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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樓
發表於 2009-4-15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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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劍出招固然捷迅無倫,四劍連刺更是四下凄厲之极的不同招式,极盡變幻之能事。第一劍穿過岳不群左肩上衣衫,第二劍穿過他右肩衣衫,第三劍刺他左臂之旁的衣衫,第四劍刺他右脅旁衣衫。四劍均是前后一通而過,在他衣衫上刺了八個窟窿,劍刃都是從岳不群身旁貼肉掠過,相去不過半寸,卻沒傷到他絲毫肌膚,這四劍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勢道之烈,無一不是第一流高手的風范。華山群弟子除令狐沖外盡皆失色,均想:“這四劍都是本派劍法,卻從來沒見師父使過。‘劍宗’高手,果然不凡。”但陸柏、封不平等卻對岳不群更是佩服。眼見成不憂連刺四劍,每一劍都是狠招殺著,劍劍能致岳不群的死命,但岳不群始終臉露微笑,坦然而受,這養气功夫卻尤非常人所能。成不憂等人來到華山,擺明了要奪掌門之位,岳不群人再厚道,也不能不防對方暴起傷人,可是他不避不讓,滿不在乎的受了四劍,自是胸有成竹,只須成不憂一有加害之意,他便有克制之道。在這間不容發的瞬息之間,他竟能隨時出手護身克敵,則武功遠比成不憂為高,自可想而知。他雖未出手,但懾人之威,与出手致胜已殊無二致。令狐沖眼見成不憂所刺的這四劍,正是后洞石壁所刻華山派劍法中的一招招式,他將之一化為四,略加變化,似乎四招截然不同,其實只是一招,心想:“劍宗的招式再奇,終究越不出石壁上所刻的范圍。”
岳夫人道:“成兄,拙夫總是瞧著各位遠來是客,一再容讓。你已在他衣上刺了四劍,再不知趣,華山派再尊敬客人,總也有止境。”成不憂道:“甚么遠來是客,一再容讓?岳夫人,你只須破得我這四招劍法,成某立即乖乖的下山,再也不敢上玉女峰一步。”他雖然自負劍法了得,然見岳不群如此不動聲色,倒也不敢向他挑戰,心想岳夫人在華山派中雖也名聲不小,終究是女流之輩,适才見到自己這四劍便頗有駭然色變之態,只須激得她出手,定能將她制住,那時岳不群或者心有所忌,就此屈服,或者章法大亂,便易為封不平所乘了,說著長劍一立,大聲道:“岳夫人請。宁女俠乃華山气宗高手,天下知聞。劍宗成不憂今日領教宁女俠的气功。”他這么說,竟揭明了要重作華山劍气二宗的比拚。
岳夫人雖見成不憂這四劍招式精妙,自己并無必胜把握,但他這等咄咄逼人,如何能就此忍讓?刷的一聲,抽出了長劍。令狐沖搶著道:“師娘,劍宗練功的法門誤入歧途,豈是本門正宗武學之可比?先讓弟子和他斗斗,倘若弟子的气功沒練得到家,再請師娘來打發他不遲。”他不等岳夫人允可,已縱身攔在她身前,手中卻握著一柄順手在牆邊撿起來的破掃帚。他將掃帚一晃一晃,向成不憂道:“成師傅,你已不是本門中人,甚么師伯師叔的稱呼,只好免了。你如迷途知返,要重投本門,也不知我師父肯不肯收你。就算我師父肯收,本門規矩,先入師門為大,你也得叫我一聲師兄了,請請!”倒轉了掃帚柄,向他一指。成不憂大怒,喝道:“臭小子,胡說八道!你只須擋得住我适才這四劍,成不憂拜你為師。”令狐沖搖頭道:“我可不收你這個徒弟……”一句話沒說完,成不憂已叫道:“拔劍領死!”令狐沖道:“真气所至,草木皆是利劍。對付成兄這几招不成气候的招數,又何必用劍?”成不憂道:“好,是你狂妄自大,可不能怨我出手狠辣!”
岳不群和岳夫人知道這人武功比令狐沖可高得太多,一柄掃帚管得甚用?以空手擋他利劍,凶險殊甚,當下齊聲喝道:“沖儿退開!”但見白光閃處,成不憂已挺劍向令狐沖刺出,果然便是适才曾向岳不群刺過的那一招。他不變招式,一來這几招正是他生平絕學,二來有言在先,三來自己舊招重使,顯得是讓對方有所准備,雙方各有所利,扯了個直,并非單是自己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令狐沖向他挑戰之時,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拆招之法,后洞石壁上所刻圖形,均是以奇門兵刃破劍,自己倘若使劍,此刻獨孤九劍尚未練成,并無必胜之方,這柄破掃帚卻正好當作雷震擋,眼見成不憂長劍刺來,破掃帚便往他臉上掃了過去。令狐沖這一下卻也甘冒极大凶險,雷震擋乃金鋼所鑄,掃上了不死也必受傷,如果他手中所持真是雷震擋,這一掃妙到顛毫,對方自須回劍自救,但這把破掃帚卻又有甚么脅敵之力?他內力平常,甚么“真气所至,草木即是利劍”云云,全是信口胡吹,這一掃帚便掃在成不憂臉上,最多也不過划出几條血絲,有甚大礙?可是成不憂這一劍,卻在他身上穿膛而過了。只是他料想對手乃前輩名宿,決不愿自己這柄沾滿了雞糞泥塵的破掃帚在他臉上掃上一下,縱然一劍將自己殺了,也難雪破帚掃臉之恥。
果然眾人惊呼聲中,成不憂偏臉閃開,回劍去斬掃帚。令狐沖將破帚一搭,避開了這劍。成不憂被他一招之間即逼得回劍自救,不由得臉上一熱,他可不知令狐沖破掃帚這一掃,其實是魔教十余位高手長老,不知花了多少時光,共同苦思琢磨,才創出來克制他這一招的妙著,實是嘔心瀝血、千錘百練的力作,還道令狐沖亂打誤撞,竟然破解了自己這一招。他惱怒之下,第二劍又已刺出,這一劍可并非按著原來次序,卻是本來刺向岳不群腋下的第四劍。令狐沖一側身,帚交左手,似是閃避他這一劍,那破帚卻如閃電般疾穿而出,指向成不憂前胸。帚長劍短,帚雖后發,卻是先至,成不憂的長劍尚未圈轉,掃帚上的几根竹絲已然戳到了他胸口。令狐沖叫道:“著!”嗤的一聲響,長劍已將破帚的帚頭斬落。但旁觀眾高手人人看得明白,這一招成不憂已然輸了,如果令狐沖所使的不是一柄竹帚,而是鋼鐵所鑄的雷震擋、九齒釘耙、月牙鏟之類武器,成不憂胸口已受重傷。對方若是一流高手,成不憂只好撒劍認輸,不能再行纏斗,但令狐沖明明只是個二代弟子,自己敗在他一柄破掃帚下,顏面何存?當下刷刷刷連刺三劍,盡是華山派的絕招,三招之中,倒有兩招是后洞石壁上所刻。另一招令狐沖雖未見過,但他自從學了獨孤九劍的“破劍式”后,于天下諸种劍招的破法,心中都已有了些頭緒,閃身避開對方一劍之后,跟著便以石壁上棍棒破劍之法,以掃帚柄當作棍棒,一棍將成不憂的長劍擊歪,跟著挺棍向他劍尖撞了過去。假若他手中所持是鐵棍鐵棒,則棍堅劍柔,長劍為雙方勁力所撞,立即折斷,使劍者更無解救之道。不料他在危急中順手使出,沒想到自己所持的只是一根竹棍,以竹棍遇利劍,并非勢如破竹,而是勢乃破竹,擦的一聲響,長劍插進了竹棍之中,直沒至劍柄。
令狐沖念頭轉得奇快,右手順勢一掌橫擊帚柄,那掃帚挾著長劍,斜刺里飛了出去。
成不憂又羞又怒,左掌疾翻,喀的一聲,正擊在令狐沖胸口。他是數十年的修為,令狐沖不過熟悉劍招變化,拳腳功夫如何是他對手,身子一仰,立即翻倒,口中鮮血狂噴。突然間人影閃動,成不憂雙手雙腳被人提了起來,只听他一聲慘呼,滿地鮮血內髒,一個人竟被拉成了四塊,兩只手兩只腳分持在四個形貌奇丑的怪人手里,正是桃谷四仙將他活生生的分尸四爿。這一下變起俄頃,眾人都嚇得呆了。岳靈珊見到這血肉模糊的慘狀,眼前一黑,登時暈倒。饒是岳不群、陸柏等皆是武林中見多識廣的大高手,卻也都駭然失措。便在桃谷四仙撕裂成不憂的同時,桃花仙与桃實仙已搶起躺在地上的令狐沖,迅捷异常的向山下奔去。岳不群和封不平雙劍齊出,向桃干仙和桃葉仙二人背心刺去。桃根仙和桃枝仙各自抽出一根短鐵棒,錚錚兩響,同時格開。桃谷四仙展開輕功,頭也不回的去了。
瞬息之間,六怪和令狐沖均已不見蹤影。陸柏和岳不群、封不平等人面面相覷,眼見這六個怪人去得如此快速,再也追赶不上,各人瞧著滿地鮮血和成不憂分成四塊的肢体,又是惊懼,又是慚愧。
隔了良久,陸柏搖了搖頭,封不平也搖了搖頭。令狐沖被成不憂一掌打得重傷,隨即被桃谷二仙抬著下山,過不多時,便已昏暈過去,醒轉來時,眼前只見兩張馬臉、兩對眼睛凝視著自己,臉上充滿著關切之情。桃花仙見令狐沖睜開眼睛,喜道:“醒啦,醒啦,這小子死不了啦。”桃實仙道:“當然死不了,給人輕輕的打上一掌,怎么會死?”桃花仙道:“你倒說得稀松平常,這一掌打在你身上,自然傷不了你,但打在這小子身上,或許便打死了他。”桃實仙道:“他明明沒死,你怎么說打死了他?”桃花仙道:“我不是說一定死,我是說:或許會死。”桃實仙道:“他既然活轉,就不能再說‘或許會死’。”桃花仙道:“我說都說了,你待怎樣?”桃實仙道:“那就證明你眼光不對,也可說你根本沒有眼光。”桃花仙道:“你既有眼光,知道他決計死不了,剛才又為甚么唉聲歎气,滿臉愁容?”桃實仙道:“第一,我剛才唉聲歎气,不是擔心他死,是擔心小尼姑見了他這等模樣之后,為他擔心。第二,咱們打賭贏了小尼姑,說好要到華山來請令狐沖去見她,現下請了這么一個半死不活的令狐沖去,只怕小尼姑不答應。”桃花仙道:“你既然知他一定不會死,就可以告訴小尼姑不用擔心,小尼姑既然不擔心,你又擔心些甚么?”桃實仙道:“第一,我叫小尼姑不擔心,她未必就听我話,就算她听了我話,假裝不擔心,其實還是在擔心。第二,這小子雖然死不了,這傷勢著實不輕,說不定難好,那么我自然也有點擔心。”
令狐沖听他兄弟二人辯個不停,雖是听著可笑,但顯然他二人對自己的生死實深關切,不禁感激,又听他二人口口聲聲說到“小尼姑為自己擔心”,想必那“小尼姑”便是恒山派的儀琳小師妹了,當下微笑道:“兩位放心,令狐沖死不了。”桃實仙大喜,對桃花仙道:“你听,他自己說死不了,你剛才還說或許會死。”桃花仙道:“我說那句話之時,他還沒開口說話。”桃實仙道:“他既然睜開了眼睛,當然就會開口說話,誰都料想得到。”令狐沖心想二人這么爭辯下去,不知几時方休,笑道:“我本來是要死的,不過听見兩位盼望我不死,我想桃谷六仙何等的聲威,江湖上何等……何等的……咳咳……名望,你們要我不死,我怎敢再死?”
桃花仙、桃實仙二人一听,心花怒放,齊聲道:“對,對!這人的話十分有理!咱們跟大哥他們說去。”二人奔了出去。令狐沖這時只覺自己是睡在一張板床之上,頭頂帳子陳舊破爛,也不知是在甚么地方,輕輕轉頭,便覺胸口劇痛難當,只得躺著不動。過不多時,桃根仙等四人也都走進房來。六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休,有的自夸功勞,有的稱贊令狐沖不死的好,更有人說當時救人要緊,無暇去跟嵩山派那老狗算帳,否則將他也是拉成四塊,瞧他身子變成四塊之后,還能不能將桃谷六仙像捏螞蟻般捏死。令狐沖為湊桃谷六仙之興,強提精神,和他們談笑了几句,隨即又暈了過去。迷迷糊糊之中,但覺胸口煩惡,全身气血倒轉,說不出的難受,過了良久,神智漸复,只覺身子似乎在一只大火爐中燒烤,忍不住呻吟出聲,听得有人喝道:“別作聲。”令狐沖睜開眼來,但見桌上一燈如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地下,雙手雙腳分別被桃谷四仙抓住,另有二人,一個伸掌按住他小腹,一個伸掌按在他腦門的“百會穴”上。令狐沖駭异之下,但覺有一股熱气從左足足心向上游去,經左腿、小腹、胸口、右臂,而至右手掌心,另有一股熱气則從左手掌心向下游去,經左臂、胸口、心腹、右腿,而至右足足心。兩股熱气交互盤旋,只蒸得他大汗淋漓,炙熱難當。他知道桃谷六仙正在以上乘內功給自己療傷,心中好生感激,暗暗運起師父所授的華山派內功心法,以便加上一份力道,不料一股內息剛從丹田中升起,小腹間便突然劇痛,恰如一柄利刃插進了肚中,登時哇哇一聲,鮮血狂噴。桃谷六仙齊聲惊呼:“不好了!”桃葉仙反手一掌,擊在令狐沖頭上,立時將他打暈。
此后令狐沖一直在昏迷之中,身子一時冷,一時熱,那兩股熱气也不斷在四肢百駭間來回游走,有時更有數股熱气相互沖突激蕩,越發的難當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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