得抽泣起來,眼淚簌簌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滾落。

  楊秋池更是心疼不已,輕輕將她扶起來摟進懷中:「冰兒不哭,秋池在你身邊呢,以後再不會讓你孤伶伶受苦了的啊……」

  一旁的老漢大喜道:「小哥同意買了?」

  楊秋池身子猛一震,心緒這才收回腦海中,也沒理郭老漢,低頭問郭雪蓮道:「你認識我嗎?」

  郭雪蓮微微張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已經被淚水沾濕了,瞧了一眼楊秋池,又趕緊閉上,輕輕搖搖頭。

  不認識是正常的,如果這女子就是轉世之後的冰兒,因為老僧說他送自己到冰兒的來世,說明冰兒肯定是投胎轉世的,那就肯定喝了孟婆湯了,前生的事情都忘了個一乾二淨,當然不認識自己。

  楊秋池又問道:「你會武功嗎?」心想冰兒武功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她真是冰兒轉世,那怎麼也該會個三招五招的吧。

  郭雪蓮又搖搖頭。

  一旁的老漢忙道:「我女兒的女紅做的一流,村裡人都誇呢。那些舞槍弄棒的事,她是不會學的,嘿嘿嘿」在古代,女人打架那是違背女德婦道的,當然不能學武,所以老漢急忙解釋。

  楊秋池想起柳若冰腋下有顆米粒大小的黑痣,只不過,投胎轉世之後,肯定換了肉身了,那這黑痣也就沒有了。但他還是想檢查一下。

  楊秋池想也不想,用嘴咬著兔子肉,去解雪蓮的衣裙。

  旁邊的老漢忙攔住:「小哥,你還沒買,不能碰我閨女。」

  楊秋池停住了手,捧起雪蓮的臉又仔細看了看,這女孩雖然哭泣的時候很像柳若冰,但相貌還是與柳若冰差距較大,最多只有四分像,所以他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轉世之後的柳若冰。但是,既然有這幾分像,說不定就是,自己怎麼能眼看著冰兒活活餓死呢?

  「我買了!」楊秋池將嘴裡那塊兔子肉用手撕下一小塊送到雪蓮嘴裡,轉頭對老漢道:「你寫一張賣身契,免得人家說我拐帶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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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殺人魔王

  「好!馬上寫!」老漢忙從獨輪車包裹裡找來筆墨,問了楊秋池的名字和籍貫,名字楊秋池照實說了,但籍貫隨口說了個蘄州,反正自己穿越過來就是在這裡,算作籍貫也沒錯。

  老漢提筆在一張紙上寫道:「立契人郭大龍,湖廣太湖人,因年荒趁食,度日不過,將親生女兒名喚郭雪蓮,年方十六歲,作價……」寫道這裡,問道:「這作價如何寫?」

  楊秋池道:「反正別寫半隻兔子,就寫……嗯,這半隻兔子怎麼也值個四兩五兩銀子的,就寫作價四兩五錢銀子好了。」

  「可我沒得銀子啊……」

  「哎!這饑荒年代半隻兔子可比四兩五錢值錢!你不要算了!」

  「好好!我寫!」老漢忙繼續寫道:「……作價銀子四兩五錢,賣與蘄州楊秋池,銀契兩清,今後郭雪蓮或妾或奴……」

  「喂喂!等等,」楊秋池叫道,「不能寫妾,我不納妾的,我答應了冰兒,這輩子只愛她一個的!你女兒再好,我也不納!」

  「那……那就只寫為奴如何?」

  「嗯,這可以,不過,說實話,你女兒呢長得有點像我冰兒,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如果是的話……」

  「啊?」郭老漢張大了嘴瞧著他。

  「……這個什麼,反正跟你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就按照我說的寫就行了,嗯,就寫『或妻或奴』吧。」

  郭老漢大喜,心想原來他是嫌做妾委屈了自己的女兒,要讓女兒做妻,真是好人啊!忙不迭連連點頭,沒口子謝謝,另找了張紙重寫:「……或妻或奴,或送或賣,聽從其便。恐後無憑,立契為據。立契人郭大龍。崇禎十六年二月十七。」

  寫完後,手掌沾了墨汁按手印畫了押。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嘴裡嚼著兔子肉,接過賣身契瞧了瞧:「嗯,你這筆字還算不錯,以前當過教書先生?」

  「沒,只是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

  「那也算是知識分子了,雪蓮呢?她認識字嗎?」

  「粗通文墨,小時候老漢教過她。」郭大龍盯著鍋裡冒著香氣的兔子肉,不停嚥著口水。

  楊秋池瞧了瞧落款,問道:「今天是崇禎十六年二月十七?」

  「是啊。」

  楊秋池走到鍋邊,撕下一半兔子肉遞給老漢郭大龍:「喏,拿去吧。」

  「多謝!」郭大龍接過後咬了一口,嘴裡嚼著,眼圈卻紅了。

  「你準備去哪裡?」

  「去蘄州。」

  「我一路上看見許多村子的人都被殺光了,是誰幹的?」

  「老漢不知道,不過,這些日子張賊的兵和朝廷的兵在這一帶打得很厲害,死了很多人。」

  「張賊?誰啊?」

  「張賊名叫張獻忠,自號『八大王』。他的兵打仗厲害得很,一會打這裡,一會打哪裡,帶兵造反十多年了,朝廷一直沒能剿滅他們。

  楊秋池心裡打了個突,張獻忠?聽說他可是個殺人王。問道:「他的軍隊對老百姓如何?」

  郭老漢想了想,說道:「怎麼說呢,好的時候好得很,又免稅賦又分田地給糧食銀兩,可兇殘的時候沒人性。崇禎八年,張賊殺入南京鳳陽,血洗了整個鳳陽城,聽說殺了好幾萬人,把孕婦剖了肚子,將嬰兒用長矛穿在矛尖招搖過市,城裡的房屋差不多都付之一炬了。」

  「這麼兇殘?」楊秋池臉色有些發青。

  「這算什麼,張賊攻入和州的時候,不僅屠城,還把孕婦都集中起來,賭懷的是男是女,然後剖開了檢驗,還把小孩扔到油鍋裡炸。」

  「不會吧?哪有那麼變態的!你親眼看見了?」

  「那倒沒有,老漢也是聽說的。」

  「那做不得數,說不定是朝廷故意醜話他們,好讓老百姓不隨從罷了。」

  郭老漢搖搖頭:「也不盡然,我帶著女兒跟著村裡人逃出來,就是因為女兒他舅舅、舅母一家都被張賊的兵殺了,而且正朝我們村方向來,所以全村的人都跑了。他們殺村民就跟打獵一般。」

  「打獵?」

  「是,張賊的軍隊先不殺村民老百姓,所以老百姓也就沒有警覺,等把幾個村子都完全包圍之後,四下齊向中央搜殺,就跟打獵圍場合龍口一樣,連藏在山上的都搜出來殺了,不分男女老少,逢人就殺。」

  「這麼說來,我先前看見的村子那些死人,很可能是他的軍隊干的了?」

  「十有八九,不過也有可能是朝廷的兵干的,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歷史上,張獻忠的名頭沒有李自成響亮,但恐怖程度有過之無不及,尤其是殘忍殺戮,歷史上是罕見的,當然,具體的屠殺數字上,寫史的人可能出於某種目進行了誇張,但張獻忠兇殘暴虐卻是歷史公認的,這一點不僅正史有記載,各地的地方志甚至一些野史都有記載,也有考古挖掘的多處萬人坑等印證,還有當時的老外傳教士親眼目睹,並成書為證。

  楊秋池當然不想遇到這個大魔頭的軍隊,問道:「那什麼地方安全?蘄州安全嗎?」

  郭老漢搖搖頭:「誰說的清楚啊,這張賊神出鬼沒,指東打西,沒人說得清的。只不過正月間他剛剛打過了蘄州,所以,老漢覺得張賊不太可能回頭殺回來,蘄州可能相對安全一些,所以帶著女兒和村裡人想去蘄州討個活路。沒想到,走到這裡,閨女就不行了。幸虧遇到了大爺你這個好人啊。」

  「既然如此,那咱們一起走唄,反正我們也要去蘄州,路上有個照應。」

  「不了!」郭老漢慚愧地搖搖頭,「女兒賣給了你為奴,她以後就是你的婢女了,與我再沒有瓜葛,咱們已經兩清,老漢如何能厚著臉跟著你們呢。而且,這蘄州不一定安全,最好啊,你們能去蘄水或者黃州,咱們一南一北,這樣,萬一張賊又回頭攻打蘄州,也不會一起死掉。而且蘄水、黃州是武昌的門戶,武昌有楚王,所以朝廷在蘄水、黃州一帶駐有重兵,應該安全的。」

  「你說的不錯,那好,我帶雪蓮去蘄水或者黃州。」

  郭老漢點點頭,走到獨輪車邊,拿了一個小包袱,轉頭對楊秋池道:「我閨女身體不好,這獨輪車就留給你們吧……」

  「好啊,不過不能白佔你的便宜。」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十多文銅錢,塞在老漢郭大龍的手裡,「這點錢你拿著。」

  郭老漢忙謝過,將銅錢揣進懷裡,走到獨輪車旁邊,對郭雪蓮道:「兒啊,爹沒本事養活你,又不能看著你死,只能把你賣了……,爹看得出來,這楊公子心地善良,他會照顧好你的,爹走了啊……」

  郭雪蓮心裡明白,父親賣她,也是為了她能有條活路,眼淚滾滾落下,點點頭,掙扎著從獨輪車上下來,匍匐在地上,磕頭道:「爹……,你老人家保重……」

  郭老漢嘆了口氣,抹了一把眼淚,咬了一大口兔子肉,拎著小包,頭也不回走了。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楊秋池衝著老漢的背影說了一句,又撕了一塊兔子肉送進郭雪蓮的嘴裡。郭雪蓮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淚珠滾滾,嘴裡含著那小條兔子肉。
正文-第6章相依
“好了別哭了。冰兒……啊不,雪蓮。我喂你喝點湯……”楊秋池叫她冰兒,又覺得她不太像柳若冰,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叫她雪蓮。
  楊秋池從獨輪車上找了個土碗,從鍋裏舀了半碗肉湯放在一旁晾著,然後將兔子肉撕成小條放進碗裏,走過來對郭雪蓮道:“這坑坑窪窪的不好坐,要不我抱你到那大石頭邊上休息一會,怎麼樣?”
  郭雪蓮輕輕點點頭:“多謝老爺……”
  “別叫我老爺,我只用半隻兔子買了你,算不得什麼老爺的。咱們都是苦命人,吃了上頓沒下頓,我比你大,以後你叫晤哥就行了。”楊秋池先從獨輪車上拿了個包裹走到河邊一塊大石頭旁邊放好,然後回來將她打橫抱在懷裏,走到大石頭邊,褒放下,讓她坐在包裹上,斜靠著大石頭。一邊忙,一邊嘴裏接著說道:“這年代,人餓得都吃人肉了,要不是你長得跟我的冰兒有幾分像,尤其是哭的時候,我才不會用那半隻兔子買你呢。”
  說罷,走過去將那半碗兔子肉湯端過來遞給郭雪蓮,又從獨輪車上找來一雙筷子遞給她:“吃吧,慢慢吃,別急,你餓久了,腸胃經萎縮,吃得太猛會傷到的。最好先喝點湯。”
  郭雪蓮點點頭,接過碗,吹了吹,飲粱口,長長的眼睫毛撲閃兩下,一顆晶瑩的淚珠落進了湯裏。
  楊秋池瞧得心酸,歎了口氣:“哎,你真是水做的啊?動不動就哭,跟你說了你現在身體弱,哭多了會傷身體的。”
  “多……多謝老爺……”
  “喂!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別叫我老爺,叫晤哥。”
  “我爹經將我賣給老爺,為……為妻為奴,都可以,當然要叫老爺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死腦筋!你見過我這付德性的老爺嗎?”
  郭雪蓮瞧粱眼楊秋池的衣袍:“老爺穿得這麼好,當然是老爺的了……”
  楊秋池低頭一看,頓時明白了,原來,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穿的這一身可是永樂時代名牌高檔長袍,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敢情先前郭老漢堅持要把女兒賣給自己,肯定自己這身衣袍從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郭老漢相信自己肯定是個有錢的主。把女兒賣給自己,以後至少不用擔心吃穿了。他卻不知道,自己除了這身衣袍,真的身無長物,整個窮光蛋一個。
  楊秋池苦笑道:“告訴你你別不信,我就這身衣服,再沒有一文錢,僅有的十多文錢全部給了你爹了。所以,你跟著我得做好吃苦的準備。”
  “雪蓮不怕吃苦的,老爺……”
  “還叫老爺!暈死你了!算了,你愛這麼叫就這麼叫吧。”楊秋池吃完一塊帶骨頭的兔子肉,將骨頭扔給小黑狗,又從鍋裏拿粱塊嚼著,一邊吃,一邊將兔子肉撕成小條放進郭雪蓮的碗裏。
  郭雪蓮雖然餓得恨了,卻記得楊秋池剛才交代的話,先喝湯,再慢慢吃肉。低聲問道:“那個冰兒……是老爺的什麼人啊?”
  想到柳若冰,楊秋池心頭一酸,停止了咀嚼,說道:“是我的愛妻,我最愛的妻子。我在正。位定會找到她的。你長得很有幾分像她,尾不知道是不是……”
  郭雪蓮微微一愣,心想哪有自己老婆都不認識的,低聲道:“應該不是,雪蓮以前真的沒見過老爺,我從小就在村裏長大,從來沒離開過村子,要不是鬧兵荒,爹也不會帶我出來逃荒的。所以,雪蓮應該不是……不是老爺要找的冰兒……”
  “我知道……,因為你忘記了……,其實……,哎呀說不清楚!”楊秋池想解釋,可這玩意沒辦法解釋,告訴郭雪蓮說自己要找的這冰兒是轉世投胎,自己與冰兒有這來世的約定,所以穿越過來正,那不把郭雪蓮嚇成神經病才怪了。
  郭雪蓮見楊秋池急成這樣子,不敢再問,低頭慢慢吃著碗裏的肉。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這樣告訴你吧,如果將來我肯定你就是我的冰兒轉……那個什麼的話,我就娶你為妻,和你恩愛百年,但如果你不是我冰兒,那你就只能當我的丫鬟,作小妾都不行,因為我答應了我的冰兒,今生要和她雙宿雙飛的。”
  這妻與奴婢的區別那可是天地之差,郭雪蓮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羞澀地點點頭:“奴婢知道了。”先前她一直自稱雪蓮,那是因為名分還沒有定,現在楊秋池明確她先當丫鬟,當然便只能自稱奴婢了。
  那半隻兔子的內臟和骨頭都給了小黑狗,肉分粱半給郭老漢當買閨女的錢了,剩下一半楊秋池和郭雪蓮差不多是平均吃完的,所以楊秋池其實只吃聊分之一,吃了個半飽,最後咕咚咚喝粱大碗兔子肉湯,這才飽了。而郭雪蓮人小胃口小,這一頓是吃飽了的。
  吃飽之後郭雪蓮有些精神了,楊秋池讓她坐在獨輪車上推著她走。
  郭雪蓮說:“老爺,奴婢自己走,能行的。”
  “那你試試。”楊秋池攙扶她站了起來,可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經極其虛弱,只走了幾步,便頭暈目眩站不住了。只得由楊秋池將她抱到獨輪車上推著走。
  上了官道後,既然他老爹說分開走安全,而塹黃州一帶有朝廷重兵把守,相對比較安全,所以儘管距離黃州相對要遠一些,有好幾天的路程,但寧可多走幾天,安全為上。所以,楊秋池推著獨輪車往北邊黃州方向行去。
  他跟隨柳若冰、宋芸兒習練內功,這時候才真正發揮了作用,雖然經走了兩天的路了,前面主要是饑餓的原因,加上對柳若冰的思念和擔憂,所以覺得累,現在遇到粱個長得有幾分像柳若冰的女孩子,又用半隻兔子買了下來,心裏高興,加上經飽餐粱頓,精力旺盛,推著獨輪車也不覺得累,一溜小跑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和郭雪蓮說話,當然主要是說一些與柳若冰有關的事情,如果郭雪蓮真是柳若冰轉世投胎,或許能喚起她的回憶也未可知,那樣就能證明她真是柳若冰轉世了。
  讓楊秋池洩氣的是,說了許多柳若冰前世的事情,這郭雪蓮都跟聽故事一般聽得津津有味的,問到相關問題印證時,卻茫然不知如何作答,楊秋池很是沮喪,最後也懶得說了。
  見楊秋池不說話了,郭雪蓮有些歉意地問道:“老爺,對不起,要是奴婢真是老爺的冰兒就好了,可惜奴婢沒這個命……”
  “不要說這些,或許有一天發現,其實你就是我的冰兒,那才叫我們有這個緣分呢~!”
  兩然邊說著話一邊前行。由於擔心張獻忠的兵馬突然出現,所以楊秋池決定星夜兼程,只是實在太累了的時候,才停下來歇息一會。這天一直走到深夜,路過一處被燒毀的村莊廢墟,楊秋池這才決定住下歇息。
  找粱間房頂經燒穿但門窗相對還完整的房子,用石頭頂住了門。
  借著屋頂漏下的月光,發現房間裏的東西經被搶劫一空,只剩一張土炕。楊秋池從獨輪車上取下唯一的一床薄薄的卻很乾淨的棉被鋪在炕上,攙扶郭雪蓮坐在床沿,說道:“你睡床上,我靠著門睡就行了。”
  郭雪蓮忙道:“那怎麼行,奴婢可不敢……”掙扎著要站起來。
  楊秋池不由分說將她按到在床上,拉過棉被蓋住她的身子,隔著被子抱著她,說道:“聽話!你現在需要靜養。你既然叫我老爺,那當然要聽本老爺的話了。閉上眼睛趕緊睡!”
  郭雪蓮身子被楊秋池抱著,雖然隔粱床被子,卻依舊感到全身酥軟,臉上飛燙,又羞又窘,緊閉雙眼不敢看他。
正文 第7章信守

    朦朧的月光下,郭雪蓮似乎比白日裡看上去更像柳若冰了。楊秋池望著她清秀而姣美的臉龐,不由心頭一顫,心底升起了無限的愛戀,如果她真的就是冰兒,那該多好啊。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俏臉,柔柔的聲音問:「雪蓮,你腋下有顆黑痣嗎?」

    郭雪蓮閉著眼睛,顫聲道:「奴婢不知……」

    這個證據沒有驗證,楊秋池總覺得不踏實,道:「讓我瞧瞧看!」伸手解開她的衣帶。

    郭雪蓮下意識地抬手要擋在胸前,卻又無力地垂下了,想起父親已經將自己賣給了他,為妻為奴,或送或賣都行,自己的命都是他的,更何況身子呢。側過頭,將俏臉埋在了陰影裡,心中一陣莫名的酸楚,禁不住淚珠滾落眼角。

    楊秋池沒有發現她落淚,用一側衣襟掩住她的酥胸,慢慢揭開她另一側衣襟,藉著月光,看見郭雪蓮細腰上果然纏了一層層的布帶,遮掩住了腰身,上身卻赤裸著的,身子雖然瘦弱,皮膚卻雪白如洗一般,腋下沒有絲毫暇疵,當然也就沒有黑痣。

    楊秋池沮喪地搖搖頭,忽又想到會不會在另一側呢,想也不想,掀開了她的衣襟,要去察看她另一側腋下。

    郭雪蓮啊了一身,身子一顫,以為楊秋池已經忍耐不住,要佔有她了。她緊緊閉著雙眼,將嬌弱的身子完全裸露在了月光下,胸前一對嬌小圓潤的乳房,淡紅如桃花初開般的乳暈,兩點櫻桃般嬌小可愛的**,讓楊秋池感到了熱血上湧,禁不住口乾舌燥,心裡原始的衝動在萌發。

    這個女子是自己買下來的奴婢,是屬於自己的了,佔有她是自己的權利。不管那麼多了,楊秋池在原始衝動的支配下,顫抖著手,慢慢摸向她的酥胸。

    月光下,他終於發現郭雪蓮長長的睫毛間有晶瑩的淚光,那中淒然無助的神情像極了冰兒的哭泣。

    冰兒!自己與冰兒的來世之約,就是與她雙宿雙飛的,怎能再與別的女人有瓜葛,要是郭雪蓮不是冰兒,而自己又因為玷污了她的身子而不得不娶她,將來找到冰兒,如何面對?又如何對得起冰兒的一片癡情!

    楊秋池心中責罵著自己剛才那原始的一閃念,急忙閉上雙眼,摸索著用衣襟將她胸前蓋上,將她身子側過來,俯下身,這才睜開眼睛,察看她另一側腋下,依然肌膚如雪,也沒有黑痣。

    楊秋池心中雖覺失望,卻也為自己戰勝原始衝動,保存了對冰兒來世之約的信守而感到了喜悅。

    他閉著眼睛將郭雪蓮的衣服整理好,腰帶繫上,又給她蓋好被子。

    郭雪蓮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眼看著要動手,卻又忽然停住了,還給自己穿好了衣裙,慢慢張開眼,望見楊秋池哀傷失望的眼神,她還以為是自己偷偷的哭泣掃了楊秋池的興致,心中有些愧疚,畢竟,自己的命是楊秋池救的,要不然,此刻恐怕已經活活餓死了,低聲道:「老爺……,你想要……,奴婢……」伸手揭開被子,要去解衣帶。

    楊秋池一把將她的手按住,重新給她蓋好被子,附身道:「雪蓮,不要!你不是我冰兒,我要找我冰兒,她才是我的唯一。所以我不會碰你的!你快睡吧。聽話!」

    「是……,老爺。」郭雪蓮低聲道,心裡微覺失望,更多的是感激和崇敬,低聲道:「老爺……你真是好人,奴婢遇到老爺,是奴婢的造化……」說到動情處,眼淚又湧了出來。

    楊秋池微微一笑,替她擦了淚珠:「不哭了,乖,快睡吧。咱們還要趕路呢,你得快點恢復體力,咱們才能盡快趕到黃州。要不然,路上遇到張獻忠的造反軍,咱們倆都得死!」

    郭雪蓮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

    楊秋池從獨輪車上拿了個包裹墊在門後的地上,一屁股坐下,把小黑狗抱在懷裡,靠著門,閉上眼。一天的疲憊,讓他很快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楊秋池睜開眼,發現身上蓋著那床棉絮,微覺驚訝,又覺得身邊暖烘烘的似乎有個人依偎著自己,忙轉頭一瞧,這才發現郭雪蓮正摟著自己的胳膊靠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香,那床杯子蓋在兩人身上,難怪自己睡得這麼熟,沒像前兩晚那樣凍醒過來,原來郭雪蓮用被子蓋了的。

    側過臉,朦朧的晨曦裡,郭雪蓮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撲閃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在做一個甜甜的夢。

    楊秋池醒轉過來後,懷裡的小黑狗已經察覺,也一骨碌爬了起來,這一下,將郭雪蓮也驚醒了,睜開眼,發現楊秋池正側頭瞧著她,不僅大羞,低聲道:「老爺,您醒了……」

    楊秋池故意板著臉道:「嗯,讓你自己蓋被子睡,你又拿來給我們蓋,你這小妮子鐵了心想抗命呀?」

    郭雪蓮吃了一驚,見楊秋池嘴角含著笑,這才知道他是開玩笑的,羞澀一笑:「奴婢見老爺抱著雙肩很冷,所以……,所以就擅作主張了。」

    「行了!你惦記本老爺,懂得體貼老爺,老爺我其實很高興的。起來吧,咱們該出發了。」

    「嗯。」郭雪蓮爬了起來,將被子疊好放在了獨輪車上。楊秋池將小黑狗放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小黑狗也前腿弓後腿蹦,張大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郭雪蓮道:「老爺,您還是把身上的衣袍換了吧,要不然……」

    「對,這身衣袍太好了,有些惹眼,而且咱們到了黃州,說不定將這衣袍當了能換些銀兩過日子呢。」

    郭雪蓮服侍楊秋池將錦衣換下,從獨輪車的包裹裡找了一套粗布衣袍給他換上。自己也打扮了一下,——按照男裝打扮,找了些鍋底黑抹在臉上,一張俏臉又髒兮兮的看不出相貌了。

    楊秋池拿了條圍巾將她脖頸圍上,免得別人看見她沒喉結,察覺是女子,多惹是非。

    收拾停當,這才推著獨輪車繼續朝黃州前行。

    這一路上,小黑狗也隨時觀察沿路有無小動物出現,指望著能再抓到些什麼兔子、野雞之類的。只可惜,走了一天,除了時不時見到路邊倒斃的饑民和扶老攜幼拖家帶口逃荒的人之外,依舊沒發現一隻動物。上次煮兔子的肉湯楊秋池留著的,強迫郭雪蓮一個人喝,讓她盡快恢復體力,而自己和小黑狗只喝清水,沒什麼東西吃。

    郭雪蓮拗不過楊秋池,只得喝了肉湯,心中更是感激。隨著體力的漸漸恢復,郭雪蓮已經能走一部分路了,走累了當然楊秋池就用獨輪車推她走。一直到深夜,才找地方歇息。

    既然上次都依偎著一起睡,這一次歇息,楊秋池也就不堅持讓郭雪蓮一個人蓋被子睡了。找不到村子,便找個背風的地方,兩人蓋著被子和衣相擁而臥。

    如此星夜兼程,又走了一天,還是沒找到吃的,肉湯也喝光了,餓得直打晃的時候,又遇到一幫子人看中了楊秋池的小黑狗,持械打劫,楊秋池也不客氣,以小黑狗為前鋒,三兩下打趴一地,挨個搜身找吃的。這一次運氣好,竟然找到了一小袋硬邦邦的黑蕎麥面。楊秋池大喜,卻也不忍心全部拿走,說見面分一半,便只拿了一半的蕎麥面。

    有了這一小袋蕎麥面,每餐掰一小塊熬成幾乎能照見人影的麵糊糊喝下去,倒也灌了個水飽。小黑狗似乎也知道沒什麼山珍海味給它吃了,所以只好跟著灌麵糊糊。

    靠著這一小袋黑蕎面,後面幾天的吃的也基本有了保障,而兩三天的調養後,郭雪蓮已經基本能行走了,這樣楊秋池也節約了體力。經過數天的日夜兼程,靠著黑蕎麥的支撐,他們終於平安地來到了黃州城。

    ——————
正文 第8章錦衣和饅頭

     黃州府是武昌的南面門戶,果然佈防了大量朝廷軍隊,進城的盤查也很嚴格,不過楊秋池他們還是跟著許多逃荒者一起依次順利地通過檢查進入了城裡。

    進到城裡,楊秋池傻眼了,只見滿城都是逃荒的災民,在街道兩邊擠著挨著或坐或躺,重重疊疊,只留下一條小路供人行走了。看樣子,大家都知道這裡有朝廷重兵,相對安全,有當官兵肯定就有吃的,所以四鄉八里的災民都跑到了城裡來了。

    楊秋池推著獨輪車,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到處找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但這種地方早就被先到的災民佔據了,哪裡能找得到這樣的風水寶地呢。

    站在街心,楊秋池心中不僅很是感概,想當年沒穿越之前,自己可是堂堂的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可兩百多年後,淪落到推著小車滿城轉卻找不到棲身之所。

    楊秋池想起了自己換下來的錦衣長袍,或許能換一點銀兩吃的,可連走了好幾家掛著當鋪旗旛的店舖,都是緊閉門戶。

    就在他彷徨無計的時候,忽聽得遠處有人大聲叫著慢慢走了過來:「招兵了!白面饅頭熱水湯,陞官發財娶婆娘,願意當兵的跟我走啊,吃香的喝辣的,左右是個死,飽死也比餓死強啊!」說著,慢慢往這邊走了過來。

    楊秋池心念一動,這些天他可是飽受了飢餓的滋味,原來萬惡的舊社會還真的很萬惡,至少這肚皮餓著讓人就不舒服,難怪以前人們見面都要問:「你吃了嗎?」生存權真的是第一人權啊,心想著,媽的與其餓死,還不如當兵混口飯吃,有一種衝動就要跟上去,可轉念一想,自已要去當兵,郭雪蓮怎麼辦?誰來照顧她?萬一她要真的就是冰兒呢?眼睜睜看她餓死?

    這時候,旁邊一個老頭哼了一聲,嘟噥道:「騙人的玩意,今晚一頓飽飯,明天或許就身首異地回不來了!」

    楊秋池支好架子車,陪著笑臉問那老頭:「大爺,我到有點心動呢,聽你這一說,想請教你老人家一下,這當兵不好嗎?」

    「好!好得很!不用自殺,不用等著餓死!今晚去,明天就不用再想下一頓了,好得很呢!」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軍官,見他身後跟著的,也就稀稀拉拉十來個人,看樣子城裡饑民知道情況的還不少,忙蹲下身,低聲問那老頭:「大爺,我剛剛逃荒進城來,不知道城裡的大致情況,您老能跟我說說嗎?」

    那老漢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又瞧了一眼他身後的郭雪蓮,說道:「這位小哥,多的我也不能告訴你,這招募的兵士,都是飽餐一頓後馬上送到前線跟張賊廝殺的,跟張賊拚命,沒有幾個人能平安回來的!」

    楊秋池點點頭,把一顆亂跳的心按捺了下去,等那招兵的過去之後。又問老漢道:「大爺,請問,這城裡有吃的嗎?」

    「吃的?」老漢有些奚落地瞧了一眼楊秋池,「那就得看你問什麼吃的了。大魚大肉?有,一桌沒有五十兩銀子下不來!饅頭?有,一個五十文。大米,有,一斗米六千文,蕎麥三千六百文,有錢就去買吧。」

    楊秋池頓時傻了眼,要知道,明朝一斗米大概重12.5斤。也就是說一斤米480元人民幣,那一兩銀子也就能買兩斤米!而明朝官員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二兩白銀左右。只能買四斤米,不夠一個人吃幾天的。

    楊秋池道:「我有些東西可以當典,就不知道合適的地方,老人家您可知道?」

    那老漢道:「你要真有好東西,我勸你去知府衙門口那家當鋪典當,那裡或許還能有所收穫。其他的當鋪,恐怕都關門了!」

    楊秋池大喜,忙不迭感激答應,根據老漢指點的方向,推著獨輪車來到了老漢說的知府衙門前的。

    這門口早已經滿是人山人海,似乎在等著什麼。楊秋池一打聽才知道,卻原來這裡每天都在佈施粥飯,——當然是只可以吊命的清湯白水,雖然有所幫助,卻不能阻止許多饑民因此餓死的。

    問了典當的地方才知道,衙門有一處為民典當鋪,晝夜開業,楊秋池很快就找到了那典當鋪,將自己那價值上百兩錦衣遞上,裡面的掌櫃歪著腦袋只瞥了一眼,說道:「典當破衣一件~!一兩!」

    「什麼?」楊秋池又驚又怒,「喂!你看清楚了,這可是上好的錦衣,價值一百兩都不止呢!」

    「哼!行啊。那你去當一百兩的地方去!」那掌櫃的將楊秋池的錦衣扔了出來,摔在地上。袖袍一拂,轉身進了後堂。

    「去你媽的!狗日的存心趁人之危!老子就算餓死了也不賣給你這黑店!」楊秋池氣急敗壞惡狠狠吼道。

    撿起衣服正要轉身出門,一個老者高聲道:「這位客官且慢!」走過來低頭瞧了瞧楊秋池手裡的錦袍,說道:「鄙人乃店舖掌櫃,客觀這錦衣果然價值不菲,只是這兵荒馬亂的,錢不當錢啊。這樣吧,這兵荒馬亂的,典當東西無非就是想找口飯吃,你這錦衣一套,鄙人也不折算銀兩了,就直接用食物沖抵,客官以為如何?」

    楊秋池從剛才轉了大半天的情況也知道,滿城裡,除了這一家當鋪還正二八經開門營業之外,也就再沒有開門的當鋪了,而自己典當衣袍,主要的目的也就是換取吃的,點頭道:「好啊,說說看,抵償多少食物呢?」

    當鋪掌櫃拿過那衣袍瞧了瞧,正要說,忽然聽到外面人聲鼎沸,如同要炸了鍋一般,不知何故,當鋪掌櫃驚恐失色,抓著衣袍就要往後門跑,卻被楊秋池一把扯住了:「喂!東西還沒給呢!」

    外面此刻更是亂成了一團,有人高喊:

    「張賊攻城了~!」

    「快跑啊!」

    「張賊衝入城裡來了~!」

    如此等等。

    那當鋪掌櫃早就嚇得如篩糠一般簌簌抖個不停,慌亂地連聲叫著關門!直到過了好一會,城裡的喊殺之聲漸漸稀落,這才恢復了平靜。

    楊秋池還惦記著自己衣袍折算問題,忙道:「喂!把沖抵的吃的給我啊!」

    掌櫃的見房門已經關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好好!客官跟我來!」帶著楊秋池來到後堂廚房,指著幾蒸籠的饅頭道:「客官,我也不想佔你便宜,你自己挑吧!」

    楊秋池望著饅頭口水直淌:「一兩銀子買多少個饅頭?」

    「二十個!」當鋪掌櫃的沉聲道,「看在老弟也不是普通人的份上,這樣吧,翻倍給你,四十個!你也知道現在是鬧饑荒——換成旁人,這個價沒人會出的!要是客官不滿意,小店也不敢強迫,卻也不能再抬價買下了。畢竟……,唉!這年代活著就已經很滿意了。」

    儘管楊秋池知道,這遠遠比不上自己那一套錦衣的價值,可是,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在滿城的典當鋪都關門的情況下,能找到買主,某種情況下說,那可是相當幸運的事情了,更何況掌櫃的還翻了倍給自己饅頭了,楊秋池當然只有答應的份。道:「好!不過我不要饅頭,換成等量炒熟的蕎麥,行嗎?」

    蕎麥是粗糧,雖然營養比不上做饅頭的麵粉,但卻更能抵餓,這時候,騙肚子是第一位的。而且,這炒熟的蕎麥面可以當乾糧吃,又長時間不會壞,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確實比四十個蓬鬆的饅頭更方便更適合隨身攜帶。

    掌櫃的當然也懂得楊秋池的用意,點頭答應,吩咐拿了等量的炒熟的蕎麥面用一個長條布袋子裝了給了他們。

    楊秋池將郭雪蓮叫到一邊,取下她腰間裹纏的布帶,將裝著蕎麥面的長布袋子好繫在她腰間,穿上粗布短衫,這樣既隱藏了吃的,也掩蓋了郭雪蓮女子婀娜的身形。
第9章 神功扛木頭
    整理好之後,掌櫃又額外給了他們兩個饅頭,一碗面湯,兩人多天沒吃過飽飯了,就著面湯將兩個大饅頭干掉,謝過掌櫃的,推著獨輪車出了當鋪。

    走在滿是饑民的路上,眼看著一個個饑餓得奄奄一息的饑民們無神的眼楮,寒風中顫抖的乞討的手臂,楊秋池有一種沖動,想把那些蕎麥都分給這些饑民們。但理智讓他冷靜了下來,這滿城的饑民有上萬人,自己只有這一小袋蕎麥,能救得了幾個人呢?再說了,自己身上再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小袋蕎麥,或許就是救命的食物啊,給了他們,自己和郭雪蓮又如何生活呢。所以,楊秋池硬著心腸推著小車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往前走。

    剛才那一陣的騷亂,楊秋池打听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張獻忠的軍隊已經攻陷並血洗了蘄水城,並急行軍趕往黃州城,先前是前鋒營沖到了黃州城外,與官兵發生了激戰,雖然最後寡不敵眾被迫退走,但卻也重創了城外駐扎的官軍。

    此刻已經是傍晚時分,他們轉到知府衙門前的空地上時,發現這里人山人海的,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個個仰著脖子,手里舉著碗,不知道在等什麼。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在等每天一次的衙門賑災發放稀粥。而這稀粥真的算得上是稀粥,比清水差不了多少,而且數量有限,每人一勺,只發放半個時辰,時辰一到,立即收攤。畢竟,城里的糧食都集中給守城的軍隊了。沒有更多的糧食發放給災民。

    楊秋池當然不想等這清水一般的稀粥,瞧瞧這長長的繞著圈等粥的饑民隊伍,他也懶得排,再說現在自己還有的吃。還是找地方先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推著獨輪車轉到城門樓子下時,發現這地方人比較少,有些奇怪,怎麼那些饑民很少到這里來呢,問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老者才知道,城牆一百米屬于危險區域,一旦敵軍攻城,城外射進城里的火箭、火炮、會如雨一般落在這一區域。

    楊秋池這下明白了,只不過,其他地方都沒空位了,這里人少,決定暫時在這里棲身,一旦敵軍攻城,立即往後逃跑就是。

    他抱著小黑狗,和郭雪蓮在城牆牆角坐下,這地方應該是理論死角,城外射進來的火箭、火炮,拋物線飛進來,一般落不到他們這個位置,所以,有一些不怕死的饑民已經蹲在這里了。

    楊秋池眼看著一隊明朝軍士們指揮一些老百姓正往城牆上搬運滾木擂石。每扛一根滾木或者擂石上城樓下來後,可以從旁邊的一個軍校那里領一張寫著字蓋著紅印章的小紙條。他有些奇怪,問了一旁的饑民才知道,那些是可以兌換糧食的條子,——二十張可以換一個饅頭。只不過,滿城的饑民雖然多,卻都因長期饑餓,有體力能扛滾木擂石二十次上城樓的沒多少人,大部分扛上去中途都要歇息好些次才行。

    楊秋池心想,自己剛剛吃飽,身上有勁,何不去扛些木頭換吃的呢。他大致計算了一下,中途不休息,從城下扛一根滾木上城樓,然後下來,大概十分鐘左右,那樣,三個小時差不多就可以湊滿二十張,既幫助守城,又能換吃的,可謂一舉兩得。

    楊秋池對郭雪蓮道︰“你帶著小黑狗在這里不要亂跑,不然找不到你們就麻煩了,我去跟他們一起扛活。”

    郭雪蓮慌忙拉著楊秋池,愧疚地低聲道︰“老爺,你……你能行嗎?別傷了身子,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這些蕎麥能維持一些日子了,奴婢吃得很少的……”

    “傻話!坐吃山空怎麼行?”楊秋池輕輕擰了擰她消瘦的臉蛋,笑著彎了彎胳膊,“別看老爺瘦,還是有肌肉哦!沒問題的!”說罷,一溜小跑過去,扛了一根滾木往城牆上走。

    最先,他沒感覺這滾木有多重,可扛著一口氣爬上城牆之後,還是累得呼呼喘粗氣,這才是第一根,還有十九根才能換一個饅頭啊,現在楊秋池知道了,為什麼滿城的饑民卻沒幾個願意來扛著活掙饅頭了。一個是沒這體力,就算有這體力的,扛完二十根,體力差不多透支完了,那一個饅頭能不能抵償扛二十根木頭支出的體力,恐怕還得畫一個大大的問號呢。

    既然開始了,楊秋池不想白干,又連著扛了五六根,不由累得眼冒金星,從最先不需要歇息一氣扛上城樓,到後來需要歇息兩三次才能扛上。這還沒有一半呢。

    郭雪蓮哭著要幫著楊秋池扛,被他推開了,讓她帶著小黑狗坐回去。因為郭雪蓮身體才剛剛恢復一些,再一累,恐怕要出問題。郭雪蓮不肯離開,可她卻也沒這個體力和力氣幫楊秋池扛滾木,只能站在一旁嗚嗚哭著愧疚地瞧著他,似乎楊秋池這樣辛苦都是為了自己一樣。

    郭雪蓮落淚哭泣的樣子,跟柳若冰簡直一模一樣,楊秋池瞧得心酸,想起冰兒,他心中忽然一動,是啊,自己跟柳若冰、宋芸兒學了這麼久的武功,而且主要是內功,怎麼不用在這上面試試呢。

    當下,楊秋池默運起宋芸兒當初教給他的內功,扛起一根滾木,頓時感覺輕松許多,心中暗喜,繼續運功調息,繞著大周天、小周天運轉不息,快步如飛,一口氣上到了城樓頂,放下滾木,竟然只是呼吸稍微加粗些許而已!

    楊秋池大喜,果然有門!一溜小跑下了城樓,領了字條後接著扛。這一次,扛了一根,感覺很輕松,索性又加了一根,兩根一起扛,運氣調息,也是一氣扛上了城樓!

    下來之後,楊秋池決定試試一次扛三根!肩膀上扛兩根,一只手夾著一根,默運柳若冰教的神功,竟然還是一口氣上到了城樓。雖然喘息比較厲害,卻不覺得如何辛苦。

    接下來就輕松了,楊秋池每趟都是三根,而且中途不歇息,很快便扛滿了二十根!

    郭雪蓮見楊秋池健步如飛,也不如何勞累,雖然不知道緣由,卻是非常的高興。

    楊秋池拿著二十張字條找那軍校換饅頭時,軍校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很不錯,叫什麼名字?”

    “楊秋池。”

    “好!”那軍校親自拿了一個饅頭遞給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有膀子力氣!這樣吧,你力氣大,別扛這滾木了,幫我們扛‘萬人敵’好了,扛一個上去抵三根滾木,怎麼樣?”

    “萬人敵”是明末的一種燃燒彈,主要用于守城,用泥土燒制而成,中間裝燃燒的原油或者火藥,引燃投下城去,不僅可以直接燒殺敵軍,還能在城下形成大區域長時間的火海,燒斷雲梯,從而阻止敵軍攻城。由于體積龐大,重量將近四十公斤,所以需要力大者方便操縱運輸。

    楊秋池也不知道這玩意是什麼,听說一個抵三個,忙先答應了再說。

    那軍校叫一個兵士帶楊秋池去武器倉庫,指示給楊秋池看了之後,試著抬了一個,比三根滾木要輕一些,當即一個人扛了飛奔一般上城樓。

    一直扛到深夜停工,楊秋池總共換了六個饅頭回來。雖然有神功幫忙,但畢竟還是體力活,連續幾個時辰扛東西,楊秋池還是累得全身筋骨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

    郭雪蓮見楊秋池累成這樣子,心疼得直掉眼淚,替他擦了汗水,讓他躺在地上,輕柔地幫他按摩解乏。
第10章 屠城
    郭雪蓮一雙小手十分靈巧,按得楊秋池通體舒泰,閉著眼楮說道︰“雪蓮,將來你要當了誰家媳婦,那人可就享福了!”

    郭雪蓮柔柔的聲音道︰“老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輩子跟著老爺,不嫁人。”

    “那可不行!”楊秋池伸手在她大腿上輕輕一拍,“等我找到了冰兒,我們成親之後,就給你找個婆家嫁了。我可不能耽誤你,讓你一輩子守活寡,那豈不是罪過。”

    郭雪蓮只是輕輕搖搖頭︰“奴婢不嫁……”

    楊秋池閉著眼楮正要說話,忽然听到有人說道︰“喂!楊兄弟,你在這里啊?我到處找你。”

    楊秋池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先前那負責發紙條的軍校。忙一骨碌爬起來,拱手道︰“軍爺找我有事?”

    “嗯,看你力氣挺大,所以來問問你,怎麼樣?想不想當兵吃糧?我們守城需要你這樣有力氣的才行。”

    楊秋池笑著搖搖頭︰“軍爺,小的膽子小,又是家里的獨苗,爹娘不讓我當兵。”

    “哦……”那軍校一臉失望,“那算了,不過,張賊殺人成性,一旦黃州城破,你未必能獨善其身。嘿嘿……”

    正在這時,忽然听到城樓上轟隆隆的巨響,四下里慘叫聲,喊殺聲響成一片。與此同時,腳下感覺到整個大地都在搖晃。

    “不好!張賊攻城了!”那軍校拔出腰刀轉身往城樓上跑,忽又站住,對楊秋池道︰“你要想活,就幫我們守城,要不然城池一破,大家都得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急匆匆上城樓去了。

    楊秋池抬頭望去,只見城樓上火光沖天,無數的火箭如雨一般越城而入,落在了城牆邊的民房上,頓時燃燒了起來。城樓上喊殺聲和城里的哭爹喊娘的聲音響成一片。原來,張獻忠的大部隊在夜色掩護下,悄悄接近了黃州城,用火炮、火箭轟擊城樓,軍士們架起雲梯開始強行攻城。

    郭雪蓮嚇得抱緊了楊秋池的胳膊︰“老爺……,怎麼辦?”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四處火起的黃州城,心想城里光饑民就數萬,一旦亂起來,恐怕不比張獻忠的軍隊危險小,在火海里冒險還不如上城樓去,想起了先前那軍校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心中念頭一閃,說道︰“我走上城樓幫忙守城,你找地方躲起來,等平靜了,咱們還在這里匯合!”

    “不!老爺,奴婢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楊秋池瞧著她髒兮兮的臉,眼里雖然有恐怖之色,可神情卻十分的堅定,不及多說,點頭道︰“那好,你跟在我身後,別亂跑!”低頭對小黑狗道︰“小黑,你保護她別人人傷了。听到了嗎?”

    “汪汪~!”小黑狗仰著腦袋叫了兩聲。

    楊秋池拉著郭雪蓮的手,急匆匆上了城樓。只見城牆上到處都是火海,死傷的明軍士兵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楊秋池揀了一塊盾牌遞給郭雪蓮,將她按到︰“你蹲在這里,別亂跑!我就在這里守城!”

    說罷,楊秋池幾步沖到城牆邊上,探頭往下一看,只見下面也是死尸無數,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無數的雲梯架在城樓上,張獻忠的士兵舉著盾牌往上猛攻。遠處,一排的火炮不停轟鳴著,將一發發炮彈射向城樓。城牆的一些城垛已經被轟塌,弓箭、火箭如飛蝗一般射上城牆。

    楊秋池轉身扛起一個“萬人敵”,在城牆的火把上點燃引線,朝一個架在城牆的雲梯方向扔了下去,轟的一聲,樓下騰起一片火焰,雲梯上的敵軍慘叫著跌落城樓。

    楊秋池一口氣扔了十來個“萬人敵”,將這一片都變成了火海。先前那軍校發現楊秋池後,大喜道︰“好樣的!殺!殺退敵軍,我重重犒賞……”話音未落,一支羽箭飛上來,從他腦袋一側射入,對穿而過,哼也不哼,倒地而死。

    楊秋池迅速臥倒,無數羽箭火箭從他頭頂飛過,前面的城垛被射上來的炮彈砸踏了一片,看樣子,張獻忠軍隊發現了楊秋池這邊守城萬人敵的厲害,決定先干掉他,所以集中了火力朝他招呼。

    這一來,楊秋池也就不能再從容往下扔萬人敵了,只能躲閃著往下扔。

    守城只支持了一個來時辰,防線就開始被突破了,明軍守軍與沖上城樓的敵軍展開白刃戰,可是,拼死抵抗的明軍似乎不多,見到城樓越來越多被攻破,敵軍殺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許多明軍都抱頭逃下城樓而去。

    楊秋池提了一柄單刀砍翻了幾個沖上來的敵軍,忽听的城樓下喊殺聲震天,晃身來到城牆邊往城里一看,只見無數的敵軍已經沖進了城里。想必是殺上城樓的敵軍已經趁亂將城門打開,張獻忠軍隊殺入了城里了。

    知道大勢已去,楊秋池早就想好了應對辦法,沖到郭雪蓮身邊,叫她躺下裝死。趁著城樓上亂成一團的時候,悄悄拉了兩具敵軍尸體過來,剝下衣袍頭巾,兩人換上。然後大叫著站起來,裝成張獻忠攻上城樓的士兵的模樣,喊叫著拉著郭雪蓮往樓下沖殺。小黑狗汪汪叫著緊跟其後。

    這時候,黃州城已經四處火起,張獻忠的軍隊開始屠城,見人就殺,沿街都是明軍、饑民、城里的老百姓的尸體,許多士兵開始搶劫,楊秋池揮舞著刀子也跟著亂叫,所以混亂之中也沒人發現這兩個假冒貨。

    當然,這樣跟著亂跑終究不是辦法,最後還是要被發現,所以楊秋池一邊拉著郭雪蓮往前跑,一邊尋找著藏身的地方。

    一支放任的軍隊破城之後一般都會做四件事,殺、搶、燒、奸,女人是最容易被戰爭侵害的對象。張獻忠的軍隊也是如此,所以,滿城除了尸體和火焰,便就是滿大街角落里侵犯女子的丑惡場景。

    這些情景讓郭雪蓮嚇得渾身發抖,緊緊拽著楊秋池的手低著頭不敢看,楊秋池更是怒火中燒,一旦身邊沒有大隊敵軍,他便手起刀落將看見的正在奸淫女子的敵軍砍翻。

    可是,殺入城里的張賊軍越來越多,四周都是瘋狂的張賊軍,楊秋池已經不敢亂出手,便拉著郭雪蓮躲進了一家藥鋪。

    楊秋池和郭雪蓮沖進這家藥鋪時,店主人和伙計們正嚇得跟落水的鵪鶉一般抖個不停,見楊秋池他們倆身穿張賊軍服,手提單刀,一身血污沖了進來,嚇得哭爹叫娘擠成一堆。

    楊秋池問道︰“你們這有地下室之類的隱蔽地方嗎?”

    藥鋪掌櫃花白胡子一時之間不懂楊秋池問這話的用意,摟著老太婆驚恐地望著他。

    楊秋池還待要問,忽然從身後沖進四五個張賊軍,看見藥鋪掌櫃懷里有女人,頓時兩眼放光,上前抓住頭發扯了出來。楊秋池正要動手,從門外又沖進來十多個張賊軍,開始搶店鋪的銀子,藥鋪掌櫃的跪爬上前哀求,被一刀砍死。幾個店伙計轉身又往內堂跑,也被追上砍死在過道上。

    而將掌櫃的老婆拉出來的兵士發現這女子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而且相貌平庸之後,罵了一聲,一刀將其砍死。

    楊秋池見敵軍人多,不敢出手,也隨意翻箱倒櫃裝出一副似乎在尋找財物的模樣。那伙人將藥鋪洗劫一空後,也沒在意楊秋池他們兩人,提著搶到的東西出了門繼續洗劫下一家。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悄悄摸出大門,突然听到身後馬蹄聲急,一隊張賊騎兵沖了過來,楊秋池和郭雪蓮急忙讓到旁邊。這一隊騎兵過去後,隨後又來了三騎,楊秋池心念一動,站出來叫道︰“三位兄弟等等,有幾個美女跑進這店鋪去了,幫忙抓一下啊。”

    那三人一听,都面露喜色,立即勒住了戰馬,跳下來,爭先恐後往屋里沖,楊秋池隨後跟進一刀一個,結果了三人。隨後出來,先將郭雪蓮抱上戰馬,隨後自己抱著小黑狗也上了戰馬。叫了聲︰“咱們趁亂沖出城去!”

    策馬往前奔出數步,沒听到郭雪蓮後面跟來,忙回頭望去,發現郭雪蓮抓著馬鞍,忙亂地催促馬兒往前走,卻不知該如何操縱這戰馬。楊秋池知道她沒騎過馬,急忙奔了回來,牽住她的馬韁,策馬往城外奔去。

    這時候滿城烈火熊熊,殺聲震天,張賊軍都忙著燒殺搶掠,而他們倆都穿著張賊軍的軍服,騎著戰馬,所以也無人盤查他們。由此順利地沖出了黃州城。

    奔出數里,這才勒馬站住。郭雪蓮驚魂未定,問楊秋池道︰“老爺,咱們……咱們現在去哪里?”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黃州城,半個天空都映紅了,隱隱還能听到喊殺之聲,想了想,說道︰“你爹說武昌有楚王,那里應該是明軍重點布防的地方,咱們去武昌!”辯明了方向之後,策馬直奔武昌而去。

    又奔出十數里之後,考慮到前面是明軍的控制範圍,如果被明軍誤認為是張賊軍,那才死得願望呢。楊秋池和郭雪蓮便脫掉身上沾滿了鮮血的張賊軍軍服扔掉,繼續打馬前行。

    他們兩騎的戰馬雖然是打有烙印的軍馬,但一路狂奔,只是在沒人的地方才停下來歇息,吃些炒熟的蕎麥面,又繼續往前趕路,所以一路上倒也安全,既沒有遇到張賊軍隊,也沒有遇到明軍。

    幾天後,他們終于來到了武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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