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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二卷 月隕 第六章 破立


  「這世上成為強者之路,無外乎魔武兩途。魔法分成八大體系,而武技更是流派繁多,職業複雜。我來問你,一個大魔導師與一個劍聖生死相鬥,最後會是誰勝誰負?」

  羅格沉思良久,才道︰「若是兩人單打獨鬥,劍聖可能會勝出;若是各帶一軍,則無疑是魔導會勝。這勝負關鍵,其實還在時間。」

  羅德裡格斯點了點頭,法杖一揮,一個小小的象棋棋盤出現在二人中間,微笑道︰「來,先陪我下一盤棋再說。」

  羅格雖然有些不解,但仍依言開局。老少兩個死靈法師很快就下了十幾手棋。

  羅德裡格斯邊下棋邊說︰「單以威力而言,魔導師的魔法要遠遠強於劍聖的武技。然而一對一的戰鬥中,魔導幾乎必定要落敗,原因就是多了一個因素,時間。這時間根源於對力量的控制,劍聖的力量雖然較小,但是卻對這力量有著絕對的控制力。魔導師引動天地間的魔法能量傷敵,威力可以震天動地,但聚集魔法能量卻需要時間。所以,任何一個魔法師在作戰之前,所有的準備都是為發動強力魔法爭取時間!」

  二人像棋造詣天差地別,老法師口裡解說,手下不閒,片刻之間,就連吃了羅格兩個小兵,破了他的兵陣。

  「這世間之人,往往以為擁有力量就是強大。就像認為五級魔法師一定要強於四級魔法師一樣。比如我這只後,在這棋盤之上,就要遠遠強過你的相。」說著,骷髏手一抬,後自陣中飛出,吃掉了羅格的白格相,並穩居盤中,一時之間,死死的壓住了羅格整個棋陣。

  羅格苦思冥想起來,老死靈法師悠然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

  「有些聰明的人,在力量達到了一定程度之時,發現強大的力量並不是一切,對力量的瞭解、控制和運用也非常重要。於是他們便開始向這方面鑽研,比如大衛。羅歇裡奧的劍技,並不在於力量強大,而是控制精妙,所以能以巧破力,以弱勝強。再看那個霧幻,沒有幾斤力氣,卻能輕易破開堪比石塊的硬木,靠得就是對物質本身的透徹瞭解,以及力量運用的至高技巧。」

  「啊,原來是這樣!」羅格靈光一閃,衝起一個小兵,重整兵陣,逼得羅德裡格斯不得不收回了後。

  「呵呵,領悟的很快嘛。其實魔法的道理也是一樣,致勝的魔法不見得是最強的魔法,而是最正確的魔法。這方面嘛,你天生就有這種本能的。」

  聊著聊著,羅格的棋已經被吃得七零八落的,只餘三兵一後一馬對老死靈法師的五兵一後相馬車全。而且棋陣破爛,眼見過不了幾步,王就無路可逃了。

  老死靈法師法杖一揮,棋盤轉了個圈,「來,我們現在換棋來下下!」

  兩人接過對方的棋,又開始下了起來。羅格雖然棋力遠遠不如老死靈法師,但棋上優勢實在過於巨大,且整個棋盤要衝都控制在手裡,老死靈法師棋力再高,也沒有回天之力,勉強掙扎了七八步,終於山窮水盡,再過兩步,就要被羅格將死。

  「孩子,我的棋力比你高得多,為什麼現在會下不過你呢?」

  羅格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絕對的力量是一切的基礎。這力量上的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單憑技巧就再也不可能以弱勝強了。大衛的劍技漂亮是漂亮了,可惜中看不中用,根本稱不上是力量。有起這劍影的功夫,還不如一劍直刺,來得簡單直接。」

  「嗯,你能瞭解這一點,非常好。其實以你對力量的瞭解和掌握,要遠遠超過了大衛,大衛這種層次也敢宣稱掌握了力量的本質,呵呵,真是可笑!不過這世界所謂的大陸強者們,絕大多數也只能停留在他那個層次罷了。單以對力量的掌控來說,現在就算是奧菲羅克也不見得比更加深入。假如把你們的力量限制在同樣程度上,他們是鬥不過你的。可是你們之間力量的絕對差距太過巨大,已經不是技巧可以彌補的了。這就好比一隻全副武裝的老鼠,在老鼠的世界裡是所向無敵的,甚至連貓都可以鬥上一鬥,但是面對猛虎,裝備再精良,技藝再高超的老鼠都是無能為力的。」

  老死靈法師停了一會,給了羅格一點思索的時間,續道︰「在對付魔界探子這類小卒的時候,就算是那個什麼劍聖普羅西斯親至,也不見得比你更歷害;但如果對手是奧菲羅克,你們的下場就會完全不同。所以你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首要就是增加自己魔力!」

  長歎一口氣,羅格有點垂頭喪氣的,本來他還以為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樣努力了呢。現在看來,還是得天天冥想增長魔力啊,不過,有沒有速成的辦法呢?

  當,胖子頭上挨了死靈法師重重一擊,雖然是幻影,可是打人倒是一樣的痛。「哪有這等好事?魔力的增加只有靠你自己努力,用功一分,就強得一分!」

  羅格嘿嘿一笑,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我們再來看看,這技巧的本質是什麼?」羅德裡格斯重新擺了一盤棋。

  二人又對弈起來,這次不同的是,羅德裡格斯一邊下,一邊指點羅格棋藝。羅格人也聰明,一點就透,十幾步過後,雖然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和上一盤全無還手之力比起來,局面已經好得多了。

  「這技巧的本質,就是規則!」死靈法師的聲音突然有如千均之重,每一個字都似有排山倒海之威,轟轟隆隆的在羅格腦海中炸響。

  一盤棋有遊戲規則。

  一個家族有家法。

  一個國家有法律。

  水往低流,樹向陽光,鹿馬逐水草而居,候鳥依天時而徙。

  就是這天,也有雨露風霜,也有四季分明。這地,也有山川湖泊,也有地脈龍氣。

  世界萬物,日月星辰,莫不依規則而行。

  羅格腦中如雷轟電閃,但覺妙悟明思不絕而來,手下妙著頻發,頃刻間已經扳回了局勢。

  「世人諸多強者,無非是由力量而技藝,再由技藝而力量。正有觀樹是樹,觀花是花;觀樹不是樹,觀花不是花;以及觀花還是花,觀樹還是樹三重境界。其實返樸歸真,萬流歸宗,依然是徘徊門外罷了。我既然曾為十大魔導師之首,而你是我選之人,(當然了,當時也別無其它選擇),怎麼也不能給我丟臉!增長魔力之道,天長日久,急也急不得。可是如果眼光見識,還停留在觀花還是花,觀樹還是樹這一層上,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兩人棋局膠著。

  「孩子,你那日所見的,是在所有規則之上的,這世界運行的最基本規律。只是你現在力量不夠,還不能全部領悟罷了。現在你看了,但沒有看到;終有一日,你會看了萬物為空,但你還是看到了。」

  轉眼之間,棋局急轉直下,羅德裡格斯已是岌岌可危了。

  「我的孩子,有朝一日,當你面對著理解了所有規則,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技巧和力量之人的時候,你要如何取勝呢?」

  羅格這一次愣住了,那只將要絕殺羅德裡格斯的手始終放不下去。

  他苦思片刻,終於落下棋子,將死了羅德裡格斯,且要看他如何破解這局面。

  羅德裡格斯詭秘一笑,棋局驟生變化,那王飛了個大斜線,躲入角落自己的陣營中去了。同時,所有小兵都在原地升後,反而將羅格將死了。

  「這!……你……你居然耍無賴?!」羅格氣得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

  「孩子,你再仔細看看,我是不是在無賴?」

  羅格運起精神力仔細的探索起整個棋盤來,突然驚叫一聲,︰「啊!?這規則怎麼變了?」

  「哈哈哈哈!我訂的規則,我當然可以改變它。就算你規則掌握的再好,只要威脅到了我的存在,我就會設置一套新的規則來限制你,束縛你,直至絞殺你。」

  這真正的力量,就是制訂規則。

  羅格再次苦思起來。

  突然,他站了起來,手一揮,所有的棋局都煙消雲散。

  「我不玩了!」胖子笑瞇瞇的說。

  「哈哈哈哈」,老死靈法師仰天長笑,道︰「好,好,好!我雖然沒能躲過審判之光,但有了你和風月,這世間完美無缺的軼序,已經算是破了一角,不枉我一生心血了。」

  狂笑中的死靈法師自下而上,突然亮了起來,軀體迅速化作無數光點,飛散在空中,隨後消失無跡。

  「其實,還可以下我這一局啊。」羅格喃喃的說道,面前又現出一個棋盤。

  羅格這裡一王十後,老死靈法師那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王,且動彈不得。

  羅德裡格斯臨去前終於看到了這一局,眼眶中閃過一絲欣慰。

  適才還熱鬧無比的小樓,這一刻卻顯得無比的空曠。

  良久,一滴水滴落了下來,濺起幾片小小塵埃。

  空白。

  巨大的空白。

  羅格不知道這空白該如何填補,也不想去填補。

  壁爐裡的火漸漸的熄了,小樓裡慢慢的充斥了寒意。

  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就在不久之前,還坐著羅德裡格斯,最偉大的死靈法師,一百多年來穩居大陸十大魔導士之首。可是現在,所有曾經的偉大,都已經逝如流水,只有那把普普通通的椅子,還默默的立在那裡。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大魔導師至少還有九個,為什麼審判之光單單找上了羅德裡格斯?

  羅德裡格斯蒼涼的聲音又在心底響起︰「每一個大死靈法師都是操縱靈魂大師,這一點,大概就是神族追殺死靈法師最重要的理由。」

  是了,一定是這個原因。靈魂,應該是神的領域,所以神以審判之光來滅絕一切瀆神者。相應的,光明教會以火刑柱來對付所有的異端。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父神啊,你宣稱為眾生之父,你身為慈愛祥和之身,聖光照耀之下,眾生莫不分享你的榮光。

  無人敢大聲頌念你的名,只會全心意的聆聽你的教誨,遵從你的指示,將你的福音帶至每一個角落。

  只要信仰你的名,那苦痛的,必得救贖;那飢餓的,必會飽食;那寒冷的,必將溫暖。

  這種種恩賜之下,何以容不下一點點的異端呢?

  曾經是最偉大的死靈法師,如今連一點靈魂的印記都未曾留下。再過得幾十年,記得他的人都隨風月逝去的話,後世恐怕再也無人知道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吧。倒是這把他曾經坐過的椅子,無知無覺,堅固持久,或許會再經歷百年以上的歲月呢。

  冥頑多長命,靈秀易早夭。這又是何道理?

  既然有了靈魂法珠,羅德裡格斯要躲過審判之光,安心過得幾百年,絕對不成問題,為何他一定要選擇與神族對抗之路?為何拼卻放棄幾乎無盡的生命,也要給這世界的軼序投下一點變數?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羅格的臉上。沒有了爐火,小樓裡早已經冷如冰窖。

  羅格靜靜的坐在窗前,身旁還是那盤剛剛開局的棋局。他苦苦的思索著,卻不知自己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回想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經歷,似乎一直缺少了什麼。在道德學者那裡,自己算得上是無惡不作了;在貴族當中,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也就是不上不下的。殺人、放火、強暴、陷害甚至行善積德都做過了不少,可這一切的行為背後,又是為了什麼呢?無論為善為惡,總是有個目標的,自己的目標在哪裡?

  難道說自己二十三年來,這所謂人生意義,都是一片空白?

  黑霧湧動,風月靜靜自異界跨了出來。

  羅格看著風月,突然痛哭起來。

  風月巨大的骨翼張開,輕輕將羅格罩了起來,骨翼下是一個溫暖的世界,就如這世上最後的庇護所一般。

  一縷陽光照在羅格的臉上,提醒他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

  羅格猛然站起來,四處張望,才發現風月已經回到了異界。

  略略活動了一下已經發麻的手腳,嘿的一聲,胖子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啊啊啊啊!」他又學著猩猩一樣捶擊了一番自己的胸膛,才多少提聚起一點精神來。「  」又在原地跳了起下。突然他停了下來,慢慢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地板上刻著︰「活著」用的是大貴族間和教會常用的哥德花體。

  是啊,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只要活著明天就永遠是個未知。管他什麼意義、理他什麼主義,先要活著,還得活得好些才成。

  心結一去,羅格又活了過來,仿如放下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包袱一般。

  只是這風月,什麼時候又學會寫字了,還寫得龍飛鳳舞的,頗有自知之明的羅格知道自己與風月比書法,就如魔法學徒和大魔導士之間的差距一般。胖子蹲了下來,用手指順著地上的刻痕輕輕的描著,感受著木刺輕輕的刺在指尖的感覺。

  街道上漸漸喧鬧起來,偶爾也會有一輛馬車呼嘯著馳過。羅格略微梳洗,準備出去走走。他推開了房門,一股驟風帶著寒氣鑽進了他的脖子,讓他打了個哆嗦。

  街道上一片喜氣洋洋,賓舍大道富人區的那一邊,多是深宅大院,各色的綵帶、綵球以及以魔法光芒照耀的雕塑,將這些大戶人家裝點得花團錦簇的。大道的另一邊則多是羅格那小樓一樣的房舍,適合中等偏上的人家居住,相形之下,就寒酸得多了。賓舍大道十分寬闊,路中央有一條綠地,種植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常青灌木,每隔數米,就會栽種一棵雪松,將兩邊有意無意的隔離開來。雖然住在賓舍大道上的人們,在裡爾城中只能算是勉強混入上流社會,但這道斷斷續續的綠色隔離帶卻讓他們感到與中產階級有了一道實實在在的距離。儘管這安全感只是心理上的,不過仍讓賓舍大道兩邊的地價相差越來越大。

  看著充滿節日氣氛的城市,四處喜氣洋洋的行人,羅格益發感受到了心中那道巨大的,無法填補的空白。雖然風月的留言讓他暫時壓抑了心中的悲傷,卻並不足以讓他空曠的靈魂重新飽滿起來。

  突然,一股思鄉之情湧上心頭,也許,該是回家看看的時候了吧。

  雖然羅格對自己的家沒有多少眷戀,最近一年來也完全斷了聯繫,但畢竟是與自己血肉相連的親人啊。幼年時候,老裡弗斯每次喝醉酒,都會拿下人出氣,有時羅格倒霉遇上了,也會挨頓狠揍。但是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自己父親,回家看看吧。

  回家。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不可抑制了。也許自己只是需要一些親情或者是感情來填補心中的這個空白吧。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回去一次吧。

  小時的花樹,還在茂盛的生長著嗎?那小鎮上的民眾,還是一樣的樸實和好欺負嗎?還有家裡的婢女蘇拉,自己的第一個女人,還在嗎?

  新年祭禮很長,足足有兩周的狂歡,是萊茵同盟最重要的傳統節日。

  羅格抓緊時間與一群損友們聚了聚,言明自己準備離開十天,回家看看,眾人也都表示理解。其後羅格一邊通知奧菲羅克,一邊收拾行裝。費斯敖了一個通宵,終於將羅格原先的全身盔甲改造完畢,剛好趕得及第二天清晨羅格的起行。

  新年第二天,羅格跨下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一身雪亮的聖騎士全身甲,身披猩紅的天鵝絨披風,造型古拙的長柄戰斧掛在馬股上。羅格身後是十個全身披掛,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龍與美人騎士。這些騎士都是屬於孤家寡人類型,就算是新年也無親人可以團聚,這段時間又在軍營裡被訓得狠了,聽得隊長大人要衣錦還鄉,拚死拚活的跟了上來。

  眾敗類們本來也想去遊山玩水一番,但聽羅格家鄉窮山惡水,民不過數千,興趣就有些缺缺。再者戰神之錘正是創業之時,也的確不能離開,是以都留在裡爾城,出則練習屠宰之技,入則苦修殺人之術。

  相送千里,終有一別。一眾貴族惡少們各自訂下了需要的土產之後,心滿意足的回城了。羅格一行則撥馬疾馳而去,此去路途遙遠,沿路多有艱難險阻,土匪強人自也不少。只是羅格等人也今非昔比,雖說習慣了以多欺少,但對付點山賊土匪的,近來已能以少敵眾了。若有那不開眼的賊找上門來,只是來送盤纏路費罷了。羅格心情實在不佳,路上惹是生非,端幾個匪窩,也很有可能。
第二卷 月隕 第七章 歸途


  返鄉途中,羅格等人無疑是十分顯眼的。這十餘騎人高馬大,衣甲鮮明,緊跟在羅格身後的一個騎士高高打起龍與美人的團旗。這麵團旗是佛朗哥親自設計,由霧幻審定的作品。旗面上漫天的龍焰,烈火中一個絕色的女魔法師凌空漂浮著,一襲黑袍裹不住魔鬼般的身材。她雙手交叉在胸前,仰面向天,一頭金髮都向天飛舞。雖然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她的面容,但頸項處絕美的線條已然足夠引發無窮的想像。

  『看不到的美人才是最美的。』霧幻如此評價道。

  美人的背後,火焰當中,是一對眼楮。巨大的,龍的眼楮。

  羅格這身銀色的全身甲也很有奧妙之處。經由三道魔法強化之後,其本身物理防禦力已經非常的超卓。與貴族敗類相處的這幾年,費斯靈感不斷,煉金技藝突飛猛進,足可當得大師二字了。此次精心泡製的全身甲,還能差了?

  首先胸前領口處一道看似裝飾的金色常春籐花紋其實是以純精金打製的魔法陣,魔法符號都蝕刻在金紋的背面,表面是看不出來的。這道法陣的作用就是在身周形成一道相當於「強化魔法盔甲術」的力場。

  其次,在打制盔甲時,金在裡面摻入了足足一斤的玄鐵,並以精湛的技藝使其均勻分散於整個甲片之中。如此打製出的甲片堅韌無比,金曾讓一個龍與美人騎士持破甲斧,全力劈斬一個甲片,結果只是留下半分的淺痕,砸彎了一點而已。

  當年羅格巧取豪奪來的那根紅色羽毛,經由埃麗西斯法眼鑒定,居然是火焰魔獸不死鳥的尾羽。只是埃麗西斯的黑焰與這魔火格格不入,這羽毛才沒被貪污了去。費斯苦閱無數典藏之後,終於引動了這羽毛之中的魔炎之力,封在這盔甲之中。此後整副甲冑變成一片火紅,並且這紅焰還在不停的流動,盔甲周圍三尺之內,宛如熔爐,人畜難近。為此費斯再將一顆極為珍稀的冥海冰淚石熔入魔銀,融在盔甲的表層之上。冥海冰淚石擁有至純的水系能量,濾掉了不斷外發的熱力。此後這副盔甲就變成了普通的銀甲。

  至於這甲的好處,羅格是深有體會的。他親自操斧,大力一斧對著一片甲片砍下,連玄鐵都擋不住這廝的蠻力,被斧悠瓶 桓齟罌謐櫻 歡馱諞 崠┘灼  剩 還苫鷓嬤 φ     誘 攪艘槐擼 灼 站課幢豢炒 9靡桓魴 保 羌灼 棺孕謝指戳恕7閹辜擁眉復鋼 螅 質欽感碌囊黃 住?

  然而這甲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式樣頗為古樸雅致。羅格逼著霧幻在甲片角落裡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於是這甲又成了霧幻的設計之作。羅格的如意算盤是,將來萬一落泊了,就把那刻有霧幻名字的甲片拆下來單賣了,至少十年豪華生活還是能夠保證的。

  這副盔甲,哪件材料都非常罕見,不是金子可以買得到的。

  羅格對這付全身聖騎士甲喜歡非常,因其破後還可再生,是以命名為︰「輪迴」

  「輪迴」幾乎用光了戰神之錘所有稀罕的原料,可算是無價之寶。奧菲羅克觀後評價道︰「若此甲能有靈魂,則立即可成神器。」羅格馬上對靈魂二字留上了神,沒辦法,死靈法師們個個對靈魂有說不出的敏感。胖子本來想問如何讓盔甲擁有靈魂,但硬生生的忍住了。

  死靈法術中自有將靈魂封於物體或是不死生物中的技術,其實嚴格點說風月就是這種法術的產物。只是隨著風月力量的日益強大,慢慢的產生了獨立的意識,而其它的不死生物則會絕對服從魔法師。想想雖然神之本源這等靈魂能量可一而不可再,但世間強者的靈魂總是有不少的吧?日後遇到機會,再慢慢加害不遲。

  羅格那戰斧也非凡物。斧柄可拆可合,合則是長柄戰斧,拆則是短斧短槍。整把戰斧以最上品的深藍玄鋼打成。這深藍玄鋼鋼質遠較一般精鋼來得硬和韌,且含有少量冰屬性魔法能量,有少許寧定人心的作用。深藍玄鋼雖然遠比不上玄鐵的珍貴難尋,但也不易得,好在塞勒斯堡鐵礦中採到一些原礦,這才得以打成這柄戰斧。至於以玄鐵和魔法加持,那也是必須的。但以戰神之錘這等財力,也只能做到在外表鍍一層玄鐵罷了。

  斧頭是一個樸實無華的小小半月,沒有雕刻也沒有裝飾。由於本身是短柄戰斧,斧頭並不算大。只是整把戰斧沉重異常,比之當日戰神之錘賣出的破甲槍重了三倍!也只有羅格這等力氣大過了半獸人的怪物才拎得起來。就算如此,羅格也得施展「蠻牛之力」後才能顯得舉重若輕,行有餘力。羅格目前魔力只是個八級法師的水平,但魔控水平精妙無比,是以這「蠻牛之力」一天足可使上七次,外加魔法戒指裡貯存的四個「蠻牛之力」,胖子就是想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在這魔法加持的狀態之中,也不是多大問題。

  那斧最大的奧妙,則在於斧頭處瓖的一塊極品黑水晶。這塊水晶據稱是來自魔域最深處,可以束縛一切怨者的靈魂。這可是對羅格再合適不過了,對死靈法師來說,多少靈魂都是不夠用的,力量強大的靈魂更是越多越好。是以此斧名作︰「縛魂」

  惟一可憐的,就是胖子那馬而已。平心而論,此馬神駿非常,就是稱不上千里名駒,也是甚為難得。只可惜胖子連人帶斧,直有四個人的份量,一路上壓得那馬苦不堪言,跑上幾里,就得歇歇。

  其它幾個敗類對頃全店之力給羅格打造兩件准神器級的裝備倒是沒多少怨言。一是戰神之錘本來主要就是羅格的心血,二是戰鬥之中,魔法師的威力要遠遠大於戰士的威力。有這兩件裝備的羅格,外加那個莫名其妙的風月,只要不是對上大衛。羅歇裡奧那類十五級以上的強者,幾乎可以說是近戰無敵。當然這是指一對一的情況。至於以少打多,這種情況一般不會發生在這些敗類的身上。一個可以安心施法的魔法師,哪怕是羅格這類八級的菜鳥,也絕對是敵人的惡夢。試想一個一個的「衰弱術」「恐懼術」或者是「疾病術」放過來,就算是實力強運氣好,一直不中,也很噁心人的。

  羅格臨行之前,費斯就已經宣稱再不給他打造裝備,今後一切要靠他自己了。想要東西,自己動手吧。

  「身為煉金大師的弟子,居然打個最簡單的魔法戒指都不成,實在也太說不過去了。」

  羅格只有嘿嘿傻笑。他蠻力太大,雖然領悟了一些精神力運用的秘密,但對肉體力量控制還差得遠呢。魔法戒指不管是什麼材料做的,胖子一錘下去,都會砸成一個硬幣。

  一行人走了半日,已經漸漸馳入了山區。一座陰森森的樹林慢慢出現在眾人眼前,那條大路穿林而過。此時前無商隊,後無旅人,就只這孤零零的一小隊騎士。

  胖子精神力搜索之下,發覺林中隱著無數充滿敵意的精神能量,只是那些精神能量實在不怎麼強,比之在異界遇上的最普通的殭屍都不如,正合了胖子以強凌弱的心意。

  此時身後一個尖嘴猴腮的「龍與美人」騎士跟了上來,低聲問道︰「大人,屬下感覺前面好像有埋伏。」羅格微覺意外,看來自己屬下能人不少,這騎士能感覺到林中的殺氣,頗不簡單。於是回頭問道︰「不錯,看來是有埋伏。現在就看埋伏之人有沒有膽子出來了,叫兄弟們把錢袋都掛在外面!」

  只可惜獵物也有危險直覺。

  十一個披掛華麗的騎士在林間大道來回徘徊,不住把玩金銀財寶,就差沒打面大旗,上書「我有錢,來搶我啊!」

  林中埋伏眾人一個個透過樹葉草縫死死盯著那些金幣珠寶,卻伏在地上不敢稍動,只想等對方衝進來,好中了設好的陷阱。這土匪首領也很有點小聰明,在林中下了不少埋伏。一旦打劫失利,就可退入林中。若是敵人追來,猝不及防之下,肯定要吃上大虧。此計過往屢試不爽,但那首領看到羅格,總是莫名其妙的寒毛倒豎,打死也不肯出林了。

  羅格等了良久,也不見土匪出來,氣得對著林中破口大罵了一番。然後提起戰斧,對著道旁一棵參天古樹砍去,幾斧下來,刮出了光溜溜一片,再倒轉『縛魂』,在樹上刻下一行大字,

  『此處絕無土匪陷阱』

  字刻好後,方才罵罵咧咧的離去。

  半小時之後,一隊商隊在五十多位全副武裝的傭兵護衛下,開到了這裡。入林之間,一個看起來是首領的傭兵馳到樹前,仔細的看了這個告示,思索片刻。命兩個游擊騎兵前行探看道路,其餘傭兵弓上弦,刀出鞘,緩緩跟上。

  眾土匪見了這等陣仗,自是不能輕舉妄動。

  再過一會,一小隊商旅來到此處,看了告示嚇了一跳。羅格那幾筆字實在不怎麼樣,越看越像出自念過兩天書的山民之手。小商旅立即決定繞路而行。

  「老大!」一個土匪趴在首領身邊,低聲道︰「再這樣趴下去,兄弟們要受不了了。為什麼不派兩個人去把字給刮了?」

  「廢物!跟了我這麼久都沒半點長進!那肥豬騎士說不定正等著我們出去哪!命都危險,還想打劫?去告訴兄弟們,想保命的給我趴到天黑,不許說話行動,大小便就地解決。現在就指望周圍這些陷阱啦!」那首領說完,側耳伏地,仔細聽起周圍動靜來。

  又有一隻手拉了拉首領的褲角,那首領低聲怒喝道︰「不是讓你們老實的趴著嗎?!」背後卻沒有回答。首領向左回頭一看,見所有手下都筆直地站在原地,動都不動,一臉恐懼的盯著自己背後。首領再向右回頭一看,見那肥豬騎士笑瞇瞇的盯著他,把手中戰斧隨手往樹上一靠,斧頭立刻沒進了樹幹中去,道︰「俺是胖了點,肥還說不上吧。」

  那首領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幸好還有份急智,撲地跪在地上,伏地痛哭起來。

  這一哭把羅格也弄得呆住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啊?」

  首領渾身一抖,差點把「你怎麼知道?」給說了出來,話到口邊,又給嚥了下去。他哭聲不絕,心思急轉,道︰「小人遭奸臣迫害,全家遇難,是以不得以在此地劫掠為生!」

  羅格哼了一聲,示意不信。那人急道︰「小人自幼父母雙亡,先寄人籬下,後流離失所,……」

  胖子一把將斧頭從樹中提了出來。「小人自小為仇家所掠,多年折磨……」

  大斧高高舉起。「小人家有悍妻,不堪折辱……」

  斧光一閃!「小人畢業於帝國軍事學院!!!」

  斧子正正好好的停在那首領的脖子上。首領面孔扭曲,大汗滾滾而下,急道︰「小人畢業於德羅帝國軍事學院,哦……不敢隱瞞大人,是還差半年就畢業了。在畢業前軍略對抗上,只因小人出身貧寒,就被要求輸給一位侯爵的小公子。後來小人心有不甘,多喝了幾口酒,路遇一小美人,小人就……就將她打昏,拖入無人所在,強行上了。事後才發現她是那侯爵公子的意中人。小人連夜出逃,被那侯爵家殺手一路追殺,直逃到此處。生活無著,才聚起一班兄弟落草。」

  首領說得又快又急,身子卻挺得紋絲不動。剛才那斧子自行入木,鋒利無比,他又哪敢動上一動?

  羅格仔細打量了幾眼這個首領,見他二十七八年紀,中等身材,還算眉清目秀。適才能看破自己在一旁反埋伏,還有幾分能耐,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這群土匪居然紀律還很嚴明,這人帶兵本事不錯。想到這裡,羅格哈哈一笑,道︰「你奶奶的,居然拿這等酒後亂性的鬼話唬我。若是你心中沒起過念頭,喝多少酒也亂不了性!」

  「是,是。大人明見,其實小人早就知道那女子是誰。只是膽子太小,不喝酒不能成事。」

  「你奶奶的,這樣吧,今後你就在我手下辦事吧,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首領感激涕零,道︰「小人名叫羅伯斯基,多謝大人栽培。小人能跟著大人這樣的明主,那是三生有幸,家門……」

  羅格聽得頭大無比,怒喝道︰「給我住嘴!再亂拍馬屁,小心我斧子不長眼楮。讓你這幫兄弟先回營地裡休整,讓他們這段時間小心謹慎,你這就跟我去吧。等我辦事回來,這些人要還沒給人滅了,我自會想法安排他們。」

  午後斜陽下,一行騎士又上路了。只是這次衣甲鮮明的隊伍中多了一個土匪山賊打扮的人,頗不和諧。那人此刻緊緊跟在羅格身旁,正在領受教誨。

  「以後拍馬屁,要恰到好處,不能亂拍一氣。你奶奶的,老子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你這不著邊際的馬屁拍上來,我如何聽得舒服?嗯,對了,當日你喝酒之後,所作所為之事,現在給我細細的道來。」

  「是,是。那日小人多喝了點酒壯膽,便去那小丫頭必經之路上埋伏……」

  古樹,斜陽。一眾騎士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漸漸的遠去。

  轉眼間日薄西山,風塵僕僕的騎士們遙遙的望見了一個小鎮。這小鎮規模不大,看起來不過三千人的規模,但位於交通要道附近,旅館酒店倒還是不少。小鎮上的人看起來也還算富足。小鎮裡剛剛進駐一個規模不小的大商隊,光護衛的傭兵就足足有兩百人。看那服色旗號,有經驗豐富的騎士告訴羅格,這是羅恩公國大傭兵團『百戰傭兵』護衛的商隊。

  不等羅格吩咐,自有下屬騎士挑了一家最大的酒店,進去搶佔了兩張桌子。此時這酒店裡早已經坐滿了傭兵和商隊的一些頭面人物。羅格等人進得店來,店內眾人都抬頭看了一下,見是正規騎士團打扮,都不願招惹。

  這種行走於各國之間的大商隊和傭兵之中,多得是亡命之徒,羅格也不願意隨意惹是生非。多年生意做下來,他倒是更想看看這商隊之中,有沒有大家一起發財的機會。

  羅格剛剛坐下,就有兩道熱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個女子猛地站起來,喝道︰「老天有眼,終於讓我遇見了你這頭混蛋的豬!」

  那人一頭金色長髮束在腦後,面容嬌好且透著一股野性,年紀二十七八上下,身材高挑,穿著百戰傭兵制式的土黃色半身鎖甲,身旁是一把巨大的雙手劍,正是奇薇!羅格朝她望去,與三年前相比,她少了原有的天真,多了成熟與堅毅,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她膚色略略有些黑,想來是風餐露宿的傭兵生涯的緣故。

  奇薇見羅格並不慌張,還有那裡盯著她猛瞧,不由得怒火上升。三年前要不是這胖子卑鄙無恥,機關下毒,無所不用,自己怎麼會失身在他手裡,還連累了哥哥死於非命。『嗆』的一聲,奇薇巨劍出鞘,就待撲上相鬥。

  這邊龍與美人的騎士們一見事情不對,立刻抓起兵刃,掀翻了兩張桌子作屏障,人人亮出一把三箭手弩,指著百戰傭兵和商人們。

  「辛蒂,住手!」一個三十多歲、長著一張國字臉的中年傭兵拉住了奇薇,奇薇奮力掙了幾下,那隻手卻是紋絲不動。「放開我!道爾,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那頭肥豬!」那被稱作『道爾』的中年傭兵眉頭一皺,見有點拉她不住,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裡,喝道︰「辛蒂,你冷靜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奇薇叫道︰「這只肥豬他把…他…他害死了我的哥哥,也是害得劍與血玫瑰傭兵團覆滅的兇手!」

  「是嗎?」那中年傭兵聽了,愛憐的摟了摟奇薇,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卻盯住了羅格,「這位騎士大人,我想這件事情您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哈哈哈!」羅格道︰「你是在命令我嗎?你,一個羅恩公國的傭兵,要在萊茵同盟境內命令同盟騎士團的大隊長?如果我不同意給您解釋呢,尊敬的道爾先生?是不是就要率領您這二百位傭兵將我拿下呢?可是您不要忘了,這個小鎮人可不少,此地又深入萊茵同盟境內五百多里,您以為您可以平安的逃回羅恩公國嗎?好吧,就算您本領高強,可以逃得回去,這些下屬呢,能逃回去幾個?您為了一個女人,就可以放棄手下兩百條性命了?」

  那道爾聽了,道︰「我的部下和我的生命一樣重要,而我的妻子,辛蒂,我也會用我的生命去保護她,讓她快樂。如果您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以一個武者的身份向您提出決鬥的要求。想來一個騎士是不會拒絕一場合理的決鬥要求的吧!」

  「做你的夢吧!我們大人要務在身,地位重要,你這種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傭兵說決鬥就決鬥,想解釋就得給你解釋?嘿嘿,你怎麼不去找同盟軍務大臣羅歇裡奧決鬥去呀,他也是騎士呢。又怎麼不找劍聖普羅西斯決鬥啊,是不是怕打不過就不決鬥了?這麼說起來,你要決鬥也是因為有把握勝得羅格大人才提出來的吧!這是決鬥嗎,這是謀殺!什麼武者身份,我呸!」

  新加入的羅伯斯基口齒尖刻無比,非止於奉承拍馬而已。這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又條條在理,只把道爾說得羞愧無地。

  道爾呆了片刻,才道︰「這位先生說得也是,是我考慮不周。然而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讓奇薇受了委屈!這樣吧,如果這件事是我錯了,我道爾會任羅格先生處置;如果是羅格先生錯了,還請答應我的決鬥請求,至於時間、地點、方式可由羅格先生選擇!」

  「不!」奇薇叫了起來。「這肥豬卑鄙下流,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你別答應他什麼!放開我,今天我非殺了他不可,一切事情有我承擔!」

  「這位奇……啊不,現在是辛蒂小姐!呵呵,你看我笨的,應該稱呼你為道爾夫人才是。」羅格笑瞇瞇的說。奇薇一見羅格的笑容,禁不住從心底有股寒意,待得聽他叫自己作辛蒂,才多少放下點心事,不由得擔心的看了道爾一眼。這神色變化,都被羅格看在了眼裡。

  「道爾夫人,您的哥哥可不是死在我的手裡吧?他好像是死在萊茵城城防軍的手上吧?至於原因難道還用我說明嗎?」羅格的口氣漸轉嚴厲。

  商隊幾個領隊一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其中一個老者責問起道爾來︰「道爾先生,您所屬的百戰傭兵團受我們委託,是要保護我們平安到達萊茵同盟南部海港的,並不是與人起衝突的。更何況是與萊茵同盟王都軍隊起衝突?您這位夫人,不會來歷上有什麼問題吧?想必您也知道,我們克拉克商會一向聲譽卓著,是絕不會將任務委託給有任何不良紀錄的傭兵的。這件事,我想您該首先給我一個解釋才是,如若不然,我們可要向貴團團長進行投訴,或者提議公國商會斷絕與百戰傭兵團的往來的!」

  商會一向是傭兵團最大的主顧,如果羅恩公國的商會斷絕與百戰傭兵團的往來,那百戰傭兵團就只有解散一途。道爾由百戰傭兵團團長自幼帶大的,情若父子。這傭兵團是老團長一生心血,他又哪能讓傭兵團在自己手中覆滅呢?可是辛蒂,難道就這樣看著她的仇人不管不成?

  道爾心內為難之極,羅格則在一旁微笑不語。
第二卷 月隕 第八章 吾往


  羅格對奇薇和道爾的關係越發的感興趣了。一雙笑瞇瞇的眼楮不停打量著他們,捕捉著他們之間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道爾穿著一件土黃色的半身鋼甲,防禦力僅次於全身戰士鋼甲及聖騎士甲,每一塊甲片都整潔之極,閃閃放著油光。甲冑下是天藍色的底衣,看那質料是由上等天麻製成。寬大、高高立起的護頸中可以看到絲製的白色襯衣,熨燙得筆挺之極。道爾也是使一把雙手巨劍,護手由紅木包銅製成,劍柄上麻線纏繞得異常的整齊,末端瓖著一塊紅寶石。羅格精神力悄悄的探了過去,除了此劍曾經由魔法強化了一個硬度之外,沒有其它的特殊之處了。

  道爾眉頭緊鎖,在商會首領和奇薇的雙重壓力下,心內不斷交戰,戴著皮手套的手不斷抓起劍柄然後又放下。面頰不斷抽動著,時而咬牙時而歎氣,鬥氣時閃時滅。

  看著道爾的皮手套,羅格心內忽然一動,一滴油汁由道爾面前的菜盤中飛出來,啪的一聲,沾在道爾的盔甲上。「啊!」道爾的表情突變,就如剛剛吃下了一隻死老鼠一般。他大退了兩步,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仔細的擦拭著那一點油漬,反覆擦拭了好久,只至再沒一點痕跡留下,才厭惡的將那手帕遠遠扔了。

  羅格微笑。

  如果評價笑容的話,胖子的笑容絕對是一流之列。如果說少女的微笑可以點亮世界,長者的微笑可以撫慰心靈,胖子的微笑就是理解,就是平凡,就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之間的笑。胖子笑的時候,眼楮是瞇瞇的,歡暢的。所以胖子笑的時候,也就沒人發現他眼中時時閃動的銀絲,何況那銀絲是如此細小,就是不瞇著眼楮,也無人會留心的。

  奇薇癡癡的看著道爾剛毅的面容,只有她才知道道爾為得到今天的地位付出了多少汗水和鮮血。

  老團長公正無私,對道爾這個義子的要求比其它人苛刻得多。在道爾的功績足以升任三次大隊長的時候,老團長才任命他作了傭兵大隊長。只有她才知道,道爾每天夜裡都會在無人處瘋狂習練劍術,清晨又比任何人都要早的起來,修習鬥氣。也只有她才知道,道爾深埋心底的雄心壯志,對事業的狂熱執著。

  同樣只有她才知道,道爾為她付出了多少。三年前,當她被同盟軍隊追殺,同伴隕盡,走投無路的時候,是道爾收留了她;三年裡,多少次道爾以他的劍、以他的盾甚至以他的鮮血將自己護翼在他的臂膀下?一年前成婚的那夜,滴酒不沾的道爾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醉後的道爾抱著奇薇大哭,道出了自己深埋心底三十五年的無數心事。得夫如此,更有何求?

  然而奇薇對道爾有無比的愧疚。事事追求完美的道爾同樣也有一個缺點,潔癖。在道爾求婚之時,已經深愛上道爾的奇薇沒敢將三年前的那場往事說出來。人的天性中總是有自私的一面,經歷了太多傷痛的奇薇並不想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

  三年過去了,萊茵同盟的官僚們早已經淡忘了那個被通緝的小小傭兵團。奇薇這才與道爾同回萊茵同盟。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了命中的魔星羅格。

  「唉!」奇薇心裡歎了一口氣,眼前又浮現出道爾那血肉模糊的手腕。當初二人出任務時路遇大隊魔獸,被逼入塔什干大沙漠。在無水無援的情況下過了兩天後,奇薇終於支持不住暈倒。道爾一路背著奇薇,時時咬破手腕,以鮮血延續著奇薇的性命。一天後,二人終遇路過的商隊,這才獲救。

  就是那一次,奇薇已經死去的心又復活了。

  「神啊,為什麼!要讓我經歷這麼多苦痛,要讓我的幸福如此的短暫啊!」奇薇心裡在哭泣,臉上卻換上了一副平靜的表情,拉住了道爾的手,柔聲道︰「道爾,我…。。」背後如一道冰水淋下,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是羅格的目光。

  羅格哈哈一笑,道︰「奇…。。」

  胖子滿意的看著奇薇全身戰抖了一下,才續道︰「您看,我又說錯了,該是道爾夫人才是!當年我和你們之間的確是有些誤會,令兄的死我也很抱歉。唉,其實當初令兄多點耐心,多聽聽我們的解釋,也不至於誤襲城防軍軍官了。後面的事,誰都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唉!」胖子長歎一口氣,悵然若失。

  奇薇心中怒極,此刻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自然清楚當初實際是中了羅格布下的陷阱,然而現在又發作不得,只有死盯著羅格,喘著粗氣。

  道爾沉吟片刻,他非是愚蠢之人,當初追殺奇薇的是萊茵同盟的警察部隊,他當然知道奇薇來歷並不簡單。只是日久情深,奇薇終於向他吐露了當年的辛酸往事,只是瞞過了受辱一節。此刻見奇薇如此激動,這羅格自然是當年兇手之一。奇薇此刻表現,其實是不願自己毀卻前程罷了,才寧願放過殺兄仇人。

  當年羅格等人還只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小貴族,就已經能動用警察部隊追殺奇薇。眼下不過三年功夫,眼前這羅格竟已經成了騎士團的大隊長。看他笑瞇瞇的,這份鎮定功夫叫人佩服,然而卻半點高手的氣勢也沒有,想來一定是靠陰謀或拍馬上來的了,如此並不足慮。

  然而道爾二十年傭兵生涯,眼光老道,識見不凡,馬上就想到不對之處。羅格雖然只帶了十個騎士和一個……等等,那人怎麼越看越是山賊的樣子?先不管那麼多,那十個騎士人數雖然是絕對劣勢,然而卻毫無懼色。手弩威力巨大,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在場眾人怕是只有自己能夠躲得過去。一旦開戰,已方必然傷亡慘重。

  他緩緩看了看周圍部下,人人劍拔弩張,只等自己一聲令下,就要上前圍攻了。奇薇漂亮豪爽,武藝過人,在傭兵團中很有人望。傭兵們多是悍勇亡命之徒,百戰傭兵又是個大傭兵團,團中之人早已習慣了說上句話,此刻看到奇薇仇人,早已經躍躍欲試了。有那被弩箭對正之人,臉有懼色,卻是強自鎮定。

  再看龍與美人騎士,竟臉有興奮之色,更有幾人不住輕舔嘴唇,顯然是手上有無數血腥的嗜血屠夫。再看裝備,又是極為精良,雖非魔法裝備,但品質之精,就是自己這個傭兵大隊長的裝備也有所不及。這分明是王牌騎士團精銳中的精銳啊!那麵團旗氣勢逼人,但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哪個旗士團的團旗來。

  雖然一時半會之間,這一仗可能還打不起來,但龍與美人騎士們都不曾鬆懈。羅伯斯基看了道爾神色,與身邊騎士們低聲交談了幾句,眾騎士的弩弓全部轉向,一半指向的都是明顯年輕且經驗不足的百戰傭兵,另一半則指向了商隊的頭領們。

  克拉克商會幾位長者神色大變,只有為道的那位老人還是鎮定如初。羅格見了,斥責手下道︰「這爭端是我和百戰傭兵團的事情,怎麼可以把克拉克商會的長者們牽連進來?!這點常識都沒有?快把弩弓給我放下了!」

  幾個騎士立即稱是,弩弓卻不放下,只是轉了方向,五把弩弓都指上了奇薇。

  克拉克商會老人們臉色好看了很多,都悄悄的擦了擦汗,看向羅格的目光充滿了感激。那為道老者卻向羅格微微一笑。

  道爾突然長歎一聲,喝道︰「大家把兵器都放下!」傭兵們雖然不解,但命令就是命令,還是垂下了刀劍。

  羅伯斯基讚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緊跟著唉喲一聲,卻是被羅格提起來,重重扔在地上。羅伯斯基心知這次馬屁又拍錯了地方,臉上堆笑,心下仔細檢討。

  道爾伸手撕下了胸前的百戰傭兵的標記,平靜對身後傭兵中一位年長的道︰「從現在起,你就是百戰傭兵團第七大隊的隊長,負責將克拉克商會貴賓們平安護送到目的地。」

  奇薇驚慌起來,死死拉住了道爾的胳膊,哭道︰「道爾!你…。你要幹什麼!不要做傻事啊。」她頓了頓,看了一眼羅格,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更讓她心生寒意,死死抓住道爾的胳膊不放手。「道爾,我…我認錯人了。他並不是當年那些人之一,當初我和他只是個誤會罷了!求求你,我們走吧,走吧!」

  道爾淡淡一笑,輕撫著奇薇的頭髮,道︰「奇薇。」奇薇大吃一驚,全身麻木,動彈不得,呆呆的看著道爾。

  道爾把奇薇攬在了懷裡,柔聲說道︰「知道嗎?你是個愛說夢話的孩子,所以,其實所有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這一年來,看著你每一次從惡夢中驚醒,我的心都會破碎一次。我瘋狂的練習劍術,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刻。你怕我知道你的遭遇後會離開你,傻孩子,我娶到了你,就是得到了整個世界了,我怎麼會放棄這個世界呢?」

  道爾抬頭望向羅格,鬥氣緩緩提起,平靜的道︰「當年的事非恩怨,我們都心知肚明。作為百戰傭兵的大隊長,我應該以客人委託為至高利益。但現在我已經不再是個傭兵,而只是一個深愛著自己妻子的丈夫。人生在世,有所必為,有所不為。羅格閣下,希望您能有一個騎士的最起碼尊嚴,接受我最後的請求。」

  道爾深吸一口氣,淡紅色的鬥氣籠罩了全身。「我,道爾,謹在此挑戰羅格閣下及其所有下屬!」

  另一個身影也踏上一步。「我,奇薇,謹在此挑戰羅格閣下及其所有下屬!」

  生又何歡,死有何懼,雖千萬人而吾往矣。

  輕輕提起戰斧,羅格笑道︰「你真是要挑戰我和我的下屬們?」下屬們幾字特別強調了一下。

  道爾站勢如岳停山峙,道︰「正是!但我仍有一個小小要求,希望此戰無論我是勝是敗,羅格閣下都不要為難我這些下屬們。」

  轉頭看了看奇薇,她也是一臉的堅毅,羅格歎了口氣,道︰「以一敵眾,你這要求也並不過分。但是奇薇,你忘了提醒道爾先生,我是個魔法師了吧?」

  酒店裡頓時哄的一聲。武士與一個擁有一小隊騎士作護衛的魔法師作戰實在是與自殺沒什麼區別。酒店老闆見兩撥人在自己店裡決鬥,本來就已經臉色發白,只是不敢出來阻止。此刻竟聽得其中一方竟是魔法師,天哪,魔法師一個火球,這店裡的一切可就報廢了!他雙眼一翻,終於暈了過去。

  道爾也是臉色慘白,但看那羅格實在沒有半分魔法師的樣子,身穿的是最強壯的騎士才能穿得動的亮銀全身甲,手提長柄戰斧,若這也算是魔法師,那恐怕獸人也能當魔導士了。奇薇嘴裡發澀,想起了往事,聲音發苦︰「他…他真的是一個魔法師!」

  「媽的!我們一起上,宰了這幫兔崽子!」百戰傭兵們鼓噪起來,刀劍再一次舉起,就待一擁而上了。一個極為威猛的大漢拎著一把重戰錘,站在陣前,指著羅格罵道︰「你這肥豬,還不自己抹了脖子,難道要等著大爺動手不成。」

  羅格嘿嘿一笑,道︰「呵呵,怎麼今天人人都對我這個同盟騎士團大隊長喊打喊殺的?好像本人就是任人宰割的不成!羅伯斯基!意圖殺害同盟軍官的,萊茵同盟律法是怎麼說的!?」話到後來,語音已是極為嚴峻。

  羅伯斯基當年也是德羅帝國軍事學院的高材生,肚子裡很是有幾分貨色的。自從在萊茵同盟轉職成山賊之後,首要工作就是研究同盟律法,什麼人不能動,什麼事不妨一作,都研究得清清楚楚。自此打劫大法不犯,小錯不斷。地方警備機構無力圍剿,所犯之事又不值得正規軍隊出動,所以山賊事業如魚得水,蒸蒸日上,直到遇到了羅格,這才失手被擒。實在是非戰之罪。

  一聽羅格問話,這馬屁精哪能不立刻上前湊個趣呢?「羅格閣下,攻擊同盟軍官(大人您是中校大隊長,絕對是軍官了)是同盟律典十二條死罪之一。聚眾意圖攻擊同盟軍隊的,證據確鑿的,為首者與攻擊同盟軍官同罪,斬!協同者處五年至十五年苦役不等!」

  「所以……」羅格打量著那為首大漢,「就是我殺了他,也沒什麼事了?」目光所到之處,那大漢如被針刺,疼痛無比。

  「正是,大人。這店中老闆侍者,鎮民酒客,都是證人,此人確是意圖聚眾圍攻同盟軍官!」

  道爾已經看出不對,喝道︰「都住口!你們都退下!今天這事,哪個百戰傭兵都不得插手!」那人卻還在嘴硬,「你這肥豬,只管過來啊,看大爺我一錘砸爛了你的烏龜殼!」

  羅格哈哈一聲狂笑,喝道︰「你一個小小傭兵,居然狂妄到如此地步。冰雪銀狐傭兵團又如何?!雪狐還不是死在我手裡!今天不斬了你,還當我怕了你們不成!」說罷,一道白色光環自腳下升起,呼的一聲籠罩了全身,正是『蠻牛之力』已經發動了。

  戰斧『縛魂』第一次被運起,向那大漢砍去。這一斧速度不快,但卻帶起奇異的「嗚嗚」風聲,彷彿地獄中的惡魔正在掙扎著要跨出來吸取血肉一般。

  道爾大驚,叫道︰「手下留情!」鬥氣大灸,照亮了半個酒店!他撲了上來,就要救人。

  那大漢心裡害怕,口裡還道︰「看我一錘砸爛了你的破斧子!」一錘掄了過來。那鐵錘光看外形,比『縛魂』大了一倍不止,要說砸爛,似乎也不是什麼大話。

  錘斧相交,嚓的一聲,『縛魂』輕輕巧巧的就將錘頭一削兩半,大漢如被雷擊,口中狂噴鮮血。羅格獰笑著,手腕再一運力,『縛魂』畫了個弧形,再次當頭斬下。

  道爾正在此時趕到,揮劍架上,鬥氣漫延到劍上,艷紅如火焰!

  空間中黑光一閃,那大漢登時被斜劈成兩段,血柱沖天而起!

  一把巨大的鐮刀這才現身出來!

  鐮刀順勢一轉,刀柄電閃雷鳴般刺向道爾面上!

  道爾渾身寒毛直豎,他從沒有如此與死亡如此接近過!

  千鈞一髮之際,道爾狂喝一聲,全身潛力崩發,終於在刀柄離喉間只有二寸之際架住了這柄來自地獄的魔刀!

  轟的一聲,一團紫色電火在刀柄上炸開,將道爾遠遠的炸飛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週身細小的電光亂竄,每一道電光竄動,道爾就抽搐一下。

  風月這才從異界跨了出來。

  羅格登時頭大無比。

  此時的風月比羅格還高了半個頭,一身骨骼是晶瑩玉潤的黑色,背後的骨翼比羅格上次見時要大得多了,全張開來有近一人高,骨翼上覆著一層黑色的膜,那把巨大的鐮刀斜提在手裡,時時有紫色電火流竄。

  一道無形的力場從風月腳下擴散開來,被力場波及的人立刻心膽俱喪,哭叫道︰「惡魔!惡魔啊!」連滾帶爬,只求能離風月遠上一點。本來準備一擁而上的百戰傭兵們立刻被清出一個二十米的空地來。

  相比之下,龍與美人騎士們就要強得多了,眾人跟隨羅格已久,都見過風月,雖然每次見時風月都有所不同,但畢竟心有準備,好得多了。另外眾人也都是心志堅定,膽大妄為之徒,對這道恐懼力場的抵抗力,遠超常人。此刻雖然人人臉色難看,但都還挺立不動。不過眾騎士每見過風月一次,就越發堅信羅格閣下一定是將靈魂賣給了魔鬼了,再聯繫羅格平日所作所為,更是印證所想。

  但眾神也好,魔鬼也罷,只要站在自己這邊,就是好的。

  只有羅伯斯基本就膽小,此刻更是屁滾尿流,能強忍著不哭出來,已經不錯了。有龍與美人騎士見他太過丟臉,揣摩羅格心意,一把把他拎了起來,短刀抵住了腰間,羅伯斯基只要後退一步,就刀尖入肉了。這倒是練膽妙法,羅伯斯基果然不敢再動分毫,卻是嚇得暈了過去。

  酒店中靜極,再無人敢大聲出一口氣。

  風月在場中左顧右盼,卻實在找不到敢上前一搏的對手,最後瞄上了羅格,眼眶中火焰越來越旺,盯著胖子看個不停。

  羅格立刻大汗淋漓。

  胖子心中拚命與風月溝通,各種知道的咒語都默頌了個遍,三請五求,更是許下無數宏願,酒肉雞鴨,早已上不得檯面了,香車美人更屬尋常,這才算把這煞星送回了異界,還回得不情不願的。

  風月走後,羅格輕咳一聲,道︰「各位……」

  這輕輕一聲卻如同在眾人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酒店中頓時又是一片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此時場中一片空地,倒了兩片屍體,一地的血腥內臟,羅格孤零零地站在場中,若說他不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只怕誰也不信。此刻人人都相信羅格是個極為強大的召喚法師,至於為何法師要穿全身甲,自己修為不到,想來是領悟不了。

  至於多年之後,是不是新進法師們會流行穿全身甲上陣肉搏,此刻是誰也不知。

  羅格極為尷尬,再次用自己最柔和的聲音道︰「各位…。。」

  「惡魔呀!」「主啊,救救你的僕人吧。。。。。。」

  羅格默然片刻,突然大喝道︰「操你們奶奶的!都給我站直了,一個也不許動!不然老子通通剁了你們!」全場眾人立即挺立不動,聆聽教誨。

  羅格心下暗罵,這『驅散恐懼』之術因為是自己法術的死對頭,自己連個卷軸都沒準備,結果弄得此刻束手無策。看來以後行事須得謀定而後動,萬事要準備妥當才成,絕不能只依個人喜好行事。

  心下更是暗中警惕,日後殺機絕不可妄動,看風月進化速度如此之快,一定是在異界又有大補。如今它殺人連面都不用露,可是事後種種黑鍋爛攤,還不是得自己一樣樣的收拾?

  道爾此時在奇薇的攙扶下掙扎著站了起來,那雙手巨劍早已斷成幾段,他無物支撐,只得斜斜靠在奇薇身上。奇薇雖未動手,但看了風月威勢,早已經不敢上前了。

  此時她當然想不到,風月就是三年前那個裝死的小骷髏。

  羅格提斧走到二人面前,冷笑不語。

  道爾掙扎著擦淨了臉上的污跡,輕輕推開了奇薇,勉力站起,低聲道︰「羅格大法師法力通神,道爾向您及下屬挑戰,是狂妄自大了。在下既然敗了,就請動手吧。」

  慷慨赴死,這壯士烈懷,又有幾人懂得?
第二卷 月隕 第九章 是非


  這道理就算有人能懂,也絕不會是羅格。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種傻事羅格是堅決不幹的,所以對道爾絕談不上欣賞,更無絲毫尊重之意。既然道爾想死,就此成全了他吧,免得以後還有後患。羅格心裡轉著念頭,握戰斧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

  奇薇縱身擋在了道爾前面,嘶聲叫道︰「你要殺就先殺我吧!」羅格如寒冰般的目光盯著奇薇,看得奇薇渾身發抖,要上前拚命,卻又不敢。

  羅格目光一閃,奇薇胸甲突然一動,只是此次是半身的鎖子甲,卻不是能掀得起來的。羅格嘿嘿一笑,道︰「百戰傭兵團的制式甲不錯,真的很不錯啊。」奇薇大吃一驚,又想起往事,臉上一紅。

  羅格語聲漸漸嚴厲起來︰「當初我們兄弟幾個與你們在酒館相遇,我那兄弟雖然有小小無禮之處,卻是你先動手打人的吧!?嘿嘿,那時我們幾個幾乎不會什麼魔法武技,你們卻都已經是頗有經驗的傭兵,還要以多打少,美其名曰教訓!」

  奇薇咬著下唇,想要反駁,卻想不出什麼話來。當時想來,幾個中等傭兵痛歐幾個未離家門的毛頭無賴,雖然對方有不是之處,但自己似乎也不是多麼理直氣壯的。

  「當時酒館那一戰,你奇薇大小姐,還有你那些英勇無敵的同伴們,大概從沒想過會被幾個貴族少年給打得落花流水的吧!的確,我們手段是不光彩,打法也不夠貴族。但是幾個不超過五級、從沒什麼戰鬥經驗的少年,對上了至少是八級的傭兵,嗯,你哥哥是十一級的法師吧,還是以少打多,那是決鬥嗎?那是保命!我們雖然手段不光彩,但戰場之上,生者為王,所以問心無愧!我們是卑鄙,但我們至少不會在以強敵弱之時,還要以多欺少!」

  羅格一番話義正辭嚴,慷慨激昂,卻是不盡不實。以少敵多是能免則免的,當然眼前情況不同,以少敵多還能吃掉對方的情況下,自無不可,還可順便佔點道理。

  「奇薇大小姐,你們輸就輸了,事後還想報復殺人,這說得過去嗎?那日我要不是運氣好點,只怕早已經成為你奇薇大小姐的劍下亡魂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憑什麼要來找我報仇?先以多打少,事後又想報復殺人,最後處事魯莽,殺了城防軍多名士兵,就是說一句死有餘辜,都不算太過分了!」

  奇薇滿臉漲得通紅,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旁觀眾人見羅格駁得奇薇啞口無言,看向奇薇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懷疑

  更有許多人心下對奇薇等人的做法不以為然。一直以來,傭兵團多多少少為當政者所忌,所以其行事之時都極為謹慎小心,不到走投無路,絕不與政府及軍隊發生衝突。羅恩公國號稱傭兵之國,對傭兵們的限制要少得多,境內雲集了冰雪銀狐、百戰傭兵、魔域天狼這類的超大型傭兵團。相對而言,這類大傭兵團律下要嚴格的多,作為回報,羅恩公國則要求在受到外敵威脅時,傭兵團要全力相助。

  道爾在這個大隊裡有絕對的威望,是以百戰傭兵們見到他挑戰羅格的方式幾乎就是送死,這才不顧傭兵界的規矩,要出手相助。但失手殺了大國的王都城防軍,對任何傭兵團來說都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何況殺的還不是一個人,是多名士兵,這就絕不僅僅是失手了。就是一向自大慣了的百戰傭兵團,遇到這種事情,也會把肇事者給交出來,以求免禍。

  奇薇自小沒受過什麼高等教育,只是習武天份頗高,人又年輕貌美,追求者中有很多家世或者本領出眾之人,傭兵團長又是自己親哥哥。就是落魄之時,也有道爾這樣的人一見傾心。所以自少順風順水的,讓她小姐脾氣大了不少;大變之後,她日日苦練武技,只想有朝一日細細地切了這幾個敗類,至於為何淪落到如此地步,卻從來沒有深思過。

  道爾默然不語,對羅格一番話並不反駁。奇薇則淚水滾滾而下,抬頭盯著羅格,咬牙切齒的喊道︰「你這頭來自地獄的豬,若不是你,我哥哥不會死!我也不會受這麼多的苦!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

  道爾一把未能拉住奇薇,她已經向羅格撲了過去。只是她那把還算不錯的雙手大劍在『縛魂』面前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輕易地被削成兩段。奇薇又起一記飛腿,重重的踢在羅格前胸。她只覺得如同踢中了一大塊黃油,力氣都使在了空處,說不出的難受。

  羅格如山一樣矗立不動。

  當然,胖子加上那全身甲足足將近300斤,手中再提一把也是300多斤的戰斧,奇薇要想踢得動他,還真要費點力氣。何況『輪迴』的防護力場還把她大多數力氣轉移了。羅格眼中銀絲一閃,奇薇立即覺得一根尖針刺入了大腿根部,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那刺痛一閃而逝,莫名其妙,卻是發生在最隱秘的所在,想來又是羅格搞鬼。當年那個一無是處的羅格就曾經讓奇薇吃足了苦頭,此次相見,胖子的心計法力更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了。

  奇薇又羞又氣,伏地痛哭起來。道爾歎了口氣,吃力地將奇薇扶了起來,對羅格道︰「想不到羅格閣下武技也是如此驚人。您適才所言,也有道理。我們既然敗了,自然該遵守承諾,就請動手吧。」

  說罷看了奇薇一眼,心內淒苦,柔聲道︰「奇薇,你自小好強,武藝出眾,人又美貌,所以事事想佔上風。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一味恃強爭勝,總會有碰釘子的時候。以後遇事,先要想想自己錯了沒有,如果你是對方,又會如何?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能在你身邊護著你了,所以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你在一起這三年,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記住了,一定不要再想報仇二字。」

  道爾語音越來越小,後來僅有奇薇聽得清楚。他猛然大喝一聲,「快逃!」一把抓起奇薇,從窗口扔了出去,正好落在一匹戰馬之上。呼的一聲,一把斷劍飛出來,切斷了戰馬的韁繩。

  那馬受驚,絕塵而去。馬上的奇薇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如在夢中。

  道爾這一番劇烈動作又牽動了傷勢,鮮血不斷的從嘴角流下。他張開雙臂,攔住了羅格追擊之路。

  羅格嘿嘿一笑,盯著道爾看了一會,才轉身回到下屬當中,道︰「叫老闆上菜!」

  道爾本就憑一口氣支持,此刻大劫突然過去,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暈了過去。

  老闆也是大難得脫,好酒好菜不停的送了上來,一時之間倒把商隊和百戰傭兵們曬在了一邊。龍與美人騎士們一邊飲酒吃菜,一邊大拍馬屁。羅格正坐微笑,不置可否,高深莫測。

  危機即去,羅伯斯基自然醒了過來。此人一旦恢復神智,桌上馬屁檔次又有不同,其種種無恥荒誕之處,恐怕拍馬之人自己也不信。

  在百戰傭兵們聽來,龍與美人騎士們的馬屁不免十分刺耳,只是剛才見識了羅格神鬼莫測的手段,又蒙對方高抬貴手饒過了道爾隊長,心內感激懼怕兼而有之,無人敢再生事。

  那商會為首老者逕自走到這一席,向羅格敬了一杯酒,道︰「老朽是克拉克商會的本傑明。羅格閣下魔力高強,更難得的是心存仁厚,讓老朽十分佩服。」

  羅格急忙站了起來,拉那本傑明坐下,臉上堆起完美的笑意,道︰「老先生千萬別這麼說,我雖然是騎士,但也有點小小生意。所以一向很仰慕商會的長者們。來來來,坐,在下羅格。裡弗斯,現在是巴伐利亞公國第三騎士團龍與美人騎士大隊的隊長。」

  那本傑明也不多推辭,坐了下來,道︰「真沒想到羅格閣下本領高強,人也如此精明。不知道羅格閣下經營的是什麼生意?」

  羅格為本傑明倒了一杯三十年的波旁葡萄酒,笑說︰「我在裡爾城裡替人管理著一個高級魔法裝備店,另外也做點珠寶、礦石和軍用品生意。剛剛起步,這才開張幾天呢,因為急著回鄉看看父母,所以就扔下生意了。」

  本傑明捋鬚微笑道︰「老朽是克拉克商會長老,負責這東邊的生意。老朽主要做點稀有礦產和奢嗜品的生意,有時也進一些海外的奇珍。羅格閣下年輕有為,心胸開闊,手段高明,將來一展鴻圖是指日可期啊。」

  胖子臉上笑得歡暢,竟難得的紅了一紅。「這麼誇獎我,那可是過譽了啊。您老見多識廣的,有什麼不知道?不知這稀有礦產,都是些什麼東西?」

  本傑明呵呵笑了,道︰「羅格閣下何必太謙虛呢。老朽行走這麼多國家,如您這等人物也不多見啊。羅格閣下既然做魔法裝備的生意,老朽這商會中恰好有些魔法白銀的礦源,應該對羅格閣下有些幫助吧。」

  「嗯?呵呵,當然需要了,越多越好。不知價格如何呢?」羅格兩眼登時放光,心裡卻道,老傢伙裝神弄鬼,手段歷害,須得小心從事啊。

  「價格嘛,就按每一兩魔銀八十個萊茵金幣好了,我們克拉克商會每月可以供應二斤魔銀給你。」

  羅格大吃一驚,道︰「魔銀在萊茵同盟價格可是一百二十個金幣啊,而且還供不應求。二斤魔銀,這……這我怎麼好意思呢?」

  「呵呵」本傑明笑了起來,「羅格閣下,能在此相遇,總是有緣啊。這只是見面禮而已,日後與戰神之錘合作之處,還多著呢。到時還得多仰仗羅格大人啊。」

  笑容一下在羅格臉上凝固了。龍與美人騎士們感受到氣氛不對,許多人的手都放在了劍把上。

  那笑容一凝僅僅是一瞬間事,羅格轉眼又是笑得無比燦爛,道︰「本傑明大人果然歷害。我想請教一下,戰神之錘只開張了三天,想必您還在路上,卻又如何得知的呢?」

  本傑明不慌不忙的道︰「我們做礦產和珠寶生意的,原本就時刻注意著魔法裝備商。冰雪銀狐傭兵團的慘敗,震動了整個羅恩公國。敗給奧菲羅克也就罷了,精銳的雪狐大隊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龍與美人』傭兵團消滅了,讓有心人不能不一探究竟啊。羅格閣下那個時候就已經初顯身手,智謀讓人刮目相看。」

  本傑明喝了一口酒,續道︰「在法爾堡的時候,『戰神之錘』就造出了藍水晶戰甲,著實名聲大震。說實話,老朽那時也對戰神之錘經商路數十分佩服。不怕羅格閣下見怪,此後老朽就一直非常留心戰神之錘和羅格閣下,悉心收集了許多資料。本想這次從南方回來途經裡爾城的時候,登門拜訪羅格閣下的,沒想到相約不如偶遇,竟在這南方路上遇見了羅格閣下!」

  心下盤算了一番,羅格才道︰「無功不敢受祿啊!不知道戰神之錘能為貴商會帶來什麼些什麼呢?」

  「打造!」

  默然了片刻,羅格微微一笑,道︰「本傑明先生真非常人啊,是看中了在下這把戰斧了吧。」

  「正是。羅格閣下盔甲和戰斧都非同一般,老朽走遍天下,除了少數幾個大師之外,能夠製造出如此水準魔法裝備的商家,就只有戰神之錘了。老朽這商會不才,在收集各種稀有原料上面,多少有些長處,我們合作,該是各得其所的。」他特意強調了『原料』二字。

  羅格輕輕提起戰斧,撫摸著線條流暢,除了一塊黑水晶外再無其它裝飾的斧頭,淡淡應道︰「原料?」

  「是的,原料!」本傑明含笑回答。

  「好好好,今日太過匆忙,本傑明先生何時能從南方歸來?」

  「大約一月之後吧。」

  羅格當即道︰「那時我也該回到裡爾城了,就這麼辦,我在裡爾城裡敬候大駕光臨!到時咱們再仔細議議,如何一同發財,哈哈哈。」

  這邊正賓主盡歡,那邊道爾也醒了過來,掙扎著來到羅格這桌,過來道謝。

  「多謝羅格閣下不殺之恩!也多謝羅格閣下肯放過內人奇薇!道爾是個無信之人,還讓羅格閣下見笑了,此後當任憑羅格閣下處置!」那道爾態度多少有些慚愧,畢竟放走奇薇,早已違背了先前誓言,與他武士身份,更是絕不相符。

  羅格失笑道︰「處置?我處置你幹什麼,又能怎麼處置你呢?讓你從此效命於我不成?我看你是寧可自殺也不會幹的。」

  道爾臉上陣紅陣白,卻不開口,來了個默認。

  「但話又說回來,我也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物,只是愛惜你的為人,不忍心看你如此輕易走上絕路罷了。我想你早已知道,就是我不用魔法,也不召喚魔物,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的。」

  道爾點頭默認,卻又不甘心的看了羅格的甲和斧子一眼。羅格「哈哈」一笑,道︰「裝備上我是佔了很大便宜,但勝負之爭,誰還不盡量發揮自己的力量?百戰傭兵不也給傭兵們配置盔甲嗎,生死之時,哪來什麼公平與否?!」

  道爾為人端方重義,但不是不知變通之人,戰場之上也是用兵佈陣的行家,自然也認同羅格說法。

  「道爾先生」羅格看了一眼道爾,「你既然敗了,我有兩個要求,想你應該遵守一下。」

  「閣下請說。」

  「這一嘛,你和奇薇從此之後不得與我,及我這方勢力有任何敵對行為。二呢,在三年之內,幫我訓練出二百名精銳士兵,一切費用由我負責。至於精銳標準,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看如何?」

  道爾微一沉吟,道︰「羅格閣下寬宏大量,道爾感激不盡。道爾現在已經不是百戰傭兵,這兩個要求不是問題,只是奇薇那邊,我還要好好勸勸她。士兵一事,羅格閣下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羅格壓低了聲音,道︰「此去西北六十里,有一座森林,林中有群山賊,你報上我的名字,他們自會聽你安排。我一會派個人給你帶路。收攏這些山賊後,再向西北行至邊境之地,那裡有座塞勒斯堡,是我的領地。你就在那裡好好訓練這些人,順便負責一下那邊的防衛工作。這些人訓練完畢,你就是自由之身,那時如果再要找我報仇,也由得你。」

  道爾長歎一聲,道︰「道爾曾食言而肥,羅格閣下反而饒了我的性命。在下本領雖然不濟,這羞恥之心還是有的,報仇二字,再也不要提起。」

  「哈哈,這樣就好!萊茵同盟想必不久就將成是非之地,羅恩公國也不能倖免。道爾,替我辦完這件事後,你最好帶著奇薇尋個清靜之地,過幾年平安日子吧。待得風平浪靜了,再重新出來行走。這亂世之中,是是非非,並不是簡單的善惡二字就分得清楚的。善心行事,卻得惡果,你說這人是善是惡呢?你這人本事不錯,為人也很好,只是並不適合在亂世生存罷了。」

  道爾沉默良久,歎道︰「想不到我空活了三十五年,多謝羅格閣下,道爾就此告辭了。」羅格示意下,一個『龍與美人』騎士站起身來,為道爾帶路尋那群山賊去了。羅伯斯基眼見自己辛苦的基業都被羅格接收了過去,肉痛無比。只是見識了風月之後,徹底的死了反叛之心。他轉念又一想,這位羅格大人年紀輕輕,手段心計就這麼歷害,背後還有個魔王撐腰,只要緊緊跟住,日後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當然他並不知道風月只是羅格的寵物而已。但這樣發展下去,倒底誰是誰的寵物,還難說得很。
第二卷 月隕 第十章 魚水


  送走了道爾,本傑明又將克拉克商會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介紹給羅格認識,賓主盡歡。百戰傭兵們雖有一人死在羅格手上,但對他放過了道爾還有心有感激,羅格又拿出一百金幣作為他的撫恤,算作陣亡。其實那大漢率先挑釁,破了傭兵界的規矩,就是戰死,也只是私鬥而死,按例是沒有任何補償的。羅格此舉,雖不能讓那大漢的幾個朋友感激,但至少消了不少敵意。

  幾杯老酒一下肚,傭兵們的神智就有些不清楚了。過不多時,傭兵就和騎士們找到了很多共同語言,廳內的氣氛也熱鬧了起來。山賊出身的羅伯斯基成了眾人嘲弄的對象,但他三大帝國軍院高材生的名頭並不是平空吹出來的,口才伶俐,舌戰四方,不落下風。到得後來,傭兵們有些惱羞成怒了,看羅伯斯基面目清秀,身材單薄,就提議比武。羅伯斯基也不推辭,當即下場,以他七級戰士的實力,外加各種詭計,很快就打倒了六、七、八級百戰傭兵各一人。

  龍與美人騎士們起先見那羅伯斯基膽小如鼠,被羅格輕易收服,都心有輕視。此刻看他大展了一番身手,才真正的尊敬起來。待想起羅格收伏此人的霹靂手段,都對胖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下發誓定要追隨羅格大人,陞官發財,指日可待。

  月上中天,酒店的席才散了。克拉克商會讓出了一套高級套房給羅格使用。房中設施很雅致,看不出來這酒店老闆也小小有點才情,懂得附庸風雅的貴族們喜歡些什麼。羅格叫上羅伯斯基進來聊上一聊,羅伯斯基登時受寵若驚,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

  進得房中,羅伯斯基搶先將房中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動作之敏捷,倒似是個殺手一般。羅格搬過一張躺椅放在落地窗前,緩緩的解下了自己的全身甲,放在了桌上。看見羅伯斯基將房中弄得燈火輝煌的,微微一笑,手一揮,幾道寒氣放出來,將蠟燭撲滅了大部分,只餘下三根蠟燭,在房間裡投下跳動的光影。

  羅格披上一件絲面棉裡的睡袍,輕輕提起戰斧『縛魂』,在房間內默默的來回走動著,握著縛魂的手指時松時緊。

  屋內的氣氛沉重之極。

  羅伯斯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心下不停的揣摩羅格的心意,試探地說︰「大人是不是在煩那個女武士的事?」

  「嗯!你來說說看,我該不該追上去把那個女人繃耍肯衷謨Ω沒估吹眉埃甭薷癲輝臠獠劍 皇薔簿駁惱駒諑淶卮扒埃 醋徘謇淶腦鋁痢?

  羅伯斯基知道自己的表現,或者該說是考驗的機會到了,仔細想了良久,方才說︰「大人,斬草要除根!這話是沒錯,但在目前屬下認為並不合宜。」羅伯斯基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羅格沒有回身,聲音飄渺,宛如從天外傳來︰「無妨,只管說吧。」

  「大人,奇薇一個小小女子,其實無足輕重的。當前局勢複雜,動亂的跡像已經越來越明顯了。道爾訓練的那兩百精銳士兵對大人您的霸業至關重要。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殺了奇薇,說不定道爾就會知道。兩相權衡,自然是兩百精銳要遠為重要。為一個弱女子冒風險,並不值得。大人,亂世之時,實力是決定一切的啊。」

  羅伯斯基見羅格不置可否,膽子又大了一些,獻計說︰「大人,依小人之見,這女人恨起一個人來,是絕對不講道理,且糾纏不休的。所以雖然奇薇殺之不值,但也不能放任不理了。對付男人,無外乎恩威並施;對付女人,一個是拿住把柄,一個是征服她的心。當然了,大人您是對付女人的老手了,小的就不獻醜了。只是大人日理萬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征服這麼一個普通女人,是以小人以為,當以拿住她的把柄為主!控制了奇薇,也就拿住了道爾。」

  「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見得了羅格的首肯,羅伯斯基精神大振,又獻計道︰「大人,這道爾看來頗有潔癖,又深愛奇薇,那奇薇也對道爾深情款款的。我們就可從這點下手,想辦法擒住她,要了她的身子,再以告知道爾相脅,不怕她不從!」

  羅格盯著羅伯斯基,直看得他冷汗直冒,才哈哈一笑,道︰「嘿嘿,你到現在還敢來考教我!操你奶奶的,老子害人的時候,你還在學院裡讀書呢。再給老子下這種圈套,你覺得我殺你不容易是嗎?」

  羅伯斯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哭道︰「小人一心追隨大人,怎麼會獻計害大人呢?大人就是小人的前程啊!」

  「那好!我來問你,你清楚奇薇與我到底有何過節嗎?你瞭解奇薇的身家背景嗎?你知曉她這三年來的經歷嗎?你明白她的性情脾氣嗎?」羅格每問一句,羅伯斯基就冒一次汗,咬牙道︰「小人不知!」

  羅格歎了一口氣,說︰「你平時智謀周全,又是德羅帝國軍事學院出身,定下計劃之前要盡可能的瞭解情報,這麼基本的道理你怎麼會不懂?你獻這計,漏洞百出,事先又不曾問我當問之事,你這居心,呵呵,嘿嘿。」

  羅伯斯基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從眼角偷望出去,只見得那面戰斧在眼前晃來晃去,黑水晶深不見底,但又像一個眼楮一樣死死的盯著自己。

  「哼,爭霸大業?人貴有自知之明,此次亂世,我不過是想發點小財,趁著亂局撈點好處罷了。爭霸?爭什麼霸?又拿什麼去爭?再者說來,我害害人,都是有些目的,要有所收穫的;你時時轉的這些害人念頭,又是所為何來?無緣無故的四處害人,損人而不利已,只會惹禍上身罷了。這就是我二十三歲就混到了騎士大隊長,而你只能落草當個山賊的原因!哼,我剛才猶豫不絕的,是要不要立刻動手斬了你!」

  羅伯斯基如墮冰窖,大汗淋漓,突然從懷中拔出了一把閃著幽幽藍光的短劍!

  羅格此刻背對著他,『縛魂』已經倚在了牆壁上。極為沉重的縛魂立刻沒了半個斧頭進牆壁去。胖子的全身甲已經脫去了,只著一身睡袍的後背離羅伯斯基只有二米遠。只要羅伯斯基一個縱躍,就可以刺到羅格。而他對短劍上喂的毒也極有信心,只要劃破一點皮,羅格必定小命不保。

  羅伯斯基死死的盯著羅格,手抖了又抖,心內掙扎之極,短劍上藍瑩瑩的光映得他的臉孔猙獰無比。

  終於,羅伯斯基長歎一聲,短劍『嗆啷』一聲落在了地板上。

  羅格轉過身來,臉上滿是笑意,道︰「想通了?」

  「是的,大人。我自小自負天資過人,卻始終事事不順。進了帝國軍院,又覺得論真才實學不遜於任何人,卻為何總無出頭之日?我日思夜想的,只是如何出人頭第!一直到被逼無路,當了山賊,我也沒想明白究竟是錯在哪裡了,只覺得老天為何待我如此不公?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不是上天沒給我機會,只是我自己把它推了出去罷了。我這等人,心胸太窄,恃才傲物,多謀無斷,又想坐等良機自天而降。苦無機會之時,只會怨天尤人。唉,我做個狗頭軍師則可,若想自成大事,是絕無可能的。適才我若是殺了大人,今後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有可能再遇到一個可以追隨之人。」

  「很好,你能想通這個道理,也不枉我對你一番信任。你這軍師雖然狗頭了點,不過是有真才實學的,哈哈哈哈。人生在世,並不一定非成什麼大事,站在萬人之上。如我這般小人物,四處混混,左右逢源,也是一種樂趣啊。日後你就明白了。哈哈,來,這次你再來說說,咱們該如何處理奇薇之事?」

  羅伯斯基這次才仔細的思量起計謀來。但他卻不知道,適才風月一直站在他的背後。

  「女人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你不能對她們太好,那樣她們就會騎在你的頭上。也不能忽視她們,那會比殺了她還要令她感到仇恨。」羅伯斯基仔細挑選著詞句,繼續說︰「奇薇始終是個女人。我想對付她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不讓她給我們添麻煩,一個是利用她控制道爾。所以我們還不能殺她,這樣只會讓人懷疑到大人的身上。辦法一個是脅迫,一個是收伏。但不論哪種辦法首先要盡量讓她處於困境,再堅強的女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其次是攻心,要軟硬兼施。大人不妨暗中施些援手,再表示出傾慕之意,她說不定心一軟……」

  羅伯斯基還要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被羅格給攔住了。「停停!按你的方法,我就再也不用幹別的事了。」

  羅格沉思片刻,問道︰「對百戰傭兵團,我們該怎麼處理?」

  羅伯斯基一愣,呆了片刻才說︰「百戰傭兵?大人不是對他們不錯嗎?啊,我明白了,大人是要點起一隻兵馬,攔在前方,殺人越貨?嗯,大人果然高明,克拉克商會遠道而來,肯定油水不少!我看該如此這般……」

  說起埋伏打劫,殺人越貨,這可是他的老本行了,此去前方何處適合埋伏,如何調虎離山,如何誘敵,如何側應,得手從哪條路線逃跑,栽贓嫁禍給哪個盜賊團,說得條分縷晰,清楚異常。

  羅格聽得哭笑不得的,暗想這人倒真是個行軍打仗的人才,只是有些囉嗦,看來只能日後慢慢的要他改了。

  「你對萊茵同盟的官制熟悉嗎?」羅格再問。

  「小人做山賊時曾經悉心研究過萊茵同盟的法典,以及官制架構,所以還算明白。」

  羅格立刻來了興趣,問道︰「你研究這個幹什麼?」

  「回大人,研究這些是為了知已知彼。劫什麼樣的人會觸犯哪條律法都有說法,被劫之後官場處理程序也很重要。比如軍隊不能劫,大貴族不能劫,劫時不能殺傷人命等等。這樣收穫雖然少些,不過官場慣例,報喜不報憂,只要事情能在自己這裡蓋得住的,就絕不會上報去自尋煩惱。所以小人打劫近一年,做了三十多起案子,還沒有真正被萊茵同盟政府給圍剿過。」

  羅格坐在了躺椅上,疲憊的閉上了眼楮,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扶手,過了一會慢慢的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這小鎮上應該有負責維持治安的警長,雖然是同盟官吏的最低一級,但畢竟是正式在冊的官員,有向上匯報的權利。一會你去拜會他一次,嗯,秘密的去。教他一下如何上報今天酒店裡發生的事情。就說百戰傭兵窩藏通緝犯,圖謀不軌,嗯,讓我想想,還有意圖襲擊帝國軍隊,為首者已被擊斃。大致就是這樣,你好好的教一教他怎麼寫。辦完事後,再回來找我。」

  羅伯斯基心中不解,但牢牢記住了,正要出門,呼的一聲,背後飛來一物。他頭一低,就避開了那物,然後伸手在空中抓住,原來是一個錢袋。他心領神會,匆匆的去了。

  看著羅伯斯基匆匆的離去,羅格默默地沉思起來。再次遇見奇薇,讓他驚異世界的狹小,三年不見,奇薇去了單純,多了成熟,身材更加的驕人了。想到三年前那個精采無比的夜晚,一股熱氣在他的小腹上慢慢的升起。

  「媽的,道爾那混蛋的運氣也太他媽的好了!看那賤貨的身材飽滿成那個樣子,這三年來,道爾一定沒少賣力幹活!」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又覺得無趣,抽出一本都有些發黃的《權臣傳》,翻看了起來。

  月亮漸漸的西下了。

  噹噹噹,輕輕敲了三下門後,羅伯斯基走了進來,低聲對羅格道︰「大人,事情都辦好了,這是那個老警長上報公文的副本,您過下目。」

  羅格接了過來,打開細細看了起來。那份報告中除了羅格所言各要點外,還添加了不少作料。其中警長挺身而出,力戰之下,擊斃襲擊軍隊主犯一名,百戰傭兵領隊被擊傷,攜同妻子目前在逃。經查實,其它百戰傭兵成員並不知情,又有護衛友國羅恩公國商隊委託,故給以放行通過。

  羅格對這份報告很滿意,問道︰「這是你寫的吧?」

  「是的,大人。」羅伯斯基又問道︰「大人,您這一步棋太過高深莫測,小人實在是不懂,還請大人再多加指點一二。」

  「呵呵,你做了一年多山賊,看來對這天下大勢有所不知啊。友國羅恩公國?哼,只怕萊茵同盟最先要打的就是這羅恩公國呢。現在前有雪狐傭兵團大舉進入同盟領地,被奧菲羅克打了個全軍覆滅。現在如果再有這百戰傭兵團公然在同盟境內挑戰同盟權威,你說讓波旁王朝的面子往哪裡放?」

  「大人高瞻遠矚,小人佩服之至,只是小人還是不大明白,這兩國交戰,與我們有何關係?」

  羅格這次倒是很耐心,道︰「你想想,我這戰神之錘做的是什麼生意?」

  「軍火!」羅伯斯基幾乎跳了起來,興奮的說道︰「大人,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既然克拉克商會有意合作,我們倒是不妨走私上一些兵器盔甲,更能賺大錢啊!等等,呵呵,我又目光短淺了,此戰我看好萊茵同盟,所以我們只要供應同盟軍隊,再打點上層關係,戰勝後能參與一下對羅恩公國的瓜分,天哪,小人一定誓死追隨大人!」

  倒轉戰斧,輕輕一敲羅伯斯基的腦袋,羅格笑道︰「你發的誓言有幾分可信,當我不知道嗎?戰亂一起,兵器原料價格勢必暴漲,我那領地中恰好有一個上等精鐵礦,因為道路不通,存了不少礦石,到時其它兵器商沒米下鍋,我們卻可以源源不絕的供應軍隊,自然會讓人高看一眼。那道爾看起來在百戰傭兵中聲望很高,有他在塞勒斯堡駐守,至少百戰傭兵團不大好意思進攻我的領地吧?」

  再用手指輕輕一彈那份報告,羅格道︰「別小看了這份報告,這樣報上去,這警長雖小,但代表了官方的意思。道爾和奇薇定是要被同盟通緝。而且同盟還會要求羅恩公國交出道爾來,到那時,無論是百戰傭兵團還是羅恩公國,能交出什麼來?這不正是個很好的開戰借口嗎?而且待得道爾訓練完這兩百精兵,他也會發現天下之大,他已經無處可去了,還是留在我手下比較好一點。至於那奇薇,被兩國通緝,老老實實的呆在道爾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羅伯斯基又問︰「那這個道爾知道百戰傭兵團的處境,怕是會挺身而出,止息干戈的吧?」

  「絕對不會!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道爾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就算他出面了,該打的仗也是一定會打起來的。這個借口沒有,還有雪狐傭兵的呢。至於那些狐狸們為什麼要率大軍進入同盟,倒是個謎。這個以後再說,咱們再說這道爾。有這奇薇在道爾身邊,她絕對不會讓道爾出去送死的。」

  至此,羅伯斯基對羅格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馬屁如潮。羅格倒是不以為然︰「我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東西,是因為你胸中謀略還是不錯的。只是書讀得多了,又沒機會發揮,顯得過於死板了。這韜略嘛,是要將你肚裡那些兵書加上人情世故才能形成的。所以眼光放得長遠些,心胸弄得開闊點。知道天下大勢,我們才能順勢而為,就中取利。」

  羅格打開那本《權臣傳》,指著其中一頁讀道︰「看,這大學者霍斯廷說過『水至清則無魚』。實在是精僻啊!想想看,要是一汪清水,那些魚還不都是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早就被人撈得精光了,哪還能輪得上我們?所以說,混水摸魚,就是把水弄混了,大家都只能碰運氣的時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現在反正水遲早是要混的,我做的,不過是攪上一攪罷了,是不是有效,還很難說。不過勝固歡喜敗亦欣嘛!」

  羅伯斯基這次終於聽得目瞪口呆。
第二卷 月隕 第十一章 誘惑


  小小警長的一份報告卻在一些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下,產生了意外的效果。

  這份報告的報告人雖然人微言輕,然而報告的事件卻是非同小可,鄰國的大型傭兵團包容本國通緝犯,不管所謀何事,這陰謀一定很不簡單的。

  「嗯,這陰謀一定不簡單!」肥胖的地區警備局局長連夜閱完這份報告後,一拍桌子,大聲地下了結論。

  旁邊的秘書又遞上了另一個文件,低聲說︰「大人,這件陰謀既然非同小可,這上報的報告,可得仔細的推敲一下啊。這份大功勞,怎麼也得把行省警務廳廳長大人,法政廳廳長大人給放在前頭。大人您雖然只得個次功,但將來仕途一定受益無窮。這是小人新擬的報告,您過過目。對了,大人,此事非同一般,小人想明天就動身到那個鎮上去仔細打探一下,看看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警備局長拿過這份報告,越看越是眉飛色舞,忍不住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嗯!他奶奶的寫得就是好!哈哈哈哈!你明天,不,現在就動身去那個鎮上看看,到底有這麼一回事沒有!?」

  三天後,這份報告到了行省警務廳廳長大人和法政廳廳長大人的辦公桌上。報告內容也有了變化,講的是百戰傭兵預謀在同盟挑起叛亂,尋了同盟通緝犯奇薇做內應,假借商旅掩護,秘密入境。幸得警務廳長大人和法政廳長大人高瞻遠矚,早早洞悉陰謀,預先布下了天羅地網。地區警備局長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擊斃傭兵十餘名,擊傷敵傭兵隊長。但因敵我力量對比懸殊,故使主謀道爾、奇薇夫妻脫逃,現正全力追擊中。鎮警長從旁協助,也有功勞。這份報告內容詳實,考據確鑿,二位大人並沒有費多少心思修改,只是在擊斃傭兵數量後面添了個零,就給呈報了上去。

  十五天後,經過警務部和法政部的層層報審,這份報告終於來到了二位大臣的桌上。

  二十天後,報告擺上了羅素大公的辦公桌。羅素大公皺眉沉思,良久不決。

  當然羅格並不知道這些,也無從知道,他正沉浸在回鄉的快樂之中。對於他來說,水早渾一些晚渾一些並無所謂的。

  想想衣錦還鄉,自然不能空手回去,羅格在離家最近的一個市鎮中採買了不少風雞、蠟鴨、烤乳豬之類的年節物品,又買了一大桶當地產的松子白蘭地,雇了一輛大車,命四個騎士先押車回家,羅格自己職業癖發作,又在武器店、魔法裝備店、藝術品店之類的逛了一圈,一無所獲,這才慢悠悠的向家裡進發。

  從鎮裡出城沒有多遠,就有一條向南的小路從大道中分出來。順著這條小路走上十里,就到了裡弗斯家族的領地了。小路兩邊是茂盛的梧桐樹林,只是在這冬季裡顯得有些淒冷。這一片土地都是貧瘠的紅土,除了一些果木之外,其它的作物產量都不大高。

  冬天正午的時間正是領地內的居民進入大城鎮採購的好時間,但現在路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羅格皺著眉頭,催了一下座下的馬,加緊向前趕去。

  剛走了幾里路,就看見前面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當中被圍的幾個騎士衣甲華麗,這不正是自己手下的『龍與美人』騎士嗎?難道說自己家的領地暴動了?一想到『暴動』二字,羅格立刻一提戰斧,催馬衝了上去。後面跟隨的騎士們一看,個個都放下頭盔,斧槍前指,放馬衝刺起來。

  四個被圍的「龍與美人」騎士團團將貨車護在中央,斧槍筆直的指向天空,左手亮出了手弩,對準了包圍的人群。圍著的有二十幾個士兵裝束的人,四五個看起來像是些騎士的傢伙,外加一個小吏模樣的人物。之所以說『像是騎士』,是因為哪怕以平常人的眼光看來,這幾個傢伙的裝備也太破爛了些。雖然胸甲看起來還是閃閃發光的,但是皮甲上前後釘兩片薄鐵皮,就以為是騎士胸甲了?力氣大些的,拿根木棍也捅穿了。

  如悶雷一樣的蹄聲響起,塵土飛揚中,羅格等人殺了過來。正規騎士衝鋒,氣勢自然和這些烏合之眾不同。羅格人還離著好遠,這邊士兵已經慌亂起來,待看清是與被包圍的騎士一個裝束,更是嚇得如潮水般退後,在一處空曠所在結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陣式。

  羅格嘿嘿一笑,打馬轉了幾圈,大喝到︰「我是裡弗斯家族獨子羅格!你們這些下賤亂民,把裡弗斯男爵怎麼樣了!還不下馬投降,難道非要老子我動手剝你們的皮不成!」

  那小吏一聽,急忙上前,道︰「羅格大人,是誤會!是誤會!小人是裡弗斯家族的收稅官,這些人都是裡弗斯家族的護衛騎士和武士!羅格大人多年不曾回鄉,他們不認識您的屬下,所以才有點小小誤會!」

  「當我傻子不成?!」羅格大怒︰「我那老頭子有幾個子兒,這塊小地方有多少人口,多少稅收我會不知道?!養得起這麼多騎士和武士?操你奶奶的,這種水平也配稱騎士和武士!是個流氓上馬就成騎士了?就是我後面這些流氓天才們,訓練了多久才成騎士的?」

  此時,一個先前被圍的『龍與美人』騎士湊上來低聲說︰「大人,他們好像真是收稅的!說我們這車貨沒交六成五的進境稅,是走私,要全沒收了去。小的攔住不讓拉車,他們就召來了這些人想拿下我們。小人想這是大人父親的領地,下手不敢太狠,更不敢弄出人命,守住貨物也就算了。」

  羅格聽得『下手不敢太狠』,往對面望去,果然見到幾人鼻青臉腫,混身是傷,不過沒有打斷幾根骨頭,的確算是下手不能太狠。至於內傷多重,眼下還看不出來。

  羅格沉著臉喝問︰「好,這六成五的進境稅是誰定的?實行多長時間了?」

  那小吏道︰「羅格大人,這稅已經實行一年多了,小人人微言輕,稅是何人所定,小人並不知道。」這時裡弗斯家族的護衛們一陣鼓噪,說︰「喬治騎士來了!喬治騎士來了!這回要你們領教一下喬治騎士的歷害!」

  遠處蹄聲響起,一個銀甲白馬的騎士如風般馳來,遠遠就大喝道︰「什麼人敢在裡弗斯家族領地搗亂!」

  羅格氣得胖臉發紫,自己是裡弗斯家的獨子,居然在自己的領地上屢次被人喝問,這世道是怎麼了?羅格自小容貌、身材、魔法無一出眾,在魔法學院時泡妞屢戰屢敗,所以最恨的就是風流瀟灑的騎士。畢竟魔法師實力出眾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對羅格直接威脅不大。此刻這喬治扮相不俗,氣焰囂張,正犯了羅格的大忌。

  那喬治衝到三十米處,還不曾減速,且騎槍前指,是標準的騎士戰鬥姿態。羅格心下暗罵白癡,對象也包括了老裡弗斯男爵,怎麼找上這麼一幫廢物來護衛領地,純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自然羅格也不準備就此放過了這個喬治,估量了一下這喬治的等級,一個精神衝擊狠狠的發了過去。

  喬治本來正瀟灑無比的衝刺,預計在十米處才減速,最後以一個戰馬人立原地轉上一周收場,讓屬下看看真正騎士的技藝。他正陶醉間,猛然感覺一個重錘狠狠的砸在頭盔上,眼前金星閃耀,整個人仰天從馬上飛起,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兩道鼻血從頭盔的柵欄中噴了出來。那把騎槍在空中轉了兩圈,筆直對著他的胸口插了下去,眾人一片驚呼!

  眼見得喬治騎士就要莫名其妙的死在當場,那騎槍突然一偏,緊貼著身體插在了地上。

  羅格戰斧一揮,惡狠狠的對手下說道︰「把這群雜碎的武裝都給我卸了,操他奶奶的,有人敢反抗的,你們就當我不在這好了!老子還管不了這幾個家奴了?」

  裡弗斯家族護衛們一見指望的靠山突然落馬重傷,羅格又自稱是裡弗斯家獨子,加上這些人雖然作威作福慣了,但也都是些欺軟怕硬之人,遇到了如狼似虎的『龍與美人』騎士,再也不敢反抗。

  羅格突然想起一事,看喬治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精神力輕輕發動,打開了他頭盔的面罩。羅格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喬治表哥啊!你不是在王都騎士團做見習騎士的嗎,怎麼突然屈尊跑這小地方當起護衛騎士來了?」

  吩咐了一個騎士把神智尚不清楚的喬治扶上了馬,羅格挑了一個看起來神情凶悍的護衛『騎士』跟在自己身邊,當先向家裡馳去。一路行來,羅格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一年多日子過得還行吧?」

  那『騎士』答道︰「托裡弗斯老爺和喬治大人的福,一直都很照顧屬下們。」

  「我那布朗叔叔可好?在這裡呆得還習慣吧?」

  那『騎士』順口答道︰「布朗大人很喜歡這裡……啊!」

  羅格轉頭看著他,微笑的道︰「操你奶奶的,有什麼要瞞我的是吧?看來你也知道我是誰嘛。」

  那『騎士』一聽,面色由恭敬轉為傲慢,哼了一聲說︰「羅格大人,我們可是一直跟隨布朗老爺的親隨!雖然這次喬治閣下不小心落馬,但想必您也知道,他哥哥布蘭克大人武技更是高明!小人勸您還是讓您那些手下小心些好!」

  羅格心裡怒極,臉上笑意越發的歡暢。

  身後的羅伯斯基聽見了二人對話,打定主意一會若有衝突,一定第一個衝上去,嘿嘿,此等痛打鄉下土狗、又能大表忠心的機會,哪是隨隨便便就有的?羅伯斯基雖然膽小,但這些護衛素質實在比起昔日手下那些山賊都有些不如。想到這裡,羅伯斯基不由得有些後悔,早知如此,給些大貴族當當護院,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這位大哥!」羅格當下改了稱呼,那『騎士』哼了一聲,居然受用了,「小弟人胖了一些,這斧子有些重,麻煩大哥幫我拎拎。」說著,將『縛魂』平遞到那『騎士』面前。

  那『騎士』大大咧咧伸出一隻手接住了縛魂,嘴裡還道︰「羅格大人,騎士都是要經過長期嚴格訓練才能勝任的!比如說我……唉喲!」

  羅格已經鬆開了手!

  三百多斤的『縛魂』突然下落,這壓力何等沉重,立刻把那『騎士』左手手肘壓脫了臼。『縛魂』落勢絲毫不緩,接著重重砸在馬背上。這種小地方又能有什麼好馬了?那馬悲鳴一聲,四腿一軟,倒在地上,把那『騎士』壓在了下面。『縛魂』仍不罷休,緊跟著落在『騎士』一條大腿上,只聽得『喀刺』一聲脆響,『騎士』的大腿骨已被壓折。那『騎士』此刻才來得及慘呼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羅伯斯基臉色蒼白之極,急忙跳下馬來,小跑幾步,搶著去拾『縛魂』。他並不以力量見長,雖然三百多斤的重量對一個七級戰士來說還不至於拿不起來,但提著『縛魂』也讓他臉紅脖子粗。他極力將『縛魂』舉過頭,羅格一把提過,隨手掛在馬後,羅伯斯基這才吐出一口粗氣。看這把戰斧頗為纖巧精緻,怎麼竟會如此重法?再想到平日羅格信手揮灑,好像全無重量的樣子,羅伯斯基越想越是心寒。

  恰好此時羅格大有深意的一眼看了過來,羅伯斯基立覺這一眼彷彿看入了自己靈魂,牙齒打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羅格嘿嘿一笑,轉身驅馬前行。羅伯斯基慌忙上馬,跟了上來。二人不理地上昏倒的騎士,揚長而去。

  再向前就到了裡弗斯家族領地內惟一的小鎮,裡弗斯家就坐落在鎮外一座小山丘上。裡弗斯家族住宅是一棟白色的二層佐治亞風格的建築,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白色的格子排窗、古雅寬大的門廳、樓前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一直是羅格小時候的最愛。

  二人縱馬緩緩步入了小鎮。

  羅格記憶中那個生機勃勃的小鎮早已經不見了。

  整個小鎮陰暗、髒亂、破敗。鎮民們衣衫藍縷,目無表情的注視著羅格和羅伯斯基。羅格的手死死的抓著的韁繩,指關節因過於用力都有些發白,上等皮革精製的馬韁在他的手下呻吟著,扭曲著,一道道的裂縫悄悄的擴散開。羅格渾然不覺,只想找出一點記憶中曾經熟悉的地方來。

  羅格默默的在一座二層紅磚樓前停了下來。小樓已經顯得破敗,橡木大門緊緊關著,上面的紅漆已經駁落了七七八八,門旁釘著一個銅製的金屬支架,已經在風雨中銹蝕得綠跡斑斑。寒風吹過,幾個還掛在上面的銅環發出丁當的響聲,原本該掛在銅環上的招牌卻已經不知去向。羅格翻身下馬,輕輕撫摸著橡木大門,低聲對羅伯斯基說道︰「這裡原來是小鎮上惟一的酒館,我五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這裡,一直到十五歲離開家,這一直是我最願意來的地方。」聰明如羅伯斯基,自然知道此時不宜搭話,只是陪著長歎一口氣。

  羅格抬起手正要敲門,小鎮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夾雜著幾聲少女的尖叫聲。羅格翻身上馬,向著那方向馳去,羅伯斯基緊緊跟上。

  在小小的中心廣場邊上,坐落著一棟頗有些年月的二層小樓。幾個護衛『騎士』正把一個雙手被縛的少女提上馬去,為首一人正對著一個老者喝到︰「給了你三天時間!你還收不上稅來,真老糊塗了不成!要不是布蘭克大人看上了你的孫女,早把你吊在廣場上了!布蘭克大人放下話來,什麼時候鎮子把稅交了,什麼時候你來領你孫女回家!」

  羅格臉上慣有的笑意已經不見蹤影,把馬停在十五米外,對羅伯斯基一揮手。羅伯斯基早就在等著這個效忠的機會,立刻拔劍撥馬衝上,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想抓人先得問問我們羅格大人!」護衛『騎士』們一愣,見羅伯斯基衣飾普通(還沒來得及換上『龍與美人』騎士制式裝備),但一旁的羅格盔甲鮮明,坐騎神俊,像是個大人物,就多了幾分小心,沒有上來就動手開打。

  羅伯斯基嘴上喊的是住手,長劍卻不閒著,刷刷兩劍,兩個護衛騎士手腕中劍,兵器落地。羅伯斯基又順勢一劍對抓住少女的騎士咽喉抹去,那人嚇得屁滾尿流,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羅伯斯基用劍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那馬載著少女,一路小跑到了羅格跟前。少女十七八歲年紀,一頭金髮披散下來,如一道金色的瀑布懸垂在肩頭,身上破舊的衣服掩蓋不住青春的氣息。少女肌膚晶瑩,嬌俏的小鼻子不斷的抽動著,一對湛藍的眼眸中滿是淚水,如一頭風雨中無助的羔羊。

  羅格仔細打量著少女,突然叫到︰「你是莉莉絲!」那少女透過朦朧的淚眼努力辨認了許久,還是沒有認出來。羅格信手扯斷了縛住了少女的麻繩,笑道︰「我是羅格哥哥啊,你難道忘記了?」

  「啊!」那少女叫了起來,顯然是想起了,又疑惑的看著羅格︰「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像個好人了?」以羅格臉皮之厚,也不由得紅了一紅。羅格離家時,這莉莉絲不過十歲,自幼時起,羅格就沒少幹過揪她辮子、掀她裙子之類的事。

  此時羅伯斯基正對那為首『騎士』猛攻,其餘的護衛『騎士』們都已經倒在了地上,呻吟不起。羅格眼光歷害,早已經看出這些人都沒傷在要害,只是裝死而已。說到裝死,也是『龍與美人』騎士團常用招數。不過『龍與美人』騎士裝死,為的是背後偷襲,這些『騎士』裝死,只是想免禍罷了。雖然都是裝死,境界高下,是絕對不能混為一談的。那為首騎士還有兩下子,居然挺住了這些時候,架了七八劍,還是不倒。

  羅格不耐煩起來,抬手在空中劃了一個魔法符號,那符號隨即閃亮,一道閃電突然竄出,劈在那『騎士』身上。這不過是個普通的低階閃電魔法,只是對精神力運用領悟越來越多的羅格運用起來,準頭卻是大不一樣,正正劈在那騎士的頭上。騎士本來戴的是皮盔,只是為了威風,自己釘了幾個閃閃發光的鉚釘。此刻盔下一道黑煙徐徐冒了出來,騎士筆直坐在馬上,已經暈了過去。

  羅格想起那倒地上的老人,下馬扶起一看,果然是自己熟識的老鎮長。那老人也認出了羅格,顫顫巍巍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五年不見,老人卻似是老了十餘歲一般。羅格與莉莉絲將老人扶到了屋裡,喂老人喝了幾口水,老人這才平復下來,慢慢的道出了這一切的原委。

  原來一年半前,老裡弗斯的弟弟布朗突然帶著兩個兒子,布蘭克和喬治來到了這裡。布朗也曾受封騎士,勉強跨入了貴族的門檻。不知為何,老裡弗斯對這個布朗弟弟言聽計從,一年前更是將領地管理的大權全部交給了布朗父子。此後布朗父子以保護安全為由,又帶了三十多個隨從過來。為了供養這些『騎士』和『武士』們,裡弗斯家開支急增。後來布朗先宣佈提高領地內所得稅率,又開徵『安全稅』,後來各種名目繁多的稅種更是層出不窮,最後每家每戶幾乎是十稅其九,仍然無法滿足布朗父子們的貪慾。鎮民曾向老裡弗斯請願,老裡弗斯卻置之不理,竟全交由布朗處理。結果是為首幾個鎮民被鞭打之後吊在廣場示眾,若不是要出人命,只怕布朗會一直將他們吊下去。

  說到傷心處,莉莉絲在一旁不停抽泣,羅格臉上青筋隱隱浮現。眼見老人精神逐漸不濟,羅格吩咐莉莉絲只管照顧好爺爺,其它事不必再擔心。見老人已經家徒四壁,又吩咐羅伯斯基將帶的用作乾糧的臘肉麵包都留了下來,才走出屋去。

  羅伯斯基跟在羅格身後,見他眉頭深鎖,忍不住道︰「大人,其實如您這領地內情況的也不是獨此一家。現在整個同盟東南一帶幾乎都是如此,領民們不過是多餓幾天少餓幾天罷了。要不然小人也不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聚起二百弟兄了。」

  「哦?」羅格眉毛一跳,道︰「你說說看,為何會如此?」

  「大人。依同盟法律,貴族爵位繼承容易,一位公爵身故之後,除了公爵爵位世襲之外,往往還要多出幾個世襲的伯爵來,以此類推,需要領地的貴族也是越來越多。同盟幾十年安定,南方一帶不曾有大的動亂,這貴族只多不少。貴族們家家攀比成風,生活水準絕不肯低了下去,多出來的這些開銷,不向領民們征,又向誰去要呢?可是貴族多了,土地領民卻不曾增加,所以這些領民生活慢慢困苦,其實也不是偶然。大人您的領地未曾餓死人,已經不算最差了。」

  羅格默然良久,才道︰「領地繁榮才是財富之源。這些領民們如果都沒有隔夜餘糧,你把稅率定得再高,又有何用?比如這入境稅一定,頭兩天可以敲詐一筆,但日後又有誰會來做生意?這最後的一頭奶牛也殺了,以後這些貴族們自己又吃什麼?不是一樣得餓死?何況,領民們沒了活路,就真的不會造反嗎?」

  羅伯斯基歎道︰「恕小人直言了。貴族中如大人這般高瞻遠矚的,只怕整個同盟也沒有幾人。在貴族眼中,領民只怕和豬牛的地位差不太多的。只要眼前美酒不斷,大多數貴族哪裡會管領民們的死活呢?又有誰會擔心一些家畜會造反呢?」

  「嘿!吃光了草原上所有的鹿,最後獅子就會餓死。這個道理我記得許多書中都曾有記載,閱讀不是貴族的時尚嗎,怎麼好像沒幾人懂得呢?」

  「恕小人直言,貴族們讀的都是流行詩篇,評論的是文學藝術。如大人這樣讀《權臣傳》的,小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第二卷 月隕 第十二章 純真


  站在那乳白的門廳前,羅格不由得感慨萬千。

  老裡弗斯早已經得到消息,迎了出來。五年了,老裡弗斯頭髮已經全白了,單片金絲水晶眼鏡後面,眼楮也開始渾濁。雖然不得不拄著手杖,老裡弗斯身子還是挺得筆直,禮服仍然打理得沒有一絲皺紋。老裡弗斯身邊站著一個全身嶄新禮服的高瘦老人,面貌與老裡弗斯有些相像,儘管多年未見,羅格仍然一眼認出了這人就是布朗叔叔。

  羅格激動的上前兩步,卻被老裡弗斯的冰冷表情給冰封在原地。布朗熱情的走上來,拉著羅格到了屋裡。

  在裡弗斯家的小客廳裡,羅格卸下了全身甲,與老布朗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聊著天。老裡弗斯每天晚飯前雷打不動要睡上一覺,此刻早回房睡覺去了。羅格心思不寧,老裡弗斯的冷淡讓他無所適從。母親也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停在了大門口,一聲大喝傳來︰「是誰把我弟弟和老子手下傷了!給你布蘭克大爺滾出來!」羅格微笑不動,手卻抖了一抖,灑出了一些咖啡來,然後捕捉到了布朗眼中的一絲喜色。

  小客廳的大門被粗野的踢開,一個高大白淨、騎士裝束的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大漢。看來這騎士裝束的人就是布蘭克了。

  羅格身後侍立著的兩個『龍與美人』騎士則對二人視如不見,不過如果布蘭克真的衝上來的話,恐怕立刻喉嚨上會多上一支弩箭。羅格瞬間評估了一下布蘭克,估計是個五級騎士,雖然自己手下的『龍與美人』騎士們大多不到五級,但對戰中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布朗罵道︰「布蘭克!怎麼這麼無禮!這是你羅格表弟,都是自家人!」

  這『自家人』三字,堵在羅格胸中,久久化散不去。

  離晚飯還有一些時間,羅格找個借口,結束了讓人不快的會談,騎馬去老鎮長家了。

  時近黃昏,一身便裝的羅格坐在火爐旁,以一把銹斧一下下的劈著柴,一邊和莉莉絲和老鎮長隨意聊著。自布朗來到裡弗斯家族領地後,原有的僕從們死的死,散的散。那個讓羅格成為男人的侍女則在布朗父子來了一個月後,在一個月夜吊澇謖蟯獾氖髁擲鎩B薷窈屠險虺淖判 焙虻囊恍┤攏 倍笮σ徽蟆<負醪晃 酥 模 未鷚簧嵯歟 桓魴︵  ㄔ詰匕逕轄  ?

  不經意間注意到這朵水花的莉莉絲,胸口突然被一團無形的東西牢牢塞住,過了片刻,突然大哭起來。想起當年羅格還在領地裡無法無天,四處害人的日子,相比今朝,竟有如天堂。

  羅格轉過頭來,臉上還是令人融化的笑,道︰「哭什麼,我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著又掏出一塊雪白的絲綢手帕,輕輕擦去莉莉斯臉上的淚,但開了閘的河流,一塊小小手帕,又如何堵得住?

  羅伯斯基悄悄的閃身進來,遞上了兩張紙,又低頭閃了出去,表示什麼都沒看見。

  兩張紙上記錄羅格所要的一切信息,小鎮人口,估計財富規模,稅基大小,稅收可能範圍,等等。看罷,羅格隨手將兩張紙扔進了火爐。

  裡弗斯家晚宴上,布朗父子對羅格態度突然客氣了很多,想必是見到了那個骨折的倒霉『騎士』。喬治見羅格則畏畏縮縮,只有布蘭克還帶著點傲慢。

  看著滿桌豐盛菜餚,雖然也有自己貢獻,羅格依然感到渾身不自在。於是提起了這稅收之事,老裡弗斯卻突然暴怒起來,說這些領民狡猾,足足騙了自己二十年,藏匿財產,害得自己多年來丟盡了男爵的面子。羅格盡量解說鎮民早已無隔夜之糧,如此下去就要餓死人了,老裡弗斯卻只是不信,認為羅格年紀輕輕又懂得什麼?

  見老裡弗斯無可理喻,羅格又提出養這三十多個護衛有何必要?布蘭克插話說附近盜匪猖狂,須得以防萬一。

  這次羅格不再客氣,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大城鎮就是同盟軍營,什麼盜匪會不長腦子挑這裡下手?

  布蘭克支唔片刻,又說須得防備外國盜匪到此劫掠。羅格氣得險些暈了過去,此地距離最近的國境也有三百餘里,什麼異國盜匪能衝到這裡來?

  眼見羅格駁得布蘭克體無完膚,布朗插了進來,打著哈哈說︰「我也是裡弗斯家族的人,難道會不為自己親哥哥著想不成?」

  『啪』,老裡弗斯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有什麼盜匪?這些不識抬舉的鎮民就是盜匪!要不是有這些護衛在,這房子說不定都被拆了!」

  羅格的聲音也提高了︰「沒有這些白癡,鎮民又幹什麼來拆我們家的房子!我們家一個護衛也沒有的時候,這房子難道就被拆過了?」

  老裡弗斯氣得臉色鐵青,咆哮道︰「這個家是我說得算!這領地、領民是我裡弗斯的,我的話就是法律!你想在這裡發話,先等我死了再說!」

  布朗急忙攔住了老裡弗斯,道︰「親生父子,何必弄成這樣呢?羅格啊,不是叔叔說你,好容易回家一次,就不要氣你父親了。」

  聽了布朗的話,老裡弗斯卻更是怒意上湧,指著羅格道︰「我知道你想氣死我!你好來接收這些產業!你給我滾!滾出去!」

  羅格不曾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只覺自頭頂慢慢的涼到了腳底。他轉頭看向了母親,發現她正有意無意的看著別處,一臉的冷漠。

  羅格手扶桌子,慢慢站起,將飯廳眾人神態一一看在眼裡,轉身慢慢走出門去。這幾步路無比漫長,直到他走出門去,老裡弗斯和自己母親也不曾喚自己一聲。

  飯廳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一個在廳內侍立的護衛『騎士』嗤的一聲訕笑出聲。笑聲未落,突然兩眼翻白,鼻中標出兩道細細血線,倒地不動了。

  在這一刻,時間好像在飯廳裡停止了。

  這一夜,羅格借宿在老鎮長家裡,一夜無眠。

  『龍與美人』騎士們也被召了回來,讓他們改找民家借宿,羅格只不許他們接近裡弗斯宅邸五百米,其它一切,「你們看著辦!」

  這一夜,鎮裡發生了數起鬥毆事件,幾個『龍與美人』騎士身上帶傷,卻有二十個『護衛』們得臥床一個月。

  清晨,布蘭克罵聲幾乎傳遍了整個小鎮。他全身披掛,帶著幾個手下衝著小鎮而來,被羅伯斯基一記弩箭射在馬頭上,當場射死了他那匹白馬。布蘭克狼狽萬分,又是冷汗直流,羅伯斯基那箭意思很明白,射得馬頭,自然也射得你的人頭。

  自此護衛們見到『龍與美人』騎士立刻閃人,騎士們也不為已甚,對著背影比劃幾記中指,也就算了。

  每天必有一段時間,羅格要羅伯斯基密議一些東西。雖然不避著莉莉絲,不過少女很伶俐,這個時候都去陪爺爺聊天。其餘時間,羅格除了陪爺孫倆聊天,就是在小鎮上挨家挨戶轉轉,坐坐,聊會以前的事。晚上,羅格則和衣在老鎮長家一樓的客廳裡過上一晚。

  小鎮上的人們難得的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

  這天夜裡,莉莉絲輾轉難眠,少女心中輕輕悸動,起身披衣下樓,看到客廳中那張躺椅上已經空空無人了。少女莫明的擔起心來,匆匆忙忙的套上了外衣,出門的一瞬間,她打了個寒戰,但還是毅然踏出門去。

  莉莉絲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羅格,為什麼要去找羅格,她只是覺得有個聲音隱隱約約的在指點著自己的方向。少女在冬夜的小鎮裡穿行著,四周的陰影裡彷彿有無數的怪物在蠢蠢欲動,身後又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跟著自己,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的後背。

  莉莉絲越來越害怕,終於忍不住奔跑起來,呼出的氣息形成了一團團的白霧,在身後慢慢散去了。

  她感到就在不遠的前方,有一處溫暖安全的所在,她越跑越快,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擺絆倒,摔在地上。莉莉絲爬了起來,手肘處的衣袖已經擦破了。她顧不得還在流血的手肘,繼續向前跑去。

  轉過一個屋角,少女淚水突然流了下來。不遠處是一株羅格小時候最喜歡的古樹,此時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那個胖胖的身影即不高大,也不英挺,卻是此刻世界上惟一的安全,惟一的溫暖。

  莉莉絲飛奔起來,如撲火的飛蛾,這一刻,羅格就是她惟一的盡頭。

  羅格回過頭來,有些驚訝的看著飛奔過來的少女。他的身後,一小團黑霧正被風吹得漸漸散去。

  寒夜裡的飛蛾終於投進了溫暖的火焰,就是在那剎那後死去,小小的飛蛾也曾體驗了幸福。

  羅格靜靜的抱著懷中的少女,看著她努力地鑽出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大哭起來,鼻涕眼淚都往羅格胸前蹭去。

  羅格『呵呵』一笑,輕輕的撫弄著莉莉斯的頭髮,少女抬起頭,晶瑩剔透的小臉上還掛著幾顆淚珠。清冷的月光下,少女膩如凝脂的肌膚似乎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之中。忽然,一陣柔情湧上羅格的心頭,他不由得歎了口氣,低頭對著少女的雙唇吻了下去。莉莉斯全身立刻僵硬了,然後又如水般化去,沉入了令人忘記一切的暈眩之中。

  少女的吻生澀而清馨,她渾然不知如何應對,只是本能地拚命吸吮著讓她沉醉的源泉。這清澀而瘋狂的吻也點燃了羅格,讓他更加用力地擠壓著少女的肉體。莉莉斯喘息著,扭動著,胸前兩團碩大的溫軟擠壓摩擦著羅格的胸肌,中間重重的衣物似乎越來越薄了。熊熊的火焰在古樹下瘋狂的燃燒了起來。

  羅格輕輕拉開了少女背後的裙帶,艱難的抽出了一隻手,在她的衣服下跨越了重重阻礙,順著柔膩的肌膚一路向上,終於攀上了頂峰,勉強握住了少女胸前的一團溫潤。羅格的手掌劃過乳尖的時候,少女突然啊的叫了一聲,眼楮由狂亂轉為清明,旋即臉上騰起了兩團玫瑰色的火焰。莉莉斯雙手死死的抓著羅格背後的衣服,頭深深的埋進了他的肩窩,身體緊貼著羅格,用自己的胸壓住了羅格的手,不讓他亂動。

  微笑在羅格的臉上漾開,他五指微微一緊,又揉了一揉。一聲微不可聞的驚呼傳了出來,除了抱得更緊一些,少女沒有更多的抵抗。羅格邪邪一笑,用另一隻手強行挑起少女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握住少女要害的那隻手突然大力的動作了起來。「啊!」莉莉斯拚命扭動起來,想把頭鑽到羅格的懷裡去,卻哪裡能夠?

  羅格體會著少女在自己掌中無助的掙扎,注視著她臉上嫣紅的玫瑰色,看著她的眼神由清亮復轉為迷離,微微一笑,停止了動作,將莉莉絲輕輕抱在懷裡。

  二人靜靜相擁過了許久,羅格打橫將莉莉絲抱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羅伯斯基和幾個『龍與美人』騎士突然消失不見了,但護衛『騎士』們大半都在床上躺著,也不敢趁機報復。

  羅格與莉莉絲親密了許多,在無人時,兩人會突然抱在一起瘋狂的吻上一陣。夜裡,羅格會突然出現在莉莉絲的臥室裡,然後灰狼會靜悄悄的來到床尾,閃電般地鑽進去,小小白羊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牢牢地按在爪下。於是灰狼流著口水開始享受自己的戰利品,白羊還在掙扎,不過只是讓狼的興致更高了些而已。

  二天後,羅伯斯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老人,正是裡弗斯家族原先的老管家。羅格與老人單獨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面色蒼白的從房中走出來,吩咐二個騎士將老人好好安頓一晚,再送回去。羅伯斯基又呈上兩張紙,原來是布朗一家人的簡要背景。羅格拿了,一個人騎馬向鎮外而去。

  夜已經深了,裡弗斯夫人看著老裡弗斯的鼾聲均勻的響起,悄悄的起身披衣。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幾天來,為了徘徊不去的羅格,裡弗斯家雞犬不寧,自己也掛上了兩個重重的眼袋。裡弗斯夫人用力張大眼楮,以求將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戰。裡弗斯夫人不情願的披緊了衣服,去看看哪扇窗戶忘記關了。

  「這些粗心的下人,真要好好教訓才是!」

  「母親大人,這可不關下人們的事。」羅格無聲無息的坐在了裡弗斯夫人身後。

  裡弗斯夫人倒吸口涼氣,驚慌的看了一眼床上。

  「不用擔心,他會一直睡著,不會被我們驚醒的。你的兒子好歹也算是個魔法師,不是嗎?」羅格微笑著說。

  「你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羅格,我們家裡已經夠亂的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你父親脾氣和身體都不大好,他並不想看到你!」裡弗斯夫人的聲音不可抑制的越來越響。

  「母親大人,不要這麼激動嘛。我這次來,是想問問您,究竟誰是我的父親。」

  裡弗斯夫人退了兩步,跌坐在梳妝凳上。「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被你們趕走的那個老管家,已經被我找到了。他告訴了我一些事,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讓我知道裡弗斯男爵並不是我的父親。我想這應該可以解釋我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可是這些並不足夠,我想知道事實,全部的事實!」

  裡弗斯夫人艱難的喘了幾口氣,才慢慢的述說起來。

  約在二年前,老裡弗斯年紀漸大,身體不適,去了地區最大的教會醫院檢查身體。未曾想到,竟順帶被查出了終身不育的症狀。老裡弗斯震驚之餘,帶著教會醫官開具的證明信件,憤而回來興師問罪。裡弗斯夫人不得已,說出了與老裡弗斯當年在王都小住時,曾有過幾個貴族情人,羅格就是她風流的結果。在貴族間情人是家常便飯的事,裡弗斯夫人的那幾位情人又都出身自名門望族,不是老裡弗斯得罪得起的,又是積年老帳,老裡弗斯只能罷了。

  後來不知為何,裡弗斯的弟弟布朗得知了此事,立刻帶著兩個兒子過來。老裡弗斯自此對這個弟弟言聽計從,還準備將爵位和封地交由布蘭克和喬治繼續,畢竟這才是裡弗斯家族的血裔。

  「那我的父親,究竟是誰?」羅格低沉著聲音問道。

  裡弗斯夫人面露尷尬,過了一會才小聲的說起往事。原來有羅格的那段日子,裡弗斯夫人的生活相當糜爛且瘋狂,還參加過一個秘密的淫亂聚會,所以羅格的父親到底是誰,她也不知曉。

  「那麼……」羅格沉默了一會,才說︰「你是我的母親,為什麼也要如此對我?」

  裡弗斯夫人這一次倒是答得又急又快︰「我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如果被你父親……被裡弗斯男爵拋棄的話,你要我如何生活?這些年來,你帶給我的除了麻煩,還是麻煩!我一直擔心他哪天會知道真相,沒想到那該下地獄的醫官居然把這個也給查出來了。但就算這樣,你不回來,一切就平平靜靜的過去了!布蘭克和喬治都有本事,前途也不錯。可你一回來,就把大家弄得雞犬不寧,裡弗斯又把一切都怪到了我的頭上!天哪!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魔鬼總是跟在我身後!」

  羅格微笑著說︰「我真的不敢相信,您是我的親生母親。這裡是些錢,您收好了,將來以備萬一。您放心,既然已經清楚了一切,我很快會從裡弗斯家族中消失的。再見了,裡弗斯男爵夫人。」

  羅格優雅地向裡弗斯夫人行了一禮,放下一個精美的皮製錢袋,一躍出了窗戶。裡弗斯男爵夫人撲到窗前,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良久,她回過身來,拿起那個沉重的錢袋,仔細的收藏起來。

  莉莉絲懶洋洋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有些心煩意亂的抱緊了枕頭,今天是怎麼了,早已經過了子夜,可是人狼卻始終沒有出現。少女索性抱著枕頭坐了起來,忽然看到這匹狼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床頭!

  少女的心中,羅格是神秘、親切且無比強大的,連一向強橫的布朗老爺和他的兩個兒子們都不敢惹他;每天夜裡他來的時候,從來都是無聲無息、突然出現的。這並不奇怪,他不是個魔法師嗎,而魔法師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可是今夜的他為什麼看上去是如此的憂傷?少女的直覺總是最敏銳的,莉莉絲坐了起來,溫柔地從背後抱住了羅格。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羅格身上有太多她不瞭解的事情,他和她是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莉莉絲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羅格明白,在他煩心的時候,在他不開心的時候,她願意做他的港,哪怕天明船就要開走,也無所謂。

  飛蛾在投入火焰的瞬間,哪還顧得上什麼天長地久?

  「我不是老裡弗斯的兒子,我的親生母親也不準備收留他的兒子。」羅格的聲音在夜色裡飄蕩著。莉莉絲輕輕用臉龐摩擦著羅格的後頸,她才不管羅格是什麼人的兒子呢,如果他不是貴族,也許兩個人的身份差異就會小一些。

  「如果裡弗斯男爵夫人知道我已經被封為騎士了,你說她還會不會如此對我呢?」羅格輕輕後仰,靠在了莉莉絲的身上,悵悵地說。莉莉絲並不知道裡弗斯夫人是如何對待羅格的,但聽得羅格已經被封為了騎士,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驚。

  「這次回來,一切都變了,都變了。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在母親的眼裡,難道貴族封號就真的比血緣、比她的兒子更重要嗎?我是什麼,我難道只是一個代號,一個身份?」莉莉絲有些慌了,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只有抱緊了些。

  「羅格哥哥,我不管你是一個高貴的騎士還是一個普通人,莉莉絲心裡永遠都會只有一個羅格哥哥。以後,不管你是煩了、累了,還是悶了,莉莉絲都會願意陪著你的。」少女柔柔的說著。

  羅格猛然轉了過來,一把緊緊抓住了少女的雙肩,面目扭曲著,低聲說道︰「我不是個好人,不再有父母,也不再有家。你和我在一起,也不會有沒有任何結果的。你可曾想過這些嗎?」

  莉莉絲淚水刷的就流了下來,但馬上又擦了去。隨後少女又是一臉的溫柔淺笑,輕輕的伏在羅格的懷裡。

  『嗤』的一聲,少女胸前一涼,白色睡裙的前襟已經被羅格撕了下來。莉莉絲驚呼一聲,本能的用雙手護住了傲人的雙乳。羅格又抓住睡裙上破開的口子用力一撕,睡裙被他整個地撕成了兩片,然後隨手扔在了地上。少女暈生雙頰,全身赤裸,無助的掩著胸部,蜷曲在床角里。

  「難道,難道他要來真的嗎?」少女咬著下唇,不敢抬頭,心下七分驚慌,還有三分嬌羞。她正慌張間,羅格已經把她撲在下面,肌膚的親暱,讓她忍不住戰抖了一下。

  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她。莉莉絲側著頭,死死的咬著枕頭,手指則用力撕扯著床單,時不時忍受不住,也會低低的呻吟幾下。

  小樓一夜聽春雨。

  異界。

  山腳下幾隻殭屍正在遊蕩著,徒勞地尋找著食物,想充填一下那永遠也不可能被滿足的飢渴。突然,如同聽到了無形的命令,它們整齊劃一的望向了平原的方向。地裡一隻一隻的殭屍也從藏身之處鑽了出來,空洞的眼楮也都盯著同一個方向。

  平原那邊,只有無邊無際的灰霧。

  有如實質的灰霧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兩邊排開,風月斜提著鐮刀從霧中踏出。

  一排排的殭屍團團圍了上來,然而身為低級不死生物,它們對較自己遠遠高階的風月本能地充滿了畏懼,又如潮水一樣的退了下去。僅有幾個殭屍領主帶領著二十幾隻殭屍戰士攔在前面,然而隨著風月一步步的逼近,有幾個殭屍戰士已經忍不住開始後退了。

  殭屍領主們慢慢的迎了上來,其中一個不似其它殭屍領主那樣的深黑色,而是一身淺褐色,一條條的筋肉盤錯著,看起來充斥著一股威嚴的氣息。它迎向了風月,嘴一張一合。風月立定,兩個強大的不死生物無聲的交流了起來。

  羅格沉浸在莉莉絲的溫柔之中,他狂暴的蹂躪著身下豐腴的肉體,似是要把多日的沉鬱都發洩出來。在他體內,一股洶湧的潮水正一波波的衝擊著堤壩,偶爾一道巨浪的浪尖甚至會漫過長堤。

  風月突然無聲的嘶喊了起來,背後雙翼猛地全部張開,四溢的威勢逼得殭屍戰士們也不住退後,幾個弱一些的甚至開始逃跑了。那為首的殭屍領主看起來有些詫異的樣子,然而不容它多想,風月的鐮刀已經破空而至,斜斜斫向它的頭頸。殭屍領主大都行動遲緩,然而這只卻不大一樣,它迅速用雙臂護住了頸部,樸的一聲鈍響,風月的鐮刀在它無比堅恝的雙臂上只留下了一寸來深的痕跡。刀臂相交的一瞬間,一團紫色的電火又爆炸開來,然而電火爆炸之後,殭屍領主竟是全然無恙。

  殭屍領主一般都有一定的抗魔屬性,特別是對各類電魔法抗力較強,只是對火系魔法全無抗力。這只罕見的殭屍領主顯然魔抗能力更為出眾,甚至達到了對電魔法傷害免疫的程度,風月的鐮刀上附加的電系攻擊對它毫無效果。

  然而再強大的殭屍領主也還是殭屍,是無法和風月比拚速度的。風月的骨翼時張時收,有時在地上疾馳,有時在空中翻飛,身影劃出一道道詭秘的弧線。風月繞著為首的殭屍領主疾轉,甚至有時突然離地飛起,堪堪躍過它的頭頂,然後又有如被一隻無形的巨掌拉住了一般,疾落在它身後地上,順手一刀劈下一隻躲避不及的殭屍領主的手臂。看風月的運動軌跡,只會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為首的那殭屍領主全然處於挨打地步,雖然它身上最多只被劈出了兩寸深的痕印,但身周所有的殭屍領主們都一一被風月砍倒。至於殭屍戰士們,早已經逃得精光了,而一般的殭屍更是鑽回了自己的藏身地穴,只會埋在泥土中發抖。

  風月在為首的殭屍領主前現出身形,站住不動。周圍所有的殭屍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羅格終於攀上了快樂的頂峰,他如同野獸一樣低低的吼叫著,死死的抱著懷中令人瘋狂的雪白肉體,努力地進入到莉莉絲的最深處,然後隨著一陣一陣的顫抖,他緊繃的身體和神經慢慢的鬆弛了下來。

  風月突然瘋狂地一刀迎頭劈向那殭屍領主,它舉臂架住,這一刀用盡了風月的全力,砍飛了殭屍領主手臂上長長一塊筋肉,然而風月也立足不定,向前踉蹌了幾步。殭屍領主抓住機會,立刻一掌迎面拍向了風月。風月卻似乎看不見這一掌一樣,不閃不避,全力回手抽刀,鐮刀的刀尖重重的鉤進了殭屍領主的後背,插進去半尺多深。然而這傷害對殭屍領主來說並不算什麼,它一掌拍在風月的胸骨上,卡卡聲中,風月骨屑紛飛,三根肋骨經不住這等大力,斷了。

  風月突然只以左手握住鐮刀刀柄,右手成抓,手骨,不,此刻不能說是手骨了,而是已經覆蓋上了一層黑色、閃著金屬光澤的物質,如同惡魔的右手一般。她歷嘯一聲,右手如插腐木,深深的插入了殭屍領主的胸膛。殭屍領主想要躲閃,卻掛在鐮刀刀尖之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風月的右手沒入了自己的胸口。

  風月握住殭屍領主的心臟,還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然後手一緊,砰的一下,將它捏得粉碎。

  暴風雨終於過去了,雖然莉莉絲年輕而富有活力,此刻也疲累之極,沉沉欲睡。羅格靜靜的躺在床上,享受著放縱之後的輕鬆。

  剛剛激戰過的場地上,一地的屍塊中,風月獨自肅立。

  過了片刻,風月轉身離去,灰霧彷彿也畏懼她的氣勢,自動的向四處散開。待風月步入了灰霧之中,霧氣才重又在她身後合上。

  羅格從床上坐起來,慢慢的穿起了衣服。莉莉絲翻了個身,面向裡,好像睡著了。羅格輕輕撫摸著她頭髮,在手指上纏繞著,許久,彷彿才下定了決心,披衣站在了地板上。莉莉絲的後背微微的聳動著,羅格看著她後背優美的曲線,淡淡的歎了一口氣。

  少女雖然對他一片癡心,然而在羅格的心裡,她只是旅途中的一座驛站而已。

  「莉紗,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你……你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裡弗斯家族的領地很快會有動亂的。你帶著爺爺……唉。你就帶著爺爺到裡爾城吧,我給你留了一些錢,路上小心了。」

  莉莉絲沒有回頭,輕輕的說︰「我好累,想睡一會。你要走的話,求你輕一些,不要吵醒我。」

  羅格又猶豫了一會,莉莉絲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你走吧,快走吧!為什麼非要等我哭出來!走啊!」羅格歎一口氣,出門去了。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羅格就帶著手下眾騎士踏上了歸途。

  他縱馬馳上了路旁的一個小丘,默默的看著晨霧中的小鎮和裡弗斯家宅。冬天的早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風夾帶著濕淋淋的霧氣撲面而來,毫不留情的鑽進騎士們的領口裡。有的龍與美人騎士已經在低聲詛咒這可惡的陰濕天氣。

  羅伯斯基上前一步,問道︰「大人,我們就這樣走了不成?要不要小人……」說著,他做了一個揮手向下的動作。

  羅格沉吟片刻,惡狠狠地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帶幾個人留下來,今晚去把布朗的兩個兒子給我閹了!手腳一定要乾淨些!裡弗斯血脈?嘿嘿。還有,如果莉莉絲搬離小鎮的話,叫兩個人一路上保護一下他們,別讓些小賊什麼的得了手。」

  佈置完畢,羅格就靜靜凝視著還在沉睡中的小鎮,片刻,他掏出一片破碎的白色睡裙破片,上面似乎還留著少女的淡淡體香。他苦笑一下,手指一鬆,裙片被風吹下了山丘,掛在了一根樹枝之上。

  直到太陽初升,晨霧將散,羅格才撥馬疾馳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不久之後,一隻潔白的小手從樹枝上取下了裙片,路中一輛破舊的馬車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莉莉絲,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沒事,爺爺!嗚嗚…。風好大,眼楮有些痛。等我們到了裡爾城,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我們還從來沒到過那麼大的城市呢……」
第二卷 月隕 第十三章 潛潮


  就在羅格還在曉行夜宿的往裡爾城趕路的時候,埃特卻正在精心打扮著自己。今年深藍色是貴族中時尚的顏色,他也特別訂製了一件深藍色的披風。披風下是精美的墨綠色鎖甲,金色的滾邊顯示出了主人的年少多金,再結合披風角上的魔法師的標誌,埃特魔武雙修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那把雙手巨劍也經過重新的打製,數道流暢的金色花紋從劍柄一直沿伸到劍身的三分之一處。這新增的花紋沒有絲毫特殊的功用,只是單純好看而已。費斯在給他打製的時候不住的歎氣,最後惡狠狠的收了埃特二百個金幣。自羅格的盔甲『輪迴』與戰斧『縛魂』打制完成後,費斯就定了個規矩,『戰神之錘』的所有大小老闆們要想打造裝備,必須付錢。當然只是成本而已,想不付也行,分紅時直接扣除。

  埃特仔細的理好了衣服,在耳後塗上了一點點香水。據說這種『卡帝蘭詩』香水可以挑動最冷淡女人的春情,是以奇貴無比。埃特用了三十個金幣,也只買到了一小瓶,平日不到關鍵的出風頭時刻,絕對捨不得用上一點。不過今晚不同,依莎貝拉終於答應了他共進晚餐,讓埃特那顆久處花叢的心也雀躍不已。

  自從霧幻被拉到戰神之錘後,依莎貝拉就再也用不著去給埃特收拾房間了,這讓埃特苦惱無比,又不能得罪脾氣古怪的霧幻。只得在依莎貝拉每週例行三天去教會幫忙的時候,才能抓住機會不斷騷擾,如今成功有望,他哪還能不好好準備一番。

  看著天色還早,埃特又仔細地在鏡前理了一番容顏。鏡中人高大帥氣,又帶著一些粗獷,左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平添了些許豪邁的魅力,嘴唇稍厚了些,不過不要緊,顯得更有男子氣概嘛。埃特十分滿意自己的扮相,惟一不滿的只是時間過得太慢,太陽死活就是掛在空中不肯下去。他在房中走來走去,時不時在鏡前擺幾個姿式,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高大英俊。

  好不容易夜幕低垂,埃特立刻興沖沖的跑著門去,高聲叫僕人備馬,然後一路蹄聲清脆,絕塵而去。

  一輛並不起眼的驛車停在了一座非常奢華的大酒店門口,門口的侍者顯然訓練有素,依然熱情萬分的迎了上來,拉開車門的動作非常優雅,躬身的幅度也不曾少了半分。一個身材不高,披著黑色套頭斗蓬的人從車中下來,打量了幾眼酒店和侍者,滿意的笑道︰「這個『海倫』酒店永遠都是那麼讓人感覺舒服啊!上次來還是半年前的事了。」

  車上又下來兩個人,當先一人一頭淺金色的短髮,藍灰色的眼楮深邃而沉靜,後面那人是筆直的罕見披肩黑髮,面容俊美得甚至有些妖氣,眼楮乍一看去如同夜空的黑色,仔細觀察才能發現其中透出深深的藍色。這兩人正是凱特和佛朗哥。神聖鬥氣有所成就之後,凱特的整個氣質也有改變,舉手投足間顯得一身的神聖肅穆。

  「哈特主教,自到了裡爾城之後,兄弟幾個手裡一直沒什麼富餘。現在『戰神之錘』生意不錯,這才敢請哈特主教出來敘敘啊。若不是『海倫』,一般小地方怎麼配得上哈特主教的身份呢?」佛朗哥親密地說道。

  斗蓬中的人正是格納德。哈特主教,曾為眾貴族惡少授過勳、淋過聖水的。三人在侍者引導下,直上五樓,尋了個清靜的小房間裡坐了下來。

  這個房間略小了些,卻是正對著裡爾城最繁華的街區,從窗口望出去,一片燈紅酒綠,熱鬧非常。屋中是復古的風格,桌、椅、餐具都飾以繁複華麗的紋飾,好在屋中擺設很少,僅有一桌四椅,一個掛外衣的櫃子而已,所以並不顯得擁擠。牆壁上掛著一位繪畫大師晚年瘋狂時的一幅作品,當然是仿作。在佛朗哥這等行家看來,這幅仿作已得了這位大師的神韻,絕對價值不菲,可是在凱特和格納德。哈特主教眼中,此畫不過是一些色塊莫名其妙的堆在一起罷了。

  小屋的地毯下面,刻著一個小小的魔法陣,可以完全阻止屋內的談話傳到魔法陣範圍之外。這才是這個小屋的真正價值所在,維持一個魔法陣的費用很高,就是這種作用簡單的小魔法陣也是如此。所以一般小富,是不敢在這種房間裡吃吃飯品品咖啡的。

  菜色很簡單,開胃菜過後,就是幾道海味,一條魚而已,只是絕對的新鮮。裡爾城四面均離海有相當距離,此刻又是冬季,這些海物定是由快馬毫不停歇的自海邊一路運來,才能保持如此鮮活味道。若是凍過,口感就差得太遠了。

  酒是七十年以上的陳年葡萄酒,這也就罷了,進來上菜的侍女竟然是一位半精靈奴隸。精靈族與人類往來並不太多,是以混血的半精靈就更是稀少了。半精靈都是男的俊美,女的絕色,是各類達官顯貴們絕佳的收藏品,此刻竟然有一個半精靈少女來做侍者,大大出乎了在座三人的意料。

  就在三人遲疑不定的時候,一人敲門進來,這人個子並不高,只是胖得歷害了點,足以把二個佛朗哥給裝進去。就是高大健壯如凱特,塞進一個半也不在話下。大胖子臉上笑容之真摯歡暢,直追羅格,進來就與凱特和佛朗哥熟得不能再熟地打起了招呼。

  「這兩位定是凱特騎士和佛朗哥騎士了,果然是英俊風流,風采不同凡響啊!小人荊戈,現在為我家老闆管理著『海倫』。至於這位先生,小人雖然不識,但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氣度不俗,站在您的面前,連小人都好像能沾一點神的榮耀啊!先生難不成是一位光明魔法大師?」

  格納德。哈特不過是個八級牧師,光明魔法只能使到四階,連中師都稱不上,何況大師?但是這從未謀面的胖子荊戈竟然一見面就發現自己用的是光明魔法,當下心內無比歡喜,難道說近來魔力大進,自己竟然不知?

  格納德。哈特主教對這荊戈立刻好感大增,凱特和佛朗哥倒是心存疑慮。荊戈發覺二人神色不善,馬上道︰「小人老闆是斯坦尼奇老爺。我家老爺前天收到在『戰神之錘』訂製的貨物之後,歡喜得不得了。特意吩咐小人請『戰神之錘』幾位大人來『海倫』消遣一下,並且吩咐以後大人們光顧『海倫』的話,一律對折。小人還未來得及親自邀請,誰知二位已經來到小店了。呵呵,小人曾和每一個下人詳細描述過幾位的相貌,是以二位一到,下人們就立刻通知小人了。」

  二人這才疑慮盡消,凱特笑問道︰「你家斯坦尼奇老爺呢?」

  荊戈答道︰「我家老爺今天約了阿比亞蒂候爵,好像是去『暗夜精靈』了。」

  佛朗哥和凱特對望一眼,詭秘的嘿嘿起來,笑得荊戈滿頭霧水。

  荊戈離去後,三人揮退了半精靈侍女,開始邊吃邊議。格納德。哈特主教順手重重地在那個半精靈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弄得她痛叫一聲,才心滿意足的放她離去。

  主教大人對這裡的菜色非常滿意,一個人幾乎打掃了整盤的銀冰蝦,那條極北冥海的特產鱘龍魚也吃掉了大半條。凱特和佛朗哥二人對主教大人大加吹捧,開始時還頗有節制,後來見到主教的吃相,開始肆無忌憚的拍起馬屁來,不一會拍到主教大人法力高強,別說紅衣主教手到擒來,就是教皇大位,也不是沒有想頭。沒想到這句馬屁觸動了主教大人的心事。他仰頭一口葡萄酒,將口中滿滿的鱘龍魚肉衝下肚去,然後放下杯子,長歎一聲。

  原來這位主教大人今年已經五十一歲了,追隨伯克紅衣大主教也超過了二十個年頭,多年來一直是伯克的頭號心腹,在巴伐利亞公國教區中,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角色。伯克紅衣大主教已經五十七歲了,七年前就成為了紅衣大主教,獲封巴伐利亞公國教區。想當年,伯克也是第二年輕的紅衣大主教,光明魔法造詣高深,十六級的魔法造詣教會中號稱僅次於教皇而已。然而七年下來,伯克在紅衣主教中的排名不升反降,竟由第八位滑落至第十一位,教皇已多次對伯克無法將光明教會的神光擴展至整個萊茵同盟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俄狄神殿一役原來也讓伯克欣喜不已。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聖女威娜小小年紀,竟也有十六級光明魔法的造詣,假以時日,光明教會出位女教皇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布倫紅衣主教死後,教皇居然提拔了一個年僅三十六歲、名不見經傳的主教填補了紅衣主教的位置。在賜與紅衣主教法袍的儀式上,那人竟然展示了高達十七級的神力,再次讓伯克驚心。依伯克原本打算,教皇也不過是十六級神力而已,又已是九十高齡,想必光明魔法造詣不進反退,雖然伯克自己這些年也沒進步,壓過已經老態龍鍾、日益糊塗的教皇還不是問題吧。但此人一現,伯克原來的如意算盤立刻全然落空,從此開始斂財漁色,自暴自棄起來。

  伯克教皇無望之後,轉而遷怒於這位哈特主教大人,痛斥他只會吹牛拍馬,神力低微,做事毫不得力。哈特也是異常委屈,伯克紅衣大主教要是不好這口,自己怎敢天天拍馬?又有哪一次不是把伯克拍得舒舒服服的?至於神力低微、辦事不力,你二十年前就已經知道了,怎麼今日才想起來?當然哈特只敢心裡發發牢騷,嘴上還是馬屁如潮,直把伯克再次拍得渾身舒泰,這才離去。

  但從此以後,伯克轉而大力提拔新人,現在與哈特並列的兩位主教不到四十,然而精明幹練,神力高強,都是十二級的光明法師。伯克有什麼重要事情,都慢慢的交給這兩人去辦,哈特早已被冷落在一旁。

  格納德。哈特主教果然才華有限,這點事情,囉囉嗦嗦二個小時才算說完。等凱特和佛朗哥二人好不容易理出了頭緒,哈特主教已經醉倒,倒在桌上爬不起來了。

  凱特扶起了哈特主教,轉而向樓上走去。佛朗哥跟在後面,低聲說︰「同其它兩位主教比起來,這位哈特主教已經不得勢了,我們這麼用心結納,耗費不低,值得嗎?」

  哈特主教雖然沉重,對凱特來說還算不上什麼。凱特搖了搖頭,也壓低了聲音道︰「我老子反覆跟我說過,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物,不管看起來如何昏庸無能,必有過人之處。另兩位主教我們也都見過,的確是精神強幹、年輕有為,但是總是覺得他們鋒芒太露,傲氣十足。我們就算去結納,大把的金幣堆上去了,人家心裡可不一定有我們的位置啊。真若有事求到他們,到時一定又是一副嘴臉。」

  佛朗哥恍然大悟,「你說得也是。現在想起來,哈特主教行事果然要有分寸得多。主教雖然也貪財好色,但並不提出過分的要求。呵呵,這倒是我勢利了,另兩位主教正在風生水起的時候,必然看不上我們。」

  凱特此時上到六樓,在侍者的示意下,推開了一間豪華客戶的門,將哈特主教放在沙發之上,這才道︰「是啊,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多少需要教會幫助之處。單從結交這點來看,哈特主教要更令我信任一些。」

  佛朗哥讓侍者將那個半精靈少女叫來,吩咐她一定要服侍好哈特主教,這才和凱特推門離去。

  半精靈少女脫去了爛醉如泥的哈特主教的衣服,去浴室放熱水去了。她剛一離去,哈特就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凱特和佛朗哥離去的門口,滿意的點頭笑笑,後又仰天躺倒,自去享受這一夜的溫柔了。

  夜深的時候,正是「暗夜精靈」最為紅火的時候。門口一片獨佔的停車廣場已盡顯氣派,每當夜幕低垂之時,這廣場上必然停滿了各色華貴的馬車。若是那些小富小貴的,沒錢裝飾車馬,這個時候都不好意思從此地路過。然而此刻又有兩輛毫無裝飾的馬車正正的停在「暗夜精靈」的大門口,從馬車上分別下來一胖一瘦兩人,見面相視一笑,把臂言歡,共進大門,正是巨富斯坦尼奇和阿比亞蒂候爵。

  二人的車伕神情頗有些倨傲,自有侍者引導他們將馬車停在「暗夜精靈」後院的小停車場中。「暗夜精靈」雖然各式服務包羅萬象,然而皮肉生意太過有名,那些真正有身份的大貴族心嚮往之,但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不屑光顧的樣子,偶爾來上一次,都是偷偷摸摸如做賊一般。這後院的小停車場就是專為這些人而設,場中車輛都是質樸無華、全無裝飾紋章之類的東西。可是那富貴氣息,單從拉車的馬的神駿上就不可抑止的透露出來。

  斯坦尼奇和阿比亞蒂候爵多年相交,明裡暗裡也曾相鬥不休。斯坦尼奇勝在財勢宏大,歲入豐盈。而阿比亞蒂候爵則是家族歷史悠久,領地遼闊,幾百年身家積累下來,各式各樣的無價傳家之寶也不知有多少,所以也不曾落了下風。

  二人包下了「暗夜精靈」最富麗堂皇的一套房間,商談起侯爵領地今年的收成問題來。這套房間與其說是套房,倒不是說是一小座豪宅。大廳即足夠三五十人開上一個派對,另附有三間臥房,各自備有獨立的浴室。室內大到水晶魔法吊燈,小到几上擺放水果的瓷碟,都不是中等人家享用得起的。

  歷年以來,侯爵領地的糧食和其它作物六成是賣給斯坦尼奇的,二人在年初即議定價格數量,至收穫季節再行交付,斯坦尼奇只需預付全款的一成即可。對侯爵來說,這樣一來,領地內大部分收成都有了固定的收益,再也不用他煩心買賣的問題。斯坦尼奇則一方面保證了貨源充足,另一方面,他也有足夠人手經驗應付市面糧價的波動。事實上,由於這位斯坦尼奇老爺壟斷了公國過半的新糧,這國內糧價走勢,倒有很大部分要看他的臉色才成。

  由於多年合作,二人三言兩語就搞定了今年的合約問題,於是今晚的正戲上演了。

  一位清秀的侍女領著一排妖嬈的女郎走進了大廳,供二人選擇。「暗夜精靈」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這些女郎中居然有兩個半精靈和一個真正的黑暗精靈!那黑暗精靈兩邊裸露的肩頭上烙著魔法符號,顯然是用來抑止她的魔力和控制她防止逃跑的。至於其它人類女孩兒,或清純,或媚艷,或優雅,或楚楚可憐,神態舉止各不相同,都是各自類型的極品。

  二人互相謙讓一番,最後還是由斯坦尼奇先行點選。大胖子伸手一指,就定在了黑暗精靈身上。阿比亞蒂眉毛一挑,知道這胖子來者不善。雌性的黑暗精靈不僅是天生的魔法師,還是超卓的戰士,這被捕獲的黑暗精靈雖然不知道被用什麼方法給控制住了,然而天生體力和反應優勢仍在,若想在床上征服這等妖精,絕不是『猛男』二字可以形容的。往日這胖子中看不中用,也就能折騰上一杯熱茶的功夫,哪敢挑上這妖精?難道他真的是老當益壯,還是尋到了什麼滋補聖品?侯爵心機深沉,心下犯疑,臉上卻不動聲色,點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年紀十六、七上下的少女。

  斯坦尼奇也是心裡一驚,那少女也是聞名「暗夜精靈」的難以馴服的角色,她貌似純真,實際潑辣異常,若是男人表現差些,她事後必定破口大罵,並廣為傳播。然而正因如此,反而讓大小貴族巨富們俱以征服她為榮,自此門庭若市。

  輕輕轉動著拇指上一個碩大的戒指,斯坦尼奇頓時心定。這戒指制工精美,造型誇張,一顆巨大的火油鑽更是奪目非常。這還是羅格走前親自定下的設計方案,直是合意到了大胖子心裡的每一個角落。斯坦尼奇「哈哈」一笑,拉著那黑暗精靈走進房間去了。

  看著大胖子消失在臥房裡,阿比亞蒂侯爵不自覺的用拇指捻著中指上的一個戒指,嘴角冷笑了一下。這枚戒指由雙色金打製而成,一排細碎的火鑽瓖嵌出了侯爵姓名的首字母。整個戒指並不起眼,純以線條優美、設計簡捷取勝,正是佛朗哥定下的方案。

  無邊的春色在房間中蔓延開來。二人的臥房都有意的不曾關門,一陣陣令人心旌動盪的嬌呼、呻吟此起彼伏,相互映襯。

  半個小時如逝水一樣無聲無息的過去了。一個侍者悄悄將大廳的門推開一線,聽見裡面激戰仍然驚心動魄。他一臉艷羨,又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悄悄的帶上了門。

  魔法火焰的搖曳中,斯坦尼奇覺得整個房間的景物都似乎在微微的晃動著。他已經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而下。身體下面的黑暗精靈已經軟癱在床上,黝黑且細膩光潔如緞子般的皮膚上佈滿了豆大的汗珠。此時她早已經無力再配合斯坦尼奇的動作,只是無力的躺著,任憑斯坦尼奇瘋狂的衝刺著。

  斯坦尼奇也是有苦說不出,雖然有這『戰神之錘』的魔法戒指『不老仙泉』在撐著,但他畢竟不是鐵打的,最多外表是鐵,裡面可還是玻璃芯呢。撐了這麼久,怎麼對面那老小子還生龍活虎的,有什麼古怪不成?

  終於斯坦尼奇再也支撐不住,牛吼數聲,一洩如注。他喘息稍停,側耳聽去,那邊已無絲毫聲音,不由得心下大喜。身下那黑暗精靈有氣無力的道︰「那邊,五分鐘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大人,您,您真的是人類?」斯坦尼奇「哈哈」狂笑,肥大的身軀輕盈的跳落在地上,屋裡杯碗盤碟丁丁噹噹的一陣亂響。

  他胡亂披上了衣服,興沖沖的衝入了大廳,見阿比亞蒂侯爵面如死灰,正坐在沙發上喘氣。旁邊那小美人則如同沒了骨頭,軟軟的靠在侯爵身上,眼楮半睜半閉的,一絲神采都沒有了。斯坦尼奇多年來在床上功夫方面一直被阿比亞蒂侯爵牢牢壓在下面,此番一朝復仇,心中愉快無以復加。

  斯坦尼奇瞄了一眼壁上魔法沙漏,見定格在一小時零五分鐘,不禁又笑得跟朵花一樣。侯爵雖然又氣又惱,但此番將身邊這小妖精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算是收穫不小。兩人互相打量,都對對方突然如此勇猛大惑不解,無意間看到了對方手上的戒指,那紅艷艷的火鑽顏色讓二人心中都是一跳。不過都是老奸巨滑之輩了,他們誰也不會說破這點。

  好不容易胖瘦二人喘息稍定,披衣離去。走廊門廳中的侍者們望向二人眼神都是又驚又羨,又讓胖瘦二人的虛榮心極大的滿足了一回。二人一走,那兩隻小妖精就被侍者侍女們團團圍住,不停的盤問起來。連「暗夜精靈」的主管也聞得消息,匆匆趕了過來。那兩隻小妖精神情委頓,如同幾日沒睡覺一般;手腳無力,走路也須得人扶。眾人見得此景,各種版本的謠言自然漫天飛舞起來。

  這種事情,在貴族圈子中傳得最是迅速。

  第二日午後時分,幾乎每一家有頭有臉的貴族家中下午茶會的主題都是斯坦尼奇和侯爵老樹發芽,神勇無比征服「暗夜精靈」兩大小妖精的故事。更有無數聽了故事的夫人小姐們坐在馬車上,匆匆趕往親朋好友那裡拜訪,好能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從自己口中添油加醋的述說出去。

  斯坦尼奇和阿比亞蒂侯爵家突然門庭若市,無數曾經和現在的所謂好友們要求拜訪。更多的貴族們在門房處留下了名帖,希望能在合適的時間得到下午茶或者是共餐的邀請;如果可以,更希望二人能夠賞光參加他們家族的聚會。而那些身份資格不夠得到邀請的貴族們,則是想方設法打聽二人的親族旁支,然後登門拜訪,希望零零星星的能得到些小道消息。

  夜幕在流言菲語中又降了下來。晚上謠言的二個配角,「暗夜精靈」的兩個小妖精,同時宣佈休息一周,不再見任何客人。這就好比在秋後乾燥的森林中投下了一個火把,流言的烈火立刻熊熊燃燒了起來。

  斯坦尼奇和阿比亞蒂幸福地煩惱著。二人萬不成想一夜風流比拚竟是這個結果,那些不太相熟的也就罷了,有些幾十年的世交可是不好打發的。二人經不住夜以繼日無休無止的折磨,終於在第三天裡和幾個最親近的人吐露了秘密。

  市面火鑽突然價格 升,精金也是如此。「戰神之錘」訪客也驟然多了起來,人潮來往,川流不息。各色馬車將「戰神之錘」門口擠得水洩不通,為爭一個位子,車伕們往往還要口角一番。

  剛剛趕回王都的羅格風塵僕僕地站在第五大道的另一頭,不能置信地看著『戰神之錘』門口那座由密密麻麻馬車排成的「森林」。他揉了揉眼楮,再仔細的看了看,方才確信這真的是第五大道,馬車森林中那座三層樓宇真的是『戰神之錘』。
第二卷 月隕 第十四章 爭奪


  接連幾天來,眾貴族惡少們人人都被拖得筋疲力盡。那些敢於上門訂貨的主顧,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兒,隨便哪一個都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然而想不得罪人,又談何容易?哪一位的定貨都不好不接,開始還有材料不足作借口,隔上一天,來客們就都自帶了足夠的火鑽、精金過來。既然不得不接下單子,取貨時間誰早些誰晚點可就又是一個大學問了。這些貴賓們人人心高氣傲,互不服氣。若要說這財務副大臣、公國禁衛騎士團長或者是法政專員誰比誰的地位更高一些,更不好得罪一點,非是幾十年的官場老吏,還真是分辨不出。

  這其中的學位,非止在於權位高低、位置重要而已,還須視大公對其人的寵信程度、該人本身才學品行若何、至愛親朋中又有何人位高權重、家族血緣中哪位地位尊崇,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甚至某某人的妹妹、女兒姿容絕色,尚未許人,都成了一個考慮因素。

  這些因素,單論是一回事,綜合起來,難度就又上了一個台階。不光要看目前,還須得看長遠。當前時局大勢下,哪家日後會興旺發達,哪家哪家又漸失寵信,假以時日,定要衰亡,都要分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要不然一朝得罪了某人,說不定就此被記恨於心,過了幾年,風水輪流轉,待那人上台得意的時候,「戰神之錘」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來賓當中還有些互相之間有著幾世深仇大恨的,什麼你的祖父搶先買了我爺爺訂的好馬,又什麼我父親家境不好時變賣了家傳珠寶,被你家買去,如今要贖,卻死不歸還,等等。結仇的理由千奇百怪,甚至還有需要追溯到八百多年前的。本來羅格等人對這些陳年舊事沒有絲毫興趣的,但在爭戒指這件大事上,世仇雙方都是絕對不肯有分毫讓步。為了說服羅格等人,雙方反覆數落對方是如何的背信棄義,而且家傳淵源,劣跡是從祖上就流傳下來的,連血管裡流的血都是惡魔的紫色,這戒指可無論如何不能賣給對方,免得上當受騙,又恐說服力不足,還舉出無數例子佐證。幾天下來,幾個貴族惡少們倒是知道了無數豪門世家背後種種匪夷所思的醜聞,眼界為之大開,也算是小有收穫。

  眾人竟相爭搶之餘,這價碼也不免越抬越高了。能夠早些拿到這『不老仙泉』魔戒,不僅僅是財力雄厚的證明,更漸漸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總算這些大貴族們神通廣大,知道這『戰神之錘』後台大老闆是奧菲羅克,不好意思上門強索硬要,但軟求硬泡的功夫,也讓人著實吃不消。

  貴族惡少們實在是作繭自縛,頭痛之極。倒不是他們忽然良心發現,不想再宰人,而是實在交不出東西來。這件戒指打制極為費時費力,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斯坦尼奇和阿比亞蒂侯爵的那兩個戒指,費斯就只多打造出了一枚來,就是這枚也還得再過兩天才能全部完工。這還是夜以繼日,幾乎不眠不休開工的結果。眾惡少看著費斯佈滿血絲的雙目,也不好意思再催促他加快進度了。

  費斯日夜苦幹,也要花上十五天才能打製出一枚『不老仙泉』來。這第三枚戒指中封存的是四級神術「強化再生術」,效果更佳,相對的難度也就更高。他已經整整干了十七天了,還要再過得兩天,才能完工。

  四年多來,費斯雖然煉金技術突飛猛進,但是魔力增長緩慢,不過從九級長到十級罷了,距離十一級,還有相當遙遠的一段距離。費斯倒也不急,相對魔法來說,煉金和魔法陣才是他平生興趣所在。

  費斯對於他自己無力施展的魔法,自然把握不到其中的精微奧妙之處,所以對如何在魔法裝備中應用五級以上的魔法,他所知寥寥。修煉魔力可沒有速成捷徑,費斯這悶騷更不是勤勉刻苦之人,冥想是三天兩頭的停一停。要想修到十二級,能夠使用六級魔法,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費斯打造出的封存高階魔法的裝備,都是些大路貨色,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魔法師本就不多,煉金師更需要是魔法師中天性聰穎之人,所以更加稀少。魔法之道浩瀚無涯,魔力增長需時曠日持久,大多數魔法師究其一生也不過就在十級上下晃當著。身為一個煉金師,還得面對如何在魔法和煉金技藝間分配時間和精力的問題。大多數煉金師兩邊都捨不得放,結果兩邊都不精,打造出的物品千篇一律,相差不多。這也即是魔法裝備難求,精品更是稀少的根源所在。但就算是千篇一律的魔法裝備,也因為數量不多,價格都是不菲。畢竟好一點的裝備,也許在日後戰鬥中就會救自己一命,所以冒險者們大多願意為一件合手的裝備傾其所有。

  費斯在魔力到了十級之後,即行開始瘋狂地鑽研煉金術。雖然魔力不高,但他的確是個罕見的天才煉金師,又對魔力有著天生的敏感,是以所有低階魔法都研究得出神入化,加上精深的魔法陣知識,每每能推陳出新,研究些莫名其妙的新東西出來。比如這「不老仙泉」魔戒,通過對蝕刻的魔法陣進行改良,「再生術」與「蠻牛之力」的魔力妙若天成的融成一體,作用集中於那幸福根處,確是男人聖品。這等效果可絕不是分別施展「再生術」與「蠻牛之力」所能達到的。

  當然,以費斯這悶騷人品來看,當初研究這「不老仙泉」,動機定然不大純良。

  這天深夜,幾個貴族惡少們又聚集在費斯的實驗室裡。

  在費斯實驗室的頂層,有一間不算太大的茶室兼書房,裡面胡亂堆放著大堆大堆的魔法典藏、卷軸,零零星星的魔法筆記散落得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燒杯、量筒、藥劑瓶被隨手放在書堆上,書架中和書架頂部。寬大的寫字桌上高高的堆著兩摞厚書,書堆之間則是幾頁手稿,上面畫滿了裝備草圖和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

  天花板上刻著一個魔法陣,法陣中央一團亮白色的魔法火焰正在不停的翻滾燃燒著,將亮白的光灑落下來。這魔法火焰也很有學問,據費斯說,在普通明黃色的魔法火焰照耀下,物體的顏色會發生小小的變化,而在這他特別研究的白色魔法火焰之下,一切物體都能保持本來顏色。要知道魔法實驗之中,材料顏色稍有偏差,對火候的把握就會有差異,一件裝備很可能就此失敗。

  這間無比雜亂的書房居然是費斯這座樓裡惟一能夠見客的地方。

  費斯指揮著兩個矮人把房間中央清理出了一塊空地,擺上了幾個厚厚的墊子和一個小几,幾個貴族惡少們就算安頓下來了。他們知道費斯這裡不會有什麼可以下口的東西,所以自帶了咖啡和點心來。

  屋子裡一片寂靜,只有啜吸咖啡的聲音和嚼著餅乾的聲音,費斯則趁這難得的空閒休息一下,順便吃點東西。

  咳嗽一聲,凱特首先開口了︰「乾坐著也不是辦法啊,還是先看看今天的情況吧。」

  佛朗哥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仔細看看,慢慢道︰「今天來客中欲訂購這『不老仙泉』的一共有二十二人,其中包括公國財務大臣、大公妃的叔叔等不得不接受訂貨的貴賓五人,加上以前的貴賓訂購數量,我們最少應該做二十一枚魔戒出來。按費斯目前的進度,需要做一年。」

  費斯當即嚇了一跳,站起來吼道︰「什麼!讓老子一年都做這狗屎東西?不幹!打死我也不幹!就是讓我一年都不碰女人也絕對不幹!」

  羅格一臉同情的看著費斯,又加上了一枚重磅炸彈︰「問題在於,這個消息顯然已經傳到王都去了。萊茵同盟警務副大臣的特使已經從王都日夜兼程地趕來,今天下午到了店裡,表示要訂購三枚魔戒。當然眼前可以暫不考慮這方面,但以後恐怕就不得不考慮了。如果是三大帝國的皇室來訂貨,我們也不能不接。甚至我想,教會也會成為我們的大主顧的。費斯啊費斯,研究出『不老仙泉』,你是作繭自縛啊!」

  費斯呆了片刻,臉色發白,痛苦的吼了一聲,仰天就倒。倫斯搶上扶住,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凱特陰陰的道︰「費斯,這戒指別人是打制不出來的。所以你要小心不要被人給綁了,那時你可就是天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屋內掛著的一個小小銅鈴突然劇烈晃動起來,窗外「啪啪啪」三道電光閃過,隨後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全身黑衣、盜賊裝扮的夜行人被樹上、屋頂、牆角發出的三道閃電同時擊中,在空中抽搐了幾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又觸發了一個衝擊陷阱。他被這衝擊波彈上半空,連翻了幾個跟頭,這才重新摔落在地,自然是動彈不得了。

  三道黑影隨即同時從牆外躍了進來,在最先那黑衣人的身體上一點,向小樓撲來。可惜恰在此時,一道橫亙整個院落的火牆突然憑空燃起,身在空中的三個黑衣人無力變換方向,如飛蛾一般,眼睜睜的投入了火牆之中。三聲語音腔調各不相同的慘叫匯合成一股巨大的慘呼聲,響徹雲霄,讓所有伏在黑暗中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三人飛出火牆時,已經滿身烏黑,肉香四溢了。

  但禍不單行。

  呼拉拉一片響,小院中從地裡鑽出了幾隻骷髏,二隻守住了費斯小樓後門,其餘的衝上去對著地上那三個滿身焦黑的盜賊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小院中自然是一片痛呼哀號,愁雲慘霧。

  一隻巨大的劍蜘蛛呼啦一聲從暗處的巢穴中鑽出來,兩隻高高舉起的前爪泛著寒光,在小院中威風凜凜的巡視一圈後,鑽入另一邊的一片陰影中消失了。

  牆頭樹梢的幾個黑影一陣發抖,悄悄的退了出去。

  當然藝高人膽大的人總是有的。趁著小院內火牆剛熄,骷髏們還在痛歐入侵者的混亂局勢,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閃電一般躍牆而入,顯然是個潛行技能不低的盜賊。然而骷髏們對生靈氣息天生的敏銳,一齊望向了此人撲來的方向。來人動作極快,反握短劍,刷刷兩劍削斷了兩個攔在當路的骷髏頸骨。他看也不看高高飛起的兩個頭骨,又撲向了小樓的後門。

  守門的兩個骷髏各握一把銹刀,此刻擺了架式就要與這人決一死戰。不死生物是沒有恐懼的,就是明知不敵,也鬥過了再說。

  那人眼看就要與守門骷髏短兵相接,卻腳尖一點地,身形輕飄飄的一個轉折,撲向了三樓的窗口。這一下顯然大出守護生物們的意外,那劍蜘蛛剛剛衝了過來,卻撲了個空,一時沒收住腳,與守門的骷髏滾成了一團。劍蜘蛛龐大沉重的身軀立刻壓斷了兩個骷髏好幾根肋骨。那人正得意間,忽然小腿上一緊,正急速上升的身子立刻在空中凝住。

  他回頭一看,見一個骷髏正用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腿,不由得心下一寬,區區一個骷髏還不好對付嗎?雖然這只色作沉黑,顯得頗為高級,不過骷髏就是骷髏,能歷害到哪去?他正準備回劍削掉這骷髏的頭骨,猛然省起自己是身在六七米的空中,這骷髏是怎麼上來的?

  他再凝視細看,才發現骷髏背後張開著兩隻骨翼,浮在半空,眼窩中火焰閃耀,彷彿正嘲笑著自己。他還未來得及驚叫,一把無比巨大的鐮刀迎頭劈了下來!

  時間在剎那間凝固了。這前所未見的巨大鐮刀在他瞳孔中一點點的放大,他呼吸停滯,恐懼如潮水一樣淹沒了他,全身肌肉僵硬,無力掙扎。刀未至,勁風先吹得他頭髮飛舞,就在刀刃及身之前,他終於抵擋不住巨大的恐懼,大叫一聲,全身一軟,暈了過去。這一軟倒也救了他的命,風月顯然沒預料到此人如此不濟,鐮刀一下子砍了個空。她楞了一下,隨手把這人扔在了骷髏中間,於是小院中原有的慘叫聲中又添了一股外國口音。

  風月收攏骨翼,又混入了院中的骷髏之中。

  小樓中的眾人側耳細聽著後院裡的動靜,直到只餘盜賊們的慘叫聲為止。倫斯算了算,道︰「還有三道陷阱沒有發動,估計能夠挺到天亮。今天一共來了五撥兒人,估計最多再有一撥了。明天早上六點至八點之間,咱們還得把這些陷阱重新佈置一遍。陷阱的存貨有點不夠了,我再去公會裡買點。嘿嘿,那賣貨的小妞倒騷得很啊,嗯,那屁股翹得很。」說著,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呼的一聲,一個鏤空的金屬球飛了過來,正中倫斯跨間高高樹起的帳篷上。倫斯仰天就倒,呼呼喊痛,在咬牙切齒、滿地翻滾間,倫斯偷眼一望,見霧幻這小老頭還沒有收回投擲的姿式,遂放棄報復的想法,專心呼痛了。

  「你這小子!滿腦子就是女人的大腿屁股!上次買回一半假貨次貨、差點誤事不說,這種時候還只想著那妖精的屁股翹不翹?!你去買陷阱機關,若也是次貨,一屋子人的性命你來負責?這次回來,老夫要親自驗貨!一件不合格,價錢加倍從你的帳上扣除!而且以後你也別再想出去採貨了!」霧幻怒得白髮根根立起。

  費斯大叫一聲︰「霧幻你這老不死的!幹什麼打人!」說著撲了出去,痛心的拾起了金屬球,仔細的看了半天,見沒有變形也沒凹陷,這才滿意了些,盯著霧幻怒道︰「老不死的!我費了兩天才刻了魔法陣進去,你隨手就是一扔,弄壞了怎麼辦!這裡面三分之一都是精金啊!掉點渣呢!你賠得起嗎!」

  霧幻嘿嘿一笑,不與費斯這瘋子計較。

  羅格斜靠在窗邊,用手細心在窗台上摸了幾遍,回頭對倫斯道︰「倫斯!窗口那魔法壁障陷阱呢?你怎麼沒安!」

  倫斯本來還在地上抽冷氣,聽到羅格追問,立刻大聲呼起痛來。凱特沉聲喝道︰「倫斯!別鬧了!起來!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凱特原本就年紀較長,武藝在敗類中出類拔萃,遇事穩重大氣,頗有擔當。自從神聖鬥氣有成後,氣勢威嚴更是與日俱長,與羅格的一團和氣完全不同,在眾敗類中的說話份量也要重得多。他這一喝,倫斯就不敢再裝病了,坐起來唯唯諾諾的,半天才說了個大概。

  原來倫斯一見了那小妖精就忘乎所以,那妞也的確火爆風騷,身材傲人,半推半就之間更是讓倫斯心癢難搔。在挑貨、檢驗、殺價之時,倫斯不停地對那妞上下其手。可那小妞滑溜之極,每次倫斯的手順著大腿或是腋下摸進來,她總是輕輕一個扭動,讓倫斯的手從要害部位擦肩而過,碰到點邊,又摸不到實處。更是時不時有意無意的輕輕擠壓一下倫斯的下身,把他全身的熱血都擠到了腦袋裡去,燒得他昏昏沉沉的。

  為博她好感,倫斯大加吹噓『戰神之錘』的財雄勢大,最近又是如何如何炙手可熱,自己更是『戰神之錘』中的大人物云云。那妞越聽得多,眼神飛過來就越是崇拜,扭得也不那麼歷害了。甚至讓倫斯重重的捏了次實的。倫斯這一下更是如在雲裡霧裡,緊緊地貼了上去,迷迷糊糊之間對小妞的報價大點其頭。等到一看貨物,才有些清醒了過來。按那小妞的報價,有三道高級陷阱根本就沒錢買了。倫斯正想再講講價,那妞卻道︰「『戰神之錘』那麼大的財力呢,怎麼會跟我們計較這點價錢呢?已經是八折了,而且您也已經答應了。你不會根本不是『戰神之錘』的人,只想騙騙我是吧?」

  倫斯大話出口,難以收回。只得收貨付款,又大吹了一通牛皮。那小妞靠在倫斯懷裡,一臉的崇拜,小手更似是無意間在倫斯下身撩了一下。倫斯心癢癢的,就要放下手中的包裹,再與那小妞糾纏一番,那妞卻嘻嘻一笑,將他推出了店去。倫斯臨去之時,她柔柔的道︰「您下次還會來看我嗎?」說著瞟了倫斯一眼,似喜似嗔,如怨如訴,直勾了倫斯大半條魂魄去。

  購貨回來,到得安放陷阱時,問題終於來了,缺少了三個高級陷阱,原本構想的後院防禦體系頓時出現了很大的漏洞。眾人一向相信倫斯在佈置陷阱方面的天才和陰毒,也就不來過問了。結果他宣稱中作為最後防衛手段的三個高級陷阱其實根本是子虛烏有。也就是說,如果骷髏中沒有混著一個風月,那個盜賊早已經衝進樓裡來了。那時必然將屋中眾人殺個措手不及。

  現在,小樓其實是不設防的,而離天亮還有二個小時。

  在眾人的目光下,倫斯心知自己已經闖下了大禍。這段時間以來,夜夜都有盜賊光顧「戰神之錘」,而且等級越來越高。起初盜賊們盯錯了目標,只盯著「戰神之錘」第五大道上的商店,但那裡一來夜夜燈火通明,二來時時有騎士巡邏,實在不易得手。就算如此,『不老仙泉』太過聞名,店內精品也不少,過得兩個不眠之夜後,奧菲羅克見情況不對,派了一個圓桌騎士專門在店內駐守。代表教庭圓桌騎士的聖銀十字槍盾燕尾旗掛起之後,終於息了那些盜賊的心。然而很快盜賊們就發現費斯這實驗室才是真正要下手的目標,入夜之後,小樓周圍處處人影閃動,簡直成了盜賊大本營了。由於奧菲羅克的緣故,公國的盜賊公會嚴禁對「戰神之錘」下手。不過一來盜賊公會組織鬆散,二來外地盜賊為數眾多,惡少們的壓力並沒有因此小了多少。

  這一次奧菲羅克只有白天才會派一個圓桌騎士過來,天一黑就撤走,名曰讓眾人歷練一下。敗類惡少們白天已被纏了個筋疲力盡,晚上如何還能歷練?眾人只得絞盡腦汁,在後院設下了無數陰毒陷阱,全是針對慣盜大賊所下,每晚思路均有不同,埋伏主題從示弱、出奇、歸真一直用到今夜的威壓。至於前門,一向是大門洞開、燈火輝煌的。曾有幾個盜賊先後衝入正門,就如跳進了水中一樣,景物一陣波動,人就消失無蹤了。早有高明盜賊看出那是幻術,但幻術之後是什麼呢?眼力高明的,在那一瞬間的波動後面,瞥見了一雙巨大的血紅色眼楮,而在衝進幻術的盜賊消失之後,也偶有悶雷一樣的飽嗝聲傳來。

  眾人來不及責備倫斯,迅速披掛起來,倫斯也裝備整齊,要將功折過。小院中突然傳來一陣如同銹刀生刮鐵鍋一樣難聽的嘶叫,幾人心裡都是一跳,知道是劍蜘蛛已經被人給幹掉了。隨後小院中傳來了一片骨裂的聲音,那些骷髏也都被打散了。

  三道黑影在小院中迅速遊走了一圈,確定沒有其它埋伏了,二個撲向三樓的兩座窗戶,另一個則向二樓的一個窗戶撲過去。

  一個盜賊剛剛衝入三樓的一個窗子,就看見一個黑衣人從迎面惡狠狠地撲來。他大吃一驚,閃電般揮短劍刺去,對面那人也是一劍刺來,驚人的是,他在空中變幻了幾次出劍方向,對面黑衣人仍是最終與自己劍尖相觸!兩劍相交,一片脆響,對面那人登時碎成了千百小塊,灑了一地。他心裡一驚,看清滿地是境子的碎片時,才發覺上當!這時一把戰斧無聲無息的自側面劈來,他再也無力閃躲,眼睜睜的看著那戰斧毫無滯礙地自腰間掠過。他覺得自己忽然輕盈了許多,周圍的一切都不自然的晃動著,一直到他眼中的光芒完全熄滅。「縛魂」沒有沾上一點血跡,上面的黑水晶卻微微亮了起來,點點瑩瑩的碧光從屍體上飛出,又一一被黑水晶吸了進去。最後一點碧瑩也吸入之後,黑水晶綠光一閃,映得整個屋子都是鬼氣森森,然後暗淡了下去,恢復了本來模樣。

  另一個盜賊輕輕跳進另一間屋子,作勢前撲,卻又在原地左右晃了兩下。如果有人此時偷襲,勢必判斷錯了他的動向。但房間裡突然大放光明,登時把他的眼楮晃得花了。凱特全力爆發神聖鬥氣,整個人幾乎變成了光人。大凡鬥氣外放發光,都是由於提升斗氣過高,又控制不住,致始鬥氣外溢形成的。像凱特這樣運鬥氣純為放光的,倒也少見,也只有這乳白色的神聖鬥氣光芒才會如此強烈。那盜賊眼一花,感覺中凱特一槍刺向自己左臂。他倒也不慌,向右側一個翻滾。這時機簧聲不住響起,佛朗哥和倫斯各持兩把三箭手弩,一共九支弩箭將那盜賊釘成了刺蝟。

  那個準備衝進二樓的盜賊身體剛剛離地,一個骷髏即從一地的骨骼堆中躍起,無聲無息與那人一同冉冉上升。那人尚未覺察之際,骷髏已一指插入了他的頸椎。

  裝死原本就是風月的拿手好戲。

  小樓裡熱鬧剛停,突然一道強烈的魔法波動傳了出來。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如電般從小樓裡沖天而起,又一個轉折,向遠處輕飄飄的落了下去。此人武技和潛行技能極高,若不是手中那物事無比強烈的魔法波動,還真不易讓人發覺。小樓裡一陣雞飛狗跳,氣急敗壞的聲音不斷響起︰「怎麼突然不見了?」

  「這可怎麼辦?」

  「不老仙泉啊!!!」

  「那袋極品火鑽也沒了!」

  「快抓住他,一定沒跑遠!」

  如同宿鳥受驚,小樓周圍一片片身影紛紛躍起,急向先前那人的落腳處追去。
第二卷 月隕 第十五章 合謀


  PS︰賀荊戈喜添千金,也預賀勿用添丁進口。

  樓內的貴族惡少們總算睡了幾個小時的安穩覺。天色微亮,倫斯就匆匆離去,想辦法將功折罪去了。其餘人洗漱完畢,換上職業笑容,去「戰神之錘」開始新一天的折磨了。眾人誰也不以昨夜的失竊為意,損失一塊火鑽換來以後的安寧也是值得的。畢竟誰也沒真見過「不老仙泉」,更不知道每枚「不老仙泉」長得都不一樣,偷錯了也屬正常。

  至於魔武雙修的埃特,這段時間只顧著修飾自己、勾引依莎貝拉以及暗地裡尋花問柳,對「戰神之錘」的事情也顧不上了。眾人苦勸過幾次都沒什麼效果,也就罷了。

  幾人到了「戰神之錘」,一眼看到奧菲羅克的馬車正停在門口,不免有些疑問,這麼大清早的,他怎麼突然過來了?

  「戰神之錘」三樓的一間小會客室裡,奧菲羅克和埃麗西斯已經坐了一會了。一個還有些睡眼朦朧的秀麗侍女剛剛煮好了咖啡端上來,盤子裡還放了一些點心。看到三個貴族惡少和費斯、霧幻進來坐定,奧菲羅克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這個…埃麗西斯,你看,是不是去挑些喜歡的東西?」

  「哼」了一聲,埃麗西斯站了起來,冷冷的道︰「你們要談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天下男人,都是一樣!」

  幾個貴族惡少頗感肉痛。被埃麗西斯看上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她又從不付錢,雖說損失最大的還是奧菲羅克,但黃金獅子在這件事情上倒是公私分明︰要麼按出資比例分攤損失,要麼你們自己找她要錢。與埃麗西斯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她根本沒什麼金錢的概念,找她要錢,就算她不翻臉,也無錢可給。如果想打她收藏的那些魔法物品的主意,可能還是去搶一頭龍來得容易些。

  待埃麗西斯走後,奧菲羅克出人意料的面容尷尬,只是埋頭喝咖啡。連續三杯咖啡下肚,壺中已經空了,他倒來倒去實在倒不出東西來了,這才坐正,眼望窗外,咳嗽幾聲,道︰「這個…嗯…聽說最近…嗯,費斯造出了一個不錯的戒指?」

  眾人登時恍然,原來也是為了這個來的。只是奧菲羅克鬥氣深厚、又是年輕力壯,怎麼會需要這個?眾人立刻開始想到了歪處上去,難道說他是個繡花枕頭不成?更有不堪的想︰「看來這埃麗西斯果然歷害啊,連黃金獅子都降她不住,假以時日,還不被吸成獅子干……」

  眼見眾人表情越來越古怪,奧菲羅克冷哼一聲,殺氣外放,屋內登時寒意逼人。眾人忙收拾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正襟危坐。奧菲羅克這才開口,一開口就又有些口吃了︰「這個戒指嘛…嗯…父…父親大人很感興趣…。想要一枚看看。不知道有沒有新的打製出來?」

  眾人萬萬沒想到巴伐利亞大公居然會對這「不老仙泉」也動心了,驚訝之餘也禁不住有些竊喜。費斯忙道︰「現在有一枚新的,明天就能打造成功,效果應該較前兩枚好得多。」

  奧菲羅克點點頭,道︰「這就好。父親已經同意頒給『戰神之錘』軍用武器經營權,並且指定了獅心騎士團和我的黃金獅子騎士團專門向『戰神之錘』採購裝備。因為可能要與羅恩公國發生戰爭,父親還準備由公國國庫出資,修一條連接到塞勒斯堡的道路。」

  屋中眾人無不大喜,這些許諾的含金量可是要遠遠超過區區一枚『不老仙泉』了。欣喜過後,羅格試探著問︰「奧菲羅克大人,這後面還是有其它要求的吧?」

  奧菲羅克點了點頭,道︰「半年之內,我的黃金獅子騎士團要擴充一百人,獅心騎士團要擴充一千人。這些人的裝備都準備向『戰神之錘』採購,所以當務之急,是如何將這些裝備按期生產出來。算上強化訓練期三個月,我們只有九個月的時間。而且至少有五套隊長的裝備需要費斯親自打造。」

  費斯立刻頭大如斗,叫道︰「打一個『不老仙泉』戒指就要十五天,光它的訂單我已經做不完了,哪有時間打造其它的東西?」

  「這說的也是,『戰神之錘』最近的情況我也瞭解。」奧菲羅克沉吟片刻,說道︰「那就這樣吧。對外宣佈這『不老仙泉』二個月才能造出一枚,到時候集中各家出價,價高者得。費斯你每兩個月打造兩枚出來,那多出的一枚專門秘密供給各大帝國王室。這樣以後生意做過去也方便。貴族這方面,自然有我出面應付。但無論如何,九個月內公國騎士團的訂貨必須完成。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就是去偷去搶也沒有問題,做得乾淨些就好,如果真有需要,我的黃金獅子騎士也可以秘密調給你們一小隊。」

  奧菲羅克環視一周,見眾人都有些不解,歎口氣道︰「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公國現在處境微妙,困難重重。萊茵同盟境內的各大武器工坊現在都不肯向公國提供軍用裝備,反而是大衛的第二騎士團-蒼狼騎士團計劃三個月內擴充三千人,裝備早已經訂好了。他現在直接接受他父親-軍務大臣羅歇裡奧元帥的命令,我父親也拿他無可奈何。目前我藉著要向羅恩公國開戰的借口,公開擴軍,想來路易九世也拿我沒有辦法,只是眼前裝備有點成問題,所以只能交給你們了。再過三個月,教會委派的神殿騎士團就會來到公國,那時局勢就穩定得多了。」

  他頓了頓,又道︰「同盟軍隊不同於公國,幾年來未曾征戰,現在訓練不足,裝備不精。待得擴軍、訓練、備戰一樣樣做好,至少也得一年以後。所以我們擴軍時間尚算充裕。父親一生忠誠,是絕不會背叛同盟的。但我並不想束手就縛,是以稍許強兵,以為自保。不過想來對方也不會坐等的,兵法中有雲,遇強敵,則截其爪牙、斷其羽翼,而後一戰可定。至於我的爪牙羽翼嘛,嘿嘿,說起來除了黃金獅子騎士團,就是你們了。」

  說罷,奧菲羅克轉了過來,面帶笑意︰「神殿騎士團到來前的三個月,你們可要小心從事啊,實力謀略是保命基礎,我可是很可能照顧不到你們了。」

  眾人聽了,都默然無語,然而時勢不由人,都已被綁上公國這輛戰車了,此時再想下車,為時晚矣。何況這場爭鬥,雖然萊茵同盟現在看起來佔了上風,但公國有神跡護佑,乃是民心所向,背後又有勢力龐大的教庭支持,大公妃還是三大帝國皇室正統血統,說起來還是贏面居多。只是雖然話是這麼講,但那贏面是巴伐利亞大公和奧菲羅克的事,自己這些魚鱉蝦蟹,當務之急是如何在各大勢力的夾縫中活過這幾個月去。

  習慣性的輕輕啜口咖啡,卻喝了個空,奧菲羅克才想起來一壺咖啡都已經進了自己肚子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對自己父親此時還想著『不老仙泉』有些無奈。看來大公年紀已經大了,再也無復當年的神通謀略了。

  奧菲羅克對幾人一個一個的看過來,點了點頭道︰「你們幾個都很好,實力大有長進。倫斯沒在嗎?聽說他好像稍微差了一些。至於那個埃特,魔武雙修只是個笑話!他現在專心習武還來得及,魔法並不適合他。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了。對了,你們的龍與美人騎士團可以擴編到五百人了,公國會按每人一百金幣費用,再撥給你們三萬金幣軍費,要好好運用。」

  奧菲羅克走後,小屋陷入難言的寂靜。

  當初的五個敗類之中,好大喜功的埃特早已經自甘墮落了,停留在五級劍士、四級法師的水平上已經很久了。倫斯也不大長進,除了機關陷阱日益精通之外,真實實力進步不大,現在還只是個六級左右的盜賊。只有羅格、凱特、佛朗哥三人苦練不綴,日夕奮鬥。凱特等級最高,已經修習到十級,步入中級騎士之列,佛朗哥鬥氣也修至九級。羅格雖然距離九級法師還有段距離,但是他花樣繁多,裝備恐怖,精神力又有精進,精神衝擊讓人防不勝防,外加一個風月,真要論起來,反而是他實戰實力最強。

  樓下漸漸的喧鬧起來,繁忙的一天又開始了。

  自『戰神之錘』秘密放出一個月後對『不老仙泉』進行非公開競價的消息之後,生意這才慢慢的恢復了正常。但幾個貴族惡少們反而忙得更加歷害了。

  首先是費斯的安全必須保證。現在不分日夜,始終有十個『龍與美人』騎士駐守在那小樓裡。至於那小小的後院,機關重重,早已經以『盜賊之墓』聞名整個公國的地下世界。忌憚奧菲羅克的權勢,公國盜賊公會早就約束會員不得對『戰神之錘』下手,至於境外慕名而來的盜賊,由於大多實力有限,進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真正高等級的大盜飛賊又不屑於偷這些寶石原料什麼的,況且這邊都是些半成品裝備,就是偷了用處也不大,費斯打製出的東西,其它煉金師還真不易仿製。所以,最是貴重的,反而是費斯本人。

  這道理很久以前,幾個貴族惡少們就明白了。當時人人絞盡腦汁,把費斯一直武裝到了牙齒。除了標準魔法飾物外,專門請高手裁縫設計的外套斗蓬裡暗格無數,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魔法卷軸。為防萬一,就連內褲上都縫了一個閃電術卷軸。原本費斯並不怎麼引人注目,這些佈置都沒派上用場,費斯也就放了一兩個卷軸充充數。但如今世道不同,眾人逼著費斯在暗格裡擺滿了魔法卷軸,至於舒適與否,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至於霧幻,乾脆給安置在『戰神之錘』裡面住了。那裡總會有一個圓桌騎士駐守,一般人是不敢亂打主意的。

  軍品生意要從無到有的建立起來,難度也非同小可。塞勒斯堡的煉鐵作坊還沒有完工,修通道路過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少也要三個月才能勉強行走輕型運貨馬車。不過既然有豐富的原料,眾人乾脆準備把武器工坊也一起建到塞勒斯堡去,到時候需要外運的只是成品刀劍盔甲,重量比鐵礦石甚至是鋼錠可是輕得多了。那時道路已經基本修好,運出來不是什麼問題了。

  這樣原來的一百多個苦力就完全不夠用了。羅格已經把羅伯斯基派了出去,再行收購四百個身強力壯的苦力來。

  食物也成了大問題。塞勒斯堡領地內人口稀少,道路不便,沒有多少餘糧,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口,每日人吃馬嚼就成了一大難題。羅格緊急傳訊給道爾,作為二百多山賊們的訓練課程,每人必須攜帶六十斤各種食物前往塞勒斯堡。雖然於事無多大補宜,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至於山賊們以後的訓練課程,打獵肯定是個重頭。

  「龍與美人」的擴編倒不是太大問題,如果這批山賊訓練出來,應該能有個四百人上下,少的那部分,日後慢慢補充就是了。倫斯許諾從盜賊公會招募一批殺手、盜賊和斥候來,在眾人殺人目光注視下,他忙賭咒發誓說此次定然不會誤事,這才過關。至於還差的那些名額,眼前諸事繁忙,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然而很快一個迴避不得的大問題就來到了面前,那些高手工匠從哪裡尋找?在看過了黃金獅子騎士團和獅心騎士團送來作為標準的刀劍盔甲之後,貴族惡少們就發起愁來。這些裝備質地優良,打工精細,絕不是一般鐵匠能隨意打造的。『戰神之錘』裡面也就金和他那幾個矮人徒弟能夠勝任。這叫人如何是好?

  那些高手鐵匠大多數為各大武器工坊壟斷了,少部分也都有了自己的輔子,請之不動,要不然就是要價過高。眾人商議來商議去,只有購買矮人奴隸一途。但這段時間根據羅伯斯基從各地奴隸市場傳回的消息看,矮人奴隸數量不多,合用的更是少數。找來找去不過買到了九個矮人工匠,只是杯水車薪而已。眾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其它的辦法,只有發愁。

  這般匆匆的過了數日,羅伯斯基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立刻與羅格等人密議了一夜。第二天夜裡,羅格等人大搖大擺的就來到了『海倫』,直上頂樓,包下了一間小屋。稍過片刻,門打開來,一個衣飾普通的精瘦漢子走了進來,大模大樣的在席上坐下。他一揮手,身後幾個保鏢模樣的人物就去門外守著,順手把門嚴嚴的關上。

  羅伯斯基介紹道︰「這位是卡托先生,同盟北部一帶最大的奴隸商人。這邊三位是我的老闆,凱特先生、佛朗哥先生和羅格先生。」

  幾人互致禮節之後,話題很快就轉到了矮人奴隸問題上來。卡托頓時面帶難色,道︰「現在同盟周圍矮人聚集村落著實稀少,一百年前,五個矮人國王又聯合與人類國家達成協定,宣佈矮人奴隸交易為非法,矮人奴隸來源一直很成問題,所以是不是可以變通一下……」

  羅格等人互望一眼,凱特單刀直入地道︰「成年矮人工匠,鑄造技藝要相當於人類高級鐵匠,我們一共需要一百個,每個五百金幣,怎麼樣?」

  卡托登時動容,平時這樣一個矮人工匠不過一百多金幣一個,凱特直接把價格翻了三倍多,讓他如何不動心?他吞了口口水,歎氣一聲,道︰「這筆大生意我當然想做。合乎你們要求的貨物,眼前萊茵同盟所有奴隸商人手中存貨加起來可能都沒有十個。當然不算你們已經買走的九個矮人。不瞞各位,我只是這生意的管理人而已,我會盡快報告給老闆,老闆應該會有辦法。」

  此時房門推開,一個豪爽的聲音大笑道︰「我能有什麼好辦法?」隨著話音,一個肥碩巨大的身軀從門口擠了進來,凱特和佛朗哥立刻認出此人居然是荊戈,『海倫』的管理人!

  卡托立刻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道︰「老闆!」

  荊戈橫了他一眼,笑容不減,目光越極是嚴歷︰「呵呵,你最近很可以啊,把客人帶到『海倫』來了。上來就先為我吹下牛皮,我要是辦不到,怎麼向客人交待?嗯?還好這幾位貴賓與我關係非同一般,要不然,哼!」

  最後這重重一哼,嚇得卡托混身一抖。待荊戈一揮手,他才如蒙皇恩大赦,屁滾尿流的跑了。

  荊戈臉上又是一副最真誠的笑容,費力的將身軀擠進了最寬大的一張椅子裡面,喘著粗氣道︰「下人們不懂事,怠慢了幾位大老闆們。我也是才得到消息,立刻就過來了。來來來,喝酒喝酒,我家斯坦尼奇老爺要是知道我如此對待幾位的話,一定會把我這身肥肉通通煉成油的,哈哈哈!這位一定是羅格先生了,初次見面,我家老爺天天提到你,現在一見,果然是年少有為啊。」

  幾人驚疑不定,荊戈見了,壓低聲音道︰「我家老爺將『戰神之錘』幾位老闆特別是羅格先生引為知己,我也不拿幾位當外人了。斯坦尼奇老爺富可敵國,光靠這沒幾分利的糧食生意怎麼可能?馬不吃夜草不肥啊!」

  三人立刻恍然大悟,深以為然,於是又提起這矮人奴隸的問題來。

  荊戈也很有些為難,道︰「剛才卡托說的,也都是實情。估計最近半年之內,不會有太多矮人奴隸工匠的。不過……」

  三人以為他也在藉機抬價,凱特當即道︰「我也知道矮人工匠不多。這樣吧,您就直接說一個價錢,我們看看能不能接受,如何?」

  荊戈一怔,又笑了起來︰「凱特先生言重了,如果斯坦尼奇大人知道我從幾位身上賺錢,非要打死我不可。矮人工匠缺少是實情,非是我要藉機抬價。不過據我最新得到的消息,在羅恩公國境內的卡夫卡山區裡,最近遷入了一個丘陵矮人部落,估計人數在一千人左右。您知道,丘陵矮人工藝手段雖然不像高山矮人那樣出名,但也都是非常出色的工匠,我想應該能夠合乎各位的要求。只是這種千人的矮人大部落,要想無聲無息的一鍋端了,可是件天大的難事。」

  羅格心中一動,問道︰「不知道難在何處?」

  「羅格先生一定是明知故問了,呵呵。人類與矮人王們有過約定不得抓捕矮人為奴隸。所以我們要做就一定要秘密的幹,不能放過了一個矮人!可是這千人部落,論起戰力來,不輸於五百名一流的騎士,若要一鼓而殲,更需要千名以上一流騎士的戰力。不怕幾位見笑,小人的捕奴隊伍只有七百多人,又大多在外,能夠急調而回派上用場的不過三百人左右。雖然小人這些家臣技藝不錯,但算來算去也只相當於六百名騎士而已,其它的人最快也要半年後方能調回。這中間的戰力缺口實在難以補充,再加上是深入羅恩公國境內作戰,周圍人煙稠密,相當於千名騎士的戰力是絕計不能再少的。」

  佛朗哥咳嗽一聲,道︰「如果我們給你補上這四百名騎士的戰力,那又如何?」

  荊戈盤算了半天,才抬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個半月後我們可以出發,半個月內就可以解決這個部落。到時候你們先挑一百名矮人,餘下的就是我的。偵察、情報、補給交給我好了。」

  三人對視一眼,緩緩點頭。矮人部落中婦女孩子少說要點一半,千人部落中技能高超的工匠最多不超過一百五十人,其餘奴隸只有強壯的戰士才能值些錢。然而在捕奴之中,這些戰士又往往要戰死大半。是以荊戈如此安排,實在是大大便宜了三人。

  羅格有些疑惑,問道︰「荊戈大人,您這可是有些吃虧啊?」

  荊戈哈哈笑了起來,眼楮都堆進了肥肉中去,故作神秘的低聲道︰「錢對我家斯坦尼奇老爺來說,遠遠不如一個朋友來得重要。實不相瞞,我家老爺特別看中羅格先生大才,話裡話外的,有意將惟一的女兒許給羅格先生呢!」

  羅格腦海中浮現出斯坦尼奇的面孔和胖大的身軀,聯想到他的女兒,不由得一陣惡寒,慌忙道︰「這,這一定要多謝斯坦尼奇大人的好意了,我本事低微,相貌平庸,哪配得上斯坦尼奇大人的小姐呢,呵呵,荊戈大人無論如何也要替我推辭一下,嘿嘿。」

  荊戈盯著羅格看了半天,直看得小胖子坐立不安的,才收回目光,斂去笑容,道︰「這是件大事,不知幾位是否願意合作?以及有幾分把握?據我所知,各位的『龍與美人』騎士大隊目前不過二百騎士而已,那其餘的二百騎士從何而來?」

  三人反覆思量了一下,下定了決心。羅格道︰「二百騎士的戰力不難解決,您放心,到時候定是只會多,不會少。」說著,羅格瞇起眼楮,盯著荊戈道︰「但是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該相信您所說的呢?」瞇成絲一樣的眼楮中,時時有幾絲銀光閃過。自羅克精神力有所成就之後,每當運起精神力量之際,他的眼楮就會逐漸變成銀白色,全力提升之時更是完全變成銀色的眼眸。好在他眼楮本來就不大,臉上又永遠掛著微笑,眼楮更是瞇得只有一條縫了。一絲絲的銀光外洩,也不易為人發覺。

  荊戈道︰「羅格大人有這顧慮也是人之常情。但在眼前這等敏感時候,我家老爺願意與『戰神之錘』合作這生意,我想意思已經表示的足夠清楚了。如果幾位還有疑慮,兩日後我家老爺可以親自與大人們在這裡見上一面,最後敲定,各位意下如何?」

  羅格當即道︰「那好,就這麼辦!」

  在返回『戰神之錘』的車上,佛朗哥首先開口問道︰「這種時候,我們怎麼知道這不是一個圈套?」

  羅格道︰「斯坦尼奇原來還是個大奴隸商人,這倒真沒想到。那個荊戈話裡話外的意思早就表示很清楚我們的後台是奧菲羅克,而且我們目前處境微妙,急需這批矮人奴隸。為什麼要在羅恩公國小心從事呢?還不是因為我們是公國的人,與冰雪銀狐傭兵團有大的過節嗎?他能這麼說,是表示斯坦尼奇看好大公和奧菲羅克,要下注在這一邊了。這才會不計較得失的幫助我們。這樣即示好給奧菲羅克看,又不暴露他自己。待日後大局已定時,因他的奴隸生意在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們,說不定還可以繼續下去。至少不會因為這生意獲罪了。」

  凱特歎口氣補充道︰「而且他肯出面,更是表明了支持公國的決心,也有展示實力,不在乎我們構陷他的意思。佛朗哥,你還是少花點時間在藝術品上,多花點時間在謀略劍術上吧。埃特和倫斯兩個不爭氣,你若是也玩物喪志的話,我們可真是不好辦了。」

  佛朗哥滿臉通紅,半晌才長歎了一聲。

  羅格沉默了一會,又說道︰「這個荊戈來歷並不簡單,他是一個魔族!而且實力高強。」

  凱特和佛朗哥悚然而驚,訝道︰「真的有魔族?你是怎麼知道的,確定沒有看錯?」

  羅格點了點頭,望向車窗外冬日裡鉛色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嗯,魔族,這個遊戲,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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