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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一卷 輪迴 第十九章 絕戶


  又盤問一番後,眼見得再也不會問出什麼了,幾個貴族打算就先到此為止了。一個新的疑問卻浮上羅格的心頭,問到︰「這些秘密應該是神聖教會最核心的機密啊,你是怎麼會知道的?」

  伊恩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我就是神聖教會第二十四位紅衣主教,為追查煉獄天使雕像的下落,二十五年前我自願放棄一身光明聖力,成為一名普通的魔法師,在這裡住了下來。唉,沒想到二十多年辛苦,卻被雪狐先行得手。本來我另有佈置,已經成功在望,卻又遇到你們,天意啊,天意啊。」

  羅格嘻皮笑臉的道︰「那個雕像,老兄你也不用惦記了。奧菲羅克好歹也算是教會的聖殿騎士,所以最後還是教會得手了嘛。只是你老兄這二十多年就白辛苦了。呵呵,我們原本以為就是抓了個平民鎮長,卻沒想到居然是位紅衣主教啊。真是得罪了,得罪了,哈哈哈。」

  其實幾個貴族敗類們心中有數,此刻已經惹上不該惹的大麻煩了。伊恩身為紅衣主教,身份重要,雖說二十多年來隱姓埋名的,但教會中一定會有記載。眾人此次又把事情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的,就是想瞞也瞞不住,總不能把勒芒鎮所有的人都殺光了吧?幾人心中發愁,卻知道和伊恩結下如此深仇,已經再沒有退路好走了。

  羅格臉上歡笑,心中鬱悶。死靈法師幾百年的人生閱歷雖然沒有半點留給胖子,但卻使胖子學會了凡事從好處想,從壞處想,從對立面想,從不可能處想,從別人不敢想處想,從最合理和最不合理的地方去想。這方法的好處壞處都顯而易見,好處自是看事全面,思慮周到。壞處也不少,都想到了不見得能有正確結論,同時想的太多了,反而容易把最要注意的給忘了。但無法無天的胖子,卻往往由此能得出些異想天開的解決方法來。

  眾人知道此刻煩也沒用,對身後一個傭兵示意了一下之後,貴族們魚貫出了刑訊室。幾人雖然稱得上無惡不作,倒也不是嗜血好殺之人。這殺人之事,能假手他人,自是最好不過。鐵門在身後重重的關上,一聲悶哼還是穿過門縫,鑽入敗類們的耳朵。

  「媽的,在這個窮地方抓個人,居然也能抓到紅衣主教!運氣真是背到家了。」凱特一臉的晦氣。

  佛朗哥也歎道︰「現在看起來是沒法善了啦。蓋是蓋不住了,只好想點其它的辦法了。伊恩一家必須斬草除根!這樣就算上面查下來,至少也能先來個死無對證再說。」

  羅格想了想,道︰「大家先別慌,這事也未必沒有可為之處。首先這煉獄天使雕像是我們搶回來的,這可是大功一件,就算功不抵過,至少也有了翻身餘地。奧菲羅克還算看重我們,這件功勞多少應該有我們一份,他還不至於全部貪圖了去。何況以他的身家背景,也不必和我們爭這小小功勞。」

  胖子頓了頓,又道︰「有這功勞打底,我們還得在神聖教會裡有個肯為我們說話的人。裡爾城正好有一位紅衣主教,好像叫什麼伯克的是吧?看來我們以後得好好在這人身上下點功夫,不怕他不貪財好色,就怕他沒愛好。就算他真沒愛好,我們也給他創造點愛好!投其所好嘛!聽說這任教皇身體已經不行了,哪位紅衣主教也不願意突然多出一個競爭對手的吧。這事佛朗哥在行。」

  眾人像看怪物一樣的盯著胖子,羅格老臉一紅,心虛不已,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大陸通史。神聖教會諸事紀》來,嘿嘿笑道︰「這幾天正巧讀到這本書,活學活用嘛。」眾人皆倒,倫斯本想諷刺一番羅格,覺得他該讀的是奸臣傳,後來想想自己也沒高尚到哪裡去,也就罷了。

  倫斯想了想,道︰「這伊恩老賊的兒子女兒,也不能這樣放過了。滅口是必須的,只是如何做到萬無一失,倒是個難題。那個菲拉反正是我一人偷偷綁來,這裡除了我們的幾個心腹,誰也不知。這古塔倒是有些難以處理啊。」

  凱特冷然道︰「這也好辦。咱們就說抓到了雪狐的奸細,把這伊恩屍體裝扮一下,打扮成活人的樣子和古塔一起運往王都。雇個十來人的小傭兵團押送這些人。咱們再帶上幾十個人,扮作盜賊半路截殺,到時一個活口不留。伊恩和古塔找個深崖扔下去就是,就當是被人劫走了,反正是死無對證。至於菲拉那個小妞,長得不錯,大家再爽兩天,最後讓那幾個知情的,也來個雨露均沾,自然讓他們脫不了干係。咱們再重重的賞下去,不怕堵不住他們的嘴。」

  眾人自是歎服,看來凱特平時倒還是深藏不露。此刻計議已定,敗類們心安了不少。說話間已經走進關押菲拉和古塔兩人的囚室。

  古塔高大的身軀被用鐵鏈掛在牆壁上,此刻早已經昏迷。他全身赤裸,肌肉結實,但也看得出有些贅肉了。他的身上雖然有些血跡,卻沒有多少顯眼的傷痕,讓人不得不佩服龍與美人傭兵們的用刑之道。

  菲拉則如狗一樣被綁在一個四腳長凳上,這個凳子比一般的尺寸要高出一半,看來是專為刑訊所設計的。菲拉雙手被在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根鐵鏈上,上半身被高高拉起。雙腳則被鐵箍半懸空的固定在凳腳上。腰間則由一道麻繩勒在凳子上,全身上下的曲線最大程度的顯露出來,典型的倫斯式做派。房間裡的幾個用刑的傭兵此刻正在清理現場,以及照料古塔身上的傷口,畢竟健壯的人才受得住重刑。幾人色迷迷的目光不時在菲拉的裸體上瞄來瞄去。

  敗類們對幾個傭兵的職業素質非常滿意,看得出來,在眾人不在的這段時間,這些傭兵們倒是沒有隨便對菲拉動手動腳的。佛朗哥吩咐傭兵打手們把古塔給弄醒。一盆冷水澆下,古塔頓時醒了過來。他一看清屋內的情形,打了個冷戰,立刻大聲討起饒來,看來剛才幾個傭兵修理得他記憶深刻。

  幾個敗類不去理會古塔的求饒,圍著菲拉開始摸弄起她雪白的肌膚來。羅格一手就伸到菲拉的股間草叢深處,熟練的輕輕一捏她最為敏感的所在,菲拉立刻叫了一聲。眾敗類們嘿嘿的淫笑起來。胖子揉捏得一會,就解開衣袍,掏出那話兒,在菲拉私處胡亂蹭了幾下,一插到底,菲拉又是一聲尖叫。

  倫斯喝的是頭啖湯,此刻一邊看戲,一邊泡製著古塔。古塔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只是求饒,在倫斯的威逼下目不轉楮的看著妹妹的活春宮。過得片刻,竟也淫心大動,倫斯一眼瞄去,嘿嘿笑道︰「你這頭驢,倒還真他媽的沒人性啊!我都要自愧莫如了!不過你那物件兒,還真跟驢差不多哪!」古塔點頭哈腰,連聲稱是,看得目不轉楮。

  不知從何時起,菲拉已經不再哭叫了,只是默默的忍受著,眾人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羅格早已完事,在一邊看著菲拉的眼楮,覺得一股寒意慢慢湧上心頭。這種眼神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啊。突然,凱特一聲慘叫,渾身神聖鬥氣猛地亮起,蹣跚著後退了幾步,命根上已經被咬了一口,還好鬥氣防護之下,傷口不大,菲拉滿嘴鮮血,牙倒是被震下了兩顆。凱特大怒,就要下殺手。此時胖子心中「天使」、「空間法則」、「輪迴」、「煉獄」等幾個詞如電閃過,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而來的領悟,一把拉住了凱特,沉聲道,「現在千萬不能讓她死!」

  羅格揮手發出幾道風刃,切斷了古塔的鐵鏈,冷冷喝道︰「你不是看得很起勁嗎,我現在給你個活命的機會,去把這婊子干了,就饒你不死!」這幾句話聲音壓得極低,卻沒給菲拉聽到。

  古塔咬了咬牙,走到菲拉身後,猶豫片刻,終於活命的慾望和淫心戰勝了最後的一點良知,按住她的纖腰,一插而入,登時舒服的呻吟了起來。

  菲拉正在閉目等死,古塔的手摸上來,她以為又是貴族,待聽得聲音不對,回頭一看原來是親生哥哥,立刻淒歷的哭叫了起來。羅格陰冷的聲音如同飄自最陰冷的地獄,一字一句的道︰「這一回,我看你如何出得了煉獄,如何回來找我們報仇!你還是死了這心吧!」

  羅格心中如放下一塊大石。但輕鬆不到片刻,又想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凡事不可做得太絕了,凡事不可做得太絕了。。。。。」胖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壞事即已做下,善後便不可輕忽了。幾日之內,十幾個名不見經傳的流浪武者就被僱傭了,在佛朗哥的帶領下押解伊恩和古塔東赴裡爾城。隊伍曉行夜宿,第三天時已經走出一百多里路,即將走出山區時,凱特帶領著五十個隨從攔住了去路。接下來的一切非常順利,流浪武者們原本就不敵凱特的武勇,佛朗哥又突然從背後發難,十幾分鐘的工夫,就全軍覆沒。

  整個善後工作一共花了十幾天,這段時間裡,羅格和倫斯在領地裡也沒閒著了。兩人花了七天的功夫把領地內所有的村莊都走了一遍。這塊土地上山地險峻,氣候惡劣,靠近魔域森林,各種魔獸也經常出沒。加之地處邊境,基本屬於三不管地帶。好在二十多年來,巴伐利亞公國也未曾來此收稅,因此領地內的人們雖然生活困苦,卻也還維持的下去。艱苦環境之下,此地民風質樸而強悍,民智方面也未開化,奉行強者至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等原始的信條,當初勒芒鎮的鎮民們甚至有與公國騎士團一戰的想法。

  一番巡視之後,羅格的煩惱更加多了。領民的稅現在是沒法收的,倒不是居民拒繳,而是實在收不上什麼來,羅格索性宣佈免了今年的稅賦。但此行也不算全無收穫,至少跟在身後的五十多個健碩的山民就是收穫。這些人自小就是山裡的獵戶,身手敏捷,刀弓嫻熟,是傭兵的絕佳人選。羅格以三寸不爛之舌一番鼓動,再加上給了他們家人不少好處,其實所謂好處,無外乎吃飽穿暖之類的,但這些實實在在看得見的,就能讓這些質樸的山民們死心塌地的跟隨羅格。

  精鐵礦的生產逐漸上了正軌,這倒讓羅格鬆了一口氣。只是塞勒斯堡出山的道路實在太差,運不出多少產品出去。修建道路可不是小事,沒個半年一年的休想完工,眼前只能挑精品礦石慢慢外運了。採出的礦石在塞勒斯堡內越積越多,好在這座廢棄的城堡裡地方多的是,也沒什麼人會偷這些鐵礦的。

  矮人金的一個徒弟已經從法爾堡趕來,負責整個鐵礦開採的工作。憑著矮人對礦石天生的敏銳,他僅僅指導礦工兩天就收穫不菲,除了幾塊極罕見的精鐵核外,還挖出了一塊成色極佳的烈焰寶石。成績激勵之下,這位矮人熱情高漲,天天除了睡覺,幾乎都泡在礦坑之下。用他的說法,這個礦坑是上天賜給矮人的寶藏。每天撫摸到礦石就幾乎給了這個矮人無盡的快樂。

  翻修城堡也是個大難題。耗資巨大不說,在這樣一塊不毛之地找到工匠可不是容易的事。羅格心煩意亂的在城堡裡巡視著,只有看看苦力們體格漸漸健壯,幹起活來生龍活虎的,心裡才會開心一些。

  苦力們投向胖子的目光是無比的崇敬和感激。羅格所到之處,人人加力賣命,甚至有個別苦力撲上來親吻羅格的靴子。這可比任何的馬屁都要受用。胖子心花怒放,直似身在雲中,暗道︰「媽的,這也太離譜了。靠,要是一堆大美人撲上來那還差不多,哈哈。我老人家豈會受用這點小小馬屁?不過看來他們也是出自真心,說不定我老人家真的是有點英明神武啊。看不出來這些苦力,倒也有些小小眼光,哈哈哈哈。」到得後來,羅格一天看不到苦力,都覺得少了點什麼。

  在裡爾城養傷的埃特來信了,他的傷勢好的很慢,害得他現在連和女人鬼混都有心無力的。費斯則正忙著把戰神之錘搬到裡爾城去。巴伐利亞公國首府裡爾人口多達一百萬,是同盟第二大城市。由於交通便利,周邊物產豐富,加上巴伐利亞公國歷史悠久,兵強馬壯,這座城市稱得上是繁華無比。放眼忘去,真是富翁滿地走,貴族多如狗。對以出產精品聞名的戰神之錘來說,實在是再美妙不過了。奧菲羅克提供了一座位於裡爾城最繁華的第五大道上的頗為壯觀的四層樓房以及十萬金幣供戰神之錘使用,算是兌現了先前的許諾。

  凱特和佛朗哥處理完一切善後工作回來後,第三天巴伐利亞公國的使者就到了。令人意外的是,神聖教會也派來了一位主教。

  神聖歷685年冬,幾個貴族敗類們終於正式受封。凱特受封為二級騎士,將被調入巴伐利亞公國軍中任職,據使者透露去向該是公國的獅心騎士團,就任中校騎兵大隊長。羅格等人均被封為三級騎士,算是正式踏入了貴族的行列。羅格被任命為塞勒斯堡的代理領主,佛朗哥成為大法官,倫斯則當上了財務官。至於龍與美人傭兵團則被收編,成為巴伐利亞公國第三騎士團第五獨立大隊,羅格又成了獨立大隊的少校大隊長,其它幾人則都同為少校副職。單從這份任命書來看,公國對這幾個敗類倒是知人善任,實為官場罕見之事。看來奧菲羅克背後出了不少力氣。

  巴伐利亞公國第三騎士團實際上就是個後備軍團,主力是一個正規騎士大隊,其它三個獨立大隊都是收編的立有大功的傭兵團,規模均在千人左右。每次作戰,第三騎士團任務往往不是收尾,就是炮灰,當然這是不能公開的。此次獨立大隊給了羅格五百個人的名額,這對現在人數不過百人的龍與美人傭兵來說是罕見的殊榮了,要知道名額內每一名士兵公國都會給三十個金幣的置裝費,以及每年十個金幣的軍餉,足夠裝備一名騎士的了。當然由於羅格等人有戰神之錘這財源,龍與美人傭兵們裝備之精,直追公國第一騎士團,獅心騎士團的精銳大隊。

  來的那名主教起初著實讓幾名貴族嚇了一跳,後來才知原來是伯克紅衣主教派來冊封眾人的。理由嘛,就說幾個敗類對傳播神的榮光做出了卓著貢獻。幾個敗類自是知道傳播榮光云云純是胡扯,除非傳播的是死神的榮光。看來是犒勞獻上煉獄天使雕像這件大功勞了。

  那名主教名叫格納得。哈特,今年四十有五,看起來慈眉善目,一身神聖氣息,據說是伯克紅衣大主教的心腹之一。早年的格納得。哈特曾是一個頗有名氣的神聖騎士,手持贗品神劍-末日審判,(大陸少說有數百騎士聲稱自己手中的是真正的末日審判)。後來在一次追捕死靈法師羅德裡格斯的戰鬥中死裡逃生,從此毅然棄武從文,開始致力於傳播主的榮光。

  主教看到塞勒斯堡的破敗景象,心中不喜,臉上卻沒什麼表示,只是坐在領主府大廳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羅格們聊著。羅格等人何等精明,早已經看到那絲不愉。胖子立刻挨近身去,趁使者出去如廁之機,奉上一個精緻的黃金小盒。格納得。哈特一看盒子價值就不菲,立刻笑面如花。待得打開,當場倒吸一口涼氣。盒中是一朵純金打製的鬱金香,花瓣薄的幾乎透明,封於其中的少量火元素給它染上了艷麗的降紅色。鬱金香上方是用一小團凝聚的水元素,絲絲水氣繚繞,使得花瓣上始終有幾滴露珠在滾動。

  格納得。哈特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身為主教,他雖然愛財,卻苦於平日總得裝出一副聖潔模樣,不好伸手要錢。這等精品,他是難得一見的。主教立刻扣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這幾個敗類在他眼中立刻成為了神最虔誠的信徒。

  片刻之後,那個使者也回來了,一臉滿足,與跟在身後的佛朗哥相談甚歡,看來收穫也是頗豐。至此,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領主府大廳佈置妥當之後,格納得。哈特開始為幾個貴族授勳。凱特得到一枚象徵神聖騎士的聖天使勳章,羅格等人則得到了象徵最虔誠信徒的十字勳章。只是原來主教要頒的是青銅勳章,這次直接跳過了白銀、黃金二級,變成了聖銀勳章。主教每次頒勳章,總是各級的都帶一套的,到時視情況而定。看這幾人年輕幹練,回裡爾後帶他們到伯克那裡打點一番,以他們的功勞,這聖銀勳章還不是小事一件?

  隨後是淋灑聖水祝福。這聖水也不是凡物,淋到眾人頭上,都是神清氣爽,精神一振。惟有羅格不同,每次聖水淋下,都如同被烈火燒灼一般,只痛得他呲牙咧嘴,淚水滾滾而下,偏又不能叫喚,只能咬牙苦忍。胖子心裡早把這聖水發明者祖上兼遺族所有女性的敏感部位問候了個遍。主教見到羅格受洗,竟激動得淚水滾滾,也不禁心下感慨。他見多識廣,神目如電,多年傳教中口是心非者見過無數,倒是這般虔誠者能有幾人?於是心中感慨,給羅格的聖水加意的淋多了些。
第一卷 輪迴 第二十章 存在


  羅格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以他超強的精神力,得自死靈法師的堅韌意志,是不可能再有夢境出現的。

  可是此刻,羅格卻恍恍忽忽,不知身在何處,四周都是灰色的薄霧,他試著伸手揮了揮,薄霧有如實質,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層滑膩冰濕的灰泥。周圍的光線壓抑且暗淡,只能看清十米以內的事物。不遠處一棵枯樹孤零零的立著,所有的枝條都在奇異的扭曲著,詭異無比。

  這裡沒有任何生的氣息。

  羅格不排斥死亡氣息,如此純粹濃烈的死氣卻讓他感到極不舒服。這是哪裡?羅格大聲喊叫,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是死亡的世界,是亡靈的樂園,是一切生靈最終的煉獄!」一個冰冷、邪惡、尖歷的聲音突破了羅格的精神壁障,在腦中響起。「你是誰?!」羅格大吼著,那個聲音卻再也沒了消息。

  羅格想叫,卻沒有聲音。想跑,卻動彈不得。留下的只有恐懼,絕望和崩潰。

  遠方一股強大的吸力把羅格吸得飛了起來,迅速的突破薄霧,破空而去。

  羅格看著怪異的森林,灰黑色的河流,光禿禿的山岡迅速在腳下掠過,首次體驗飛行的他幾乎心都從嗓子裡跳了出來。可是他依然不能動彈,所能做的只能以精神力護持全身,防止生氣外洩。這個奇異的世界會不停的吸取生靈之氣。

  天空也是灰色。雲如鉛,風似刀。壓抑得人想發瘋。

  透過雲看去,是一片無盡的灰。這灰色中透出了一點點光,卻不知這光來自何處。

  一隻巨大的骨鳥在空中飛舞,真奔羅格而來。羅格的心弦漸崩漸緊,卻無能為力。他面容扭曲,眼楮都要突了出來。

  唰的一聲,骨鳥自羅格的身體穿過,仿如胖子是一片虛影一般。

  胖子劃了一道弧形,從天而落,直奔一個小山嶽而去。

  山丘上四處散落著無數的骸骨,當中卻有一個骷髏傲然挺立,深黑色的鐮刀偶有一道寒光閃過,正是風月。

  羅格直衝而落,風月轉過頭來,彷彿在注視著羅格。胖子腦際轟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待得清醒過來,卻發覺已與風月合而為一,卻依然不能動彈,只有雄渾的精神力被如潮水般的吸走。

  一陣狂風平空自風月站立起刮起,方圓數十米內的骸骨全部被席捲而起,四處飛揚。風月眼窩中的火焰由蒼白轉為暗紅色,一抹黑色自頭至頂,迅速的染了下去。一個白色的骷髏轉眼間已經被染成深黑色,骨架上原來斑斑的傷痕在那黑色染過之後就消失無跡。

  風月仰頭無聲嘯叫,背後原來一直無力低垂的骨翼如春花怒放,漸次張開,揚起。

  那抹黑色順著風月的手染上了鐮刀,染過的刀柄開始如活物般不斷蠕動起來,如一根老籐正順著刀柄在瘋狂的生長。寬大的鐮刀刀身上伸出了數根尖銳的金屬刺,刀身本身一番蠕動後,多了幾道轉折,細小的閃電不斷在刀身上竄過。

  一道無形的結界力場從風月身上伸展開來,一直延伸到十米左右。身處於這道結界的生物都會不斷受到各種負面情緒的精神衝擊。當然這結界在這死靈的樂園是全無用處的。

  良久,風月抬起頭來,望向山的那邊。精神力幾乎被吸光的羅格也清晰的感覺到那邊一個古老、邪惡、冰冷且狂妄的存在。

  興奮、恐懼、期待一波波的從風月的腦海裡衝擊著羅格的神經。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眼前的事實。以前他只能以意識給風月下達各種命令,但無法感受風月的任何意識存在。可現在羅格卻可以感受到風月的強烈情緒波動,只是沒有任何清晰的意識。

  風月突然從山丘頂高高躍起,如乘風破浪般在空中滑行十幾米,方才落下,沒入灰霧之中。

  霧中羅格窮盡目力,只能望出五米。風月移動卻迅速之極,向山嶽那邊疾奔而去。一路上風月縱高伏低,偶爾一側身閃過突如其來的一棵枯樹,只把羅格嚇得冷汗直流。

  羅格好不容易才平定下來心神,既然眼楮看不清楚,索性用精神力開始搜索起四周來。胖子的意識逐漸的沉了下去,就好沒入了一個寧靜的湖面。眼中望去仍然是五米遠近,但視界之外,一些物體的輪廓漸漸的由模糊到清晰,浮現出來。羅格心中欣喜,精神一散,立刻又只能望見五米的範圍。胖子趕忙收攝心神,視界外的物體才又浮現出來。慢慢的,羅格對這種無喜無悲的心境日漸純熟,一波波精神力宛如有生命般擴散開去,感應到的物體也由大到小,由近至遠。

  突然羅格的精神觸摸到了一團邪惡冰寒的能量,那突如其來的淒厲、凶暴以及對血肉生靈的極度渴望幾乎讓羅格窒息。同時,風月立刻轉頭望向那個方向,站定,轉身,加速衝了過去。

  一個殭屍從灰霧中浮現出來。這只殭屍全身肉已經發黑,卻是異常的結實,身上披著簡陋的皮甲,雙手中各持一把短鐮刀。通過這段時間對各種不死生物典藏的研究,羅格立刻認出了這是一個殭屍戰士。殭屍戰士往往是由生前武技高超、意志堅定的武者化成,保留了部分生前的戰鬥意識和技能,較之一般的殭屍就算不歷害個十倍八倍,五倍六倍總是有的。少部分殭屍戰士則由普通殭屍進化而成,卻不如前一種歷害。

  風月衝到殭屍戰士面前,長柄鐮刀高高舉起,一刀劈下。殭屍戰士雙短鐮高舉,試圖封架。風月半空中的鐮刀突然加速,閃過封架,一刀劈下。殭屍戰士動作十分敏捷,雖然出乎意料,身子仍是本能的後閃了一下。風月的鐮刀雖然劈中了它,卻有點奈何不得它的堅韌肉體,只在前胸劃出了一道一尺多長,寸半深的傷口,傷口處皮肉翻開,只見到一片死灰色的乾肉,與尋常殭屍腐爛流膿的創口截然不同。殭屍戰士的動作看起來沒有到這傷口的任何影響,仍是十分迅捷。

  風月可是對付殭屍的老手了,立刻應用起百試不爽的戰術,開始圍著殭屍戰士繞起圈子來,長柄鐮刀神出鬼沒,時不時突破殭屍戰士的防線,留下一道只長不深的傷口。所謂蟻多咬死象,傷口多了,殭屍戰士的動作也不由得慢了下來。只是受限於骷髏天生的力量不足,風月只能與殭屍戰士打打持久戰。

  羅格再次試著用精神力探索這個殭屍戰士,感應到一層薄薄的魔法能量佈滿了它的全身。熟知低級魔法的羅格知道這是魔法盔甲的效果,沒想到這個殭屍戰士居然天生具有這種防護魔法。這可與典藏所載的完全不符啊。羅格心神凝聚,再次提高精神力的頻率,在殭屍戰士體內感應到先前的那團冰寒的能量。此刻離得近了,這團能量就如在黑夜中的燈塔一樣醒目。羅格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試著以精神力包裹住那團能量,隨後暴喝一聲,精神力全力爆發,狠命往那團能量一束。殭屍戰士立刻全身一震,魔法盔甲的護身能量潮水般的褪去,隨後它不斷抖動,拚命掙扎,痛苦、畏懼甚至還有悲傷如潮般衝擊著羅格。此時的胖子意志早已堅定如鋼,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拚命壓搾著那團能量。

  風月何等伶俐,哪肯放過如此機會,死神鐮刀狂舞之下,十幾條黑線縱橫交錯的織成了一道網,無聲無息的飄過殭屍戰士的身體。殭屍戰士一下子靜止不動,過得片刻,只聽得轟的一聲,碎成了幾十小塊,散落一地。那團能量也炸了開來,化作無數點閃亮的瑩芒,四下飄散。風月歡欣雀躍,將四下飄蕩的能量瑩芒通通的吸了過來,與自己頭骨深處的那團能量合而為一。那種滿足與愉悅,恰如久旱的沙漠旅人飽飲了清泉,潤遍了風月的全身。羅格也跟著借光小小的進補了一把。

  空氣中一片肅剎。

  風月與羅格停止了享受,靜靜的等待著。多少次的生死關頭早已培養了一人一骷髏無比敏銳的直覺。

  周圍的環境一一投影在羅格的精神世界裡,正中那一小團耀眼的金光正是深藏於風月頭骨中的神之本源能量,金光周圍一圈紫黑色的,飄動著點點金光的霧氣讓羅格異常熟悉,看來自己現在就是以這團精神能量霧存在的。這段時間以來,風月的能量已經成長了不少。

  風月的金光周圍,幾十團冰冷、蒼白的能量團逐一亮起,有亮有暗,其中有七八個能量團與適才的殭屍戰士能量相若,遠處更有一個最大的能量團閃著清冷的淡藍色光芒,能量強度幾乎相當於三個殭屍戰士。羅格心中一陣惡寒,掃視了一下整個戰場。目力可及之處,一個個等級不一的殭屍正從泥土裡艱難的爬出來。

  風月與羅格此刻心意相同,對於山那邊的那個邪惡存在只能暫且放過了。只這裡外圍的一群殭屍看來就對付不了,看來還是溜為上策。當然風月的思想決沒有這麼複雜,只是看來理解了羅格的想法,向著那團最大的能量團相反的方向,疾衝出去。路上順手幾刀解決了幾個正從土裡往外爬的低等殭屍。

  眼看衝出包圍,一個殭屍戰士攔住了去路。風月與羅格故技重施,羅格全力攻擊殭屍戰士的能量核心,使之呆立不動,風月則是一刀斫去,只是此刀電光繚繞,輕鬆破開了殭屍戰士護身的魔法盔甲,雖然仍是沒能將其腰斬,但至少砍進去一尺多深。殭屍戰士的能量團又開始飄散,風月卻已無心吸取,再度砍倒兩個攔路的低等殭屍,揚長而去。

  羅格清晰的感覺到那團追來的淡藍色能量團充滿了憤怒與不甘。但是殭屍很難與骷髏比拚速度,風月又快得實在不像個骷髏,那最強大的殭屍,(此刻羅格還不知道它是殭屍領主還是一個千年殭屍王)想追上來門都沒有。既然逃命無憂,羅格集中全部精神力給那團淡藍色的能量來了一記衝擊,頓時撞得它流螢四散,恰如風雨飄搖中的燭火。羅格自己也不好受,頭暈眼花了好一陣才恢復過來。

  羅格得意大笑,還沒笑完,卻見風月筆直衝向了一道斷崖,一躍而下。迅速的下墜使得恐懼如同怒潮,淹滅了羅格。。。。。。

  「啊!!!!!!!!!」

  一聲慘叫,羅格翻身坐起,汗透枕被。他大口的喘著氣,一時不知此刻究竟是夢是真,抑或亦真亦幻。

  「羅格閣下,您怎麼了?」一個俏麗的侍女推門走了進來,睡眼朦朧,羅衣半解。「您做惡夢了?要不要我陪陪您呢?」侍女眉梢眼角全是風情。

  羅格靜坐著,回想著夢中的情形,似有所悟。他望向這個侍女,雙眼中紫黑色的霧氣一閃而過,侍女立刻悶哼一聲,鼻中兩道鮮血流了下來,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啊哈哈哈哈!!!」羅格仰天狂笑,窗外電光閃過,映亮了他的臉,恰如惡魔轉世。

  一道霹靂過後,暴雨傾盆。

  冊封之後不久,裡爾城就發出了徵召令,羅格等人啟程去王都赴任了。反正此時領地中已經初步有了些條理,一切還算上了軌道,運出來的鐵礦石戰神之錘可能就要用掉小一半,其餘的也賣不了太多的錢,除了維持城堡的維修費用,其餘的就都用來修路了。

  山區的冬天還是十分寒冷的。幾日前的一場大雪將整個山區妝點成一片銀白。午後的陽光照耀在成片的樹掛上,折射成七彩的光暈,宛如水晶宮一般。

  百餘個龍與美人傭兵們悠閒的在出山的路上行著軍。七個月前,他們不是些殘兵敗將,就是地痞兵油。但生死之間幾番磨練,留下來的算是身經百戰、殺人不眨眼的老兵了。雖然積習難改,看上去多少還有點匪氣,但人人身上都隱隱的透出殺意。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傭兵們本就裝備精良,在塞勒斯堡一個月的修整,又把裝備修葺一新。人人加發一件腥紅的天鵝絨披風,戰馬前胸上也掛了半幅青銅馬甲。這一隊傭兵拉出來,怎麼看怎麼是王牌騎士團的樣子,哪裡想得到會是只三流雜牌部隊?隊列最後的五十餘人穿著簡單的皮甲,身背弓箭,徒步跟在傭兵後面。這些人正是羅格召回的山民,胖子準備好好培養一下。

  忽生大病的羅格(其實是精神力耗盡所致)始終弄不清那夜倒底是夢是真,三天過去了,精神力也不過恢復了一小半罷了,但胖子卻由此掌握了精神衝擊的秘奧。此刻胖子正坐在一輛溫暖的馬車裡,享受著病號的待遇。只是崎嶇不平的路面時時把胖子從酣睡中弄醒過來。

  這一日終於到達了裡爾城,傭兵們和凱特分頭前去軍部報到。作為獨立騎兵大隊,羅格等人在第三騎士團駐地裡擁有了一小塊自己的營地。去軍部登記、領取印信、領軍餉、取裝備、製作隊旗,等等等等,瑣事一堆,只忙得幾個貴族叫苦連天。

  只這隊旗一事,就反覆折騰了兩回。起先是倫斯自告奮勇去訂製隊旗,回來展開一看,一頭肥碩的巨龍身上騎著一個豐乳肥臀的裸女,果然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妙處纖毫畢現。佛朗哥臉色發青。

  其後羅格上陣,又過了四天,旗面上一頭優雅的仙女龍旁邊靠著一個絕色吟遊詩人,倒真的是國色天香,麗質無雙。只是佛朗哥越看越眼熟,終於認出這正是裡爾城最大的銷金窩「黑夜裡的精靈」中最紅的頭牌姑娘。這面隊旗一打,只怕要立刻被貴族監察院給彈劾下來,連奧菲羅克也別想護住眾人。唉聲歎氣之下,本已不堪重負的佛朗哥只好又接下了隊旗這活。眾人奸笑不已,一副早該如此的表情。

  羅格以有病在身為由,毫無身為大隊長的自覺,日日躲在房間裡修煉精神力和魔力,研讀關於亡靈魔法的各種書藉。亡靈魔法中多數法術是各種詛咒和生物召喚類的魔法。亡靈法師或以自身魔力模擬一個類似靈魂的能量核心,這樣形成的不死生物雖然戰鬥力一般,但好在耗費魔力不多,也能接受簡單的戰鬥指令。另一種方式是收集生者的靈魂,使之附於不死生物之上,這樣形成的不死生物戰力與生者的靈魂息息相關,具有一定的智慧,如果是強者靈魂的話,會形成十分強大的不死生物。至此,羅格終於明白了夢境中感受到的那一團一團的能量原來就是不死生物的靈魂。只是分不出來是由魔力擬成的還是來自於生者的靈魂。

  構成風月的神之本源,正是最純淨強大的靈魂能量。風月,本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異物。

  存在就是合理的。哪一位古哲曾經這樣說過。

  存在的合理性是在於只有合理的才能存在。有人爭論。

  就算不合理,只要存在下來了,那也就是合理了嗎?

  什麼是合理呢?理又是何物?

  胖子頭暈腦漲。

  「就算不合理,老子和風月也在這裡了!什麼人再來廢話,先給他一刀兩段。到時候我讓你先不存在了,看你怎麼個合理法?!」

  胖子正在房中跟抽像思維作鬥爭的時候,一個便裝士兵直接衝進了他的房間。羅格認出這是凱特身邊的一個侍衛騎士,看他臉上鼻青目腫,不知何事如此驚慌。

  「羅格閣下,大事不好!」

  「慢慢講!」羅格喝了一聲。

  「凱特閣下帶著我們十幾個獅心騎士們偷偷去『魔域深淵』賭場賭錢,」說到這裡,年青騎士的臉紅了一下,只是滿臉青紫之下,紅得不大明顯。「不知怎麼的,第二騎士團的十幾個人也在那賭錢,認出我們是獅心騎士團的,就過來挑釁,被我們修理了一頓。沒成想那幫孫子叫了一百多號人來,現在凱特老大被堵在裡面了,他命我突圍來找您求援!」

  羅格立刻把手中的《亡靈法師的世界觀》扔在一邊,跳了起來,大叫道︰「來人!叫兄弟們抄傢伙集合!拿棍子!別帶刀劍!對了,還有別穿軍服!」

  龍與美人傭兵們這個月以來已被馴得快悶出鳥來,聽得有架打,自是動作神速。羅格在小校場上剛數到十五,手下人馬已經一個不拉全部集合完畢。於是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往賭場。

  傭兵們,不,現在該稱為騎士們來到賭場門口,看到兩個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正守在賭場門口,只許人出不許人進。貴族敗類們久戰成精,哪裡還看不出不對來。羅格一聲令下,二十個龍與美人騎士撲了上去,以十打一,立刻解決了門口的守衛,衝進了大廳。

  大廳十分寬敞,此刻卻是一片狼藉。裡面黑壓壓一片大漢,怕不有一百六、七十人。眾大漢衣著均是褐色的布衫,一看就是騎士甲下的底衣。此時眾人正圍著大廳邊上的一個小門在叫罵著,裡面倒是全無動靜,只有凱特一人手執一桿木槍,守在門口。此時又是幾個大漢撲了上去,凱特一側身,讓前面五個衝入屋內,又攔住了門口,木槍槍影點點,幾下就擊倒了餘下的三個大漢。屋裡也是一片熱鬧,片刻後又寧靜下來。「撲通」幾聲,五個赤裸的大漢被扔了出來,命根處一片青紫。

  羅格等人湧入大廳後,大漢們騷亂了一下,一個看起來為首的人排眾而出,朗聲道︰「我是第二騎士團的大隊長帕西斯!來的是那部分的兄弟?這是我們第二騎士團和第一騎士團的私事,想管閒事的可要想好了!」

  此時帶羅格來的那個騎士悄聲說︰「這個帕西斯是個八級騎士,大人要小心。恐怕第二騎士團一會還會有援兵到來,咱們得速戰速決!」

  羅格低聲問到︰「第二騎士團最近幾年打過仗嗎?」

  獅心騎士道︰「好像從沒上過戰場。」

  羅格放下心來,大喝一聲︰「老子們是第三騎士團獨立大隊的!趕緊把人給我放了,咱們還能相安無事!」

  帕西斯眾人相顧放聲大笑起來,作為主力騎士團,他們何曾把這些雜牌部隊放在眼楮裡過?

  羅格被笑得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黑。正待喝一聲「給我狠狠的打」,佛朗哥已經如一道輕煙般衝到帕西斯面前,手中三尺棍棒如毒蛇般點向他的雙目。帕西斯大驚,沒想到這些人說打就打。急忙仰身後閃,佛朗哥的棍子將將從他眼皮上掠過。未待他反應過來,佛朗哥底下無聲無息的再出一記撩陰腿,帕西斯就地一個打滾才算閃過。但佛朗哥豈是那麼易與的?一朝佔了上風,棍影大盛,處處不離帕西斯的子孫袋,幸福根。大難當前,帕西斯在地上滾來滾去,靈動之極,佛朗一時之間竟拾掇不下他來。故老相傳,神秘的東方異界大陸武技獨特,其中就有一門地堂功夫。這帕西斯說不定曾得過真傳。

  龍與美人傭兵們悍勇毒辣,雖然不動刀劍,但諸般市井鬥毆、戰場保命的手法層出不窮。正統騎士武藝在這混戰當中倒是沒多大用場。

  第二騎士團果然訓練有素,十幾個大漢排成一個密集衝鋒隊形,衝入龍與美人陣中,片刻間打倒了數人,縱橫來去。正威風間,一個淡黑色透明的小球飛了過來,輕輕炸開,一道精神振蕩擴散開來,正是羅格所發的三級魔法恐懼術。眾大漢立刻魂飛魄散,作鳥獸散。兩個意志堅定不受影響的則立刻被龍與美人騎士們打倒在地。

  第二騎士團幾個大漢一見羅格是個法師,覺得有便宜好撿,就結隊衝了過來。羅格哼了一聲,眾目睽睽之下,輕鬆提起一張幾百斤重的大賭桌,呼的一聲擲了過去,登時把那幾個大漢全壓在下面,喀嚓聲中,斷幾根肋骨是少不了了。

  賭場裡一時鴉雀無聲,人人冷汗直流。

  胖子改造過的身體可是一身蠻力,平時穿了八十多斤的全身甲依然是跳躍如飛。只是武技實在平平,胖子對修煉武藝也是興趣缺缺,遇上高手,就如黃牛遇上獵豹,是定無還手之力的。

  倫斯躲在柱子後面,亮出一個纖巧的機弩,一支支三寸短箭飛速射出,只是這次上的是麻藥。一個個第二騎士團的騎士們莫名其妙的就倒了下去。

  凱特見有機可乘,也帶著屋內的騎士們殺了出來,這下第二騎兵團眾人大勢已去。

  羅格身後黑霧飄動,一個骷髏頭探出來看了一眼,見戰局已定,又縮了回去。

  盅茶功夫,龍與美人傭兵們就以第二騎兵團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陰損打法以少敵多,打得眾大漢倒了一地,只有帕西斯還在苦撐。

  佛朗哥黑髮飄飄,一根木棍狠狠的對著帕西斯連戳帶點,帕西斯則連滾帶爬,時不時來幾聲哀嚎,全沒注意自己是在繞著佛朗哥打滾。
第一卷 輪迴 第二十一章 慾望


  「魔域深淵」一戰,第三騎士團「龍與美人」獨立大隊名聲鵲起。當日戰況被有心人秘密匯總成多種版本的報告送到了幾個大人物的案頭。閱報告者表情各異,有咬牙切齒的,有忍俊不禁的,也有厭惡不已的。當事人們對此倒是一無所知。

  當事的各方對守口如瓶這一點是出奇的默契。巴伐利亞公國治軍嚴謹,軍律森嚴。士卒私下鬥毆就是一月的單獨禁閉,鞭刑二十。如此規模的鬥毆,且是在賭場裡進行,傳揚出去,帶頭的幾個怕是要掉腦袋了。那個帕西斯這個眼前虧是吃定了,只有以後再圖報復。

  聽得凱特一番解釋之後,羅格等人才放下心來。不然眾人闖下如此大禍,怕是軍餉沒吃兩天,就又要落草為寇了。

  接下來的數日,眾人在提心吊膽中渡過,但也都沒閒著。分頭忙著購地置宅的,竟是打算在這裡爾城長住下去了。一百「龍與美人」騎士和那五十個山民則被佛朗哥關在軍營裡悶馴,據說首要目標是「在街頭混戰中生存下來」。這自是為了防備日後第二騎士團的人街頭尋釁所做的準備了。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此時在第三騎士團的軍營裡,其它大隊的人,甚至包括第一騎士大隊的正規騎士們,望向「龍與美人」騎士的目光都有所不同了。那目光中包含了欽佩、羨慕、不屑、嫉妒,不一而足。

  也許是自小窮怕了,羅格對有一個自己的小窩情有獨鍾。胖子十分懷念法爾堡自己的那第一棟小樓,就算是機關重重,就算是凌亂不堪,那也是自己的第一個家啊。還有那個美妙的夜晚,那死裡逃生後無以倫比的瘋狂,銷魂的呻吟,修直有力的雙腿,一洩千里後如同被抽空般的疲憊,都是如此的深刻。突然之間的,羅格很有些想念奇薇,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奇薇性格潑辣,身材傲人,容顏秀麗,武藝出眾,又是年紀輕輕。就算在當前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人們也依然尊重有實力的強者。她雖然只是個平民身份,可也比自己這種沒落貴族的後代強上太多了。羅格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是沒有可能得到這樣一個女人的。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那天會如此記憶深刻的原因吧。羅格自嘲的想。對自己來說,或者說對一個男人來說,奇薇的武勇其實並無用處。想要的,不過是她的身體和臉蛋罷了。她雖然漂亮,但遠非埃麗西斯那樣的絕色,平民女子中有如此容顏的也並不在少數啊。可這幾樣加在一起,能與奇薇相比的女子就不多了。就如戰神之錘的武器防具,就實用上來說的確是精品,但也絕稱不上絕代神兵。只是種種裝飾、噱頭加上了之後,立刻顯得不一般起來。

  對了,還有征服感!羅格知道奇薇對自己肯定是不屑一顧,高高在上的。「可是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讓老子把你看了個夠,摸了個遍,幹上了天?」胖子惡狠狠的想。應該就是這種身份地位和實際之間的反差,才讓自己如此之爽,爽不在於干了奇薇,而在於幹了一個原本是以自己身份地位來說得不到的女人。

  能幹個名女人,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吧。

  「這就是征服!」羅格有些自得。可是心裡另一個聲音在說︰「這也叫征服?你只是用卑鄙手段得到了她的身體罷了,你摧毀她的意志了嗎?還是你得到她的心了?」胖子默然。

  「這年頭,哪有那麼多囉嗦!我只要你人,不要你心!」胖子又憤憤地想。

  幹過了名女人並不就是結束了,還要想辦法讓其它人知道才行。這已經成了身份地位的一種象徵,看,這樣出色的女人都從了大爺我了,大爺我自有不凡之處。至於哪裡不凡,哈哈哈哈,小子你自己想吧!至於如何讓別人知道,這裡也頗多學問。自不能逢人就說,XXX是我的女人了。要宛轉曲折,最好還要讓他們費點腦筋自己發現。同什麼樣的人說,也是學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一個苦力炫耀這個,一定不是被人當白癡,就是被罵有病。

  可是胖子想來想去,奇薇這件事上,說起來實在太不光彩。就算是貴族仗勢欺人,也得有個起碼風度,能單挑就單挑,挑不了就群歐,但總要堂堂正正的才是。對於勾引女子,貴族們就更是講究了,要的是人心並獲。自己又是陷阱又是麻藥的,這事除了那幾個敗類損友之外,實在是說不出口的。這讓羅格頗有些衣錦夜行的鬱悶。

  貴族們雖然很多平庸之人,更不乏廢物和敗家子,但爭強好勝,力求上進有為之心,是人盡有之的。千辛萬苦的有了身份地位,哪有不趕快讓人知道的道理。於是高門豪族,歷史久遠,血統純正高貴,顯示的自是家族譜系中有過幾位國王,幾位王妃。那些次一等的,歷史中多也出過些公候,但還是不夠,要把現任的官職、肥沃土地也拿出來顯一下的。還有那些富商,雖然地位不高,可那些珠寶器皿,價值連城,甚至貴族們看了也眼熱。至於沒落貴族們,家世沒落,這貴族派頭決不能也沒落了。於是幾件家傳寶貝,就成了逢年過節時老人們必須拿出來給子孫展示的東西。

  至於強者們,也多不能免俗。魔法師地位已經十分尊崇了,但魔法師公會還是要搞一個等級制度出來。且各級之間服色飾物區分明顯。魔力並不等於戰鬥力,這道理羅格早已知道。既然自己這個菜鳥法師都知道,沒道理那些大法師們不清楚,這等級鑒定,有和沒有其實差不太多。但每年去進行等級鑒定的法師們還是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鑒定費可不便宜,只此一項收入,魔法師公會就富可敵國了。當然,做為聰明人物的傑出代表,魔法師公會提供的服務也不是普通水準。單說這高階魔法師的魔法袍的式樣,都是經過真正大師的精心設計,各地風格均有。式樣質樸中透著高雅,屬於不會過時的經典設計,且有高手裁縫專門量體剪裁,可不是成衣輔子裡的大陸貨能比的。是以每個高階魔法師(一般指十二級以上的魔法師)站出來,都顯得風度翩翩,儒雅睿智。

  胡思亂想著的羅格眼楮突然一亮,是了,是男人不能沒地位,有地位一定要顯顯的。這「戰神之錘」四個字,就該成為身份地位的一種象徵才是。以後低價位的東西是不能賣了,真正的大主顧是不願意同平民用一樣的東西的。至於那些富商們,也不能冷落了他們,只要你價碼加個幾成,一些原本只賣給貴族的精品,只要不犯忌諱,你也可以抱回家去。這個費斯,造魔法器具特別是防具的確是一代宗師,就是品味差了些。再說單單靠他一人,一個月能造出幾件東西來?現在戰神之錘收購的冒險者的戰利品早已堆如山積,得快點變成金幣才成。看來是到了再雇幾個高手匠人的時候了。這藝術大師是一定要一個的,是不是還該找一個禮儀方面的大師呢?看來該和佛朗哥商議一下才是。

  轉眼間,羅格踏著積雪走入了自家的小院。這座宅子並不大,二層小樓附帶一個五百平米左右的庭院。小樓裡有七個房間,樓上四間,樓下連客廳在內一共三間。與羅格在法爾堡的那樓比起來,這座小樓大也有限,只是位置要好上不少。這條賓舍大道是富人區和平民區的交界,就是說,多少能沾點高尚社區的邊了。

  裡爾城地價昂貴,遠非法爾堡那種半邊境地區可比。這點產業足足花去了羅格二千金幣,著實讓胖子肉痛了好久。不過物有所值,小樓的原主人也是個沒落貴族,一生時間都花在藝術和歷史上,對園林修葺也很有心得。這個小小院落被整治得清雅幽靜,大見匠心。一棵古樹夏日可以蔭涼大半個院子,冬天時的樹掛也可能為院落一景。碎石輔就的一條曲曲彎彎的小路連接起了院門和房門。門廳上搭了個花架,已經乾枯的籐蔓類的植物仍然盤繞在花架上,靜靜等待開春的時刻。冬季院中的草坪已經乾枯了,上面錯落擺著兩盞漆成黑色的馬車車燈。入夜的時候點上,淡淡的黃色光暈讓夜歸的人感覺到格外的溫暖。

  羅格在小院裡轉了一圈,極是滿意。進了房間,旺旺的燒起了壁爐,搬過一張足有五十年歷史的搖椅,懶懶的煨在火爐旁,抽過一本《論亡靈魔法的本質》看了起來。

  書是五十年前一位大死靈法師所著。作為異端的典型,那個死靈法師不幸為神聖教會所剿滅,他的一切財產自然也成為教會所有。這本書是奧菲羅克派人送來給羅格的,當時差點嚇得胖子屁滾尿流。魔法師招喚點不死生物非常正常,可是讀這種禁書就完全不一樣了。就在神的榮光最耀眼的光明大神殿旁邊,也存在著最黑暗的所在宗教裁判所。一年中除了少數幾天節日之外,宗教裁判所火刑柱上的火焰從來不曾停熄過。故此羅格每次讀這本書時,莫不選在四處無人的所在。現在小樓中還未曾有僕役廚娘,正好清靜的看看書。

  所謂亡靈魔法,說白了,其實就是與靈魂打交道的魔法。從這點上來說,倒是與光明系的很多魔法相當接近。不死生物全都是依靠各種負面能量支持才能活動的,而其智能和本能,則來自於法師模擬的靈魂或者是直接放入的生者靈魂。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不死生物,就是不同的肉體、骸骨與各類靈魂相結合的結果。模擬的靈魂好處就是穩定。經過千百年來的錘煉,亡靈法術的咒語已經相當完善了。法師想召喚一個骷髏兵,就會出來一個骷髏兵。而用生者靈魂的結果就很不確定,很多時候是完全失敗,更多的時候會召喚出各種莫名其妙的生物。比如以一個邪惡武者的靈魂為引,就很可能召喚出刀行者或者是骷髏將軍。但一旦形成一個比較好用的不死生物,死靈法師們就有一定機會學習如何模擬這種靈魂狀態。成功的話,一種新的死靈召喚術就產生了。

  比如說,食屍獸就是這樣產生的低級不死生物。食屍獸體形龐大,週身流淌著含有劇毒的膿水,行動遲緩,主要靠吸收屍體裡的死氣為生。但它遠遠達不到風月那種直接吸收靈魂能量的程度,只能靠把屍體整個吞下肚去才能慢慢的吸收。食屍獸可以噴吐含有巨毒的胃液,又有相當不錯的物理和魔法防禦力,是防守交道要道的不錯選擇。

  羅格看得入神。這書的作者居然還畫了一幅食屍獸的圖片。羅格看著看著,但覺陣陣黑霧從書中飄了出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伴隨著難以形容的惡臭撲面而來,霧氣中爬出一隻巨獸,卻是一隻三米多高、綠中帶黃的食屍獸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羅格倒吸一口涼氣,面對突如其來的這只食屍獸,自己斧子、盔甲,各式裝備一樣沒帶,這一仗如何打法?保命要緊,胖子無暇去想為何看書時會突然遇到這麼一個東西,可卻是牢牢記住了食屍獸「行動遲緩」四字評語。羅格一個轉身,就準備逃跑,一股熟悉之極的吸力將他一帶而起,穿過黑霧,破空而去。

  又是那片熟悉的灰色。

  就在羅格徒勞的張牙舞爪、威脅恐嚇中,風月毫不客氣的將羅格吸入體內。羅格的精神力又一次如同一個被打破的盆子裡的水,汨汨的洩出。「吸就吸吧,反正法師與寵物是一體兩面,榮辱休戚相關的。」羅格苦笑著想。最近兩年來羅格勤修苦練,精神力和魔力都有不少進步。特別是上次夢境以來,精神力有不小的提高,這次風月吸完,還有小半的精神力留了下來。

  如同一盆墨汁自頭淋下,又一抹黑色從風月頭上開始向下迅速蔓延。一片「喀喇」聲中,風月全身骨骼伸展,又高了三寸有餘。那柄從不離手的鐮刀也如活物一樣不斷的蠕動和生長。不時有白色的腐肉一樣的物質從裡面翻出來,隨後迅速變黑變硬,形成了鐮刀新的一層。一陣喜悅清晰的從風月處傳到羅格的腦海裡。羅格只有苦笑,哪本典藉中寫過不死生物也會有喜怒哀樂的?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快些醒來吧!」胖子呻吟道。

  一道道黑霧從風月身上散發出來,周圍一些殭屍慢慢的站了起來。羅格這時才注意到風月旁邊地上倒著十幾具殭屍,其中有一具還是個殭屍戰士,身上的每道傷口都是深可見骨。一團團死亡能量從風月身上發出,將這些已經「死」了的殭屍們炸得粉碎,腐肉四面飛射。蒼白色的冥界火焰又從風月的腳下燃起,迅速擴展成了一個十米大的火圈,火圈內的殭屍被迅速的燃燒殆盡,只餘星星點點閃著些光芒的物質飄在空中。這些物質慢慢的匯聚在一起,最終形成指甲大小的一塊東西。羅格的精神力輕輕伸展過去,觸摸了那塊物質一下。那小東西立刻扭動起來,不斷的擴張,最後變成極薄極大的一張膜,飄了過來,覆在風月身上,慢慢的溶了進去。

  風月的死神鐮刀也停止了生長,此時的鐮刀,粗了一圈,長了一半,足足有四米多長,形狀猙獰。時時有一道暗紅色的電火自刀尖竄到了刀柄,射了出去,在地上熔出一道冒著輕煙的小坑。

  風月一聲歡叫,當然是無聲無息的。可是羅格以精神力聽來,這嘯聲如黃鶯出谷,又如清風撫琴,悅耳無比。只是這精神力振蕩實在是大了點,有如霹靂一般,震得羅格眼前金星亂飛。

  風月鐮刀斜指天際,遙遙盯住了遠方灰色中若隱若現的一座黑色山峰。羅格再一次感應到了那個古老的存在。隨著精神力的提高,胖子越發清晰的感覺到了那存在實力的深不可測。然而風月已經在發足狂奔了,背後骨翼全張,有如御風而行,一躍而起,就是輕飄飄的滑過十幾丈遠。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上次鎩羽而歸的地方。殭屍們又是陸陸續續的自土中鑽了出來。這一次打頭陣的是三個殭屍戰士。大戰當前,羅格集中全力凝聚精神力,對準這三個殭屍戰士的能量核心全力發出了三道精神衝擊。這三團能量猛然一亮,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已是處在熄滅的邊緣。風月巨大的鐮刀帶著一道紫色電火,畫出一道完美的弧形,直接將前面的兩個殭屍戰士腰斬,第三個殭屍戰士能量較弱,能量核心竟給羅格直接摧散,倒在地上不動了。

  一道道黑氣夾著令人心魂俱散的歷嘯繞著風月狂舞,各式各樣的殭屍肢體四處飛散。

  一眼望去,無窮無盡的殭屍正從土中鑽出來,擁擠著,磨擦著,慢慢的壓了上來,直如一片殭屍的海洋!

  風月卻是執著無比,一步一步的逆流而上,每踏前一步,都要倒下十幾具殭屍。風月的雙眼,還是盯著天際那座黑色的山峰,盯著山峰上那古老的存在。

  羅格全力轟出一波波的精神振蕩。如同狂風一般,每波精神振蕩發出,幾十朵能量火花就會隨風飄散,然而更多的燭火卻又在黑暗中亮起。

  人類執著,多是為了慾望。風月如此執著,卻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時代,骷髏也瘋狂。
第一卷 輪迴 第二十二章 大師


  「匡當」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唉喲」一聲慘叫,羅格連同搖椅一個後仰,重重在栽在地上。就算羅格皮糙肉厚,這腦袋先著地也讓他著實暈了一陣。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好一陣才驅趕走繞著腦袋飛舞的星星與小鳥們。

  夢中之境仍是歷歷在目。

  也不知廝殺了多久,羅格早已筋疲力盡,風月頭骨中的金色光團也暗淡了很多,然而殭屍仍是殺之不盡。

  突然,幾十里外那座黑色的山峰上一個新的能量團開始形成。在羅格的精神感應世界裡,那團能量深黑色中透著絲絲血色,以驚心動魄的速度不斷的強大起來。隨著那團能量最終形成一個黑紅相間的巨大的能量團,一道強大無比的精神波動如怒濤般向四面八方衝擊過去。稍微弱小點的殭屍的靈魂能量如同在颱風中的燭火,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瞬間就熄滅了。一時之間,原來密密麻麻堆集著幾千隻殭屍的平原上,竟只餘風月和十幾個殭屍領主還在站立著。雙方的精神力一接觸,羅格就如遭雷擊。無盡的憎恨、毀滅、殺戮從那道精神震波中傳來,在那個瞬間,羅格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瘋狂。

  轉眼間,那個靈魂能量就已經鎖定了風月,並以驚人速度向這邊掠過來。羅格叫苦不迭,風月這個瘋子可千萬不要再衝上去自尋死路呀,雖然還看不到那是個什麼生物,但單以這團靈魂能量的強度來說,就萬萬不是風月和羅格對付得了的。

  風月鐮刀盤旋一周,一道血紅色的電弧向四面激射出去,將身邊的幾個殭屍領主逼開。風月怒視著那團能量奔來的方向,無聲咆哮一下,一個小小的金色精神力光球帶著一道細細的美麗焰尾飛了過去。眼見就要擊中那團巨大的靈魂能量,羅格都已經準備歡呼了,那團能量一陣翻滾,一道暗紅色的閃電發出,將那個小小金色光球擊得灰飛煙滅。

  風月和羅格一時都呆住了。

  「快跑啊!你個白癡骨頭架子!沒腦子的骷髏!」緩過神來的羅格忍不住通過精神對風月咆哮起來。

  風月一躍沖天,卻是衝著那團能量而去。

  「天啊!」羅格呻吟了起來。

  空中的風月骨翼輕輕展開,這一次骨與骨之間多了一層肉眼難辨、幾乎完全透明的膜。

  風月柔柔巧巧的一個盤旋,已是掉了個方向,盈盈的飛走了。

  胖子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半空中就被甩了出來,翻滾著向下落去。

  地上的殭屍領主們聚成了一堆,仰首向天,個個口水直流。

  羅格一聲尖叫,拚命想向天上縱出,結果卻是腦袋與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羅格嘟囔著爬起來,咒罵著該死的風月。不過他可不敢把風月召出來理論個明明白白,經歷過兩次異界後,羅格早已明白這決不僅僅是個夢而已。而親眼見識過風月戰鬥英姿之後,胖子心知自己已經不是風月的對手了。何況這死骷髏心狠手辣,居然能把自己從天上給扔下來,這不是反了嗎?心裡還有沒有自己這個主人了?

  胖子唉聲歎氣的,有什麼不滿也就只好嚥下了。以後打架仰仗風月的地方還多著呢,這次得罪了它,別到時候背後給自己一刀。法師和寵物關係處到這份上,也真叫一個鬱悶。

  精神鬱鬱的羅格看看窗外天色近晚,起身出門,去尋費斯和佛朗哥幾人商議戰神之錘的大計去了。

  寒夜裡華燈初上,天空中飄蕩起了片片雪花。假日飯店裡卻是燈火通明,熱氣騰騰。

  在三樓一間清幽的單間裡,一個月來,幾個貴族們和費斯還是首次齊聚一堂。埃特看起來胖了不少,他的腿腳還是不大利落,被鬥氣所傷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何況當時他大腿上三分之一的血肉被爆得乾乾淨淨的。

  別後小聚,大家興致都很足。眾人談了一番風花雪月、金幣美人之後,才開始認真研討起「戰神之錘」的發展大計來。

  羅格首先開口︰「弟兄們,咱們這新的戰神之錘馬上就要開張了。這次要做就得做出個樣子來,要讓那些貴族們一想到『戰神之錘』,馬上想到的就是地位!就是財富的象徵!就是酷!就是那些賤貨們的尖叫和平民們的艷羨!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名字太像個矮人店了,媽的,當初倒底是誰想這麼個破名字的?」

  「除了你還有誰?!」埃特毫不給羅格留面子。

  胖子難得的老臉一紅,支唔一下,茬開了話題︰「當然,我們做的東西一定要好!一定不能有任何一點點的偷工減料!我們扔進去一個金幣,就會收回來二個金幣!我的意思是,戰神之錘就算做不出最好的兵器盔甲,但是絕對要做出最精緻惟美的東西來!」

  「哼,對你來說,用的金子越多就是越美!」佛朗哥惡毒的諷刺道。

  羅格大怒,盯著佛朗哥,躍躍欲試的。佛朗哥不以為然,哼了一聲,抄起一個精緻的小銀叉。胖子眼楮一翻,又坐下了,狹小空間裡與拿著短兵的佛朗哥鬥,無疑是自尋死路。

  費斯嘴裡塞滿了龍蝦肉,含含糊糊的說︰「別再鬧了,趕緊給我找幾個助手來是正經事。總不能什麼都我一個人干吧?再說弄個魔法陣我是擅長,可這盔甲兵器漂不漂亮、合不合那些人物的品味,我就不知道了啊!」

  倫斯也道︰「東西做得漂亮點用處真的不小。從賣出去的東西來看,打造得精緻漂亮的那幾樣東西最少都能有個對半利,而且總是最先賣掉的。其它那些做得一般些的,其實質量不比這些精品差,可是錢就賺得少多了。開張以來,不算收購冒險者戰利品,咱們的精品一共賺了二萬多金幣,可是那些普通的,才賺了四千金幣而已。」

  凱特插口道︰「普通裝備的利雖然薄點,但勝在量大啊,也不能放過了。我看我們該開個新店,專門做這類生意。要是能擠進軍隊這塊肥地裡,也是財源滾滾。至少我們可以讓法爾堡溫寧頓勳爵專門採購我們的東西。」

  羅格道︰「這樣吧,我看我們需要多找一批工匠來,金負責指導和訓練就行了,打制些普通的武器防具。這樣把我們自己最好的精鐵礦也能消化一些。原礦就這麼賣了,總覺得有些虧了。這個作坊城裡隨便找個地方放就行了。至於戰神之錘,我們得找幾個真正的藝術大師來設計式樣,最好再找幾個懂得最上層社會禮儀的,他們知道什麼會在貴族中流行。」

  埃特繼道︰「對了,我在教會治傷的時候,那裡做義工的一個小姑娘好像說過她的爺爺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雕塑大師呢。名字叫什麼來著?霧什麼幻什麼的來著?」

  佛朗哥眼楮一亮,聲音都顫了︰「難道是霧幻大師?他在裡爾城?聽說他早年得罪了奧匈帝國的一個大貴族,為了避禍,他發誓不再製作藝術品,那貴族才算放過了他。後來就不知所蹤了。沒想到他居然就躲在這裡。我家裡還有一件他的作品呢!霧幻作品風格如雲似霧,至精至美卻又讓人難以抓住其內在,所以才得了個霧幻的稱號。」

  他閉上眼楮,回味了片刻,才感歎道︰「那是真正震撼靈魂的藝術啊!」

  羅格一聽,來了精神,追問道︰「這個霧幻真有這麼歷害?」

  佛朗哥不滿的看了羅格一眼︰「他是真正能與時間同在的大師。只是聽說脾氣古怪,性子固執無比,又極端仇視貴族。要說動此人給貴族設計物品,我看是休想了。」

  「哼,怕什麼!對付這種老頑固,咱們的辦法難道還少了嗎?」羅格陰陰一笑,「他就是塊玄鋼,也要他開朵花出來!那個伊恩怎麼樣,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全招了?」

  倫斯道︰「那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親孫女,如果是的話,嘿嘿,那可就好辦了!」

  「倫斯!我可告訴你,別打那小姑娘的主意。這一個月來,我這條腿可是虧了她呢!」埃特不滿的喝到。

  倫斯呵呵一笑,道︰「好好,這個一定給你留著。」

  不為人知的皺了皺眉,羅格道︰「這裡爾城不比其它地方,我們現在不能做得太過了。不然事發起來,奧菲羅克可未必護得住我們。何況他為什麼如此照顧我們還弄不清楚呢,萬事小心些為好。想做些事業出來,總不能為這些小事翻了船吧。何況這種事,背地做做可以,提起來卻是殊不光彩。讓有心人看了,多了提防,我們自己今後做什麼事也都不大方便啊。要不就像伊恩那樣做得乾淨徹底,要不然索性先放放看。對付這種老東西,辦法多得是。並不一定非得打打殺殺,弄出些人命來的。當務之急,是先要查清這老傢伙的資料,看他有什麼愛好沒有?我們好投其所好。實在不行,就栽他一贓,讓他有理說不清,只能從了我們。沒有辦法了,再打他孫女主意吧。總而言之,務要讓他為我們所用才行。而且最好讓他盡心盡力的。」

  幾人當下計議起來。經過多番磨煉之後,眾敗類們沉穩了很多,鋒芒漸隱。所想出的毒計卻是周密狠辣,滴水不漏。與兩年前比起來,其精粗顯隱之間,相去早已不可以道理計。

  幾個侍女從門外經過,但覺陰風陣陣,忍不住打了幾個寒戰。

  午後的陽光懶懶的灑落在裡爾城的大街小巷上,讓這個在寒冬裡沉睡的城市慢慢的甦醒了過來。陽光是最平等的,無論你是貴族也好,平民也好,都會沐浴到陽光的恩澤。

  依莎貝拉愉快的在貧民區的街道裡穿行著,彷彿是一個跳動著的音符。低矮的窩棚、崎嶇不平的土路、一攤攤結成冰的污水、四處飄揚的異味,以及種種奇怪的媽媽打罵孩子、鄰里吵架、雞鳴犬吠的聲音,都未能影響一絲一毫她的心情。她自小就生長在這塊地方,所以她愛這裡的一切,愛這裡所有的人。神說,要愛這世上的人,所以她全心全意的遵循神的教導。每週在教會做三個半天的義工是她最快樂的時光。雖然沒有任何收入,可是沐浴在神的榮光下,可以幫助其它受苦受難的世人,就是最好的報酬了。

  少女喜歡陽光,只要晴朗的天氣裡她都會很快樂。十七歲的依莎貝拉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十,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要成熟的多,只是那一張吹彈得破的小臉偶爾會顯露出一點幼稚表情,洩露了主人的真實年紀。依莎貝拉很白,白得近乎透明,但活潑的少女總是會給這層透明的白色下添上一抹暈紅。

  女孩兒五官精巧,一雙大大的眼楮總是不安分的四處看來看去的,加上永遠掛在嘴邊的微笑,她總是很討周圍人的喜歡。教會裡的牧師們都對她很好,一個年輕的牧師甚至偷偷教了她一點光明法術,依莎貝拉現在已經能勉強使出最初級的微傷治癒術了。

  女孩兒有理由高興,這一個月來一直相處不錯的那位埃特先生,今天給自己提供了一份工作,為他打理房間和庭院,一個月有整整一個金幣呢。爺爺再也用不著天天只吃黑麵包了,我們每天都能有燻肉吃了,節省一點的話,爺爺還可以每天喝一小杯葡萄酒呢。這種生活,鄰居們可是要羨慕死了。這樣幹上兩年的話,也許可就以蓋一間木屋了,爺爺年紀大了,風濕很歷害的,有了新屋子,冬天就可以少受很多罪了。

  那位埃特先生真是一個好人。他可不是一般的高大健壯呢,比自己要高出整整一個頭去,好多的男人還不如自己高呢。嗯,雖然衣著挺隨意的,卻是非常乾淨,那張臉很粗獷,卻是越看越英俊。想到這裡,少女的心跳有些加快,臉也有一點點燒。

  女孩兒糊里糊塗的走著,腦子裡全是埃特的影子。「埃特先生好像年紀不大的樣子,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冒險經歷呢。這一個月來,他講的經歷還沒重複過呢。鄰街的那個笨笨的鐵熊,成天纏著自己就只會講他照顧的那幾匹馬,要不然就是那位吉布梅爾先生家裡的瑣事。可是,埃特先生腿上的傷好嚇人啊,自己在教會呆了四個月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啊。剛見到的那會,都能透過傷口看到骨頭了,可是埃特先生從來都沒有叫過呢。

  迷糊的女孩子路上踢倒了兩個羅筐,嚇壞了幾隻母雞,還差點撞到了一位大媽。

  女孩兒來到一個小小的院落前,如果這五六個平方米大的地方也能稱為院落的話。這麼小的院子裡也有一棵古樹,樹幹盤曲著,看得出來它的一生,也必如大多數生長在樹蔭下的人一樣,坎坷痛苦。小院由一道籬笆圍成。構成籬笆的不過是普通的木條罷了,可是不知怎的,看了卻讓人心中無比的平靜。院落中積雪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喧囂髒亂的環境都被那一道籬笆隔了開來。

  一個乾瘦的老人正坐在院中,一下一下的劈著柴。老人身邊放著一個紅泥的小火爐,爐上煮著一壺茶。那玲瓏的小茶壺古樸高雅,一道道熱氣正慢慢從壺嘴裡溢出來。老人劈著的那塊東西說是柴,不如說是一塊樹墩,多少有些朽爛了,但在這冬天,卻是凍得無比堅硬。老人手中一把銹斧,慢慢的揚起,順勢落下,卻如切入一塊豆腐一樣,輕輕巧巧的就劈下一根一尺長,三指寬的柴來。

  「爺爺!」女孩兒如一隻歡快的小鳥,輕盈的撲進了老人的懷裡。

  「爺爺!我找到一份工作了!每個月有整整一個金幣呢!您再也不用天天啃黑麵包了,也有錢給您買藥了!」

  老人愛憐的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孩兒的頭髮,笑道︰「傻孩子,爺爺一把年紀了,還吃什麼藥呢。倒是你啊,實在是受了太多的苦了。對了,教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有一個金幣一月的工作?」

  依莎貝拉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低聲道︰「是,是給一位先生管理庭院呢。」

  老人的聲音立刻嚴峻起來︰「他是個貴族?」

  女孩兒淚水已經是在眼眶裡打轉了,嚅嚅地道︰「好像,好像是的。。。」

  嘩啦一聲,老人一斧將身邊的小茶壺劈得粉碎,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忘了你的爸媽是怎麼死的嗎?又是誰讓我們在這種地方,挨饑受凍的?你。。。。」老人眼見一口氣喘不上來,只嚇得女孩兒臉都白了,連忙扶住老人,淚水卻只不住的流了下來。

  老人稍稍平息了下來,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走進了屋裡,重重的摔上了門。

  女孩兒哭道︰「可是爺爺,您的病不能再拖了啊!!而且,埃特先生是個好人呢。。。。」女孩兒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卻是哽住了。

  女孩兒無力的坐在地上抽泣著,一塊雪白的絲綢手帕送到了她的眼前。依莎貝拉順手接了過來擦了擦眼淚,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絕對買不起的奢侈品,現在弄髒了,卻如何是好?

  她慌張的抬起頭來,看到一張和氣的胖臉,那笑容是如此的溫暖,仿若連冰雪都能化了。
第一卷 輪迴 第二十三章 出山


  依莎貝拉慌得跳了起來,吃吃的說︰「對不起,弄髒了您的東西,我不是有意的。」

  羅格的笑容和煦如春風︰「沒關係,送給你好了。這一個多月來,若是沒有了你,埃特可要苦得多了。」

  女孩兒一臉的驚喜︰「您,您認識埃特先生?」

  「是啊,不只認識,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呢。」胖子頓了頓,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院落,每一絲細節都未曾放過。小院雖然簡陋,卻佈置得淡雅天然,連羅格這等俗物,也覺身心一陣清靜。羅格柔聲對女孩兒道︰「我可以見見你的爺爺嗎?」

  女孩兒有些遲疑,低聲道︰「爺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呢。」

  羅格道︰「不要緊,我只是想見見他老人家而已。倒是埃特那裡,你還是先過去看一眼吧,熟悉一下環境,也好工作了。」

  「可是爺爺那裡怎麼辦?」

  「這個啊,我會幫你和他解釋的,放心吧!啊,對了,你爺爺的病需要什麼藥,都可以埃特說的。藥錢就算你的獎金好了。」

  「可是,那些藥好貴啊!」

  「所以,你要好好的幹啊!」胖子笑得狼尾巴亂晃。

  「我一定會的!」女孩兒用力的點頭,隨後歡快的走了。

  羅格看看日頭已經有些偏西,那老頭還悶坐在屋裡生氣,於是哈哈一笑,一腳踢開大門,鑽進了房內。

  老頭怒雷般的聲音立刻響起來︰「你是什麼人!進來連敲門都不會嗎?!啊,原來是位貴族大人。俺這小老頭的鄉下院子不歡迎閣下!免得污了閣下的鞋,我賠不起!」

  羅格嘻皮笑臉的打量著房間裡。屋子非常小,放了一張上下的床輔,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就擠得滿滿的了。另有一個小門,看上去是個廚房。胖子自已拉過了一張椅子,坐在了老頭對面。還順手抄起老人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起來。

  老頭臉色由紅變紫,若不是看羅格是個貴族,早就拿東西摔他出去了。

  胖子瞇著眼楮,對著老頭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就是色狼看剝光了的羔羊,也沒這麼仔細法。一時之間,房間裡靜得出奇,只聽見老頭風箱一樣的喘氣聲。

  「霧幻大師!」胖子輕輕的一聲聽在老人的耳裡卻如同炸雷一樣,驚得他跳了起來,茶壺也帶落了下來。

  羅格輕哼一聲,宛如空中存在一隻看不見的手一般,那茶壺輕盈的在空中翻了個身,又回到了桌上。

  房間裡又靜了片刻。

  「您在怕什麼?」胖子有些諷刺的道。

  老頭重重的坐下,剎那間好像老了好幾歲。「霧幻,霧幻。唉,已經十幾年沒人提過這個名字了。霧幻大師早已經死了。你們這些貴族們逼得霧幻家破人亡,就是他還活著,也決不會再為貴族出一分力。您要是沒別的事,還請回吧。老頭年紀大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最後的時候,就是盼個清靜罷了。」

  「哼,這老頭好生可惡,先把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了。」羅格憤憤的想,「我偏不讓你如意!」

  胖子眼楮一轉,抄起小茶壺觀察了起來。過得片刻,搖了搖頭,「唉,什麼如霧似幻,都是浪得虛名罷了。光看這茶壺,就知道十多年市井生活,霧幻的雙眼,早就被污水淤泥給塗了。看來我是白來了,倒還不如去公國畫苑,找幾個藝術方面的權威幫忙呢。」

  老頭勃然大怒,喝道︰「你這俗不可耐的小子又懂得什麼叫品味了!快把茶壺給我放下了!別怪老頭我把你打出去!」

  這等狠話,羅格自是不信。歐打貴族罪名可是可大可小的,羅格也不點破此點。胖子雙眼一翻,望向天空,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我就是什麼都不懂,也知道這個藝字,講究的是鬼斧神工,巧奪天工。藝術大家們,不在環境清幽的佳境創作,難道能在這污水滿地,臭氣薰天的地方找到靈感不成?畫些雕些什麼?大媽打孩子圖不成?」

  老頭氣得發抖,道︰「藝之一道,求的是自然,講的是神韻!這每一刀下去,莫不要順乎自然,切合天道,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恰到好處。一刀落處,其神自現。天下萬事萬物莫不是自然,這污水中也有大學問,小兒啼哭也能啟靈思。豈是你們這些只懂得黃金珠玉的貴族能夠瞭解的?!」

  「哦?」羅格來了興致,虛心道︰「這倒從未聽過,還要請教。」

  老頭盛怒之中,只求訓得這小子心服口服,讓他知道,藝術二字,博大精深,其中別有天地,那些沽名釣譽的藝術權威們,不過是騙騙羅格這種俗人罷了。這一番說教,老人直講得口沫橫飛,指手畫腳,一直到天色已黑,還是意猶末盡。當中早不知喝了幾壺茶水潤喉了。

  院門開啟的聲音傳來,隨後是依莎貝拉甜甜的聲音︰「爺爺!我回來了。」屋內二人這才醒覺,靜了下來。老頭是餘興未盡,羅格是苦盡甘來。

  胖子站起身來,道了聲再會。又哼了一聲,小聲道︰「你講了這麼半天,我是沒懂多少。你要是真的精深淵博,怎麼會給我講不明白?光是自己知道,卻不能傳道授業,這大師二字嘛,哼哼,哼哼。」老頭怒極,正欲理論,羅格卻揚長而去。

  第二天清晨,胖子又出現在霧幻的小院之中,正遇上依莎貝拉眼楮紅紅的走出門來。羅格立刻問道︰「出什麼事了?埃特欺負你了不成?」

  女孩兒淚水險些又掉了下來,輕輕的道︰「爺爺說什麼也不肯吃藥,說是寧死不吃貴族的東西。還狠狠的罵了我一頓。嗚嗚。」

  胖子也是大怒,道︰「你儘管去幹活,這老東。。。老。。。老先生自有我來對付!」女孩兒應聲出門去了。

  此番對付霧幻,眾貴族們可是費了不少心機。佛朗哥藝術天份最高,卻首先被涮了下來。理由是他藝術品味再高,也高不過霧幻去。這老頭性子古怪,還能把他放在眼裡?至於倫斯,埃特是堅決反對的,當然五大三粗的埃特也不合適出面。老頭看到貴族勾引自己孫女,還不把他剁來吃了?只有凱特和羅格看起來像個好人,又只有羅格能夠隨機應變,強詞奪理,信口開河,不落俗套。

  想來以流氓手段,對付古怪老頭,應該最是對路不過。

  一如昨日,羅格踢門進屋。老頭正待大罵,一見是他,精神一振,就又待說教一番。沒想到羅格搶先發難︰「我原本敬你年紀虛活了幾歲,沒想到還如小孩子一樣的脾氣!依莎貝拉辛苦做事,賺錢買藥,有何不對?你倒是把藥潑了,好威風啊,怎麼只對小女孩兒使啊?」

  「哼,你又懂得什麼,我是寧死不碰那些貴族的骯髒東西!」

  羅格哼了一聲︰「倒要請教,貴族的東西怎麼就是髒了,又是髒在何處?」

  「這些貴族,沒一個好東西,連你在內!想當年。。。。」這一緬懷昔日,自是再也關不上閘門。一老一少不住鬥嘴,轉眼間又是一日過去了。

  日復一日,每天清晨羅格準時來此報到,與霧幻鬥嘴一番。小院裡再也不復往日清靜,二人大呼小叫,有時還互相廝打一番。霧幻早已忘了問羅格為何天天來此吵架,到得後來,每日胖子離去,都有點不捨。夜裡翻來覆去,只是想明日如何駁得那小子心服口服,也算出了自己多年的一口惡氣。羅格白日吵架,夜裡也不閒著。反正他精神力強橫,只想冥想片刻,自是精神飽滿。是故夜夜苦讀,古往今來、天南海北、神魔仙佛、諸子百家,無所不包,無所不讀。盼能早日讓那老頭明白,十幾年不聞世事之後,他霧幻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至於鄰里們,早已對二人爭吵視若不見,聽而不聞了。羅格每次來,逢人必打招呼,總要帶些糖果分給孩子們的,還順手幫了大媽大嬸們不少小忙。其間,更有一次,送了每家每戶兩條新出爐的麵包,這可是熱氣騰騰的白麵包啊。一來二去,街民們覺得羅格的胖臉越發的和藹可親。那些世居於此的老人們也說,這一輩子,從沒見過肯到這個地方來的貴族,也沒見過真正關心過這些可憐孩子們的貴族。那個總是醉薰薰的老彼得,在一天看到羅格走進霧幻的小院後,抱著劣酒站在街中大聲的說︰「這個羅格先生,是個真正的好人啊。我老彼得活了七十年了,想當年當海員的時候,走了多少個國家。你們別以為我醉了,我這雙眼楮看人是絕對不會錯的!」

  民心所向既然已經定了,身邊羅格對立面的霧幻的日子可不大好過了。鄰里們開始是小聲議論,後來是偷偷拉住依莎貝拉要她勸勸爺爺。女孩又羞又急,卻是毫無辦法。待得後來,鄰里們白天裡聽得二人吵架內容,等羅格一走,就乾脆再和霧幻理論一番。大媽大嬸們自有雞毛蒜皮的道理,其蠻不講理,纏雜不清之處,比之羅格可是強得太多了。

  可憐那霧幻大師每日裡白天與羅格辨,晚上和鄰里吵。孫女望過來的目光也是越來越不滿,那碗藥煮得一天比一天的苦。對於孫女兒每日去埃特家裡上工,霧幻只能是哼幾聲表示不滿,已經不敢再說三道四了。

  二人之間的論戰也是羅格漸漸的佔了上風。先是在「貴族都不是好人」這一點上羅格打得霧幻大敗輸虧。胖子收買人心手段日益歷害,往往晚上自己就成了鄰里們反駁老霧幻的活生例子。

  接下來結論自然是「貴族們有好有壞,是好多還是壞多呢?」羅格卻不與他過多糾纏,話題一轉,到了「貴族們既然有好有壞,那貴族的東西就不都是骯髒的了。」即有前面做基礎,霧幻自是很快敗下陣來。羅格卻不放手,接下來在「不管東西來源,只要是付出辛苦,正當得來,就是好的。」這一題上又勝一陣,自此霧幻只能天天老實喝藥。

  霧幻眼見得自己立場日益鬆動,心裡發愁。但羅格可是絕不放過落水狗的,很快就辨到了霧幻發的「不為貴族出力」的誓言上來。毫不費力的,羅格就讓霧幻認識到了自己的以偏蓋全。胸襟之小,實與大師之稱過於不符。

  這一日,兩人在小院裡對坐劈柴品茶,看起來閒情逸志,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每日裡營營役役的苦命人們。

  霧幻手中斧子飛舞,如快刀切豆腐般劈出了一根根整齊的細柴。羅格也不示弱,他本就力大如牛,此刻再給自己加持了一個「蠻牛之力」,十指如落花繽紛,撕木墩如撕熟雞,空手扯出了一條條的木柴。

  兩人正戰到了最要緊處,就是這神究竟為何物,以神發誓是不是得守。

  羅格惡狠狠的撕著木頭,眼露凶光,道︰「先不說這世上有沒有神,就算真有神的存在,那又如何?」其實羅格心知肚明確是有神的,那些天使可不是平空冒出來的。胖子續道︰「人間種種不平的慘事,難道還少了嗎?既然有神,它又為何不管?如果說是它管不過來的話,那也是說明它能力有限,就算是神,也不是萬能的。充其量比你我強大的多罷了,本質卻沒有不同!」

  霧幻卻不同意︰「神之所以稱為神,那是因為他站在世間萬物頂端,俯瞰眾生。神所見的,未必我們能見,神所聞的,我們未必能聞。這世間大地,不過是創世神的作品罷了。我花了一生的時間,才體悟出一點點神的規則。也就是神秘的東方大陸稱之為道的東西。以至高的存在為名,所發的誓言,自是具有至高的效力,值得以生命去遵守。」

  羅格暗暗對這「道」留上了神,羅德裡格斯帶給自己少得可憐的知識中就有關於這個「道」的描述,只稱其為天地之本,萬物之源,是眾神之上的本源所在。如此幾句,叫人如何能懂,看來這老傢伙自己生前也是不明不白。以老東西的實力,跨越重重險阻,去神秘的東方大陸轉轉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太心急了點,早早的就殺上了俄狄神殿,結果卻引來了審判之光。想起這羅德裡格斯,這一年來也不知是怎麼了,再也不感受不到他的活動了,彷彿消失了一樣。

  胖子想歸想,嘴裡卻不閒著︰「就算神真的有至高的大威力,那也是因為我們自己的限制,看不到神之外的世界罷了。就如同一隻只有觸覺,只會爬行的蟲子,在它的世界裡只有長與寬的概念罷了。要讓它理解什麼是高,怕是難了些吧?好像螞蟻不會理解你的作品一樣,要讓你這老古董明白神之外的世界,嘿嘿,哼哼!」

  「我不明白,難道你就明白了?」老頭怒道。

  「真是不好意思,這些日子看來,對這世間的運行法則,我好像比你懂得多一些。」羅格大言不慚。

  半個月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的霧幻終於忍耐不住,大吼道︰「好!好!現在真的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研究自然之道三十年,會的不過就是點砍柴而已。如果你的柴能砍得比我好,老頭子沒有二話,這條老命就是你的了。你也不用再如此費盡心機的天天和老頭子較勁了。如果你輸了,就還老頭子一個清靜!」

  羅格腦門冒汗,咬牙道︰「我以至高神的名義起誓,咱們一言為定!」心裡卻想︰「定你個大頭鬼。至高神的名義關我屁事,砍柴比不過你,老子自有其它辦法!你這老東西,破綻多著呢!只是你這老東西,原來這半個月來一直在跟我裝傻,操,倒是有點門道。咱們走著瞧!」

  這些日子以來,羅格早見霧幻砍過無數次柴。胖子種種探測手段用過去,見老頭子一無鬥氣,二無魔力,遂放下心來。可是此刻見那如柴棒般的瘦小手臂,揮動一把銹斧,有氣無力的,卻極輕鬆的砍下幾根柴來,胖子才覺得大事不妙。

  羅格拿起一根柴,細細的看起來,慢慢冷汗自額上流了下來,見那細柴既不挺直,也不勻稱,但全身木頭紋理,竟是沒有半條斷裂,渾然天成。羅格抄起銹斧,抱過木墩,也是輕輕一斧下去,卻聽噹的一聲,那木墩連個印痕也沒有。羅格深吸一口氣,比手畫腳,咒語念出,幾道不同的光暈在身上閃現,卻是給自己加持了「牛之力量」、「貓之敏捷」外加一個加速術。他再次運斧,仍是學著霧幻,緩緩下落,此次銹斧劈入木頭,果然一分一分的輕輕的沒了進去,直無木墩並不存在一般。只是胖子咬牙切齒,全身青筋浮現,斧過處木屑橫飛。如果說霧幻運斧是全無煙火氣的活,羅格這招,就是烈火焚林了。

  好容易弄下一根木柴,羅格待要拿起來細看,手指觸處,那細柴卻是 的一聲,化成了滿天木屑。

  羅格欲哭無淚。十多天的辛苦,卡在最後一關上,卻是被霧幻從頭耍到了尾。

  可是霧幻不曾料到,羅格還有一手,叫做偏執。

  羅格再不曾揮出一斧,卻只是抱著木墩在院中苦思,對周圍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天色已黑,依莎貝拉過來呼喚羅格,胖子卻如石雕一樣,動也不動。女孩兒無奈,只得將飯菜放在羅格身邊。轉眼間,已凍成一塊冰坨,那湯碗也冰得裂了開來。

  入夜,鵝毛大雪自天而降,靜坐不動的羅格成了雪人。

  清晨,依莎貝拉驚呼一聲,拿出一塊軟布,細細的將羅格全身的積雪擦去,轉身離開,一滴晶瑩的淚珠卻落下。

  屋內霧幻自在品茶,女孩兒進來哀求,霧幻緩緩的道︰「我也勸不回他的,他已經進入一個死局了。再說,這些貴族,死得一個,便是一個。」女孩兒怒道︰「爺爺,你從開始時便是故意的!是不是?」

  霧幻再沒說話。

  待得女孩兒走後,霧幻才低聲自語,那聲音好像蒼老了幾十年︰「爺爺不是神,怎能料到如此結局呢,唉。爺爺這火爆性子,怕是要連累你了。」

  再次入夜之際,佛朗哥、倫斯、凱特、埃特、費斯全都來到了小院,看了完全不說不動的羅格,都無計可施,也不敢妄做處置。眾人未曾說一句狠話,只是盯向霧幻的目光中,多了一種怨毒。老頭自是不懼,但依莎貝拉回來,見到眾貴族瞄向她的目光,老頭才開始心驚膽戰。

  天色已黑,如雷的馬蹄聲在陋巷中響起,金色的鬥氣光芒在小院中灑落,奧菲羅克走入這個幾乎已經站不下人的小小院落。

  霧幻大為驚異,未曾想一個面相普通的下層貴族,居然驚動了公國大公的獨子到來。但事已至此,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奧菲羅克皺著眉頭,靜靜地在羅格對面坐下。

  這一坐就是一夜。

  清晨,奧菲羅格站起身來,吩咐給羅格搭了個小小棚子,留下兩個黃金獅子騎士護衛羅格的安全,便帶著眾貴族敗類們離去了。

  日出日落,羅格就如雕像一樣,不吃不動。

  依莎貝拉每日依舊在埃特家中做事,但見埃特面容削瘦,鬍鬚漸長,每日只是喝酒。女孩兒偷偷垂淚,回家後再也不與霧幻交談。

  有時那天見過的貴族們也會過來,席間眾人只是無聲喝喝悶酒,望向女孩兒的目光卻讓依莎貝拉膽戰心驚。那一晚眾貴族在埃特書房裡激烈爭吵起來,女孩兒隱隱覺得事情與已有關,正要偷聽,卻撞見埃特開門出來。埃特一怔,只是揮手讓女孩兒回家了。

  又是一個暗淡無光的夜。濃濃的鉛雲早已遮蔽了天上的月光。依莎貝拉見又要下雪,提著一床棉被出屋,想給羅格蓋上。剛打開房門,一陣塑風幾乎將她凍得僵了。她好容易咬牙踏出屋外,突然櫻唇大張,手中棉被滑落在地,卻是嚇得呆了。

  小院中黑霧瀰漫,一個骷髏無聲無息的從霧中走了出來。這骷髏色作深黑,若不是那週身上下時時竄動的紫紅色的電光照亮了它的身影,女孩兒是萬無可能看到它的。

  院中的兩個黃金獅子騎士感覺有異,正要回頭,那骷髏週身電火一閃,手中二道黑影閃電般的擊中了騎士的後腦。兩個騎士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紫紅色的焰火照耀之下,小院中景物森森,宛如人間魔域,那骷髏就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魔神!

  依莎貝拉恐懼之極,卻又絲毫動彈不得。她只覺眼前一花,兩個黃金獅子騎士已經倒下。下一刻,一把巨大的鐮刀平空出現,靜靜的擱在了她雪白粉嫩的脖子上,那刀身,幾乎有她大半個人高。刀氣所激,女孩兒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紅線,一滴鮮血慢慢地滴了下來。

  女孩兒嚇得早已麻木了。

  那骷髏望了望滑落地上的棉被,鐮刀靜靜的消失了,下一刻,出現在骷髏的手中。

  骷髏伸手一招,羅格緊緊抱著的木墩浮上了半空。

  那骷髏背後骨翼全張,全身電光大炙,單手將巨大的鐮刀筆直的豎起!

  瞬間的紫電,照亮了整個院落。那鐮刀不曾動得分毫,一道刀影卻唰的落下,空中的木墩分為兩半,滾落於地。

  那斷處曲曲彎彎,木紋全無一絲斷裂。

  黑霧湧出,骷髏邁步,隱入霧中。臨去前,骷髏望了女孩兒一眼,女孩兒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那目光的意思。

  「今晚的事,不要說出去噢。」

  清晨,羅格動了一動。

  轉眼間他拍落了身上的塵土,輕輕拾起了地上分為兩片的木墩,合為一處。

  羅格輕輕拍門,請了霧幻出來,柔聲請他再砍一次柴。

  一臉憔悴的霧幻拿了一個木墩,手起斧落,一根細柴落在地上。

  在羅格的精神世界裡,霧幻身上一層淡淡的青光閃現,將木墩、斧頭和他自己都罩在其中。

  羅格淡淡一笑,柔聲道︰「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恆的,終將毀滅;世界萬物,繽紛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罷了。終有一日,天上人間,青山綠水,存在只依我心!」

  羅格伸手一指,一塊木墩輕輕浮上半空;屈指一彈,木墩如春花盛放,每一根最微小的木絲都分離開來,在空中起舞;最後袍袖一拂,那漫天木絲,都平空消失得乾乾淨淨。

  「多謝大師成全!」羅格回身,對呆若木雞的霧幻一揖到地。

  當。。。。。當。。。。。遠處悠然的鐘聲響起,新的一年就要來了,再過一日,就是神聖歷686年了。

  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恆的,終將毀滅;世界萬物,繽紛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罷了。

  第一卷《輪迴》完
第二卷 月隕 第一章 神跡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禮炮聲響起,震得整個裡爾城都在微微顫抖。

  無數的禮花在夜空中綻放,恰如諸神打開了天界之門,將無盡的繁華灑落人間。

  點點燭火,若天上繁星盡落凡塵,燭火映處,是一張張平凡和喜樂的面孔。裡爾城的百萬市民,此刻都走出家門,感謝過去一年神的眷顧,祈求新的一年閤家平安。

  在「暗夜裡的精靈」的空中露台上,擠滿了觀景的貴族巨富、夫人小姐們。貂裘錦緞、寶氣珠光,交相輝映處,恰是一幅人間富貴圖。

  人眾中自也少不了羅格等眾貴族。

  眾人今非昔比,眼下是奧菲羅克座前紅人,又手握戰神之錘這一財源,雖然年夜裡,「暗夜裡的精靈」最著名的空中花園「巴比倫」中一個座位價值百個金幣,幾人還是有這個實力坐在這裡的。有身份地位的大貴族們此時自在公國大公府裡與「獅心大公」萊因哈特。馮。威廉同樂,而這「巴比倫」則成了中小貴族和富商們顯示身份地位的最佳所在。

  一朵又一朵的火焰之花在夜空裡綻開,直似無窮無盡。間中更有魔法之火焰凝成的七色鬱金香直衝天際,在黑色的幕布上留下一道炫目的焰尾,久久不散。漫天的變幻映得羅格的臉也忽明忽暗,只有那雙眼依然清澈,如一泓深潭,所有的繽紛,都是有進無出,不曾在那雙眸上映得分毫。羅格微笑自語,卻是無人聽得︰

  「這繽紛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罷了。」

  裡爾城的另一邊,大公府裡最高的樓台上,漫天的焰火也蓋不下四處流溢的金色光芒。奧菲羅克鬥氣全力爆發,渾身上下升騰著有若實質的金色火焰。地面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埃麗西斯那絕色身影正卓立在法陣中央,黑色的火焰也不住升騰,卻都被魔法陣給吸了進去。

  奧菲羅克雙眉緊鎖,已是出了全力。金色火焰每當升騰到一定高度,空間中就會劃過一道奇特的黑影,將之吸收得乾乾淨淨。偶爾有流溢的火焰想逃出這座樓去,卻總是被魔法陣冒出的黑色火焰給擋了回來,只得老實回到升騰的金色烈焰中去。

  羅格同樣在期待著。

  當`````當`````大公府的巨鐘悠遠的鐘聲甚至壓過了震天的禮炮。

  在百萬凡人的歡呼聲中,神聖歷686年,終於到了。

  大地突然震動起來,巨大繚亮的聖歌在天地間響起,這道聲浪之巨大,直如是由百萬聖女組成的唱詩班頌唱一般。

  所有凡間的生靈都在靜立,所有的聲音都不再存在,此時此刻,天地間只餘這滌蕩一切的聖歌。

  所有的眼楮都在凝望,所有的靈魂都在等待,等待那突然到來的………

  神跡!!

  大公府的上空,雲團瘋狂般的積聚而來,翻滾著,蠕動著,越積越厚,越垂越低。那無形的威壓,撲天蓋地而來。

  眾生紛紛跪倒。

  羅格清澈的雙眸轉為渾濁,隨著眾人跪倒於地。

  此時此刻,若大的城中只餘奧菲羅克一人聳立如山。

  埃麗西斯輕輕的拉著奧菲羅克,春蔥般的玉指此刻卻如山般沉重。奧菲羅克頹然跪倒,一點清淚滴落塵埃之中。

  雲團停止了翻滾,漸漸的亮了起來,到得後來,那潔白的聖光將整座裡爾城映得亮如白晝。

  雲團之上,一座百米高的巨門漸漸清晰。

  「轟」的一聲,如千百個霹靂同時炸響,天界之門終於開啟了。

  光芒中,一個巨大的身影走出天界之門,背後三對巨大的光翼放射著無法直視的金色光芒。

  六翼天使手持巨瓶,威儀無倫。它將巨瓶傾倒,煙氣升騰,一道聖水直直的傾入大公府中。隨後,一道白色水線出現,迅速漫及了整個裡爾城。

  芸芸眾生們只感到聖水從靈魂中毫無滯礙的穿過,自是欣喜若狂。

  水線行至羅格處,卻一分為二,至他身後方合而為一,繼續奔騰而去。

  羅格跪倒不動,嘴角卻有笑意︰「那天上諸神,你們既然已經如此,從此刻起,我就當一回亡靈法師,卻又如何?」話音剛落,無數「預言系」咒文自羅格腦中消失得乾乾淨淨。

  埃麗西斯蜷曲如嬰兒,黑焰只餘薄薄一層。黑焰外是由黃金鬥氣形成的一個光球,在聖水的波濤中被衝擊得忽明忽暗。奧菲羅克披頭散髮,口鼻溢血。

  六翼天使的巨瓶中,最後飛出幾十團光芒,四散而去,掉落凡塵。

  轉眼前,六翼天使轉身步入天界之門,雲散光消。

  相隔百年之後,神跡終於重臨格羅裡亞大陸。
第二卷 月隕 第二章 暗流


  裡爾城重現神跡,六翼天使為巴伐利亞公國大公府賜下聖水,施以祝福一事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傳遍了大陸的各個角落。無數的有心人都或多或少的意識到了什麼,紛紛開始行動起來。

  午夜,宏偉輝煌的萊茵城王宮中依然是燈火通明。國王路易九世難得的好精神,與群臣共度年夜,欣賞王城萬民同慶的盛大場面。這王城的盛景與裡爾城又有不同。七座大型魔法陣將七色魔法光柱射向了天空,在王宮的上空會合,合成了波旁王朝皇室的象徵,一匹巨大的七彩雙翼獨角獸。

  路易九世在位十六年,其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同盟以巴伐利亞大公為首,名將如雲,勇士林立。對外數次征戰,都是旗開得勝,開疆拓土而回。國內則文有宰相羅素大公爵坐鎮,其人智謀深沉,忠心耿耿。武則一有大陸三劍聖之一的普羅西斯,二有大陸十位大魔導師的其中二位,分別是大魔法師耶羅和神秘的大術士拉薩。國勢之強,雖然尚不及三大強國,但三大強國也不願輕易招惹萊茵同盟。

  路易九世站在王宮最高的接天樓上,放眼望去,處處燈火通明,真是一座人間仙城!

  眼見王城如此太平盛世,耳聽周邊臣子馬屁如潮,路易九世如在雲中,十分自得。年愈五十的路易九世此時已在考慮自己在後世史書中的地位了。

  慶祝儀式結束,路易九世興致不減。命人取來了煉金大師丹巴獻上的秘藥,服食後自覺龍精虎猛,又回到後宮,命一眾平素喜愛的妃子們除去衣衫,在宮室裡裸身追逐為戲。老路易自坐在寶座上飲酒作樂。

  此時的路易九世早已不復年輕時的英俊瀟灑。多年酒色早已給他留下了烏青的眼袋和鬆弛的腮肉。年輕時那一身線條優美的肌肉也早都不知去向,餘下的只有層層疊疊的贅肉而已。

  熊熊的魔法火焰將宮殿曖得都有些發燙,兩座小小的噴泉給空氣增添了不少濕意。寫實主義的裸女油畫掛在宮室的四壁上,當中還有不少是路易自己的作品。

  猩紅的地毯上,十幾個膚色各異的赤裸身軀正扭打在一起,細細的汗珠順著緞子般光滑的肌膚滾落。眾妃子為求歡心,自是加意的表演,平日裡有點假鳳虛凰勾當的,此刻居然假戲真做起來。這深宮之中,人人勾心鬥角,就在這場淫宴之上也不例外。二個平日裡得寵,復又清高的,此刻各自被三、四個妃子按住了手腳,在那裡肆意的戲弄泡製。路易九世只看得心花怒放,哪裡注意得到那兩個妃子臉上的淚水?那點淚水轉眼就被人擦去,眾女對二人敏感部位下手卻又重了幾分。

  路易九世看到興濃處,解衣下場,與眾妃同樂。丹巴的秘藥果然不同凡響,路易九世精力健旺有如少年,眾妃自是鶯鶯燕燕,嬌呼不已,直埋怨這國王不懂得憐香惜玉,定要弄死人家才肯罷手。

  這場淫宴直至凌晨四點才堪堪收場。筋疲力盡、心滿意足的路易九世在二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清麗秀美少女扶持下,準備回寢宮休息了。

  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一個女官手捧一道緊急文書衝了進來,那文書封面鮮紅,如欲滴下血來。

  女官單日膝跪地,急道︰「啟稟陛下!拉薩大術士有緊急軍情呈報!」

  路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有什麼急事啊,告訴拉薩,明天再說吧。朕今天累死了。」

  那女官卻不離去,道︰「拉薩大師一定要您立刻批閱!他還說。。。還說。。。就算陛下睡了,也要叫醒。如果陛下不看,他可要親自進來了!」

  路易嚇了一跳,這位九十多歲的拉薩大術士自小就是自己的啟蒙老師,神通廣大。四十五歲那一年領悟了魔法「外層空間鎖定術」,從此與各種異界空間建立了神秘的聯繫,也能夠召喚出各種異空間惡魔,並擔任了護國大法師一職。老拉薩忠心耿耿,性子火爆,自己自來見他就先怕了三分。

  路易趕忙打開文書看了起來,一讀之下,臉色瞬息萬變,手一抖,文書掉在了腳下。老國王顫抖著想撿起來,卻不慎碰翻了旁邊少女手捧的金盃,血紅的葡萄酒灑下,將那文書污了。路易九世顫抖著,猛地揮手給了那少女一記耳光,掌印立刻在那雪白的小臉上浮起。他歇斯底里的吼著︰「誰讓你這麼不小心的!朕要你們有什麼用!有什麼用!你也想反我是嗎?好,好。我讓你反,讓你反。來人啊,把她給我拉下去,砍了!」

  幾個如狼似虎的女官撲上來,將那小侍女拖了下去。少女淒厲的哭號在廊間迴盪著,久久不散。

  路易頹然坐倒,他眼中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模糊。平日裡千嬌百媚的那些面孔此刻看起來卻是如此猙獰,彷彿每個人都在孕育著針對波旁王朝的陰謀。

  「啊。。。。」老國王哀歎著,到最後卻成了哭泣。「為什麼不是在萊茵城?為什麼不是在王宮裡?我才是神的使者,波旁家族才該是永世存在的血脈啊!」

  火焰搖曳,老國王抖動的身影映在牆上,卻似是惡魔在狂舞!

  過了許久,老國王才平靜了一點。他急匆匆的披上了衣服,衝出了寢宮。見到身材高大,面容平靜的拉薩大術士,路易九世的心裡才安定了一些。

  「我敬愛的陛下,幾個老臣正在小議事廳裡敬候您的光臨呢。」拉薩大術士聲音平靜,就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步入小議事廳,看到宰相羅素大公,軍務大臣羅歇裡奧元帥,軍務副大臣錢德勒伯爵都是衣冠不整的在等候著,路易九世不禁精神一振。老國王坐上寶座,又命眾重臣坐下,開口道︰「這次裡爾城神跡之事,眾愛卿有何看法,當此國難,萬事不妨直言。」

  拉薩大術士低沉的聲音首先響起︰「據史記載,格羅裡亞大陸上降臨於王室貴族的神跡共有三次,每一次被降神跡的家族都先後舉兵謀反,戰火波及數國,並盡屠前朝王室所有血裔,最終形成了如今的大陸三大強國。此次神跡重現,天幸巴伐利亞大公雖然武勇過人,但血脈單薄,僅有獨子奧菲羅克,可以省去我們不少手腳。此次便讓老夫會會這父子二人,定要得二人之頭方才回京!雖說神命難違,但老夫縱為千夫所指,死後永墮地獄,這次也要違上一違!」

  羅素大公道︰「這次的神跡事出突然,從光明教會那裡事先沒有一點消息。而據臣所知,這光明教會中恐怕有轉世的天使存在,完全不知此次神跡也有些說不過去。神跡之後,教會勢力勢必急速擴大,對此事的態度至關重要。依老臣之見,陛下正可借此神跡表示畈依教會,多多供奉。萬一將來有事,最好能讓教會置身事外。其二,巴伐利亞大公多年來為國立下大功,此刻又剛蒙天使賜福,此刻動手,一個不好只怕要天怒人怨,動搖國之基本。其三是大公夫人乃是奧匈帝國皇帝之妹,這位皇帝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若是對巴伐利亞大公下手,只怕會給了他干預的口實。故臣以為須得謀劃萬全,萬事以保全波旁王朝基業為上,此時動手萬萬不妥。」

  一直閉目養神的羅歇裡奧元帥睜開眼來,緩緩的道︰「同盟近年來未有戰事,精兵強將都集於巴伐利亞大公一人之手。黃金獅子騎士團戰力天下聞名,十二圓桌騎士個個都有接近聖騎士的水準。恕老臣直言,此戰若開,恐怕我們輸面居多。」

  路易九世面色慘白,歎道︰「難道這五百年的波旁王朝,就要在朕的手上煙消雲散了不成?」

  羅歇裡奧元帥依然不急不徐的道︰「也不見得。當前要務,是先召集忠於陛下的能人異士。這星空劍聖普羅西斯天不怕地不怕,又與老臣有過命的交情,就算此次是逆神,老臣也擔保他會來效力。到時一面有老臣為陛下操練精兵,一面令這普羅西斯監視巴伐利亞父子二人。同時徐徐調動巴伐利亞公國的兵馬出外征戰,慢慢削他們的兵權。這樣雙管齊下,可操必勝。」

  羅素大公沉吟片刻,又道︰「這神跡預言,想來巴伐利亞大公也會知道。當務之急,是要先令他不可速反。任何削他權柄的舉動,怕都會適得其反。老臣以為,陛下必須示之以誠,表示不以神跡預言為意,反而視之為萊茵同盟的祥瑞才行。」

  羅素頓了一頓,毅然道︰「老臣以為,陛下不妨將芙蘿婭公主賜婚給奧菲羅克!」

  噹的一聲,路易九世手中金盃再一次掉落於地。老國王聲音顫抖,老淚縱橫︰「什麼!你難道要朕將芙蘿婭犧牲了不成!不!這絕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路易九世突然抬起頭來,恢復了作為帝王的威儀,道︰「給朕擬詔!朕明天就統領大軍,親征巴伐利亞,不勝不歸!」

  「撲 」一聲,羅素跪了下來,死死拉住了路易九世的衣袖,「吾王,萬萬不可啊!」

  羅歇裡奧元帥也跪伏於地,沉聲道︰「陛下,宰相所言怕是眼下惟一的解決辦法。不要弄得巴伐利亞公爵還未有反意,我們就先逼反了他啊。況且,謀而後動,我們還有勝機!現在開戰,恐怕同盟就要立刻分崩離析啊!」

  路易九世定下了腳步,蒼老的面孔上老淚縱橫︰「朕這一生中,最對不起之人莫過於梅爾苔斯。你們現在卻還要朕犧牲她給朕留下的惟一的女兒!情何以堪啊!」

  老國王閉目垂淚,回憶起昔日情事來。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當年那個自許風流的路易王子?那翩纖身影還恍如昨日,那傾世的容顏依然深刻在心底。二十二年的歲月流逝,非旦未能消得分毫,反而更加的刻骨銘心了。

  當年的王子對梅爾苔斯一見傾心,使盡手段強收了她入皇宮。七年之後,梅爾苔斯終於鬱鬱而去,只留下一個女兒芙蘿婭。梅爾苔斯死後,年僅五歲的芙蘿婭如一夜間長大,自此再也不稱路易九世為父。

  隨著年歲漸長,芙蘿婭越發出落得秀美無倫,同時顯示了過人的天資。各種武術、魔法一學則會,一會即精。芙蘿婭十歲那年,大魔導師耶羅遊歷天下,途經萊茵同盟,為路易九世請入皇宮做客,席間與芙蘿婭相遇,立刻為其天資所驚,破例留下一月專門指點芙蘿婭的魔法,其後繼續遊歷。

  芙蘿婭生母已逝,皇宮之中備受欺凌。路易九世雖然無比疼愛這個女兒,直是有求必應。但芙蘿婭卻從不把所受任何委屈說與路易九世。一來二去的,後宮眾人漸漸發現這一點,變得越發的變本加厲了。

  十四歲時,芙蘿婭已經初顯絕代風華,後宮三千脂粉中,她獨如一泓秋水,又似冥海冰山,清麗無倫。

  皇宮這片毒沼中,容不下清麗,忍不了高潔。這最後的純淨,也終要被雨打風吹去。

  時年十八歲的四皇子是路易九世最寵愛的貴妃所出,頗有望得繼皇位,其母為克赤帝國公主。四皇子一日偶遇這號稱冷宮美人的妹妹,驚為天人,心中搔癢,不可復抑。當夜即率心腹偷入芙蘿婭居處。

  芙蘿婭淒厲的求救聲穿空而出,但一眾宮人,就是聽見,畏於四皇子的權勢,也只作未知。有那心思猥瑣的,還在竊笑猜測四皇子此次又會玩出多少花樣來。

  仿如不願見到這幕慘劇,一道火柱沖天而起,映亮了整個皇宮上空。強風平空而來,將火焰四處拋灑。整座宮殿如著了魔,就是沾上一星火花,也瞬間變成大火!那些心思惡毒的宮人們,奔走哭號中,一點點的火星陰魂不散在背後追逐,一旦上身,那些宮人侍女們轉眼就變成了火人。火焰宛如有生命一般,貪婪的吞噬著血肉,慢慢的燒灼著神經,直到耗盡了受難的人所有生命能量,才猛地爆發起來,將已經徹底燒成焦炭的人們摧得灰飛煙滅,卻留下靈魂在原地哭號!

  以芙蘿婭的居處為中心,方圓五十米內最終全部為烈焰所填滿,形成一個無比巨大的火柱,火焰衝上了幾十米的高空。

  聞訊而來的路易九世驚詫地看著這烈焰地獄,一個勁的命人滅火。但這摻雜著無數怨念的地獄之火,用水如何滅得?寵妃早已哭倒在地,口裡一個勁的只是︰「你這該下地獄的狐狸精!居然勾引我的兒子啊!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呀!你怎麼下得了這般毒手呀!」周圍侍從也是一片附和聲。路易九世面色陰沉,眾口鑠金,雖然他心知肚明自己那兒子是個什麼貨色,但心裡也禁不住有些動搖。

  宮庭法師們趕到的時候,也為這大火所驚。諸般冰箭、水龍、冰錐用上去,都是瞬間蒸發,毫無作用。

  火焰突然風行草偃地向兩邊分開,芙蘿婭踏火而出。昔日清麗無匹的面容依然是絕色,卻掛上了不曾有過的一絲笑意。她還是一襲睡衣,衣衫不整,臂上還帶著幾道抓痕。

  火焰瘋狂的向上竄了一下,就徹底的熄滅了。留下了一片直徑百米的廢墟,廢墟中只有灰燼,連那石柱都被熔成一片玻璃,卻不知芙蘿婭是如何生存下來的。陰風吹過,一陣陣撕心烈肺的哭號直接傳入眾人心底。在場之人無不變色。

  場中一片寂靜,活生生的地獄景象就在眼前。

  芙蘿婭盈盈走到路易九世面前。看著女兒如此打扮,路易九世早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抹笑意在芙蘿婭嘴角綻開,那絕代的風華竟讓眾人覺得無法直視。

  「這火起得好奇怪,還好我躲在安全所在,活了下來。活著真好!」如仙樂般的聲音縈繞著,讓在場所有的雄性生物都熱血沸騰。

  芙蘿婭望了望立在一邊的寵妃,走了過去,輕輕的說︰「凱瑟林阿姨,您別再難過了。主會保佑您再給我添一個英俊聰明的弟弟的。」芙蘿婭伏在了寵妃的懷裡,手輕輕的放在她顫巍巍的胸脯上面,揉動著,湊在寵妃耳邊的櫻唇,吐出的卻絕不是這個天使般的少女該說的話︰「阿姨,我可不再是那個會任你欺負的小女孩兒了。四哥哥可是我燒死的呢,現在您有沒有後悔,當初不該將母親逼到絕路呢?可您別忘了,我的導師是耶羅呢。您雖然少了個兒子,可還有父母和很多兄弟姐妹啊!」說著,那五根玉指一緊,深深的陷進那驚心動魂的肉團之中。

  寵妃痛苦的想叫,卻發不出聲音來。芙蘿婭嫣然一笑,輕輕道︰「我可是個很乖的小女孩呢。」

  大劫之餘,雖然還有諸多疑團未解,但路易九世此時也不想深究,對四皇子的怒意卻是有增無減。深宮之中,亂倫其實也算不得大事,但這四皇子弄到芙蘿婭頭上,卻是觸了路易九世最大的一塊逆鱗。

  路易九世愛憐地道︰「芙蘿婭我兒,你受驚了。今夜你就睡在朕的宮裡吧,明天朕就叫人給你另建新宮!」

  芙蘿婭卻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我已經決定去跟耶羅導師修習魔法了,他這就要來接我了。」

  話音剛落,廢墟上亮起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陣。洶湧澎湃的魔力撲面而來,驚得眾宮庭魔法師們連連退後。一道電光閃過,魔法陣上空一個身影漸漸的清晰,一個風塵僕僕的老魔法師跨空傳送了過來。

  老法師不唸咒,不作法,一個風之翼就施在自己身上,緩緩自空中下落,飄逸如仙,確是大師風範。只是落處不對,廢墟之中,儘是無數細小之極的灰燼。那風翼的氣流雖然輕柔,對這些細灰來說,也是山崩海嘯的大威力。只見一道灰黑色的龍卷突然拔地而起,將老法師裹在裡面。

  灰頭土臉的老法師一面嗆咳著,一面從塵霧中鑽出來,待見了芙蘿婭似笑非笑的面容,更是無地自容。

  老法師一臉鎮靜,裝作沒看見芙蘿婭,對路易九世施了個禮,道︰「老朽耶羅,見過陛下!」

  路易九世見事已至此,愛女能得這耶羅大魔導士的指點,也是福份非淺,就不再阻攔。只是問︰「耶羅大師遠道來此,是否多呆幾天,也好讓朕多討教一番?」

  芙蘿婭卻執意立刻就走。耶羅無奈,交給路易一個指環,若有事之時,轉動這指環,就可聯繫上耶羅。

  一道青光沖天而起,耶羅施展飛行術,帶著芙蘿婭向遠方飛去。

  芙蘿婭突然回頭脆生生的叫著︰「父王,我每年都會回來的。我那公主的房子要蓋得漂亮點噢!」

  路易九世熱淚縱橫,坐倒於地。

  半空中,一老一少飛行中嘴也未閒著。

  「芙蘿婭!我給你的兩件魔法戒指怎麼就這麼用掉了?那可是神器啊!居然用來放火燒屋!」

  「哼,我要讓他的靈魂永生不滅,卻又哪裡都去不得,永遠體會這烈火焚身之苦!只有神器才有這種永世禁錮靈魂的力量!」

  耶羅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差點從天下掉下去。

  「對了,師傅!」芙蘿婭的聲音突然甜甜膩膩的,「就算是神器,您當初也隨隨便便的給了我兩件,看來一定是還有得多了?」

  「啊!這個。。。。」耶羅張口結舌。

  「怎麼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堂堂十大魔導之一,難道還要騙我一個小姑娘不成。。。。。」

  芙蘿婭走後次日,路易九世就廢寵妃,打入冷宮,一月後賜死,株連各色宮人三百。克赤帝國大怒,發兵八萬征討萊茵同盟。當其時,克赤帝國國力強盛,遠過於萊茵同盟。路易九世派巴伐利亞公爵率兵三萬抵擋,拉薩大術士隨軍助陣。

  兩軍決戰於邊境之地。決戰前夜,拉薩大術士獨鬥對方三大護國法師,最終將其全部封入異界,大獲全勝。決戰之時,耶羅大法師突然現身戰場,降下數片百米火雲,火雲之下,人畜無生,克赤軍大亂。巴伐利亞公爵親率五千獅心騎士,一路勢如破竹,殺入中軍,斬下統帥首級,克赤軍自此兵敗如山倒。

  其後,巴伐利亞公爵率兵追擊,拓地百里,掠城三座,克赤帝國遂降,自此淪為三流國家。
第二卷 月隕 第三章 漩渦


  「陛下!」羅素的聲音將路易九世從沉思中喚了回來。

  「陛下,您對芙蘿婭公主的關愛,巴伐利亞大公最是清楚不過!如果換成其它的公主,就怕他到時會有疑心,懷疑陛下的誠意了。。。。。這是其一;芙蘿婭公主天資聰穎,又有大魔導師耶羅作後盾,與巴伐利亞父子周旋,應該是游刃有餘,此其二;若天祐我朝,巴伐利亞大公不反,以奧菲羅克的人品才華,正堪為芙蘿婭公主良配,此其三;若他終還是反了,陛下勝則可赦公主,敗。。。敗也可為波旁王朝留下一點血脈,未必不是他日東山再起之機啊!」羅素公爵力勸道。

  路易九世沉默良久,長歎一聲,道︰「就看她肯不肯答應了,唉,芙蘿婭那孩子。……朕今天累了,眾卿也回去休息吧。」

  裡爾城裡,巴伐利亞大公萊因哈特與奧菲羅克父子相對無言,對坐了一夜。

  天色泛白,老萊因哈特終於緩緩站起,道︰「我三十年忠義,不能為這神跡毀於一旦。不論如何,就算陛下不仁,我也不能不義!這造反二字,從今以後休要提起!希望陛下能念我一世忠心,不會下手加害。」

  奧菲羅克也默默的站起,昔日光彩照人的面容此刻卻顯得十分暗淡。

  父子二人並肩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

  天邊隱隱的泛起了魚肚白。狂歡了一夜的城市此刻正是睡得最深沉的時候,寧靜而詳和。

  凌晨的寒意正是熟睡最好的伴侶。對那些無法入眠的人來說,看著窗外染霜的枯葉被風吹起,雖然觸不到那風,寒意卻是直入心底。

  暗紅色的太陽慢慢的從雲層中爬出來,將紅色緩緩傾倒,染了天上的雲霞,也染了裡爾城的一草一木。萊茵同盟風俗,新年的第一天如果是晴天的話,就意味著今年全年都將是風調雨順。

  但此刻在天南海北,無數凝視著同一個晨陽的人們,卻都從這新年第一縷陽光中,嗅出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天還未亮,羅格就從「暗夜裡的精靈」那豪華得近乎誇張的大床上悄悄爬了出來。一邊迅速的穿著衣裳,一邊在還在熟睡的豐腴肉體上狠狠摸了幾把。那女子哼了幾聲,翻了個身又去睡了。

  羅格輕輕的掩好了門,在幾個兄弟的門前溜了一圈,聽得不是酣聲如雷,就是磨牙夢話,苦笑一下,一個人出去了。

  胖子咕噥幾聲,就給自己加持了一個加速術,步伐輕盈地向外走去。

  一個護衛正在門口,眼楮已經有些睜不開了。羅格悄悄掩上去,在他後頸吹了一口氣。那護衛立刻轉頭,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於是他不滿的嘀咕了兩聲,豎了豎衣領,重又巡視起來。至於羅格,早已經出了大門,揚長而去。

  羅格如鬼魅幽靈一樣在大街小巷裡穿行著。一幕幕的景象撲面而來,就好像一幅幅平面的畫卷飄浮過來,待到得近前,又轉瞬繞到了身後,迎面又是一幅新畫漂來。羅格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平面組成的世界,但是那一次,他揭開了幕布的一角,窺見了那隱於萬物之後的景色!

  大幕拉起一角時,羅格就如一個初降生的嬰兒,他看見了花,卻不知道這是花;他觸到了水,也不知那是水。滿眼的迷離,漫天的色彩,早已耀花了他的眼,他的心。

  但那扇門一旦打開過,就再也不會永遠地緊閉了。

  羅格心情不喜不悲,精神力全面發動,一波波的搜索著周圍的世界。就如退潮一樣,一些平時隱於水下的魚鱉蝦蟹都浮了出來。

  幾個小小毛賊正偷偷地的穿行著,看他們身上大包小裹的,必定是驗證了早起的鳥有蟲吃這句古話。

  數撥人馬正在密室一樣的地方計議著什麼。羅格對其內容倒是毫無興趣,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了。再說以精神力探測的靈魂的能量,周圍環境事物只有個模糊輪廓而已。

  羅格那胖胖的身影慢慢的行走在大街上,但走著走著,就消失不見了。下一刻,他又從另一個地方平空冒了出來,繼續悠悠然然的閒逛。

  羅格腳一抬,讓過了一隻疾衝而至的老鼠,再落下,踩住了一隻緊追而來的花貓。那花貓還未來得及抗議,腳的主人早已經不見了。可憐的貓呆了片刻,才想起那只更可憐的老鼠,又奮勇追了下去。

  一個陰暗的小巷裡,羅格無聊的踢起了一個石子,石子拍地一聲落在牆上。胖子對自己地腳法很是滿意,出巷去了。

  那面牆忽然動了一動,一隻巨大的眼楮睜了開來,盯著羅格的背影,緩緩的轉動著。

  羅格的身影漸漸遠去,牆上的眼楮轉得有點發酸了,用力眨了一眨,眼珠轉了回來,愕然看見胖子正笑瞇瞇的蹲在面前。

  那眼楮徒然睜大,人頭大小的眼珠幾乎從眼眶裡掉了出來。然後,眼楮用力閉上,迅速從牆面上隱去。羅格嘴裡念叨著什麼,一隻手已經探入了牆裡。那牆面一陣波動,羅格的手好像探進了水面一樣,不過這水面卻是立著的。

  羅格摸索了片刻,輕輕道︰「寶貝聽話,躲是沒有用的。哈哈,這不被我抓到了?」說話間,拎出了一個身裹黑袍,三尺來高,骨瘦如柴,四肢細小,有著一個奇異的大頭,頭上有一雙特大眼楮的奇異小人。那小人一被拎出牆面,就猛的張口,打算大喊。

  嘴是張了,聲音卻發不出來,小人的嘴裡早已多了一隻可憐的老鼠,只留下一點尾巴在外面。那老鼠還在奮力掙扎。小人一臉的恐懼,被那老鼠折磨的死去活來,終於頭一仰,將那老鼠吞了下去。剛張口喘了口氣,見羅格手一揚,嚇得立刻閉上了嘴。

  一隻花貓衝了過來,繞著二人轉了二圈,可憐兮兮的喵了兩聲,垂頭喪氣的走了。

  羅格仔細看著眼前的小人,那小人臉上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羅格越是笑得甜蜜,小人越發的冒冷汗。羅格捕捉到了那小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紫色,笑得更開心了,道︰「好聰明的小東西,你是什麼呢?不要告訴我是人啊!」

  羅格眼楮也亮了起來,是閃亮的銀色。那銀色彷彿二道細線,鑽進了小人的眼中,終於捕捉到了那一片紫色,於是生拉硬扯的將那片紫色拉了出來。

  「真沒想到,居然還會遇到魔族呢。」羅格仔細的看著那雙紫色的大眼楮,自言自語道︰「看來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來,寶貝,告訴我,你躲在這大公府對面,天天都看些什麼呢?」那小魔物一臉的茫然。

  「呵呵呵呵」羅格笑得更開心了,「還會裝傻呢,真不簡單。不過如果你不是真傻,就該知道在我面前,還是老實說實話的好。對了,別告訴我你不會人類的語言啊!」

  那小魔物神色慢慢堅毅了起來,突然嘴張得巨大,另一隻肥大的老鼠將它的慘叫堵在了肚子裡,它那細細有腿在羅格的手中被揉成了一團。羅格的手溫柔的摸上了另一隻腿,那小東西終於崩潰了,無比快速的嘰嘰喳喳了起來。

  羅格側耳細聽,越聽越是不耐煩,最後歎了一口氣︰「看來你真是可憐呢,就知道這麼點東西。」

  那小魔物臉色驚恐,又嘰嘰喳喳了一番。羅格笑了,「居然還威脅我了,呵呵。魔族將軍自然歷害,還用得著你說?我可不見得一定是魔族的敵人啊!說不定將軍和我以後還是朋友呢。可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我是還不夠強大呢,所以還想多喝幾年美酒,多抱幾個美人。不知道魔族的美人怎麼樣呢?」

  小魔物拚命嘰嘰喳喳。

  羅格嘿嘿的,「你說給我介紹你族最美麗的公主?好啊!你怎麼知道我就喜歡小的?啊,今天我是怎麼了,居然和你說了這麼多,我們真是有緣啊!」

  小魔物一個勁的點頭。

  羅格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道︰「時間不早了,既然我們這麼有緣,怎麼也得為你找個好歸宿才成。」

  羅格輕輕念頌了一個咒語,一匹恐狼被召喚了出來。未等那狼弄清狀況,羅格一把掀開巨狼的大口,將那小魔物塞了進去,然後一腳將恐狼踢回了異界。

  胖子拍了拍手,看著遠處的大公府,淡淡的道︰「奧菲羅克,你可要好自為之了。」說罷,哼著小曲去了。

  早起的鳥有蟲吃,早起的蟲呢?自然是被鳥吃了。

  這麼多早起的人,誰是蟲,誰又是鳥呢?

  每個新年祭的時候,商家永遠是最忙碌的。如此一年一度的黃金時節,每個街上閒逛的行人,在商人眼中,就是一堆走動著的金幣。

  戰神之錘自然也不會放過如此好時機。在新年的第二天,全新的戰神之錘在第五大道上開張了。初至戰神之錘的霧幻對這棟三層建築極為不滿,特別是看著那仿古的厚實牆壁、狹長高聳的窗戶、深褐色的百葉窗,禁不住火冒三丈。但時間並不允許他對建築風格作出任何的改動,霧幻只得用了兩個通宵的時間把三樓的貴賓室重新改造了一下。

  戰神之錘三層樓被裝修成完全不同的三種風格。一樓大廳那叫一個金壁輝煌!面向大門的整面牆壁上都裝飾著鍍金的棕櫚葉圖案,華麗得炫目的水晶吊燈從高高的天花板上直垂下來,魔法的光輝映亮了整個大廳。大廳中散落擺放著六七件盔甲兵器,這些魔法裝備自身的光暈也將廳堂裡裝點得如同仙境。廳堂四周擺放著一些椅子几案。那些椅子都是方方正正,異常寬大的,以極南的海島上出產的紅木製成,漆以黑漆,入手沉重非常,直似是鐵製的一樣。椅面上壓以錦緞,錦緞上繡著椰子樹,這可是四季分明的裡爾城沒有的東西。這大廳中,每一樣事物都是一望可知價值不菲,連水果茶點也是精美異常。

  二樓被用來接待一些真正有實力、有品味的大貴族或是巨富的所在,也是收購冒險者戰利品的地方。除了收購冒險物品的所在,整個二樓共有三間廳房,分別展示武器、盔甲和各種魔法飾物,每間廳房中最多也就擺放兩件魔法裝備。同時這裡也接受顧客的訂貨,可以按客人的要求量身訂作魔法裝備。二樓風格與一樓迥然有異。這二樓風格追求的是真正的優雅,合乎最上層貴族社會的禮儀和審美標準。這裡每一件小小擺設都有了一些年頭,說得出一番故事。牆壁上的油畫也都是大師們的真跡,間或有兩幅現代的作品,畫者也都是仿古的名家。這二樓,講究的是歷史,是時間的沉澱。正如前朝一位著名的大思想家所言,現代藝術惟一的缺點,就是還不夠古老。

  而這三樓,則是接待王公大臣,或是知名人物的所在。三樓僅開了一間小廳,由霧幻親手佈置而成。一道小小流泉繞室而過,濕潤著兩旁的奇花異草。廳內地上一層如最厚實的地毯的青草,一道碎石小路曲折通向惟一的一個小几,幾把椅子。這些傢俱都是霧幻親自動手,一斧斧從原木樁中雕成,各不相同。所用木料既有最常見的老榆樹樁,也有世所罕見的沉香木。小几上放著一套茶具,也是霧幻親手燒製而成,只是做得急了,水準難讓霧幻自己滿意。眼下這室中几上,就只放了一個戒指。

  那戒指是由三根四四方方的魔銀柱纏繞而成,那纏繞角度渾然天成,越看越覺神清氣爽。魔銀柱六根柱頭錯落有致,巧奪天工的瓖上了一顆散發著淡淡藍光的晶鑽。那藍光時不時會溜出一道來,在魔銀柱間閃電般穿行纏繞,又回到了晶鑽之中。這個戒指是完美的結合了費斯和霧幻的技藝,從品味上來說,較之前戰神之錘那些華麗無匹的作品,要高雅上不知道多少倍。

  這個戒指裡面封印了三個不算太高階的魔法。佩上這個戒指的人首先可以隨心意自動加持二級魔法「鬼面術」,這個法術不光能減低傷害,還對魔法飛彈之類的低級魔法免疫。這就使魔法師不會受到對方快速的低級魔法干擾。然後則為兩個四級魔法「高級隱形術」和「低級魔法穿刺」。前者使魔法師能夠在隱形狀態下施法,後者則可使魔法師驅除對方法師身上最多三個的防護魔法。這個戒指雖然沒有封存什麼高級魔法,但在魔法對戰中卻是實用無比。而且將三個低級魔法封存在同一枚魔法戒指之中,所需的煉金技能也是複雜無比,就是費斯,也是花了無數心血,才最終鑽研成功。

  新店開張,自是一片喜氣洋洋。羅格等貴族惡少們衣著光鮮,在大廳裡笑迎來往的賓客們。這戰神之錘地處最繁華街區,遠遠的就可從大門處望見大廳裡的奢華。門口兩個衣著筆挺的中年侍者一看就是多年在大貴族家中為僕的,那氣度上就透著不凡。大廳裡數個年輕貌美,衣著質樸優雅的女郎們正引領著衣著華貴的客人們在四處穿梭。這些女孩兒,原本按倫斯的意思,是上裝要穿得靠下,下裝要穿得靠上,濃妝艷抹,未語先笑的。在被佛朗哥、霧幻乃至全部三個禮儀方面的師傅痛罵之後,倫斯只得憤憤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戰神之錘這等地方,一望而知,不是普通平民百姓該來的地方。然而對那些自恃有些斤兩的貴族富商來說,越是這等富貴所在,越是要進得聲勢浩大。過不多時,這戰神之錘門口,早已停滿了大大小小華麗的馬車。

  大廳中賞玩的眾顧客,也是心情各異。許多氣勢十足進來的,在看了這擺設佈置之後,就有些英雄氣短。待得身邊美女櫻唇中吐出同樣華美的價格時,臉色更有些發白。這廳中佈置了數個小小的魔法陣,陣陣暖風襲來,寒氣早已被驅得一乾二淨。兩旁桌椅,都是精品,那些茶點果品,也是由最上等的酒店送來,供人隨意取用。只是在此等高雅富貴所在,若不買上一件東西回去,或是真正公認有實力的,誰又好意思坐在那裡吃喝一番?事後還不成為貴族圈中的笑柄?過不多時,許多臉色發白的中小貴族,中等富商已經找個借口,匆匆而去。而幾個還在死撐的沒落貴族,在其它顧客異樣的目光下,簡直是無地自容。

  一胖一瘦兩個貴客,在大廳眾人的欣羨目光中,帶著同樣鼻孔朝天的隨從們,昂然上了二樓,羅格等人親自陪著上樓,那幾把小刀自是早已磨得飛快,只等宰殺屠戮了。

  那胖瘦二貴賓在羅格等人如潮的馬屁中施施然走下樓來。

  那胖貴賓身後四個家丁抬著一個大大的木製箱子,看那箱子式樣古樸,箱角的青銅包皮都已經磨得精光閃閃,紅漆已經斑斑駁駁的,怎麼看都是很有年頭的樣子。這箱子都已經如此了,箱子裡面的東西也可想而知了。

  至於那瘦貴賓,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物極為吃力地捧著一個小小的,扁扁長長的琉璃盒子。那盒子自也是一件古物,難得的是沒有一點破損,晶瑩玉潤。一圈淡藍色的輝光宛如有生命一般,不住地從盒子中透出來,如同燃燒著的淡藍色火焰。

  胖瘦二人看來是舊識。那胖的名叫斯坦尼奇,體形碩大,氣勢逼人,是公國的數一數二的大糧商。瘦的是阿比亞蒂候爵,衣著高貴,排場非凡,其家族歷史悠久,祖傳產業驚人,家族中有多人在公國或是同盟要害部門任職,權勢也頗為可觀。

  羅格緊跟在斯坦尼奇身後,低聲說道︰「大人果然氣度非凡!這件寶物也只有大人這等體形氣勢,穿戴起來才不落俗套。說實話,此物放在小店已經有些日子,只是來的客人要麼品味差了些,看不上眼;那些懂得欣賞的,偏又沒幾個錢。何況戰神之錘出品,向來是只為真正地位尊崇,又有藝術大家風範的人物所備,那些窮酸,眼光是有了,這身份地位就差得太多了。想斯坦尼奇大人何等身份,哪能與些窮藝術家們用一樣的東西!」

  這番馬屁雖然露骨了點,卻正中斯坦尼奇下懷。這大胖子少不得志,沒受過什麼藝術熏陶。待得發家,早已過四旬。這等富商,最喜的是附庸風雅,最愛的是地位血統。小胖子剛剛發達,揣摩此等暴發戶心理,自是如魚得水。雖有那真正俗人,發達後也不忘本,依然我形我素,粗口不絕,本色不改。但此等本色英雄畢竟是少數。

  小胖子又湊上前神秘的說︰「小店還有一個魔法戒指剛剛研究成功,這戒指是混合了牧師系神術復元術以及魔法『蠻牛之力』的產品。」大胖子興趣給勾了起來,道︰「神術與法術合一的戒指,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這魔法加持的好像低了些,有些什麼用啊?」

  小胖子一臉神秘的道︰「這個戒指是用來征服的,不過不是敵人,而是女人!這復元之術可以讓人的精力慢慢恢復,這個……嘿嘿,作用您自然是知道的了。而這『蠻牛之力』嘛,自然也不用我說了。大人精通魔法,啟動這戒指不成問題,到時神不知鬼不覺的,用不了多少時候,大人還怕不能威震花叢嗎?」

  大胖子果然一點就透,聞言又驚又喜,用力一拍小胖子,差點把小胖子拍了個跟頭。「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們這地方,果然有好東西!哈哈哈,妙極!果然妙極!」這幾句響亮之極,大廳中一時人人側目。

  大胖子見勢不妙,心想此等寶貝,可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給人搶了頭裡去。立刻壓低聲音,放下身段,在小胖子耳邊嘰喳起來。小胖子一臉為難之色,道︰「這件東西……」大胖子立刻摀住了小胖子的嘴,警惕的四下張望著。一樓大廳中眾人神色如常,各自觀賞,那耳朵卻在拚命抽動著。

  一邊陪著阿比亞蒂侯爵的是佛朗哥。佛朗哥劍眉星目,一頭罕見的黑髮披肩而下,舉手投足,優雅大方。這一老一少談論的自是真正的藝術,古往今來各大流派,諸般名家,都逃不脫二人的指點評論。佛朗哥見地獨到,談論當中不動聲色,這馬屁暗潮卻已經是翻翻滾滾的,一個接一個的送過去。那阿比亞蒂侯爵只覺得心曠神怡,恨只恨佛朗哥未能早生十年,不然早就多了一個真正知己。

  眼見大小胖子如此神秘,這阿比亞蒂侯爵立刻拉住佛朗哥,低聲密議起來。佛朗哥回道如此這般,侯爵也是神色如常,眼角卻跳動了幾下。佛朗哥低聲道︰「這戒指製作極為不易,小店只有一人才能打造,要一個月才能製成一枚。而材料也是珍貴之極,其中幾樣,小店也僅有一點而已,打造一枚,都未見得夠……」侯爵當即打斷,道︰「這材料不必擔心,我家裡世代相傳,魔法材料不是少數。你們要用什麼,儘管開口。價錢方面我也不問,只是無論如何,二十天後,我要拿到那枚戒指!」佛朗哥極為為難,只答應盡力而為。

  好不容易送走了胖瘦二貴賓,大廳中眾人立刻圍了上來,拉住羅格等人問個不休。適才眾人早已千方百計向侍女打聽,但那些年輕女孩子,又能打聽出什麼來?佛朗哥不慌不忙,慢吞吞的道︰「這樣東西不便透露,主要還是材料難得,製造極難。只是各位如果有精金一兩,極品火鑽一顆,小店也願意為各位訂造,當然價錢另議。」眾人聽得精金一兩,已是議論紛紛,待聽得極品火鑽四字,則相顧無言。這精金一物,隨機與各類礦藏相伴而生,產量極是稀少,用於魔法材料,其效果更勝魔銀,是上品魔法裝備必備之物。價格則是等重黃金的百倍。至於極品火鑽,指的是艷紅色,富含火魔法力的鑽石。火鑽用於魔法裝備的不多,但上品火鑽由於其紅色如同火焰,忽明忽暗,夜裡更是光暈四溢,故是極品珠寶。

  幾個貴族敗類兼奸商大施手腕,籠絡這些貴客。這戰神之錘首次開張,就能有如此效果,其實也不是偶然。幾個敗類一年多來從冒險者手中巧取豪奪的諸般珍貴材料,被擺放的這些魔法裝備用得七七八八。奧菲羅克那十萬金幣也已經花得只剩幾千了。前有佛朗哥、後有霧幻的品味,再加上大把大把的金幣堆上去,戰神之錘自此一舉奠定了頂級貴族店的地位。

  門口突然一陣喧嘩,卻是兩個侍者鼻青臉腫的被扔了進來。大廳裡眾人連忙向門口張望,卻見七八個衣著光鮮的大漢氣焰囂張的走了進來,一望可知是些地痞流氓之類的人物。這些大漢進得門來,為首一個嘿嘿一笑,對大廳眾人道︰「我們是飛龍老大的人。這次來,是看不慣有人用些假貨次品騙各位的錢,我等不才,卻是要替天行道!」

  羅格等人只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心下暗驚。眾敗類們生死之間幾度來回,此刻無一不是計謀深沉、心狠手辣之輩,這些市井混混如何放在眼裡?只是這戰神之錘在第五大道上開張,消息靈通點的都該知道幕後必有實權人物撐著,這些混混還敢如此囂張,只能說有所憑倚,卻不知這飛龍老大,是何許人物。

  大廳內眾人聽得飛龍老大四字,安靜了許多。只是眾人都有些身份地位,不怕惹禍上身,所以無人離去,竟是擺出一付看熱鬧的架式來。

  此時眾大漢有的抽出擺放的刀劍,胡亂揮舞起來;有的坐下大嚼果品,更有的追逐起廳內姑娘來。

  一直默不做聲坐在廳角的凱特此時站起身來,大喝一聲︰「哪裡來的雜碎,到這裡撒野,你家大人沒有好好管教你們嗎?」說話間邁步上前,一探手就拎起一個大漢,揮手就是一記耳光,鬥氣閃處,大漢們如斷線風箏,飄飄蕩蕩的落到門外去了,空中灑落門牙鼻血若干。

  那個為首的大漢有兩下子,還抵擋了一招,才被一耳光扇了出去,正要飛出門外,一隻大手伸進門來,輕輕鬆鬆的拎住了那大漢,隨手放在地上。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這些孩子們是少了管教,可是卻不大好勞動閣下動手吧!」

  羅格等人相視一眼,留下凱特一人在廳中坐鎮,自回後面披掛裝備去了。

  世事時局既然已經暗流激盪,動盪不安了,那些該來就早晚都會來的。只是今年來得格外的早些罷了。
第二卷 月隕 第四章 力量


  伴隨著這話聲,一個精壯的漢子跨進了大門。這人看上去四十出頭,面色黝黑,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無數的痕跡,左臉上有一道十字刀疤。此人身上隨隨便便穿著一襲短裝,腰間別著一把彎刀。

  他在大廳中央站定,道︰「我就是飛龍!」

  短短五個字,自自然然的一股氣勢油然而生

  他身後跟著三五個精明強幹的手下,再其後則是那些被剛剛被扇出去的大漢。眾地痞流氓們在飛龍身後排成扇形兩列,顯得頗有氣勢。

  凱特的瞳孔慢慢縮小,全身放鬆,收緊,再放鬆。但沒過片刻,就不敵飛龍的目光,後退了一步。

  鏗鏘聲中,一股殺氣突然瀰漫全場。眾貴族敗類們全身披掛,從後堂魚貫而出,身上的裝備散發著各色魔法光暈,一望而知是真正的戰神之錘出品,富麗華貴,古樸優雅。

  這飛龍老大純以目光逼退了凱特,見到眾惡少們,也毫不慌張,仍然是以那沙啞的嗓音不急不徐的道︰「這麼盛大的歡迎場面,我飛龍可是領受不起啊。可能剛才孩子們沒有說清楚,我這次來,是來談生意的。」

  羅格轉頭問倫斯︰「這傢伙是幹什麼的?看起來很歷害啊?」

  倫斯也低聲道︰「這飛龍聽說是這裡爾城地下世界裡有數的幾個高手之一,手下兄弟數目也是最多的。連盜賊公會也不願意和他發生什麼衝突。聽說他年輕時曾經單獨宰殺過一頭成年雙足飛龍,所以自號飛龍老大。」

  羅格回道︰「依你看,這傢伙估計有多少實力,什麼職業?」

  倫斯瞇著眼楮看了會,道︰「職業看不大出來,不過應該是戰士系的。看他左手比右手還要粗壯,應該是用左手刀。」頓了一下,倫斯又道︰「真是個高手,我都找不到射箭的空隙。」

  羅格低聲罵道︰「你奶奶的,你前不久剛造的那玩意兒還用得著找空隙?」

  倫斯嘿嘿一笑,在衣袖的掩護下,一個精鋼製成,一尺多長的圓筒滑到了手裡。圓筒製作得精巧無比,有一個小小的把手和一個扳機。筒口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箭尖,一數之下,竟有十二支之多,箭尖暗淡無光,色作深藍,顯然是淬了巨毒。

  羅格道︰「這個東西,不到關鍵時候可千萬不能用。弄出什麼人命就太麻煩了,我看你還是先用手弩吧。」

  二人在後面密議不休,前方佛朗哥早已迎了上去,朗聲道︰「不知道飛龍老大想要談的是什麼生意?」

  飛龍悠然道︰「其實這生意也很簡單,我來為各位提供安全保障,讓你們可以安心賺錢。這賺來的錢嘛,分點出來,讓我的這些孩子們有口飯吃,我飛龍就感激不盡了。」眾貴族相顧一愣,難道是來收保護費的?這可真是沒想到,但收保護費怎麼會如此大張旗鼓的?

  佛朗哥順著飛龍的口氣接道︰「就不知飛龍老大要如何分法?」

  「這個簡單,二八分帳!」

  佛朗哥陰陰地道︰「飛龍老大,您這兩成,分得多了些吧!」

  飛龍哈哈一陣狂笑,大廳內立時捲起一陣旋風,道︰「我飛龍親自出馬,怎會只拿兩成!這分成嘛,是我八你二!」

  佛朗哥的聲音越發的陰冷︰「飛龍老大,你可知這戰神之錘是誰出的錢?這樣與大貴族為敵,你可想得清楚了?」

  飛龍暴喝一聲,聲波到處,各色玻璃器皿紛紛碎裂。廳中眾人,功力稍弱些的無不頭暈眼光,金星亂竄。一眾年輕姑娘更是倒地,嚇得哭了起來。一陣騷氣撲鼻而來,有人已經嚇得小便失禁了。

  立威之後,飛龍才又用沙啞的聲音道︰「我不管這家店是誰開的,這八成利我是要定了!要不然,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我飛龍在世一天,這個店都別想再開下去!」

  不知何時,凱特手提長槍走了上來,這槍原本是擺在大廳裡展示的一把,以上等精鋼打就,整個槍身上泛著青光。槍尖三寸則色作深黑,卻是給鍍上了一層玄鐵。鍍過玄鐵之後,此槍直是無堅不摧,是以名作「破甲」。

  一槍在手,凱特氣勢又是不同,他一步一步緩緩上前,鬥氣不住提升,週身上下漸漸泛出一點乳白色的光華。這道光華慢慢明亮起來,直到在凱特全身形成一層一寸左右的光暈。這鬥氣光芒還順著槍身不斷伸展,直至延伸至了槍尖。那槍尖猛地爆出了一團耀眼的光華,後又暗了下去,原來深黑色的槍尖卻轉成了乳白色,隱隱有光帶在不停地流轉。

  凱特喝道︰「佛朗哥,還跟他囉嗦什麼?這些人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分明是有意來此搗亂!哼,這生死搏鬥,可不單是由功力深厚決定的,便讓我再來見識一下這位飛龍老大的實力!」

  飛龍老大微有訝色,道︰「沒想到你居然練的是神聖鬥氣!而且功力不凡啊。我在你這年紀,可是遠遠不如你呢。嗯,這槍也好!好槍!真是好槍!人槍一樣的出眾。」飛龍身後的一人卻沉不住氣了,哼了一聲,火紅色的鬥氣亮起,邁步向前,道︰「讓我來會會這位騎士先生吧!」

  那漢子與凱特功力相若,而且看起來也是身經百戰之人,二人立時在原地對峙起來。

  羅格估計了一下全場形勢,看起來飛龍手下那三人與已方眾人功力相差無幾。佛朗哥和倫斯看來各自能應付一人。只有這位飛龍老大實力不明,但自己出馬,應該能撐上一會,再由隱在暗處的費斯下手暗算,應該能夠拿下。當然如果加上風月,當可操必勝,只是這等場合,實在不大合適召喚風月出來。況且這風月架子越來越大,自己就算召喚了,它肯不肯出來,也是一個問題呢。但沒有風月,算起來也還是勝面居多的。羅格不禁感到有些頭痛,開張第一天,打發些地痞流氓,居然還是這麼費事。

  而且這打鬥一起,廳中眾飾物怕要遭池魚之殃。想到購置這些東西的花費,羅格全身的肥肉都禁不住抖了幾抖。胖子心思一轉,這飛龍老大的後台不知是何等人物,真動起手來,一個失手,可能就沒有了周旋餘地。眼前上上之策,莫過於不戰而屈人之兵,看來埃特這廝,粗中有細,早已看到了這一步,倒是頗有計謀啊。

  胖子正胡思亂想之間,佛朗哥與倫斯早已各與一人對上,場中只餘飛龍老大一人悠閒自在。就在場中形勢一觸即發之際,大門口又是一陣喧嘩,撲通幾聲,飛龍留在門口守門的幾個大漢被人扔了進來。

  一個身材高大,滿身披掛的大漢跟著走了進來。這大漢右手拖一把雙手巨劍,這劍做工考究,紋飾華麗;左手魔法光暈一閃一滅,不停畫著各式符咒。看這架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魔法劍士。

  正是埃特到了。

  呼拉拉的,一批批龍與美人的騎士們擠了進來,將飛龍等人團團圍住,刀叢劍林,直指眾人。後面進來的是十幾個短弩手,弩箭也指定了飛龍等人。一直很鎮定的飛龍臉色大變,這麼短的距離內,任他功力再高,怕也難躲這許多弩箭。何況還有羅格等人在旁虎視眈眈的。他再看了一眼被拋進來的幾個手下,臉色更是難看。眾手下都是傷在關節等處,短期內是無法復原了,一個調理不好,更可能留下點殘疾什麼的。這些騎士下手如此狠辣,臉上卻是平靜得很,絕不是初上陣的菜鳥。真動起手來,怕是討不了好去的。

  羅格見飛龍心神微分,暗暗給費斯和倫斯打了個暗號。

  一個灰黑色的小光球閃電般從廳外飛了進來,沒入了與倫斯對峙那人體內。那人臉上一陣掙扎的神色,隨即雙目轉紅,手中長劍轉向對準了飛龍,卻是中了費斯的五級魔法「精神控制術」。倫斯騰出手來,立刻將在袍袖掩蓋下的一個筒狀物也對準了飛龍。

  羅格見到大局已定,方才從人叢背後走了出來,手中倒拖戰斧,仰天哈哈哈長笑三聲。

  儘管處境險惡,那飛龍老大卻也不驚慌。他根本無視於周圍的利劍勁弩,只淡淡笑著望著羅格,就如一隻盯上了青蛙的蛇。一波波無形的殺氣如暴風驟雨般的向羅格撲去,適才他就是以這招逼退了凱特。

  羅格頓覺得如同身處表面平靜,內裡卻暗流無數的汪洋大海之中,心旌動搖,口乾舌燥,只想掉頭逃跑。他心中暗叫不妙,心神一提,雙眼混濁褪去,復轉清明,一線銀絲出現在瞳仁之中。羅格眼前的世界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景物人物都有些扭曲和變形,那道銀絲忽大忽小,如蛇般游動了幾下,這世界在羅格眼中才穩定下來。

  飛龍身周暗紅色的殺氣瀰漫,這殺氣飛了三五道出來,宛如有活蛇一樣,不停的向自己撲過來,一波波的在自己身上炸散,每炸開一次,自己那紫紅色帶金星的精神力就會搖晃一下。羅格心念一動,精神力宛如醒過來一般,分出了千萬道細絲,唰的一下綻放開來,不停的在羅格身周舞動。那暗紅色的殺氣一襲來,就有幾百道細絲迎上,先到的緊緊纏繞住那道殺氣,中間的幾十根則變得無比鋒利,一舉將殺氣切斷,最後的凶相畢露,將斷了回家之路的殺氣剿滅得乾乾淨淨。

  飛龍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眼見得這胖子就要為自己的威勢所壓服,卻不知怎地,這胖子忽然有如汪洋大海,自己殺氣撲去,都感覺落到了空處,有去無回。難道這貌不驚人的胖子,竟然身負絕藝不成?

  羅格嘿嘿一笑,借飛龍失神之機,瞇起的眼楮一亮,已經是全部轉成銀白色。這銀色轉眼就褪了,未曾被人注意到。就是這一瞬間的功夫,飛龍全身如同透明,被看了個透。那暗紅色的殺氣之下,突然亮起了一層紅色的光芒,這是鬥氣的光芒。這光芒緩緩的流動著,有如實質,光從這鬥氣來看,飛龍的確實力遠遠強過凱特,至少是個十三級左右的戰士。鬥氣光芒亮起之後,羅格就不再能看透飛龍了,但之前那一眼,已經發現一小團艷紅色的光芒在飛龍的小腹處流動著,就如剛從人心中滴下的鮮血。

  羅格一個寒戰,這飛龍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如今這殺氣,這鬥氣!他大腦急速的動著,搜尋著資料,啊,有了!這鬥氣不是火焰鬥氣,從那團艷紅的光芒來看,這是嗜血鬥氣!而且這一小團光芒潛伏不動,顯然是飛龍還能在戰鬥時臨時提升斗氣。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做到這一點呢?這個問題就容易解答多了,是野蠻武士!他們的狂暴術可以在瞬間提升一半的實力!

  瞭解了飛龍的底牌,羅格心事稍定。如果說風月不大好拿出來見人的話,這飛龍的嗜血鬥氣也同樣見不得光!嗜血鬥氣並不是靠修煉得來,而單純是靠殺戮養成!是以兩軍陣前,殺人無數的猛將經常會有身懷嗜血鬥氣的。這飛龍一介平民,若未曾踏足軍旅,這嗜血鬥氣只能說明他雙手沾滿了鮮血,遇上光明教會裡的極端派別,末日審判團的成員的話,多半會被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給淨化了。

  胖子眼角忽然掃到那個被費斯控制的漢子,見他眼中的紅色忽明忽暗的,心中一動,對飛龍道︰「飛龍先生好深沉的智謀,居然想拖到『精神控制術』失效,難道飛龍先生認為如此局面下,還能翻盤不成?」飛龍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道︰「我看你也不是個普通人物,這戰端一啟,誰勝誰負還很難說呢。何況不管拖不拖時間,這精神控制術也不能持久。如果你願意,不妨讓那劍刺過來試試。只是我飛龍這人,一向是滴水之恩,湧泉為報的。」

  羅格冷笑一聲,道︰「飛龍先生殺人無數,這我自然是知道的。先生還有絕招未使,我也是知道的。但是大爺我脾氣偏和先生有點像,費斯!」

  喊聲落處,被控制的那漢子長劍轉向,不是刺向飛龍,而是抹向了自己的脖子!飛龍剛被羅格暗裡帶刺兒的幾句話說得心神不寧的,此時大吃一驚,來不及搶劍,一腳踢在那漢子小腹上,將他踢得飛了出去,那劍也自然離開了脖子。

  漢子落在了龍與美人騎士中間,站起來後,一言不發,一劍又是向脖子抹去,飛龍臉色發白,大吼一聲,欲上前救人,卻已經來不及了。

  噹的一聲,千鈞一髮之際,那劍被一把金光閃閃,富麗堂皇的斧子給架住了。胖子和氣的笑臉從那人身後露了出來,笑道︰「飛龍閣下,難道非要動手不成?」

  飛龍臉色陣青陣白,一咬牙道︰「今天就放過你們,你放人,我們走!」話音落下,卻見沒人動彈。

  飛龍猶豫一下,喝道︰「今天我飛龍就此認輸,你們放人,從今以後,凡我飛龍的人,都絕不會再找戰神之錘的麻煩!」羅格一笑,心知這等凶狠人物,也不必逼得過緊了,伸手一推,將那漢子推到飛龍身邊。

  鬧事眾人走到門口之際,飛龍突然回頭,冷冷地道︰「今天的事,我記下了。幾位以後走夜路可要小心啊,別有個跌打損傷什麼的。」

  羅格面色轉冷,道︰「飛龍閣下,我們幾人雖然年輕,也是從生死戰場上下來的。哪個兄弟們如果走夜路不小心撞了樹,我就只好出點血,多燉點龍皮龍湯什麼的給兄弟補身子。就算這裡爾城裡有個三五百小龍,一天一條,也要燉光為止!」說罷,羅格輕哼一聲,一道精神衝擊直奔飛龍身旁一個漢子而去。

  飛龍等人只覺突然如一盤冷水從頭頂淋下,奇寒入骨,登時打起寒戰來。那漢子首當其衝,猝不及防之下,兩道鮮血從鼻中流下,軟倒在地。飛龍大驚,命人架起那人,匆匆離去。

  飛龍也是時運不濟,本來也是這城裡數一數二的大流氓,奈何遇到的羅格等人,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流氓見到土匪,情形也大致相當。

  羅格眼見飛龍等人離去,卻是面有憂色。佛朗哥默默走過來,二人眼望門外天空漸漸暗淡,鉛雲逐漸堆集,都覺心中壓抑,一口悶氣橫在胸裡。二人直覺,今日之事,怕是沒這麼容易善了的。

  飛龍等人一走,這店裡又熱鬧起來。埃特形象威武,又是很拉風的魔法劍士,全身披掛之下,就是當年曾經屠龍的眾英雄站在旁邊,也會顯得寒酸了。這會無數貴族小姐夫人圍住埃特,問長問短的,一張張櫻唇輕啟,歷害處不下於王國秘探,早把埃特家譜打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埃特家族沒什麼過人之處,然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就被封了騎士,又顯得高大多金,再者廳中眾人中也沒有多少真正的世家豪門,不是中小貴族,就是沒有名頭的富商,埃特正是這類人家女婿首選。未過片刻,埃特就接下了無數宴會邀請,直排到二周開外。

  那一邊凱特也很風光,長槍「破甲」剛才一戰中雖未出陣,也很出風頭。當場就有很多人老心不老的貴族騎士表示自己眼光獨到,早就看上了這槍。其中一位貴族心中不服,命管家拿出一副家傳上品魔法鎧甲來試槍。這所謂上品魔法鎧甲,不過是精製鋼甲用魔法稍做強化而已,蓋因魔法裝備實在難求,所以這甲,售價倒是不菲,值個幾百金幣的。

  凱特鬥氣運處,那槍尖再次泛起乳白色,隨後大喝一聲,運槍刺出,撲的一聲,這聲音如穿腐木一般,沒有半點金屬磨擦之感,再看那甲,已被刺了個對穿。

  胖子眼尖,早已發現這邊情況,急急趕過來,一把把「破甲」搶在手裡。對眾人賠笑道︰「實在對不住各位,這槍放錯了,放錯了,應該是在二樓的,都是我手下那般廢物沒用,把原本那戰槍錯放在樓上了。」說罷轉頭對身邊一個女孩兒怒喝道︰「你這沒用的東西,早告訴你這兩把槍很相像,不要放錯了!不要放錯了!結果到底還是出錯了不是,老子花這麼多錢養你們有什麼用!」

  那女孩兒長得如同水蔥一般,清秀可人。此刻被罵得淚水汪汪的,不停的低頭道歉,心中卻道︰「這全店上下只有這一把長槍,就是要放在一樓的槍架上。你又什麼時候變出一把新槍來了?」心裡幽怨,嘴上可不敢說。女孩兒聰明,自知事後必有好處。

  這時廳中眾貴族可不幹了,有年長爵高的,先就站了出來,指責道︰「身為貴族,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就是真的放錯了,既然在場的先生女士們已經看到了,詢了價,也該擔當起來才是。這才是一諾千金的貴族風範!」

  在場眾人無不稱是,羅格也是一臉慚愧,連聲道歉,宣佈此槍就以標價賣了。這些社會名流們只覺這年輕人本領不俗,又是知錯能改,好感立刻大增。再看這戰神之錘如此規模,胖子身家自然豐厚,立時又有多人打起了招婿的主意。

  那老貴族滿意的乾咳一聲,道︰「老夫年輕時曾有二十年騎士生涯,現在年紀雖然大了點,但一身本領還未放下,這槍正好配得我的身份地位。有了此槍,老夫又能為國殺敵了,哈哈哈哈。」

  其它貴賓們立刻不幹了,當下就有一個華麗騎士裝扮的年輕人道︰「施奈德伯爵,您這年紀怕不只是大了點吧!這槍看上去重了些,您提著走上三里路,說不定就筋疲力盡,出師未捷,先傷大將了。這為國殺敵,恐怕無從談起了。」

  老貴族大怒︰「吉爾,你這小子也來拆我的台?你老子來還差不多,想當年與羅恩公國那場大戰,要不是我。。。」一老一少不停拌嘴,邊上眾人也不閒著,爭得不亦樂乎。

  最終眼見要無法收場,胖子乾脆現場搞了個小拍賣會,價高者得。眾人出價湧躍,價碼從三千金幣一路攀升上去。最終老伯爵終以六千金幣壓倒了眾人。

  老伯爵得意非常,走上台去,一把握住名槍「破甲」,卻是提之不動。老伯爵有些尷尬,好在發現的人不多,只有吉爾嘿嘿冷笑兩聲。老伯爵運足力氣,用力再一提,還是紋絲不動,這回眾人都已經發現不對了,場中一片安靜。老伯爵不敢回頭,滿臉通紅,大喝一聲,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只見那槍終於一分一分的緩慢抬起,到得三寸高時,又重重的落了回去。吉爾大聲喝彩,「果然是把好槍!正好上陣殺敵!」

  老伯爵背影不住顫抖,場中除了吉爾那聲喝彩,真是掉根針也聽得見。

  不過老伯爵見多識廣,大風大浪經歷得多了,轉過身來時,已是面帶喜色。大聲道︰「如此好槍,正好做傳家之物,來人哪,給我抬回去!」四個僕人應聲而上,抬起那槍,腳下都是一晃,吃力非常的跟著老伯爵走出門去。眾賓客眼見此槍竟如此沉重,顯然不是凡物,都不由得後悔讓老伯爵買得便宜了。連那吉爾也是滿心懊悔,顧不上再對老伯爵譏諷一番。

  眾名流好久方才省起,凱特和羅格拎這槍時,輕鬆得好像提根木棍一樣,看來真是有一身本領啊,那招婿的心,又活潑起來。

  冬天的夜都是來得很早的。那一片黑色的天幕再次佔據了天地的時候,凡間的繁華卻正在高潮之時。溫暖的燈火在第五大道上一家家店裡亮起,貴族夫人小姐們身披各色貴重皮草,步態裊娜的從雍容華貴的馬車上下來,在一個個腆胸凸肚的紳士們陪同下,傲慢的步進了店門,自有舉止優雅得體的侍者過來謙卑地招呼著。貴夫人們身上的各色珠寶在魔法燈光的照耀下散放著令人迷醉的光暈。夫人小姐們錯身而過的時候,都禮貌的打著招呼,那眼光卻在迅速的評估著對方的身份地位,珠寶價值高低。

  三輛馬車在戰神之錘的門口停下,這三輛式樣普通,毫無裝飾且還帶著許多泥跡的馬車在周圍眾多式樣豪華的馬車中顯得極不合諧和顯眼。馬車尚未停穩,車伕就跳下了車,動作灑脫利落,沒花一分多餘的力氣。

  中間那輛馬車的車門被車伕恭敬的打開了,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的掀起了門簾,車內的人望著戰神之錘那氣勢宏偉的橡木大門和大廳內的富麗景象,滿意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這就是戰神之錘嗎?來看這一次倒真是值得啊。」

  這時其它兩輛馬車上各自下來了四個身披黑色天鵝絨披風的大漢。

  這三輛馬車毫不客氣的停在了戰神之錘的大門口,堵住了後來者的路。一輛寬大,深黑色瓖金邊的的馬車就被堵在了那裡。那輛車車伕的制服都可以看出質地不錯。那車伕跳了下來,大聲罵道︰「哪個混蛋的車停在路中央啊?要是誤了我家老爺的事,你們那細小的肩膀擔得起嗎?!」

  那些黑衣人都沒有理會在那裡大呼小叫的車伕,只有一個車伕走了過來,一言不發,一隻手慢慢抬起。那步伐似緩實快,轉眼間已經來到後來那車伕面前,那隻手剛好扼住了他的咽喉,將餘下的髒話都扼在了喉嚨裡。這時車內那老爺不耐煩起來,打開車窗,探了一個花白肥胖的頭出來,喝道︰「怎麼停了那麼久沒走?在耽擱些什麼?」他徒然看到自己的車伕被另一個車伕打扮的人提在手裡。那個車伕抬起空著的一隻手,一把扯下了馬車上的紅銅車燈,單手發力,慢慢的將那車燈捏成了一團廢銅。那車伕這才開口,聲音冷得如同地獄裡吹出的陰風︰「多等一會,就能多活一會。」那胖老爺臉上肥肉一抖,嚇得縮回車廂,再也不做聲了。

  又有一個車伕走進了戰神之錘的大門口,侍者立刻迎了上去。這些侍者經驗老道,知道這些貴族派頭大都不小,必然有些僕從之流先行引路的。這個車伕雖然衣著普通,但氣度一看就是不凡,說不定是哪家豪門的車伕,可不能怠慢了。佛朗哥突然「咦」了一聲,驚道︰「怎麼會是你?什麼時候當上車伕了?」

  那車伕抬起頭來,苦笑了一下,原來是第二騎士團的大隊長帕西斯,曾和幾個惡少在賭場有過一場惡鬥。

  帕西斯不再理會佛朗哥,退到一旁躬身迎接正走進大廳內的眾黑衣人。

  中間的那人優雅的解開了披風,帕西斯立刻上前,接過了披風。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三十歲左右,一頭深褐色微帶捲曲的長髮隨意披散著,高鼻深目,一雙眼楮是深遂的綠色。他臉上線條剛毅,皮膚則是貴族們夢寐以求的蒼白色。身上穿的是剪裁極合身的黑色禮服,除了領口別著的一枚小小的雙色金的鬱金香別針外,全身上下再無其它裝飾。

  這些人一進來,立刻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眾貴族惡少們神情鄭重。

  為首的那人眼光一個個的從貴族惡少們身上掃過,最後停在羅格身上,注視了片刻。被注視的眾人都覺得似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又似是赤身裸體站在雪地,正在任人觀賞。眾人面色難看,拚命抗拒著這種感覺。只有凱特和羅格,一運鬥氣一運魔力,才成功將這目光驅除開來。

  他突然一笑,猶如冬去春來,肅殺的氣氛頓時消失無蹤。隨後,他除下手套,那雙手手指欣長,也是蒼白色,左手尾指上戴著一個式樣奇特的尾戒,碩大的綠寶石油油的閃著光。

  他向眾貴族敗類們伸出手,微笑著說︰「幾位果然都不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大衛,現在是巴伐利亞公國第二騎士團---蒼狼騎士團的團長,我身後的這幾位都是我的同僚。」

  他一一與眾人握了手,最後到了羅格,握住了卻不鬆手,只微笑著盯著他。羅格被笑得毛骨悚然,尷尬地陪笑了起來。那人笑得越發歡暢,用只有羅格聽得見的聲音道︰「果然是英雄年少啊,真是有一身好本事。」

  冷汗刷地順著羅格的額頭流了下來,他強忍著立刻轉過身逃走或者是用精神力進行探測的念頭。直覺異常敏銳的胖子本能的感覺到對方身上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對自己無孔不入的進行著探測,看看身旁同伴都是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羅格歎了口氣,放棄了一切抵抗的想法。

  「或者讓風月在他背後給他來一下?」胖子又壓抑不住的想。那人背後的空間,不為人覺察的微微扭曲了一點,只待胖子決心一定,風月就要破空而來了。大衛好不容易鬆開了羅格的手,讓胖子長出一口氣。大衛不經意的動了一下尾指上的戒指,一陣冰寒自羅格頭上淋下,切斷了他和異界的一切聯繫,那空間扭曲也恢復了原狀。

  羅格的心狂跳著,只想歇斯底里的發作一場,然後遠遠的逃離這個人。胖子把手伸進懷裡,握住了一顆冰晶石,拚命吸收著裡面的蘊藏的寒氣,這才沒有做出什麼瘋狂的舉止。

  羅格在那令人瘋狂的無形威壓苦苦掙扎著,如同置身於一個無光、無聲、無一物存在的空間一般,表面上看來,他倒是面色平靜,只是臉色難看了些而已。突然,一種力量跨空而來,將那威壓戳了一個洞,一陣陣清涼的能量自異界傳來,把那無形的能量驅除出了羅格的心神,平復了羅格精神世界裡的騷亂。羅格精神一振,不再理會外界的事物,將心神提升至精神世界裡,開始收束四散逃逸的精神力量。

  一直風度翩翩的大衛優雅的走回自己的隨從之中,對眾貴族惡少們說道︰「幾位果然是一表人材,看來我趕這一天的路很是值得。嗯,現在是不是可以看看貴店的貨物了呢?真希望能有些精品啊。」

  沉浸在精神世界裡的羅格突然發現自己那一團紫紅色精神力量外圍,正有三、四團黃綠色的霧氣緊緊地吸付在上面,不停的蠕動著,撕扯著。時不時扯出一小團紫紅色的精神力來,包裹起來,慢慢的腐蝕殆盡。每一點紫紅色的精神力被吞食,羅格就是一陣暈眩,那團黃綠色的霧氣便又壯大了一分。

  羅格大驚失色,這黃綠色的能量竟如此陰損惡毒,傷人於無形,看來今後要好好學習才是。他記起領悟到的精神震盪,心神一動,那紫紅色的精神力先是大張,後又急縮。一張一縮之間,將那黃綠色的能量暫時排在外面,隨後四點金星從紫氣中飛中,疾轟在那些黃綠色的霧氣上面,引發了無數細小的爆炸。那些黃綠霧氣終於被驅得乾乾淨淨。

  終於,羅格醒了過來。

  迎面而來的就是大衛那驚訝的目光。隨後,大衛竟然鼓起掌來,喝彩道︰「真是好本事,竟然破得了我的荊棘地獄。難怪我那無能的屬下帕西斯會敗得這樣慘!唉,也不怕讓幾位見笑,我這人喜好享受,一直躲在王都作樂,這管教手下的事,都荒廢了。二年下來,這蒼狼騎士團的名字真該換成柴狗騎士團才是。」

  羅格只有苦笑,這大衛傷人於無形,事敗後又坦承其事。還不怕直言下屬無能,自己管教無方。讓人聽了,只會覺得此人光明磊落,胸襟遠大。若是沒有這份陰險,此人氣度風範,還真是頗令人心折。自己此刻竟無法再開口指責他什麼。

  這神跡一降,漩渦中心該是巴伐利亞大公府才是。怎麼才這一天工夫,各路人馬都找到自己的頭上來了?本想置身事外,混水摸魚的,眼下這如意算盤不但打不成,連小命能否保住,都不一定呢。

  羅格思緒糊塗,心中鬱悶,只得長歎一聲。

  此時一個金屬磨擦般的聲音突然響起,將羅格嚇了一跳︰「原來你這小子也知道只要爺爺出馬,定能發現這些破銅爛鐵只是中看不中用,所以來歎這一口氣求饒,可惜卻是晚了!」

  胖子忙轉頭看去,見是一個如鐵塔般的黑壯大漢。那人一如大衛身後的其它人一樣,一身灰色制服,只是肌肉突起,將那衣服撐得緊緊的,都要破了。

  那大漢正手持一把長刀。

  長刀線條優美,刀刃散發著柔和的紅色光芒,一道道灼熱氣流從刃身上噴出,正是戰神之錘出品的火焰長刀「焰流」。

  那大漢冷笑道︰「花樣好看,卻是不堪一擊,騙騙這些愚蠢貴族罷了。」那大漢這一句,卻是將場中九成以上的人都罵了個遍,除了大衛、羅格等寥寥幾人,人人都是面色難看。那大漢卻不自知,自身後抽出一把普通的鋼劍,看那刃口都有些鈍了。

  大漢大喝一聲,如同一個炸雷一般,青色的鬥氣閃亮,揮劍向那「焰流」斬去。只聽『蒼啷』一聲,焰流的刀頭已經落在地上,四溢的熱流將地毯都燃了起來。那劍卻只多了一個小小口子。
第二卷 月隕 第五章 逝水


  那大漢一劍斬斷焰流,不由得得意非常,仰天哈哈大笑︰「爺爺我一把破劍,也能斬斷你這所謂名刀!今天給你們幾個小輩一個教訓,再想拿這些破爛出來唬人,須得避開我『狂獅』法瑞爾!」

  法瑞爾還不罷休,喝道︰「再讓你們幾個無知小崽子看清楚了,爺爺我用的可不是什麼名品寶劍!」說罷,兩指夾住劍尖,噹的一聲,就折下了一截。

  廳中尚未離去的貴族名流們此時不由得議論紛紛,望向幾個貴族敗類的目光也充滿了懷疑。

  羅格幾人相顧無言,那法瑞爾鬥氣深厚,武技驚人,竟能以空手折斷鋼劍。幾人都看出他純是以鬥氣灌注鋼劍,才得以斬斷焰流的,若單是比拚刀劍,焰流不知要比那鋼劍強上多少倍。佛朗哥輕輕一拂袍袖,一道寒氣撲出,熄滅了地毯上的火焰,皺眉不語。凱特突地歎一口氣,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若是生死搏鬥,眾人倒不至於如此為難。法瑞爾此人脾氣暴躁,頭腦簡單,就算是武藝高超,也不難對付。一直以來,眾惡少們屢次以弱勝強,靠的就是以多打少,陰險卑鄙八字真言。奇薇、雪狐哈特、伊恩等人都是這八字真言的犧牲品。羅格雖然窺見了世界運行的本源規律,自此實力大增,但人力有時而窮,這八字真言,他是萬萬不會放棄的。

  眼前難就難在要與這蠻牛一樣的法瑞爾真刀真槍、毫不取巧的拼上一記。若是不能壓住這法瑞爾,戰神之錘今後的生意也不用再做下去了。

  羅格一咬牙,彎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焰流,輕聲頌念了一個咒語,一道光環自腳下升起,在頭頂消失,正是那個用得不能再熟的「蠻牛之力」。羅格心神慢慢沉入精神世界裡,感受著周圍的魔法能量不斷的匯聚而來,在身周奇異的組合著,最終形成星星點點的能量,進入自己的身體,刺激著神經,強化著肌肉,自己的力量也從小至大,不斷的增強。羅格不由得沉浸在這魔法的世界裡,精神力追逐著每一點的魔法能量,探尋著它們的組合規律。

  法瑞爾還在那裡大放厥詞,這次連大衛都有點看不過去了,冷哼了一聲。那法瑞爾立刻噤若寒蟬,再也不做聲了。

  羅格的精神力再次擴張,腦海中如電光石火一樣閃過霧幻的短斧和風月的鐮刀,精神力立刻延伸進了焰流裡,與焰流裡被封存著的火魔力呼應著,追逐著。

  羅格斷刀指向了法瑞爾,淡淡的說︰「揮刀自斬,說明不了什麼。我們再來試試,看戰神之錘的刀是不是真的那麼不中用。」

  法瑞爾盯著羅格左瞧右瞧,啐了一口,道︰「原來還是個魔武雙修,那就更不可能是你爺爺的對手了!要不是團長不讓傷人,爺爺我一劍還不將你這肉球連人帶刀砍成兩片?」

  羅格臉色發紅,自己胖是胖了點,也不過是腰圍略粗罷了,肉球二字,從何談起?

  胖子再不答話,只將那斷刀向法瑞爾一指,深深的呼吸了起來,焰流上的紅芒也隨著這呼吸一明一暗的閃炫著。

  法瑞爾大喝一聲,全身鬥氣發動,週身形成一層兩寸多厚的鬥氣光層,那鋼劍也亮起了刺眼的青芒。他再次暴喝一聲,一劍向焰流斬去。

  羅格雙目一張,瞳仁裡已是一片銀色,焰流迎了上去,速度之快,功力稍差點的人看到的只是一道飄動著的紅色的光帶而已。

  刀劍無聲無息的相掠而過。

  法瑞爾嚇出一身冷汗,一看手中鋼劍夷然無損,登時得意起來,狂笑數聲,道︰「小胖崽子,今天遇到你家爺爺我,讓你知道什麼是高手!」

  話音剛落,聽得叮叮噹噹的一陣亂響,手中鋼劍最前面的一尺劍鋒,斷成了四段。法瑞爾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渾然不知何以如此。

  就在那一瞬間,羅格已經在法瑞爾的劍上連斬了四刀!

  「啪啪啪」掌聲響了起來,鼓掌的人正是坐在椅中的大衛。每一記掌聲,都好像是扇在法瑞爾臉上的一記耳光。大衛慢慢站起身來,悠然的道︰「真是精彩!這次奔波四百里路實在是太值得了!沒想到居然能看到如此武技和魔法!」

  法瑞爾滿臉通紅,就待上去拚命。弓身曲腿,待要發力,全身紋絲不動。法瑞爾大怒,罵道︰「哪個孫子敢扯你爺爺的褲角!?」

  回頭一看,卻是大衛正微笑著拉著自己的腰帶,那尾指戒上的寶石光芒現在看起來是越來越讓人寒意入骨。

  大衛一揮手將法瑞爾擲回了自己隨從之中。說道︰「這位羅格先生看來已經領悟到了力量的本質,就是我也不敢輕言必勝,哪是你這個莽夫應付得來的?從今天起,輪到法瑞爾為我駕車,什麼時候你想明白了錯在何處,什麼時候再官復原職。帕西斯從現在起恢復騎兵大隊長原職。」那法瑞爾卻是一臉感激,好像駕車是多大的榮耀一般。

  羅格看在眼裡,心下越發發愁,這大衛本領如何,自己是看不透的,看起來此人御下還有一套。自己為何如此倒霉,不明不白的就招惹上這等歷害人物?

  大衛身後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走了上來,道︰「對付這個人哪裡用得著閣下您出手?有我來就足夠了。」

  大衛笑道︰「平日裡的事情都讓你們打發了,我可是一點樂趣都沒有了。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正領悟了力量的人,雖然火候差了點,但無論無何都不能再讓給你。你要是再囉嗦,就給我回父親那去!」那中年人無奈,只得退下了。

  大衛伸手一招,斷劍飛入掌中,隨後四段斷了的劍尖也一一飛起,依次接了起來。他輕叱一聲,一道綠色的火焰自劍柄處一路燒了上去,在劍尖處恰好熄滅。那鋼劍又成一把新劍,全然看不出有絲毫的破損。

  如同時間停滯了一般,那鋼劍凝在半空,沒有絲毫的顫動。忽然,一點波動自劍尖處閃現,瞬間波及了整個劍身,明亮卻柔和的明黃色光芒從劍身噴發了出來。那光芒凝滯厚重,有如很沉重很粘稠的液體一般。

  那光芒忽然大張,鋼劍變成了一個黃色的光球,隨後光球又分崩離析,一片片的散落開去,只餘下一支……

  妖艷無匹的迎春花!

  無形的風吹過,那黃色的花瓣一片片的掉落,在空中消散成無數的光點。轉眼之間,花已完全凋零,留下一點花蕊,即是那柄精鋼長劍。

  旁觀眾人為這手華麗的劍技所驚,過得片刻,才拚命的叫起好來。眾貴族敗類們知道今天遇上了高手,面色難看。羅格卻是閉目不動,臉如死灰。

  那朵迎春花並非是幻覺,而是一瞬間由無數道劍光所形成的真正的鬥氣之花!大衛的每一劍都如慢鏡頭般在羅格的腦海中一點點回放,每刺出一劍,羅格臉色就灰白一分。終於,羅格手中焰流落地。

  佛朗哥走上一步,朗聲道︰「大衛閣下位高權重、武藝高超,我們自然是萬萬不能和閣下比肩的。只是我實在不知道到底在哪裡得罪了閣下,一定要來與我們這小小武器店過不去?」

  「啊?這個嘛?」大衛臉上有些驚訝,道︰「其實我也不是來與你們過不去的,只是聽說這戰神之錘很有獨到之處,幾位店主又是年少有為,精明過人。一時心喜,過來看看罷了。」

  這番話一出,又有誰會相信?

  大衛嘿嘿笑笑,道︰「好吧,看來你們也不信。直說吧,我這次來,是想出錢買下這『戰神之錘』一半的權益。買下之後,仍由幾位打理,價錢方面嘛……就五十萬金幣好了,你看如何?」

  大廳中眾人當即嘩然,這筆錢表示這戰神之錘價值在百萬金幣以上,這筆巨款在戰爭之時甚至可以贖回一個小型城市!這個大衛一定是瘋了!

  幾個貴族敗類內心也是無比的掙扎,連羅格都是大汗順著胖臉滾滾而下。只是這戰神之錘,說起來已算是奧菲羅克的產業,自己怎麼好把他人的財產賣了出去?眼前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卻如何是好?

  就在眾人還在掙扎之際,地上的焰流突然忽的一聲飛起來,落入一人手中。那人英俊高大,一頭金髮跳躍著,臉上永遠是迷人且從容的笑容,正是奧菲羅克到了。

  奧菲羅克朗聲道︰「真是不好意思,這『戰神之錘』嘛,已被小弟早一步買下來了!大衛閣下的這一劍,該由我這個主人來接才是!」

  焰流到了奧菲羅克手中,紅色的火焰已經盡數轉為了金黃。

  埃麗西斯依然是一襲黑色長裙,臉上卻蒙了一層輕紗。只是這輕紗遮得住絕色的面容,卻遮不住無盡的誘惑。往日那週身的黑焰卻不知道哪裡去了。埃麗西斯身後跟著四位神殿騎士裝束的騎士,正是十二圓桌騎士中的四位。

  大衛看到奧菲羅克進來,眼中精光一閃。待得看到埃麗西斯,更是露出了狂熱的光芒;隨後進來的四位聖殿騎士則讓他臉色有點難看。

  大衛身後那中年人冷哼一聲道︰「魔女裝神弄鬼!」腳下輕輕一頓。

  埃麗西斯腳下一道金光閃現,與地下翻湧而來的鬥氣硬拚一氣,勁風四溢,黑色長裙漫天飛舞,雪白修長的小腿和半截如冰似雪的大腿都露了出來。春光乍瀉之下,所有瞥了一眼的男人都是氣血翻湧,口乾舌燥。那無比優美的線條早已刻在眾人心裡。

  埃麗西斯大怒,也不多話,雙手以曼妙的姿式抬起,在胸前交叉,雪白的十指綻放如百合,無數金色的小光點在這朵百合間生成,旋即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龍卷。

  「忽」、「忽」、「忽」、「忽」,一道道金色的風刃突然在那中年人身邊出現,隨著那百合中的點點金星合成了小龍卷,這些金色風刃也同時形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金色龍捲風,將那中年人裹在了其中。那中年人大驚之下,鬥氣全力發動,與那金色龍卷一撞,登時勁風四溢,廳中功力不到的人,一不小心挨上一點就是頭破血流。

  剎時間大廳裡一片混亂,鬼哭狼嚎,間中夾雜著數聲尖歷穿雲的小姐太太們的尖叫!

  好容易混亂的局面才平靜下來,那中年人全身浴血,雖然傷口都不深,但勝在數量眾多。且他的衣服披風早已經粉碎,此刻幾乎是全身赤裸。有位小姐一眼望去,不禁一聲驚叫,那中年人那話兒早已露在外面,正在四處晃著。單以尺寸來說,水平倒是遠遠高於他的武技的。眾貴婦們紛紛掩面,卻都極有技巧的從扇縫指間裡偷偷的瞄上一兩眼。

  法瑞爾一聲大吼,喝道︰「哪來的雜種敢戲弄爺爺們?待我狂獅法瑞爾教你們點禮數!」說著抽出了一把長劍,就待衝上來。那劍如一泓秋水,寒意逼人,顯然這才是他平日常用之劍。

  自埃麗西斯受辱,奧菲羅克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見蹤影,這法瑞爾說話又不知分寸,把巴伐利亞大公甚至連奧匈帝國王室都給罵了進去。

  羅格等人第一次看到奧菲羅克的臉上有如冰霜。

  黃金獅子滿頭金髮無風自動,抬手一指法瑞爾,指尖上燃起了一朵黃金火焰,低喝了一聲︰「碎!」

  法瑞爾手中長劍突然通體泛起了金色光芒,整把劍越來越亮,彭的一聲,化作了漫天的金沙。他口噴鮮血,仰天倒地,早已人事不醒。

  大衛盯著奧菲羅克,一字一句道︰「黃金獅子真是名不虛傳!我管教手下不力,倒是勞您的手教訓了。令尊萊因哈特大人最近可好?呵呵,我問得多餘了,這神跡一降,人人都知道令尊大人是天命所歸,哪能不好呢?」

  奧菲羅克淡淡回道︰「這就不敢有勞大衛閣下費心了。至於您這個下屬,出言辱及了公國及奧匈帝國王室,我就是立刻殺了他,令尊羅歇裡奧元帥也想必不會責備於我。家父一生忠義,人盡皆知。在有些跳樑小丑別有用心,散佈謠言的時候,須得知道我黃金十字戰槍對敵之際,從來沒有心慈手軟之時。」

  大衛低聲念了兩聲「黃金十字戰槍」,哈哈一笑,神色恢復了往日的瀟灑風流,道︰「都說奧菲羅克閣下是目前教廷中最有希望晉身聖騎士境界之人,黃金十字戰槍至今為止尚未一敗。而且這位埃麗西斯小姐,風華絕代,又是實力超卓的大魔法師,再有教廷十二圓桌騎士輔佐,如此組合,豈是我們這個小小的騎士團能夠抗衡的?這就告辭了!」

  經過埃麗西斯身旁時,大衛對這冰山美人來了一個標準得可以進入禮儀教科書的躬身禮,那本來就很悅耳的聲音又帶上了些許磁性︰「這次我要在裡爾城呆上一年的時候,好好的教育一下手下那些不成才的騎士們。不知道今後能不能有這個榮幸邀請到埃麗西斯小姐共進晚餐?」

  埃麗西斯輕紗外那一雙黛眉毫不客氣的皺了起來,冷冷的道︰「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大衛哈哈一笑,道︰「沒關係,我在裡爾城的時間還長,總還是會有機會的。」

  經過奧菲羅克身邊,大衛淡淡地道︰「再過兩個月,我弟弟安德烈也要到這裡爾城來。他可是一直很想向您討教一下呢。」奧菲羅克瞳孔一縮,沒有理會。

  眼見大衛等人就要出門,羅格急急忙忙的趕上相送,雖然大衛身後眾人都虎視眈眈的,但有奧菲羅克在場,他也並不擔心這些人真敢動手。

  羅格在大衛身邊低語幾句,大衛腳步立即踉蹌了一下。

  羅格說的是︰「那購店之事,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小店另有一家分店,專營軍用品級刀劍,雖然不是魔法裝備,但量大利足,收入絕不比這戰神之錘差,不知閣下可有興趣?若是非戰神之錘不可,小人試試說服奧菲羅克大人讓出一部分權益來,小人等的權益也可出讓一部分來,只是這控制權,恐怕還得是奧菲羅克大人的。」

  大衛盯著羅格上看下看,除了一臉媚笑之外,實在找不出半分強者的樣子。不禁長歎一聲,也壓低了聲音道︰「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悟出力量本源之道的。這神也真不開眼了,還是說這世界上強者已經不再值錢了?唉,你好自為之吧,如此貪財,就是悟了力量本質,境界也不會有多高啊。」

  大衛突然低聲神秘地道︰「打個商量,如果我出錢足夠,你敢不敢把奧菲羅克賣了給我?」

  羅格嘿嘿一笑︰「命比錢重要,這可不成。不過價錢足夠,埃麗西斯的行蹤、愛好、常去的地方我倒是有些消息可以出讓!」

  這二人上一刻還是生死對頭,這一刻卻相對奸笑起來。

  大衛上了馬車,一個隨從道︰「大人,這埃麗西斯來歷不明,值此多事之秋,可是招惹不得的。」那人說得含蓄,大衛早已經明白了,嘿嘿一笑道︰「這女人嘛,就是拿來玩玩的。埃麗西斯不過是其中最精緻的一個玩具罷了,我是不會因為她誤了大事的。」

  另一人突然道︰「這幾個小子即貪財又好色,我們不妨收買過來,對大事多少有些幫助吧。」

  沉默了片刻,大衛臉色陰沉得怕人。他突然怒喝道︰「真是蠢材!要是這麼簡單就能收買得到他們,你以為戰神之錘會是現在這個規模?再說巴伐利亞公國近百年的經營,暗中又有多少勢力?眼前無數大事要辦,這幾個小傢伙還不是太成氣候,更可能是被人推了出來當靶子的,哪能打草驚蛇?哼,不知著眼全局,只顧得眼前這點事情,不是鼠目寸光,又是什麼?!」

  幾個下屬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做聲了。

  大衛閉目養神,平息了一下怒氣,緩緩地道︰「這幾個小傢伙,若是在太平盛世,也許就是小富即可,偏安一方了。當此亂世之時,可就是如魚得水了。他們現在魔法武技無一足取,然而小小年紀,就心思毒辣、思慮周詳,做事絕不拖泥帶水,又足夠卑鄙無恥。我若有幾個這種人相助,早就不用這麼累了,也不會事事被大哥壓過一頭了。你們這些自以為手段高明、出身高貴的,真與他們相鬥,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從今天起,限時十日,每人把那本《君王論》給我讀一遍,十日之後,我親自驗看你們到底領悟了多少!」

  哼了一聲,看著下屬都惟惟諾諾的樣子,大衛更是心中有氣,暗自歎道︰「這個羅格倒是個人才,若不是還足夠貪財好色,這次無論如何,非得殺了他不可。」

  待得大衛一行人遠去,這戰神之錘中才又熱鬧起來。這開張第一天的諸多精彩故事,讓堅持到現在的貴族名流們覺得深有所值,茶餘飯後的談資不知道又多了多少。

  奧菲羅克、埃麗西斯與羅格等人來到了三樓,在霧幻佈置的小廳內坐下。奧菲羅克環顧四周,讚歎道︰「真是大師風範,清靜自然,全沒有人間煙火氣,看來大師這些年境界又有所進宜啊。」

  霧幻給眾人倒了茶,歎道︰「老了,已經不比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埃麗西斯發現了那枚飄浮在半空中的戒指,立時大感興趣,玉手輕抬,向那戒指一指。那戒指就自行飛了過來,套在那纖纖玉指上。埃麗西斯反覆把玩,又細心探測了戒指上附著的魔法,越看越是喜愛。

  倫斯輕咳了一聲,幾乎是本能的道︰「既然小姐如此喜歡這枚戒指,也是小店的榮幸。何況也只有您這般容色,也才配得上這戒指。這戒指就打個六折,小店收回本錢也就是了,您看可好?價格嘛,九……」倫斯一番話說得即快且熟,那雙賊眼只顧盯著埃麗西斯猛瞧,猛然發現不對,才硬生生的把價錢吞入了肚中。

  埃麗西斯惡狠狠的盯著倫斯,那倫斯一面冷汗直冒,不知何時就會被埃麗西斯修理一頓,另一方面又被看得飄飄乎乎的,心下只想︰「她這樣看我,總比以前不理不睬要強得多,說不定還得多多少少有些情意呢,哈哈哈哈!」

  倫斯雙眼無神,口流饞涎,要多醜陋有多醜陋,其餘敗類臉皮雖厚,此刻也都紛紛轉頭,裝作不認識此人。只是這廳中就這幾個人,硬充不識,實在是做作了些。羅格無法,悄悄凝起精神力,從椅角上扯下一根木絲。神念運處,那木絲利如鋼針,對準倫斯的屁股狠狠地紮了下去。

  「嗷嗚!」倫斯一聲慘叫,一躍而起,反手從屁股上一陣亂抓,拔下一根木刺來。他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恨恨的道︰「什麼破椅子,也不修乾淨了,到處都是刺!我早就說過,弄什麼清靜自然啊,還是來幾張檀木紅漆描金大躺椅是正經!」他這裡嘟嚷,那邊霧幻惡狠狠的哼了一聲,把倫斯嚇了一跳。霧幻現在可是戰神之錘的財神,對於財神倫斯是絕不得罪的。何況埃特那廝天天圍著霧幻的孫女轉,自己要是得罪了霧幻,埃特非拎他那把搞笑大劍劈來不可。說起埃特,他那劍是典型的戰神之錘早期作品,華而不實,但對於凸顯他魔武雙修的高大形象,則是必不可少的。

  「哼」埃麗西斯冷哼一聲,把倫斯又嚇了一跳,立刻擺出防禦架式來。「我好像記得,這戰神之錘中,奧菲羅克佔了一半的權益是吧?這就是說,這戒指的一半是奧菲羅克的了?那剩下一半嘛,就算預收第一個月的分紅吧!他雖然吃點虧,但家大業大,也不在乎。奧菲羅克,你看可好?」

  在埃麗西斯殺人目光注視之下,奧菲羅克含笑道︰「正該如此!」

  羅格等人目瞪口呆。

  只有倫斯高聲喝彩,附和道︰「佳品配佳人,正該如此!唉喲!」回手又從屁股上拔出一根刺來,怒道︰「今天真是見鬼,這刺怎麼都會飛了?」倫斯一個一個的看過來,見人人一臉無辜,個個滿面聖潔,只得無奈作罷。

  奧菲羅克喝了一杯茶,沉默了片刻,道︰「這次神跡一事,想來你們也都知道了。事非福禍,現在還難以預料。過不了多久,這裡爾城可能就要成為動亂根源,幾位都是我推舉出來在公國任職的,難保不被捲進事非之中。今天這個大衛就是大有來頭之人,是同盟軍務大臣羅歇裡奧元帥的次子。」

  奧菲羅克頓了頓,見眾敗類們都聚精會神的取著經,續道︰「這亂世保命之道,首要就是無能。這樣自然不會被人視作威脅,下手加害。其二是不拘一格,隨機應變。這就不用我說了。這其三嘛,就是實力。強大實力面前,一切小花招都不會再有用武之地。這所謂實力,千變萬化,魔力強橫,武技驚人是實力;知人善任,運籌帷幄也是實力;當然,人多勢眾、財廣權高也是實力一種。如何取捨,就看你們自己的了。過幾天我會要求父親頒給你們經營軍用裝備的特別許可證,要好好利用啊。好了,我言盡於此,好自為之吧,你們還有何要問的嗎?」

  羅格沉吟一下,問道︰「大衛曾提起過的安德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奧菲羅克歎了一口氣,道︰「這安德烈是羅歇裡奧元帥最小的兒子,自幼就驚才絕艷,八歲那年被星空劍聖普羅西斯看中,收為關門弟子。自此苦修十五年,直到最近才聽說他藝成出師。這安德烈我倒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此人背後的普羅西斯才真正讓人頭痛。」說罷,奧菲羅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起身告辭。

  埃麗西斯則是毫無將戒指摘下來的意思。

  月上中天,一身疲憊的羅格才回到了自己的小樓。

  夜雖然深了,羅格卻毫無睡意,他燃旺了壁爐,裹了條毯子,靜靜的坐在窗前,看著沉睡中的裡爾城。自離開家門,進入萊茵魔法學院起,如今已經有八年了。八年來的生活,此時一幕幕的在眼前閃過,特別是與死靈法師融合以來,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驟然波瀾壯闊起來。奧菲羅克、埃麗西斯、羅德裡格斯、大衛。羅歇裡奧等等距離自己足有萬里之遙的名字,現在也一個接一個的與自己聯繫在一起。

  而神秘的風月、詭秘的異界、神跡天使以及躲在暗處的魔族,都是與原來自己的世界毫不相關的。現在的生活精彩了許多,但也逐漸身不由已,各大勢力風雲匯聚的時刻,自己就如一隻螞蟻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被一隻巨腳踏得粉碎。可是螞蟻又怎麼會知道何時、哪裡會有一隻巨腳落下呢?說不定拚命逃逸的結果,卻正是逃到了巨腳的下面呢。

  奇薇、菲拉,一在人世,一已命殞,她們一定都恨死了我吧?如果有機會,她們一定是毫不猶豫就把我給煮了烹了的。可是那些苦力們是一定不會讓她們這麼做的。一直以來,自己似乎只是在撈錢、爭權、玩女人,糊里糊塗的,竟然也混得小有身家了。都說惡有惡報,自己怎麼都算個惡人了吧,怎麼報應沒來,反而越過越好了?

  這世上的因果,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羅格正在胡思亂想,心中突然一動,猛地回頭,卻見一具骸骨立在自己身後,那骷髏身披黑袍,手執法杖,氣度雍榮,一副大師風範。

  「羅德裡格斯?」胖子驚得跳了起來。

  「呵呵」,死靈法師特有的低沉笑聲直接在羅格腦中響起,道︰「你既然已經窺見了這世間運行的本源,怎麼還會看不透這個簡單的幻術呢?這原因其實很簡單,你被自己的感官,被自己的心蒙蔽了罷了。」

  羅格依然未從驚慌中恢復過來︰「我們不是已經融合了嗎,怎麼你又弄這個幻影出來了?」

  「孩子,」羅德裡格斯的聲音蒼涼而平靜,「我本以為靈魂融合,可以使我躲過審判之光的追蹤,以及給這世界的軼序投下一點變數。可是審判之光追蹤的是靈魂的印記,當天我沒有想過光天使力量竟然如此強大,收拾她耗費的時間過長,以致於躲進靈魂法珠的時候,終於還是被審判之光追蹤到了靈魂的印記。你我融合之後,失去了靈魂法珠的庇護,我再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抗審判之光的侵蝕力量,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試圖將審判之光的力量驅逐出去,但是很遺憾,我失敗了。所以我選擇了分離,如果我們仍是融合為一體的靈魂,這審判之光會將我們兩個都淨化掉。」

  雖然骷髏是看不出表情的,但羅格仍感覺到羅德裡格斯輕鬆的笑了笑。

  「我的孩子,這次分離,我帶走的只是靈魂的印記,所以對你的力量不會有任何影響。每一個大死靈法師都是操縱靈魂的大師,這一點,大概就是神族追殺死靈法師的最重要理由。孩子,我的時間不多了,但有些東西該留給你的。我來問你,什麼是力量?」

  羅格回憶起大衛那春花綻放的劍技,伸出了食指,轉眼間,指影幻化出了一個小小的骷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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