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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十一章 神怒


  最深的黑暗中再次泛起一點光明。羅格忽然感覺到頭上一陣抽搐般的巨痛,龐大的精神力有如一鍋沸水,不住地翻滾著。

  他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精神力的燥動,這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果然又是一個夢,一個真實到與現實完全分不清楚的夢。羅格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來為何會做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夢。他隱隱有所感覺,這些應該不僅僅是一個虛無的夢境,它們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命運支流。但這僅僅是一個猜測而已,夢境中的場景都是他從所未見的地方,因此也就無從知道是真是假。

  在剛剛結束的夢境中,羅格推斷出這是發生在魔界的一場戰爭。只不過天界和魔界已然開戰了嗎,他夢中的世界影射的是過去發生的戰爭,還是正在進行的大戰,抑或是即將到來廝殺?

  羅格不知道。

  不過胖子知道,戰場中央屍山上那小小身影的強大!它的戰鬥方式匪夷所思,看似笨拙的跳躍卻總能斬落漫天飛行如電的天使。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但親身體驗過它迎面一擊之後,羅格知道,這種詭異的戰鬥方式一定是真實存在的。他不明白,是因為根本無法理解它的力量構成和運用力量的方式。

  羅格完全睜開了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艾菲兒此時早已離去。不過羅格身體上仍然殘留著她地縷縷餘香。房間中亮著淡而柔和地魔法光輝。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看樣子已經是深夜了。

  羅格披衣下床,忽然聞到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惡臭混合的味道。他微微一怔,這味道非常的熟悉,就是剛剛魔界戰場的味道。羅格試圖尋找這股味道的來源,但無論是他地身體還是衣服都整潔如昔。看不到一點污漬。

  羅格皺了皺眉頭,走到穿衣鏡前,想仔細看看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有。剛一站到鏡前。他立刻楞住!

  鏡中的那個羅格,雙眼下方有一條極細極淡地血線!羅格的手顫抖著,慢慢地摸上了自己的臉,然後再將指尖放在眼前。

  他的指尖上,有一點細小的血珠。這一刻,羅格忽然有些恍惚。感覺分不清這裡和魔界究竟哪一個才是夢境。

  好在胖子是個乾脆利落的人,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索性先扔到一邊再說。他手上還有地是大事要辦。

  羅格走出房間,正好遇上了在走廊中晃來晃去的安德羅妮。顯然她已經悶得快要瘋了,只是她答應過羅格不能離開他周圍百米的範圍。安德羅妮怎麼說也是聖域強者,既然答應了的事。當然不能說了不算。不過這樣一來,沒過兩天就把她給悶了個半死。

  「安妮,你有沒有看到艾德蕾妮和米羅?」羅格問道。

  安德羅妮搖搖頭,撇撇嘴道:「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行蹤?不過。你確定這兩個魔族可信嗎?不過那個艾德蕾妮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可是給人的感覺真地很舒服。我還是第一次沒有對魔族產生厭惡感覺。」

  羅格一邊向自己的魔法實驗室走去,一邊皺眉道:「安妮,艾德蕾妮的魔力有多強,連我都測不到她的底細,而且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些什麼。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更加不要試圖對她做點什麼。你現在可不是她地對手。」

  安德羅妮跟著羅格走進了魔法實驗室,哼了一聲,冷笑著道:「你測不到她力量的底線,就代表著我一定不行嗎?真是自大。」

  羅格看了她一眼,死要面子的安德羅妮不由得有些心虛,將目光偏向了一旁。羅格索性立住腳步,從上到下細細的打量起她來。那色迷迷的目光如有實質,不停地在安德羅妮身上四下遊走。

  安德羅妮勃然大怒,手已經握上碧落星空,森寒地道:「死胖子!別以為你本事高了,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在這麼狹小的房間裡,你那些卑鄙手段要用出來可不大容易!」

  羅格哈哈一笑,道:「安妮,你剛才不是還覺得比我強嗎?怎麼現在的話聽起來這麼心虛啊?」

  她這一次臉上終於一紅,剎那間媚態驚人,又讓胖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日綠龍穴中的快活時光。胖子不顧安德羅妮的威脅,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雙眼越來越亮。

  安德羅妮剛想發作,羅格忽然道:「安妮,你想不想提升力量呢?」

  她心中抨然一動。她當然想提升力量,正是因為力量上的差距,她與風月之間的距離才會越來越遙遠。

  羅格盯著她,點了點頭,道:「看得出來你很想提升力量,而且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力量對你意味著什麼。你的力量每增加一分,在聖域中多踏前一步,就會離她更近一些。可是其實我們都知道,她前進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了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地步!所以實際上,我們兩個正在逐漸被她拋離。」

  安德羅妮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是啊!可是和我比起來,你的力量進步速度也要快得多了。當年那一次……恩,那件事之後,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可是短短時間裡,你的力量就這麼輕易地超越了我。我連你都比不過,又如何能夠追得上她的腳步?對了,死胖子,你究竟是怎麼修煉的,怎麼力量會成長得那麼快?」

  羅格微微一笑,道:「其實我的力量並不強大。現在就是和你相比。也沒有高出多少來……」

  安德羅妮面色一寒,怒道:「死胖子,什麼叫和我相比也沒強多少?我很差嗎?」

  胖子給哈一笑,道:「沒有,沒有,我哪敢說你差呢?其實絕對力量地提升非常困難。可是運用力量地技藝卻要容易得多。簡單點說,就是要在正確的時間用正確的方式擊敗對手。至於什麼是正確的,只有對整個位面的內在運行規則有了瞭解之後才能明白。這樣吧。安妮,如果你真的渴望瞭解位面運行地規則,我可以幫你。不過這可不是沒有代價的。你若是願意的秸,我們不妨作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她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妙。

  「我可以讓你觸摸到強大神明地神力至於能夠從中領悟到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當然這不會給你的力量帶來直接的提升,但卻會使你力量迅速成長提供可能。當你能夠看清前方的道路時,比起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走得自然會快得多。」胖子笑得像個和善的狐狸。

  ?安德羅妮心跳得越來越快,就算拋卻風月地因素,更進一步的力量對於每一個聖域強者的誘惑力都是無以倫比的。因為若不是對力量有著枉熱的偏執。一個人幾乎不可能進入聖域。她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情緒在臉上暴露出來,戒備地道:「交易地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作為交換,你要為我生一個孩子。」羅格援緩地。一字一字地道出了他的條件。

  「這不可能!」安德羅妮叫了起來。她轉身就走,可是羅格根本沒有攔她的意思。安德羅妮身高腿長,儘管腳步越來越慢,但還是幾步就走到了門邊。

  她終於停下,轉身,怒道:「有那麼多人可以給你生孩子的,幹嘛一定來找我?而且玫不是已經有了你的孩子嗎?換個條件!」

  羅格沉吟一下,道:「安妮.我的身體和以前相比……已徑很不一樣了。所以我的孩子也會跟著產生變化。我自己估計,現在恐怕只有武力強大的女人才有可能為我留下一個孩子。至於玫,我根本就不放心她,更不會信任她。而且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變化。你其實不瞭解這場戰爭的本質,也不知道在戰場上百萬大軍的背後,一直在對立著的是什麼樣的存在。其實不管是怎樣的強者,都不敢保證能夠活到這場戰爭的最後。我也是一樣,所以我才希望能夠再留下一個孩子。」

  安德羅妮臉上陰晴不定,內心顯然在痛苦地掙扎。羅格也不著急,只是悠悠然然地看著她,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決定。

  安德羅妮終於抬起頭來,迎著羅格的目光,談定地道:「成交。」

  羅格大為驚訝,沒有想到她竟然答應得如此乾脆利落。安德羅妮看了看得意洋洋的胖子,道:「少在那裡得意。我答應你,是另有原因,絕不可能是因為看上你。而且我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刺激過大時,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擊。這個問題你去解決。」?

  羅格給給一笑,道:「這個簡單,先把你打昏就行了……」

  胖子話音未落,就急忙一縮頭,讓過了安德羅妮劍鞘的一記橫掃。羅格得意洋洋地笑著,領著快處於爆發邊緣的安德羅妮走進了自己的魔法實驗室。

  小心翼翼地穿過數道門戶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一間極為寬敞的大廳中。百米方圓的大廳中幾乎空無一物,整個地面都被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所佔據。這個魔法陣巨大、複雜而且顯然耗費了巨資。整個魔法陣陰刻在地板上,符號以精金澆鑄而成,而連接著魔法符號的線條則是魔法秘銀所製。在重要的節點上,還有一塊塊上品的不同屬牲的魔法水晶。安德羅妮出身豪門,對於這些東西的價格心中有數。她知道單單是這上百塊上品魔法水晶,其值就不止百萬金幣。

  魔法陣有如浸在水中.表面上不時掠過道道漣漪,魔法陣中不論是水晶還是魔法符號,都會隨著這些漣漪發生些微地扭曲。魔法陣嗡嗡低鳴著。這聲音聽起來非常地悅耳。

  安德羅妮知道。魔法陣上方根本沒有水,那一道道的漣漪也不是因為光的明暗,那是空間的扭曲。整個魔法陣的上方,竟然存在著一個扭曲的奇異空間!

  那扭曲空間中充斥著淡淡地綠色光波,空間的中央,有一個通體碧色的小女孩。她赤裸著身體。雙手抱膝,就那樣靜靜地浮在空中。看上去,她就算站直。其實也不過一米上下。

  在淡碧色地世界中,小女孩的秀髮如水藻般輕輕飄揚著。她的身體看似赤裸,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肌膚上隱隱有著極淡的繁複花紋,讓人一時說不請那是鎧甲、天然護甲還是天然肌膚。

  看著沉睡中的小女孩,安德羅妮不知為何。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身不由已地退了幾步,直到後背靠上了牆壁,這才停了下來。

  「這……這是什麼?」她面色慘白,臉上早巳血色盡失。她一隻手緊緊握住碧落星空的劍柄,而另一隻手地纖纖五指則在下意識地抓著身後的牆壁。似是想要尋找一個依靠。此時那通體碧色的小女孩似乎感覺到了安德羅妮目光,她忽然抬起頭,有如翡翠的雙瞳迎上了安德羅妮的雙眼。

  瞬息之間,安德羅妮只覺得有一道無形地力量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心臟。在這道力量面前。她脆弱的心臟早已不堪重負,拚死猙紮著,試圖跳躍幾下,好將血液送到她身體的各個角落。然而她心臟地搏動一下比一下無力,僅僅數下的功夫,她的心臟就再也無力掙扎,完全停止了跳動。

  安德羅妮面色蒼白之極,她有若一條不小心躍到岸上的魚,拚命卻徒勞地試圖吸氣。

  她的雙眼迅速暗淡。

  就在此時,羅格那只寬厚的手掌擋在了她的眼前,隔斷那致命的翡翠目光。於是那尾已經落在岸上的魚重新回到了水裡。她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肆意享受著心臟歡快的躍動。

  只是這短短時光,安德羅妮就已經全身脫力,雙腿發軟,要依靠著碧落星空才能夠支撐住直立不倒。

  羅格微笑著伸過手臂,安德羅妮立刻一把抓住,靠在他的手臂上不住地喘息著。半天功夫,她才稍稍恢復了一點力氣,掙扎著站直了身子,看著羅格。

  「我說過要讓你體驗神力的。怎麼樣,自然女神憤怒注視的味道不大好受吧?」羅格微笑著道。

  「那是自然女神?怎麼會,她被你囚禁了嗎?你……你居然可以囚禁一個神?」安德羅妮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的推論。

  羅格失笑道:「沒錯,你可以說自然女神巳經被我囚禁了。不過我囚禁的不是整個自然女神,而只是她極小極小的一部分,相對於她的本體而言,我囚禁的或許只是她的一根頭髮。」

  就算這樣,安德羅妮仍然不明白,四大德魯依中,天空之怒和大地先知的力量極為強大,遠遠超越了一般的聖域。以此推論,他們背後的自然女神的力量應該更加的恐怖,又怎麼會被這個胖子拾囚禁了起來?

  如果說神可以降下神跡,那麼囚禁一個神,哪怕僅僅是神力的一小部分.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神跡!

  羅格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道:「我是在無意中找到了使游離在外的自然女神神力能夠重新成長的一種方法。而這個魔法陣創造出的是一個獨立的位面,能夠切斷自然女神對這些掌握在我手中的神力的一切感應。生長是自然女神神力的特徵.因此沒用多久,最初那微不足道的一丁點神力就長成了你看到的樣子。」

  安德羅妮忽然明白了什麼,盯著羅格道:「難道說你的力……」

  胖子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可沒有那個本事去吞噬自然女神的神力。不過我力量的成長的確是借助了她的力量。其實說起來很簡單。我每當有時間地時候。都會如你剛才直視自然女神地雙眼,承受她神力的洗禮。如果能夠挺得過去神力的打擊,死不了的話,對力量的感應自而然的就會進步。」

  「你……」安德羅妮實在不好形容,片刻之後才道:「你真是瘋了!」

  胖子笑道:「是啊,為了得到力量。我早已經瘋了。跟我來吧,我會讓你看到更瘋枉地東西。」

  羅格帶著安德羅妮走出了大廳,他隨手將大門掩上。然後扳動了門旁的一個開關。大門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轟鳴聲,然後廳中地魔法陣就在安德羅妮的感應中消失了。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羅格又將安德羅妮帶到了一個小房間中。房間不大,空蕩蕩的,只有地板中央有一個精靈法陣,法陣的中央飄蕩著一點碧綠光華。一看到這點碧華。安德羅妮身體立刻一顫,下意識地抓住了羅格的手。然而她隨即反應過來,這點碧華極其微弱,與剛才那飄浮在禁錮位面中地小女孩氣息雖然一模一祥,但力量程度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安德羅妮臉上罕見地一紅,慌忙鬆開了羅格的手。她不敢看胖子。只是道:「你說的瘋狂是指什麼?」

  「有一個偉大的侏儒曾經說過,神力的感應是雙向的,諸神以神力顯示神跡地同時,也為凡俗提供了一個觸摸它們本體的機會。當然。這些凡俗中肯定有心懷不軌的傢伙存在,比如說我。」胖子嘿嘿笑著。

  在安德羅妮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胖子雙手纏繞起銀色地光芒,這些由純正精神力凝聚的光芒中蘊合著強大的毀滅力量。然後他撒去了魔法陣的屏障,雙手一招,將那一點飄浮的碧華吸到了雙手中間。

  「你,你難道「……」

  直至此刻胖子的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安德羅妮瞪大了眼睛,仍然不敢相信他將要做的事。

  「現在隔絕氣息的精靈魔法已經撤去,自然女神想必已經感應到了這一點游離神力的存在…」胖子笑得咬牙切齒,顯得無比猙獰:「沒錯!我就是要讓偉大而美麗的自然女神知道、我正在觸模她的本體!」

  那一點碧色光華已經被羅格合在掌中,狠狠地揉搓著,游離的神力與精神力凝成的銀芒不住磨擦,時時爆射出團團火焰。

  那點游離神力雖然非常微弱.但卻極其頑強.在羅格的雙手間不住呻吟,就是不肯消散。

  房間中的氣氛漸漸凝重,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悄然籠罩了下來。安德羅妮只覺得毛骨悚然,她幾絲秀髮也無風自動,緩緩飄了起來。

  羅格額頭見汗,他完全沒有想到摧毀這看似微不足道的神力竟然會如此廢力。此時時間拖得稍久了些,冥冥之中,自然女神的氣息就開始急速增強。

  胖子挑動自然女神的舉動雖然瘋枉,可是他絕對不想和上一次在空間裂縫那樣把自然女神的分身給引來。胖子還不知道自然女神是否收回了那與卡西納拉斯一起在時空亂流中漂流遠去的分身。不過從自已都能夠隔絕她對游離神力的感應來看,這個機會應該不大。只要分身收不回來,那麼自然女神的神格和神力都會受到重創,她再派過來一個分身的可能性就小得多了。

  不過再小的機率也有可能發生。這種時候,羅格可不想冒險。

  胖子突然狂吼一聲,急劇提升的力量瞬間在房間中引起了一場猛烈的風暴,他雙手上的銀色光芒瞬間奪去了房間中的一切顏色!

  終於,一團碧綠的火焰在羅格雙手間炸開,游離的自然女神神力就此化成虛無。

  恍惚間,安德羅妮似乎聽到虛空之中傳來一聲憤怒的叱喝,然而喝聲剛起,就隨著羅格手中的碧綠火焰一齊隱去。可是那聲叱喝中所代表的無盡威嚴和無上力量,仍然在她心頭徘徊不去。

  「你真是瘋了,我還從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敢於如此向一位神明桃釁。」安德羅妮盯著羅格道,不由自主地叫到。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羅格已徑完完全全成了一個陌生的人。

  羅格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笑著回道:「你不一樣瘋了?以你的體質特性,為了提高力量,居然肯給我生一個孩子。」

  「你也別得意,我就算答應你,也是另有原因的!」一提到這個問題,安德羅妮就不由得咬牙切齒,而且一想到生孩子要做的那些事,她臉色又開始變得慘白。

  她晃晃頭,努力把這些想法驅逐出心底,又問道:「你這樣褻瀆自然女神,難道就不怕她降下神罰,又或者派下神僕來處罰你嗎?」

  「我就是對她尊敬,她難道就會放過我嗎?說到神僕,現在至少還有兩個大德魯依躲在暗處,甚至於連他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如果自然女神肯讓他們來收拾我,那可就再好不過。至於她的本體,那不屬於我們關心的範圍。在這個位面,我們需要針對的僅僅是她的代理人而已,最多加上一個分身。」

  安德羅妮想了,知道羅格說的也有道理。她看著羅格,又道:「死胖子你答應讓我接觸神力領域,不會就這樣完了吧?」

  胖子笑道:「怎麼可能?只要你願意,可以像我一樣承受女神目光的洗禮。」

  「可是……」她猶豫著。

  「那時候,我會在你身邊的。」胖子溫和地道。

  安德羅妮默默地點了點頭。聽到這句話,她忽然覺得安心了許多。

  一個普通人的憤怒,會揮拳相向,最多導致三五人群歐。一位大人物憤怒則可牽連廣泛.株及一方。而一國君王的怒火,足以使千里塗炭,積屍遍野。

  那一位神明的憤怒呢?究竟要什麼樣的代價,才能使這怒火平息?

  在剛剛一瞬,不止是安德羅妮聽到了那聲憤怒的叱喝,有許多人同樣感受到了女神的怒意。

  修斯伸手去拿茶杯,但他的手無意中碰到了自己的茶壺。噹的一聲,那精緻的小茶壺在地上摔得粉碎。修斯看著一地碎片,只是搖頭歎息:「唉,年輕人真是亂來啊!現在一切都亂了。」

  在小茶壺落地的同時,廳中的另一角也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艾菲兒手中的水晶盤忽然湧出無窮無盡的綠,然後逐漸凝成了一張威嚴的面孔。她立刻抓起手邊的白金小錘,一錘將水晶盤敲碎。

  ?「這可不怪我,誰讓你和我想要的預言全無關呢!」她想著。

  當聖輝散去,天空中飛舞著的一雙雙潔白羽翼都已不復存在之時,整個魔界中,紅與黑二色又恢復了主宰的地位,惟有極遠處那一座通體透射著神聖光輝的山峰依然巍巍矗立,貫通天地的聖光柱也未有分毫的暗淡。

  此時此刻,只有那鋪滿了大地的破碎屍體、然在緩慢流動著的鮮血以及立於戰場正中央的屍山,見證著剛剛發生的那一場大戰。

  那場埋葬了三百萬魔族戰士的大戰。

  天空中濃濃的暗紅雲層緩緩流動著,天地之間不息的風中也不再完全是血腥與惡臭的味道,偶爾,風中會帶來一些魔界獨有的酸性氣息。風中時時還會有隱隱的清香飄過,那是身體被斬破的天使們在魔界留下的最後痕跡。

  屍山之頂,那小小的身影已經立定,與它身體不成比例的巨刃則被深深地插在面前的屍堆中。對於戰場上魔族戰士那驚天動地的歡呼,它完全無動於衷,只是遙望著遠方那與魔界環境顯得極不和諧的山峰。

  撲幾,撲幾,一聲聲如同踩碎水果般的腳步聲從那小小身影的後方傳來。

  那是一個高達五米的猙獰巨人,一身深黑色的盔甲上全是長達一米的鋒利尖刺,無數盤曲的長角則從盔甲上特意留出的孔洞中伸出。他在屍山上艱難地向上爬著。因為身體太過沉重,他每走出一步,鋼靴都會深深地陷入腳下的血肉堆中。與其它魔族戰士不同的是,他手中那把巨型三頭鏈枷上,時時會飄出濃郁的清香。顯然,這把兇猛的兵器已經飲下了不少天使的血。

  「無所不能的洛迦大人,您剛才……」巨人以魔皇一族通用的語言道。他話未說完,洛迦就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

  此時戰場上,無數魔族都在注視著洛迦。它們發現了山頂上洛迦的異常,歡呼聲漸漸地沉寂了下去。片刻之後,整個戰場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你感覺到了嗎?」洛迦忽然道。

  「這……感覺到什麼?」洛迦身後的巨人看上去十分困惑,他東張西望。又仔細傾聽,可仍然一無所獲。

  洛迦似是歎了一口氣,道:「就在剛才,有一位神明正在發怒。她的怒火甚至傳播到了魔界。你如果還是像現在這樣,只知道力量和殺戮,那麼再過一千年,你也到不了魔界大將軍的位置上。」

  巨人轟轟隆隆地笑了幾聲,他笑聲中也含著強橫的力量,激地方圓百米內稍大點的屍塊紛紛爆裂。「我只想跟隨在您的身邊,大將軍這個位置根本不適合我。您看,現在我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在六大魔界戰爭中,目前惟有您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洛迦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才殺了五百一十六個戰鬥天使而已,這點數量對於天界大軍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何況聖山至今還在天界手中。我們距離勝利仍然非常遙遠。」

  「可是那些傲慢的大領主們,包括一心想當皇帝的第六魔界大領主阿梅莉婭,還有看了就讓人討厭的魔龍王,他們至今為止還未曾取得任何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您……」

  巨人話說到一半,就看到洛迦突然一躍而起,長刃在空中橫掃而過!

  他立刻低吼一聲,略略蹲下,三頭鏈枷每一顆帶刺的錘頭都燃起了濃濃的紫黑色的火焰。山峰下百萬魔族戰士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它們密密麻麻的隊伍中,一團團各色的光暈不住爆發。那是強橫存在正急速提升力量的標誌。

  可是百萬魔族戰士什麼都沒有等到。

  洛迦一擊之後,天與地之間沒有任何一點異常。它的一擊,似是完全落在了空處。

  「洛迦大人,又有戰鬥天使來了嗎?」巨人問道。

  洛迦仰望天空,靜立片刻,才慢慢地道:「不是戰鬥天使。真奇怪,我剛才明明感覺到有一個傢伙一直在注視著我們,難道是我錯了?不過,剛剛那傢伙給人的感覺,真是非常非常的討厭呢!」

  此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徐徐浮現出一群如山丘般大小的巨獸,向戰場這邊緩緩而來。這些巨獸是魔界的食屍獸,它們沒有多少戰鬥力,靠著龐大的身軀、堅固的防禦以及大面積的酸液噴吐為生。它們是魔界的食腐者,通常被飼養著,也可以用來打掃戰場。食屍獸可以長到百米長,數十米高,當他們不再生長之後,就會被宰殺,充作魔族戰士的糧食。

  洛迦向那巨人吩咐道:「打掃完戰場之後,你們先回要塞去。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要離開一段時間。在我回來之前,你要做的就是死守要塞,絕不能開戰。

  巨人答應下來,又問:「洛迦大人,您準備去多久?」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似是把洛迦難住了。它沉默了半天才答道:「本來應該是很快就能回來。可是現在……或許會變得很久。所以你要有耐心。」

  深深的夜幕下,一輪高懸的藍月正冷漠地照耀著沉睡著的中央山脈。只是偶爾,會有數聲悠長的狼嚎打破夜的沉靜。

  在中央山脈深處,那座雄偉而又古老的殿堂一如往昔,在夜幕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大殿黑沉沉的,完全沒有一點照明的燈火,惟有借助著四壁數座巨售雕像散發出的微弱光芒,才能勉強看清大殿中的景象。在大殿盡頭的高台上,只放著一張石刻的高背椅。椅子坐著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他雙目緊閉,看上去正在休息,又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此時大殿兩扇巨門無聲打開。一個黑袍法師衝了進來,他直奔到殿中高台的長階前,撲通一聲跪倒,叫道:「最偉大的阿泰斯特大人!有敵人在偷襲我們,在剛才的巡視中,我發現大部分的哨兵都被殺了!」

  那中年男子緩緩睜開了雙眼,於是兩盞蒼碧色的燈火在大殿中亮起。他以奇異而富有金屬質感的聲音道:「不是大部分,而是全部。不僅僅是哨兵。實際上,現在我的屬下中,還活著的就只有你一個了。而且你的生命,也行將終結……」

  那黑袍法師大吃一驚,一臉驚愕地抬起頭來,看著高台上的那個中年男子。

  一縷微風忽然掠過了他的身體。這陣風有奇異的力量,凡是它拂過的地方,無論是血肉還是衣物,都會瞬間被極熾熱的純淨魔法能量給解離成一團無形的霧氣。轉眼間就化成了虛無。

  「尊敬的阿泰斯特大人,沒想到這麼久沒見,您的預言還是這樣地準確。」

  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艾德蕾妮徐徐踏進大殿巨門。在她的深厚,扛著巨錘的米羅也緊跟著出現。

  高台上的中年男子以手支頜,慢慢地道:「我還記得你。你是叫艾德蕾妮吧?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之間我已經在這裡呆了一百多年,當年的小傢伙現在也都長大承認了。可是魔皇只派了你們兩個來嗎?他也未免太看不起當年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伴了。還是說,你們兩個小傢伙得罪魔皇,所以才會被那愚蠢而又無知的老東西派來送死?」

  艾德蕾妮微笑著道:「父親的確是愚蠢了些,不然也不會將你派到這個位面來,為我族開拓一個避難所。不過現在糾正錯誤還來得及,也許兩個當年的小傢伙,就足以糾正錯誤了呢!知識我實在不明白,魔龍一族歷來都是魔界最高貴的種族,可是您為什麼會背叛?難道天界的許諾就那麼值得您相信嗎?您想要的是什麼,力量、永生還是榮耀?」

  阿泰斯特淡淡一笑,道:「我離開魔界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你活得夠長,自然就會知道。現在你們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傢伙還在等什麼呢,為什麼不來糾正魔皇犯下的錯誤呢?那個拿錘子的小傢伙,你的手不要抖得太厲害了,小心錘子會掉下來。還有你,艾德蕾妮,再對我施放魔法源風的時候,準頭可不要向剛才那麼差。」

  艾德蕾妮臉色顯得有點蒼白,她正望著高台前的地面。地面上有一雙薄薄的靴底,是剛剛那個黑袍法師遺留下來的。她發出的魔法源風本來應該正正好好地蒸發掉黑袍法師的一切存在痕跡,又恰好不傷及大殿的地面。可是的確如阿泰斯特所言,她的準頭出現了偏差。她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早在幾百年前,魔龍阿泰斯特就是個體實力足以與魔皇比肩的強悍存在。而在今天,以魔龍的年齡來看,阿泰斯特更是正當身體的巔峰時期,力量只會比當年更高。

  無論是米羅還是艾德蕾妮,對於魔皇的力量都是再清楚不過了。雖然魔界諸強者都認為阿泰斯特的實力比魔龍王要強些,但仍然及不上魔皇。然而魔界所有存在對於阿泰斯特的認知仍然只停留在幾百年前。這幾百年中,誰都不知道大將軍的力量究竟到了那種程度,更沒有人知道,在背叛了魔界後,他有沒有從天界取得更強悍的力量。

  面對這魔界中的傳奇人物,她沒法不進展。

  艾德蕾妮輕輕一笑,心底變得如止水無波,然後金藍雙瞳亮起。她溫和地道:「傳奇般的阿泰斯特大人,就讓我用在迷霧魔域中承受了百年孤獨寂才領悟回來的魔法,向您表示我的敬意吧!」

  一旁的米羅則一把撕開了自己的外袍,隨後紫色的冰焰瘋狂地自他體內湧出,瞬間就在他身周凝成了一件暗紫色的盔甲,又有一雙紫焰化成的火翼在他背後伸展開來。米羅的力量瘋狂般地攀升著,一道道無形的力量以他為中心散發出來。大殿地面和牆壁上的巨石不住迸碎。飛射出的碎石並未落向地面,而是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浮於空中。

  與米羅提升力量時浩大的聲勢不同,艾德蕾妮雙手高舉,不住地在頭頂上織出紛繁而又複雜的手勢。她身上非但沒有散發出一點力量,反而在將周圍空間中的力量不斷地吸收進自己體內。

  艾德蕾妮藍瞳中光芒一閃,身影就此消失在大殿之中。

  高台上的阿泰斯特終於站起,他解下了披風,忽然仰天發出一聲蒼越的龍吟,然後一頭長達五十米的深紫色巨大魔龍就出現在米羅面前!

  現出本身的魔龍那蒼碧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米羅,陣陣龍威如潮,沖的米羅盔甲上不住爆出大團冰焰。僅僅是阿泰斯特的龍威,就迫使米羅無法凝立在空中,只能徐徐退後。

  阿泰斯特盯著米羅,張開了巨口,米羅甚至可以看到在魔龍的喉間,有一點碧綠光芒正在迅速點亮!

  大殿悄然亮起。

  一道聖光從殿頂灑下,照耀在魔將軍阿泰斯特那巨大的龍軀上。

  只是阿泰斯特身處在無燈無火的大殿中央,這一道聖輝又是從何而來?米羅愕然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整個大殿的殿頂都已被人掀去。這一道聖輝是自夜空中落下。聖輝之中,一身妖蓮的威娜金髮飛揚,她雙手倒持龍魂戰槍,無聲無息地向阿泰斯特的背上刺去!

  魔龍忽然一甩頭,竟然用龍頭狠狠地撞向聖輝中的威娜!他頭傻瓜那數十根長角有如幾十支戰槍,其堅硬和鋒利處,幾乎不下於威娜手中的龍魂戰槍!

  大殿中靜止了一瞬,隨著威娜和魔龍中間亮起的一點精芒,猛烈的能量風暴驟然爆發,剎那間席捲過千米方圓的地域!

  雄偉的大殿消失了。消失在突然其來的能量風暴中。

  在狂亂的能量風暴中,米羅逆風而上,巨錘宛如天外飛來般,狠狠地砸在阿泰斯特的龍軀上!巨錘落處,數片碩大的龍鱗瞬間破碎。魔龍雙翼忽張,一個揮擊,那沛不可擋的大力就將米羅擊飛到數十米外。

  擊飛米羅之後,阿泰斯特就如打飛了一隻小蟲子一樣,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魔龍碧綠的雙眼盯著的只是凝立於他身前的威娜。

  妖蓮伸展而出的甲葉有數片發生了嚴重的彎曲,顯然承受了沉重的打擊。

  魔龍低沉地笑了笑,道:「墮落的天使啊,就算僅有你自己,其實也足以與我光明正大的決一死戰!可是你為何還要作偷襲這樣有失尊嚴的舉動呢?你的力量是如此強大,我又怎麼可能感應不到你的存在?怎麼樣,剛才那一下,你並不好受吧?」

  威娜面如寒霜,嘴角滲出一絲血線。她右手持槍,遙指著魔界大將軍,原本背於身後的左手緩緩伸出,張開。

  兩根一米多長的鋒利龍角從那纖纖素手中落下,一前一後,掉落在塵泥之中。

  她冷冷地道:「阿泰斯特,我這樣做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怕你大不過會逃而已。」

  「逃?我為什麼要逃?」魔將軍低沉的笑聲驟然化成直衝天際的龍吟!

  「我為什麼要逃!」阿泰斯特咆哮著,衝向了威娜,他聲聲吼叫仍然在空中迴盪著,「墮落的天使啊!你本是偉大諸神創造出來的玩物,現在竟然妄圖與創造你的諸神對抗嗎?你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我就是戰死在此,已經決定了的命運也不會有分毫改變!」

  艾德蕾妮的身影忽然在空中浮現,她金色的瞳中射出一道細細的金色光線,橫過阿泰斯特身前。她的身影旋又隱去,然而那道金色的光線卻在空中久久不散。

  魔界大將軍完全對這道金線視而不見,他衝勢不改。巨大的龍軀與金線接觸的剎那,堅硬之極的龍鱗表面忽然升騰起一團丁汽。那道金線竟就此切入魔龍那無比堅硬的龍鱗,直到切入龍軀數十公分,這才消散。

  艾德蕾妮的身影忽隱忽現,瞬息之間,數十道縱橫交錯的金線將阿泰斯特四周的空間通通封死!

  可是阿泰斯特的身軀過於龐大,而且魔法抗力更是遠出艾德蕾妮原本的預料,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簡直不算什麼。他完全無視艾德蕾妮布下的魔法絲線。一聲龍吟過後,魔界大將軍向面前的虛空中噴出一團碧綠的光芒。碧綠光芒猛然炸開。它周圍的空間也隨之震盪了一下。

  威娜悶哼一聲,應聲從虛空中彈出,數片妖蓮碎片從她身上掉落。她輕咬下唇,身形如電,忽然間從阿泰斯特背上掠過,接著反手一抓,生生從魔龍翼上撕下了數米見方的一大片肉翼,又隱入虛空之中。

  阿泰斯特痛吼不已。他巨口向虛空中一咬,竟將威娜從虛空中一口咬出!大將軍叼著威娜,在空中一個盤旋,然後以無法形容的速度向遠方的一座巖山撞去!

  米羅從旁殺出,一連數錘擊在魔將軍身上,然而阿泰斯特龍尾一擊,又將米羅拍落。

  巖山顫抖了一下,似是無法忍受身軀受到重創所帶來的痛苦。轟鳴身中,巖山緩緩倒塌。無數巨石將阿泰斯特埋在下面。

  下一刻,若火山爆發,倒塌的巖山驟然炸開,無數亂石穿空飛過,在空中掠過數千米距離,這才墜落地面。

  亂石之中,雙翼盡展的威娜若一道輕煙衝上天空!在他留下的軌跡上,有數十根羽毛在緩緩飄落,又有十餘顆破碎的龍牙在空中飛舞。

  又是一道巨大的陰影掠過大地。

  阿泰斯特以與他那巨大身軀絕不相稱的速度,衝破了空中忽然出現的由根根金色魔法絲線織成的光網。向早已衝上天際的威娜追擊而去。

  魔法光網破碎了。阿泰斯特早已遠去,空中只留下片片破碎龍鱗,以及道道魔法亂流。艾德蕾妮忽然自虛空中浮出,她臉色蒼白之極,忍不住噴出一口宛如清水般的血。

  就算在重傷之下,她的微笑仍然溫和。艾德蕾妮擦去嘴角的血,看了看天空中不斷炸開的美麗能量煙火,藍瞳重新亮起,又隱入了虛空。

  一身紫焰的米羅沖天而起,掠過了艾德蕾妮剛剛隱沒的地方。此刻他背後的紫翼早已散盡,身上的盔甲也破爛不堪。但他仍咬牙衝上了天空。

  因為在剛剛的一刻,他已看到艾德蕾妮的雙眼中正不住地流著淚。但米羅知道她的血是無色透明的。

  所以那根本不是淚。

  一團最燦爛的煙火在夜空中悄然亮起……

  在煙火的映照下,一大三小四個身影分向不同的方向墜落。

  尚在半空之中,魔龍一個翻滾,就此凝停在空中,巨大龍軀上此刻已儘是恐怖的傷口。惟有那蒼碧色的龍睛中仍然閃耀著淡定從容的光芒。

  艾德蕾妮在堪堪掉落地面時,終於成功地隱入虛空。而米羅則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早已昏迷不醒。自如此高空落下,米羅衝勢又是何等強勁?他落處的巨岩已經開裂,可是他的身體看上去仍然沒有變形。魔族身體的強悍,的確是遠超這個位面的各個種族。

  天空之中,魔界大將軍剛剛立穩身體,龍睛中就映出了正御槍飛來的光天使的身影。

  那一雙金色十字星的光輝,依然明亮如昔!

  威娜一聲清喝,攜無上威勢,一槍向阿泰斯特雙睛之間刺去!

  只是槍落處驟然成空,魔界大將軍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威娜大吃一驚,經過連番惡戰,她早已對阿泰斯特的力量運用非常熟悉。以魔龍重傷之餘的力量,是萬無可能以瞬移的方式來躲閃她這一槍的。

  威娜心中忽然微微一動,向地面望去。

  大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拖著一把巨大之極的長刃,正奮力躍起,然後將長刃揮了一圈。

  她的長刃落處本是空無一物,可是不知為何,魔界大將軍巨大的身軀竟然出現在那裡!

  長刃無聲無息地掠過阿泰斯特的身體……

  大將軍猛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龍吟。巨大的龍軀在空中翻滾不休,大蓬大蓬的龍血隨著他的動作當空灑下。血雨之中,一隻龍爪也隨之掉落!

  威娜凝立在空中,靜靜地看著那小小的身影躍起又落下,落下又躍起。

  轉眼之間,阿泰斯特痛苦的咆哮已經漸漸低落。

  「夠了!」威娜雙眉緊皺,冷喝道。

  那小小的身影應聲停下,高舉著巨大的長刃,仰頭望著威娜。

  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這小小的身影終於變得清晰起來,竟然是一個小女孩!她看上去十歲左右,長髮直垂至膝,長的秀美無疇。而那雙握著巨刃的小手白皙柔嫩之極,似是隨時都有可能被那巨刃的重量給壓折。她此刻滿身都是魔龍血,因此已完全看不出身上那件短裙原本是什麼顏色。

  那曾經威勢無倫的魔界大將軍,已然被這柔弱之極的小女孩切成了數十塊,屍塊散落一地。

  「洛迦!」艾德蕾妮一聲驚呼。

  小女孩沒有理會艾德蕾妮,只是向威娜笑了笑,道:「還遠遠未夠呢!你等我一下啊!」

  說罷,洛迦跳來跳去,巨刃不住揮動,直到將每一塊魔龍的屍體都再切了幾下,這才躍回原處,滿意地吐出了一口氣。她伸出邢紅的細舌,將唇上的一小塊魔龍的碎肉捲入口中,似是品了品味道,然後才向威娜笑道:「馬馬虎虎切兩下就算了,我可不想讓你等得太久呢!只不過這只是一個空空的軀殼,切起來實在沒什麼感覺。我並不相信是這副軀殼背叛了魔族。我想你也不會相信這一點。」

  威娜徐徐自空中落下,正正好好落在洛迦身前。洛迦一隻小手拖著巨刃的刃把,她的身高只剛過威娜的腰,因此得努力仰頭,才能迎向那雙閃亮的十字星。

  兩人視線相觸的一刻,大地忽然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威娜哼了一聲,將左手伸到洛迦那柔嫩得幾乎風都能吹破的小臉前纖纖五指張開,冷冷地道:「拿來!」

  「拿什麼?」洛迦一臉無辜。

  「這具軀殼的心臟少了一塊,你不會沒有發現吧。」

  洛迦面色罕有地凝重起來,她仰望著威娜,一字一句地道:「以暗黑魔神的名義,我沒有藏起這具軀殼的任何一個部分!我只是喜歡切活的東西,可不喜歡收藏這些骯髒的屍體部位。那是這位面一些變態的傢伙才會幹的事。」

  威娜的目光徐徐掃過整個戰場,眉頭微魏皺起。她已經運用過洞察,可是仍然無法發現失落的那一塊心臟究竟去了哪裡。

  洛迦眉頭緊皺,也在努力地思索,細細的小手指不住地敲擊著巨刃的倒柄。

  重要的不是一塊魔龍的心臟,重要的是,為什麼這塊心臟會在他們的眼前消失。

  終於,威娜知道再想也想不出結果。她轉而盯著洛迦,微笑著道:「你叫洛迦是嗎?我很討厭你,而且你還插手了我的戰鬥。既然我們已經見了面,那麼要不要打一次呢?」

  洛迦甜甜地一笑,回道:「光天使是出了名的打架厲害,就算是墮落了也一樣,說不定還會更加厲害一點。奧黛雷赫,其實我也很想將你慢慢地切碎。你是這樣的美麗,就算切上一年,我也不會厭倦的。可是現在實在不是我們打架的時候。我想你也感覺到了,現在在許多位面中,時間和空間都開始紊亂了,我在這邊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我怕回去時,魔界那邊的時間已經過得太久了。所以我要立刻回魔界去呢!等這場戰爭結束,我們都能幸運地活下來時,再好好打一次吧!」

  洛迦又看了看艾德蕾妮,笑道:「你真是厲害,居然能夠騙到這麼厲害的光天使幫你。你就這麼討厭與我共事嗎?」

  艾德蕾妮柔柔一笑,向著洛迦點了點頭。

  洛迦撇撇小嘴,倒拖著巨刃,奮力躍起,就此跳入了虛空。

  威鈉再次掃視了一次戰場,仍然找不到那塊心臟。她眉頭越皺越緊。

  這是一個奇異的地方。

  天空中永遠是一片混濁的灰色,如同一個最陰暗的黃昏。大地上儘是枯死的古樹。

  這裡沒有晝夜,也沒有時間。

  在古樹中間,一個奇異的生物正漫無目的地穿行著。他半邊身體是血肉之軀,僅有半張的面孔看起來十分英俊。而他另一半身體,赫然是半副骷髏!

  天空中響起了一聲奇怪的呼嘯,一塊東西當空而落,掉落在他的面前。他愣了愣,終於辨認出那是一塊尚帶著溫熱的肉塊。僅存的本能告訴他,這肉塊的味道一定極為鮮美。

  於是他猛撲向前,抱住肉塊大嚼起來。當最後一塊血肉被吞落之後,他仍然意猶未盡地用半邊舌頭舔著右手。

  就在此時,一道魔法光輝忽然纏繞上了他的身體。

  下一刻,他已然不知道穿越了多少位面,出現在一座魔法陣中央。他十分驚慌,想要逃跑。可是他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只能呆呆地站在魔法陣中。

  魔法陣外,立著一個老人和一個如夢幻般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盯著他左看右看,終於歎了口氣,轉向老人道:「老師!我的魔法寵物怎麼會是這麼奇怪醜陋的一個東西?而且他看起來實在太弱了!」

  那老人慈祥而和藹地一笑,道:「風月,魔法寵物一旦召喚就不能更改。它是你最忠實可靠的夥伴,會伴隨你一生的。」

  小女孩又盯著他看個不休。

  立在魔法陣中的他,忽然感覺到這黑髮銀眸的小女孩帶給他的感覺是如此溫暖,這種感覺,是他孤獨在異界流浪時完全沒有感受過的。

  「可是他實在太弱了!」小女孩一臉失望。

  「風月……我……會變強的。」他有了第一個想法。

  又是一陣魔法光輝閃過,他回到自己的世界。

  黑沉沉的冥想室中,羅格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站了起來。他忽然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轟隆一聲,整面牆壁都被他含著無窮怒火的一拳砸塌!

  「老師!我的魔法寵物怎麼會是這麼奇怪醜陋的一個東西?而且他看起來實在太弱了!「」風月,魔法寵物一旦召喚就不能更改。它是你最忠誠可靠的夥伴,會伴隨你一生的。「

  夢中老人和小女孩的這兩句對話始終在羅格心中徘徊不去。儘管明知道這只是一個古怪的夢,可是羅格心中仍然感覺到莫名的焦躁。

  再這一刻,身為亡靈大法師的羅格,忽然有一種想要毀滅一切不死生物的怒意。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十二章 紀念日


  烽火連天,亂戰無休。

  轉眼之間,同盟與協約兩大集團之間的戰爭已經打了三個多月了,初期的一系列戰役中,雙方互有勝負,因此戰線也相應地成犬牙交錯之勢,不斷拉伸、延長。

  現在戰爭是整個大陸人族國家中唯一的話題。

  德羅帝國漫長的南部邊境成為大戰最主要的戰線。這裡地勢複雜,又是四通八達之地。兼且在過去幾十年中,這裡都是貿易與交通的必經之路,因此人口繁多,城鎮星羅棋布,是一片非常繁華富饒的土地。自然,現如今也成為兩大集團寸土必爭之地。

  現在這裡已經完全不同了。兩大集團的統帥們都把綿延廣闊的用兵之地看得非常之重,雙方投入了重兵,謹慎小心地試探著對方的意圖,同時盡全力將己方的城鎮甚至是村落加固,變為可以堅守的要塞。繁華富饒的南部城鎮在短短數月已經變成一個個重兵駐守、固若金湯的軍事堡壘。

  在這條千里戰線上,每一個村鎮的爭奪,每一處要塞的易手,都會以數百名戰士的生命為代價。聖輝同盟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們打算在沉悶而殘酷的陣地戰中拖住神聖協約的主力,如同絞肉機一樣,慢慢的絞碎神聖協約的生機。畢竟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騎兵天下聞名,就算巴伐利亞公國也擁有精銳的騎士團,可是仍沒有信心在大規模的騎兵決戰中解決對手。

  德羅帝國的步兵也非常有名。德羅皇帝雖然老而昏庸。但這不妨礙帝國出產一兩位能力出眾的將軍。而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潮汐和海神兩大軍團對於陣地戰同樣不陌生。因此在主要戰場上,兩大集團打的難解難分。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線上要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堅固。

  既然主要角力方向的戰局膠著不下,那麼雙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戰線兩倍延伸。那裡多數是夾在兩大集團中間地一些小國。在對待這些小國地態度上,無論是聖輝同盟還是神聖協約都沒有什麼不同。兩大集團或威脅恐嚇,或直接出兵佔領,在短短數月中,除了極少數位置實在偏僻地國家和海外地幾個島國外,大陸上所以國家都被強行劃分了陣營,綁上了兩大集團地戰車。

  戰爭無處不在。

  有形地戰爭可以阻攔住普通戰士地腳步,但攔不住神出鬼沒的強者們。這些強者可以悄然混入敵方地重地。或破壞,或刺殺。若時機得當,他們甚至可以發揮出一隻大軍都無法達到地作用。只不過現如今兩大戰爭集團都是強者雲集。哪怕是聖域強者,深入到敵方領地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在戰爭的背景下,盜賊工會、殺手集團和傭兵這三大行業開始火爆起來,只不過這些黑暗世界的組織雖然力量強大,但顯然無法與兩大戰爭集團相提並論。因此在生存的危機下,許多組織不得不加入了兩大陣營中的一方。

  在亂局之中,也有特立獨行的組織存在。這些黑暗世界的組織無一不是觸角遍及大陸每一個角落的強大存在。對這樣的組織,就是神聖協約和聖輝同盟也無可奈何。開戰三個月後,遍數整個大陸。還能夠保持獨立的黑暗時間組織不過五六個而已。這些組織中,暗夜舞者牢牢佔據著黑暗世界王者的地位,而新生的陰影則依靠凶厲狠辣的手段併吞了許多小公會和殺手集團,規模迅速擴大,隱隱有挑戰暗夜舞者黑暗王座之勢。

  大凡身懷不俗力量的人都喜歡亂世,他們更加喜歡戰爭。因為在戰爭時代。以勝利的名義就可以干許多平時根本不能做的事。不過也有不喜歡這場戰爭的,那就是魔法師。

  因為魔法師所掌控的力量太過恐怖,所以兩大集團都對自己控制範圍內的魔法師嚴加監控,一有發現。立即逮捕。所有的魔法師,哪怕僅僅是一個魔法學徒,都必須作出選擇,要麼加入戰爭,要麼在囚牢中等死。一邊是榮耀、權勢、美女,另一邊是飢餓和黑牢,幾乎任何一個有理智的魔法師都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在這場戰爭中,還有一個特殊的受難群體,那就是光明教會的教徒。

  自大戰伊始,神聖教會教皇羅格就充分展現了他鐵腕無情的一面。在強大教會武力的支持下,羅格將宗教迫害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短短時間內,神聖教會就在神聖協約國控制範圍內建起了幾百座大大小小的教堂和神殿。這些教堂最主要的功能,除了發展當地的信徒外,就是迫害原有的光明教會信徒,強迫他們改變信仰。因此在每一個大教區,都會單獨設立一個宗教

  神聖教會發展的實在太快了。三個月前的一個見習牧師現在就有可能主持一座小教堂,他甚至有權利組織一隻保衛教堂和打擊異教徒的小武裝。

  而三個月前的一個普通神職人員則可以在一座中等城市任職。那些教會中的中層神職同樣變得十分緊缺。現在在神聖協約範圍內,大大小小的教區已經有數百個之多,這已經超出了中階神職人員的總和。

  現在往往一個年輕的神職人員帶著三五個隨從來到新的任區,隨意佔據一棟大房子,在門口掛上神聖教會的徽記,將因緊急趕工而做工粗糙的女神像在大廳中一擺,一個地區教堂就可以開戰了。

  如此急速的擴張,主持一方的教職人員必然良莠不齊。但是一座座高高立於奧希妮亞地絞刑架使得他們不敢太過亂來,更是不敢在信仰問題上動手腳。

  教皇羅格一半時間藏在奧希妮亞的冰風大殿中,而另一半時間則在各教區中巡行。在每一個教區,都會有一個必備的節目。那就是審判。被掛在絞刑架上的大多數是不肯改變信仰的光明教會信徒,然而偶爾也會出現失職的神職人員在絞刑架上飄蕩的情形。

  在羅格的推動下,神聖協約各國都宣佈光明教會為非法,所以光明教會的信徒都需要在限定時間內改換信仰,不然的話將會受到一系列稅收和兵役上的懲罰措施。

  羅格似乎仍然覺得這宗教迫害地熊熊烈火燒地不夠猛烈,因此又在其中填加了不少乾柴。

  「對與神為敵之人不需要憐憫,他們竊取了原本屬於女神信徒地世界。他們的貪婪永無止境,他們應該受到處罰!他們手中掌握地一切,都應該屬於你們,偉大奧黛雷赫的虔誠信徒。」在一場公開的宗教儀式上。羅格向著數萬聚集的教徒如是說道。

  他的講話很快就被有意無意的人曲解了,瘋狂的、別有用心的神聖教會信徒從此開始了對光明教會信徒的瘋狂迫害。同時,各國的大小貴族官僚也藉機對政敵進行清洗。一時間。在神聖協約遼闊的土地上,只要被指認為光明教會的信徒,那麼全家上下都會有性命之憂。因此就算僅僅是為了保全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全,這些生活於最底層的平民也要拚命證明自己的信仰立場,證明自己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或者已經轉而信封女神。

  每天清晨,羅格都會專門抽出半個小時,審閱各地送上來地關於擴展信徒以及申請處以絞刑地光明教會信徒地報告。

  絞刑架需要地數量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連複雜整理這些報告的羅伯斯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向羅格建議道:」羅格大人,我們殺的人是不是太多了點?現在大戰當中,如果激起了民憤,對今後地戰局可是不利啊!「

  羅格放下了手中地報告,問道:「你覺得推動這場大戰地真實原因是什麼?難道說所有人族大國的君主都瘋了嗎?」

  羅伯斯基飛快地將所以戰爭發生的理由在心中過了一遍。南北戰爭?王權爭霸?宗教對立?所有的理由當中,唯有最後一個理由看起來最不成立。

  羅格看了看羅伯斯基,似是看穿了他心內的想法,笑了笑道:「這場戰爭幾乎將所有人族國家都捲了進來。如果僅僅是為了領土和人口的話,就算是再大的野心家也不會瘋狂到這種地步。這場戰爭真正的推動力是兩種不同信仰之間的戰爭。信仰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一個擁有虔誠信仰的宗教徒,可以無視世間一切艱難險阻。他們不能收買,也絕不屈服。除了殺吊,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對付他們呢?」

  「可是強迫教徒改變信仰,似乎對戰局意義不大。羅格大人,現在各地對於教會的……強硬作法反彈很大。」羅伯斯基道。

  羅格沉吟了一些,道:「那些到現在還在維護光明教會的傢伙,有一個我們就有殺一個。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好了,你去同志摩拉,讓她看著把教會裡貪污最厲害的那些人,挑些出來殺掉,這樣其餘的人應該知道收斂一點了。「

  「是,羅格大人。「羅伯斯基帶著披閱好的文件退出了書房。他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對光明教會的信徒趕盡殺絕,甚至於甘冒激起民變的大險,這可是戰爭時期,那些邊緣小國一旦倒戈,可也不能說是小事。

  羅伯斯基憂心忡忡的離去。

  「真是藝術!「

  在裡爾的王城中,凱瑟琳一邊翻閱著手中厚厚的一份報告,一邊讚歎著。典雅的微笑、由衷的喜悅給她完美的臉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在她那邊寬大的異乎尋常的辦公台前,佛朗哥正端坐在椅中。他一身深黑色鑲金絲紋飾的禮服,少許地蕾絲花邊裝飾地恰到好處。添了典雅而又不顯庸俗。他從表情到服飾都是一絲不苟,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著凱瑟琳的吩咐。

  此時佛朗哥已經年過三旬,額邊眼角都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他的面容依舊英俊,臉上的微笑也長年不變,只是或者是手上沾染的血腥過重的緣故,他那雙眼睛中已完全看不到半點溫熱的感覺,有的只是冷酷和淡漠。

  僅僅用了幾分鐘,凱瑟琳就將數十頁的報告看完。她將報告向前一推,對佛朗哥道:「你也來看看。你過去的朋友羅格現在已經是一個大人物了。他在製造混亂,挑起民眾仇視和對立,以及迫害異己等方面手段高明地令人害怕。就是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把神聖教會擴展的更快了。而且他總是能把民眾地仇恨和不滿控制在爆發地邊緣,是局面不至於失控。對了。我聽說他地魔力也不多,似乎已經有大魔導師地水準了。真實難道!「

  佛朗哥接過報告,以極快地速度看完,又將報告放了回去,恭敬地回道:「他的確很厲害,我自愧不如。」

  凱瑟琳又拿起了一份報告,一邊飛速翻閱,一邊道:「你也很不錯了,在某些方面,你並不比羅格差。他能夠有今天。其實運氣佔了很大地因素。如果你能夠坐到他現在的位置上,一定也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來的。」

  佛朗哥對於凱瑟琳的誇獎無動於衷,只是道:「我現在只是您座前的一條忠犬,對於更高的位置沒有興趣。「

  「忠犬嗎?」凱瑟琳笑了笑,道:「就算是忠犬,當主人地力量不足以壓伏它時。也說不定會反咬主人一口的。不過你放心,既然你的主人是我,那麼你是絕不會遇到這種足以使自己整個家族都萬劫不復的機會的。」

  「多謝您的仁慈。」佛朗哥站了起來,欠身一禮。

  凱瑟琳地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戰報上。向佛朗哥揮了揮手,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去前線轉轉,去探望一下辛苦征戰的戰士們。」

  佛朗哥心中有些疑惑。凱瑟琳日理萬機,難有空暇;他身為大檢察官,每天也都要深夜才能入睡,過度的操勞早已經使他麻木了。在這大戰如火如荼地時刻,他們兩個都忙地分神乏術。

  這種時候去前線幹什麼?

  不過他知道凱瑟琳素來高深莫測,每一步必有用意,因此也不多問,默默地退出房間,自行回去做準備去了。

  此時在千里之外,百名全副武裝地騎士正護衛著數輛馬車在月色下疾行。馬車中,羅格正閉目養神,芙蘿婭則蜷在他膝上,睡得正深。

  車外忽然響起了一身號角,隨後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紫荊蝴蝶那清秀得臉龐出現在車窗外,低聲道:「羅格大人,前方有人埋伏。」

  羅格雙目不開,淡淡地道「殺光。」

  「是!」紫荊蝴蝶領命而去,發下一連串的號令,百名冰殿武士一半下馬,換上了輕盾重斧,另一半馬上的在重弩上裝填好了鋼箭。數名法師則從後面的馬車中走出,爬上了車頂。瞬息之間這些騎士就已經做好迎戰準備,動作之迅速,行動之整齊,令人歎為觀止。

  似乎感應到什麼,羅格雙眼微睜,將芙蘿婭輕輕放在厚厚的靠墊上,站了起來。

  芙蘿婭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道:「死胖子,你要去哪裡?又有人要偷襲我們嗎?我感覺不到有什麼厲害傢伙存在,讓他們去殺就是了。「斷斷續續地囈語之後,她又旋即墮入了夢鄉。

  羅格回身細心地將芙蘿婭身上地錦被拉直,蓋好,然後抄起車廂內一個巨大地魔法卷軸,走出了馬車。

  「羅格大人,您……「看到羅格走下馬車,紫荊蝴蝶微微一怔。

  「埋伏的人中有一個傢伙實力不錯,所以我來幫你。全力進攻,速戰速決,別在路上浪費時間。「羅格簡潔的下達了指示。

  此處大路周圍一馬平川,道路兩邊是一米多高的草地。敢在這種地形下埋伏的人,都是些精於隱藏的盜賊或者殺手。見羅格地車隊停了下來。還擺出戰備的架勢,這些埋伏的人立刻知道行蹤已經被發覺。於是呼喝聲此起彼伏,幾十名殺手在長草和夜色的掩護下,迂迴包抄,向車隊掩殺地過來。

  戰鬥短暫而激烈。

  這些為聖輝同盟提供服務的盜賊和殺手顯然並不知道這只車隊的來歷。他們人數不少,而且本領出眾,的確有理由向一隻百名騎士護衛的車隊發起強攻。只可惜他們遇上的不是普通的騎士,而是百名高階冰殿武士。盜賊和殺手們單薄地防禦力在冰殿武士強大的武力面前顯得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而近距離重駑地攢射也不是他們能夠躲閃得開的。他們手持的不是長短劍,就是匕首。單薄而鋒利的刃鋒在冰殿武士的重甲大盾前也幾無用武之地。而且冰殿武士們的個人武力和進佔配合都遠遠超出了這些殺手的預計,因此戰局剛開,偷襲者就損失慘重。

  在戰鬥最激烈之時。羅格展開了手中的魔法卷軸。就在此刻,路旁深草中忽然躍起一個淡淡的身影,以極快地速度無聲無息地向羅格衝來,那瞬間提升的殺氣甚至使數個高階冰殿武士都為之色變,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從而給這殺手讓出了一條通向羅格側面的道路!

  突起的急變並未驚動羅格一絲一毫,他仍然一臉平靜的望著卷軸,嘴裡似是在念頌著啟動的咒語。

  嗡!殺手手中深藍色的短劍響地一聲輕吟,似是為即將飲到的鮮血而興奮著。

  嗡!羅格手中的魔法卷軸也輕輕地一顫。向著殺手的一端突然開了一個小口,一隻細如尖針地無羽短箭如電般飛出,瞬間沒入了那殺手的胸膛,又從她後背飛出,速度絲毫不緩,轉眼間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撲通一聲。殺手重重地栽倒在羅格腳邊,她的手腳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短箭造成的創傷雖重,但還不足以致命。可是箭上所塗的劇毒,瞬息間已經瓦解了殺手的全部生機。

  她掙扎著支撐起上身,仰起頭,正好迎上羅格的目光。此時她的面巾已經脫落,秀麗的臉龐在月色下閃爍著詭異的藍色。那是體內劇毒已然發作的徵兆。

  羅格剛剛那一箭全無先兆,射出的時間角度都分毫不差,她甚至連閃避擋格都辦不到。單從發這一箭的時機,就可以知道羅格想殺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更何況她又怎能想到一般用過一次就會毀去的魔法卷軸中竟然會藏著這麼一個機關?

  「你……好厲害。可是……為什麼還要用這種手段,不肯……用真本事殺我?」殺手艱難地道。

  「為了省事。」

  羅格仍下這麼一句,就踏上了馬車。車隊重新起行,響奧希妮亞疾馳而去。

  那殺手保持著仰望的姿勢,早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猶睜的雙眼已經被體內的劇毒染成了藍色。陪伴著她的,則是數十名同伴支離破碎的身體。

  像她這種受雇於其中一方,在另一方領地中活動,伺機偷襲破壞的盜賊和殺手組織不在少數。這些組織往往分組行動,一組主攻,一組接應。只是羅格短箭上用的毒出自芙蘿婭之手,陰狠處遠非一般毒藥可比。那死去殺手的接應同伴如果想將他們的屍體埋葬,只有一接觸到她的屍體,就會同樣染毒身亡。

  清晨時分,奧希妮亞終於在晨曦中現身。

  羅格的馬車直接駛到冰風大神殿的正門,這才停下。羅格走下馬車,大步走進神殿。沿途上不斷有信徒和神職人員向它行禮,羅格一臉聖潔,只是微微點頭回禮,腳下絲毫不緩,在冰殿武士的簇擁下走入了大神殿的後部。

  他在大殿後部一陣疾行,最後走進了屬於玫的房間,玫正躺在床上,平素時冷若冰山的臉上不住流下汗水,時時會痛苦地皺緊眉頭。看到羅格進來,她勉強笑了笑,然後又是一聲痛苦地呻吟。

  「玫,感覺怎麼樣?」羅格握住了她地手,溫和的問。

  「應該……就快生了……」玫喘息著道,忽然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旁邊的侍女見了,上前道:「高貴的教皇,玫小姐馬上就要生了,先請您迴避一下吧。「

  羅格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間,在外間中等候。

  胖子本來還要在南方巡視幾個教區才會回到奧希妮亞,然而此時忽然傳來了玫將要生產的急報,讓羅格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因為按常識來說,玫此刻才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要至少再過三個月才是正常的生產期。不過一想到玫肚子裡那小傢伙的罕見生命力,似乎生得早也屬正常。

  不管怎麼樣,羅格還是立刻下令車隊掉頭,一路直奔回到拉奧希妮亞。

  羅格並沒有等多久,就聽到了房間中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他那顆已經變得冷如寒冰的心也忍不住微微激盪,那是對自己骨肉本能的喜愛。胖子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了房間。

  侍女將一個嬰兒交到了羅格手中,微笑著道:「尊敬的羅格大人。恭喜您,您多了一個美麗的女兒。「

  「女兒?」羅格登時一怔,他明明感應到玫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怎麼生出來時突然變成了女兒。

  他仔細看了看嬰兒,沒錯,這是個女孩子,而且女孩身上流動的,的確十他的血脈。

  悄然間,房間中突然陷入了絕對的黑暗,這黑暗的世界中空無一物,只有羅格和他懷中的小女兒。

  只是此刻羅格懷中抱著的女嬰不知為何已經變成了一個極美麗的小女孩兒。她正盯著羅格,嘴角微露冷笑。

  看著懷中這美麗無雙的小女孩兒,羅格的雙手竟微微顫抖。

  因那小女孩兒的雙眼,竟是如翡翠般清澈的碧綠!

  「羅格大人,羅格大人「一聲聲呼喚將羅格又拉回了現實。

  周圍重新亮起,那小女孩兒已經消失不見,羅格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初生的女嬰。她美麗而可愛,沒有哭泣,而是向著羅格甜甜的笑。

  她雙瞳是晶瑩的籃,只是偶爾,會閃過一絲鮮艷的綠。

  看著周圍一雙雙疑惑而又關切的目光,羅格立刻在臉上堆滿了溫暖而又欣喜的笑容,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狂喜,完全是一個身居高位的新父親應有的表現,毫無破綻可擊。

  逗弄了一會小女嬰,羅格又溫言撫慰了一會玫。胖子見玫產後虛弱,吩咐侍女要好好照顧她之後,就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羅格揮退了侍女,開始發呆。他實在有些不清楚應該如何對待玫這個孩子。直覺告訴他,應該直接將這新生的小生命徹底毀滅,不讓她在這個位面留下一丁點的痕跡。可是理智對此說不。

  胖子已經反覆察探夠這個小傢伙,她除了特別強大的生命力和旺盛得可怕的精神力之外,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嬰,一個流著他與玫血脈的女孩。對於欲求後代而不可得的胖子來說,僅僅憑籍剎那的恍惚以及說不清來由的直覺就殺了自己的女兒,未免也太荒謬了一點。

  可是那雙翡翠般的目光以及小女孩微微的冷笑始終在胖子眼前徘徊不去,讓他如坐針氈、不寒而慄。

  在這個從出生時就呈現種種詭異景象的女兒面前,羅格忽然覺得父親這個身份,已經變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

  就在胖子左右為難之時,冰風大神殿後部艾菲兒專屬的冥想室中正醞釀著一場可怕的風暴。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還要重複幾次預言你才肯放過我?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幹嘛不自己去預言呢?預言術可還是你教給我的呢!」艾菲兒皺著眉頭,向端正坐在她對面的康斯坦丁叫道。

  康斯坦丁正坐在艾菲兒對面(這話是不是多餘了?),努力想要擺出一副神聖而威嚴的姿態,試圖讓艾菲兒對自己這個老師兼長者有一些應有的尊重態度。精靈和人族壽命和成長過程完全不同。雖然艾菲兒若是放在人族中,也就是二十不到的樣子,可是若論實際存活的歲月,她很有可能接近甚至於超過了已經年過四旬的康斯坦丁。只不過這種存活年代上的差異,從來都是被各大種族所忽視的。所以康斯坦丁自居長輩,倒也不能說是有錯。

  可是艾菲兒眉間的風暴越來越重,眼看就要發作。顯然她完全不把康斯坦丁隱晦的提示放在眼裡。

  紅衣主教面色不由得有些尷尬,他也不清楚艾菲兒今天為何忽然變得這麼大,以往她可是有求必應的。但眼前的大事實在是太過重要,因此康斯坦丁不得不放下架子,老老實實地道:「艾菲兒,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不得不讓你多試幾次,好能夠確證一下。」

  艾菲兒盯著康斯坦丁看了半天,一直把他看到笑容僵硬,這才道:「好!我就再為你預言最後一次,你自己看清楚了,包括咒語、程度、魔法道具、顯示的徵兆,一切的一切!」我絕不會就這個問題預言第五次!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麼請你自己去預言,要諸神問個清楚好了。或者你可以直接回南方,這樣也就不用再為這個問題煩惱了!」

  康斯坦丁呵呵傻笑了兩聲,沒有再說什麼。隨著艾菲兒的動作,他全副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即將進行的預言上。

  似乎是為了和康斯坦丁賭氣,艾菲兒將一堆亂七八糟的魔法材料都給扔到了銀製的水盆中,胡亂攪了一攪,就開始念頌咒語。

  看著她天馬行空般的發揮,康斯坦丁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預言術被艾菲兒用成這樣,實在不是知道是該說是發揚光大,還是胡使濫用。可是康斯坦丁不得不承認,這個靈魂純淨而全無信仰的精靈女孩兒預言術的成功率簡直是令人目瞪口呆。

  隨著艾菲兒的預言咒語頌念完畢,銀製的水盆中忽然水波翻湧,隨後放射出柔和的神聖光輝。片刻之後,銀盆中的水似已變成了通向另一個神秘空間的窗戶,但那個空間中充斥的惟有升騰的霧氣和忽明忽暗的聖輝,看不到其它有實體的存在。

  康斯坦丁神情緊張,身體微微前傾,全神盯著銀盆中的景象。

  這一次的預言和以往幾次一模一樣,顯示的都是出自於天界諸神的神諭,神諭中直指光明教會其實已經背棄了對至高神的信仰,他們的所做所為是在為將黑暗與邪惡引入這個位面作準備,因此一切至高神的虔誠信徒,都應該剷除光明教會。

  同以往幾次一樣,康斯坦丁還是無法相信預言的內容。他過往的經歷以及在光明教會中看到的事實都證明了教會根本沒有背棄信仰,而且以他紅衣主教的身份可以知道足夠多的機密,所以引入黑暗邪惡存在這麼大的舉動也不可能瞞得過他。

  但是預言中散發出的氣息,的的確確是天界主神的氣息,雖然紅衣主教並不知道是天界哪位主神下達了如此神諭。

  預言早已結束,可是康斯坦丁仍然盯著銀盆在發呆。

  羅格所領導的神聖教會此刻所作所為完完全全是針對光明教會,不斷地打擊和迫害信奉至高神的信徒。按照艾菲兒的預言來看,紅衣主教康斯坦丁幫助神聖教會打擊光明教會的作法,再正確不過了,畢竟此刻惟有神聖教會才有可能與光明教會相抗衡。可是羅格大肆屠殺至高神信徒的行為又怎麼解釋?

  一時之間,神諭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反差讓康斯坦丁困惑不已。他是應該相信神的雙眼,還是自己的所見?

  在神的面前,要謙卑。

  康斯坦丁忽然想起了光明教典中的這一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感覺到看清了一點前方的路。不過紅衣主教還想最後驗證一下。

  「艾菲兒……」

  「我說過了,剛才是最後一次重複這個預言!」艾菲兒截斷了紅衣主教的話。

  康斯坦丁道:「不,這個預言已經非常清晰了,不需要重複。現在我想看看你的其它的預言術,比如說你改造皇蜂幼蟲時使用的那些預言。」

  「這算什麼,考試嗎?」艾菲兒道。

  「哦……就當是考試吧!」康斯坦丁話一出口,臉上立刻紅了一紅。他之所以要艾菲兒反覆重複這足以影響到他選擇陣營的預言,正是因為自己無論怎樣嘗試,都無法與天界主神聯繫上,以取得神諭。

  「那考試通過後,有什麼好處沒?」艾菲兒道。

  康斯坦丁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艾菲兒竟然會如此赤裸裸地索取好處,看來她早就看穿了紅衣主教的真實意圖,因此開始敲詐。

  紅衣主教忽然覺得今天的艾菲兒表現實在是奇怪。與她平素的作風大相逕庭。他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考試通過,那我會將打造信仰鐐銬的方法教給你。」

  艾菲兒點了點頭,出門去了。片刻之後,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四條一模一樣的小蛇,又回到了冥想室中。

  康斯坦丁看著艾菲兒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皺眉問道:「艾菲兒,你今天的行為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有什麼難辦的事,告訴我好了。」

  艾菲兒一怔,然後勉強笑笑,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精靈,又哪會有什麼心事了……」只是話未說完,她忽然小嘴一扁,大滴大滴的淚從眼中湧出。

  只是艾菲兒立刻擦去了眼淚,若無其事地坐下,將手中的四條小蛇逐一排開。不等康斯坦丁詢問,她就念頌起預言術的咒語來。看到艾菲兒的異狀,康斯坦丁雖然滿腹的話想問,然而只有忍下,免得打擾到她的咒語。

  艾菲兒咒語念完,向其中一條蛇一指,道:「神說,它會變強!」

  一陣難以言喻的氣息過後,那條蛇忽然長大長粗了一倍,身上所有的鱗片都散發出青幽幽的光芒,雙眼也變成了琥珀色。更為奇特的是,它背上竟然伸展出一雙肉翼!

  康斯坦丁吃了一驚,他從這條變異的蛇身上竟然感應到了一絲龍的氣息!

  此時艾菲兒第二個咒語已經念完,又向第二條蛇一指,道:「神說,它也會變強!」

  那條蛇背上生長出四片小小羽翼,身體緩緩浮上了半空。

  第三條蛇在預言下失去了實體,化成了陰影狀的生物,而第四條蛇更是脫去了一身血肉,完全變成了一個不死生物!

  冥想室中靜了一刻,然後四條變異過的蛇忽然衝到一起,互相廝殺起來。

  「這……」康斯坦丁幾已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道:「為什麼你每次語言都有回應,而且每個回應都不一樣?」

  艾菲兒絲毫不理殊死搏殺的四條變異蛇,收拾起魔法道具,站了起來,這才道:「因為我發現有很多神明實在是很閒。他們都會回應我的呼喚,可是我每個預言只要一個神明回應就可以了,所以誰回應得最快,我就用誰的。」康斯坦丁徹底無言。

  艾菲兒逕自走出了冥想室,只是出門的一剎那,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湧了出來。她輕輕咬住下唇,怔怔想著:「有那麼多的預言又有什麼用?我真正想要的預言,永遠也不會來的……」

  孤寂。

  神之國度中,最常見的主題,就是孤寂。

  風月的國度也不例外,不過相對其它神明的國度,她的領域已經可以說是非常喧鬧的了。

  只是這一刻,她的國度中主宰一切的不光是孤寂,又多了黑暗。這片漂浮在虛空中的國度逐漸暗淡,濃濃的黑暗慢慢地侵染著一切。到了最後,整個國度惟有宮中殿堂還有一點光明。可是這光明也微弱得如同暴風雨的夜中一點燭火。

  悄然之間,一陣無法言喻的氣息籠罩了整個神之國度!

  「親愛的奧黛雷赫,我是源自於黑暗的巴薩羅狄摩高根,你的勇氣與成長已經贏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特意造訪你的國度。請允許我說一句,已經創造出神之國度的你現在需要睡眠。只有當你從沉睡中醒來,才能夠擁有原本屬於你的全部能力。」

  凝立於冰晶前的風月雙眼徐徐睜開,面對著充斥了整個大殿的黑暗,淡淡地道:「我還不想睡。」

  黑暗溫和地問道:「那你準備怎樣贏得即將到來的戰爭呢?或許我應該讓你看看我們共同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這會有助於你做出正確的抉擇。」

  剎那間,大殿中突然閃過一道耀眼欲盲的電光!電光一閃即逝,可是在這短短一瞬中,她已經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風月沉默,似乎是思索著什麼,一頭黑髮在緩緩地飄動。

  可是大殿中沒有風。

  黑暗極有耐心,也極有信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決定。

  風月慢慢地仰起了頭,那銀色的目光穿越了黑暗,越過了殿頂,穿越了神之國度,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她近乎於無色的唇角,忽然浮現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尊敬的奧黛雷赫,你盡放心地沉睡。在你沉睡的期間,我會一直在這裡,你的沉睡不會受到任何打擾。」黑暗如是道。

  風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雙銀色的眼,終於徐徐合攏。

  她的國度陷入了黑暗與靜寂之中。

  若說諸神國度為島,那麼承載著神之國度的虛無就是一座無邊無際的海!

  海平靜,然而暗流洶湧。在這廣闊無邊的海中,風月的國度實在是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它甚至稱不上是島,而僅僅是一塊大些的礁石。

  只是這是一塊發光的礁石。它美麗的光芒將吸引了不知多少的神秘的存在。它們穿越了時空的風浪,聚集到了這塊礁石的周圍。

  可是這一刻,有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正盤踞在這礁石上,它身體的巨大,甚至已經超越了護翼下的礁石!

  海中游動的鯊群悄然退卻了,它們雖然嗜血,但又怎敢去進犯海龍的領地?

  風月的雙眼再次睜開。從合攏到睜開的時間,並不比她平時眨一下眼睛長多少。然而她此刻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整個神之國度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大殿中那些隱隱約約的裝飾與雕塑正逐漸化為實體。

  大殿中光輝已經恢復,曾經籠罩一切的黑暗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她在空中緩緩旋轉一周,清冷的銀色目光掃視著神之國度周圍的虛空。此刻海龍早已遠去,然而鯊群們仍只敢在遠處徘徊。

  片刻之後,它們終於散去,今後也不會再來。

  呆坐了一個上午之後,羅格終於決定暫時將女兒的事暫時放下,不管怎樣,他實在是下不了手。

  羅格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酸痛不堪的腰,長出了一口氣。他忽然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當即呆住!

  胖子呆立片刻之後,雙眼中銀芒開始閃動。

  地底侏儒猛然跳了出來!

  它身體還未完全從虛空中躍出,就迫不及待地嚎叫著:「主人的主人!您總算想起我來了?這一次有什麼吩咐?是想幹掉哪個討厭的傢伙,還是想知道點什麼?不過要是關於兩位主人的事情,那就要仔細商量一下了……」

  只可惜它的討價還價還未開始就不得不結束。突然出現的龍魂戰槍輕輕一挑,就將地底侏儒送回了虛空。至於威娜將它擲到了哪裡,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找我?」威娜問道。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想到她的國度去一次。」

  「不可能。」

  羅格笑了笑,道:「若去的只是精神本體,我想我可以經受得住時空亂流的沖激。」

  威娜黛眉微皺,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好,我會試試看能不能帶你過去。若你半路受不了的話,我會直接把你送回來的。」

  羅格在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兩次,道:「開始吧!」

  儘管知道羅格並不是第一次在空間風暴中穿行,威娜仍然對他的技藝感到十分吃驚。狂亂的空間風暴幾乎沒有對他們形成任何威脅,那一座通向風月神之國度的空間門就出現在視野裡。

  空間門沒有任何光華,也不以實質存在。惟有與風月有著某種聯繫的存在,才能夠在封建風暴中感應到這座空間門的存在。

  羅格的精神本體若一顆流星般投入到空間門中,就此消失不見,威娜也試圖穿行,結果卻迎頭撞在一道強大至無可抵抗的能量壁障上,被狠狠地彈了回來!措手不及之下,她瞬間就被空間風暴捲飛。

  威娜微一運力,即在空間風暴中凝定了身體,在她那雙可以看到神力的眼中,遠方的空間門正放射著森冷的淡淡藍色光輝。威娜盯著空間門,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語無倫次地道:「風月,好,你很好!……」

  剛剛那一撞,她已經知道籠罩著空間門的那道能量屏障是如此強大,完全無法強行穿越。能量屏障中隱隱含有風月的些許神力,惟有對神域的理解到達一程度的存在才能破除這道屏障,進入風月的國度。

  威娜瞭解風月,風月也一樣瞭解威娜。

  所以最讓威娜痛恨的是,那一道能量屏障對於神域理解的要求,恰恰比他現有的能力高了一點。

  就那麼一點點而已。

  以精神本體存在的胖子原本沒有重量,且可以隨心意自由在空間中穿行。可是當他剛剛穿出空間門的一瞬,精神本體忽然變得如有萬鈞之重,筆直向下方微微放射著青藍色光芒的地面上墜去!

  啪!胖子平平地拍在地面上,一時間痛得幾欲暈過去。過了片刻,他才稍稍恢復了一點力氣,慢慢地爬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又有了身體,就和在物質位面中一樣。不過羅格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他仍然是以精神本體的方式存在。這神之國度的一切都和物質位面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被重塑了身體的胖子魔力和力量都被壓低到了極低的水準上。現在的他甚至於連放個火球術都感覺到十分困難。

  胖子站定,四下望了望,最後目光落在了遠方空中漂浮著的巨大殿堂上。空中殿堂飄蕩著,不停地微微搖擺,宛如水波中漂浮著的一朵花蕾,威嚴、雄偉中又有著無法形容的精緻。

  羅格心神一陣激盪。他怔怔地望著那佇立在他眼前的令人肅然起敬的空中殿堂,以往種種一一浮現,如狂潮巨浪翻捲著他早已激不起半點漣漪的心海。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夾雜著喜悅、悵惘、恐懼種種難以名狀的情感霎時席捲全身。

  胖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下內心的洶湧起伏的波濤,迫不及待地抬步就想躍起,結果卻是一頭栽倒在這純由光輝構成的神域大地上。他還不習慣如此柔弱的身體以及和凡人沒什麼不同的力量。

  胖子痛得直咧嘴,好不容易才重新爬起。經由他親身的慘痛體驗,毫無疑問,在這片領域上,一切傷害和痛感會被大大地強化。一旦在這裡戰鬥,那些強悍存在若採用習慣的以防禦最強的地方承受對方打擊,再狠狠加以反擊的戰術,就會立刻吃上大虧。

  「這個國度還真是不錯啊!夠陰險!」胖子由衷地讚歎道,一改剛剛的急躁,轉而小心翼翼地舉步向遠方的空中殿堂行去。

  他越走越快,到後來一大步邁出,就是十餘米遠。不知為何,在這神之國度,羅格的精神力竟然能不受限制地運用。只不過將精神力運用到走路、跳躍以及克服神之國度規則等方面,就算對胖子來說,這也還是第一次。

  「難道要我自己爬上去嗎?」羅格立在空中殿堂下方,抬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入目所見的是高達數百米的底座以及底座上六頭形態各異的巨型雕像。每一座雕像的口中都銜著一條粗大之極的鋼鏈,將欲破空飛去的空中殿堂固定在底座上。更讓胖子鬱悶的是,不管他如何探測,都根本無法目見空中殿堂的大門在哪裡!

  以他現在這副羸弱的身軀,一旦從千米高空摔下來,真有可能將精神本體就此摔散。那時的後果,可不是簡單的肉體死亡可以比擬的。

  爬上風月的殿堂,其凶險處也堪比一場魔法決戰。

  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靜立不動。他放開了一切偽裝,一切封鎖,任由精神力緩緩提升。轉眼之間,他靈魂中每一點一滴的力量都被徹底地動員起來。

  一道無形無質的力量悄然擴散,在風月的國度中延伸著,最終以羅格為中心,形成一個徑長數十米的圓。

  這是一個奇特的無形力場。它完全沒有任何特質屬性,也不含有分毫力量,嚴格說起來,這一道無形力場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恰恰因此,風月國度中一切壓制力量的規則對它都全然不起作用。

  然而它有著自己特殊的功用。它可以說是一面鏡子,能夠原封不動地將風月國度中的力量構成給映射出來。

  盯著這面特殊的鏡子,胖子沉吟不已。他現在身上的魔力和力量都極為有限,而且用掉後必然得不到補充,所以必須節省著用。不要沒研究出如何克制風月國度的方法,反而先把力量給耗盡了。那樣的話,還不如乾脆笨笨地爬上空中宮殿來得穩妥。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他的左眼是龍睛,右瞳則是銀色為底,無數變幻不定的色彩共同凝成了他的瞳孔。

  胖子一聲低低的咆哮,雙手倣傚著艾德蕾妮,帶著片片殘影織就無數魔法符號,只不過艾德蕾妮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深入骨髓的誘惑,而胖子的動作則是與體型完全不相稱的輕盈靈動,讓人怎麼看怎麼難受。儘管他織起的魔法符號來並不好看,可是效果還是不錯的。

  剎那間,在這片無形力場籠罩的區域內亮起拉幾十團色澤各異的星火,又有十餘道小旋風憑空形成,而無聲不光的力場暗流更是多得數不勝數。只在頃刻,胖子就硬生生地將自己微不足道的魔力與力量分割成了數百份,並且轉化成不同屬性,分別向風月的國度發動了進攻。

  胖子力量本就微弱,再這麼一分,簡直就如一片水珠投入大海,轉眼就湮滅在風月的國度之中。只是再小的水滴也會激起漣漪,羅格聚精會神地體會著數以百計的力量漣漪,試圖找出克制風月國度規則的方法。

  許久許久,胖子終於睜開雙眼,大笑三聲,然後一躍而起,撲上了龐大的底座,開始老老實實地向上攀爬。

  雖然沒能完全克服國度中負面力量的影響,可是胖子對風月的國度熟悉了許多,動作也愈來愈靈動。對這樣一個結果,他其實已經非常非常的滿意了。畢竟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夠適應一些神域的規則,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辦得到的。

  若是他上來就能將國度中的規則徹底顛覆,那麼此刻呆在空中殿堂的就不會是風月,而應該是胖子了。

  「不得不承認,魔獸的構造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在空中宮殿底部艱難爬行時,胖子又有了新的感歎。他此刻的身體和在物質位面的身體一樣,都能夠隨他心意作一定的變動。因此他將雙手雙腳化成了魔域暗蛛的構造,如此才得以倒掛在空中殿堂的底部,一步步順著弧形的金屬蓮瓣向上爬去。

  終於,胖子用斤了身上最後一分力氣,翻過了蓮瓣的尖鋒,看到了那高高的大門。

  胖子在這二十米高的大門前凝立片刻,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不敢走進。他的雙手,緩慢地伸像那散發著神聖光輝的大門,眼見就要觸及,突地又迅速縮回。

  如此反覆。此刻的羅格,猶如離家經年,近鄉情怯餓遊子,期盼卻又有更多的恐懼。內心的掙扎使得他神情多變,忽喜忽憂。忽地,他神色一凜,如壯士斷腕般,雙手迅速地碰上了大門。

  一瞬間,大門如有意識似的,自動向兩邊開啟。羅格猶豫片刻,終於鼓足勇氣,踏進了風月的大殿。

  置身風月的大殿,宛如進入一個冰雪世界,大殿中不斷有閃著瑩藍光輝的雪花飄落,中央地面上立著一塊高達百米的巨大冰晶。冰晶前方的空中,正立著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夢幻身影。

  「風月。我來了……」羅格一時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然而他的身體比他的語言更善於表達,他微一用力,身體竟然克服了殿堂中的某些規則,冉冉升起,向著那黑髮銀眸的女神飛去。

  距離風月不過十幾米時,羅格突然覺得一陣地轉天旋,本已熟悉的力量運用規則頃刻間發生了些微細小的變化。羅格此刻的力量極度微弱,全靠著對神域規則的理解才能升空而起,規則稍有不同,就足以打亂羅格力量的平衡。這就如一艘滿載的船,也許再多一塊石頭就可以使他傾覆。

  胖子仰天栽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以往威娜也曾有過數次會莫名其妙地呆立不動,再聯想起她將每一點力量都發揮到極致的戰鬥方式,胖子似乎有點明白了。只是他實在不明白的是,難道連驅動整為位面的運行的規則也會發生變化嗎

  羅格忽然感覺到,又一扇曾經緊鎖的大門悄悄地打開了一道縫隙。

  只是頓悟的喜悅旋即被驚愕取代。這次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風月。

  「無禮。」風月雙目微開,冷冷地道。

  胖子發現,風月銀色的目光中已全是俯視眾生的威嚴與冷漠,想必在她看來,自己和其它凡俗也沒有什麼不同。

  羅格默默地爬了起來,仰望著空中的風月,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大殿中寂靜了許久,羅格才猶疑地問道:「風月,你……已經睡過了?」

  他的身影在大殿中迴盪,顯得是那麼的乾澀。

  「我早已醒來。」

  風月的聲音清冷如昔。只是以往的她,冰山般的外表下是沸騰的岩漿。而此刻的她,已完完全全是司掌著冰雪之力的女神,從頭到尾,表裡如一,散發著冰徹肺腑的寒冷。

  羅格的心沉到了谷底,終究還是失去了啊。絕望從心底攀升,在週身蔓延。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痛徹心肺!

  胖子在讀著希洛之書時,心中最多只有隱約的不安,畢竟諸神之領域距離他實在太過遙遠,因此沒有多少特殊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親眼看著這如冰一樣的風月,羅格才真正知道,在諸神睡去醒來之間,原來相隔有若天涯。

  「那麼,以前的事……你都還記得嗎?」羅格已然不抱希望。

  「當然記得。」風月淡淡地道。

  羅格一怔,而後不禁喜出望外,可是當他看著風月那完全不見一絲情感波動的銀眸時,驟升的喜悅又慢慢地低落。

  「我……明白了。」羅格道。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風月,孤寂與神域相伴而生。我知道你現在已經習慣了孤寂,可是如果能夠擺脫它,你會快樂得多。當然,現在既然你已醒來,那麼快樂、寂寞、悲傷這些情緒,自然已不存在於你的心中。就算還有那麼一點,你也會認為他們是一種負擔。不過我想,就算是神,能夠有一個朋友可以說一說話,也不會拒絕的……」

  羅格坐下,仰望著空中的風月,宛若自言自語般,娓娓述說著。他隨意地說著兩人過去相處的種種經歷,當中也包括有關於諸位強者們的一些趣事,還有許多大陸上許許多多的逸聞。

  風月銀眸微睞,猶如沉睡,她那美麗得散發著淡淡光輝的臉龐有如封在萬載寒冰之中,沒有一點波動。

  不過她沒有趕羅格走,由著他不停地說下去。

  終於,羅格站了起來,道:「風月,我該回去了。以後我會常來這裡的。」

  胖子的身體中開始透出束束光線,逐漸變得模糊。在最後消散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風月一眼。

  她凝立,不動如亙古的冰山。

  羅格在心底長歎一聲。

  他與她之間的種種往事,她都記得。只是這些曾經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此刻於她,已有若縷縷清風,過身而無痕。但是對他來說,這些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在心底越蝕越深。

  她還在乎時,他無力走到她面前。

  當他終於能夠踏足於諸神之域時,她已沉睡過,並已醒來……

  羅格慢慢地睜開雙眼。房間中跳躍的魔法燈火刺得他雙眼都有些疼痛。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威娜正站在他面前,一臉怒容。

  「你回來了?」威娜冷冷地道。

  「是啊!」羅格有些虛弱地笑了笑。這點笑容看上去極為勉強。

  「你在神域裡呆了那麼久,想必學會了不少東西吧?她又教你什麼了?」威娜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

  不過羅格早已無心揣摩她話裡話外的意思,苦笑著道:「她已經沉睡過。現在的她,已經成為真正的女神了。」

  威娜默然片刻,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她幽幽地一歎,道:「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的。

  不過,也許還有一個解決的辦法。「羅格猛然抬頭,問道:」會有辦法嗎?

  是什麼?」威娜暗中再次歎息一聲,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道:」辦法很簡單。

  風月是絕不會離開她的國度的,等這場戰爭一結束,我就會在風月的領域中挑戰她,去奪取她的神格。失去了神格後,從前的風月就會回來了。可是現在只有你我才有可能踏足她的領域,所以你要盡快提升實力,好能幫得上我。現在的風月……

  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神了。而一位真神會把神格視為最重要的東西。這場戰鬥中沒有絲毫取巧的餘地,所以你若真的想拉回她,那就努力吧!「

  羅格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威娜笑了笑,就此隱入虛空。而有一件事她並未說明,那就是此刻的風風早已視過去的一切經歷為浮雲清風。所以她與羅格一旦挑戰風月失敗,或許羅格還有機會活下來,而她,很有可能被風月就此毀滅。

  此時在夜幕下,聖輝同盟的要塞若一頭沉睡中的巨獸。它對面不足一百公里處,就是兩座稍小一些的神聖協約的軍事要塞。

  要塞中,普羅西斯正藉著明亮的魔法燈火,仔細地擦拭著手中閃亮的長劍。

  青森森的長劍將燈火反射到他的臉上,將那清奇古拙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普羅西斯細細檢視著長劍的劍鋒,以指尖觸摸著劍鋒上十餘個極小的缺口。

  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被以魔法加持過的鋒銳和堅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特性。就是羅格當年賣掉的劍中,也曾經有幾把魔法長劍比這把劍的屬性要好上不少。

  可是這把長劍已經陪伴了普羅西斯十年了。自從把碧落星空交與安德羅妮之後,星空劍聖用的就是這把完全配不上他身份的長劍。這把劍若論質地,甚至於無法承受他全力發動的星空鬥氣。它至多能夠承受普羅西斯以一半的星空鬥氣戰鬥。

  長劍光潔的劍身中映出的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就在此時,普羅西斯的眉毛忽然微微一揚。儘管房間外沒有一絲身影,但是普羅西斯知道已經有訪客來了。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著一身白底金紋盔甲的巴伐利亞大公走了進來。此時已是深夜,但他仍然戴和一頂戰盔,一道金屬稜垂下,護住了大公的鼻子。大公臉上的肌膚光潔簡直如最青春餓少女。肌膚下透著奇怪的淡金色澤,一雙眼睛是半透明的淡灰色。現在的大公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比普羅西斯還要年輕幾分。

  普羅西斯仍然專心致志地擦拭著手中的長漸,完全沒有向這整個聖輝同盟極少剪刀的掌控者見禮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道:「萊茵哈特,都已經這麼晚了,您找我有事嗎?」

  巴伐利亞大公對他的無禮完全不以為意,只是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我感覺到了您的殺氣。您是要和什麼人決鬥嗎?」

  「是的,挑戰者是我以前師從德克勒大師學劍時的兩個同學。」

  「兩位同學,」大公道:「您是打算接連進行兩場決鬥嗎?」

  「正是如此。」

  「可是我感覺到了您內心的猶豫。恕我直言,您心中對這場決鬥恐怕並無把握。據我所知,北方巴比倫帝國的風嵐劍聖蒂妮也是德克勒克大師的弟子,這次的挑戰者不會正好是她吧?」

  普羅西斯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道:「萊茵哈特,我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正是她向我發出了挑戰,另一位挑戰者是柯比蒂安,他這些年裡全無音訊。

  可是若論實力,當年的他絕對不會在倫蒂妮之下。「

  「所以,您並無把握以一敵二。」大公道。

  「與劍聖決戰,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是以一對一,我也無必勝把握。」

  普羅西斯淡淡地道。

  「既是如此,我與您一起去吧。以二對二,這會是一場公平的決戰。」大公微笑著道。

  普羅西斯抬起頭,雙目如利劍,迎向了大公的雙眼。那雙淡藍色的眼眸中漾著微笑。可是微笑後面,是兩汪不見底的深潭。

  普羅西斯收回了目光。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看透大公的內心的。他這一生,都是與劍為生,若論權變機謀,就是十個普羅西斯,也不會是巴伐利亞大公的對手。普羅西斯又擦拭起手中的長劍,淡淡地道:「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在兩個小時之後。」

  夜空下,藍月如輪,正照耀著沉睡中的大陸。只是今夜的藍色中,有一抹鮮亮的血色。

  在距離奧希妮亞不到百公里的一座小鎮上,有一棟幽靜的小樓仍然亮著燈火。

  二樓的房間中,大衛羅歇裡奧正獨坐桌旁,雙眉緊皺,顯得滿腹心事。而在樓下的門廳裡,擺放著一張高背椅,佛榔哥正坐在椅中,看上去在看守著大門。

  只是他的臉完全隱沒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鎮仍在沉睡著。

  一道淡淡的身影以驚人的高速掠空而至,在空中盤旋一周後,向著小樓俯衝而下。

  窗戶悄然打開,房間中的燈火一明一暗之際,房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安妮,你終於來了。」大衛緊皺的雙眉舒展開,站了起來。

  穿窗而至的正是安德羅妮,她沒有如以往一樣穿著藍色系的緊身武士裝,而是披了一身略顯寬鬆的灰袍。

  「哥哥,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這太冒險了,萬一你被抓到,恐怕連羅格都保不了你的性命!我是不可能回到你們身邊,羅格他……他會將戰爭進行到底餓。所以你別在費心勸我了,趕快回去吧!」安德羅妮催促著。

  大衛盯著安德羅妮的臉,良久才道:「安妮,你的樣子變了很多啊!唉。轉眼之間就是好幾年過去了,我也老了。不過你還是現在的裝扮好一些,至少看起來像個女人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擁有一個正常女人應該擁有的幸福。好了,不說這麼多了,我來找你,是想勸你盡快離開戰場,就算你不肯回來,那也要遠離這場戰爭!這些天來,只要一想到你,我心裡就會非常的不安。快點離開吧,安妮,我再重複一次,這場戰爭神聖協約肯定是贏不了的!」

  安德羅妮笑了笑,道:「哥哥,你不用勸我了。我根本不關心戰爭的勝負。

  可是我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得趕回去。你也不要呆在這裡,今天羅格的車隊會從這裡經過,他現在很厲害,你肯定瞞不過他的感覺的。

  「

  大衛盯著安德羅妮,一字一句地問道:「安妮,你是不是愛上了羅格,才不肯離開?」

  安德羅妮失笑道:「這怎麼可能?」

  此時裡間的房門悄然打開,一身平民裝束的凱瑟琳走進了房間。就算是普通的衣裝,穿在凱瑟琳身上,也盡想得典雅。

  她望著安德羅妮,微笑著道:「羅格厲害得很呢!親愛的姐姐,你愛上他也很正常啊,何必否認呢!」

  安德羅妮盯著凱瑟琳,冷冷地道:「這種事我沒必要說謊。凱瑟琳,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想羅格若是知道你也在,他一定會把對把你掛上絞刑架非常感興趣的。」

  凱瑟琳溫柔一笑,道:「姐姐,我知道從小時起你就討厭我,可是你畢竟是我的姐姐,我不願意看著你和羅格一起毀滅。所以我想出了一個辦法。如果協約國勝了,你們自然不需要這個辦法。樂事萬一協約國敗了,這個魔法卷軸可以使你和羅格從戰場上逃走。從此以後,只要你們不被聖輝同盟發現,就可以安心地過隱居生活了。等過了幾年風聲小些,或者是羅格肯為聖輝同盟效力,你們再回來找我不遲。」

  安德羅妮雖然從不相信這個自小就心狠手辣的妹妹,但此刻聽了仍怦然心動。

  凱瑟琳走近了安得羅妮,微笑著道:「時間不多,我現在就將卷軸交給你好了。對了,姐姐,你今天這身裝束比男裝要漂亮得多呢!其實你若是肯換女裝,王都第一美人的稱號,怎麼都不會落到我頭上的……」

  凱瑟琳取出一個小而精緻的魔法卷軸,拉起了安德羅妮的手,就欲將魔法卷軸放在她的手心裡。

  就在此時,安德羅妮驟然發覺,凱瑟琳的雙眼中竟全無笑意!

  她心中一驚,剛想後退,就覺得被凱瑟琳握住的左手手背上微微刺痛,隨後一陣麻痺感驟然傳遍她全身。剎那間,安德羅妮已動彈不得!

  安德羅妮的目光落在凱瑟琳的右手上,她清楚地記得,那只右手上戴著一隻碩大的紅寶石戒指。那顆寶石紅得刺眼,紅得如欲滴出血來。

  底樓大廳中,佛朗擱突然站起,但他就此立於黑暗之中,始終沒能邁出那一步。

  凱瑟琳左手的魔法卷軸個出卡的一聲輕響,彈出一截灰色的刀鋒,她手腕一翻,就將寸許長的刃鋒完全地插進已動彈的安德羅妮的胸口!

  「凱瑟琳!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大衛一聲驚呼,撲了過來。

  房間中驟然炸開一團極亮麗的藍色星光,那點點飛散的星屑中,似是承載了太多的痛,太多的淚,所以才會美麗得如此令人心碎。

  一股極大的力量將大衛撞回,令他重重地撞在牆壁上。大衛強忍劇痛,掙扎著站起,這才看清了房間中的變故。

  安德羅妮週身籠罩在朦朦的星光中,碧落星空已然點上了凱瑟琳的咽喉,只是她的臉色此刻已染滿了灰色!

  凱瑟琳小嘴微張,雙眼中盈滿淚水,不住地顫抖著,像是一個不小心做錯事的孩子。

  終於,安德羅妮歎了一口氣,淒苦一笑,對凱瑟琳道:「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演戲。可是我……我……還是沒辦法對自己的妹妹下手啊!」

  房間中藍光一閃,安德羅妮的身影已經消逝無蹤。夜空下,只見一點星光迅速遠去,轉眼間就小時在奧希妮亞的方向。

  大衛鐵青著臉,大步走到凱瑟琳面前,低吼倒:「安妮是你的姐姐!你都幹了些什麼?而且他現在還有了孩子!」

  此時的凱瑟琳已經恢復了高貴和典雅,剛剛的驚慌以完全消失。她喉間有一個嫣紅的血點,有一點血珠正順著那白膩如玉的肌膚滑落。

  她望著大衛佈滿了血絲的雙眼,淡淡道:「我當然知道。這樣正好,讓對方少了一個劍聖,還可以加倍地打擊羅格。羅格現在很厲害,但只要他發怒,就很有可能犯錯。那麼這場戰爭,我們贏的機會就會更大一些……」

  「去你媽的戰爭!」

  凱瑟琳話未說完,大衛揮手就是狠狠一記耳光,將她抽飛出去!

  天已然亮了。

  羅格如往日一樣處理著公務。再過一會,他又要出發前往前線的教區了。只是這個清晨,他的心條實在厲害。

  羅格驟然站起,望向了窗外,有一點藍芒在天際出現。轉眼間,高高的落地窗炸得粉碎,安德羅妮穿長而入!

  只是她再也無力穩穩落地,而是重重地摔倒在羅格面前。

  胖子大驚,連忙扶起了她。看著她泛著濃濃灰色的臉,羅格的雙手控制不住地在顫抖。

  「安妮,你,你怎麼……」胖子話說到一半,已經哽嚴在喉。他一眼就已看出,安德羅妮此刻外表如常,可是內臟已經化成了灰燼。而且正在她體內肆虐的毀滅兩是如此強大,它甚至已然染上了她的靈魂!

  安德羅妮勉強地笑笑,虛弱之極地道:「死胖子……真可惜,這個孩子……

  保不住了。「

  「安妮,撐著點,你不會有事的!」羅格一邊安慰著她,一邊拚命凝聚精神力,抵抗著毀滅力量,試圖保住她的靈魂。

  安德羅妮幽幽一歎,她的雙眼已經迷離,只是輕輕地道:「這個孩子如果留下來,她啊……每次看到孩子時,就會……就會想起我吧……」

  數年前的這一天,她正被那攜帶著巨大骨龍的灰袍女孩攔下。銀眸、黑髮、赤足以及巨大的死神鐮刀,一起構成了一副令人永生不忘的畫卷。

  那一刻的感覺,自此銘刻在她的心底,並在此時重新升起,佔據了她意識的全部空間,從此定格。

  驚艷。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十二章 紀念日


  烽火連天,亂戰無休。

  轉眼之間,同盟與協約兩大集團之間的戰爭已經打了三個多月了,初期的一系列戰役中,雙方互有勝負,因此戰線也相應地成犬牙交錯之勢,不斷拉伸、延長。

  現在戰爭是整個大陸人族國家中唯一的話題。

  德羅帝國漫長的南部邊境成為大戰最主要的戰線。這裡地勢複雜,又是四通八達之地。兼且在過去幾十年中,這裡都是貿易與交通的必經之路,因此人口繁多,城鎮星羅棋布,是一片非常繁華富饒的土地。自然,現如今也成為兩大集團寸土必爭之地。

  現在這裡已經完全不同了。兩大集團的統帥們都把綿延廣闊的用兵之地看得非常之重,雙方投入了重兵,謹慎小心地試探著對方的意圖,同時盡全力將己方的城鎮甚至是村落加固,變為可以堅守的要塞。繁華富饒的南部城鎮在短短數月已經變成一個個重兵駐守、固若金湯的軍事堡壘。

  在這條千里戰線上,每一個村鎮的爭奪,每一處要塞的易手,都會以數百名戰士的生命為代價。聖輝同盟的意圖非常明顯,他們打算在沉悶而殘酷的陣地戰中拖住神聖協約的主力,如同絞肉機一樣,慢慢的絞碎神聖協約的生機。畢竟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騎兵天下聞名,就算巴伐利亞公國也擁有精銳的騎士團,可是仍沒有信心在大規模的騎兵決戰中解決對手。

  德羅帝國的步兵也非常有名。德羅皇帝雖然老而昏庸。但這不妨礙帝國出產一兩位能力出眾的將軍。而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潮汐和海神兩大軍團對於陣地戰同樣不陌生。因此在主要戰場上,兩大集團打的難解難分。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線上要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堅固。

  既然主要角力方向的戰局膠著不下,那麼雙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戰線兩倍延伸。那裡多數是夾在兩大集團中間地一些小國。在對待這些小國地態度上,無論是聖輝同盟還是神聖協約都沒有什麼不同。兩大集團或威脅恐嚇,或直接出兵佔領,在短短數月中,除了極少數位置實在偏僻地國家和海外地幾個島國外,大陸上所以國家都被強行劃分了陣營,綁上了兩大集團地戰車。

  戰爭無處不在。

  有形地戰爭可以阻攔住普通戰士地腳步,但攔不住神出鬼沒的強者們。這些強者可以悄然混入敵方地重地。或破壞,或刺殺。若時機得當,他們甚至可以發揮出一隻大軍都無法達到地作用。只不過現如今兩大戰爭集團都是強者雲集。哪怕是聖域強者,深入到敵方領地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在戰爭的背景下,盜賊工會、殺手集團和傭兵這三大行業開始火爆起來,只不過這些黑暗世界的組織雖然力量強大,但顯然無法與兩大戰爭集團相提並論。因此在生存的危機下,許多組織不得不加入了兩大陣營中的一方。

  在亂局之中,也有特立獨行的組織存在。這些黑暗世界的組織無一不是觸角遍及大陸每一個角落的強大存在。對這樣的組織,就是神聖協約和聖輝同盟也無可奈何。開戰三個月後,遍數整個大陸。還能夠保持獨立的黑暗時間組織不過五六個而已。這些組織中,暗夜舞者牢牢佔據著黑暗世界王者的地位,而新生的陰影則依靠凶厲狠辣的手段併吞了許多小公會和殺手集團,規模迅速擴大,隱隱有挑戰暗夜舞者黑暗王座之勢。

  大凡身懷不俗力量的人都喜歡亂世,他們更加喜歡戰爭。因為在戰爭時代。以勝利的名義就可以干許多平時根本不能做的事。不過也有不喜歡這場戰爭的,那就是魔法師。

  因為魔法師所掌控的力量太過恐怖,所以兩大集團都對自己控制範圍內的魔法師嚴加監控,一有發現。立即逮捕。所有的魔法師,哪怕僅僅是一個魔法學徒,都必須作出選擇,要麼加入戰爭,要麼在囚牢中等死。一邊是榮耀、權勢、美女,另一邊是飢餓和黑牢,幾乎任何一個有理智的魔法師都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在這場戰爭中,還有一個特殊的受難群體,那就是光明教會的教徒。

  自大戰伊始,神聖教會教皇羅格就充分展現了他鐵腕無情的一面。在強大教會武力的支持下,羅格將宗教迫害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短短時間內,神聖教會就在神聖協約國控制範圍內建起了幾百座大大小小的教堂和神殿。這些教堂最主要的功能,除了發展當地的信徒外,就是迫害原有的光明教會信徒,強迫他們改變信仰。因此在每一個大教區,都會單獨設立一個宗教

  神聖教會發展的實在太快了。三個月前的一個見習牧師現在就有可能主持一座小教堂,他甚至有權利組織一隻保衛教堂和打擊異教徒的小武裝。

  而三個月前的一個普通神職人員則可以在一座中等城市任職。那些教會中的中層神職同樣變得十分緊缺。現在在神聖協約範圍內,大大小小的教區已經有數百個之多,這已經超出了中階神職人員的總和。

  現在往往一個年輕的神職人員帶著三五個隨從來到新的任區,隨意佔據一棟大房子,在門口掛上神聖教會的徽記,將因緊急趕工而做工粗糙的女神像在大廳中一擺,一個地區教堂就可以開戰了。

  如此急速的擴張,主持一方的教職人員必然良莠不齊。但是一座座高高立於奧希妮亞地絞刑架使得他們不敢太過亂來,更是不敢在信仰問題上動手腳。

  教皇羅格一半時間藏在奧希妮亞的冰風大殿中,而另一半時間則在各教區中巡行。在每一個教區,都會有一個必備的節目。那就是審判。被掛在絞刑架上的大多數是不肯改變信仰的光明教會信徒,然而偶爾也會出現失職的神職人員在絞刑架上飄蕩的情形。

  在羅格的推動下,神聖協約各國都宣佈光明教會為非法,所以光明教會的信徒都需要在限定時間內改換信仰,不然的話將會受到一系列稅收和兵役上的懲罰措施。

  羅格似乎仍然覺得這宗教迫害地熊熊烈火燒地不夠猛烈,因此又在其中填加了不少乾柴。

  「對與神為敵之人不需要憐憫,他們竊取了原本屬於女神信徒地世界。他們的貪婪永無止境,他們應該受到處罰!他們手中掌握地一切,都應該屬於你們,偉大奧黛雷赫的虔誠信徒。」在一場公開的宗教儀式上。羅格向著數萬聚集的教徒如是說道。

  他的講話很快就被有意無意的人曲解了,瘋狂的、別有用心的神聖教會信徒從此開始了對光明教會信徒的瘋狂迫害。同時,各國的大小貴族官僚也藉機對政敵進行清洗。一時間。在神聖協約遼闊的土地上,只要被指認為光明教會的信徒,那麼全家上下都會有性命之憂。因此就算僅僅是為了保全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全,這些生活於最底層的平民也要拚命證明自己的信仰立場,證明自己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或者已經轉而信封女神。

  每天清晨,羅格都會專門抽出半個小時,審閱各地送上來地關於擴展信徒以及申請處以絞刑地光明教會信徒地報告。

  絞刑架需要地數量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連複雜整理這些報告的羅伯斯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向羅格建議道:」羅格大人,我們殺的人是不是太多了點?現在大戰當中,如果激起了民憤,對今後地戰局可是不利啊!「

  羅格放下了手中地報告,問道:「你覺得推動這場大戰地真實原因是什麼?難道說所有人族大國的君主都瘋了嗎?」

  羅伯斯基飛快地將所以戰爭發生的理由在心中過了一遍。南北戰爭?王權爭霸?宗教對立?所有的理由當中,唯有最後一個理由看起來最不成立。

  羅格看了看羅伯斯基,似是看穿了他心內的想法,笑了笑道:「這場戰爭幾乎將所有人族國家都捲了進來。如果僅僅是為了領土和人口的話,就算是再大的野心家也不會瘋狂到這種地步。這場戰爭真正的推動力是兩種不同信仰之間的戰爭。信仰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一個擁有虔誠信仰的宗教徒,可以無視世間一切艱難險阻。他們不能收買,也絕不屈服。除了殺吊,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對付他們呢?」

  「可是強迫教徒改變信仰,似乎對戰局意義不大。羅格大人,現在各地對於教會的……強硬作法反彈很大。」羅伯斯基道。

  羅格沉吟了一些,道:「那些到現在還在維護光明教會的傢伙,有一個我們就有殺一個。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好了,你去同志摩拉,讓她看著把教會裡貪污最厲害的那些人,挑些出來殺掉,這樣其餘的人應該知道收斂一點了。「

  「是,羅格大人。「羅伯斯基帶著披閱好的文件退出了書房。他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對光明教會的信徒趕盡殺絕,甚至於甘冒激起民變的大險,這可是戰爭時期,那些邊緣小國一旦倒戈,可也不能說是小事。

  羅伯斯基憂心忡忡的離去。

  「真是藝術!「

  在裡爾的王城中,凱瑟琳一邊翻閱著手中厚厚的一份報告,一邊讚歎著。典雅的微笑、由衷的喜悅給她完美的臉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在她那邊寬大的異乎尋常的辦公台前,佛朗哥正端坐在椅中。他一身深黑色鑲金絲紋飾的禮服,少許地蕾絲花邊裝飾地恰到好處。添了典雅而又不顯庸俗。他從表情到服飾都是一絲不苟,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著凱瑟琳的吩咐。

  此時佛朗哥已經年過三旬,額邊眼角都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他的面容依舊英俊,臉上的微笑也長年不變,只是或者是手上沾染的血腥過重的緣故,他那雙眼睛中已完全看不到半點溫熱的感覺,有的只是冷酷和淡漠。

  僅僅用了幾分鐘,凱瑟琳就將數十頁的報告看完。她將報告向前一推,對佛朗哥道:「你也來看看。你過去的朋友羅格現在已經是一個大人物了。他在製造混亂,挑起民眾仇視和對立,以及迫害異己等方面手段高明地令人害怕。就是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把神聖教會擴展的更快了。而且他總是能把民眾地仇恨和不滿控制在爆發地邊緣,是局面不至於失控。對了。我聽說他地魔力也不多,似乎已經有大魔導師地水準了。真實難道!「

  佛朗哥接過報告,以極快地速度看完,又將報告放了回去,恭敬地回道:「他的確很厲害,我自愧不如。」

  凱瑟琳又拿起了一份報告,一邊飛速翻閱,一邊道:「你也很不錯了,在某些方面,你並不比羅格差。他能夠有今天。其實運氣佔了很大地因素。如果你能夠坐到他現在的位置上,一定也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來的。」

  佛朗哥對於凱瑟琳的誇獎無動於衷,只是道:「我現在只是您座前的一條忠犬,對於更高的位置沒有興趣。「

  「忠犬嗎?」凱瑟琳笑了笑,道:「就算是忠犬,當主人地力量不足以壓伏它時。也說不定會反咬主人一口的。不過你放心,既然你的主人是我,那麼你是絕不會遇到這種足以使自己整個家族都萬劫不復的機會的。」

  「多謝您的仁慈。」佛朗哥站了起來,欠身一禮。

  凱瑟琳地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戰報上。向佛朗哥揮了揮手,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去前線轉轉,去探望一下辛苦征戰的戰士們。」

  佛朗哥心中有些疑惑。凱瑟琳日理萬機,難有空暇;他身為大檢察官,每天也都要深夜才能入睡,過度的操勞早已經使他麻木了。在這大戰如火如荼地時刻,他們兩個都忙地分神乏術。

  這種時候去前線幹什麼?

  不過他知道凱瑟琳素來高深莫測,每一步必有用意,因此也不多問,默默地退出房間,自行回去做準備去了。

  此時在千里之外,百名全副武裝地騎士正護衛著數輛馬車在月色下疾行。馬車中,羅格正閉目養神,芙蘿婭則蜷在他膝上,睡得正深。

  車外忽然響起了一身號角,隨後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紫荊蝴蝶那清秀得臉龐出現在車窗外,低聲道:「羅格大人,前方有人埋伏。」

  羅格雙目不開,淡淡地道「殺光。」

  「是!」紫荊蝴蝶領命而去,發下一連串的號令,百名冰殿武士一半下馬,換上了輕盾重斧,另一半馬上的在重弩上裝填好了鋼箭。數名法師則從後面的馬車中走出,爬上了車頂。瞬息之間這些騎士就已經做好迎戰準備,動作之迅速,行動之整齊,令人歎為觀止。

  似乎感應到什麼,羅格雙眼微睜,將芙蘿婭輕輕放在厚厚的靠墊上,站了起來。

  芙蘿婭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道:「死胖子,你要去哪裡?又有人要偷襲我們嗎?我感覺不到有什麼厲害傢伙存在,讓他們去殺就是了。「斷斷續續地囈語之後,她又旋即墮入了夢鄉。

  羅格回身細心地將芙蘿婭身上地錦被拉直,蓋好,然後抄起車廂內一個巨大地魔法卷軸,走出了馬車。

  「羅格大人,您……「看到羅格走下馬車,紫荊蝴蝶微微一怔。

  「埋伏的人中有一個傢伙實力不錯,所以我來幫你。全力進攻,速戰速決,別在路上浪費時間。「羅格簡潔的下達了指示。

  此處大路周圍一馬平川,道路兩邊是一米多高的草地。敢在這種地形下埋伏的人,都是些精於隱藏的盜賊或者殺手。見羅格地車隊停了下來。還擺出戰備的架勢,這些埋伏的人立刻知道行蹤已經被發覺。於是呼喝聲此起彼伏,幾十名殺手在長草和夜色的掩護下,迂迴包抄,向車隊掩殺地過來。

  戰鬥短暫而激烈。

  這些為聖輝同盟提供服務的盜賊和殺手顯然並不知道這只車隊的來歷。他們人數不少,而且本領出眾,的確有理由向一隻百名騎士護衛的車隊發起強攻。只可惜他們遇上的不是普通的騎士,而是百名高階冰殿武士。盜賊和殺手們單薄地防禦力在冰殿武士強大的武力面前顯得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而近距離重駑地攢射也不是他們能夠躲閃得開的。他們手持的不是長短劍,就是匕首。單薄而鋒利的刃鋒在冰殿武士的重甲大盾前也幾無用武之地。而且冰殿武士們的個人武力和進佔配合都遠遠超出了這些殺手的預計,因此戰局剛開,偷襲者就損失慘重。

  在戰鬥最激烈之時。羅格展開了手中的魔法卷軸。就在此刻,路旁深草中忽然躍起一個淡淡的身影,以極快地速度無聲無息地向羅格衝來,那瞬間提升的殺氣甚至使數個高階冰殿武士都為之色變,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從而給這殺手讓出了一條通向羅格側面的道路!

  突起的急變並未驚動羅格一絲一毫,他仍然一臉平靜的望著卷軸,嘴裡似是在念頌著啟動的咒語。

  嗡!殺手手中深藍色的短劍響地一聲輕吟,似是為即將飲到的鮮血而興奮著。

  嗡!羅格手中的魔法卷軸也輕輕地一顫。向著殺手的一端突然開了一個小口,一隻細如尖針地無羽短箭如電般飛出,瞬間沒入了那殺手的胸膛,又從她後背飛出,速度絲毫不緩,轉眼間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撲通一聲。殺手重重地栽倒在羅格腳邊,她的手腳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短箭造成的創傷雖重,但還不足以致命。可是箭上所塗的劇毒,瞬息間已經瓦解了殺手的全部生機。

  她掙扎著支撐起上身,仰起頭,正好迎上羅格的目光。此時她的面巾已經脫落,秀麗的臉龐在月色下閃爍著詭異的藍色。那是體內劇毒已然發作的徵兆。

  羅格剛剛那一箭全無先兆,射出的時間角度都分毫不差,她甚至連閃避擋格都辦不到。單從發這一箭的時機,就可以知道羅格想殺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更何況她又怎能想到一般用過一次就會毀去的魔法卷軸中竟然會藏著這麼一個機關?

  「你……好厲害。可是……為什麼還要用這種手段,不肯……用真本事殺我?」殺手艱難地道。

  「為了省事。」

  羅格仍下這麼一句,就踏上了馬車。車隊重新起行,響奧希妮亞疾馳而去。

  那殺手保持著仰望的姿勢,早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猶睜的雙眼已經被體內的劇毒染成了藍色。陪伴著她的,則是數十名同伴支離破碎的身體。

  像她這種受雇於其中一方,在另一方領地中活動,伺機偷襲破壞的盜賊和殺手組織不在少數。這些組織往往分組行動,一組主攻,一組接應。只是羅格短箭上用的毒出自芙蘿婭之手,陰狠處遠非一般毒藥可比。那死去殺手的接應同伴如果想將他們的屍體埋葬,只有一接觸到她的屍體,就會同樣染毒身亡。

  清晨時分,奧希妮亞終於在晨曦中現身。

  羅格的馬車直接駛到冰風大神殿的正門,這才停下。羅格走下馬車,大步走進神殿。沿途上不斷有信徒和神職人員向它行禮,羅格一臉聖潔,只是微微點頭回禮,腳下絲毫不緩,在冰殿武士的簇擁下走入了大神殿的後部。

  他在大殿後部一陣疾行,最後走進了屬於玫的房間,玫正躺在床上,平素時冷若冰山的臉上不住流下汗水,時時會痛苦地皺緊眉頭。看到羅格進來,她勉強笑了笑,然後又是一聲痛苦地呻吟。

  「玫,感覺怎麼樣?」羅格握住了她地手,溫和的問。

  「應該……就快生了……」玫喘息著道,忽然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旁邊的侍女見了,上前道:「高貴的教皇,玫小姐馬上就要生了,先請您迴避一下吧。「

  羅格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間,在外間中等候。

  胖子本來還要在南方巡視幾個教區才會回到奧希妮亞,然而此時忽然傳來了玫將要生產的急報,讓羅格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因為按常識來說,玫此刻才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要至少再過三個月才是正常的生產期。不過一想到玫肚子裡那小傢伙的罕見生命力,似乎生得早也屬正常。

  不管怎麼樣,羅格還是立刻下令車隊掉頭,一路直奔回到拉奧希妮亞。

  羅格並沒有等多久,就聽到了房間中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他那顆已經變得冷如寒冰的心也忍不住微微激盪,那是對自己骨肉本能的喜愛。胖子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了房間。

  侍女將一個嬰兒交到了羅格手中,微笑著道:「尊敬的羅格大人。恭喜您,您多了一個美麗的女兒。「

  「女兒?」羅格登時一怔,他明明感應到玫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怎麼生出來時突然變成了女兒。

  他仔細看了看嬰兒,沒錯,這是個女孩子,而且女孩身上流動的,的確十他的血脈。

  悄然間,房間中突然陷入了絕對的黑暗,這黑暗的世界中空無一物,只有羅格和他懷中的小女兒。

  只是此刻羅格懷中抱著的女嬰不知為何已經變成了一個極美麗的小女孩兒。她正盯著羅格,嘴角微露冷笑。

  看著懷中這美麗無雙的小女孩兒,羅格的雙手竟微微顫抖。

  因那小女孩兒的雙眼,竟是如翡翠般清澈的碧綠!

  「羅格大人,羅格大人「一聲聲呼喚將羅格又拉回了現實。

  周圍重新亮起,那小女孩兒已經消失不見,羅格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初生的女嬰。她美麗而可愛,沒有哭泣,而是向著羅格甜甜的笑。

  她雙瞳是晶瑩的籃,只是偶爾,會閃過一絲鮮艷的綠。

  看著周圍一雙雙疑惑而又關切的目光,羅格立刻在臉上堆滿了溫暖而又欣喜的笑容,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狂喜,完全是一個身居高位的新父親應有的表現,毫無破綻可擊。

  逗弄了一會小女嬰,羅格又溫言撫慰了一會玫。胖子見玫產後虛弱,吩咐侍女要好好照顧她之後,就離開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羅格揮退了侍女,開始發呆。他實在有些不清楚應該如何對待玫這個孩子。直覺告訴他,應該直接將這新生的小生命徹底毀滅,不讓她在這個位面留下一丁點的痕跡。可是理智對此說不。

  胖子已經反覆察探夠這個小傢伙,她除了特別強大的生命力和旺盛得可怕的精神力之外,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嬰,一個流著他與玫血脈的女孩。對於欲求後代而不可得的胖子來說,僅僅憑籍剎那的恍惚以及說不清來由的直覺就殺了自己的女兒,未免也太荒謬了一點。

  可是那雙翡翠般的目光以及小女孩微微的冷笑始終在胖子眼前徘徊不去,讓他如坐針氈、不寒而慄。

  在這個從出生時就呈現種種詭異景象的女兒面前,羅格忽然覺得父親這個身份,已經變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

  就在胖子左右為難之時,冰風大神殿後部艾菲兒專屬的冥想室中正醞釀著一場可怕的風暴。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還要重複幾次預言你才肯放過我?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幹嘛不自己去預言呢?預言術可還是你教給我的呢!」艾菲兒皺著眉頭,向端正坐在她對面的康斯坦丁叫道。

  康斯坦丁正坐在艾菲兒對面(這話是不是多餘了?),努力想要擺出一副神聖而威嚴的姿態,試圖讓艾菲兒對自己這個老師兼長者有一些應有的尊重態度。精靈和人族壽命和成長過程完全不同。雖然艾菲兒若是放在人族中,也就是二十不到的樣子,可是若論實際存活的歲月,她很有可能接近甚至於超過了已經年過四旬的康斯坦丁。只不過這種存活年代上的差異,從來都是被各大種族所忽視的。所以康斯坦丁自居長輩,倒也不能說是有錯。

  可是艾菲兒眉間的風暴越來越重,眼看就要發作。顯然她完全不把康斯坦丁隱晦的提示放在眼裡。

  紅衣主教面色不由得有些尷尬,他也不清楚艾菲兒今天為何忽然變得這麼大,以往她可是有求必應的。但眼前的大事實在是太過重要,因此康斯坦丁不得不放下架子,老老實實地道:「艾菲兒,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不得不讓你多試幾次,好能夠確證一下。」

  艾菲兒盯著康斯坦丁看了半天,一直把他看到笑容僵硬,這才道:「好!我就再為你預言最後一次,你自己看清楚了,包括咒語、程度、魔法道具、顯示的徵兆,一切的一切!」我絕不會就這個問題預言第五次!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麼請你自己去預言,要諸神問個清楚好了。或者你可以直接回南方,這樣也就不用再為這個問題煩惱了!」

  康斯坦丁呵呵傻笑了兩聲,沒有再說什麼。隨著艾菲兒的動作,他全副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即將進行的預言上。

  似乎是為了和康斯坦丁賭氣,艾菲兒將一堆亂七八糟的魔法材料都給扔到了銀製的水盆中,胡亂攪了一攪,就開始念頌咒語。

  看著她天馬行空般的發揮,康斯坦丁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預言術被艾菲兒用成這樣,實在不是知道是該說是發揚光大,還是胡使濫用。可是康斯坦丁不得不承認,這個靈魂純淨而全無信仰的精靈女孩兒預言術的成功率簡直是令人目瞪口呆。

  隨著艾菲兒的預言咒語頌念完畢,銀製的水盆中忽然水波翻湧,隨後放射出柔和的神聖光輝。片刻之後,銀盆中的水似已變成了通向另一個神秘空間的窗戶,但那個空間中充斥的惟有升騰的霧氣和忽明忽暗的聖輝,看不到其它有實體的存在。

  康斯坦丁神情緊張,身體微微前傾,全神盯著銀盆中的景象。

  這一次的預言和以往幾次一模一樣,顯示的都是出自於天界諸神的神諭,神諭中直指光明教會其實已經背棄了對至高神的信仰,他們的所做所為是在為將黑暗與邪惡引入這個位面作準備,因此一切至高神的虔誠信徒,都應該剷除光明教會。

  同以往幾次一樣,康斯坦丁還是無法相信預言的內容。他過往的經歷以及在光明教會中看到的事實都證明了教會根本沒有背棄信仰,而且以他紅衣主教的身份可以知道足夠多的機密,所以引入黑暗邪惡存在這麼大的舉動也不可能瞞得過他。

  但是預言中散發出的氣息,的的確確是天界主神的氣息,雖然紅衣主教並不知道是天界哪位主神下達了如此神諭。

  預言早已結束,可是康斯坦丁仍然盯著銀盆在發呆。

  羅格所領導的神聖教會此刻所作所為完完全全是針對光明教會,不斷地打擊和迫害信奉至高神的信徒。按照艾菲兒的預言來看,紅衣主教康斯坦丁幫助神聖教會打擊光明教會的作法,再正確不過了,畢竟此刻惟有神聖教會才有可能與光明教會相抗衡。可是羅格大肆屠殺至高神信徒的行為又怎麼解釋?

  一時之間,神諭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反差讓康斯坦丁困惑不已。他是應該相信神的雙眼,還是自己的所見?

  在神的面前,要謙卑。

  康斯坦丁忽然想起了光明教典中的這一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感覺到看清了一點前方的路。不過紅衣主教還想最後驗證一下。

  「艾菲兒……」

  「我說過了,剛才是最後一次重複這個預言!」艾菲兒截斷了紅衣主教的話。

  康斯坦丁道:「不,這個預言已經非常清晰了,不需要重複。現在我想看看你的其它的預言術,比如說你改造皇蜂幼蟲時使用的那些預言。」

  「這算什麼,考試嗎?」艾菲兒道。

  「哦……就當是考試吧!」康斯坦丁話一出口,臉上立刻紅了一紅。他之所以要艾菲兒反覆重複這足以影響到他選擇陣營的預言,正是因為自己無論怎樣嘗試,都無法與天界主神聯繫上,以取得神諭。

  「那考試通過後,有什麼好處沒?」艾菲兒道。

  康斯坦丁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艾菲兒竟然會如此赤裸裸地索取好處,看來她早就看穿了紅衣主教的真實意圖,因此開始敲詐。

  紅衣主教忽然覺得今天的艾菲兒表現實在是奇怪。與她平素的作風大相逕庭。他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考試通過,那我會將打造信仰鐐銬的方法教給你。」

  艾菲兒點了點頭,出門去了。片刻之後,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四條一模一樣的小蛇,又回到了冥想室中。

  康斯坦丁看著艾菲兒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皺眉問道:「艾菲兒,你今天的行為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果有什麼難辦的事,告訴我好了。」

  艾菲兒一怔,然後勉強笑笑,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精靈,又哪會有什麼心事了……」只是話未說完,她忽然小嘴一扁,大滴大滴的淚從眼中湧出。

  只是艾菲兒立刻擦去了眼淚,若無其事地坐下,將手中的四條小蛇逐一排開。不等康斯坦丁詢問,她就念頌起預言術的咒語來。看到艾菲兒的異狀,康斯坦丁雖然滿腹的話想問,然而只有忍下,免得打擾到她的咒語。

  艾菲兒咒語念完,向其中一條蛇一指,道:「神說,它會變強!」

  一陣難以言喻的氣息過後,那條蛇忽然長大長粗了一倍,身上所有的鱗片都散發出青幽幽的光芒,雙眼也變成了琥珀色。更為奇特的是,它背上竟然伸展出一雙肉翼!

  康斯坦丁吃了一驚,他從這條變異的蛇身上竟然感應到了一絲龍的氣息!

  此時艾菲兒第二個咒語已經念完,又向第二條蛇一指,道:「神說,它也會變強!」

  那條蛇背上生長出四片小小羽翼,身體緩緩浮上了半空。

  第三條蛇在預言下失去了實體,化成了陰影狀的生物,而第四條蛇更是脫去了一身血肉,完全變成了一個不死生物!

  冥想室中靜了一刻,然後四條變異過的蛇忽然衝到一起,互相廝殺起來。

  「這……」康斯坦丁幾已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道:「為什麼你每次語言都有回應,而且每個回應都不一樣?」

  艾菲兒絲毫不理殊死搏殺的四條變異蛇,收拾起魔法道具,站了起來,這才道:「因為我發現有很多神明實在是很閒。他們都會回應我的呼喚,可是我每個預言只要一個神明回應就可以了,所以誰回應得最快,我就用誰的。」康斯坦丁徹底無言。

  艾菲兒逕自走出了冥想室,只是出門的一剎那,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湧了出來。她輕輕咬住下唇,怔怔想著:「有那麼多的預言又有什麼用?我真正想要的預言,永遠也不會來的……」

  孤寂。

  神之國度中,最常見的主題,就是孤寂。

  風月的國度也不例外,不過相對其它神明的國度,她的領域已經可以說是非常喧鬧的了。

  只是這一刻,她的國度中主宰一切的不光是孤寂,又多了黑暗。這片漂浮在虛空中的國度逐漸暗淡,濃濃的黑暗慢慢地侵染著一切。到了最後,整個國度惟有宮中殿堂還有一點光明。可是這光明也微弱得如同暴風雨的夜中一點燭火。

  悄然之間,一陣無法言喻的氣息籠罩了整個神之國度!

  「親愛的奧黛雷赫,我是源自於黑暗的巴薩羅狄摩高根,你的勇氣與成長已經贏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特意造訪你的國度。請允許我說一句,已經創造出神之國度的你現在需要睡眠。只有當你從沉睡中醒來,才能夠擁有原本屬於你的全部能力。」

  凝立於冰晶前的風月雙眼徐徐睜開,面對著充斥了整個大殿的黑暗,淡淡地道:「我還不想睡。」

  黑暗溫和地問道:「那你準備怎樣贏得即將到來的戰爭呢?或許我應該讓你看看我們共同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這會有助於你做出正確的抉擇。」

  剎那間,大殿中突然閃過一道耀眼欲盲的電光!電光一閃即逝,可是在這短短一瞬中,她已經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風月沉默,似乎是思索著什麼,一頭黑髮在緩緩地飄動。

  可是大殿中沒有風。

  黑暗極有耐心,也極有信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決定。

  風月慢慢地仰起了頭,那銀色的目光穿越了黑暗,越過了殿頂,穿越了神之國度,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她近乎於無色的唇角,忽然浮現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尊敬的奧黛雷赫,你盡放心地沉睡。在你沉睡的期間,我會一直在這裡,你的沉睡不會受到任何打擾。」黑暗如是道。

  風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雙銀色的眼,終於徐徐合攏。

  她的國度陷入了黑暗與靜寂之中。

  若說諸神國度為島,那麼承載著神之國度的虛無就是一座無邊無際的海!

  海平靜,然而暗流洶湧。在這廣闊無邊的海中,風月的國度實在是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它甚至稱不上是島,而僅僅是一塊大些的礁石。

  只是這是一塊發光的礁石。它美麗的光芒將吸引了不知多少的神秘的存在。它們穿越了時空的風浪,聚集到了這塊礁石的周圍。

  可是這一刻,有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正盤踞在這礁石上,它身體的巨大,甚至已經超越了護翼下的礁石!

  海中游動的鯊群悄然退卻了,它們雖然嗜血,但又怎敢去進犯海龍的領地?

  風月的雙眼再次睜開。從合攏到睜開的時間,並不比她平時眨一下眼睛長多少。然而她此刻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整個神之國度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大殿中那些隱隱約約的裝飾與雕塑正逐漸化為實體。

  大殿中光輝已經恢復,曾經籠罩一切的黑暗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她在空中緩緩旋轉一周,清冷的銀色目光掃視著神之國度周圍的虛空。此刻海龍早已遠去,然而鯊群們仍只敢在遠處徘徊。

  片刻之後,它們終於散去,今後也不會再來。

  呆坐了一個上午之後,羅格終於決定暫時將女兒的事暫時放下,不管怎樣,他實在是下不了手。

  羅格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酸痛不堪的腰,長出了一口氣。他忽然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當即呆住!

  胖子呆立片刻之後,雙眼中銀芒開始閃動。

  地底侏儒猛然跳了出來!

  它身體還未完全從虛空中躍出,就迫不及待地嚎叫著:「主人的主人!您總算想起我來了?這一次有什麼吩咐?是想幹掉哪個討厭的傢伙,還是想知道點什麼?不過要是關於兩位主人的事情,那就要仔細商量一下了……」

  只可惜它的討價還價還未開始就不得不結束。突然出現的龍魂戰槍輕輕一挑,就將地底侏儒送回了虛空。至於威娜將它擲到了哪裡,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找我?」威娜問道。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想到她的國度去一次。」

  「不可能。」

  羅格笑了笑,道:「若去的只是精神本體,我想我可以經受得住時空亂流的沖激。」

  威娜黛眉微皺,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好,我會試試看能不能帶你過去。若你半路受不了的話,我會直接把你送回來的。」

  羅格在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兩次,道:「開始吧!」

  儘管知道羅格並不是第一次在空間風暴中穿行,威娜仍然對他的技藝感到十分吃驚。狂亂的空間風暴幾乎沒有對他們形成任何威脅,那一座通向風月神之國度的空間門就出現在視野裡。

  空間門沒有任何光華,也不以實質存在。惟有與風月有著某種聯繫的存在,才能夠在封建風暴中感應到這座空間門的存在。

  羅格的精神本體若一顆流星般投入到空間門中,就此消失不見,威娜也試圖穿行,結果卻迎頭撞在一道強大至無可抵抗的能量壁障上,被狠狠地彈了回來!措手不及之下,她瞬間就被空間風暴捲飛。

  威娜微一運力,即在空間風暴中凝定了身體,在她那雙可以看到神力的眼中,遠方的空間門正放射著森冷的淡淡藍色光輝。威娜盯著空間門,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語無倫次地道:「風月,好,你很好!……」

  剛剛那一撞,她已經知道籠罩著空間門的那道能量屏障是如此強大,完全無法強行穿越。能量屏障中隱隱含有風月的些許神力,惟有對神域的理解到達一程度的存在才能破除這道屏障,進入風月的國度。

  威娜瞭解風月,風月也一樣瞭解威娜。

  所以最讓威娜痛恨的是,那一道能量屏障對於神域理解的要求,恰恰比他現有的能力高了一點。

  就那麼一點點而已。

  以精神本體存在的胖子原本沒有重量,且可以隨心意自由在空間中穿行。可是當他剛剛穿出空間門的一瞬,精神本體忽然變得如有萬鈞之重,筆直向下方微微放射著青藍色光芒的地面上墜去!

  啪!胖子平平地拍在地面上,一時間痛得幾欲暈過去。過了片刻,他才稍稍恢復了一點力氣,慢慢地爬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又有了身體,就和在物質位面中一樣。不過羅格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他仍然是以精神本體的方式存在。這神之國度的一切都和物質位面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被重塑了身體的胖子魔力和力量都被壓低到了極低的水準上。現在的他甚至於連放個火球術都感覺到十分困難。

  胖子站定,四下望了望,最後目光落在了遠方空中漂浮著的巨大殿堂上。空中殿堂飄蕩著,不停地微微搖擺,宛如水波中漂浮著的一朵花蕾,威嚴、雄偉中又有著無法形容的精緻。

  羅格心神一陣激盪。他怔怔地望著那佇立在他眼前的令人肅然起敬的空中殿堂,以往種種一一浮現,如狂潮巨浪翻捲著他早已激不起半點漣漪的心海。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夾雜著喜悅、悵惘、恐懼種種難以名狀的情感霎時席捲全身。

  胖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下內心的洶湧起伏的波濤,迫不及待地抬步就想躍起,結果卻是一頭栽倒在這純由光輝構成的神域大地上。他還不習慣如此柔弱的身體以及和凡人沒什麼不同的力量。

  胖子痛得直咧嘴,好不容易才重新爬起。經由他親身的慘痛體驗,毫無疑問,在這片領域上,一切傷害和痛感會被大大地強化。一旦在這裡戰鬥,那些強悍存在若採用習慣的以防禦最強的地方承受對方打擊,再狠狠加以反擊的戰術,就會立刻吃上大虧。

  「這個國度還真是不錯啊!夠陰險!」胖子由衷地讚歎道,一改剛剛的急躁,轉而小心翼翼地舉步向遠方的空中殿堂行去。

  他越走越快,到後來一大步邁出,就是十餘米遠。不知為何,在這神之國度,羅格的精神力竟然能不受限制地運用。只不過將精神力運用到走路、跳躍以及克服神之國度規則等方面,就算對胖子來說,這也還是第一次。

  「難道要我自己爬上去嗎?」羅格立在空中殿堂下方,抬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入目所見的是高達數百米的底座以及底座上六頭形態各異的巨型雕像。每一座雕像的口中都銜著一條粗大之極的鋼鏈,將欲破空飛去的空中殿堂固定在底座上。更讓胖子鬱悶的是,不管他如何探測,都根本無法目見空中殿堂的大門在哪裡!

  以他現在這副羸弱的身軀,一旦從千米高空摔下來,真有可能將精神本體就此摔散。那時的後果,可不是簡單的肉體死亡可以比擬的。

  爬上風月的殿堂,其凶險處也堪比一場魔法決戰。

  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靜立不動。他放開了一切偽裝,一切封鎖,任由精神力緩緩提升。轉眼之間,他靈魂中每一點一滴的力量都被徹底地動員起來。

  一道無形無質的力量悄然擴散,在風月的國度中延伸著,最終以羅格為中心,形成一個徑長數十米的圓。

  這是一個奇特的無形力場。它完全沒有任何特質屬性,也不含有分毫力量,嚴格說起來,這一道無形力場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恰恰因此,風月國度中一切壓制力量的規則對它都全然不起作用。

  然而它有著自己特殊的功用。它可以說是一面鏡子,能夠原封不動地將風月國度中的力量構成給映射出來。

  盯著這面特殊的鏡子,胖子沉吟不已。他現在身上的魔力和力量都極為有限,而且用掉後必然得不到補充,所以必須節省著用。不要沒研究出如何克制風月國度的方法,反而先把力量給耗盡了。那樣的話,還不如乾脆笨笨地爬上空中宮殿來得穩妥。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他的左眼是龍睛,右瞳則是銀色為底,無數變幻不定的色彩共同凝成了他的瞳孔。

  胖子一聲低低的咆哮,雙手倣傚著艾德蕾妮,帶著片片殘影織就無數魔法符號,只不過艾德蕾妮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深入骨髓的誘惑,而胖子的動作則是與體型完全不相稱的輕盈靈動,讓人怎麼看怎麼難受。儘管他織起的魔法符號來並不好看,可是效果還是不錯的。

  剎那間,在這片無形力場籠罩的區域內亮起拉幾十團色澤各異的星火,又有十餘道小旋風憑空形成,而無聲不光的力場暗流更是多得數不勝數。只在頃刻,胖子就硬生生地將自己微不足道的魔力與力量分割成了數百份,並且轉化成不同屬性,分別向風月的國度發動了進攻。

  胖子力量本就微弱,再這麼一分,簡直就如一片水珠投入大海,轉眼就湮滅在風月的國度之中。只是再小的水滴也會激起漣漪,羅格聚精會神地體會著數以百計的力量漣漪,試圖找出克制風月國度規則的方法。

  許久許久,胖子終於睜開雙眼,大笑三聲,然後一躍而起,撲上了龐大的底座,開始老老實實地向上攀爬。

  雖然沒能完全克服國度中負面力量的影響,可是胖子對風月的國度熟悉了許多,動作也愈來愈靈動。對這樣一個結果,他其實已經非常非常的滿意了。畢竟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夠適應一些神域的規則,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辦得到的。

  若是他上來就能將國度中的規則徹底顛覆,那麼此刻呆在空中殿堂的就不會是風月,而應該是胖子了。

  「不得不承認,魔獸的構造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在空中宮殿底部艱難爬行時,胖子又有了新的感歎。他此刻的身體和在物質位面的身體一樣,都能夠隨他心意作一定的變動。因此他將雙手雙腳化成了魔域暗蛛的構造,如此才得以倒掛在空中殿堂的底部,一步步順著弧形的金屬蓮瓣向上爬去。

  終於,胖子用斤了身上最後一分力氣,翻過了蓮瓣的尖鋒,看到了那高高的大門。

  胖子在這二十米高的大門前凝立片刻,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不敢走進。他的雙手,緩慢地伸像那散發著神聖光輝的大門,眼見就要觸及,突地又迅速縮回。

  如此反覆。此刻的羅格,猶如離家經年,近鄉情怯餓遊子,期盼卻又有更多的恐懼。內心的掙扎使得他神情多變,忽喜忽憂。忽地,他神色一凜,如壯士斷腕般,雙手迅速地碰上了大門。

  一瞬間,大門如有意識似的,自動向兩邊開啟。羅格猶豫片刻,終於鼓足勇氣,踏進了風月的大殿。

  置身風月的大殿,宛如進入一個冰雪世界,大殿中不斷有閃著瑩藍光輝的雪花飄落,中央地面上立著一塊高達百米的巨大冰晶。冰晶前方的空中,正立著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夢幻身影。

  「風月。我來了……」羅格一時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然而他的身體比他的語言更善於表達,他微一用力,身體竟然克服了殿堂中的某些規則,冉冉升起,向著那黑髮銀眸的女神飛去。

  距離風月不過十幾米時,羅格突然覺得一陣地轉天旋,本已熟悉的力量運用規則頃刻間發生了些微細小的變化。羅格此刻的力量極度微弱,全靠著對神域規則的理解才能升空而起,規則稍有不同,就足以打亂羅格力量的平衡。這就如一艘滿載的船,也許再多一塊石頭就可以使他傾覆。

  胖子仰天栽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以往威娜也曾有過數次會莫名其妙地呆立不動,再聯想起她將每一點力量都發揮到極致的戰鬥方式,胖子似乎有點明白了。只是他實在不明白的是,難道連驅動整為位面的運行的規則也會發生變化嗎

  羅格忽然感覺到,又一扇曾經緊鎖的大門悄悄地打開了一道縫隙。

  只是頓悟的喜悅旋即被驚愕取代。這次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風月。

  「無禮。」風月雙目微開,冷冷地道。

  胖子發現,風月銀色的目光中已全是俯視眾生的威嚴與冷漠,想必在她看來,自己和其它凡俗也沒有什麼不同。

  羅格默默地爬了起來,仰望著空中的風月,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大殿中寂靜了許久,羅格才猶疑地問道:「風月,你……已經睡過了?」

  他的身影在大殿中迴盪,顯得是那麼的乾澀。

  「我早已醒來。」

  風月的聲音清冷如昔。只是以往的她,冰山般的外表下是沸騰的岩漿。而此刻的她,已完完全全是司掌著冰雪之力的女神,從頭到尾,表裡如一,散發著冰徹肺腑的寒冷。

  羅格的心沉到了谷底,終究還是失去了啊。絕望從心底攀升,在週身蔓延。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痛徹心肺!

  胖子在讀著希洛之書時,心中最多只有隱約的不安,畢竟諸神之領域距離他實在太過遙遠,因此沒有多少特殊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親眼看著這如冰一樣的風月,羅格才真正知道,在諸神睡去醒來之間,原來相隔有若天涯。

  「那麼,以前的事……你都還記得嗎?」羅格已然不抱希望。

  「當然記得。」風月淡淡地道。

  羅格一怔,而後不禁喜出望外,可是當他看著風月那完全不見一絲情感波動的銀眸時,驟升的喜悅又慢慢地低落。

  「我……明白了。」羅格道。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風月,孤寂與神域相伴而生。我知道你現在已經習慣了孤寂,可是如果能夠擺脫它,你會快樂得多。當然,現在既然你已醒來,那麼快樂、寂寞、悲傷這些情緒,自然已不存在於你的心中。就算還有那麼一點,你也會認為他們是一種負擔。不過我想,就算是神,能夠有一個朋友可以說一說話,也不會拒絕的……」

  羅格坐下,仰望著空中的風月,宛若自言自語般,娓娓述說著。他隨意地說著兩人過去相處的種種經歷,當中也包括有關於諸位強者們的一些趣事,還有許多大陸上許許多多的逸聞。

  風月銀眸微睞,猶如沉睡,她那美麗得散發著淡淡光輝的臉龐有如封在萬載寒冰之中,沒有一點波動。

  不過她沒有趕羅格走,由著他不停地說下去。

  終於,羅格站了起來,道:「風月,我該回去了。以後我會常來這裡的。」

  胖子的身體中開始透出束束光線,逐漸變得模糊。在最後消散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風月一眼。

  她凝立,不動如亙古的冰山。

  羅格在心底長歎一聲。

  他與她之間的種種往事,她都記得。只是這些曾經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此刻於她,已有若縷縷清風,過身而無痕。但是對他來說,這些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在心底越蝕越深。

  她還在乎時,他無力走到她面前。

  當他終於能夠踏足於諸神之域時,她已沉睡過,並已醒來……

  羅格慢慢地睜開雙眼。房間中跳躍的魔法燈火刺得他雙眼都有些疼痛。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威娜正站在他面前,一臉怒容。

  「你回來了?」威娜冷冷地道。

  「是啊!」羅格有些虛弱地笑了笑。這點笑容看上去極為勉強。

  「你在神域裡呆了那麼久,想必學會了不少東西吧?她又教你什麼了?」威娜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

  不過羅格早已無心揣摩她話裡話外的意思,苦笑著道:「她已經沉睡過。現在的她,已經成為真正的女神了。」

  威娜默然片刻,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她幽幽地一歎,道:「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的。

  不過,也許還有一個解決的辦法。「羅格猛然抬頭,問道:」會有辦法嗎?

  是什麼?」威娜暗中再次歎息一聲,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道:」辦法很簡單。

  風月是絕不會離開她的國度的,等這場戰爭一結束,我就會在風月的領域中挑戰她,去奪取她的神格。失去了神格後,從前的風月就會回來了。可是現在只有你我才有可能踏足她的領域,所以你要盡快提升實力,好能幫得上我。現在的風月……

  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神了。而一位真神會把神格視為最重要的東西。這場戰鬥中沒有絲毫取巧的餘地,所以你若真的想拉回她,那就努力吧!「

  羅格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威娜笑了笑,就此隱入虛空。而有一件事她並未說明,那就是此刻的風風早已視過去的一切經歷為浮雲清風。所以她與羅格一旦挑戰風月失敗,或許羅格還有機會活下來,而她,很有可能被風月就此毀滅。

  此時在夜幕下,聖輝同盟的要塞若一頭沉睡中的巨獸。它對面不足一百公里處,就是兩座稍小一些的神聖協約的軍事要塞。

  要塞中,普羅西斯正藉著明亮的魔法燈火,仔細地擦拭著手中閃亮的長劍。

  青森森的長劍將燈火反射到他的臉上,將那清奇古拙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普羅西斯細細檢視著長劍的劍鋒,以指尖觸摸著劍鋒上十餘個極小的缺口。

  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被以魔法加持過的鋒銳和堅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特性。就是羅格當年賣掉的劍中,也曾經有幾把魔法長劍比這把劍的屬性要好上不少。

  可是這把長劍已經陪伴了普羅西斯十年了。自從把碧落星空交與安德羅妮之後,星空劍聖用的就是這把完全配不上他身份的長劍。這把劍若論質地,甚至於無法承受他全力發動的星空鬥氣。它至多能夠承受普羅西斯以一半的星空鬥氣戰鬥。

  長劍光潔的劍身中映出的是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容。就在此時,普羅西斯的眉毛忽然微微一揚。儘管房間外沒有一絲身影,但是普羅西斯知道已經有訪客來了。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著一身白底金紋盔甲的巴伐利亞大公走了進來。此時已是深夜,但他仍然戴和一頂戰盔,一道金屬稜垂下,護住了大公的鼻子。大公臉上的肌膚光潔簡直如最青春餓少女。肌膚下透著奇怪的淡金色澤,一雙眼睛是半透明的淡灰色。現在的大公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比普羅西斯還要年輕幾分。

  普羅西斯仍然專心致志地擦拭著手中的長漸,完全沒有向這整個聖輝同盟極少剪刀的掌控者見禮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道:「萊茵哈特,都已經這麼晚了,您找我有事嗎?」

  巴伐利亞大公對他的無禮完全不以為意,只是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我感覺到了您的殺氣。您是要和什麼人決鬥嗎?」

  「是的,挑戰者是我以前師從德克勒大師學劍時的兩個同學。」

  「兩位同學,」大公道:「您是打算接連進行兩場決鬥嗎?」

  「正是如此。」

  「可是我感覺到了您內心的猶豫。恕我直言,您心中對這場決鬥恐怕並無把握。據我所知,北方巴比倫帝國的風嵐劍聖蒂妮也是德克勒克大師的弟子,這次的挑戰者不會正好是她吧?」

  普羅西斯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道:「萊茵哈特,我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正是她向我發出了挑戰,另一位挑戰者是柯比蒂安,他這些年裡全無音訊。

  可是若論實力,當年的他絕對不會在倫蒂妮之下。「

  「所以,您並無把握以一敵二。」大公道。

  「與劍聖決戰,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是以一對一,我也無必勝把握。」

  普羅西斯淡淡地道。

  「既是如此,我與您一起去吧。以二對二,這會是一場公平的決戰。」大公微笑著道。

  普羅西斯抬起頭,雙目如利劍,迎向了大公的雙眼。那雙淡藍色的眼眸中漾著微笑。可是微笑後面,是兩汪不見底的深潭。

  普羅西斯收回了目光。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看透大公的內心的。他這一生,都是與劍為生,若論權變機謀,就是十個普羅西斯,也不會是巴伐利亞大公的對手。普羅西斯又擦拭起手中的長劍,淡淡地道:「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在兩個小時之後。」

  夜空下,藍月如輪,正照耀著沉睡中的大陸。只是今夜的藍色中,有一抹鮮亮的血色。

  在距離奧希妮亞不到百公里的一座小鎮上,有一棟幽靜的小樓仍然亮著燈火。

  二樓的房間中,大衛羅歇裡奧正獨坐桌旁,雙眉緊皺,顯得滿腹心事。而在樓下的門廳裡,擺放著一張高背椅,佛榔哥正坐在椅中,看上去在看守著大門。

  只是他的臉完全隱沒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鎮仍在沉睡著。

  一道淡淡的身影以驚人的高速掠空而至,在空中盤旋一周後,向著小樓俯衝而下。

  窗戶悄然打開,房間中的燈火一明一暗之際,房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安妮,你終於來了。」大衛緊皺的雙眉舒展開,站了起來。

  穿窗而至的正是安德羅妮,她沒有如以往一樣穿著藍色系的緊身武士裝,而是披了一身略顯寬鬆的灰袍。

  「哥哥,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這太冒險了,萬一你被抓到,恐怕連羅格都保不了你的性命!我是不可能回到你們身邊,羅格他……他會將戰爭進行到底餓。所以你別在費心勸我了,趕快回去吧!」安德羅妮催促著。

  大衛盯著安德羅妮的臉,良久才道:「安妮,你的樣子變了很多啊!唉。轉眼之間就是好幾年過去了,我也老了。不過你還是現在的裝扮好一些,至少看起來像個女人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擁有一個正常女人應該擁有的幸福。好了,不說這麼多了,我來找你,是想勸你盡快離開戰場,就算你不肯回來,那也要遠離這場戰爭!這些天來,只要一想到你,我心裡就會非常的不安。快點離開吧,安妮,我再重複一次,這場戰爭神聖協約肯定是贏不了的!」

  安德羅妮笑了笑,道:「哥哥,你不用勸我了。我根本不關心戰爭的勝負。

  可是我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得趕回去。你也不要呆在這裡,今天羅格的車隊會從這裡經過,他現在很厲害,你肯定瞞不過他的感覺的。

  「

  大衛盯著安德羅妮,一字一句地問道:「安妮,你是不是愛上了羅格,才不肯離開?」

  安德羅妮失笑道:「這怎麼可能?」

  此時裡間的房門悄然打開,一身平民裝束的凱瑟琳走進了房間。就算是普通的衣裝,穿在凱瑟琳身上,也盡想得典雅。

  她望著安德羅妮,微笑著道:「羅格厲害得很呢!親愛的姐姐,你愛上他也很正常啊,何必否認呢!」

  安德羅妮盯著凱瑟琳,冷冷地道:「這種事我沒必要說謊。凱瑟琳,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想羅格若是知道你也在,他一定會把對把你掛上絞刑架非常感興趣的。」

  凱瑟琳溫柔一笑,道:「姐姐,我知道從小時起你就討厭我,可是你畢竟是我的姐姐,我不願意看著你和羅格一起毀滅。所以我想出了一個辦法。如果協約國勝了,你們自然不需要這個辦法。樂事萬一協約國敗了,這個魔法卷軸可以使你和羅格從戰場上逃走。從此以後,只要你們不被聖輝同盟發現,就可以安心地過隱居生活了。等過了幾年風聲小些,或者是羅格肯為聖輝同盟效力,你們再回來找我不遲。」

  安德羅妮雖然從不相信這個自小就心狠手辣的妹妹,但此刻聽了仍怦然心動。

  凱瑟琳走近了安得羅妮,微笑著道:「時間不多,我現在就將卷軸交給你好了。對了,姐姐,你今天這身裝束比男裝要漂亮得多呢!其實你若是肯換女裝,王都第一美人的稱號,怎麼都不會落到我頭上的……」

  凱瑟琳取出一個小而精緻的魔法卷軸,拉起了安德羅妮的手,就欲將魔法卷軸放在她的手心裡。

  就在此時,安德羅妮驟然發覺,凱瑟琳的雙眼中竟全無笑意!

  她心中一驚,剛想後退,就覺得被凱瑟琳握住的左手手背上微微刺痛,隨後一陣麻痺感驟然傳遍她全身。剎那間,安德羅妮已動彈不得!

  安德羅妮的目光落在凱瑟琳的右手上,她清楚地記得,那只右手上戴著一隻碩大的紅寶石戒指。那顆寶石紅得刺眼,紅得如欲滴出血來。

  底樓大廳中,佛朗擱突然站起,但他就此立於黑暗之中,始終沒能邁出那一步。

  凱瑟琳左手的魔法卷軸個出卡的一聲輕響,彈出一截灰色的刀鋒,她手腕一翻,就將寸許長的刃鋒完全地插進已動彈的安德羅妮的胸口!

  「凱瑟琳!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大衛一聲驚呼,撲了過來。

  房間中驟然炸開一團極亮麗的藍色星光,那點點飛散的星屑中,似是承載了太多的痛,太多的淚,所以才會美麗得如此令人心碎。

  一股極大的力量將大衛撞回,令他重重地撞在牆壁上。大衛強忍劇痛,掙扎著站起,這才看清了房間中的變故。

  安德羅妮週身籠罩在朦朦的星光中,碧落星空已然點上了凱瑟琳的咽喉,只是她的臉色此刻已染滿了灰色!

  凱瑟琳小嘴微張,雙眼中盈滿淚水,不住地顫抖著,像是一個不小心做錯事的孩子。

  終於,安德羅妮歎了一口氣,淒苦一笑,對凱瑟琳道:「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演戲。可是我……我……還是沒辦法對自己的妹妹下手啊!」

  房間中藍光一閃,安德羅妮的身影已經消逝無蹤。夜空下,只見一點星光迅速遠去,轉眼間就小時在奧希妮亞的方向。

  大衛鐵青著臉,大步走到凱瑟琳面前,低吼倒:「安妮是你的姐姐!你都幹了些什麼?而且他現在還有了孩子!」

  此時的凱瑟琳已經恢復了高貴和典雅,剛剛的驚慌以完全消失。她喉間有一個嫣紅的血點,有一點血珠正順著那白膩如玉的肌膚滑落。

  她望著大衛佈滿了血絲的雙眼,淡淡道:「我當然知道。這樣正好,讓對方少了一個劍聖,還可以加倍地打擊羅格。羅格現在很厲害,但只要他發怒,就很有可能犯錯。那麼這場戰爭,我們贏的機會就會更大一些……」

  「去你媽的戰爭!」

  凱瑟琳話未說完,大衛揮手就是狠狠一記耳光,將她抽飛出去!

  天已然亮了。

  羅格如往日一樣處理著公務。再過一會,他又要出發前往前線的教區了。只是這個清晨,他的心條實在厲害。

  羅格驟然站起,望向了窗外,有一點藍芒在天際出現。轉眼間,高高的落地窗炸得粉碎,安德羅妮穿長而入!

  只是她再也無力穩穩落地,而是重重地摔倒在羅格面前。

  胖子大驚,連忙扶起了她。看著她泛著濃濃灰色的臉,羅格的雙手控制不住地在顫抖。

  「安妮,你,你怎麼……」胖子話說到一半,已經哽嚴在喉。他一眼就已看出,安德羅妮此刻外表如常,可是內臟已經化成了灰燼。而且正在她體內肆虐的毀滅兩是如此強大,它甚至已然染上了她的靈魂!

  安德羅妮勉強地笑笑,虛弱之極地道:「死胖子……真可惜,這個孩子……

  保不住了。「

  「安妮,撐著點,你不會有事的!」羅格一邊安慰著她,一邊拚命凝聚精神力,抵抗著毀滅力量,試圖保住她的靈魂。

  安德羅妮幽幽一歎,她的雙眼已經迷離,只是輕輕地道:「這個孩子如果留下來,她啊……每次看到孩子時,就會……就會想起我吧……」

  數年前的這一天,她正被那攜帶著巨大骨龍的灰袍女孩攔下。銀眸、黑髮、赤足以及巨大的死神鐮刀,一起構成了一副令人永生不忘的畫卷。

  那一刻的感覺,自此銘刻在她的心底,並在此時重新升起,佔據了她意識的全部空間,從此定格。

  驚艷。
恍如一夢卷 章十三 恍如一夢 全


  羅格的手輕輕的,輕輕的將安德羅妮的身體放下。她的臉容安詳,嘴角甚至還凝固著一點微笑,看上去就像是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

  他另一隻手觸摸著安德羅妮胸前的傷口。一點灰色的如有生命般,迅速染上了羅格的手指。但無論它怎樣掙扎,也只能停留在羅格的指尖處,再也無法寸進。羅格的神情凝重,將已被染灰的指尖放進嘴裡,片刻,他霍地站了起來,望向安德羅妮飛來時的方向,雙眼已盡化成銀色!

  房間中的一切陳設都在顫抖著發出呻吟,它們微微扭曲,表面上開始出現成片成片的細小龜裂,室內的空氣猶如處於曝日烈陽之下。蒸騰可見。只有安德羅妮如沉睡在夏日的樹陰下,絲毫不受房間中陣陣安流的侵擾。

  羅格俯身,慢慢扳開安德羅妮纖長的五指,取過了她一直緊握的碧落星空。這把陪伴了安德羅妮十年的神器此刻星輝暗淡,只是偶爾,才會游離出數點星屑。胖子以舌輕輕舔舐了一下碧落星空的劍尖。鋒銳之極的劍鋒立刻點破了他的舌尖,滲出了一點細細的血珠。

  他握著碧落星空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青筋突起,指節發白。剛剛從碧落星空的劍尖上,他嘗帶了一絲熟悉的味道。那是羅歇裡奧家族血脈的味道!

  羅格大步從破碎的落地窗走出,然後騰身而起,在空中略略辨認了一下方向,身影一閃,就此消失在西南方的天空中。

  在他加速前的一刻,瞬間爆發地強大殺機喚醒了尚睡眼朦朧的奧希妮亞.晨風從破碎的落地窗中吹進,溫柔地撫摸著沉睡中的安德羅妮.她半邊依舊俊美無匹的面容隱隱約約變得模糊起來,在風的吹指拂下激起一片一片如星砂般的碎屑,然後漸漸消散。

  風很柔,似是無力攀上她另一邊的容顏.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陰雲密佈,風也大了.席捲而過的風帶著細小地砂石,不斷抽打著行人的臉.風中帶著濃濃的潮濕和些許的寒意,看來在這個夏日.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在德羅帝國的西南邊境上,大衛,佛朗哥和凱瑟琳正在策馬狂奔.因凱瑟琳不精騎術,是以她和大衛共乘一騎.再向前方數十公里.就會有一個聖輝同盟的小型軍事要塞了。現在他們正處於兩條戰線的蹭地帶,一路上隨處可見燒燬的村落和倒斃於地,無人收葬的屍體。

  他們足足攜帶了十幾匹快馬,一路上毫不停留地飛馳,馬匹倒斃一匹,就再換一匹,務求在最短時間內逃回聖輝同盟的領地.此時一路狂奔過來.所有的馬匹都已經接近於極限,換乘馬匹倒斃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終於數聲悲嘶過後,最後兩匹馬也倒在了路上.

  大衛轉而將凱瑟琳負在背上,一躍而起,向前方狂奔而去,速度甚至比奔馬還要快上許多。他一直存留鬥氣體力,為了就是這麼一刻。

  要塞終於遙遙在望。大衛高叫一聲,駐守要塞的軍官立刻認出了月下蒼狼騎士團的首領,慌忙打開了要塞大門。大衛腳下不停,要塞那厚重地大門剛剛打開容一人出入的縫隙,他就一閃而入。數分鐘後,三人帶著十幾匹戰馬從要塞另一側的大門奔出。向數公里外的另一個小要塞奔去。

  要塞剛剛建成不久,面積不大,容兵不過千人。正中央豎立著一座高高的塔樓,視可以覆蓋到要塞地各個方向。小要塞的指揮官目送著大衛一行遠去,這才重新登上塔樓。要塞雖然不大,但位置重要。因此這個指揮官也是出身光明教會聖堂的人物。

  他眉頭緊鎖,眺望著要塞四周,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他身上也有著其他聖堂的通病,那就是看不大起聖堂之外的人。就算是大衛這樣出眾的人物也是這樣。大衛的樣子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由緊急公務,看上去,他正在惶急的逃避著什麼。

  他有些想知道,能夠讓月下蒼狼騎士團的團長也要如此亡命奔逃的究竟是什麼人物。可是一想到此處是聖輝同盟控制的範圍,然而大衛仍然豪不停留的繼續向領地深處奔逃,他又有些不想知道答案了。

  答案偏偏就在此時出現。

  地平線的盡頭驟然起一陣狂風,在漫天沙塵中,一個人影正在緩步前行,向著要塞走來。高塔上,要塞指揮官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在這個距離上,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有那把綻放著奪目湛藍光華的長劍牽動著他的神經。

  如此距離,還能看到如此光華,看起來這把長劍所蘊含的力量肯定已達神器級別。在要塞指揮官的印象中,的確是有把非常著名的神器與此劍非常類似,只是他一時想不起那把劍的名字。

  要塞中警鐘長鳴,大批的戰士從房舍中奔出,依著警鐘的指示奔上了城頭。城牆上,一張張硬弓已經拉開,可是待發的箭尖卻在顫抖。兩名駐守要塞的法師開始念頌咒語,然而這些平素就是在夢中都不會背錯的咒語此刻卻念得斷斷續續,錯漏百出。狂亂得魔法能量在兩位法師身邊聚集有散開,散開又聚集,竟然沒有一個魔法能夠施放成功。

  整個要塞為之顫慄的,正是從風沙中行來的那個男人。他緩步向前,猶如在散步一樣,然而他每一步落下,與要塞間得距離就會拉近百米!

  羅格終於立定。抬頭望著百米處的要塞。地上的馬蹄印和空中殘留得若有若無的氣息都在表明,那在碧落星空劍尖上留下依點痕跡的羅歇裡奧家族成員剛剛逃進了這個要塞。

  咻!城頭上射來一隻弩箭,可是準頭實在是差的厲害,遙遙插在羅格身後的地面。距離胖子的身體足有十餘米遠。這一箭和聖輝同盟精銳戰士的素質實在差得有些遠了。

  沉思中得胖子似是被這一箭所驚醒。他嘴角浮上奇異得微笑,而後碧落星空斜指地面,發足向要塞城頭奔去!

  「放箭!快放箭!」隨著城牆上一聲歇斯底里得叫喊,上百支利箭如雨般向羅格潑下。只是這些箭一進入羅格身周數米範圍,就會微微一偏,與胖子擦身而過。

  百米距離,羅格不過跨了三步,然後一肩撞在要塞厚重得大門上!

  大地一陣輕輕得顫慄!然後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鳴聲中,要塞那已經變了形的大門猛然向城內飛出,隨著大門一起被撞飛的,還有十餘個抵在大門後的戰士!

  要塞的城頭經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撞擊,晃動數下,而後轟然倒塌,巨石與數十個戰士一起砸下,一舉將羅格埋在了下面。

  又是一聲轟鳴,巨石與肢體紛飛中,胖子微笑著走出,他僅僅向前一步,就出現在十餘米外的要塞戰士群中。胖子隨手將前面一個錯愕的戰士拉到前面。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了一起。

  那年輕的戰士張著口,卻叫不出來,他驚慌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轉而透出一層奇異的藍色。

  已經穿透了他腹部的碧落星空再用力的攪了攪,才抽出了他的身體。羅格的左手將那戰士緊握著長刀的右臂一把撕下,反手一擲,那把鋒利的戰刀就此沒入了另一位戰士的胸口。羅格信步前行,沿著空中殘留的痕跡,一路向要塞後部殺去。圍在他周圍的足有數百名戰士,每一刻都有無數的刀劍向他刺來。

  揮拳、肘擊、膝撞、抓撕……這一刻胖子捨棄了一切魔法與武技,完全以原始的本能與同盟戰士貼身肉搏!碧落星空不住的揮斬、刺擊、切割,甚至劍柄也敲碎了三顆頭顱!

  遠處響起了輕微的頌咒聲,兩名僥倖沒有站在倒塌城頭的法師終於驚魂稍定,鎖定了羅格的位置,開始頌唸咒語。為求將這恐怖的敵人打到,他們已經顧不上威力強大的攻擊魔法會波及到周圍許多戰士的生命。

  羅格忽然回頭,向兩位法師看了一眼,那琥珀色的龍睛在陽光的照射下正發出柔和的光芒。

  兩名法師體內忽然一陣劇痛,他們身體內那充沛的魔力全部不受控制的燃燒起來,頃刻間已化為熊熊烈焰,將兩位法師點燃成兩株明亮的魔法火炬!

  胖子又抬頭,望向了高塔上正在指揮的要塞指揮官。兩人的目光交匯的剎那,指揮官忽然發現,羅格的眼瞳竟然是銀色的!他略有疑惑,何時自己的眼力變得這麼好了,竟然能夠在這種距離上看清人眼睛的顏色?

  他隨即發現,並不是自己的眼力有所提高,而是羅格正站在他的面前。胖子的左手正溫柔地摘去他的頭盔!

  指揮官大驚,他想拔出腰間的佩劍,想發動鬥氣抵抗,可是任由他如何催運,已臻至十四級的鬥氣有如一潭死水,就是不動分毫。

  指揮官的雙眼中閃過絕望,他無助地看著那把湛藍色的長劍在眼前輕柔地揮過。

  喉間一涼之即,他忽然想起,這把劍的名字叫作碧落星空。

  羅格左手五指不斷伸長,破入了指揮官的頭顱,開始強行提取他的記憶。羅格的目光隨即越過要塞高高的城牆,落在了大衛三人逃走的方向。在他銀色的目光下,蒼茫的大地上有一排蹄印通向遠方,一直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下一刻,羅格的身影已經從高塔上消失,而下方同盟的戰士們猶自亂成一團,尋找著自他們中間失蹤的可怕敵人。他們沒有發現。身邊的高塔正搖搖欲墜。

  轟隆聲中,高塔突然倒塌,無數巨石挾帶著烈風落下,將這些戰士都埋在了下面。

  胖子的身影閃動間,早已消失在遠方。

  時間可以很漫長,也可以很短暫。從他撞開要塞大門到揮袖離去,前後不過一分鐘而已。

  天空中一陣波動,艾德蕾妮與米羅悄悄現身,注視著下方死傷狼藉的要塞。

  「原來這傢伙生起氣來這麼可怕啊!以後逗他時要小心些了。」艾德蕾妮喃喃地道。她忽然轉向米羅,微笑起來。笑得不懷好意。

  「米羅,你也看到他的可怕了吧?怎麼樣,你還打算搶他的女人嗎?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米羅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但並未作答。

  胖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歡暢,手中的碧落星空劍鋒依舊光輝燦爛,絲毫未有一點血痕留下。只是劍柄上沾染的碎骨和腦漿顯示出這把神器剛剛進行過血腥而野蠻的殺戮。而羅格身上那件白色的長袍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上面粘滿了肉塊和內臟的碎塊。

  短短時間裡。他已經如風般捲過兩個要塞和一個小鎮,親手割下了五個聖堂的頭顱,點燃了十二名魔法師的身軀。

  胖子簡直要笑出聲來了。因為他終於追上了前方一直在逃竄的人。

  遠方,一座巍峨的巨大要塞出現在地平線上。羅格追殺的人剛剛進入要塞,甚至於要塞的大門都還未完全合攏。

  只是這座要塞要比羅格經過的兩個要塞要大上數倍。羅格對這座要塞的資料很清楚,是聖輝同盟西南戰線的一個重要中轉站,縱是平時,也會有萬名戰士和十幾名魔法師駐守。而且在這種規模的要塞裡,他必然會遇上多位聖堂武士。

  羅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開大步,開始飛奔。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在聖輝同盟的戰線裡如此橫衝直撞,此刻警報必定已傳遍了整個聖輝同盟,同盟一方的強者們應該正在向這裡聚集。再多耽擱一會,胖子恐怕就再也回不到奧希妮亞了。

  而且以他一己之力,要想攻進這巨型軍事要塞中殺人,又是談何容易?普通的聖堂武士若是單獨對上了胖子。連他一擊都未必接的下來。可是若是幾個聖堂武士聯手,那情況就會立刻不同。

  這些羅格都清楚,可是他就是不去想。

  手中的碧落星空的劍柄依然溫柔,似是殘存著安德羅妮的體溫。那躍動地星空鬥氣中,又含著她多少氣息?

  羅格奔馳如風,步聲如雷。每一大步邁出,就是百米距離。轉眼間,他已出現要塞的大門前。

  此時此刻,要塞的大門剛剛合攏。

  羅格終於笑出聲來。

  他一躍而起。撲向數十米高的要塞城頭!

  要塞城頭上已經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重甲執斧的戰士,當中有十餘個武士身上閃耀著神聖鬥氣的光芒。隨後魔法光輝此起彼伏,十餘個攻擊魔法帶著長長的尾跡,劃破長空,向著躍在空中的羅格飛來!

  對如暴風雨般襲來的攻擊魔法,羅格完全視而不見,只是不斷在空中加速,衝向城頭!

  所有的攻擊魔法在進入他周圍一個無形的範圍之後,忽然紛紛轉向,繞過了羅格身體後,才繼續沿著原來的軌跡向茫茫天空中飛去。

  在眾魔法師大吃一驚之際,羅格的身影忽然閃了一閃,然後就此消失。

  「小心!保護法師!」一聲呼喝突地在城頭響起,然而終是稍嫌遲了一些。

  三個魔法師痛苦地倒地,全身抽搐不已。他們偶一張口,就會噴出一大口烈焰。另有兩個魔法師身上突然透出十餘道湛藍光線,然後身體化作十幾塊碎塊,慢慢散落在地。由於傷口全被藍色晶體封住,是以這兩個魔法師的頭顱落地時,還能看著一地的屍塊面落疑惑之色,甚至有一個的嘴巴仍在不斷開合,似是要詢問什麼。

  胖子悶哼一聲。肩頭已中了一個聖堂武士一記沉重之極的鏈枷。鏈枷上附著的是十六級鬥氣,縱是他體質強悍,也感到極為難過。只是作為生生挨了這一擊的補償,羅格已經撲到了那聖堂的懷中,碧落星空瞬間已經在他的胸腹間連捅了十幾下!

  羅格以這名聖堂的屍體為盾,飛速向城頭的內牆衝去,綻放著水藍光化的碧落星空隨手向後方一個橫揮,叮噹聲就此響成一片。羅格不用回頭,已知切斷了十幾件兵器,以及數具身體。

  胖子要衝過城頭。在他的感應中,兇手剛剛奔過了要塞的主樓,向後方逃去。他至少要看看,究竟是羅歇裡奧家族的哪一位能夠如此狠心,對自己的血脈之親下次毒手!

  羅格突然立定在城頭!

  一桿戰槍槍尖急速顫抖著,發出懾人的尖嘯聲,以無法想像的高速向羅格咽喉刺來!持槍的是一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他眼神如電,握槍的雙手穩如磐石,身上覆蓋著由鬥氣凝成的土黃色戰甲。

  胖子的面容凝重起來。無論如何,一個聖域中的對手,都是輕視不得的。而此刻在他的身後,數名聖堂武士正領著百名最精掠的重裝戰士殺來!

  胖子忽然張口,吹出一道灼熱之極的氣流,迎上了那中年男子的戰槍。氣流一觸到戰槍,那無可抵擋的高溫立刻將槍尖熔成了廢鋼。而那男子的鬥氣戰甲也同時炸開數團銀色的火焰,這些火焰黏性極重。貼在鬥氣戰甲上,狠狠地燒灼著。

  那男子沉喝一聲,鬥氣驟發,撲滅了身上的火焰。他不向前進,反而後退了兩步。此刻己方佔據著絕對優勢,因此這男子採取穩紮穩打之策,務必要將羅格留在此地。

  只是羅格得此空隙。也是不進反退,可是他的速度較那中年男子快上了何止數倍?儘管後背上接連中了數擊,但羅格此刻筋肉如鋼,無論是劍是斧,都不過切入數公分而已。在撞倒了一名聖堂武士和數名重裝戰士後,他終於衝入了人群。

  羅格大喝一聲。神足發力一跺,落足處堅硬的青巖忽然起了一道波浪,向四方擴散而去!羅格周圍十米之內,無論是聖堂武士,還是普通戰士都突覺腳下傳來一股大力。猝不及防之下,統統被擊上了半空。

  無聲無息的,一道由暗紅陰影凝成的長刃從羅格左手指尖伸展出來。

  這是摩爾克之刃,幾乎可以切開一切盔甲的魔法之刃!

  胖子雙手驟然大放光華!瞬間,一朵藍色為底,暗紅紋線的鮮花在城頭綻放,那一瓣瓣詭麗柔嫩的花瓣,似是帶著狂喜,迎接著當空落下的零碎肢體和漫天血雨!

  當雨收花謝時,十米之內,除了羅格,再無一人站立。

  羅格執著碧落星空,盯著面前驚愕不已的中年男子,大口地踹著粗氣。就在此時,胖子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警覺,他的頭髮甚至都微微飄揚起來。

  遠處的塔樓,一個身披光明教會服飾的魔法師剛剛完成了咒語,一道繚繞著隱隱歌聲的聖光從天而降,向羅格頭上落去。單以這一擊之威,就可以看出這不知名的光明法師魔力足以與大魔導師相匹敵!

  空中似是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一個魔法護盾悄然出現在羅格頭頂,擋住了這聖輝一擊。魔法盾與聖輝相持了片刻,然後在劇烈的爆炸中雙雙化去。

  虛空中又探出一隻手,纖長五指不住彈動,數道魔法之風柔柔地吹向了立於塔樓的光明法師。但那光明法師的魔法戰術雖然有些呆板,可是基本功紮實無比。他一板一眼地發動防護魔法,轉眼間竟將所有吹來的魔法之風統統擋下。艾德蕾妮微微一怔,這種對手從來都是她最討厭的類型。他們雖然魔力遠不及她,可是若想在短短時間內擊敗他們,也幾乎全無可能。

  城頭上那執戰槍的中年男子沉喝一聲,緩步踏前,向羅格逼來。周圍倖存的幾名聖堂武士也重新圍了上來。

  羅格冷冷一笑,再次提起碧落星空。

  就來此時。一股突如其來的烈風瞬間繞著羅格轉了數圈,圍著羅格的數名聖堂都口噴鮮血,向後飛出。而那些重裝步兵則連血都噴不出來,只是軟軟地萎頓在地。烈風隨後向那中年男子吹去。風中隱隱現出米羅的身影,他手執巨錘,對著那執槍的中年男子就是一頓亂砸!

  米羅兵器上佔的便宜實在太大,力量又要遠超那男子,因此雙方兵器剛一接觸,那男子的戰槍就立刻彎曲變形,徹底毀卻。他眼見米羅錘影如山。沒頭沒腦地砸下,實在是無法可想,竟然直接從城頭上跳了下去。

  米羅巨錘一收,哼了一聲,回頭向羅格叫道:「沒用的傢伙,還不快跟我來!你想殺的人在哪裡?咱們動作快點,速戰速決!」

  羅格對米羅的話充耳不聞,只是眺望著遠方的天空。面色越來越凝重,又似是在不住的掙扎。

  米羅眉頭一皺,道:「親愛的羅格大人,您在發什麼呆呢?想發呆的話,等……」

  米羅話未說完,羅格忽然收回了目光,他冷冷盯了一眼米羅,哼了一聲,道:「你不準備逃了嗎?我可是要先走一步了!」

  不等米羅回答,羅格忽然騰空升起。向著奧希妮亞的方向疾飛而去。

  米羅臉色剎那間已是鐵青一片。他咬著牙,轉頭向羅格剛剛凝視的天空一望,臉色忽然大變!

  在碧藍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中年武士,他的臉上早已被刻上了歲月的痕跡,面容威嚴而不凌厲,雙眉間有一個明顯的川字。似乎在過去的時光中,他常常雙眉緊鎖。

  他遙望著遠方疾飛著的羅格,眉頭略皺,又向米羅望了一眼。

  雙方目光接觸的剎那,米羅如遭雷擊,悶哼一聲。差點摔倒在地!他忽然明白了羅格為何要立即逃走。

  空中立著的,正是威震整個大陸的神聖騎士團團長,血天使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凝立不動,在他身後又陸陸續續地亮起數十團光芒。一個又一個神聖騎士裝束的人從虛空中踏出,立在血天使身後。

  奧古斯都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正要發令,面色忽然微微一變。

  虛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極輕微的尖嘯聲,然後數十支魔法長箭不知自何方而來,瞬間破空而至,射向奧古斯都!

  血天使似緩實快地揮動長劍,從容地將所有的魔法箭一一擋下,只是每擋一箭,他的眉頭皺得就會緊上一分。

  就在此時,城頭上的虛空中伸出一隻纖手,一把捉住米羅的後頸,將他拎入了虛空。而遠方天際光芒一閃,羅格也就此消失不見。

  遠方山顛上,休斯輕歎一聲,將手中的精靈王之弓交給了艾菲兒,有些落寞地道:「是時候回去了,走吧!」

  奧古斯都身後數十位神聖騎士紛紛挺起巨盾,抽出長劍。為首的一名騎士來到奧古斯都身後,恭敬地道:「奧古斯都大人,此時追擊還來得及。」

  奧古斯都遙望著魔法長箭射來的方向,沉默片刻,終於搖了搖頭,道:「不必追了。」

  那名神聖騎士一愣,但見奧古斯都已經步入了虛空,他也只能疑惑地向遠方望了望,當然什麼都沒看出來。那神聖騎士搖了搖頭,無奈地率領著神聖騎士們離去。

  虛空之中,威娜提著龍魂戰槍又立了片刻,直到神聖騎士們都已離去,這才在空間風暴中穿行遠去。

  要塞主樓中,一直站在窗前觀戰的大衛終於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剛想說些什麼,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聲中不時有血珠濺出。

  凱瑟琳走了上來,想幫大衛拍拍後背,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凱瑟琳笑了笑,又盈盈站了起來。她此刻左臉高高腫起,上面有清晰的五個指印。客戶四一向對容貌極為在意的凱瑟琳此刻完全不以為意,只是靜靜立在一旁。

  大衛的踹息終於平復,他抬起頭,向凱瑟琳冷冷地道:「我失去了一個妹妹,不想再失去另一個,所以拚死將你帶回來。不過你既然能夠向安妮下手,那麼哪一天把匕首插到我的心口也並不是不可能。這個哥哥,我可不敢再當了。從現在起,你我恩斷義絕,再無任何關係!」

  凱瑟琳攏了攏微亂的頭髮,微微一笑,道:「哥哥,並非是我狠辣無情,在這場大戰中,個人的力量其實是微不足道的。像安妮這樣的劍聖,多一個少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影響到大局。其實我也不想殺她,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非死不可。」

  大衛死盯著凱瑟琳,但他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從凱瑟琳口中套出什麼來的。良久,他終於冷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出了房間,臨出門之際,他腳步猛然一頓,又噴出一口鮮血。

  大衛身體一晃,不得不扶著牆壁,這才沒有倒下。但他仍然邁著蹣跚卻堅定的步伐,一路遠去。

  凱瑟琳輕輕一笑,笑得滿室生輝。

  黃昏時分,羅格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奧希妮亞的上空。他如流星墜落,碧落星空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藍色軌跡。轉眼間,他就穿過破碎的落地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滿地的碎玻璃、紛亂的紙片,破損的傢俱,房間中的一切都和他離去時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安德羅妮不見了。

  空中殿堂的大殿深邃而幽遠,片片飛雪間遊走著道道藍色光帶,凝輝游彩,恍如夢境,迷離奇幻。

  大殿中央的冰晶雄麗依舊,冰晶前那黑髮的女神同樣婉約沉靜,猶如千百年來從未換過姿勢一樣。

  一陣絮絮的低語正在大殿中飄蕩。

  「風月啊,外面的世界已經變化了好多。你知道嗎,安德羅妮被人害死了,下手的人還是她自己的親人。可是不知為什麼,等我回來時,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屍體了。我想你一定記得安德羅妮的,她有了我的孩子,卻來不及生下來。臨去之前,她最後的願望就是能夠看你一眼。。。。唉,我知道,現在這些對你而言都已經不重要了。」

  大殿的邊上,羅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以使自己能夠更加放鬆的坐著。他仰視著空中的風月,隔了許久,才輕聲地道:「風月,最近教會的信徒又增加了好多,你一定能夠感應得到信仰之力又增強了好多吧!」

  「其實我知道,為了得到這些新信徒,我殺了不少光明教會的信徒。他們雖然大部分並不是直接死在我手裡,但不管是誰下的手,實際上都應該算到我頭上的。戰爭開始已經快半年了,我都數不清殺過多少人了,一百萬,還是二百萬?」胖子的聲音再次想起,低沉中隱隱透出一絲蒼涼與無奈,但更多的卻是堅決,「但這並不重要,只要能夠增強信仰之力,我不怕再多殺一百萬。實際上,很快我就要用一百萬靈魂去引導黑暗主神的分身進入這個世界了。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也許我是在親手將毀滅之源引入這個位面。可是我只能賭一次,因為惟有黑暗主神才有可能對抗光明教會背後的光明諸神啊!如果不引來黑暗主神。那麼天界諸神一樣會毀去這個位面的。」

  大殿又沉寂下去。

  片刻之後,羅格緩緩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深黑色的長盒子。盒子以不知名的奇異金屬製成,以青紋為底,以金絲纏繞的花枝裝飾。盒子似是蘊藏著龐大之極地魔力,不住地有淡淡的霧氣從花枝中間冒出,消散在大殿中。

  數片雪花飄蕩而下,無聲無息地沒入了盒子的表面,轉眼間又從盒底穿出。

  羅格輕輕撫摸著它。抬頭望著空中有如冰雕般的風月,道:「風月。我想了很久,還是將它放在你這裡比較好。你不反對吧?」

  風月一如以往。對他所說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羅格也早已習慣將她的沉默當作同意,他一揚手,將那金屬盒子用力擲向了風月身後的巨大冰晶。

  金屬盒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冰晶,然後如在水中一樣,慢慢地向下沉去。每沉一分。冰晶中的浮力就似是大了一分,終於,它停在了冰晶的中央。

  「我該走了,風月,過兩天我會再來看你地。」羅格最後看了一眼風月,步出了空中殿堂。

  他立在空中大殿斜伸而出的金屬蓮瓣尖端,俯視著風月的國度。

  他忽然發現。神域中也有風,風中的清冷,一如昔日地她。

  胖子微露苦笑,沖天而起。轉眼就消失在神域上方的虛空之中。

  此時在南方的群山中,四位強者正在捨生忘死地相鬥。

  風嵐劍聖倫蒂妮手中長劍與尋常魔法長劍大不相同,它要細上數分,又長了足有半米,在倫蒂妮的鬥氣驅使下有如一條毒蛇,遊走不定,時而回縮盤曲,時而閃電出擊。長劍的劍刃上有兩道柔風環繞,在它們的托扶下,劍刃時時會在擊出的半途中變向,落點變幻莫測。

  倫蒂妮身影已經完全化成了一道道光帶,繞著普羅西斯不斷旋轉,手中長劍如暴風驟雨般的攻向這位久負聖名的星空劍聖。

  普羅西斯面色冷峻,手中魔法長劍每一次揮動,都會在空中留下數十點星痕。他時而前進,時而後退,但只在數米方圓內活動。可是單看那如電如風的趨退,就可知他在速度上絲毫不比倫蒂妮差。

  兩大劍聖都以速度和詭變見長,普羅西斯的星空鬥氣陰狠毒辣,偏又絢麗百凡。而倫蒂妮容貌美麗,行動翩然,她長劍帶出的微風中都含有隱而不發的鬥氣,可以傷人於無形,陰險處絲毫不下於星空鬥氣。

  兩大劍聖往往激鬥半天,長劍也不會相交一次。若遠觀他們的決鬥,單看兩人那翩翩風姿,的確是無雙的享受。

  而在不遠處的另一場決戰,就遠較普羅西斯與倫蒂妮地戰鬥要激烈得多。柯比蒂安週身籠罩著朦朦的鬥氣光華,隱隱可見戰甲的輪廓,不過他的鬥氣戰甲較其他聖域強者的鬥氣戰甲要模糊得多,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分辨不出在那淡淡的鬥氣光華下其實還有一件已經凝成實質的戰甲。

  若是羅格在場觀戰,必然又會感歎。柯比蒂安的鬥氣戰甲強度分毫不差於風嵐劍聖倫蒂妮,然而不知底細之人對上了這個獨眼龍酒館老闆,很容易忽略他真實的力量。那時稍有輕敵的下場,就是落敗身亡。

  柯比蒂安面目顯得有些猙獰,獨目圓睜,盯著巴伐利亞大公,手中的雙手巨劍運使得如風如雷,一劍劍如斧鑿般向大公劈去!他步履沉重,每一步踏下,都似是非要踩碎腳下的岩石才要罷休。

  而萊因哈特手中的長劍鋒芒不顯,除了質地特別堅硬、足以與柯比蒂安的巨劍相碰而不損壞之處,看不出有其它的什麼特別之處。大公淡灰色的眼眸毫無表情地看著柯比蒂安,手中長劍運使如風,劍技樸實無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得滴水不漏,任獨眼龍的攻擊如何狂暴凌厲。也無法攻破大公那固若金湯的防禦。

  戰場上不關是重重劍影與鬥氣爆發時綻放的絢爛光華,還有飛濺的點點血珠。其實四名強者已經從清晨戰至黃昏,仍然打得難解難分。雙方戰局紛亂錯綜,時時會交換對手,或者是己方兩人同時攻對方一人。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的鬥氣消耗也在增加,身上也多多少少地掛了一些輕傷。四名強者混戰時,兵器用不著直接接觸肉體,單是劍鋒上吞吐不定的鬥氣就有可能切破對方的防禦。

  初接戰時。柯比蒂安與倫蒂妮還能稍佔上風。柯比蒂安鬥氣雄渾激昂,劍技大開大闔。威猛無雙。而風嵐劍聖倫蒂妮則是輕盈詭變,與他正好相得益彰。相比之下。大公與普羅西斯的互補性就沒那麼完善,雙方配合也十分生澀,因此陷入了苦戰。

  只不過普羅西斯和萊茵哈特有的是耐心。普羅西斯的星空鬥氣雖然比倫蒂妮稍弱,然而他的劍技與星空鬥氣早已溶為一體,渾然天成。全無一點破綻。倫蒂妮雖佔上風,可是就是無法徹底擊潰普羅西斯的守禦。而巴伐利亞大公則開始只守不攻。只不過巴伐利亞大公神聖鬥氣雄渾純正,其他的特性還未彰顯,但已足以在戰鬥中瞬發初等治療術,醫治自己和普羅西斯身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傷口。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場激烈、凶險卻又十分沉悶地聖域對決的天平,正在悄悄地向普羅西斯與巴伐利亞大公一方偏移。倫蒂妮和柯比蒂安已經感覺到戰局的微妙變化。他們試圖挽回劣勢,可是普羅西斯與巴伐利亞大公的耐心與韌性都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牢牢地掌握著局勢,並且將優勢一點一滴地擴大著。

  倫蒂妮忽然後退。瞬間就站在了距離普羅西斯十餘米的地方,手中長劍發出一聲聲響徹雲霄的長吟,直指星空劍聖。

  普羅西斯收劍而立,淡定地看著正瘋狂提升斗氣地倫蒂妮,手中長劍散發的水藍光華寧定溫和,一點不因對手攀升的鬥氣而產生波動。

  「普羅西斯!你對當年的事難道一點愧疚都沒有嗎?」倫蒂妮高聲叫道。

  「愧疚?」普羅西斯冷冷一笑,道:「我普羅西斯對於做過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愧疚!何況當年你初時溫柔馴順,後來卻變得驕橫暴躁、喜怒無常,又有幾個人忍受得了你?從你當年一劍將姬絲麗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斬殺的那一天起,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要對當年事情愧疚地,恐怕不是我吧!倫蒂妮,你再不走,就是逼我殺你了!」

  倫蒂妮的聲音與她的鬥氣一同瘋狂攀升:「你只記得姬絲麗的孩子!那我肚子裡地孩子呢?!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我告訴你,在你狠心扔下我的那個晚上,我就把他打掉了!普羅西斯,你既然扔得下我,那麼我就能殺了你的孩子!」

  聽到倫蒂妮也有過孩子時,普羅西斯的眼神終於波動了一下,然而這一點漣漪旋即化去。而一旁的柯比蒂安臉上的肌肉猛然抽動一下,揮舞在空中的雙手巨劍微微停滯,這才繼續砍下。得此時機,巴伐利亞大公攸忽間後退了數十米遠,身上乳白色光輝不住閃動,數個低階的治療術已經施放在自己身上,還順手給普羅西斯也治了一下。

  普羅西斯望著倫蒂妮,只是淡淡地道:「倫蒂妮,當年之事早已過去了,現在我感興趣的惟有手中之劍。如果你打算把這場決戰繼續下去的話,那麼我會殺了你的。」

  倫蒂妮一陣瘋狂的長笑,鬥氣已經攀升至極限,她身體上眾多微小的傷口一齊噴出細細的血線。

  「好啊!普羅西斯,你來殺我吧!看看我們之間誰能殺得了誰!」

  倫蒂妮緩緩提起長劍,柔軟的劍鋒被鬥氣激得筆直,數道淡青色的風不住繞著劍鋒舞動著。

  柯比蒂安看著立於十米外,不動如山的巴伐利亞大公,緩緩將雙手巨劍舉過頭頂。嗡!他的巨劍發出一聲宛若鐘鳴般的顫音,然後一抹烈焰自劍柄迅速燃至劍尖,熾熱的氣流使他的身影都變得有些模糊。他怒睜的獨目緩緩流下一道血線,身上鬥氣凝成的戰甲已然消失,看上去全部的力量都已經集中在雙手的巨劍上。

  柯比蒂安大吼一聲,伴隨著吼聲。數顆鬥氣火焰凝成的六芒星在他身周出現,環繞著他的身體徐徐飛舞著。

  獨眼龍突然躍上半空,雙手巨劍如挾帶著巍巍山嶽,當頭向巴伐利亞大公砍下。大公也換成了雙手握劍,長劍如有萬斤之重,緩慢地向上揮起,迎上了柯比蒂安的劍鋒!

  一點閃光在雙劍的劍鋒間亮起,剎那間已經亮至奪去世間一起色彩的地步!驟發的鬥氣風暴無處宣洩狂暴的能量,在堅硬地地面上犁出一個一米多深的大坑。並且外緣還在不住向外擴展!在鬥氣風暴地中心,柯比蒂安身上的鏈甲早已經被狂亂的鬥氣氣流撕得粉碎。他健壯的身軀上迅速步滿了傷口,甚至於有皮肉整片地飛出!然而他那滴學的獨目依舊怒睜。拚命催運鬥氣,試圖將大公連劍帶人劈成兩半!

  巨劍分毫也不能前進,因為他想劈開的,是一座高山。

  大公身上的盔甲顯然比柯比蒂安地鏈甲質地要好得多,在這樣狂猛的風暴中也只是步滿了龜裂。尚未破裂,只是大公的頭盔被鬥氣給掀飛,露出前額上鑲著的一塊碩大的琥珀色寶石。

  大公淺灰色的眼瞳中燃起了熊熊的聖焰,額間地寶石也在放出璀璨的光華。寶石的光華越來越亮,轉眼間那強烈的琥珀色光華就壓倒了一切,填滿了柯比蒂安地視野……

  倫蒂妮的長劍無聲無息地迎上了普羅西斯的長劍。

  她劍鋒上附著的鬥氣頃刻間已經壓制住了普羅西斯的星空鬥氣,並且一舉擊碎了他的魔法長劍。只是這一擊不是沒有代價。倫蒂妮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可是她近乎瘋狂的笑著,長劍劍鋒顫動,一寸寸地粉碎著星空劍聖的劍鋒,向他的心臟游去!

  普羅西斯英俊而清秀的臉忽然變得透明。從肌膚下透出淡淡的水藍色光華。他將手中僅餘劍柄的魔法長劍拋下,那只同樣變得瑩藍通透、有如藍寶石雕成的右手竟然一把握住了掄蒂妮的劍鋒!

  倫蒂妮的雙眼因驚愕而睜大,因為她的劍烽已然無法寸進,而普羅西斯的左手中則多了一把純由星空鬥氣凝成的長劍,一劍毫不留情地向她的心臟刺來!倫蒂妮接連催運鬥氣,可是在那深如淵海的星空鬥氣面前,她鬥氣掀起的風浪轉眼間就消失在大海之中。

  「自姬絲麗死後,十五年來,除劍之外,我的心中再無他物。」普羅西斯的聲音毫無感情,他一邊說著,一邊以手中劍緩緩向倫蒂妮刺去。「而你們兩個,一個心中只有仇恨,另一個只懂得逃避,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順帶一提,現在的我,根本就不需要碧落星空!」

  星空鬥氣凝成的劍鋒前進雖緩,但終於還是觸到了倫蒂妮的左胸。她華麗的胸甲在星空鬥氣前迅速凹陷、龜裂、破碎,然後甲下的襯衣也無風自裂,露出了衣下雪白的胸肌。

  噹的一聲脆響,大公那把纏繞著神聖鬥氣的長劍從側擊來,挑開了普羅西斯的鬥氣長劍。緊接著他一拳重重地擊在倫蒂妮的後背上,拳上附帶著的雄渾鬥氣僅一擊就擊碎了她的防禦。

  倫蒂妮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背心處衣甲粉碎。她微微搖晃了一下,就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普羅西斯眉頭微皺,靜靜地望著大公,他手中的鬥氣長劍仍不斷地射出點點星芒。

  在夕陽的照射下,大公額頭上寶石的光芒顯得愈發的柔和。他微笑著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您既然已拋卻舊情,那不如把她交給我吧!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蜚聲大陸,我對這個默默很感興趣。」

  普羅西斯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倫蒂妮,沉吟不語。他自然知道大公是什麼意思,也知道在逼迫倫蒂妮吐露魔像軍團的秘密過程中會發生什麼。他的心雖已死去,然而倫蒂妮曾經與他的關係畢竟非同尋常,因此始終沉吟不語。

  大公見他猶豫不決,皺眉道:「這樣吧,普羅西斯先生,我知道您與風嵐劍聖之間很有舊誼。我可以向教皇陛下打聲招呼。在今年新收進聖堂的孩子中,先由您挑選十人,以傳承您的星空鬥氣。您看如何?」

  普羅西斯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每年光明教會聖堂都會在大陸各地挑選一批資質根底上佳的孩子,針對其各自特點進行相應地訓練。雖然這些孩子中最終成為聖堂的十中無一,但光明教會聖堂的建立已有數百年時間,隨著教會勢力日益發展,聖堂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多。聖堂和神聖騎士團是光明教會武力的核心,聖堂的壯大反過來也推動了光明教會勢力的擴展。

  以如今光明教會的勢力,每年從大陸各地挑選地孩子仍不過一百餘人。自然人人都具有非凡的武技或者是魔法上地天份。若是普羅西斯能夠從中挑選十人,以他如今的造詣。假以時日,弟子中必然會出現新地劍聖。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普羅西斯所有弟子之中,真正的天才惟有安德羅妮一人,所以他才會將碧落星空傳給了她。

  普羅西斯知道安德羅妮已然到了北方,站在了神聖協約的一邊。不過聽聞她也突破了聖域後,星空劍聖的心中還是欣慰遠多於遺憾。畢竟對於強者而言,很少有人看重世俗的權勢與紛爭。

  普羅西斯沒有回答大公的問題,只是默然轉身離去。

  大公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倫蒂妮,微微一笑。

  這夏末的時節,在羅格單槍匹馬突襲了聖輝同盟的戰線後,原本有些陷於膠著的戰局驟然升溫。在羅格與眾強者撤回奧希妮亞的當晚,龐培的海神軍團突然出動,沿著羅格走過的路線席捲了聖輝同盟的戰線,一夜之間就推平了三座小型要塞和六個城鎮。使得同盟腹地的物資堆積地與運輸樞紐失去了庇護,直接暴露在帝國大軍的鐵騎面前。

  而在數百公里外,亞歷山大的冰河軍團也開始挺進。這位北國軍神在楓葉平原的一系列戰鬥中擊潰了奧匈帝國的十萬大軍,在聖輝同盟的戰線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並且揮軍前進,開始向戰場縱深前進。此時冰河軍團的態勢非常有利,既可以向西攻入奧匈帝國的本土。也可以轉而南下,包抄駐守在「絞肉機」戰線上的三十萬同盟大軍後路。

  此時在協約諸國軍團的進攻下節節敗退,但仍能做到敗而不亂,在後退了幾十公里,依然維持著一條相對完整的戰線。

  不過戰線是無形的,而戰場遼闊無邊。在這千里戰線上,雙方的騎士團都縱橫穿插,突襲對方的陣線上的空隙。或許是受到羅格那依次奔襲的啟發,現在兩大陣營擔任突擊的騎士團中都配備了相當數量武技高強的武者或是高階法師,以務求在突擊那一刻給予當面之敵毀滅性的打擊,迅速打開突破口。

  夏末之季,雙方傷亡的數字直線上升,地圖上戰線的標記也不斷地變換著。

  不過在東線的戰事中,聖輝同盟並不都是一帆風順的。

  在一個夏日的午後,四千名人面蜘蛛騎士團正沿著大路疾行,他們正準備去攔截前方德羅帝國的一支輕騎兵。自大戰開始以來,德羅大軍諸兵種中損失最慘重的就是騎兵,若再將這只三千多人的輕騎兵滅,對於德羅帝國來說可是一個不小的損失。整支人面蜘蛛騎士團保持著沉默,惟聞蹄聲隆隆,戰馬的鐵蹄使得大地都在微微顫動。突然之間,大地的顫動強了少許,這一點變化雖然極為微小,然而瞞不過岡薩雷斯那敏銳的感覺。他抬起了右手,身旁並騎而行的副官立刻發下了號令,轉眼之間,整支人面蜘蛛騎士團就停了下來。

  大地的顫動越來越明顯了。

  岡薩雷斯眉頭緊皺,抬手向側方一指,整個人面蜘蛛騎士團立刻動了起來,面向著他手指的方向,布好了戰陣。騎士團中數名法師則開始吟頌咒語,為自己加持防護魔法。似是感應到了那無形中的緊張氣氛,許多戰馬都在低低嘶鳴,不安地用鐵蹄刨著地面。

  千米外的山丘頂上,敵人終於出現了。看到他手中那一把美麗湛藍光華的長劍,岡薩雷斯的瞳孔越縮越緊。

  羅格在山丘頂上站了片刻,突然抬手向岡薩雷斯一指,然後邁開大步,竟悍然向整支人面蜘蛛騎士團發起了突襲!

  「這人是誰?難道他想向我們進攻嗎?簡直是瘋了!」一名剛剛調如人面蛛蛛騎士團的法師指著狂奔而來的羅格,不敢置信地向身邊護衛的騎士們問道。他還未等到回答,就感覺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那法師一聲慘叫,凝神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整隻手竟然在融化!而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都開始染上火紅色,周圍的景物也在逐漸扭曲模糊。法師若有所感,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頭上十餘米處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數十米見方的火雲,火雲散發著驚人的高熱,不住向下方聚集的人面蛛蛛騎士團噴射著近乎於透明的火焰。

  烈焰風暴!

  法師的意識中剛剛來得及浮現出這一魔法的名字,熊熊的烈焰已將他整個吞沒。幾乎在火雲成型的同時,羅格就已經衝入了人面蛛蛛騎士團陣中。數道藍色光華驟然亮起,剎那間鋒利無匹的碧落星空已經將數個措手不及的騎士連人帶馬給砍成了數塊!

  羅格出手如電,隨手折斷了刺來的一支戰槍的槍尖。而後大喝一聲,揮手向正試圖脫離火雲範圍的岡薩雷斯擲去!胖子根本不看自己的戰果,就掉頭向遠方奔去,轉眼間就消失在茫茫地平線上。人面蜘蛛騎士團果然無愧於精銳之名,在這短短一瞬,已經有數名騎士以身軀擋在了羅格與岡薩雷斯之間。槍尖若一尾流動的魚,悄無聲息地進入那數位騎士的身體,又從他們背後穿出,速度分毫未有減緩,游進了岡薩雷斯的胸口。

  空中殿堂裡,雪似乎永遠也下不完。羅格依舊靠在牆壁上,仰望著空中的風月,道:「這一次岡薩雷斯應該沒機會活下來了,除非有哪位神明肯救他。其實未必是他下手害的安妮,不過既然我只知道兇手與羅歇裡奧家族有關。那麼索性將他們的家族全部滅掉好了。反正就算是殺錯,也沒什麼的。」

  羅格沉默了一會,才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過幾天我會再來陪你的。」

  空中殿堂裡,雪不知從何而來,紛紛揚揚地飄落,有消失在大殿的地面上,不知向何而去。

  塵世幾天的工夫,在神域中似乎僅是短短的一瞬。

  「風月,今天我捕捉到了大衛.羅歇裡奧的行蹤,可惜這一次居然有聖域在他身邊,只能便宜他了。不過他中了我兩個詛咒,一個月內休想從床上下來,只可以羅歇裡奧總是躲在大軍後面,看來在決戰之前是沒有機會殺他了。」

  羅格頓了一頓,輕輕歎道:「如果安妮在的話,應該不會願意看到我將她的親人一個地推向死亡吧……風月,我該走了,現在戰爭越來越激烈,信徒的數量也差不多夠了,在最終的決戰之前,我恐怕沒有時間再來陪你了。不過你不用擔心,距離戰爭結束,不會有多久了。」

  羅格有些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門口。只是他並不知道,身後,風月的雙眼已經緩緩睜開。

  光明大神殿周圍的景色永遠美麗得超乎人類的想像。只是這一刻,秘境中的景象雖然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但是總給人一種全無生氣的感覺。

  在幽深的神殿深處,教皇正獨自立在兩扇高大數十米的大門外,似是等候著什麼人的到來。兩扇大門以黝黑色的不知名晶體雕成,門上刻滿了天界諸主神的神跡傳說。

  終於,兩扇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大門後的世界,是無盡虛空,以及散發著絢麗光輝的空間風暴。

  兩個高達三米的巨大天使緩緩從虛空中踏出。他們身上披著淡金色的全身戰甲,樣式奇異的頭盔將面容整個地遮起,甚至於背上的雙翼也大部分都被薄薄的甲葉給護翼起來。兩位天使走出大門後,看都不看教皇一眼,他們一言不發,只是分向兩邊一站。

  教皇謙恭地低下了頭。

  在虛空中又踏出了一個天使。他並不高,體型只如常人大小,然則兩邊侍立著的巨大天使立刻跪了下去。他身著一襲藍色的胸甲,胸甲上鐫刻著漫天星辰,他栗色短髮在空中飛揚,面容俊美無比,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然而他身上那無窮無盡、浩若汪洋的威壓足以打消任何人的不敬之念,而他背後伸展出的,竟然是六片天藍色半透明的羽翼!羽翼揮動只間,有無數星輝緩緩游出。

  自始至終,他的雙眼都為睜開。

  「偉大的安底雷奧利,歡迎您來到這卑微的位面。」教皇蒼老的聲音在空洞的大殿中不住迴盪,久久不散。

  夜正深,房間中也沒燈火,惟有窗外透進的微弱光線將房中的陳設映出了一點輪廓。

  細劍被緩緩地才抽出了劍鞘。

  劍鋒時明時暗,代表著七種負面力量的七色光芒此起彼伏,不停地變幻著。

  在黑暗中,七色的劍鋒上映出了死神班迷醉的雙眼。他伸出指尖,輕觸劍尖。鋒利的劍尖輕輕的點破了他的手指,於是瞬息之間,七種負面力量如狂潮般湧入死神班的身體,反覆考驗著他的魔法抗性。

  死神班晃了一晃,終於還是沒有頂住所有的負面力量,中了遲援的效果。他身上鬥氣光芒閃爍不定,花了數分鐘攻夫才將遲援效果拾壓了下去。當再次望向七色細劍時,班眼中的火焰更加織熱了。

  此時窗外透進束束搖曳的火光,伴隨而來的是陣陣噪雜人聲,當中還有聲聲對女神的讚美。這一群人沿著死神班窗前不遠的一條長街浙漸遠去,但那喧鬧的聲音還隱隱傳來。

  班臉上露出厭惡之色,他關上了窗戶,將喧囂的人聲都隔在了外面。他知道剛剛遠去的那一群人都是狂熱的神聖教會教徒。這些教徒響應著教皇羅格的號召,正在向德羅帝因南方的堪培拉平原聚集,以為最終聖戰的勝利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

  死種班非常厭惡這些狂熱的信徒,在信仰和神聖的名義下,他們其實什麼事都於得出來,簡直比土匪和暴徒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班曾行數次向羅格提起過此事,要求他管束這些信徒,但每次羅格都只是隨意敷衍他一下而己。

  對於這場戰爭,死種班也感覺到厭煩了。他實在無法理解戰爭的意義,不明白有何理由值得這麼多國家都投入到這場史無前例的人族大內戰中去。戰爭進行得越久、各種戰爭中必然存在的悲慘景象看得越多,死神班就越懷念昔日北國小湖邊的寧靜日子。

  班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他想重新回到悠閒的退休生活中去,這場戰爭,並不屬於他。

  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細劍上時,就再也離不開了。由當初風月允諾拾他地一月增添一個樂章,到如個的數月才有一章,死種班雖然對此感到極為惱怒,但對於一個不守信諾的女種,他其實也無可奈何。就算他怒,也無處發洩。

  「再忍一下吧!只要再多一篇樂章,我就退休不於了。再多一篇就好……」死神班如是想著。

  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了。

  就在一月之前。亞歷山大的冰河軍團詳攻奧匈帝國,待五萬多奧匈殘兵被奧匈皇帝緊急調回國內防守時,亞歷山大突然揮師南下。一路上勢如破竹,連勝十一場,終於包抄到了絞肉機戰錢的後方,而龐培的海神軍團則正面突擊,突破了聖輝問盟的戰線。在凡爾登與冰河軍團會師。

  至此聖輝問盟十萬大軍被切斷了一切退路,陷入了重重包圍。

  而在東線戰場上,則是巴伐利亞公國取得了重大勝利。在公國十萬大軍面前,德羅帝國超過二十萬的軍隊竟然每戰皆敗,一路潰退,防線支離破碎。最後傷亡了三萬戰士,而被俘的竟有十萬之眾.再算上敗退中的逃兵,最終二十萬德羅大軍中,只要不到三萬人逃回了傲希妮亞.

  在擊潰了德羅主力大軍之後,巴伐利亞公國大軍轉而向西,匯合了絞肉機戰線東端的神聖同盟軍隊,重新整編過後。在堪培拉草原上與神聖協約諸國主力展開了對峙。

  一時間,在一望無際的堪培拉草原上,協約與同盟雙方各自集結軍隊,決戰已是一觸即發。

  在協約一方。是以阿斯羅菲克兩大軍團為主力、輔以德羅帝國和其它僕從國數萬軍隊的二十五萬大軍。而在神聖同盟一方三十五萬的大軍,而且還有陸續有軍隊進入堪培拉草原。

  在這場大決戰前,其實協約國一方不光在軍團素質上、而且在戰士數量上也已佔據了憂勢。因此戰前亞歷山大和龐培都一致認為,惟有以相對弱勢共力迎敵,才有可能引動同盟一方的主力前來決戰。

  過去一系到的戰鬥已經證明,在傳統的三大帝國中,德羅帝國和奧匈帝國早已衰落,他們的軍隊仍然充大,但戰力早已不復當年。作有阿斯羅菲克帝國兩大軍團的戰鬥力要遠遠凌駕於南方諸國之上,放眼大陸,除了光明教會還從未投入過戰鬥的神聖騎士團外,應該再無敵手。

  然而此次決戰,同盟一方縱然有兵力上的巨大憂勢,也未必就能擊敗協約國,除非神聖騎士團全部出動。這正是費爾巴哈大帝想要看到的拮果。大帝知道,光明教會的武力核心除了神聖游士團之外,還有一個神秘的聖堂。而聖堂中究競隱藏著多少厲害傢伙,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但無論光明教會中隱藏著何許人物,聖堂裡擁有多少降臨或者是轉生的天使,都無法改變他們注定毀滅的命運。因為在黑暗主神巴薩羅狄摩高根的分身面前,這個位面的一切強者都會發覺自己的無助與絕望!而將黑暗主神的分身直按引入位面,這也將是大陸上前所未有的神跡!就算是千年前精靈帝國的輝煌時代,也未曾實現過如此神跡!

  而且在決戰日的當天,風月也有可能以分身或者是本體直接降臨的方式加入戰爭。

  讓協約一方決定不投入過大兵力的另一個理由則是,當黑暗主神分身成功降臨時,單是他那源自於黑暗的恐怖氣息就足以將大多數體質較弱的戰士轉化成毫無自主意識的黑暗生物!在黑暗主神現身的瞬間,協約一方就可能有八到十萬的戰士成為犧牲品。當然,當主神的分身踏入平均素質在差得多的同盟大軍的戰線時,恐怕會有超過三十萬的戰士被轉化成黑暗生物,成為巴薩羅狄摩高根的僕從。

  這些天裡,奧希妮亞幾乎變成了一個不夜之城。

  每晚這裡都燈火通明,一批又一批的神聖教會教徒與家人告別。他們從這裡出發。一路前往堪培拉草原參加最後的聖戰。沒有人杯疑戰爭會失敗,因為堪培拉草原已經被預告為神跡之地,女神奧黛雷赫將在那裡降臨,她將親眼目賭自己信徒們奮勇作戰的英婆。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喧鬧夜景的羅格微微歎息一聲。他自然知道在堪培拉草原草原等待著這些信徒的將會是什麼。他一口飲盡了

  盡了手中的葡萄酒,那猩紅的酒液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那是有些夾帶了血腥的味道.

  羅格放下酒杯,一路來到了修斯的房間。在這大戰前夜,他的心中始終有莫名的忐忑不安。他想和這老狐狸談談,也許能談出點什麼來。

  不管在那裡,修斯的居處都是簡潔而典雅,讓人覺得十分放鬆。他一邊品著茶,一邊在看書。見羅格進來,他微笑著打了聲招呼。居然罕見地給羅格也倒了一杯茶。

  羅格也不客氣,做在修斯面前,直截了當地道:「修斯長老,決戰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感覺到心裡非常的不安.可是又找不出原因.不只您能否給我一點指點?"

  修斯苦笑了一下,道:「羅格大人,這場大戰站在雙方背後的分別是黑暗和天界的主神,我想這一點您比我要更加清楚。我就算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可終歸是一個平凡的精靈,怎麼可能介入到主神之間的爭鬥中去?所以關於這場戰爭,我其實幫不了你什麼。」

  羅格沉吟了一下,又有些不死心地道:「那麼修斯長老,您給我的希洛之書中每一頁都有這樣一句話:『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我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您已經鑽研了希洛這書幾百年的時光,一定可以給我解釋一下。」

  聽到「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這句話,修斯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拿著茶杯的手也有些顫抖。他這些變化如何逃得過羅格的眼睛?

  修斯仔細地看了羅格一會,這才道:「羅格大人,看來您在希洛之書上很有進展。我可否問一下。您已經看到第幾頁了?」

  「第四頁……啊!」羅格話未說完,就覺得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襲上了頭頂,一時間似乎有十餘頭食魂魔在爭相吸食他的腦髓一樣。

  在無法言喻的劇痛中,希洛之書第五頁的內容一一在他靈魂之中浮現。

  「於黑暗裡創造光明。在虛無中開闢道路。諸神睡去而又醒來,他們的目光充斥迷茫,他們的光輝將接受挑戰。塵俗的終點即是諸神的起點,睡前的結局實為醒後的開始。諸神會彷徨,因他們需在虛無中尋找存在的意義。而結局與開始之間的距離,即使諸神也無法跨越。對結局的一切眷戀,都將成為拷在諸神雙足上的鎖鏈。在神域中沒有徘徊,沒有終點,前方為存在之意義,後面即毀滅之深淵。」

  「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此時羅格腦中的劇痛漸消,然而希洛之書第五頁的內容卻使他的心情越來越冷。難道說,自己一次又一次前去神域探望風月,試圖將他拉回的舉動,竟然會是可能將他拖入毀滅之淵的鎖鏈嗎?

  「羅格大人,如此看來,您已經看到第五頁了。您閱讀希洛之書的速度之快,實在是超乎我的預料。」修斯看了一會羅格蒼白的臉色,沉吟了一嚇,道:「每一個能夠閱讀希洛之書的存在都會從書中得到自己的體悟。我只能說,希洛之書擁有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在如此力量面前,我們應該謙卑。所以我無法就希洛之書的內容給您任何的解釋,事實上,一切的解釋對您都不會有絲毫的幫助。現在我唯一能夠給您的忠告就是。希洛之書一共有七頁,無論如何,您也不要去翻看最後一頁。」

  此時羅格頭頂劇痛剛歇,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樣,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只是虛弱地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裡面的大門忽然打開。艾菲兒如一陣風一樣從裡面衝了出來,他懷中抱著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魔法材料,剛一出門就道:「修斯長老,您快過來看看,這個預言的結果真是很奇怪呢!」

  艾菲兒說的又脆又快,直到一番話說完,才看到羅格也在場。他立刻兩眼放光,盯著羅格,看個不停。有過前幾次幾乎被艾菲兒搾乾的慘痛經驗,此刻羅格在她面前不由得有些心虛。好在艾菲兒還能夠以正事為重。道:「羅格大人,您也來看看這次的預言吧!」胖子心中鬆了口氣,而且對艾菲兒的預言十分好奇,聞言站起,向裡間走去。?

  在經過艾菲兒身邊時,這小精靈忽然極輕極輕地問:「一會能給我三十分鐘嗎?」

  胖子的腿立刻一軟。裡間非常寬大,四壁都覆以鋼板。這是由於艾菲兒預言時發生爆炸之類事故的機率要遠遠高於一般的魔法試驗。但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故,她都不會被傷到分毫。

  房間正中央的地面上放置著一面圓形的大銅鏡,鏡邊雕飾著古樸的花紋以及許多造型奇異的生物。羅格對於神魔學說已可以說是大家,一眼就認出了雕像中的幾個低等神明或者是初階惡魔。可是大部份的雕像他也分辨不出。而且這面銅鏡太過巨大,幾乎點滿了房中的地面,也不知道當初是如何運進來的。

  然而羅格的目光旋即就被銅鏡中的影像所吸引,再也無法離開。越是看下去,他的臉色就越是蒼白。到得後來,胖子的臉上已全無血色。

  銅鏡的中央已變得完全透明,看上去似是一扇通向無窮廣闊世界的窗戶。銅鏡內裡世界雲霧繚繞,在雲開霧散的片刻,可以看到世界的正中央有一大片蒼鬱的陸地,上面山脈巍巍,大川縱橫。

  羅格只覺得此刻的自己有如一個立於雲層之上的神明,正俯視著整個世界。

  羅格越看這快大陸的地形地貌,就越是覺得眼熟。他早已不止一次有過在高空飛行的經歷,終於認出大陸中部偏北那一條極其雄偉的山脈正是中央山脈。

  難道銅鏡中反映的,就是我們這個位面嗎?羅格心中剛微微一動,就看見這片大陸東方忽然雲氣一開。一塊新的大陸若一頭龐然巨獸,驟然從雲霧深出衝出!

  這快大陸面積約為羅格所居大陸的一半,然而上面山更奇、水更清,蒼蒼翠翠,令人一望而心曠神怡。

  無論是傳承自羅德裡格斯的記憶,還是大陸上諸多的傳說,都有無數關於神秘東方大陸風土人文的記載。然而羅格勢力不可謂不大,足跡也不可說不廣,十幾年來卻始終未能真正見到一個曾經踏足過東方大陸的人物。就連羅德裡格斯留下的記憶,對於東方大陸也是語焉不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踏足神秘的東方大陸遠比羅格到風月的神域中轉一圈要難得多。

  此刻神秘的東方大陸竟然就這樣在艾菲兒的預言中出現,將全貌呈現在羅格的面前!有那麼一刻,羅格甚至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願望,他想躍進銅鏡中的世界,到那神秘的東方大陸上好好地看一看。

  然而接下來的變化讓他目瞪口呆。

  西方大陸上顏色不斷變幻,看得出來是四季更替,而東方大陸上始終蒼碧如一。這神秘的東方大陸自雲霧中現身後,並沒有就此停頓,而是整塊大陸都在緩慢移動,距離西方大陸越來越遙遠。

  轉眼之間,東方大陸似是觸到了一條無形的邊界,驟然爆發出一團強光,然後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久許久,羅格仍然盯著銅鏡中翻湧的雲氣在發呆。直到剛剛的一幕再次重複時,他才回過神來,向艾菲兒問道:「艾菲兒,你這個預言的時間清楚嗎?」

  「時間?」艾菲兒皺眉思索著,慢慢地道:「預言一般不會清晰地給出時間,不過這次的預言很奇怪,似乎呈現出的結果不是發生在未來,而是產生在過去。所以我才要找修斯長老來看看。」

  羅格立刻望向了修斯,修斯當即苦笑道:「連諸神都不是萬能的,我又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呢?」

  羅格沉默不語,再次將銅鏡中的預言看了一遍,忽然道:「修斯長老,我怎麼感覺到東方大陸並非自己離去的,而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動著它。看上去……它像是在逃離。」

  羅格得到的只是沉默。他其實自己也清楚這樣的問題除了高高在上的諸神外,恐怕是沒人能夠回答得出來。

  他搖了搖頭,就向門外走去。

  只是羅格還沒邁出門,就被一把拉住。胖子一回頭,正好迎上了艾菲兒那雙亮如晨星的雙眼,在那清澈的眼瞳中,羅格看到的是不容違逆的堅定。

  「三十分鐘!一分鐘也不能少!」艾菲兒絲毫不給羅格留一點商量的餘地。她隨手將房門重重關上,把修斯隔在了房外。

  房門忽又打開,一聲尖細的慘叫響起,地底侏儒被艾菲兒一腳踢了出來。

  當第一縷晨曦劃破夜的黑暗時,有如散落在堪培拉大草原上朵朵野花一般的營帳都活動了起來。無數神聖教會的信徒從營帳中鑽出,在一個個神職人員的引領下,向指定的地點集中。

  廣闊的大草原上早已經樹起上百根高高的木桿,桿頭上飄揚著各色的旗幟。神聖教會每一個神職人員都得背得出每面旗幟下需要站立多少名信徒。只是信徒們並不清楚他們接下來要幹些什麼。不過因為他們足夠的虔誠,所以草原上的秩序還算井然。儘管如此,當百萬信徒都就位後,天色也已大亮。

  信徒中早已搭起一座木製的高台,數十位身披黑袍的神職人員在高台上跪成了一圈,正自祈禱著。在魔法力量的作用下,他們的祈禱聲越來越響亮,不斷從高台上飄下。被越來越多的信徒們聽見。台下數百名神職人員也全部向著高台跪倒,開始頌念禱詞,而他們身邊的信徒見狀也紛紛跪下。

  轉眼之間,百萬信徒齊聲吟唱的頌詞已響徹天地!

  高台上早已布好的魔法陣突然大放光明,七色的光霧有若噴泉般湧出,在流光溢彩之中,摩拉自魔法陣中浮現,冉冉升上了天空。

  此刻的摩拉週身繚繞著升騰的聖輝,風采一時無雙。

  見到這有如神跡的一幕,信徒們祈禱的聲音更加大了,有若癡狂。他們紛紛以前額觸地,以此來表達內心的虔誠。因此也就沒有幾人發覺本來是湛藍色的天空正在逐漸轉為灰暗。

  信徒們祈禱的聲音鋪天蓋地,完全壓倒了遠方傳來的陣陣廝殺聲。天色初亮之時,協約國大軍就踏出軍營,在堪培拉草原上布下了戰陣。彷彿是冥冥約定好了一樣,聖輝同盟的大軍也同時出營,幾十萬大軍在協約國面前展開。不出費爾巴哈大帝所料,列在同盟大軍軍隊正中央地,赫然是五萬去掉了一切偽裝的神聖騎士!

  協約大軍則將騎兵配置在戰陣的兩翼,目的一是機動,二是隨時監視同盟軍隊的動向,免得他們分兵襲擊後方正在舉行召喚儀式的百萬信徒。而協約戰線的中央是換裝了巨盾的海神軍團,在這些重裝步兵的身後,豎立著十餘座高台,台上站滿了法師。

  在協約戰陣後方一座連夜豎起的數十米高塔上,大帝、羅格、亞歷山大、龐培和薩拉溫格都立於其上。從這裡可以俯視整個戰場,甚至可以遙遙看到戰線後方那黑壓壓的百萬信徒。而以羅格的目力,更可以看到空中摩拉那飄然若仙的身姿。只是此時胖子自然沒有香艷的心情,見召喚儀式一切平安,並示出現預料中有人搗亂的場面,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聖輝同盟的戰陣中。

  不出所料的話,胖子今天將會看到許多久違的故人。

  果然,一行人緩緩登上了位於聖輝同盟戰陣後部的高台。高台上早已擺好了兩張高座,其中一張坐的正是那早已刻印在羅格靈魂深處的蒼老身影。

  今天的教皇身披華麗的法袍、頭戴璀璨高冠、手執紅寶石權杖。惟有在最盛大的儀式上,他才會穿上這套禮服。然而教皇的寶座並非放置在代表著最尊崇地位的高台中央,安坐於中央的是一個粟色短髮、俊美得讓人有些心生憐意的年輕人。令人感覺到奇怪的是,他雙眼緊閉,似乎對戰場上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似乎感應到了羅格的注視,這高踞寶座的年輕人忽然微微一笑,倒是把胖子嚇了一跳。

  此時震天的戰鼓和號角聲將羅格的心思拉回到戰場上來。高台上已經只剩下他、大帝和老總管三人,亞歷山大和龐培不知何時已經走下高台,統領各自的軍隊作戰去了。在這場大戰中,羅格的冰殿武士和冰雪法師團都已經交給這兩大名將統一調配,以期發揮最大程序的戰力。

  所以現在無兵可動的羅格反而無事可幹。

  「陛下,您無需擔心,我已經看過同盟方的軍勢,他們法師的數量遠遠不足,強者上則與我們勢均力敵。目前在軍力上我們的劣勢雖然較大,可是相信以亞歷山大和龐培將軍的指揮,以及我們在法師數量上的壓倒優勢。就算不借助黑暗主神的力量,我們也有很大地機會獲勝。」老總管緩慢而低沉的聲音就算是在殺聲震天的戰場中,也能清清楚楚地傳到大帝和羅格的耳中。

  費爾巴哈大帝面色冷峻,點了點頭。他安坐在高座之中,左手持酒,右手握刀,俯視著整座戰場。

  戰局已趨熾烈,羅格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在教皇身邊那異常俊美的奇異人物身上花費了太多地時間。

  此時神聖騎士團數以萬計的騎士已然若狂濤怒潮般接上了協約國的戰線!

  那勢挾萬鈞的衝刺、閃爍著寒光的槍鋒以及神聖騎士一張張充滿了宗教狂熱的堅毅面容。一起構成了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面,僅僅是遙望,已讓人難以抵禦那排山倒海般襲來地氣勢,惶論正面迎擊數萬神聖騎士的衝鋒?

  然而龐培做到了!

  在他的指揮下,人數上處於劣勢的海神軍團有若一道長堤。牢牢地擋住了面前地狂濤。每一組海神戰士的動作都整齊劃一,他們奮力將手中的五米龍槍送入衝鋒而來的神聖騎士的戰馬體內,爾後提起置於腳邊的戰斧,狠狠地劈開被巨大慣性拋飛而落馬的神聖騎士們的身體!

  神聖騎士們一批接著一批地發起衝鋒,後排的神聖騎士則或擲投槍,或拋戰斧,將這些呼號著要收割生命的凶器擲入海神戰士的防線中!

  長堤上迅速出現了裂紋。??

  海神戰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可是他們寧可用身體去充當阻擋奔馬的血肉壁障,也不肯從駐守的土地上後撤一步!全速衝來的神聖騎士往往在轟鳴聲中將阻擋他們的海神戰士撞飛,然後自己也從馬背上拋出,摔在協約國的戰線深處。就算協約戰士不是亂刀齊上。披著厚重甲冑的騎士如此摔落,也難以倖存。

  長堤在顫抖,看上去它越來越脆弱了,然而任潮水巨浪如何拍擊,它始終屹立不倒!

  中央的戰局一時陷入了膠著,兩翼的局面則是各有不同。在左翼,隸屬於巴伐利亞公國的騎士團戰鬥力強悍,並憑藉著數量上的巨大優勢壓制住了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騎兵,還開始分兵襲擊德羅帝國步兵的側翼,迫使他們不住地後退。而在右翼,亞歷山大親自指揮的冰河軍團則將正面數量相當的奧匈帝國騎士軍團打得潰不成軍。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後,奧匈帝國的三萬輕騎兵終於逃回了己方步兵的戰線之後,得到稍加喘息、重新整隊的機會。

  戰場上空忽然亮起一陣陣絢爛的光芒,隨後無數拖著美麗尾跡的攻擊魔法劃過長空,落在了對方的點陣裡。隨後火焰、冰霜、荊棘、沙塵甚至還有散發濃郁死氣地黑雲在戰場上此隱彼現。那絢爛的光影之後,掩蓋著的是恐怖的殺戮力量!

  每一波魔法攻勢過後,雙方陣線中都會出現許多空白的地帶。特別是神聖騎士團的隊列中竟然被密齊的魔法生生轟出了一道鴻溝!神聖騎士們魔法抗性遠較普通戰士為強,若這一波魔法落在同盟其它部隊身上,恐怕造成地傷亡數量還會增加一倍。

  非常明顯的是,無論是魔法的數量還是威力,協約一方在這場魔法中都佔據了上風。

  大戰之前,康斯坦丁曾經透露說光明教會中能夠在戰場上發揮作用的光明法師有二百多人,而同盟一方此次在戰場上出現的法師一共在三百人左右。相較之下,協約方足足調集了八百多個魔法師!這主要是得益於德羅帝國繁榮的魔法文化。而且在過去的一年中,神聖教會的冰雪法師團也培養了足夠多的新晉魔法師。

  第一波攻擊魔法過後,主掌輔助攻擊的魔法師也紛紛完成了咒語,他們或為己方戰士提供攻防加成,或削弱敵方戰力。自然,魔法師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地協約一方此輪又壓制住了同盟的氣焰。

  在己方法師的強力支持下,海神軍團的防線終於暫時穩定了下來。此刻雙方戰線開始交錯在一起,戰鬥進入了最殘酷的角力階段。雙方猶如兩名角力的鬥士,都不可能不流血,雙方拼的就是讓對方的血流得比自己多、比自己快。

  大地上數十萬戰士在殊死搏殺,天空中無數魔法和羽箭交錯著飛過。這種時候,只要將羽箭射到對方的陣營中,就肯定會有斬獲。因此,協約大軍中受到重重保護地一萬名精靈射手發揮的作用並不比人族弓箭手多多少。只不過他們此刻用的都是特製的破甲毒箭,殺傷力非常可觀。?

  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天空正在暗淡下去,原本透澈的藍色早已被深灰色所代替。而在協約國大軍背後百萬信徒地聚集地上,天空已經完全被黑暗所佔據。

  天空中的黑暗非常的詭異。不同於夜幕那自然產生的黑暗。遙遙望去,倒更像是天幕被一雙巨掌生生撕開後,露出了隱於幕後的那深黑色的、無光的虛空。

  在黑暗背景地映襯下,飄於空中、一襲白衣的摩拉美麗得如此脆弱,似是一陣稍大的風吹來。也能將她吹得碎了。

  看著她向那夜、向那天、向著那無盡的黑暗縱情地伸展出自己地雙臂,羅格的心中猛然抽痛了一下。

  羅格已然知曉,諸神的意志非是凡俗所能掌控。他不知道將黑暗主神的分身引導入這個位面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更不知道分身究竟帶來了黑暗主神的哪些神力。是否會如大帝所說的那樣,巴薩羅狄摩高根所踏足之處,就會自行轉化成黑暗主宰一切的國度?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如今所作的一切,又有何意義?

  生或死,存在抑或毀滅,這關乎於整個位面命運的命題,剎那間顯得距離他如此的遙遠。

  胖子不在乎眾生的沉浮。也不真正關心位面的存亡,將希洛之書讀到第五頁的他,就算本體毀滅,靈魂也能在虛無中長存。

  他仰視黑暗的天,聽著充斥著整個戰場的怒吼和慘叫,看著鮮血逐漸滲透大地,望著無數熟悉的人因為各自的理由在殊死搏殺。

  羅格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如此的沒有意義,就若浮生一夢,夢中無論是英雄壯懷,兒女情長,還是權傾天下、富貴榮華,醒來時,無非是落下一枕荒唐淚。

  從未有這麼一刻,他如此地想拋下一切,與她在虛無國度,就此相伴著走向永恆。

  天地間隱隱傳來了一陣轟鳴,將恍惚中的羅格震醒。從那已被撕開的天幕中,有數道粗大之極的黑色電光蜿蜒而出,擊在遼闊無邊的草原上。每一道閃電落下,就會在大地上劈出一個百米方圓的大坑!羅格掌心微微出汗,大帝也緊張地站了起來,就連一向從容的薩拉溫格也睜大了雙眼。那雙向來混濁的眼中時時閃過懾人的精光。

  一道無形的威壓悄然擴散,籠罩了百里方圓。

  在這一刻,戰場上所有強者的目光都落在了天空中不斷擴大的黑暗上。敏銳的直覺已經告訴他們那隱於黑暗之後的存在是何等的強大。無論是哪一方的強者,在這一刻,在這尚未現身的強大存在在宣示著自己威嚴的一刻,幾乎都在顫?

  羅格掃視過匍匐著的百萬信徒,又望了望正捨生忘死戰鬥著的數十萬戰士。莫名地為他們感覺到淡淡的悲哀。當巴薩羅狄摩高根分身現形的那一刻,黑暗的狂潮將席捲大地,絕大多數普通存在無論屬於哪一個陣營,都將會成為祭奠主神的犧牲品。

  當然,神聖與光明屬性的存在將會首當其衝地受到打擊,只是這裡面也包括了精靈。

  黑暗已經悄然佔據了整個天空,就連普通的戰士們都覺察到了天地間的異象,手中的格殺動作也緩了下來。

  在黑暗之中還有黑暗。

  天幕已被撕破,黑暗虛無的最深處,又有一點最純正的黑暗湧了出來。在這點黑暗面前,完全沒有光的存在。

  羅格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決定命運的那一刻。

  遠方忽然隱隱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叫聲非常熟悉,那是摩拉的聲音!

  羅格心底一陣顫慄,他還未及去看一眼摩拉安然與否,就發現在那最深的黑暗中,竟然出現了光!

  那是絕對的光!

  光輝瞬間驅散了剛剛還佔據著整個天空的黑暗,將整個世界重新導回光明!

  只是相對於這個脆弱的位面而言,光輝實在是太強烈了。

  那壓倒一切的光輝中所蘊含的除了無法言喻的威嚴,還有無窮無盡的高熱!

  有若實質的光輝若天河垂落,當空傾洩而下,聖輝所直接照耀著的一切都在高熱下瞬間化成虛無。

  聖輝似絲,若雨,如潮!

  凝立於空中的摩拉,首先被這從天而降的聖輝吞沒,光與熱的巨浪緊接著淹沒了尚不知變故的百萬神聖教會信徒。

  「那不是黑暗主神!」羅格忽然大吼一聲。

  在剛剛的剎那,他已經透過天空中最強的一點聖輝,看到了一個緩緩旋動著的聖輝四面體!

  那是天界主神的氣息!

  在主神那無窮無盡的威嚴面前,整個位面都在不停的顫慄!似知道這微渺的位面不足以承受自己的光輝一樣,天空中那足以毀滅一切的光輝忽然倒捲而回,收束了自己的一切威力。

  轉眼間,呈現在眾生面前的,又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那剎那間的光輝已經使羅格雙目紅腫,淚流不止。他揉了揉眼睛,這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曾經匍匐著百萬信徒的大草原上,此刻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方圓達數千米的巨坑。

  羅格無比苦澀的一笑。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召喚黑暗主神的儀式,最終竟然會引來天界主神的光輝?他望向了大帝與薩拉溫格,這才發現大帝端坐在椅中,面容肅穆,雙眼中有兩道血線緩緩流下。

  巨變之餘,費爾巴哈大帝反而顯得非常的平靜,他微微側頭,傾聽著同盟一方如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然後慢慢地道:「看來我剛才沒有看錯,最偉大的黑暗主神並沒有依我們的召喚來到這個位面,我們從黑暗之源中召喚出的反而是天界的主神啊……」

  高台上一片靜默,不論是羅格還是薩拉溫格,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大帝的問題。

  「薩拉溫格啊,你已經跟了我二十年了吧?」大帝忽然問道。

  「確切點說,再過兩天就是二十一年了。」

  大帝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摸索著向前走去。薩拉溫格立刻向前一步,扶住了費爾巴哈,引著他向高台的階梯走去。

  「薩拉溫格啊,依你看,我們還有可能贏嗎?」

  「陛下,可能性總是時刻都會存在的。」

  「很好,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一會衝鋒時,你願意為我指引敵人的方向嗎?」

  「非常榮幸,陛下。」

  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沿著階梯慢慢從高台上走下。聽他們交談的語氣,就似是鄉間小鄉村中兩個普通老人在談著秋天的收成一樣,平靜而溫和。

  一時間,高台上只餘羅格一個。他茫然四顧,儘管天蒼碧如洗,可是掠過高台的風依舊蕭瑟。

  風中帶著一種特別的感覺。

  那是絕望。

  嗆啷一聲,費爾巴哈大帝抽出了戰刀,指向了前方。薩拉溫格與他並轡而行,為大帝牽引著戰馬,向著聖輝同盟的戰線,緩緩加速。

  看到了在軍陣中前行的大帝,亞歷山大抽出了佩劍,失去了武力的龐培則端起了手弩,他們與大帝同時策動座騎,迎向了面前數十萬的同盟大軍。

  帝國兩大軍團無數軍官儘管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是見到大帝已經親自上陣,於是紛紛策動手下的將士,開始向前方推進,誓要與當面之敵決一死戰!

  此時薩拉溫格身上不住湧出濃濃的黑霧,將自己和大帝都裹在了裡面。這一團黑霧滾滾向前,穿越了龐培的海神軍團,直接衝入了神聖騎士團中!

  萬千悍勇的神聖騎士竟然無法阻止那一團黑霧分毫!他們一被黑霧捲入,就此全無消息,而在黑霧的後方,只留下一條由汩汩鮮血鋪成的大道!

  此時此刻,那些普通的戰士們雖然不瞭解天地間的異變究竟是源出何處,然而他們都隱隱明白,勝利的天平已經向同盟方傾斜。德國帝國和其它僕從國的軍隊都有了畏縮之意,只有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戰士們跟隨著他們的帝王和將軍,義無反顧地向聖輝同盟發起了衝擊!

  一時間,北國勇士的吶喊壓倒了南方同盟的歡呼!

  絕望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羅格忽然用力晃了晃頭,雙眉緊緊皺起。羅格明白大帝的意思是要他自尋出路,可是雖然召喚不出黑暗主神的分身,但這個位面的戰爭未必便輸啊!

  羅格決定做點什麼。

  他知道現在逃是沒有用地,這場戰爭如果輸了,那無論他逃到哪裡,都不可能逃脫光明教會的追捕。至多他成為第二個羅德裡格斯,那也不過和光明教會多周旋幾年而已。更何況,他剛剛發現自己與風月之間的聯繫已經被切斷了。羅格完全不敢去想究竟發生了什麼,既然天界主神都能夠在黑暗之源現身,那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羅格忽然感覺有異,似乎周圍的空間又一次發生了微不可察的變化。他微微體味了一下這隱隱的變化,臉色突然大變,從高台上一躍而起,向前線站滿了法師的高塔撲去!

  不知何時,晝已經變成了夜,湛藍的天空換上了夜的晚裝,而夜幕上綴滿了燦爛的星辰。

  晝與夜突如其來的更替,只是因為那安坐於教皇身邊的俊美男子已睜開了雙眼。即使相隔遙遠,羅格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雙眼中那幽過錯的夜空和無盡的星辰。

  自他雙眼而來的夜透著神秘、精緻而脆弱的美麗,與他的容貌相一致。只是這美麗的星辰中有無窮的殺機。

  凡他雙目所及之處,所有的法師都在痛苦地掙扎著,而且法力越強的法師,掙扎就愈是無力!夜幕初成的瞬間,協約國一方的高台上就亮起了兩株耀眼的魔法火炬!

  法力引燃!

  羅格心中如電光石火般掠過了這個名詞。對於這個並不屬於正統魔法體系的法術,羅格並不陌生,甚至於他自己就能夠以龍睛引燃法師體內的魔力。然而那是刻意為之,而且一次最多也就是對付一兩個法師而已。

  如那人這般,雙目所及之處儘是法力引燃之域,這,這又是何等神威?

  原來尚有一線希望的戰局,在那人睜開雙眼的瞬間,已徹底變成了絕望。

  協約方惟一可以賴以扭轉戰局的就是佔據壓倒性優勢的高階法師,然而在法力引燃的領域下,越是法力高強的法師就越是難以自保。況且此刻法力引燃領域的神妙之處遠非羅格的龍睛可比,凡是擁有神聖法力的法師竟然都不受法力引燃的影響!這也即是說,現在是同盟一方開始擁有壓倒性的法師優勢。

  「偉大的安德雷奧利,在您的破法雙瞳前,一切不信吾主之徒都只有毀滅一途。主的光輝,看來就要照耀在這個位面每一個角落了。」高台上,教皇緩緩地道。

  安德雷奧利似是隨意地掃視著整個戰場,只是他視線落到哪裡,哪裡的法力燃燒領域就會以倍計的增強。

  聽聞教皇之言,他淡淡一笑,以柔和而飄渺的聲音道:「我並沒有做什麼。這一切的光輝與榮耀都應歸於吾主,偉大的迪斯馬森。當然了,偉大的塞坦尼托利亞做了很多,他的光輝也不應被忽視。」

  他蘊藏著無數星辰的雙眼注視著協約方的一座高台,忽然淡淡地道:「那個異教徒很有意思啊!阿迦、列農,你們去把他留下吧!」?

  應安德雷奧利的召喚,那兩個伴隨著他一起來到這個位面的巨大天使從虛空中穿出,他們分別召喚出一輛燃燒著天界聖焰的戰車,然後在無數神聖騎士的歡呼聲中,向著協約國一方飛去。

  教皇抬了抬手,奧古斯都立刻俯身向前,聆聽著他的吩咐。

  「奧古斯都啊,盡快將這場戰爭結束了吧……」

  血天使點了點頭,然後飛上了半空,以手中長劍指向了協約方已開始呈現混亂之象的戰線!

  夜幕下不斷亮起聖輝,數十個神聖騎士一一現身,他們的背後有若隱若現的雙翼在緩緩揮動。此刻在高台周圍,數百名一直屹立不動的神秘戰士也紛紛掀去自己的外袍,以數人為一組,迅捷無倫地向著協約大軍衝去。

  此時夜幕中驟然出現了一道彎彎曲曲的銀色光芒,它自虛無中來,瞬間已劃破了半邊天幕,最終落於一個腳踏著火焰戰車的巨大天使身上。

  妖蓮那深黑色的戰靴從虛空中伸出,似是不經意地踏在火焰戰車上,而後一道若有若無的力量波動就遍佈到天界戰車的每一個角落。

  天空中忽然炸起一團徑達百米的火球。隨後又是一道銀色的閃電劃破了天空。這道閃電是如此耀眼,它甚至使那團巨大無比的火球都顯得黯然失色!

  天地間隨後響起兩聲如雷鳴般的痛苦咆哮,在這轟轟隆隆的咆哮聲中,一身妖蓮的威娜終於現身。她稜角分明的唇邊此刻正不斷溢出金色的血液,而那閃耀著金色十字星的雙眼則盯著正向她飛來的血天使,奧古斯都!

  她左手中握著一片原本屬於阿迦的巨大羽翼,那羽翼尚在痛苦地抽動著,而她的龍魂戰槍早已離手,釘在另一個巨大天使列農的雙翼上。

  失去了一整只羽翼的天使阿迦正向地面墜落,他金色盔甲內不住竄出數米長的聖焰,尚未落地時就化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而後轟鳴著墜落在同盟一方的陣營中,那驟然爆發的聖焰波浪席捲過了千名戰士!

  列農則在天空中痛苦地掙扎著,他已經無法控制住火焰戰車。那燃燒著熊熊烈焰的戰車漫無目的地向前方飛出,然後劃出一道弧型,墜落在協約一方的陣營中。下一刻,翻湧的烈焰沖天而起,最終形成了一朵蘑菇型的火雲。

  天際突然傳來一聲長長的龍吟,神聖巨龍不知從何處鑽出,一口咬住了龍魂戰槍,然後狠命一甩頭!列農猛然咆哮了一聲,反手將燃燒著聖焰的巨劍刺入了神聖巨龍的胸口。神聖巨龍發出一聲痛苦的龍吟,咬著龍魂戰槍,掉頭就向遠方逃走。

  龍魂戰槍上,穿著兩片猶自開合不定的巨大羽翼。

  列農威勢依舊,然而背後的傷痕處已經開始噴射出淡淡的聖焰。

  教皇歎息一聲,有氣無力地道:「都是我無能,讓奧黛雷赫在這個位面恢復了力量,毀去了您帶來的兩位榮耀的力天使……」

  安德雷奧利淡淡一笑,他的目光完全沒有放在威娜身上,只是隨著羅格而動,漫不經心地道:「無妨,阿迦和列農這樣的僕從,吾主座前已經有些太多了。」

  羅格已然落在了站滿了法師的高台上,一把將搖搖欲墜的芙蘿婭攬在懷裡。她面色慘白如紙,銀牙死死地咬著下唇,正在拚命壓抑著體內已快沸騰的魔力。當被羅格抱在懷裡時,她才有如一艘躲進了避風港的小舟,神情舒緩下來。不僅僅是她,羅格身周數米內的幾個法師體內的魔力也都漸漸平息,而離羅格稍遠的法師則痛苦依舊,不時有人化成閃亮的魔法火炬。

  見此異狀,高台上一息尚存的法師都拚命向羅格身邊擠來。

  「死胖子,你……」芙蘿婭顯得虛弱之極,連話都有些說不動,不過靠在羅格懷裡短短時光,她的臉色就好轉了許多。

  「別說話,我立刻想辦法送你走,然後你就找個地方躲進來,千萬不要被光明教會給發現,記住了嗎?」胖子溫柔地在她唇上吻,舌尖上嘗到了一絲焦苦的味道。

  一股烈風襲上了高台,將羅格身邊那些已奄奄一息的法師們都吹落了高台。風中出現了米羅的身影,他剛要說什麼,羅格忽然站了起來,將芙蘿婭送到了他的手上。

  米羅吃了一驚,道:「你在幹什麼?」

  胖子道:「立刻帶她走!」

  「那你呢,你怎麼不逃?」?

  羅格苦笑了一下,轉身望向了聖輝同盟的方向,歎道:「我嗎?……我已經逃不了了。」

  米羅順著羅格的目光望去,見數千米外,那一雙藏著萬千星辰的眼,正寧定地望著羅格。米羅不再多言,抱起芙蘿婭向遠方飛去。

  此時戰局已經變成了屠殺。奧古斯都身後數十位展現了淡淡光翼的神聖騎士如流星般,前赴後繼地衝入那一團仍然在頑強前進的黑霧中。黑霧靜止了片刻,然後正中央一道炎柱沖天而起,直衝上數百米的高空,這才漸漸消散。

  在那炎柱升起的地方,只留下一塊徑達百米的空白地帶。

  死神班將手中的細劍從一名聖堂武士的咽喉中抽出,腳下微微一晃。他看著圍上來的新一組聖堂,面色漸漸凝重。每組聖堂中都會有二三個負責近戰的戰士,一名遠程攻擊的弓手,數名法師,以及一至兩名專門保護法師的聖堂武士。如此搭配之下,這一組聖堂足以將一名聖域強者送上毀滅之途。

  能夠突破聖域的強者寥寥可數,然而接近聖域的聖堂卻可以大批培養。

  倚仗著手中細劍恐怖的威力,死神班已經將兩組聖堂送上了不歸路。可是轉眼之間,第三組又圍在了他的周圍。班並不指望會有援助,他知道己方所有的聖域強者肯定都會面臨著二三組聖堂的威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提聚了最後的鬥氣,輕輕一震手中的七色細劍,忽然從聖堂頭頂一躍而過,撲向了躲在後方的法師們。

  嗆的一聲輕響,一柄純由鬥氣凝成的水藍色長劍架住了死神班的細劍。

  在這戰火紛飛的沙場中,普羅西斯看起來還是那麼從容。

  天空中不斷降下帶有毀滅力量的罡風或者是火焰,間中會有白色或者是金色的羽毛飄落。夜幕下四處是游離的彩光和飄移的空間縫隙,根本看不清正殊死戰鬥著的威娜與奧古斯都的身影。

  羅格一手揮舞著摩爾克之刃,一手執著碧落星空,如一道清風般從兩組聖堂中間席捲而過,只在身後留下了十餘具破碎不堪的身體。然後他雙臂一伸,又將近百名蜂擁而來的聖堂通通攔住。

  然而無論胖子是衝鋒、後撤、飛昇還是隱匿,安德雷奧利的目光始終鎖定在他的身上,未曾有分毫的偏離。

  這攜一天星辰而來的六翼天使似是對其它人全無興趣,也根本不關心戰局的進展,只是寧寧定定地看著羅格。

  在這無比慘烈的戰場上,其實時間的流逝非常地緩慢。抱著芙蘿婭疾飛的米羅,直至此時還沒有飛出戰場的範圍。

  天地之間忽然響起了教皇那蒼老、然而雄渾有力的聲音:「……主說,那應該停止的,就不會再向前!」

  羅格悚然而驚!

  這是多麼熟悉的聲音啊……

  他抬起頭,看著那正一分一毫失去色彩的世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一道無形的力量悄然擴散,在胖子周圍數米的範圍內,血仍然鮮紅、劍依舊湛藍。

  但在世界完全失去色彩之間,又有一個清越得足以穿金裂石的聲音響起:「神說,時如逝水,去而無回!那理應向前的……」

  此時天地間已徹底變成了黑與白主宰一切的世界,也是絕對靜寂的世界。在這一刻,艾菲兒的聲音也已消失。

  然而羅格知道,這一次教皇的大預言術受到了干擾,因此世界萬物的靜止將不會像以往大預言術發動時那樣長久。他心中微微一動,仰望著失去了色彩的天空,接連做了數個動作。

  在這靜寂的世界裡,惟有教皇的聲音依舊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迴盪著:「……你依主的光輝而生,秉承主的榮耀而行。然而在那背棄與墮落之途的盡頭,你所竊取的一切光輝都會消散。惟有重重的鎖鏈……」

  羅格估計的果然沒錯,教皇的話尚未說完,世界就恢復了本來的色彩。在萬物結束靜止的瞬間,羅格的身影也自原地消失。

  教皇的手指向了虛空,在他手指處,威娜應聲從虛空中彈出,深黑色的妖蓮上纏繞著數十道縱橫交錯的聖光鎖鏈,正隨著教皇的聲音在不住收縮。

  此時艾菲兒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以諸神之名,給予眼前之天使以自由行動的庇佑……」

  天空中綻放出絢爛的煙火,困鎖住威娜的鎖鏈一一炸開。

  只是在兩個相互矛盾的預言術激盪衝突之下,艾菲兒的聲音突然啞了下去。就在此時,康斯坦丁那高大的身影擋在了艾菲兒之前,那戴著信仰鐐銬的雙手前伸,抵住了虛空中兩道相互激盪著的狂猛能量!

  教皇的目光越過了千米的距離,落在了康斯坦丁的身上,似乎極為惋惜地歎息了一聲。

  康斯坦丁大喝一聲,身周聖光如焰,竟強行抵住了兩大預言術的衝擊!

  然而他隨即駭然發現,自己體內的所有聖力有如雪遇艷陽一般,在飛速地消融著!轉眼之間,兩個預言術糾纏在一起所形成的能量亂流已經尋找到了突破口,若山洪驟發,衝進了紅衣主教的那狂猛之極的能量並未損毀紅衣主教的身體,而是吹散了他墮落的靈魂。

  在意識消散之前,康斯坦丁的靈魂深處反覆迴盪著教皇的一句預言:「……然而在那背棄與墮落之途的盡頭。你所竊取的一切光輝都會消散……」

  砰的一聲,信仰之鐐炸裂了。直至最後一刻,紅衣主教也不明白,他是如何墮落的。

  紅衣主教那偉岸的身軀緩緩倒下,他終於無力再給予艾菲兒更多的護翼了。然而教皇的大預言又一次響徹正天地,這一回的目標竟然對準了艾菲兒!「主掌控一切,主創造世間!主說要毀滅的,即不會存在!」

  艾菲兒張了張嘴,卻只噴出一口鮮血,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事實上,此刻戰場上一切的聲音都已被教皇的大預言術給壓了下去。教皇的語聲實已過於響亮,以至於絕大多數人已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

  此時傳來一聲悠然歎息,修斯悄然出現在艾菲兒身前。向來從容的修斯此刻面容說不出的肅穆、凝重和哀傷。

  修斯抬手向艾菲兒一指,那洪亮的聲音竟分毫不亞於教皇!

  「主掌控一切,主創造世間!主說要長存的,即會永世不朽!」

  這一次兩個相左的預言相遇,響起的是一記無聲的驚雷!雷聲瞬間傳遍千里,至於究竟在這個位面中激起了怎樣的風暴,摧毀了多少有形無形的存在,那就無人可知了。

  修斯望了望天空。低歎道:「艾菲兒,走吧,我們已經盡力了……」

  說罷,他抱起已無力站立的艾菲兒,慢慢地步入了虛空。

  啪!一個精美的茶罐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天空中威娜雙翼盡展,妖蓮上尚餘的鎖鏈都消失無蹤.她盯著奧古斯都刺來的巨劍.臉容越來越羚。自她出戰那一刻起,短短時間內擊殺兩個力天使,與血天使奧古斯都激鬥,又承受了教皇大預防為主預言術的衝擊,縱然她是完美戰鬥藝術而著稱的光天使,此刻力量已拉近於消耗殆盡地邊緣。

  更何況高台上還有安德雷奧利穩坐如山!

  或許其它人看不見,但在威娜的眼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六隻天藍色的羽翼!

  威娜心中泛起一陣苦澀,自不得不墮落之時,她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

  她也試圖抗爭過。然而那壓倒一切的無力感總是充斥於胸,所以她才會在神域中全無寸進。威娜知道,無論在神域中前進多遠,她也全無可能與天界主神的光輝相匹敵。因此一直以來,好都要是在世麻木中等待著審判日的來監,也做好了接受一切命運的準備。

  這樣一段記憶,被她封印在神之本源的最深處。她相信風月是看不到這段記憶的。當審判日真的來臨時,威娜這才發覺,原來承受命運地滋味竟是如此的苦澀。

  她微微地陷入了恍惚。但仍本能地向巨劍的劍鋒抓去,只是奧古斯都巨劍忽然一偏,竟然躲開了威娜如電光石火般的一抓威娜驚愕地發現,這樣的結果連奧古斯都都吃了一驚!還未等她追擊,血天使臉色一變,身影閃現間已然出現在百米之外。

  在他原先所處的方位上。有水藍色光華一閃而過,然後砍了個空的胖子才現出身形。

  「發什麼呆呢!快走啊!」胖子怒吼。

  「那你呢?」

  「我走不了了!」胖子吼聲如雷。

  虛空中突然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那可未必啊!」

  聲音未落,艾德蕾妮已自虛空中步出,擋住了安德雷奧利凝視著羅格的視線。

  千米之外地安德雷奧利安坐不動,只是嘴角微露笑意,似是不經意地盯了艾德蕾妮一眼。

  艾德蕾妮悶哼一聲,身上立刻噴出洶湧的黑焰。轉眼間就化成了一株燃燒著的火炬!火焰中的艾德蕾妮忍受著魔力焚身之苦,她卻未叫,也不動。

  「真他媽的見鬼!」胖子咒罵一聲,身形一閃之際。已出現在艾德蕾妮之前,迎上了安德雷奧利目光。隨後一道無形的力場從他身上發出,籠罩住了艾德蕾妮的身體,瞬間就撲滅了她身上黑焰。

  見胖子回到自己的視線之中,那六隻羽翼上綴滿了星辰的天使,雙眼重新變得溫和。

  接下來的變化則完全出乎威娜想像之外。她只覺得眼前一花,懷中已經多了一個奄奄一息地艾利國蕾妮;然後背後雙翼一緊,又是被胖子一把捉住。威娜全身一軟,立刻又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傳來,竟然就此被硬生生地扔進了空間風暴中!

  威娜忽然感到疑惑,剛剛那極短的一瞬,不知為何,她的感應與反應似乎都千百倍地變得遲緩。?

  空間中地波紋尚未來得及消散,全身都裹在聖焰之中的血天使已破空飛來,他手中的巨劍劍尖亮起一點精芒,要在空間壁障尚未完全恢復之時,將威娜再度逼出虛空。

  一陣莫名的感覺悄然傳遍了奧古斯都的全身,他突然有種直覺,似乎已經闖進了一片知的國度。

  羅格的身影悄然出現,擋在了空間波紋之前。他冷冷地盯著威震大陸的血天使,慢慢提起碧落星空。

  奧古斯都凝住了衝勢,他看著羅格的雙眼,眉頭微皺。從那雙眼中,他讀出了決絕。是血天使多年征戰中,最不願意讀到的內容。

  他明白,此時此刻,只要胖子一息尚存,誰也休想從此處穿越空間!

  天空中炸開一團聖火,又閃過一抹藍色星光。

  在那決定命運的瞬間,奧古斯都和羅格已然交換了位置。

  碧落星空帶著飛散的星屑,從天空中墜落,而後深深地插在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大地上,只露出短短一截劍鋒。那無數閃亮的星屑,自天至地,繪出了一道清晰的軌跡,久久不散。

  羅格臉上帶著奇異的微笑,使盡最後的力量,狠狠地一拉!然而他的意識正迅速地模糊,力量也飛速地消散。他雖然抓到了血天使的羽翼,但已經無力將它撕下。

  在千年之前的那一場大決戰中,未能等來希洛神跡的精靈們,是不是,也曾經如此的絕望?

  羅格迷迷糊糊地想著,他的手慢慢地鬆開,身體緩緩墜落。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前夜 虛無


  「啊!!」

  一聲痛哭的嘶吼響徹了黑暗中的殿堂。然後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和磨擦聲,間中還夾雜著陣陣輕柔的女子笑聲。

  痛哭的叫聲漸漸平息,轉而被粗重而艱難的踹息聲所代替。這些踹息聲中帶著絲絲的顫音,聽起來像是一個破漏的風箱。

  那輕柔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沒有了金屬磨擦聲的干擾,笑聲顯得清晰了許多。那笑聲隨即變成一聲痛呼,然而就算是痛楚的呻吟,聲音中也帶著隱隱的勾人犯罪的誘惑。

  大殿高遠而又空曠,儘管大殿中央的地面上豎立著圍成一圈的十幾隻巨大的魔法火炬,但跳躍的火光無法到達大殿的頂部和邊緣。那搖曳不定的火光映襯下,繪於殿頂和牆壁上、關於天界諸神神跡的畫卷忽明忽暗,一時間似乎連裡面所繪的諸神與天使都復活了過來,面目猙獰地盯著大殿的中央。

  深遠的大殿中瀰散著濃濃的血腥氣。

  大殿的中央,十餘支魔法火炬圍成一圈,照亮了中央的一座鋼台,鋼台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手足上各穿過一隻鋼釘,就此被釘在了鋼台上。

  鋼台邊還站著一個盛裝的女子,她雙袖高高挽起,露出了如雪的肌膚。她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如此輕柔而典雅,不管她正在做的是什麼。

  「藝術!這是真正的藝術!」那女子感慨地讚歎著,盯著鋼台上的男子看了許久,這才手腕一翻。亮出了一柄小巧精緻的匕首,慢慢向那男子的胸膛劃了下去。

  那男子胸膛早已被切開,傷口顯得有些發白,看上去血都已經流盡只有一些透明的液體仍在慢慢滲出。他的胸骨也被切斷,露出了下面那些仍在微微蠕動著內臟。

  他的心跳得依然有力。

  而那把匕首,正緩慢而堅決地刺入他的心臟!

  那顆心猛然地跳動起來。不住地扭動著,試圖抗拒匕首地切割。那女子嘴角浮出奇異的笑意,她兩隻手都握上了匕首,幾乎整個人都俯在了那男子的上方。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將那顆心一分一分地切成了兩半。

  那男子全身一顫,再次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他雙拳緊握,突然重重地砸了一下鋼台。一股大力自那女子足下衝起,讓她驚呼一聲,仰天就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這樣一個劇烈的動作做過之後,那男子雙腕筋肉與鋼釘磨擦,傷口一下子大了不少。

  那女子隨即站了起來,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服。微笑著道:「真看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有力氣反擊,看來我得再給你釘上幾根釘子了。羅格啊,其實你知道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的,又何苦費那個力氣呢?等一會我玩得累了,今天就會放過你。你是個很聰明的人。為什麼這些天來一再得要幹這種傻事呢?」

  鋼台上釘著的正式羅格,他艱難地轉過頭來,看著那女子接近於完美的面容。用盡全力呸了一聲。只是他此刻整個喉管都已被切開,所以只能幹啐一下而已……那女子取過數只巨大鋼釘,藉著魔法火光,仔細地分辨上鋼釘上鐫刻的圖案,最終她選了一支盤繞著長長巨龍的鋼釘,和一支有七位天使護翼的鋼釘,又拿來一個繚繞著紫色電光的小錘,一下一下地將半米長的巨大鋼釘從羅格的手肘釘了進去。

  她雪白的手臂看起來纖細柔嫩,揮舞著小錘也精緻得像一個玩具,可她每一下虛弱無力地敲擊,都會發出一聲巨響,在刺耳的金屬磨擦聲中,鋼釘就此生生地沉下去數分。

  兩枚鋼釘釘完,羅格仰躺在鋼台上,只餘艱難踹息的力氣,眼中的光芒漸漸渙散。

  嘩!一盆帶著濃重神聖與生命氣息的乳白色液體澆在了羅格身上。這些液體有著近乎神奇的魔法力量,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羅格的傷口吸收,然後湧出團團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封住了他的傷口。羅格傷口的血肉開始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被切成兩片的心臟間也連起無數細絲,然後慢慢地被拉合在一起。

  轉眼之間,羅格的身體已經完好如初。

  「真是完美的藝術品啊!」那女子一雙晶瑩的纖手不住撫摸得胖子的身體,雙眼亮得驚人,近乎於夢囈般地不住讚歎著。

  羅格恢復了些生氣,對那女子斷斷續續地道:「凱瑟琳,你別費心機了,直接殺了我……會簡單一些。」

  「殺你?為什麼要殺你?」凱瑟琳輕輕笑著,手不住地撫摸著羅格的肌膚,道:「我殺了你之後,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借助本命魔匣中的靈魂復生呢!你是靈魂方面的大師,而我只對你的肉體感興趣。你看,我雖然不知道如何探究你靈魂深處的秘密,也不明白應該怎樣從靈魂的聯繫找出本命魔匣的位置,可是你看,我單叢你肉體的構造就能推斷出本命魔匣的存在,是不是也很厲害啊?」

  凱瑟琳越說,聲音就越是低沉,愈加的沙啞。她緩緩地扶在了羅格赤裸的身體上,看著羅格的眼睛,慢慢地道:「而且你的身體真是一件難得的藝術品!每一次切開後,它都會依據所受到的傷害自己重新調整結構。你知道嗎,每次切開你的胸膛時,那一陣陣顫慄的期待,簡直可以讓人瘋狂!你真是創造大師!可是小羅格,你這樣改造自己的身體,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羅格閉上了雙眼,對她所有的問題都一概不予理會。

  凱瑟琳的呼吸慢慢地重了起來,芬芳如蘭地圖西輕柔地拂在羅格臉上,左手纖長的五指則在觸摸著羅格的唇。

  「我既然知道你有本命魔匣,又怎麼可能會讓你用上它的機會呢?你的靈魂將永遠困鎖在這具肉體裡,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就算我一錯手殺了你,也來得及摧毀你的靈魂。所以小羅格啊,你還是放棄一切希望吧!」

  羅格雙眼忽張,一張口,迅速閃電般咬住了凱瑟琳的纖長五指。他額頭青筋浮現,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死命咬下!

  凱瑟琳呻吟了一聲,雙目中一陣迷離。似乎極是享受。然後她慢慢將左手從羅格嘴裡抽了出來。

  '

  因為咬得過於用力,羅格的牙縫裡已經開始滲出鮮血,可是凱瑟琳那柔嫩的手上,竟然只有數個淺淺的牙痕!

  凱瑟琳笑了起來,柔柔地道:「你看到了嗎?我的身體有神聖力量的加護,你完全傷害不了我!」

  她的右手在羅格肌膚上緩緩游下,漸行漸下,最後握住了羅格向來引以為傲的凶器。那纖長的五指靈動之極的動作下,本能已經使它昂然挺立。

  羅格雙眼再次閉上,宛如沉沉睡去。在手足上被釘下六根附有強大魔力的鋼釘後。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無論是動情、痛苦還是修復肌體,都只是他的身體的本能反應。

  凱瑟琳忽然掀起了華麗的長裙,她長裙下竟然是完全赤裸著的!她翻身坐在了羅格的身上,雙眼已變得迷離,陣陣歇斯底里的呻吟自雙唇中吐出。此刻。凱瑟琳完全不同於往昔矜持的端麗,而是徹底變成了一個慾望的奴隸!

  在空曠的大殿中,呻吟聲不住盤旋。節節拔高,終於,那呻吟已徹底變成了沙啞的喊叫!

  凱瑟琳全身都在顫抖著,額頭上遍佈汗滴,雙眼已經無法睜開。快樂如潮,瘋狂且反覆地沖刷著她的神經。凱瑟琳右手不住在鋼台上摸索,終於摸到了那把匕首。於是她尖叫一聲,終於攀上了快樂的最高峰!

  一道又一道雪亮的電光閃過,每一道電光落下之處,都會綻放出一朵艷麗之極的血色之花!

  羅格的面容依舊平靜,雙眼緊閉。只是一滴滴的汗珠不住從他額頭滲出,而且他的眼角也在控制不住地抽搐著。

  凱瑟琳仰著頭,歇斯底里地叫著,雙手緊握著匕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插在羅格的胸前腹上!每一下插落,她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似乎快樂之潮又湧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匕首所落的地方,肌膚早已破爛、胸骨也被搗碎,甚至那些一望而知不屬於人類的臟器也被切得七零八落,並且還在被切得更加細碎。

  匕首蘊含著神力,鋼釘是特製的,鋼台專為羅格所造,甚至於魔法燈火也是一個大魔法陣的一部分。在這裡,羅格的肉體上所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會被千百倍的放大,最終傳遞到他的靈魂之上。

  而且這痛苦不會導致麻木。

  快樂的浪濤終於消退了。

  凱瑟琳揣息著,全身汗下如雨。她眼中全是倦怠和喜悅,輕輕用手攪動著羅格胸前那一團血、肉、碎骨與內臟混合而成的糊狀物。

  「小羅格啊,你可不是好人,也別告訴我你會有什麼信仰。背叛投降這一類的事你可幹得不少!這一次你為什麼不肯投降呢?你應該知道協約國已經完了,現在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至高神信仰的傳播。你為什麼還要做一件絕無希望的事嗎?」

  羅格微微張開了雙眼,暗淡無光的眼眸中只是偶爾才會掠過一片銀色。他的目光越過了凱瑟琳的臉,落在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是啊,協約國已然戰敗。

  一直在無窮盡痛苦中掙扎著的羅格,神志始終是恍恍惚惚的,甚至早已經記不清時間。可是他知道,當日一戰之後,協約國的完全敗亡只是時間問題了。就算他逃了出去,今後無論怎樣掙扎,也都不過是將絕望的一刻向後拖延一點而已。

  為什麼不投降呢?羅格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一直奉若信條的那句話:若我鬥不過你。那就讓我跟你一起干吧。

  可是,在他目光的盡頭,在那深黑的虛無之中,尚有一個初建的國度;在天界諸神擴張的光輝面前,仍立著一個風儀卓越、如夢如幻的身影。

  他知道,天界的主神並不寬容,他們那無窮無盡的光輝中。並沒有給她留下一個位置。

  羅格的臉抽動著,慢慢地望向了凱瑟琳那張風情無限的臉。他艱難無比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張開了嘴,可是他的嘴唇動了幾動。發出的聲音比蚊鳴還要微弱地多,凱瑟琳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凱瑟琳微微一笑,低下了頭,將耳朵放在羅格的嘴邊,試圖去捕捉那縹緲無比的聲音。

  「去你……媽的……」

  此時此刻,裡爾城正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決戰日的神跡一直是街頭酒館抵壓倒一切得話題,現在所有的人都相信,在至高神的光輝面前,一切被魔鬼誘惑了的異教徒都只能走上毀滅一途,就連那看似強大到無法阻擋的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軍。也在大決戰中全軍覆沒。費爾巴哈、亞歷山大、龐培、羅格。這一個個響徹大陸的邪惡名字,都隨著這一戰而去,化成了史書中的一個符號。

  現在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殘餘軍隊已經退回了北方,而德羅皇帝則傳言已經派遣了密使,試圖尋找一個足夠體面並可以保全王權的投降方案。

  雖然阿斯羅菲克帝國依然雄踞北國。但是聖輝同盟軍北進,在北地萬里草原上恢復至高神的信仰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最近幾天,裡爾城中已經多了許多蜚聲大陸的騎士團旗號。人面蜘蛛、月下蒼狼、獅心、獅牙。以及奧匈帝國的藍色妖姬軍團紛紛現身。這些主力軍團的輪休,從側面佐證了眾人對戰局的判斷。於是裡爾城的歡快氛圍更加濃郁了。

  正午時分,轟轟隆隆、夾帶著風雷的蹄聲突然在裡爾城中響起!在直通大公府的大陸上,有數名騎士正全速奔向大公府。若是看不見這幅場景,沒有人會相信這寥寥數名騎士竟然會帶出如許似若雷德蹄聲!

  大街上行人紛紛走避,就連一些隸屬於藍色妖姬、人面蜘蛛這些軍團的騎士也紛紛讓開了道路,不願意與來人起什麼爭執。他們早已看清楚了這些騎士的盔甲式樣與徽記,那是獅牙軍團的標記。沒有人願意去招惹一個隨時想找人拚命的對手。獅牙軍團雖然已非當年那個只作炮灰之用的戴罪軍團,但在凱特的率領下,當年那悍勇無雙的戰鬥方式卻大多保留下來。也許正因為如此,就戰場上的戰績而言,獅牙軍團才會位居諸軍團之首。

  這數名騎士一直奔到大公府正門才翻身下馬,為首的騎士立刻大步向府內走去。在他邁步的剎那,大公府門口的幾個騎士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他們早已認出來的人士獅牙軍團的團長凱特,可是他無形殺氣的壓迫下,仍然心下驚駭、不能自己。

  凱特完全不去理會這些受驚的衛士,只是大踏步向大公府內行去。

  就在此時,一輛平平無奇的貨運馬車悄悄駛進了大檢察官佛朗哥的府第。押車的幾名大漢身穿平民服飾,然而個個目露凶光,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些許殺氣。他們從馬車小心翼翼地抬下一大塊長方形的物體,搬到了側房裡。

  東西方好後,一身陰沉氣息的大檢察官佛朗哥大步走進了房間,一把掀去了罩住物體的俄黑布,然後當場愣住。

  黑布下,是一塊森森寒冰,封住了當日戰場上一個瞬間的寒冰。

  寒冰中有一桿長長的戰槍,斜立著的槍身上穿著兩個姿勢各異的人。其中一個是全身紫甲的紫荊蝴蝶,另一個則是高大的魔法劍士。魔法劍士看上去正試圖將紫荊蝴蝶護翼在身體下方,而他背上插著十餘把刀劍。這些刀劍都被他以厚重的盔甲以及寬厚的背部給擋了下來,然而他的血肉之軀擋不住那一桿來勢猛惡之極的戰槍。

  從式樣來看,這干戰槍是聖堂的專用武器。

  佛朗哥肅穆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表情。他走到了寒冰的另一邊,看了看兩頭人臨死那一瞬的表情。他在看著她,而她則看著遠方。

  佛朗哥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這塊森森寒冰,良久,才木然地道:「去告訴凱特,就說我看到了。現在……把他們燒了吧。」

  說罷。佛朗哥轉身走出了房間,再未回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光明大神殿所處的空間死氣越來越重了。

  這裡山仍然翠綠、水依舊清澈,那數道從山峰奔流而下的瀑布也壯闊磅礡。還有花間飛舞的蝴蝶。天空中盤旋的飛鳥,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得讓人無法挑剔的圖畫。

  然而正因為太美了,完美得過了頭,所以這些景色總讓人有一種在看著畫卷的感覺。而畫,是沒有生命的。

  光明大神殿雄奇依舊,通體都散發著強烈的聖輝。在如煙入霧的聖輝中,有數十位天使浮在空中,在柔和的風中微微飄蕩著。

  每一個天使的臉上都看不到分毫的表情,連姿勢都不變一下,只有背後的雙翼偶爾的拍動。才會顯示出他們並非一個全無生命的玩偶。

  這些天使的職責是護衛光明大神殿中的重要人物。不過神殿中透出的光輝實際上以倍計地提升了他們的能力。甚至於使這些本沒有可能擁有雙翼的低階天使也得以臨時性的擁有了羽翼。從這一點上來說,不知道是天使護衛了神殿,還是神殿護翼了天使。

  此時悠悠鐘鳴響徹秘境,光明大神殿高達數十米的兩扇大門緩緩打開,從大門中走出的是教皇和血天使奧古斯都。

  教皇的步履艱難而緩慢。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倒在地上。然而天空中的天使們都向著教皇俯身行禮,以示敬意。

  教皇緩緩抬起頭,仰望著湛藍悠遠的天空。在教皇那雙昏黃的眼睛裡。完全沒有任何一個天使的投影,光明大神殿所處的秘境也無法在他嚴重留下一點痕跡。在這雙眼中有的,只是一大片忽明忽暗的絢彩光華。

  奧古斯都立刻謙恭地半跪在教皇身後,低下了頭。他曾經看到過教皇的雙眼,知道那些絢爛無比的光華若是放慢千萬倍的話,就是無數位面的生滅過程。

  追隨教皇越久,奧古斯都就越是感覺到完全看不透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血天使完全想不明白,教皇何以能以一介凡俗人族之軀擁有如此茫不可測的威能。

  悄然間,血天使的幾根頭髮忽然飄了起來,然後斷成了數截。

  嗆!奧古斯都站了起來,如電般抽出腰間長劍,背後雙翼瞬間已然盡展!他仰頭望向天空,尋找著那可怕而未知的敵人。

  然而迎接他的是無數破碎的肢體和斷裂的羽翼!那是天使的身軀和羽翼!就在奧古斯都抬頭的這短短瞬間,護翼著光明大神殿的數十位低階天使竟然都被人凌空斬殺!

  在漫天血雨中,惟有教皇屹立,不動如山。那些當頭灑下的血肉殘翼,一旦進入他周圍一個無形的區域,就會消失無蹤。

  教皇凝望著空中那徐徐下落、風儀無雙的女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你啊,實在不該從國度中出來的……」

  她黑髮已然凌亂,背後雙翼的光輝也不復以往,甚至於那冰膩晶瑩的頸中還有數道尚未平復的傷痕。死神鐮刀那巨大刃鋒上尚存數個缺口,而金色的血,正緩緩地順著那握鐮的纖纖五指滴下。

  只有那雙銀色的瞳,依然寧定如昔。風月淡淡地道:「我又如何能不來?」

  教皇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才緩緩地道:「你既然來了,那應該知道最終的結局。偉大的安德雷奧利已預知了你的到來,所以他沒有回返天界,正在大神殿中等著見你一面。」

  「陛下,請您在考慮一次!」凱特跪伏在地上,以頭觸地。

  巴伐利亞大公沉默著,來回踱步,鏗鏘的戰靴踏地聲在寬大的書房中隱隱迴盪著。他左手白晰而欣長的五指不住敲打著腰間長劍的劍柄,似乎心底頗為煩亂。

  突然,大公握緊了腰間的劍,腳步也停了下來。

  「此事決不可行,你不必再提了。」大公淡淡地道。

  凱特猶豫了片刻,終於毅然道:「陛下,我們大軍北進,掃平阿斯羅菲克帝國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吞併了阿斯羅菲克帝國之後呢,我們應該怎麼辦?依我看,現在神聖騎士團的威名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的軍團。而教皇和奧古斯都大人威望之高,則早已超越了國界!陛下,等您統一大陸之後,恐怕那時的王權……將會被教權完全壓制……」

  「住嘴!」大公吼了一聲,打斷了凱特的話。嗆的一聲,大公的佩劍已經架在了凱特的脖子上,鋒利的劍鋒已然在他的頸上留下了一條血線。

  凱特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仍然堅持著道:「陛下,就算是在現在,若教皇登高一呼,除了我屬下的獅牙軍團,恐怕其它軍團過半數的戰士都會轉而將刀鋒對準您……」

  「夠了!」大公再次截斷了凱特的話。

  他徐徐將佩劍入鞘,拍了拍凱特的肩膀,道:「起來吧。我知道你心裡的真實的想法。不過羅格是教皇點名要的人。有關於他的一切決定,都不是你做點什麼能夠影響得了的,甚至於我也無能為力。雖然你並不瞭解教會真正的北京,可是決戰當天的神跡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更不要去做愚蠢的事!不然的話,你會發現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並且只會給自己帶來毀滅的命運。至於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今後再也不要提起了。」

  「是,陛下。」凱特站了起來。剛欲離去,又被大公叫住。

  「你的獅牙軍團現在在休整吧?」大公問道。

  「正在巴登堡休整。」

  大公沉吟了一下道:「去把獅牙軍團秘密調到裡爾城來。我們已經掌握了巴比倫帝國主義魔像軍團的全部秘密,用不了多久,十台全新的魔像就會建造完畢。那時……」

  大公望著凱特的眼睛,再次重重拍了下他的肩,道:「獅牙軍吞就可以改名為巴伐利亞魔像軍團了!」

  當凱特走到大公府門口時,正好遇上了匆匆而來的佛朗哥。兩人只是對視了一眼,立刻就錯開了視線,交錯而過。

  佛朗哥沒有向大公的書房行去,而是走想了凱瑟琳的辦公室。公國內政大權都掌握在凱瑟琳的手中,因此佛朗哥所負責的事項都要直接想這位美麗而可怕的大公夫人匯報。

  他身份特殊,直接走到了凱瑟琳的辦公室,靜靜等候著她的到來。

  片刻之後,書房一側的書架忽然向兩邊移開,凱瑟琳和一個侍女從中走出。她的長髮仍然透著濕意,緊緊地貼在前額上,雙頰上有一抹暈紅未退,眼中依然閃動著興奮而瘋狂的光芒。

  見到佛朗哥已經等候在書房中,凱瑟琳微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讓他在這個時候過來,商討公事。

  佛朗哥站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麼,凱瑟琳就向他擺了擺手,慵慵懶懶地道:「文件都放在桌上,你自己整理一下,拿回去先看看吧。我今天有些累,有事下次再說吧!」

  佛朗哥淡淡應了,自行走到凱瑟琳的辦公桌前,開始整理那堆得高高的文件。

  以往的凱瑟琳辦事雷厲風行,絕不會因為累這樣的理由丟棄公務不管。可是最近半個月來,像剛剛的情況已經發生過三次。而且每次佛朗哥看到凱瑟琳從秘門中走入書房,都會發現他風情萬種,但又慵懶之極,十足一副狂歡之後的景象。

  從時間上推斷,凱瑟琳變得異常的時候正是羅格被擒之後不久。

  佛朗哥的手保養得極好,他翻閱文件的每個動作都堅定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只是文件再多,也總有整理完的時候。他拿起厚重的文件,目光自然而然地從書房的秘門處掠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邁步走出了凱瑟琳的書房。

  此刻幽深高遠的大殿中只剩下羅格一個人。

  羅格仰面躺在鋼台上,已是氣若游絲。他胸腹間全被搗爛,那一片化成糊狀的血肉正在緩緩蠕動著,在強悍無倫的生命力支撐下正艱難地重生,一點一點地修補著身體上的傷口。

  羅格雙眼睜開,但眼神中完全是一片迷茫,他就那樣看著大殿的殿頂,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

  忽然之間,整個大殿都微微地震動起來。震顫傳上了鋼台,也牽動了羅格的痛楚。他眼中湧上一線生氣,有些疑惑這些震動是從何而來。

  啪!一小塊黃色的物體自天而落,彈了幾下,恰好落在羅格的臉上。這是殿頂壁畫上的一塊油彩,因為大殿的震動而鬆脫掉落下來。它順著肌膚向下滑去,忽然之間,羅格口一張,一根猩紅的長舌忽然伸出,將它捲入了口中。

  大殿的顫動停止了,羅格也恢復了無生氣的茫然之中,只是他傷口恢復的速度,加快了微不可察的一點點。

  大殿重歸寂靜。

  時間悄悄地流逝,不知何時,一陣沉鬱的轟鳴聲打破了大殿的沉寂。兩扇厚重之極的紅銅大門低吼著緩緩打開。一束強烈的光芒從門縫中透了進來,落在了羅格的臉上。

  羅格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殿頂。就是那束落在臉上的強光也未能使他那雙有如死魚般的眼睛眨動分毫。

  大門尚未完全打開,就傳來了凱瑟琳那柔潤而又憤怒的聲音:「教皇陛下不能這樣做!他答應了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可現在才兩周多一點!難道尊敬、高貴、偉大的教皇陛下準備收回他的允諾嗎?」

  此時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教皇陛下的確答應了你一個月的時間。但你並沒象允諾的那樣不過分傷害他。現在來自於天界的偉大存在要帶走他,所以你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你不能這樣!」凱瑟琳緊跟著那個男人,試圖抗議:「我可沒有對他做什麼!你可以自己看,他身上有傷痕嗎?」

  那男人哼了一聲,並沒有理會凱瑟琳,只是大步走到鋼台前,看著羅格那全無生機的樣子,立刻皺起了眉頭。

  他伸出右手,慢慢撫摸著羅格的胸膛。隨著他的動作,一縷柔和纖細的神聖氣息滲入了羅格的身體,一邊探查著他身體的情況,一邊修復著沿途有的一些小傷痕。那男子忽然輕輕咦了一聲,顯得頗為意外。羅格的身體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除了一身的力量都被六根魔釘鎖死之外,他完全就是毫髮無傷。

  那男子又看了看羅格全無反應的雙眼,這才哼了一聲,狠狠地盯了凱瑟琳一眼。他一揮手,就將困鎖住羅格手中的六根鋼釘全部拔去。

  羅格一聲痛苦的吼叫,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的身體猶自抽搐著,但看上去已經恢復了一些神智,慢慢轉頭,打量著鋼台邊的兩個人。

  「羅格!」那男子喝了一聲。

  羅格用力分辨著男子的面容,過了片刻才吃力地道:「我認得你,你是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點了點頭,道:「教皇陛下想見你,現在你已經能自由行動了,跟我來吧!」

  羅格手肘一撐鋼台,試圖從台上下來。結果全力一撐之下,他的身體竟然呼地一聲,迅捷無倫地飛了出去!

  奧古斯都一揮手,以一道柔和的力量籠罩住了羅格的身體,將他放在了地上,皺眉道:「你的力量已經恢復了。」

  羅格的意識看上去清醒了許多,他點了點頭,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套衣服,慢慢地穿戴整齊。這些天來羅格一直都被釘在鋼台上,不間斷地受著折磨,每一個動作都得運用全力才有可能移動分毫。因此力量突然完全恢復,反而讓他一時適應不了。

  羅格跟隨著奧古斯都穿堂過室,又穿過兩道穿送門,最終停在了兩扇以黑晶石雕成的大門前。

  仰望著這兩扇足有百米高的雄偉巨門,羅格一時間也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如此渾然天成的巨門,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這兩扇黑晶石的大門上隱隱有姿態各異的天使像不住浮現。看上去每一扇巨門上都有著六個天使像在不住浮沉著,其中絕大部分天使像看起來都非常地清晰,惟有一個天使像是極淡極淡的一片虛像,若不是羅格的目力極為銳利,恐怕根本看不出那裡還藏著一個天使像。

  還有等羅格看清楚,兩扇黑晶石巨門就自行緩緩打開,露出了後面那無比幽深高遠的大殿。在這樣一座殿堂中,就算是一頭巨龍立於當中,也必定會顯得十分渺小。

  在奧古斯都的示意下,羅格慢慢走進了大殿。血天使則留在門外,沒有隨他一起進殿。

  巨門緩緩在羅格身後合攏,在大門合攏的剎那,大殿中的景象完全變了,羅格發現殿頂變得只有十米左右,也不知是巨殿變小了還是自己變大了。胖子知道,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實實在在的變化,絕不是一時的幻覺。

  「羅格啊,你終於來了。怎麼樣,你已經做好了歸依至高神光輝的準備了嗎?」大殿的盡頭響起了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似乎每一句話裡都包括了千百年歲月的流逝。

  羅格抬頭望去,見教皇正立於大殿的另一端。那一雙不斷有光華亮起破滅的眼,正凝望著他。

  羅格的手禁不住地顫抖起來,在這一個瞬間,他已然看清了在教皇的雙眼中,安歇光華正是無數位面生滅的過程,只是被加快了億萬倍而已。

  不過胖子隨即鎮定下來,微笑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您的大預言術恐怕要失敗一次了。」

  教皇笑了笑,道:「大預言術是否會失敗,只能由預言的結果來決定。這次叫你過來,是想讓你看一些東西,看過這些東西之後,我想你自然會作出抉擇的。」

  羅格點了點頭,跟隨在教皇身後,向大殿的盡頭走去。

  教皇一邊走,一邊慢慢地道:「你現在所踏足的地方,就是光明教會最崇高的聖地,光明大神殿。這座神殿的前身是精靈族祭祀戰爭之精靈希洛的最神聖所在。精靈大神殿。因此你現在所看到的,其實是集精靈和人族最高智慧於一體,並且融合了曾經存在過的最偉大魔法的一個奇跡。」

  在教皇娓娓的講述中,一老一少轉眼間已經來到了大殿的盡頭,並來到一左新的殿堂中。這座殿堂比前面的大殿要小得多,正重要立著一尊巨大的雕像。

  那是一個被鐵鏈重重束縛著的天使。她背後的雙翼也被許多細小的鐵鏈生生穿過。她容貌清麗高貴,只是那張美麗的臉上,儘是令人心碎的痛苦!

  在看到這一座雕像的第一眼,羅格幾乎產生一種錯覺,似乎聽到那被縛天使聲聲痛苦的嘶喊正在大殿中永無休止地迴盪著。

  羅格盯著這座雕像,越看越覺得熟悉,他的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

  教皇咳嗽了一聲,道:「走吧,還有很多東西要看呢!」

  羅格默默地跟著教皇走向了下一座殿堂,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腳步也變得躊躇。

  他竟然有些怕了。

  果然,第二座殿堂中也是一座巨大的雕像,同樣的栩栩如生。這是一頭試圖振翼高飛的雙頭巨龍,然而四根長槍無情地交錯穿過了它的身體,將它牢牢地釘在地上。

  羅格的心已經變得有些麻木,只是跟著教皇穿過一座又一座殿堂,每一座殿堂中都有這一個雕像。他已經數不清是經過九個還是十個殿堂十,教皇又領著他踏進了一座新殿堂。

  羅格立刻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這一座雕像與眾不同,那被縛在石柱上的曼妙女子臉上凝固的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那曾經深深地刺痛過他的幸福啊!

  雕像上還有一個背生雙翼的惡魔,從背後抱著那女子。惡魔的面目雖然猙獰、利爪雖然鋒利,可是他的動作卻給人一種溫柔到了極至的感覺。

  一路以來,羅格怕的就是這一刻。

  剎那間,多少當年往事都湧上心頭。不知不覺時,他已淚落滿襟。

  不知過了多久,教皇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走吧,還有一個地方沒看呢。」

  羅格聞言,當即默默地跟著教皇離去。終於,他們進入了最後一座殿堂。確切點說,這是兩座殿堂。兩座殿堂遙遙相對,就像一對共命運的雙生子。

  羅格隨著教皇的動作,緩緩向左方轉去,望向了那座雕像。

  時間似以凝固……

  羅格一臉木然,呆呆地看著最後一座雕像。

  他機械地,幾乎是下意識地慢慢走向雕像,顫抖著伸手向前,似乎是想要觸摸她的臉龐,她的黑髮,已經她那虛虛點地的赤足。

  然而指尖在堪堪出沒到她之前頹然落下,羅格再也挪不動自己的腳步,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雕像面前。

  她的婉約、她的美麗、她那漠生死的驕傲與從容,都未有分毫改變。唯一的改變,就是她已不再是叱吒死亡世界的第八君王,也不再是獨居神之國度的女神。此刻的她,與當日那週身黑焰的埃麗西斯一樣,都以化成了一尊墮落天使雕像!

  在看到她的剎那,羅格已然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

  他忽然感覺到喘不過氣來,彷彿一隻無形的巨手用力攥住了他的心臟,聽覺、視覺、嗅覺都成為一片空白,卻還能清晰地分辨出一縷名為失去的通慢慢自心底滋生、蔓延。

  那剎那間的痛,痛徹心肺。

  教皇緩緩地道:「她還未完全化成雕像,所以你還有選擇的機會。你看,那無形的天界烈火正在熔煉著她的靈魂,這個過程是何等痛苦,我想你一定十分清楚。我可以暫時降低天界的火焰,但是這並不是長遠之計啊!」

  羅格凝神望去,這才看到那座浮於空中的雕像周圍,果然有無形的烈焰正在熊熊燃燒。火焰中透著濃郁的威嚴和神聖。這氣息他非常熟悉,那正是天界的聖焰,足以熔解靈魂的火焰。

  羅格凝望著她那平靜得宛如沉睡般的面容,良久良久,終於轉過身來,走到教皇面前,撲通一聲跪下,以頭觸地,平靜地道:「只要能將她從雕像中釋放,我願歸依至高神的光輝,吾之身,吾之魂,從此盡歸於吾主!永世不違!」

  教皇沉重地歎息一聲,慢慢地彎下腰,將羅格扶了起來,道:「你需要做的,就是收割這個位面強大存在的靈魂,並將它投入到天界的聖焰中去。每投下一個靈魂,天界的火焰就會暫時降低一些。若你能收割到足夠強大的靈魂,那麼這個靈魂就將取代她的位置,從此在雕像中接受聖焰的熔煉。」

  羅格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大步就向殿外走去。

  「等一下!」教皇叫住了羅格,劇烈咳嗽了幾聲,才伸手一指,喘息著道:「把她也帶上吧!」

  羅格眉頭一皺,向著教皇手指處望去,剎時再一次呆住!

  教皇手指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夢幻般的女孩。她一襲黑色長裙,黑色剪水長髮垂落如鏡,懷中抱著一把巨大的死神鐮刀,銀色的雙瞳盯著羅格,卻儘是怯意。

  「這……這……」羅格已然完全說不出話來。

  教皇緩緩地道:「她就是奧黛雷赫的本體了,而且也擁有奧黛雷赫的大部分靈魂,惟有她的神格和絕大多數意識仍然困鎖在雕像之中。這樣她將不會感受到聖焰焚身的痛苦,她的力量也能夠幫得上你。只是以內她的意識仍然在煉獄天使雕像中,所以此刻的她就像一個初生的小女孩兒一樣,需要你的指引,和時時刻刻的照顧。」

  羅格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大步向她走去。那夢幻般的女孩眼中閃過一陣驚慌之色,小嘴中吐出一聲驚呼,然後竟突然舉起手中的死神鐮刀,如雷轟電閃般向羅格當頭斬落!

  她雖然精緻美麗得似乎能夠被稍大些的風給吹得粉碎,可是這一斬之威,直可以讓天地風雲為之變色!

  羅格不閃不避,悶哼一聲,死神鐮刀已重重得劈中了他,那巨大的刀鋒,足足有半米長沒入了他的背部!

  然而她也被羅格一把攬在懷中。

  羅格輕輕撫摸著她那如鏡的黑髮,低低地道:「風月,不怕。我已經在這裡了。」

  她那夢幻般美麗的小臉靠在羅格的肩上,初時顯得極為驚慌,後來逐漸平靜下來。到最後,她終於閉上了銀色的眼,右手鬆開了一直緊握著的死神鐮刀,轉而輕輕地抱住了他。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一日 光與暗


  羅格那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中不住迴盪著,一如他此刻凌亂不堪的心境。

  教皇獨自留在最盡頭的雙子大殿裡,讓羅格自行去安排一切。於是羅格緩步行過十座大殿,再次瞻仰了十座不相同的煉獄天使雕像。就算以胖子此刻的眼力和見識,也完全看不清楚在這些雕像中究竟蘊藏了怎樣的秘密。

  一切的探測結果都顯示,這些都只是普普通通、全無異常力量的雕像,雖然製成雕像的材料仍是未知。但在親眼目睹了埃麗西斯與奧菲羅克的煉化過程之後,羅格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個結果。這只能說明,他的能力還不足以看破這些雕像中蘊藏著的秘密。

  十座殿堂,十尊雕像,是個不同的淒美故事。一路行來,羅格仿如看過了十場史詩般的戰鬥,千萬年時光凝於一瞬的沉重,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在羅格心底,那難以承受的沉重和悲哀之中還有一抹亮色。那就是懷抱著死神鐮刀,飄於空中,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小小女孩兒。她微微低垂著頭,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羅格的衣襟,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羅格緩步走入了最外的大殿,微微一怔。大殿中央,正立著一個俊美無倫的男子,那雙藏有千萬億星辰的眼睛正淡淡定定地望著他。他背後伸展出了六隻若有若無的藍色羽翼,羽翼每一下扇動,都會從中浮出無數時明時暗的星辰,在升騰的淡藍色光霧中,緩緩上浮。那栗色的秀美短髮也在這入夢如幻的星霧中不住飄揚。

  羅格望著那雙毀滅了數百位高階法師的星眸,又無言地看看著那六片天藍色的羽翼,終於無比苦澀地笑了一笑。

  安德雷奧利微微一笑,一步就跨越了整座大殿,站到了羅格面前。

  「我是安德雷奧利,吾主乃偉大的主神迪斯馬森。」他的聲音清亮中透著柔潤。聽起來極為悅耳。讓羅格有些驚訝的是,他是在說,而不是像一些強大存在喜愛的那樣用精神波動來進行溝通。

  「羅格。」胖子終於道。

  羅格不會相信這個當日在戰場上盯著他不放,使得他根本無路可逃的六翼天使會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因此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

  似乎是被安德雷奧利那幻麗的羽翼所吸引,小女孩忽然從羅格背後飄了出來,小手向那天藍色的羽翼抓了下去。她的動作迅若雷轟電閃,白嫩的小手上纏繞著絲絲銀色的電芒。與她那稚嫩的樣子完全不同,小女孩這隨手一抓,已足以讓聖域強者退避三舍。

  羅格忙伸手一抄。將她一把抱回懷中。她這一抓自然也就落了個空。不過風月看起來仍不死心,死神鐮刀剎那間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後一刀向安德雷奧利的羽翼勾去。

  羅格苦笑一下,只得奪下她的死神鐮刀,反手將風月放到了身後。順手把鐮刀也還給了她。

  對於風月這樣無禮的舉動,安德雷奧利完全不以為意。只是微笑著道:「沒關係的,看起來這個動作已經成為她的習慣了。」可是羅格笑不出來。

  既然撕裂天使羽翼已經成為了風月的本能,那麼又是在經歷過多少次殘酷的戰鬥後,她才最終形成了這樣的本能?

  安德雷奧利舉步走近羅格,輕輕地握住了胖子的手。安德雷奧利的手柔膩晶瑩、其冷如冰。與此同時,他上身前傾,俯在羅格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胖子嘴角立刻微微抽動了一下。

  此時的安德雷奧利全身上下都開始透出湛藍色的光輝,身體漸漸變成透明。他繼續向前走去,若一陣風般拂過了羅格和風月。而後化成一縷星霧,就此消失。

  羅格的眉頭微微皺起。在剛剛的一瞬,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傳遍了他的全身,似乎是已化成無形星霧的安德雷奧利從他身體當中穿過了一樣。

  羅格慢慢抬起了右手,手上還殘留著安德雷奧利那冰膩的感覺。知識此刻羅格的手心中多了一塊散發著淡淡光輝的藍色寶石。透過寶石那晶瑩剔透的表面,可以看到有許多星辰正在裡面緩緩旋轉。

  胖子想了一會,然後一抬手,將寶石吞下肚子,領著風月推開了大殿的黑晶石巨門。

  奧古斯都還等在大門外。見羅格身後多了一個小女孩兒,他一點驚訝的表示也沒有,只是道:「陛下已經為你準備了住處。今晚你先休息一下。從明天起,你就可以為傳播至高神的光輝而努力了。跟我來吧!」

  羅格默然不語,隨著奧古斯都一路遠去。

  夜已深了。

  清冷的月色透過高高的落地窗,溫柔地落在羅格身上。胖子換上了一身黑色睡衣,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美麗的夜色,正在沉思。他早已不需要睡眠,只不過現在小風月睡得正熟,所以胖子也只能呆在床上。

  小女孩扶在胖子身上,如絲似緞的黑髮披散下來,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胖子的睡衣,睡得安寧而溫暖。在這個時候,她終於鬆開了決不肯又片刻離手的死神鐮刀。

  羅格從窗外收回了目光,落在了風月身上。他輕輕佻起風月的一縷黑髮,看著它若無聲垂瀑般自指尖滑落。羅格有些疑惑,在風月那稚嫩的身體中,蘊含著極為恐怖的力量。_也許是因為失去了神格和意識的原因,她顯然還不大會運用這些力量。不過就算如此,風月也應該不需要睡眠才對,為何現在會變得如此貪睡?

  不過看到她睡得如此沉靜。羅格的心底慢慢湧上了一線喜悅。

  在這寧靜喜樂的一刻,羅格終於感覺到從那沉重如山的壓抑中找到了存在的意義。在他前方,那茫茫無盡的黑暗中,忽然躍出了一線光明。

  光升而居於上,黑暗則沉落於下。

  雖然羅格仍行走於黑暗的世界中,但當他抬起頭時,已經能夠看到光明。

  在清冷的月光下。房間中的時光似乎就此凝固。

  一縷縷微風輕輕拂上了羅格的臉。它們雖然微弱,但其中卻蘊含著銳利之極的殺氣,若一根根利針,狠狠地戳著羅格的神經。

  胖子猛然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房間中以及國內灑滿晨光。他禁不住吃了一驚,昨夜他竟然也睡著了,而且還會睡得這麼遲!

  房間中迴旋著一縷縷帶著殺意的風,風拂過處,都會留下淡淡的劃痕。這些風,都起自死神鐮刀的刀鋒。

  風月早已起來,她飄立於空中,不住飛速舞動著死神鐮刀,在舞到最迅疾之時,就將死神鐮刀向前用力一擲。一離開風月的小手。死神鐮刀的飛旋就會驟然凝止。然後開始變得模糊,甚至有部分刀鋒完全消失。不過死神鐮刀很快又變得清晰起來,向下掉落,此時風月伸手一抓,又凌空將死神鐮刀抓了回來。

  羅格看了一會。終於明白她是想將死神鐮刀放置在平行空間中。於是他站了起來,接住再一次掉落的死神鐮刀,向小風月溫和地道:「你的順序不對。要先穩定住那個空間。然後才能將鐮刀放進去。」

  說罷,羅格一揮手,死神鐮刀就此消失。風月秀眉緊皺,想了半天,忽然一伸手,凌空抓出了死神鐮刀,再用力一擲,又將它擲回了虛空,這才露出了一絲微笑。

  羅格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風月的小臉。他忽然咦了一聲,湊近了風月,盯著她看個不停。

  胖子忽然發覺,小風月和昨晚相比,似乎有些變了。可是他看來看去,始終找不出她究竟是哪裡有所變化。他反反覆覆地看了又看,而小風月就那樣靜靜地凝立著,任胖子看個不停。

  羅格忽然明白風月的變化在哪裡了。風月原本就秀麗無疇,現在的她和初見時相比,少了一點點稚嫩,而多了一些清麗與成熟。

  就在一夜之間,她竟然長大了少許!

  胖子突然對世界的神奇有了新的認識,禁不住搖頭歎息。只是胖子隱隱有些擔憂,一旦風月本體中形成了獨立的意識,將來會不會與存於煉獄天使雕像中的意識起什麼衝突?但不管怎樣,風月能夠快速成長起來總是好事。

  羅格走向了門口,邊走邊道:「走了,風月,我們去討些東西來。」

  風月應聲飄飛過來,又是一把緊緊抓住了羅格的衣袖。

  房門外立著兩個高大英俊的年輕武士,見羅格從房間中出來,向他微微行了一禮。羅格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名武士,頃刻間就從他們身上嗅到了無畏的味道。不過看起來他們的力量並不強大,應該是最低階的轉生天使。

  「我要見教皇。」羅格淡淡地道。

  片刻之後,教皇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宏偉華麗的祈禱大殿中響起:「羅格啊,今後的道路,你都想好了嗎?」

  羅格笑了笑,道:「不就只有一條路嗎?哪還有什麼好想的。但您總不能讓我這樣去收割強大存在的靈魂,以此來傳播至高神的光輝吧?有些必要的東西,您總該給我的。」

  教皇抬起了頭,充滿了歲月氣息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微笑:「那麼說說看,你都想要些什麼?」

  「人、錢、物、權!一樣都不能少!」羅格乾脆利落地道。

  教皇笑了笑,道:「錢嘛,你想用多少就會有多少。至於物,光明教會幾百年積蓄,幾件神器總還是拿得出來的。人也好辦,教會聖堂中還有些人才,我就把聖堂交給你主持好了。最後是權,你想要多大的權利呢?要知道,權利越大。你的責任也就越大啊!」不等羅格回答,教皇竟然將手中執著的權杖放在了羅格手中!

  教皇慢吞吞地道:「拿上它吧!從現在起,只要不違背至高神的信仰,那麼你的決定就相當於我的決定。」

  羅格每聽一句,臉上的驚訝之色就濃了一分,他本來只是獅子大開口,可沒想到教皇不但全部答應下來。而且給他的還要遠遠超過他所能想到的一切!

  自由動用金錢、取用神器也就罷了,可是統率整個聖堂意味著什麼?執掌教皇的權杖又是意味著什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此刻胖子的權柄,和真正的教皇已然相去無幾!

  不過胖子隨即恢復過來。接過了教皇的權杖,淡定地道:「別讓風月受苦,我很快就會帶著強者靈魂回來的!聖堂在哪,我現在就想去看看。」

  「羅格啊,你要有耐心。」教皇從懷中取出一張精緻的皮紙,遞給了羅格,緩緩地道:「我雖然賦予了你權利,但這上面列著的人,你一個也不能傷害。而且我再提醒你一次,權利是一把雙刃劍。它很有可能會傷及你自己。你需要記得。從現在開始,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她的命運。你去吧,奧古斯都會帶你倒聖堂去的。」

  羅格掃了一眼手中的名單,冷笑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捏。掌心中升騰的火焰頃刻間將名單化為灰燼,然後冷冷地道:「我會好好處理一切的。」

  光明大神殿所在的獨立空間實際上非常的遼闊。在大神殿後方百公里外,坐落一座險峻而雄奇的高山。數百年來培育出無數強悍武者與高階法師的神秘聖堂就建於此山之中。

  聖堂的雄偉與遼闊遠遠超出了羅格的想像。這是一組以象牙白為主色調的龐大建築群。以其覆蓋了半座山峰的絕對規模來說,聖堂甚至比人族國家的一座中等城市還要大!

  聖堂的主殿高達數十米,一排需要數人才能合抱的月白石石柱上雕滿了諸神的神跡。當奧古斯都、羅格和風月落在大殿正門時,數名見習聖堂跑了過來,謙恭的向奧古斯都躬身行禮。他們都還十分年輕,其中一個少女甚至還偷偷地瞟了一眼羅格和他身後的風月,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滿了好奇。

  片刻功夫,數個身影從聖堂主殿中飛出,落在了奧古斯都面前,謙恭地半跪著。奧古斯都向羅格一指,對為首的一位老人道:「奉教皇諭令,從今天起,羅格大人就為聖堂之主。聖堂一切事務,皆須奉羅格大人指示而行。」

  那老人顯得大吃一驚,看了一眼胖子,向奧古斯都道:「羅格?他,他不是神聖教會的教皇,最臭名昭著的異教徒、從深淵中爬出來的魔鬼嗎?」

  奧古斯都面無表情,冷冷地道:「羅格大人已經皈依了至高神。此諭令由教皇親自所下,並賜予羅格大人聖輝權杖為證,你們無須質疑。」

  「是,奧古斯都大人。」那老人道。

  奧古斯都淡淡地向羅格道:「聖堂之中有通向十一座大神殿的傳送門,你可以由此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就不進去了,你好自為之吧!」

  言罷,血天使雙翼一展,緩緩升空而去。

  羅格閃電般伸手,一把握住了風月向血天使雙翼抓去的小手,一直目送著血天使的身影消失在天的盡頭,這才轉過身來望向那數位聖堂的管理者,微笑著道:「都起來吧!諸位請放心,從現在起,聖堂將在我的手中走出一條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道路。」

  說罷,羅格昂首走進了聖堂大殿。在經過聖堂諸主管身邊時,他一把將風月拉到了身前,讓她伸向為首老者的小手抓了個空。

  大殿宏偉華麗,兩邊各立著一排裝飾用的盔甲,四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與魔法裝備。大殿的盡頭則是一座神壇。

  羅格毫不理會大殿中那些聖堂或者是見習聖堂驚訝的目光,手執著教皇的聖輝權杖,直接走到了神壇前。胖子看了看神壇上方漂浮著的代表天界諸神的符號,見那符號代表的既非至高神,也非迪斯馬森。於是揮手招來一張椅子放在了神壇上,自己坐了上去。

  此刻大殿中有數十位聖堂,他們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羅格。

  羅格哼了一聲,用聖輝權杖向三個年輕聖堂一指,道:「你,你。還有你,去把所有的聖堂都給我叫到這裡來!讓他們認識一下聖堂的新主人。」

  胖子又見跟進來的幾位聖堂管理者中有一個年輕的女法師,她看上去二十多歲,容貌十分典雅秀麗。於是就以權杖向她一指,色迷迷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女法師一臉的愕然,儘管極為不願意,仍只能勉強道:「我叫蘿伊。」

  羅格點了點頭,道:「很好。蘿伊,看你長得不錯,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現在你來說說,聖堂都有多少人?詳細點!」

  她臉色蒼白,可是一想到教會和聖堂嚴格之極的等級制度,仍不得不道:「目前聖堂的初訓營中有九千一百名孩子在受訓。見習聖堂有二千四百人。正是的聖堂武士、戰鬥法師共三百人,專攻軍略的聖堂有七十人??」

  羅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這些湊數的傢伙就用不著說了,你就說說生堂裡現在有多少聖域,多少大魔導那一級的就行了!」

  她向身邊的老者望了一眼。道:「這件事,您需要問辛達大師。」。

  羅格的目光轉向了那老者,見他躊躇不答,目光漸漸地變得凌厲起來。

  辛達兩道白眉幾乎攪到了一起。但最後也只能無奈地道:「羅格大人,按人族的標準,那麼聖堂中目前有無位聖域以及三位能夠施放出八級魔法的戰鬥法師。他們大多數是聖堂的教官。」

  羅格雙眼掃過了大殿。此時陸陸續續有聖堂接到通知,湧入大殿,當他們看到高高坐在神壇上的羅格時,剎那間驚愕、迷惑甚至還有恐懼都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這些正是的聖堂成員都參加過當日決戰,他們依然對羅格變幻莫測、冷酷無情的屠殺手段心有餘悸。就算有幾個沒去參加的,也都憑著魔法畫像認得出羅格這個光明教會頭號大敵。[天地文學整理]怎麼轉眼之間,他竟然搖身一變,就此成為了聖堂之主了?

  世事如此神奇。

  這些聖堂忽然覺得,就算是天界主神與深淵惡魔親如兄弟般擁抱著走來,他們也不會感覺到有多麼驚奇了。

  羅格目光又落回到辛達身上,冷冷一笑,道:「辛達大師,依您所說,聖堂中應該有八位偉大的強者,可我怎麼在大殿中只看到您一個呢?其他的強者都在哪裡?」

  「強者不是短時間內可以修煉成的。他們此刻都在各自得區域苦修。」辛達道。他看著張狂坐在神壇上的胖子,眉頭又顫抖了幾下,終於忍不住道:「羅格大人,你現在這樣是對諸神的褻瀆!神壇並不是您應該坐的位置,而且聖堂向來是一個神聖的地方,你不應該讓身後那個擁有惡魔力量的女孩來玷污她!儘管聖輝權杖在你的手中,但你的所作所為不配聖堂之主的神聖稱謂!我會去向教皇陛下求證此事的!」

  羅格呵呵笑了兩聲,回過頭來望著身後飄立著的小風月,拍了拍她抓著自己衣襟的雪白小手,笑道:「風月啊,你看,有人說你是惡魔呢!聽話,呆在這裡別動啊??」

  聽者羅格那溫柔之極的語氣,辛達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安。克還沒等他有所防備,羅格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那只鑲嵌著多顆碩大紅寶石的聖輝權杖在他眼前閃過。

  辛達只覺得眼前一黑,耳中嗡的一聲,一頭栽倒在地。

  一股鮮血飆在了羅格臉上,使他的笑容看起來無比的猙獰。

  此刻大殿中足足聚集了數百名聖堂,見羅格驟下殺手,他們忍不住哄的一聲,一齊向前湧來。

  羅格高舉染血的聖輝權杖,環視一周,冷冷地道:「你們不要忘了,我是聖堂之主!都給我站在原地別動!誰敢上前一步,老子格殺勿論!」

  聖堂規典極嚴。不光遠遠嚴於各大帝國的軍律,甚至於比神聖騎士團的規章還要嚴格。而身為聖堂之主,羅格對於普通生堂成員擁有生殺大權。此刻在光明教會之中,他的權柄實際上已僅次於神聖騎士團團長,血天使奧古斯都。

  被羅格一喝,所有的聖堂立刻想起了違逆聖堂之主的後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聖堂不同於光明教會其他機構。這裡沒有寬容,只有服從。

  辛達此刻呻吟一聲,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然而羅格的權杖再一次呼嘯著落下。又一朵血花濺在了胖子充滿了笑意的臉。

  羅格伸左足在地上一踏,辛達立刻痛苦之極地大叫一聲,然而他的慘叫旋即被再一次落下的權杖打斷。

  「老子是皈依了至高神,而且也是主神迪斯馬森的虔誠信徒,可是天界其他的主神關我什麼事?!就連那些低階的神明也節制不了我,何況你們這些小小的低階天使?!嗯?」

  羅格笑著,踹息著,每一句話都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他手中的權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鮮紅的軌跡,呼嘯而落。每一下都會濺出一小團血花。辛達不住地抽搐著。背後不知何時伸展出一雙隱隱約約的光翼。但這雙光翼被羅格牢牢踏在腳下,因此他也動彈不得,只能苛刻忍受權杖的痛擊。

  「你又是什麼?一個他媽的不知道是八階還是九階的小小天使,連翅膀也長不全的東西,也配對我坐的地方說三道四?爺他媽的感說我帶的人是惡魔?」

  羅格腳下忽然炸起一團光焰。辛達的光翼竟然被他生生踏毀!緊接著聖輝權杖再次揮落,隨著卡嚓一聲脆響,辛達的脊椎骨已經斷了。

  「住手!」

  有兩位聖堂看上去與辛達關係深厚。按捺不住,衝了上來。一個撲向了羅格,另一個則抽出一把匕首,衝向了風月。看他的樣子想把這個漂亮得有若籠上一層輕煙的小女孩挾持作人質,以迫使羅格就範。

  小風月靜靜地看著衝來的聖堂,一雙白嫩的小手間似乎閃過了一陣淡淡的黑氣,然後雙眼慢慢低垂,似是睡著了一樣。

  衝過來的聖堂忽然大叫一聲,身體中央出現了一道斜斜的血線,然後上半身與下半身緩緩分離。另一位撲向羅格的聖堂也一頭栽倒,背後突然噴出一道薄薄的血浪,若一幅飄揚的紅綢。

  聖堂大殿中一片寂靜,數百位聖堂面色慘白。

  羅格走上神壇,從容坐下,小風月則飄近了一點,悄悄抓住他的衣服。胖子掃視全場,將所有聖堂的表情都收於眼底,忽然哈哈一笑。在這死寂的大殿中,胖子突如其來的笑聲恰似一陣驚雷,將許多聖堂都嚇退了一步。胖子將滴血的聖輝權杖在面前一揮,溫和地笑著,柔聲道:「現在誰還對我聖堂之主的身份有異議啊?」

  胖子側耳傾聽了片刻,沒聽到任何反對之聲。

  於是他又呵呵地笑了起來,道:「這麼說大家都認可我的身份了?這就好,我現在說說聖堂今後的規矩,很簡單,我就是規矩,我的決定就是最終的決定!我知道你們當中還有十幾個降臨或者是轉生的天使,你們肯定看我這個惡魔不順眼,其實我也一樣看你們不順眼。今後你們要做的就是討我的歡心,若是你們讓我心情爽了,我也就是打打罵罵。若是讓我覺得不爽,那就不是撕撕翅膀那麼簡單了。你說是嗎,琴?」

  琴驟聞呼喚,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過她的定力顯然過人,勉強笑道:「是的,羅格大人。」

  羅格向她招了招手,道:「過來,你帶我到聖堂各處看看。還有,去告訴那些尊敬的強者們,讓他們都來見我。跟我出去多打仗,比什麼苦修都有用!」

  見琴順從地地走到身邊,羅格隨手將手中的聖輝權杖放在了她的手裡,當先向殿後行去。琴看著這沾滿粘稠鮮血的權杖。臉色越來越蒼白,喉間一陣湧動,差點嘔吐出來。

  聖堂非常遼闊。

  羅格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把聖堂最重要的地方走馬觀花般看了個遍。琴一路為他講解著聖堂各處設施的用途,並且有意無意地講起聖堂向來遵循的傳統和道德。但胖子只是信步前行,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琴只覺得時間過得說不出的緩慢。她越來越覺得身體正變得虛弱無力,冷汗已經浸透了重衣。

  她畏懼的並不是羅格,而是漂浮在羅格身後的小女孩。這名叫風月的小女孩總是在望著她,在那銀色目光的注視下。琴只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喉嚨也開始發乾。"最要命的是,她背後不斷地發癢,似乎有一雙羽翼就要裂衣而出!琴深深慶幸自己的法力並不高深,連無形的光翼也無法形成。可是背後莫名其妙的異樣感覺又讓她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匆匆巡視過聖堂後,秘境已經是明月高懸。羅格並不打算休息,他令琴將聖堂中所有主要人物都召集到作戰大殿,開始佈置接受聖堂以來的第一個行動。

  或許是因為羅格展現出的血腥恐怖的統治手法,這一次受到召集的都準時到達,七位強者一個也不少。

  作戰大殿的中央。有一個方圓十米的魔法地圖。幾乎囊括了大陸的每一個角落。羅格見聖堂十餘位最核心的人物都已經到齊,於是伸手向魔法地圖上一指,所指的地方正是幽暗森林北部,道:「這裡藏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叫什麼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這傢伙最近則受了重創。正躲在地下深處休眠。依我看,他現在的力量連巔峰時期的一半都不到。這種便宜此時不撿,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把通向這裡的魔法陣建好。三天後我們就出發。」此時聖堂中負責軍略的一名老者皺眉道:「羅格大人,這個地方可是位於阿斯羅菲克帝國境內。我們的傳送魔法陣只能單向的,到時候我們怎麼回來呢?」

  「怎麼回來?」羅格冷冷一笑,道:「當然是殺回來!」

  胖子將滴血的聖輝權杖在面前一揮,溫和地笑著,柔聲道:「現在誰還對我聖堂之主的身份有異議啊?」

  胖子側耳傾聽了片刻,沒聽到任何反對之聲。

  於是他又呵呵地笑了起來,道:「這麼說大家都認可我的身份了?這就好,我現在說說聖堂今後的規矩,很簡單,我就是規矩,我的決定就是最終的決定!我知道你們當中還有十幾個降臨或者是轉生的天使,你們肯定看我這個惡魔不順眼,其實我也一樣看你們不順眼。今後你們要做的就是討我的歡心,若是你們讓我心情爽了,我也就是打打罵罵。若是讓我覺得不爽,那就不是撕撕翅膀那麼簡單了。你說是嗎,琴?」

  琴驟聞呼喚,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過她的定力顯然過人,勉強笑道:「是的,羅格大人。」

  羅格向她招了招手,道:「過來,你帶我到聖堂各處看看。還有,去告訴那些尊敬的強者們,讓他們都來見我。跟我出去多打仗,比什麼苦修都有用!」

  見琴順從地地走到身邊,羅格隨手將手中的聖輝權杖放在了她的手裡,當先向殿後行去。琴看著這沾滿粘稠鮮血的權杖。臉色越來越蒼白,喉間一陣湧動,差點嘔吐出來。

  聖堂非常遼闊。

  羅格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把聖堂最重要的地方走馬觀花般看了個遍。琴一路為他講解著聖堂各處設施的用途,並且有意無意地講起聖堂向來遵循的傳統和道德。但胖子只是信步前行,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琴只覺得時間過得說不出的緩慢。她越來越覺得身體正變得虛弱無力,冷汗已經浸透了重衣。

  她畏懼的並不是羅格,而是漂浮在羅格身後的小女孩。這名叫風月的小女孩總是在望著她,在那銀色目光的注視下。琴只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喉嚨也開始發乾。"最要命的是,她背後不斷地發癢,似乎有一雙羽翼就要裂衣而出!琴深深慶幸自己的法力並不高深,連無形的光翼也無法形成。可是背後莫名其妙的異樣感覺又讓她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匆匆巡視過聖堂後,秘境已經是明月高懸。羅格並不打算休息,他令琴將聖堂中所有主要人物都召集到作戰大殿,開始佈置接受聖堂以來的第一個行動。

  或許是因為羅格展現出的血腥恐怖的統治手法,這一次受到召集的都準時到達,七位強者一個也不少。

  作戰大殿的中央。有一個方圓十米的魔法地圖。幾乎囊括了大陸的每一個角落。羅格見聖堂十餘位最核心的人物都已經到齊,於是伸手向魔法地圖上一指,所指的地方正是幽暗森林北部,道:「這裡藏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叫什麼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這傢伙最近則受了重創。正躲在地下深處休眠。依我看,他現在的力量連巔峰時期的一半都不到。這種便宜此時不撿,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把通向這裡的魔法陣建好。三天後我們就出發。」此時聖堂中負責軍略的一名老者皺眉道:「羅格大人,這個地方可是位於阿斯羅菲克帝國境內。我們的傳送魔法陣只能單向的,到時候我們怎麼回來呢?」

  「怎麼回來?」羅格冷冷一笑,道:「當然是殺回來!」

  說罷,羅格讓眾聖堂們自行研究行動方案,向琴招了招手,帶著她向聖堂的空間大殿行去。

  空間大殿由十餘座小殿堂組成,其中有十一座殿堂中建有傳送門。這些傳送門雖然方便,但其中也蘊含著極大的風險。在傳送的瞬間,被傳送者要在空間風暴中停留短暫的時間。空間風暴的力量是何等狂猛,就算是聖域強者,也不敢說一定能夠承受得起。因此聖堂成員非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動用傳送門的。

  見羅格和小風月毫無遲疑地踏進了傳送門,琴苦笑一下,閉上雙眼,認命地跟了進去。

  這一次她的運氣不錯,毫髮無傷的從傳送門另一端走了出來。

  「我要離開一會,你在這裡等著吧。」吩咐完,羅格即帶著小風月走出大殿,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天際。

  琴追出大殿,但羅格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得罷了追趕的念頭。她四下望望,認出這裡是靠近德羅帝國邊境的一座大神殿。

  在雲層之上,羅格全速向奧希妮亞飛去,他心裡頗為煩亂不安。羅格也說不清這陣煩躁感覺出自哪裡,似乎在奧希妮亞的方向又發生了什麼會讓他難過的事情,又或者是什麼存在正在呼喚著他。

  德羅帝國的領土上處處都是戰亂留下的傷痕。聖輝同盟的大軍已經逼近了奧希妮亞,而在德羅帝都之北,因時時有深入穿插到戰線之後的同盟輕騎騷擾,也經可以看到被燒燬的村莊和小鎮。

  高空中,羅格雙目已盡轉成銀色。他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他要找的東西就在奧希妮亞北部不遠的地方。 他忽然穿出雲層,若一顆隕石般向地面墜去。在他的下方,有一個濃煙未熄的村莊,看上去剛被燒燬不久。然而奇異的是,在這片廢墟中有一小塊地方充滿了勃勃的生機,甚至於在尚冒著淡淡青煙的焦土上,已經冒出了許多嫩綠的新芽。

  羅格緩緩地落在這片洋溢著濃郁生機的奇異土地上。在他的前方,有一座已經完全燒燬了的農舍,裡面坐著一個小女孩,正睜著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

  無論是她的氣息,還是那雙藍中透點綠意的雙眼,都明白無誤地告訴羅格,這正是他的女兒。只不過這個理應還未到百日的小女嬰,此刻卻變成了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

  看著面前寧定的小女孩,羅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感覺得到,這就是玫給他生的女兒,可是對於一個小小女嬰究竟是以何方式成長,羅格完全無法理解。這絕不僅僅是生長得太快而已。

  羅格四下望望,這是一個被毀棄的小鎮,熊熊烈火熄滅的時間並不長。街道、牆角和室內,隨處可見被燒焦的屍體。焦黑已經成為了小鎮的主色調,除了他腳下所踏的這一小塊土地外,整個小鎮中看不到一點綠意。

  玫呢?既然女兒已經在這裡了,那麼她在哪裡?

  羅格感應不到一點玫的氣息,於是目光又落回到小女孩身上。儘管知道面前就是自己的血脈,自己的女兒,可是羅格這一步,始終是邁不出去。他心裡甚至還有了些恐懼,有一點殺機,想要將這個奇異的小女孩直接毀滅。

  就在此時,小女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露出甜而純真的笑容,向著羅格伸出兩隻小手。

  羅格忽如從一場大夢中醒來,大步向前,一把將小女孩緊緊抱在了懷裡。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他的女兒啊!

  小女孩雙手緊緊地抓住羅格的衣襟,小臉也埋進了羅格的胸口,因此羅格並沒有看見她的小臉上露出了一點奇異的微笑。

  羅格再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其他值得注意之處,意識領著風月沖天而起,瞬間就消失在雲層上方。

  在大神殿中,琴·蘿伊並沒有等多久,就看見羅格從天而降。看到坐在羅格肩頭的小女孩,琴微覺驚訝。但她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跟著羅格走進了傳送大殿。

  看著羅格毫不遲疑地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踏進了傳送門,琴臉色微變,她實在無法想像。那麼柔弱幼小的女孩在空間風暴中會發生點什麼。雖然她知道風月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可至少羅格肩上的那小女孩看起來沒什麼特殊之處。

  而且琴忽然發現,在羅格視線的死角處,兩個小女孩正極度冰冷地對視著,那銀色與碧綠目光的交匯處。似有一團無形的風暴。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琴看著變幻著絢麗色彩的空間門,一咬牙,硬著頭皮衝了進去。

  這一次她的運氣仍然不錯。

  當他們回到聖堂時,秘境又已是明月高掛。

  月色如昨夜一樣的清冷。事實上,秘境的一切都是運行地如此有規律,到什麼時候,就會發生什麼事情,甚至於連風的大小和流向都不會有什麼變化。日復一日。秘境就這樣不斷重複著自己。

  羅格半躺在寬大之極的大床上。靜靜地透過高高地落地窗,遙望著遠方散發著柔和光輝的光明大殿。

  風月依然如昨夜一樣,伏在他的胸膛上沉睡。她兩隻小手牢牢地抓住羅格的睡衣,分毫也不肯放鬆。此刻的風月,猶如一個小女孩捍衛自己最喜歡的玩具般,捍衛著自己的領地。她的敵人此刻蜷縮在羅格臂彎下,一雙小手緊緊地抱著羅格的手臂,也睡地正沉。

  兩個小女孩似乎是在比著睡覺一樣。動都不動一下。羅格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她們正在非常「努力」地睡得更加深沉。看著小風月,羅格微微一笑。當他的目光落在奈菲身上時,又變得十分複雜。

  奈菲。這是他今天剛剛給自己女兒取的名字。不知道是過於繁忙還是有意無意的迴避,羅格一直沒有給自己的女兒取個名字。

  羅格並不知道自己這個聖堂之主能當多少時間,因此行事也就全無顧忌。他在離去前就選定了整個聖堂位置最好、能夠遙遙望見那宏偉得不可思議的光明大神殿的房間。這裡原本是會議室和供奉一些二流神明的殿堂,結果羅格一聲令下,就改造成了自己的臥室。

  聖堂中人人都有非凡本領,短短一天功夫,改造工作就已經完成。

  羅格又下令從見習聖堂選取美麗的少女,充作這座寢殿的侍女。因為數量距離羅格的要求實在差得太遠,無奈的聖堂管理者只得從訓練營挑選了一批十五歲以上的少女,這才達到了羅格的要求。

  胖子回來見了,自然是心花怒放,狠狠誇獎了管理者一番,說道自己心情不錯,直到出征火焰暴君之前,應該都不會再隨意宰殺降臨天使了。

  按胖子的本意,還要讓這批少女學習歌舞。在這些精通武技的少女面前,想必什麼樣的高難度動作都不會難得住他們。

  只不過胖子還無從享受這份艷福。

  在藍月升上天空的一瞬,小風月立刻困得無以復加,幾乎是強逼著羅格去睡覺。胖子無奈之下,只得換了衣服,以身體充當小風月的大床。奈菲幾乎和風月在同一時刻顯出了倦意,看到她的樣子本來也想爬上羅格的胸膛,可是胖子的身體都被小風月給蠻橫地霸佔了,她只得退而求其次,縮到了羅格的臂彎之下。

  羅格微笑著,笑得幸福而又苦澀。無論是風月還是奈菲,身上都有太多太多他完全無法明瞭的東西。儘管羅格的魔力成長依舊緩慢,可是讀過希洛之書後,他對於精神力的掌控開始突飛猛進,對於自身力量的控制也愈加精妙。羅格甚至於有一種感覺,他正在揭開掩在萬事萬物之上的一層面紗,就要窺探到表象之下的本源。

  不過他知道得越多,就越會發現自己的無知。至少他連自己女兒身上發生的詭異變化都弄不清楚。但不論奈菲如何神秘,那總是他的女兒,而且小風月也需要他的呵護和照顧。

  這,就是他目前存在的意義。羅格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等來了天明。

  當晨光亮起的剎那,小風月和奈菲同時睜開了眼睛,她們互相瞪了一眼,立刻都扭過頭去,再也不看對方。

  羅格一把一個,將兩個小傢伙從自己身上拎了下來。這才得以從床上爬起來。

  胖子咦了一聲,猛然發現小風月又長高了一點點,出脫得更加清麗了,而奈菲看上去也長大了不少。胖子低低呻吟一聲,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處夢中。

  羅格召進來數個侍女。換好了衣服,又將琴叫了來,命她在此照看小風月和奈菲,然後自己就走出聖堂,向前方的光明神殿飛去。

  羅格並不擔心小風月。目前這個位面裡比聖堂更加安全的地方。恐怕就只有光明大神殿了。何況風月雖然是個十歲小女孩的樣子,但她的力量依舊恐怖。聖堂中那些降臨或者是轉生的天使如果想打她主意的話,那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胖子今天要辦的事,就是要找教皇,好能看看光明教會用去幾百年時光積蓄的那「幾件」神器。

  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雖然力量大損。然而此刻絕對力量仍然不弱。在被逼上絕路之後,這種強橫存在往往都有點保命或者是拚命的手段。羅格可不想成為火焰暴君的出氣對象,為防萬一,他要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實力。神器對於此刻的胖子來說,仍是提升實力最快途徑。當然,胖子可以指揮一大堆聖堂擋在自己前面。但在唐克巴卡拉這種強橫存在面前,梢有些常識的都會知道。呆在後方並不能保證安全。

  守衛光明大神殿的騎士見到了羅格,都恭謹地行禮,但他們周全的禮數並不能掩飾內心深處的敵意。其實羅格也是一樣。他一眼就已看出,這數名騎士都是降臨的低階天使。而只要一想到風月形成撕天使翅膀本能的原因。羅格就有將這些降臨天使的雙翼激出來,然後一把撕去的衝動。

  羅格快步走進光明大神殿,完全不去看這些騎士,免得自己一個怒火上湧,真的幹點什麼出來。

  片刻之後,羅格早已忘記了這些不愉快。他終於知道,教皇口中所言,光明教會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幾件神器是什麼意思。

  在奧古斯都的引領下,羅格從一間間邊在一起的殿堂中緩緩穿行而過。這些殿堂中,光明教會收集的許多強大魔法裝備被分門別類地陳列著。這些絕大多數不是神器,但均是難得一見的強力魔法裝備。這裡有些殿堂中足足放置了數十件裝備,而有些殿堂則只有寥寥數件,甚至於有一整間殿堂只用來擺放一隻戒指。

  這個戒指通體以火紅色的殛金打就,上面鑲以數顆殷紅地火鑽。整只戒指通體都籠罩於淡淡的紅色光霧之中。

  僅僅看了一眼,羅格就知道這個戒指絕非凡品。他拿起來反覆把玩,片刻之後終於發現了這枚戒指的特殊之處,那就是極高的火焰抗性。胖子地魔法抗力本就遠超旁人,若再戴上這樣一枚戒指,立刻會達到火免疫的效果。

  既然要去對付的是火焰暴君,羅格當然立刻將戒指據為己有。一路行去,羅格又選了一套羅甲和一桿冰槍。隨後,奧古斯都領著他走入了陳列魔法劍的大殿。

  羅格的目光在殿中數十把長劍上掃過,興致頗缺。劍可不是他常用的兵器,何況胖子武技一般,一把好劍在手,也就是胡揮亂砍而已。只是當他目光掠過一把擺在顯著位置的細劍時,忽然怔了一下。胖子大步走了過去,從架上取下了這把細劍,緩緩地抽劍出鞘。

  在細劍劍刃躍出劍鞘的一刻,七種魔法光輝一齊映入了羅格的眼簾。

  他以指尖輕輕撫摸著細劍的劍鋒,心底暗暗地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問這把細劍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因為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問了。

  羅格默默地將細劍掛在腰間。奧古斯都見羅格選了這把細劍,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胖子忽然問道:「奧古斯都大人,既然這把劍已經出現在這裡,那麼碧落星空呢?」

  奧古斯都道:「碧落星空被普羅西斯先生要走了。」

  羅格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跟著奧古斯都向著下一間殿堂走去。他已經無盡選擇,只是胡亂撿了幾件有火焰防護屬性的裝備,就匆匆了事。

  回到聖堂之後,羅格真奔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時。房間內的令他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

  風月和奈菲各佔一邊,正在互相瞪視著。此刻風月看上去十歲左右的樣子,又是飄浮於空中,比奈菲高出何止一頭?不過全無力量的小奈菲靠在牆上,倒也能直立而不倒。

  琴則坐於房間一角。面色蒼白地看著兩個小女孩。她身體微微顫抖,看上去有如立在兩頭兇猛魔獸身邊的一頭小小羔羊。當她看到羅格進門時,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掙扎著站起,向羅格行了一禮。這麼稍大一點的動作。也讓她微微晃了一下,差點摔倒,看來已經接近於虛脫。

  望著琴遍佈汗珠地額頭,以及疲憊的眼神,羅格微微一笑。琴性格溫順,毫不張揚,與其它聖堂不同。不過她畢竟也是一位降臨的天使,在風月那雙銀眸面前,聖堂中任何降臨天使都不敢呆得稍久。而琴獨自在風月面前一呆就是將近一天,現在居然還能走路,已經可以說是極不容易了。胖子心底不由得對她高看了一線。

  不過琴能夠支撐得這麼久,真正的原因卻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羅格將琴叫了過來,道:「外間放著一些魔法裝備,你去給參加行動地人發下去。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前往幽暗森林。讓那些佈置魔法陣的法師們快點幹活!如果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魔法陣還沒有好的話,那我的心情會非常地糟糕。去吧!」

  說罷,羅格在琴的屁股上一拍,這才放她離去。此刻只要能夠從房間中脫身。琴已經要感謝諸神了,哪還顧得上為羅格的小小輕薄生氣?此前羅格也有佔過她的便宜,可是不知為何,琴感覺到羅格並非是聖堂們所認為的那樣殘暴而好色。在胖子近乎於有些變態的笑容後面,琴感受到地只有一顆冰冷之極的心。胖子的臉在笑,但他的眼睛從沒有笑過。

  又是一夜過去。

  幽暗森林的上空永遠籠罩著一片濃密的陰雲,常年不散的厚重霧氣中含有劇毒。而在幽暗森林以北,則是一大片為火山和熔岩統治的世界。在這片土地上,遊走著深紅獵人、火元素巨人、各式各樣地小惡魔。而烈火羽蛇在林立的錐巖中來回飛行,尋找著獵物。

  忽然之間,這一片世界內遊蕩著的魔獸以及其它的恐怖生物都停止了移動,警覺地望向了天空。

  千米地高空中亮起了一點聖光,然後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緩緩在空中浮現,不斷有裹在神聖光輝的聖堂從傳送魔法陣中出現。他們訓練有素,一踏出就魔法陣,立刻就分佔各個不同的方位,將仍在運作中的傳送魔法陣保護起來。

  聖堂身上濃郁的神聖氣息是這片世界的原住者們最討厭的氣息。於是或低沉、或高亢的吼聲此起彼伏,魔獸與怪物們成群結隊地從棲身之處蜂擁而出。凡是能飛的都衝上了天空,那些無力飛行的也立在地面咆哮。

  當羅格帶著風月和奈菲從魔法陣中踏出時,所見正是幾十位聖堂在空中結成戰陣,與成百上千烈焰羽蛇之類的魔物戰鬥的情景。這些魔物戰鬥力驚人,但還不是聖域強者們的對手。除去聖域強者和大魔導師外,此次羅格帶來的其它聖堂都是在聖域邊緣徘徊的強者,他們精於配合,在被加持了飛行術後,空戰力也很不錯。

  聖堂們是死是活可不是羅格關心的範圍,他只是盯著下方的火山世界。

  不在羅格的正下方,有一道長達百公里的巨大裂口。這道裂口陡峭而突兀,似乎有全能的神以巨斧生生在在地上劈出了這一首巨大的傷口。

  裂谷詢問流淌著緩緩翻湧的熔岩。羅格的目光穿越了數百米深的岩漿,看到在裂谷的最深處,正躺著火焰暴君唐克卡巴拉的身軀。似乎是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此時火焰暴君正緩緩從熔岩深處坐起。

  胖子冷冷一笑。此刻看來,火焰暴君正在強行從休眠中甦醒,它的力量還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這種力量在數十名已經武裝到牙齒的聖堂面前,恐怕只有敗亡一途。唯一的麻煩就是裂口中那數百米深的岩漿,這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胖子一伸手,身邊一位聖堂立刻遞過冰槍。他隨後又將坐在肩膀上的奈菲抱了下來,交到了風月的手中。奈菲儘管身上充滿了詭異,但她沒有武力,所以羅格不放心將她一個人放在聖堂裡。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響起一聲悠長的龍吟,一頭紅龍沖天而起,向眾聖堂強者撲來。羅格眉頭一皺,提起冰槍,招來兩位聖域強者,迎著紅龍飛去。他要在火焰暴君恢復活動能力之前,先行清理掉這意外的攪局者。

  但胖子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狀。此刻小風月黛眉緊皺,雙手提著奈菲,伸得筆直,以盡可能地使她離自己遠一點。風月看看奈菲,看看下方的熔岩,最後望了一眼正在迅速遠去的羅格。

  然後,她雙手一鬆。

  此時此刻,胖子正在遠處率領著兩位聖域與紅龍苦戰不休,天空中的聖黨們則忙於應付數不勝數的烈焰羽蛇。他們本就不擅於飛行,全仗著法師的飛行術才能短暫在天空中飄浮。他們殺敵在次,保護法師才是第一要務,因此人人自顧不瑕,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奈菲從風月手中脫落。

  奈菲在天空中翻滾著,一路下墜。天空中有十餘條烈焰羽蛇注意到了這個看起來非常美味的小東西,於是掉頭撲來。然而隨著空中數道淡淡的黑氣閃過,這些羽蛇都被無聲無息地斬成了數截。

  因此直到奈菲快跌落到地面時,才有聖堂偶爾一瞥間發現了變故,失聲叫了起來。

  羅格心中忽然微微一動,似乎又有一個聲音在心中呼喚著他,這種感覺和那天他撿到奈菲時一模一樣。

  於是胖子回頭,恰好看到奈菲沒入裂谷口的一瞬。她一雙明亮之極的藍色眼睛,正怔怔地看著他。

  胖子心中一陣抽痛,他不及細想為何會發生此種變故,轉身全速衝來。就在此時,身後一團灼熱的龍息閃電般撲來,重重地擊在了羅格的後背上!

  紅龍龍息雖然猛烈,然而對於火抗性已經高到免疫效果的胖子來說,無非就是一股大些的風而已。可是受此力一激,本來想要強行跨越空間趕去救人的胖子一下子又從虛空中彈了出來。

  胖子顧不得身後的紅龍,他身形閃動之間,轉眼已跨越了數萬米距離,衝到了裂谷上空。可是此刻他雙目所見,僅僅是微微翻湧的岩漿,哪還有奈菲的影子?

  或許小小的她留下的惟一痕跡,就是熔岩上一小團微不可察的漣漪。

  熔岩的溫度足以銷毀精鋼,一個全無力量的奈菲在接觸到岩漿的瞬間就會被毀去一切存在的痕跡,更何況因為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存在,這片裂谷中的熔岩分外灼熱。

  羅格抬起了頭。望向了空中的風月。

  她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而那一雙閃亮的銀眸雖然平視天空,其實也在偷偷地注視著他。

  胖子苦笑。無論風月做了什麼,他都不會、也不能責怪她。

  雖然羅格早就看出來風月和小奈菲互相看不順眼。可是他以為那最多也就是兩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之間的彆扭而已。可是胖子忘了,風月自從降生以來,就一直在生存與毀滅的邊緣戰鬥不休,她的詞典中根本沒有寬容與忍讓這兩個詞。這一次小風月既然看奈菲不順眼,沒有直接一刀砍了,已經是很照顧胖子了。

  胖子一腔怒火一時間無從發洩,雙眼圓睜,盯上了遠方的紅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吸得驚天動地。在他附近的烈焰羽蛇全都被氣流生生地拉向了胖子,而他自己的身體也漲大了少許。

  而後胖子一志霹靂般的大喝,手中冰槍泛起了濛濛光華。在空中拉出一道筆直的軌跡。如轟雷般襲向了遠方的紅龍!

  還未等羅格有機會欣賞一下自己的地戰果,腳下就湧上來一團微弱的灼熱氣流。羅格心底突然掠過了一陣冰寒,立刻低頭向下方望去。

  翻湧著的熔岩不知何時已經完全靜止。羅格忽然發現,這一刻岩漿呈現出的竟然是翡翠般的綠!他手中剎那間變得冰涼,然而當他想確認一下時,熔岩又已變回了本來的顏色。

  還沒等羅格有所動作,身後就忽然傳來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扯著他向天空中飛去。羅格不用回頭。單是從身後那熟悉而又親近的氣息中就可以知道將他拎開的正是小風月。只不過羅格有些吃驚,這短短數日間,她的力量成長速度未免太驚人了一些。

  一聲真正響徹天地的咆哮打斷了羅格的思緒!

  這一記咆哮是如此地洪大,直如山崩海嘯一般。就是數十頭巨龍一起數吼,也未見得能夠比得上這一聲咆哮的威勢,至於胖子剛才的吼聲,相比之下簡直有如蒼蠅的鳴叫。

  剛剛還一片死寂的熔岩突然爆發,灼熱的岩漿直衝上百米的高空,那瞬間的火流,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在這天地之威面前,個人的能力顯得如此的渺小,有數名聖堂躲閃不及,被熔岩捲了進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徹底被熔岩銷毀。他們雖然都有著抗火的裝備,但遠非火免疫,怎有可能在岩漿中多呆?

  在熔岩噴發的一刻,胖子一眼看見岩漿中有一個巨大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裂谷底部升起!他心頭一凜,知道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已然醒來,而且帶著無邊威勢衝出了裂谷。

  本來以胖子的估計,火焰暴君剛剛從休眠中醒來,力量的恢復將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清理完裂谷周圍它的手下,慢慢再來對付他也來得及。可是唐克巴卡拉如此迅速地爆發,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羅格大聲呼喚一眾聖堂準備戰鬥,而後自己開媽默默地頌念起咒語來。對付火焰暴君這種龐然大物,洛克菲勒當年擅長的暴風雪魔法會有出人意料的好效果。

  只不過世事每每出人意料。

  唐克巴卡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躍出裂谷,而後又如流星般墜落地面,他踏足之處,大地龜裂,火浪四溢!

  羅格暗暗為火焰暴君的力量吃驚,他重創之餘、又是休眠方醒,還能夠有如此威能,由此可以想見,他力量巔峰之時該是多麼的恐怖。於是胖子在咒語的尾部再加了幾個音節,將暴風雪的威力再次提升了一點。

  小風月這一次安安靜靜地立在羅格身後,一點也沒有要幫忙動手的意思。

  唐克巴卡拉一落地,看都不看周圍的聖堂一眼,立刻甩開大步,開始向遠方飛奔!

  他體形何其巨大,動作又敏捷之極,幾個大步躍出,就衝出了羅格的魔法範圍。等目瞪口呆的羅格緩過神。氣急敗壞的率眾追來時,他似實在是無路可逃一般,竟一躍而起,直接衝入了虛空。

  胖子當場呆住。

  「尊敬的羅格大人,我看他不像是瞬移。而是直接突破了壁障!吾主在上,他竟然能夠直接破開空間,跳到空間風暴中去!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能力……」聖堂瑪爾倫大師魔力早達到大魔導師級別,他在空間地認知上極為深湛,整個聖堂無人能及。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是跳進空間風暴裡了!這還用得著你來說!」胖子又急又怒。

  「這是很奇怪……」一邊的馮斯克大師接口道:「像這種元素體質的生物。不論多麼強大,應該都承受不起空間風暴的摧殘才對。他這麼直接衝進空間風暴,看起來倒像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一樣……」

  雖然馮斯克在魔物和異界生物上的成就不下於大術士拉薩,可是他此刻說地話依然一點用也沒有。

  羅格臉陰沉起來,冷冷地道:「我去空間風暴裡看看。你們在這裡等我。」

  說罷。他凝立在空中的身體突然向前一衝,生生將面前的虛空撞出一道道波動,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這一道道波紋之中。

  瑪爾倫和馮斯克大驚失色,慌忙後退,避讓著一道道蕩漾而來的空間波紋。他們知道,一但被這些波紋帶到,那麼空扭曲折疊之力足可以輕易摧毀他們那脆弱地肉體。

  就在此時,兩位大魔導師眼前一花。小風月閃電般衝進了空間波紋中,他們依稀看到,風月一把抓住了羅格的衣服,然後兩人的身影就此消失。

  兩位大魔導師面面相覷,誰都說不出話來。他們深知空間風暴的恐怖。那裡的我完全是由狂亂無匹能量組成,足以撕碎精鋼。可是羅格竟然和唐克巴卡拉一樣,就這樣直接穿越了空間壁障!而且那個美麗得幾乎讓人無法直視的小女孩風月竟也能如此輕鬆地穿越空間,還能在空間風暴中拉住羅格的衣服?

  看來羅格當初在戰場中揮手間屠殺眾多聖堂,歸順後又一躍成為了聖堂之主,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胖子德雖然不怎麼樣,能倒是完全足以勝任。

  不過兩位大魔導忽然想起,胖子的身體強悍到能夠抗拒空間風暴的撕扯,這雖然驚人,但也就罷了。可是他的衣服怎麼也會完好無損,能夠讓風月一把拉住?那就是一件普通衣服啊!

  還未等他們想明白,面前的空間又是一陣波動,羅格如從水中升起般,緩緩浮現。小風月依舊飄在他身後,一隻小手牢牢地拉著他地衣服。

  瑪爾倫和馮斯克連忙迎了上來,詢問羅格戰果如何。

  胖子面色鐵青,怒道:「還能有什麼成果?他當然直接被空間風暴給撕得粉碎!這種元素生物閒著沒事跑空間風暴裡,那不是找死還能是什麼?我拼了老命也不過撈了點他的靈魂碎片回來!這點破東西,夠幹什麼用的?」

  胖子咆哮了幾句,怒意稍歇,也發覺了事情有些古怪的地方,皺眉道:「話說回來,唐克巴卡拉如此慌不擇路的確不尋常。現在回想,他剛才的咆哮中也充滿了恐懼。顯然他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羅格晃了晃頭,對自己的推論感覺到有些可笑,誰又能把火焰暴君嚇成這樣?他抬起頭,盯著遠方正在與兩位聖域纏鬥不休的紅龍,冷冷地道:「先不管那麼多,這東西壞了我的大事,我要讓它加倍的補償!所有人聽著,把這頭見鬼的龍給我往死裡打!但可雖真打死了,我要活的!」

  「活捉巨龍,也不是辦不到,可是我們怎麼把它給運回去呢?」馮斯克皺眉道。

  羅格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趁著它還活著時,把它的靈魂給抽出來而已。」

  胖子忽然向馮斯克笑了笑,道:「這樣抽出來的靈魂比較新鮮。」

  馮斯克面色微變,連忙找了個借口,匆忙圍毆紅龍去了。

  羅格驟然失了女兒,心中對紅龍其實已經恨極,此刻見數十位聖堂圍著紅龍上下飛舞。打得它遍體鱗傷,心頭仍感不過癮。其實紅龍所受最重的傷,就是插在它胸口的冰槍。羅格招呼了一聲風月,就準備去將冰槍再給撥出來,要是當他身影一閃。移了幾百米時,風月仍立在原地不動,一雙銀眸死死地盯著裂谷的谷底,黑髮無風飛揚。

  羅格微微一怔,身影閃動間又已回到了風月身邊。順著她的目光向裂谷谷底望去。

  此時的裂谷谷底,已是一個全新的世界。熔岩已經凝固,焦土中也不再冒出青煙。

  就在這短短一刻,那煙、火與焦巖構成的裂谷竟然推動了一切熱力!

  在谷地熔岩凝固而成的焦黑岩石上,正立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她緊握著小拳頭。一雙翡翠色的眼睛含著怒火,毫不退縮地與小風月互相瞪視著。

  奈菲!她還活著?

  羅格實在無法壓抑自己的震驚!

  難道,令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亡命而逃地,會是奈菲?

  羅格緩緩飄落在谷底,向著奈菲走去。此時此刻,他實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向著這個全身上下都是跡的小女孩越走越近。就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嗎?

  「奈菲……」羅格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了下來,仔細地看著她那一雙綠得晶瑩剔透地眼睛。

  奈菲收回了與風月對視的目光。向羅格伸出兩隻小手,一下子就撲到了胖子的懷裡。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羅格抱起了奈菲,手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藍發。心中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奈菲悄悄地抬起了擱在羅格肩膀上的小臉,向著小風月示威似地亮了亮白牙。

  風月那一雙黛眉幾乎要聚到一起了。

  北地與南國之間相距何止萬里。若要飛行地話,就算是大魔導師也得飛上個十幾天才行。只是胖子有權總是要用到極處,特別是這種不知道何時就會失去的權利。他命令所有的聖堂法師合力,用不完整的傳送咒文將空間生生撕開了一道裂逢,胖子直接鑽進了空間裂逢。稍稍忍耐了一下空間風暴的吹拂之後,羅格帶著兩個小女孩又回到了聖堂。

  此時天色已晚,藍月又開始在秘境的天地浮起。與以往一樣,風月和奈菲同時變得哈欠連天,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胖子無奈之下,只得先以自身作床,將她們安頓睡了再說。

  月上中天時,羅格將兩個小女孩從身上摘下,悄悄起身,向光明大神殿飛去。

  片刻之後,老態龍鍾的教皇將羅格領入了陳放著十一座煉獄天使雕像的殿堂,駐足在雙子殿中。

  羅格走到那浮於空中的雕像前,一張口,吐出了一點紅色星芒。星芒似是被一道無形地力量吸引,飛到雕像的胸口,就此沒入雕像,消失無蹤。

  教皇緩緩地道:「紅龍的靈魂雖然強大,但也僅僅能夠將天界之火短時壓抑而已。這遠遠不夠,你需要去尋找更為強大的靈魂。」

  羅格沒有回頭,只是仰望著眼前的雕像,淡淡地回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教皇大人,我能夠在這裡呆一晚上嗎?」

  雙子殿中慢慢歸於寂靜,羅格坐在大殿一邊,靜靜地仰望著那浮於空中的雕像,許久,方才微笑著道:「風月啊,這些天來那些聖堂被我折騰得很慘,有好幾個降臨天使都被我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給殺了,這次估計還得再戰死幾個。只不過奈菲非常奇怪,看起來,唐克巴卡拉接近於自殺的可笑舉動,很像是被她給嚇的。唉,如果你沒事的話,應該能看出奈菲的來歷吧,難道是我把自然女神折騰得狠了點,所以她才來這樣報復我嗎……」

  羅格就這樣自言自語般地訴說著。

  風月不知道聽到了沒有,就算聽到,她也絕不可能回答。

  此景依如昔日,此情早已蒼涼。

  羅格說著說著,忽然感覺到倦意上湧,慢慢地垂下雙眼,沉沉睡去。

  當他忽然驚醒時,已是紅日高掛。

  羅格慢慢走出光明大神殿,溫暖而明亮的陽光當頭灑下,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羅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掃視著美麗的秘境,心中微有所悟。

  有晚上,有早晨。當他從沉睡中醒來時,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就在此時,遠方的聖堂忽然傳來了一記隱隱的沉悶轟雷,然後聖堂最雄偉的大殿猛然炸開,一道繚繞著碧色光華的冰風柱沖天而起!

  胖子臉色大變,身影一閃,然後徐徐自神殿萬級長階上消失。

  因為他的臥室,就在那座炸裂的大殿中。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二日 蒼穹


  羅格緩緩地落在了廢墟上,看著兩個相對而立、劍拔弩張的小女孩,實在是已經無言以對。

  此時此刻,這兩個小女孩間暗流瘋狂湧動,無形的壓力甚至於將周圍的碎石和傢俱破片都一點點地碾壓成粉!

  風月黑髮垂落如鏡,奈菲的藍發則飛揚不已。

  小風月看上去才十二、三歲的樣子,身材又長高了數分,已經初顯無呀疇的麗色。而她的力量也有顯著成長,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風雷之勢。只不過看起來她對於力量的控制還不夠,所以總會有絲絲力量的氣息從身體裡洩露出來。

  而立於她對面的奈菲成長得更加驚人,她一夜之間足足長高了十幾公分,看上去已經有七八歲的樣子。那張小臉上稚氣稍脫,端麗方顯,眼看著再長得大點,又會是一位傾倒眾生的麗人。

  只是奈菲這張美麗的小臉,不管怎麼看都和胖子那平平無奇的臉沒有任何關係。兩人站在一起時,沒有人會看出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羅格大步上前,一把將風月從空中捉了下來,攬在了懷裡,而後又抓住奈菲的後頸,像拎一隻小貓般也將她提了起來。

  看著這兩個小傢伙,胖子滿臉怒意,重重地哼了一聲。結果剛剛還肆虐的暗流盡消,兩個小女孩都換上了一副純真的表情情,看起來一副全然無害的樣子。

  羅格看了看奈菲,她眼睛中的碧色盡褪,重新換上了還一般的湛藍。胖子又看了看風月,風月那雙銀眸也正在看著她。只不過小風月此時已經長大,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她清冷容顏地殺傷力實在是過於巨大,以至於讓見慣絕色的胖子都微感眩暈。

  「你們怎麼打架了?」胖子皺眉問道。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說礙不對。風月和奈菲肯定沒有動手。因為她們兩個光是威壓上地對抗就足以摧毀這座大殿了。

  兩個小女孩狠恨地互瞪一眼。各自轉過頭去,不過沒有一個人回答羅格地問題。實際上,一直到現在為止,羅格還沒有聽到過她們開口說過一句話。

  此時人聲漸起。發現了異常地聖堂開始向這邊匯聚過來。留守的聖堂武士和法師都實力不足是,強大的聖堂全部被胖子調去了北國,此時還在漫長的回返途中。

  加持了飛行術地琴到得最快,她一落地,就看到胖子一手一個,正抱著兩個小女孩立於原地。這情景看起來有些滑聆,但琴完全知道這兩個小傢伙的可怕,因此她根本笑不出來。

  看到了琴。羅格淡淡地道:「我做了個魔法實臉,結果出了點差錯祥。好在這座大殿裡沒有什麼人。因為這事死了的人,你按慣例撫恤就是。

  琴點頭應了,正要離去。又被羅格叫住。胖子看了看懷中的兩個小女孩,苦笑了一下,對琴道:「我要出去辦點事,你跟我一起去吧!」

  重新踏上裡爾城的土地時,羅格那顆早已變礙蒼涼的心中只是微生波瀾而已。他坐進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從聖詹姆斯大教堂的側門出來,駛向了『海倫』。

  數年時間,裡爾城比羅格剛離去時要喧鬧得多,整個城市透著濃重地戰爭味道,隨處可見成隊成隊的士乓。寬闊的大道被沉重的載重馬車壓礙凸凹不平,泥濘地街道上人來人往,其中不知混跡著多少企圖發一把戰爭財的投機者和冒臉家。

  羅格從車窗外收回了目光,緩緩閉上了雙眼。片刻之後,馬車停在海倫之前。

  羅格從馬車中走出,他仰首望著久違的海倫,默然不語。當日衛護埃麗西斯一戰中戰豬王戰死,海倫就換了新主人。現在的海倫重新翻修過,顯得更加的豪華氣派,可是也失去了原有的那種含而不發的優雅味道。

  在侍者的引領下,胖子直搖接上到了海倫的頂樓。這裡整層樓僅有兩套房間,極盡奢華之能事。而且在頂樓服侍的侍女們個個都年輕貌美,舉止不俗,看來也是花過大力氣訓練出來的。只是現在這些凡間浮華早已不能讓胖子動心,他直接進入了左側的房間。房間中,凱特和佛朗哥早已經等在了那裡。

  看到跟在胖子身後的兩個小女孩,兩人都微露驚訝,不過他們此刻城府極深,訝色只是一閃而逝。羅格讓琴帶著兩個小傢伙到另一個房間去,自己坐到了桌前。胖子不想再把風月和奈菲單獨放在聖堂裡,天知道她們兩個會再幹出點什麼來。

  羅格環顧一下,問道:「倫斯呢?他怎麼沒來?」

  凱特和佛朗奇對望了一下,佛朗哥道:「我們沒有通知倫斯。這幾年當中,他的變化不小,所以……」

  羅格點了點頭。倫斯的性格他是非常清楚的,這個盜賊浮動跳脫,心志不堅。這些年來,他苦功是肯定沒下過的,而且優越的生活應核已經完全磨去了他的意志力。此刻羅格雖然重掌大權,可是他畢竟是受俘後歸降的人,身份十分敏感。凱特和佛朗哥與他此次相聚,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羅格雖然沒問,但想必是兩人不希望倫斯知悉此次交談的內容。

  三人互相望望,都發覺對方身上多了許多歲月的風霜。

  他們二十相遇.,三十重逢違,十年時光,彈指已過。

  沉默了許久,凱特才張口道:「你肯投降就好,畢竟活著是最重要的。聽說你在光明教會裡執掌聖堂?」

  胖子點了點頭。

  佛朗哥沉吟了一下,道:「羅格,你雖然加入光明教會沒有幾天,可是我最近卻屢屢聽說你的舉動非常的……嗯,瘋狂。既然連我都聽聽到這種傳聞,恐怕你幹得的確離譜了。你在北方打下那麼大的基業。結果一朝失利被俘,我知道你心裡肯定非常痛恨教會。不過凱特說得對。活著是一切的前提。你現在既然已經掌了實權。何必要做這些無聊地事呢?等有一天你爬上了教皇的大位。再來慢慢報復不遲啊!那時你大權在握,想要害死誰還不是舉手之勞?這些年你在北方的生活我們並不是很清楚,可是既然你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爬到那麼高地位置上去,應該不會是死抱著正義、信念、忠誠這些害死人地東西不放吧。」

  羅格呵呵一笑。道:「我現在為教會辦事,那是迫不得已。當然了,尊敬的教皇陛下給我的這個位置,的確非常出手我地意引之外。如果不是另有原圖,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在教會裡慢慢幹著,教皇的位置遲早都是我的,就這麼過著其實也不錯。可是在這場戰爭中。我們這些凡俗間的爭鬥其實根本無足輕重,真正決定命運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諸神。我也沒幹什麼,就是在聖堂裡殺了幾個人而已。這些聖堂,說白了不過是教會養的一群狗。諸神之戰既然已經有了結果。那麼世俗戰爭地結局就已注定。所以現在教會已經不需要那麼多的狗了。既然他們已經有了我這一頭非常好用的狗,那麼死幾個聖堂又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還可以順便試試教皇地底線,看看他究竟可以容忍我到什麼程度。

  凱特看著羅格,歎道:「羅格,當年你可是非常能忍的,怎麼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變得這樣意氣用事了?就算那些聖堂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可是平心而論,他們個人的力量都非常出色。就是殺,也得殺的有點價值吧?何況現在他們怎麼說也是你手裡的刀,哪有不砍人,先砸自已刀的道理?」

  羅格笑了笑,道:「以前忍,走因為有太多的人咱們得罪不起,不得不忍。現在放眼整個位面,又有多少傢伙夠資格讓我去忍著他們?就算是奧匈皇帝和巴伐利亞大公,我也不需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當然,權力這東西,那是越大越好。現在聖堂在我手中,這種好機會不用白不用。你們好好想一下吧,如果要再向上爬爬,還有哪些人擋在你們的路上。這些人咱們能扳倒就扳倒,實在扳不倒,我找人殺了他們就是。」

  凱特和佛朗哥互相望了一眼,都慢慢搖了搖頭。佛朗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已經很好了,進可攻退可守。現在世道動盪不安,權位如果高過了我們的能力,那只會給自已帶來不幸。我這人胸無多少大志,經歷過這麼多事,對於權位已經看得淡了。實際上,我更希望放棄大檢察官的位置,轉而當一個富甲一方的領主就好。我們當初的領地塞勒斯堡現在經營得可是不錯呢!」

  凱特想了一下,道:「我和軍團裡的兄弟們相處時間不短,捨不得放下他們。而且公國的魔像很快就要建成,那時候會把我的軍團改造成魔像軍團。所以我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很好了。」

  「魔像?和巴比倫帝國的魔像有關係嗎?」羅格皺問道。

  凱特道:「聽說大公捉到了風嵐劍聖倫蒂妮,應該是從她嘴裡拷問出的魔像秘密。

  胖子點了點頭,起身道:「魔像軍團能夠掌握在你的手裡,當然是最好不過。不過現在戰爭大局已定,估計魔像也派不上多大用處了。現在時間不早,我還得去拜訪一下親愛的大公夫人呢!你們兩個……今後後一定要小心啊,可別光記得叫我活著,自已卻死在我這種早該死了的人前面。」

  凱特低沉一笑,道:「我們這鍾人,想死恐怕也不客易啊!」

  佛朗哥則沒有說話,只是陰陰地一笑。

  三人互相擁抱了一下,就各自離去。羅格想了半天,還是命琴將風月和奈菲先帶回聖詹姆斯大教堂去。

  琴苦笑不已。

  羅格在大公府前下了馬車,通報了身份後,就被侍者引領至凱瑟琳的書房之中。

  在等凱瑟琳之時,羅格在書房中四下走助了一下,將房中的一切盡收於眼底。他又翻了翻書桌上碼放礙整整齊齊的文件,不由得暗暗吃驚。這些多得驚人的文件都是凱瑟琳今天批閱閱完的。涉及到了公國方方面面地事務。羅格特意留意了一下批閱內客,幾手找不到任何可以改動的地方。從她地批閱內容來看。在軍備、物資和民生等諸多方面。羅格不得不承認。自己較凱瑟琳還是要差了不少。

  儘管他對凱瑟琳已經恨之入骨,不過胖子還是頗為欣賞她地才幹,而且她地冷酷無情也是胖子有所不及的。

  「尊敬的聖堂之主,草敬的羅格大人。您怎麼突然想起來探望我了?難道說,您想重溫我們之間曾經有過地親密關係嗎?」

  以溫柔完美的聲音語氣,述說著赤裸裸誘惑的內客,羅格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凱瑟琳。

  「那半個月的經歷,的確讓人難忘。不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還要數你親手殺死自己姐姐的果決。」羅格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轉過身來。

  凱瑟琳一身素妝,沒有什麼修飾。她的確已經不需要修飾。僅僅是露出一抹雪白而豐盈地胸肌,就足以給她的完美中添加進足夠的誘惑。

  羅格看著凱瑟琳,又問道:「可是我當時不明白,現在執掌了聖堂後就更加不明白。你又何必要去殺安德羅妮?以光明教會的龐大力童,光是聖堂就至少擁有可以匹敵數十位聖域地弛實力,為何你就如此容不下一個新晉的劍聖?」

  凱瑟琳款款走到羅格身前,望著他的眼睛,微笑著道:「這的確不關她力童的事。如果姐姐不是懷了你的孩子,那她的力量就是成長個幾階,我也不會有興趣去殺她。但無論如何,她肚子裡的孩子也留不得。所以認真說起來,其實是你害死了她。

  「那為什麼你要殺她的孩子呢?」羅格微笑著問。

  凱瑟琳嫣然然一笑,道:「單是她的的或者是你的孩子都無所謂,但她和你生的孩子,我是一定要殺的。至於為什麼,這可就不能告訴你了。」

  羅格臉上微笑不變,然而揮手之間,已然給了凱瑟琳一記響亮的耳光!

  凱瑟琳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呻吟著,全身躊躇不已,好不容易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她半邊面孔已然高高腫起,上面有五個青紫的指印。

  羅格當場一怔。

  他與凱瑟琳的初次接觸,就是被擒之後機凱瑟琳開始折磨他之時。胖子在第一眼看到凱瑟琳時,就已知道安德羅妮劍尖上的那一滴血必然是出自於她的身體。因此羅格心下對凱瑟琳恨極,兼之他又曾狠咬凱瑟琳的手,可是居然連皮都咬不破,所以他這一記耳光用了極大的力氣。

  此時羅格對力童的控制遠超一般的聖域強者,他這一記耳光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足以立即將對方頭骨擊碎,可是打在凱瑟琳臉上,應該只會給她帶來痛苦,但仍不足以留下傷痕才是。可是羅格萬萬沒有想到,凱瑟琳競然會傷至這個地步,至少在青腫消去之前,她的容貌是完了。

  「你……你怎麼會……」胖子眉頭緊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凱瑟琳勉強一笑,道:「小羅格,你是想問,我為什麼傷成這樣是嗎?還不是因為你打得太大力啊!我想教皇應該給了你一份名單,上面到的人都是你不能夠動的。我的名字應核也在這份名單上吧?」

  羅格教默然不語。

  凱瑟琳的確濃在這份名單上,而且是屬於完全不可以傷害的那一欄。他之所要計算著力量出手,就是想要打她一頓,好出一口胸口的惡氣。只要不留下傷痕,羅格都可以抵賴得乾乾淨淨。

  羅格突然閃電般拿起了凱瑟琳的纖手,狠狠一捏。她的手果然毫髮無傷,看起來神聖護佑的作用區域是她的身體。

  胖子獰笑一下,握緊了拳頭。他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先打她個半死再說。

  凱瑟琳忽然輕輕地道:「我身體上的神聖護佑很不穩定,時刻都有可能消失。你下手重了的話,很有可能會打死我的。」

  羅格面色鐵青,他的拳頭高高舉起,但說什麼也落不下來。因為過於用力,他的拳頭上已經在微微顫抖,偶爾會有一絲電火迸出。但最終,他只常悶喝一聲,掉頭向房門走去。

  凱瑟琳叫住了他,笑道:「小羅格,你不把我的臉治好,小心教皇知道後會把某一座雕像中的聖焰升得更高呢!你的神聖力量用得很熟練,可別告訴我你不會治療術啊!」

  胖子旋風般回身,死盯著凱瑟琳。他揮手之間,數個治療術已經施放在凱瑟琳身上。

  法術的效果出奇地好,凱瑟琳完美的容貌頃刻間恢復如初。

  見了凱瑟琳那柔美之極的臉蛋已經恢復了原狀,羅格的嘴角浮起一絲陰笑。他準備把凱瑟琳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折斷,然後再治好她。反正他的魔力充沛,這樣反覆折騰個三次五次,他的魔力也不會耗光。

  可是凱瑟琳似是知道胖子心中的想法,輕輕一笑,只是道:「對了,小羅格,我身體體的魔法抗力也很不穩定,時強時弱的。強的時候,你的治療術很可能會全無效果呢!」

  胖子大吃一驚,但盯著凱瑟琳的目光仍然開始慢慢變冷。他打算試試,看凱瑟琳說的是不是真話。

  凱瑟琳毫不畏懼地走到羅格身前,幾於貼上了他的身體。

  她望著羅格,笑道:「我知道你恨我到了極處,而且一定很不服氣。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人在這裡。至於我說的是不是真話,你試試不就知道了?不過我可以和你打賭,你如果打傷了我,那麼某做雕像中的火焰一定會更高。如果你打死了我,那麼這座雕像就會變得和其它的雕像一樣。怎麼樣,小羅格,有沒有膽量跟我賭一下呢?」

  說罷,她放肆地笑了起來,那張揚之極的清脆笑聲填滿了寬大書房的每一個角落。

  羅格額上青筋隱現,但最終他長歎一聲,頹然放下了手。

  他又怎能用風月來打賭?

  凱瑟琳盯著羅格的眼睛,忽然丁低低地道:「你如果真的恨我,可以來強姦我啊!這樣不會留下傷痕,而且我會好好反抗的……」

  羅格死死弛盯著凱瑟琳,他已然怒發如狂!許久許文,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我寧可去上男人,也不會碰你這種騷貨!」

  說罷,他大步向房門走去。

  凱瑟琳輕笑,笑得得意之極,叫道:「你自已好好想想吧!這可是你唯一報復我的機會啊!」

  胖子聽到她的叫聲,全身一顫,幾乎要噴出血來。現在的凱瑟琳完全打不的碰不得,難道痛罵她一場嗎?胖子不用想也知道,和她罵架,一定是自取其辱。至於強暴了她,看樣子正中她的下懷。

  無計可施之下,胖子鬱悶之極,他一腳踢碎了書房的門,剛走了兩步,就見菲奧雷攔在路上。

  年輕的聖堂冷冷地道:「羅格大人,雖然您身份高貴,可是也不應該對高貴的凱瑟琳夫人無禮!」

  胖子也不答話,如雷轟電閃般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他的胯下,然後揚長而去。

  菲奧雷的表情瞬間凝困,慢慢萎頓在地。在倒下前,他掙扎著望向了凱瑟琳。

  凱瑟琳含笑而立,只是盯著羅格的背景,從始至終都沒向他看上一眼。

  胖子面色陰沉,大步走進了聖堂的作戰大殿。

  整個大殿中瀰漫著濃郁的魔法氛圍,一層又一層的魔法陣此隱彼現,十餘個聖堂法師正在魔法陣中,維持著法陣的運轉。

  在魔法陣的中央,就是整個格羅裡亞大陸的沙盤。沙盤上此刻可見雲層瀰漫,光影各不相同。西北邊在下雨,中央山脈的高峰上瑞雪紛飛,而南方大地則是晴空萬里。整片大陸的天氣狀況,一時間盡顯於處。

  羅格心中微微感歎。普天之下,也許只有光明教會的聖堂才有如此實力,能夠以幾十位高階法師輪流上陣,維持著這樣一個龐大魔法陣的持續運轉。

  羅格揮了揮手,一個聖堂法師立刻吟唱起咒語,啟動了最深處的一層魔法陣。整個沙盤上掠過一層淡淡的光輝,而後數十片區域微微地亮了起來。

  羅格一片區域一片區域地看過去,看得極為仔細。按琴的說法,這些魔法陣會對大陸上一些強橫的存在有所感應,並在相應的區域內發光。她隱晦地提出,若是辛達大師還在,那麼在他的主持下,從那些區域的光澤顏色以及亮度就可以看出隱藏於其中的強橫存在的力量大小以及屬性。

  當然這個魔法陣也不是萬能的。力量過高或者是過低的存在都不會被這個魔法陣探測到,而且那些懂得隱藏氣息地存在也不會在魔法陣中顯現。但就算這樣。初次見識到這個魔法陣時,羅格也已是極為震驚。

  胖子不知道這些區域中是不是都藏著強橫存在。但至少月光龍城所處的區域以及黑龍一族聚集地盆地都顯示在沙盤之上。不過知道這些龍族在哪裡沒有什麼大用。就算是以聖堂的實力,跨越千山萬水去強攻龍城。也是一個非常瘋狂地念頭。

  忽然之間,羅格似乎感覺到隱藏著月光龍城的區域有一丁點不大和諧的感覺。當他仔細看去之時,這一點異狀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盯著那片區域,然而再也沒有看出什麼來。

  羅格雙眉緊皺。現在月光龍城雖然元氣大傷,實力早已不如以往。可是龍城中至少還有幾十頭銀龍,成年的銀龍有十多頭。那可絕非他率領的這些聖堂能夠對付得了地。以胖子的感覺,就是拉上血天使奧古斯都也不行。至於教皇,他根本就看不透教皇的深淺,雖然前後見識過教皇兩次驚天動地的大預言術。可是羅格每每思索教皇的實力,總感覺是一片空白。但教皇怎麼可能跟著他去襲擊龍城?

  由於要跨越遙遠距離,羅格無法帶上更多地人。以他的人手對付落單的高階龍族當然沒有問題,可是要對付成群的巨龍,還嫌太少了點。

  除非……有象安德雷奧利那樣的存在出手,才會一舉端掉兩座龍城。

  羅格搖了搖頭,將這個荒誕的念頭逐出腦海。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其它的區域上。

  看來在那些分佈在深山大澤中地區域中,應該隱藏著不少強大的存在。這些存在的靈魂應該足以幫助風月多支撐一段時間。

  羅格看著一片片發光的區域。沉吟不語。然而短短數分鐘地時間裡,那些至少都達到十四五級魔力的聖堂法師們人人都額頭見汗,眼看著就要無法應付魔法陣的瘋狂壓搾。

  就在此時,風月忽然拉了拉羅格的衣服。小手指向了其中的一塊區域。胖子微微一怔,回頭看了看她。風月指著那塊區域,銀眸中全是堅定。

  奈菲看了一眼風月,哼了一聲,不屑地將小臉轉向了一邊。羅格又看了看那片區域,點了點頭,向左右吩咐道:「就去那裡吧!準備好傳送法陣,後天我們就出發。

  琴答應了下來。胖子再次望向了月光龍城,感覺心中始終有些東西揮之不去。

  胖子又向月光龍城一指,皺眉道:「再準備一個小型的傳送法陣,我要去這裡看看。

  「我們應該什麼時候將魔法陣準備好?」琴問道。

  「越快越好!」

  當羅格再次俯視北國的遼闊大地時,已然是黃昏時分。這些天來看多了秘境完美得已顯得不真實的風景以及南國的柔山肯秀水,當得以再次放眼北國萬里無垠的蒼茫大地時,羅格的胸中剎那間再次湧起了滿腔豪氣。

  羅格辮認了一下方向,身影開始在空中不住閃動,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天際。

  正疾飛之際,胖子心中忽然一動,驟然停住了去勢。

  他的下方,是一片綿延脈。山勢在雄奇中透著一點清秀,刀刻般的山峰上佈滿了蒼翠。在群峰之l間,有一道河流蜿蜓著穿過。在黃昏雲霞的映襯下,河面上宛如有萬道金蛇在游動。

  為這如畫山水更增一點傳奇色彩的是,在臨江的一座山峰之巔,正盤居著兩頭優雅的巨龍!

  那閃耀著柔和銀色光輝的美麗龍軀自然屬於銀龍一族之主,龍預言師克拉尼奧。而在她旁邊的,赫然是一頭體型不大,但充滿了神秘與威嚴的神聖巨龍!

  羅格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原來他感覺到的古怪,其實是因為在銀龍的氣息中摻加進了其它龍族的氣息,而且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氣息。

  「戰場永遠是英雄最好的歸宿……」神聖巨龍的龍吟有著奇異的從容和憂稚,它宛如吟詩一般地道:「那也是如現在這般的黃昏,天空中都是如火的雲霞。可是那燃燒著地不是夕陽。而是主神的光輝!是地,在那一場戰爭中。我與主人們所面對的不僅僅是百萬軍隊,還有主神地高大身影!然而主人無所畏懼!他一個人站在了主神和主神的百萬僕從面前!啊。在那一場史詩般的戰爭中,他是多麼的卑鄙……」

  神聖巨龍情不自禁地號叫了一聲,這才發覺自已的失態,立刻恢復了詩人地氣質,以充滿憂鬱的低沉聲音道:「不。在那些卑鄙無恥的敵人面前,主人以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我們的逃離。那就是……勇氣啊!」

  克拉尼奧聽得感動不已,低低地鳴叫著,應和著神聖巨龍地聲音。

  神聖巨龍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心底猛然掠過一陣危險的直覺。立刻轉頭望向身後。在同一時刻,克拉尼奧也有所覺,回頭望向了身後的天空。

  羅格正自天空中緩緩落下,他周圍空間的一切景物都在微微扭曲。雖然沒有電火繚繞,兩頭巨龍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威壓,可是那種無形的壓迫感,遠比這些有形的威懾要有力得多。

  「主人!您不是已經戰死了嗎?」格利高裡一躍而起,閃電般向羅格撲來。

  胖子一把抓住神聖巨龍的龍角。將它生生定在了空中。可是格利高裡仍不死心,直接伸出舌頭,惡狠狠地舔了他一口。

  胖子措手不及,被神聖巨龍偷襲成功。他見格利高裡仍意猶未盡。連忙大喝一聲,這才制止住了神聖巨龍接下來的舉動。

  與格利高裡地狂喜不同,克拉尼奧卻在不住地向後退去,她雙翼猛張,可是卻始終飛不起來。她驚慌地道:「你,你就是龍神提過的惡魔!格利高裡大人的主人難道就是你?」

  羅格看著克拉尼奧,陰陰一笑,道:「給我呆在原地別動!不然的話……」

  羅格地左手慢慢地瀰漫出一團烏黑的頗色。克拉尼奧從這團黑色中感覺不到任何力量的氣息,可是身為預言師的敏銳直覺告訴她,一旦被這團黑色沾上,那必將是毀滅的結局。儘管銀龍的高傲告訴她應該拚死抗掙,可是不知為什麼,在羅格面前,此刻克拉尼奧絲毫提不起一點勇氣。

  看到羅格左手上的那一團緩緩流動著的黑色,格利高裡也微微顫抖起來。但它仍然鼓足了勇氣,低聲道:「偉大、睿智而又無恥的主人啊,月光龍城裡有那麼多的銀龍,您……您就放過這一頭吧……」

  胖子沒有回答,只是問道:「格利高裡,你的威娜主人呢?她在哪裡?"

  神聖巨龍道:「自那天大戰失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得到兩位主人的信息。這些天我一直躲起來養傷,傷好了之後才敢出來尋找兩位主人的行蹤。」

  羅格點了點頭,盯著格利高裡的龍睛,銀色的目光深深地穿入了它的靈魂。過了片刻,胖子才道:「看來你的傷不但沒有影響你的實力,而且現在力量還有非常大的長進。你難道……」

  「不瞞您說,天使翅膀的味道的確很不錯。」格利高裡故作平淡地道,可是語氣中的那種得意,實在是無法掩飾。

  羅格沉吟道:「你既然沒有找到威娜,那麼她的龍魂戰槍應該還在你那裡。」

  「我可是藏在了一個非常穩妥的地方!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天使用過的巨劍。主人,這可是我用身體換回來的啊!」神聖巨龍時刻不忘表功,哪還有半點剛剛的優雅和高深莫測?克拉尼奧看得眼睛越睜越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已此刻看到的,和剛剛的是同一頭巨龍。羅格向克拉尼奧冷漠地看了一眼,一陣徹骨的冰寒剎那間浸遍了她的全身。龍預言師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若換了一頭普通的銀龍,必定不會如此不濟,可是克拉尼奧身為預言師,對精神和靈魂力量分外敏感。她最強之處恰恰被羅格克制,因此胖子幾乎不需親自動手,單憑精神威力壓已足以使克拉尼奧難以反抗。而且她還從羅格身上感覺到了數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這些氣息十分微弱,可是卻令她完全陷入畏懼之中。絲毫動彈不得。

  「你叫克拉尼奧?」羅格淡淡地問。

  「是。」克拉尼奧心底拚命在掙扎著,在羅格施加在她精神上地枷鎖實在是過於強大。因此她微弱的反抗意志只是一閃而逝,轉而恭敬地回答羅格地問題。

  「她是全龍族都罕見的龍預言師。現在是月光龍城銀龍族地首領。」格利高裡插道。

  對於羅格的脾氣,它還是十分瞭解的,知道克拉尼奧的利用價值越高,羅格就越不會殺她。神聖巨龍的感覺十分敏銳,它從羅格身上感受到了隱而不發地強大殺氣。胖子當然不會殺它。那麼殺氣針對的目標就只能是克拉尼奧了。

  胖子看了看克拉尼奧,冷冷地道:「很好,年輕的銀龍之長,現在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銀龍一族從此追隨我。為我作戰,我會為你們的服務提供保護和相應的酬勞。另一個,則是選擇獨立,當然,我會隨之毀滅銀龍一族。」

  「你……」克拉尼奧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地雙翼在不停地顫抖。銀龍的驕傲讓她拒絕,可是首領的職責又要求她為全族的安危考慮。經歷過數次大戰之後,月光龍城的成年銀龍數量已行下降到一個非常危險的數字。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族人的損失了。而眼前這個惡魔曾經毀滅了銀龍族的驕傲尼古拉斯。老銀龍王也因他而死。而且現在他地力量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甚至於讓自己連反抗都作不到!

  克拉尼奧久久未答,羅格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現在位面的秩序已經和以往不同了。我給你幾天的時間。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格利高裡,我們走,去取戰槍和天使劍。」

  格利高里長吟一聲,向克拉見奧望了一眼,就跟隨著羅格沖天而去。

  「主人地主人,您如今的力量簡直可以和神相媲美了!可是您真的能一個人挑掉整座月光龍城嗎?裡面可是有十幾頭成年銀龍啊!」格利高裡一面疾飛,一面道。

  羅格淡淡地道:「當然不能。我現在的力量對付以法術見長的存在很有效,所以她會高估我的力童。其實我只是嚇嚇她的,看起來她還很年輕,不大經嚇。我想,很快我就會多出十幾頭銀龍作為手下的。」

  「啊!原來是這樣!您真是太卑邵了,太無恥了!」格利高裡已經有好久沒才嚎叫這兩句馬屁,此刻說起來都有些不流暢了。但格利高裡的智慧並不低,它隨即又問道:「可是我怎麼感覺,您原本不是想收銀龍作手下,而只是想殺了它們的。」

  羅格看了看格利高裡,歎了口氣,道:「格利高裡,你很聰明。這段時間你先跟著我吧,不過我現在在為光明教會辦事,你不能呆在我身邊。等有機會的話,你想辦法帶那個龍預言師離開月光龍城,走得越遠越好,最好能夠離開這個位面。」

  「啊?主人的主人,您已經開始為光明教會辦事了嗎?你的動作可真快!看來我也應該徹底與魔龍的記憶告別,專心致志地繼續神聖巨龍的生涯了,畢竟神聖巨龍說起來比魔龍還要光彩得多。可是……」格利高裡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兩位主人不見了,連您也不需要我了嗎……」

  胖子笑了笑,道:「格利高裡,神聖巨龍號稱只飛翔於諸神的光輝之中,你好好努力,應該可以突破這個位面的。能走的話,你還是盡快離開這個位面吧,我會盡量幫你。不管怎麼樣,你都應該想辦法活下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羅格悄悄地出現在聖堂中。

  此時風月和奈菲早已睡熟。她們倆個又長大了少許,就似在比著誰長得更快一樣。

  羅格微微一笑,悄悄地來到了魔法實臉室,隨後伸手一抓,取出一把與他體型毫不相趁的巨劍。巨劍劍鋒上燃燒著熊熊的天界烈焰,這正是力天使曾經用過的那把巨劍。

  羅格以手輕輕地撫摸著巨劍的劍刃,任由劍身上的聖焰燒灼。良久良久,他才微微睜開眼晴。張口噴出一口濃濃地黑氣,然後通體放射出淡淡的神聖光輝。

  巨劍宛如在地手中重新獲得了生命一樣。聖焰大幟,劍鋒也在發出悅耳地鳴叫。

  羅格彈了一下劍刃。側耳傾聽著那悠長的顫音,然後將聖焰巨劍扔入了虛空。

  天濛濛亮地時候,羅格就率領著十餘位聖堂從傳送法陣中踏出,凝立在一座巨大山脈的上空。

  此時聖堂主力仍在北國,還沒有來得及趕回來。因此羅格此次帶出來的。都是差一等的聖堂武士。不過此處位於大陸西方,距離同盟邊界不遠,所以羅格也不是如何擔心。這十幾位聖堂精於配合作戰,殺幾頭低階巨龍還不成問題。

  不過魔法地圖上一小片區域,在實際上可就是幾百公里方圓的範圍。羅格雙眼微彎。掃視著茫茫雲霧籠罩下地群山。

  這片深山中的確隱藏著一股強大而又邪惡的氣息,一個羅格非常熟悉的氣息。他忽然明白風月為何會選擇這一片區域了。這是三頭惡龍伊斯塔拉澤的藏身之處!

  胖子不禁有些灰心,小風月雖然遠遠沒有到長大地時候,可是對力量氣息的感覺,已經隱隱凌駕於胖子之上了。

  羅格緩緩閉上了雙眼,分辨著伊斯塔拉澤在空間中殘留的氣息。三頭惡龍的力量比之銀龍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胖子知道,今天等待著他的將會是一場大戰。

  終於。胖子睜開了雙眼,向西北方向一指。一眾聖堂立刻列成了戰鬥隊形,跟隨著羅格向伊斯塔拉澤的藏身之處飛去。在路上,胖子簡單向一眾聖堂講述了三龍惡龍的力量特徵和屬性後。眾人就已經路入了三頭龍的領地。

  羅格率領著眾聖堂落在了一座山峰上。他一聲吩咐,兩名聖堂立刻搬過來一個箱子,箱子中一邊是上百個強力魔法卷軸,另一邊則擺放著二十支不同屬性地魔法箭。這些魔法箭威力非常猛惡,若是一箭直接命中,就是巨人、低階龍族這些強大的生物,也會立刻受到重創。一眾聖堂動作迅速,快速地把自己武裝起來,然後法師們開始為同伴們加持輔助的魔法。

  似是知道有人入侵了自己的領地,遠方地群山中開始隱隱回落起悠長的龍吟。

  胖子面容一整,慢慢升上了天空。他想籽一直掛在身上的兩個小傢伙給摘下來,可是風月不等地動手,字節飛出十米之外,然後凌空一抓,巨大的死神鐮刀就出現在她的手中。胖子苦笑一下,小風月是擺明了不想接奈菲,所以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胖子,她兩隻手都沒空。而奈菲看起來也不願意讓風月碰,一雙小手死死地抱住了羅格的脖子,胖子接連扯了幾下,都沒有將她摘下來。於是他苦笑一下,只得罷了。

  羅格倒不擔心奈菲會受到什麼傷害,既然她掉落到熔岩裡都不會有事,那麼伊斯塔拉澤的龍息在被自己的防禦阻擋一下之後,餘威應該絕難傷害到奈菲。只不過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奈菲不會飛。

  見手下眾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羅格左眼再次化成了龍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驟然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轟轟隆隆,在群山中反覆迴盪,聽起來有若一頭憤怒的巨龍正在向對手發起挑戰。而且嘯音中帶著隱隱的龍威,若是細細分辨,這一陣龍威帶著銀龍特有的氣息。

  遠方的群山響起了一聲憤怒地龍吟,這記龍吟帶著奇異的三重合聲,以龍語怒斥著不自量力,敢來挑戰它的弱小銀龍。

  山峰頂上的風微微地大了一些。遠方的天際先是出現了一個小小黑點,轉眼之間,三頭惡龍伊斯塔拉澤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多時不見,伊斯塔拉澤的外形有所變化。在他巨大的龍軀之上,左邊是黑龍龍頭,右邊是一顆金色的龍頭,而中間的龍頭則散發出琥珀的光澤。

  距離尚遠,三頭惡龍的咆哮在魔法的作用下已如鳴雷般滾滾湧來:「該死的銀龍!你競敢闖入我的領地!我會將你化成雕像,用作我輝煌宮殿的裝飾!啊,不對,怎麼會是無恥的人族!該死,居然還有這麼多人!這是陰謀!」

  除了胖子外,所才的聖堂那用魔法掩去了身上的氣息,所以憤怒趕來的三頭惡龍無從察覺。而風月和奈菲,則是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力量的感覺。

  「人類!難道你們認為,在我伊斯塔拉澤的面前,數量會有什麼意義嗎?」黑龍龍頭咆哮道。

  「當然有意義!」胖子一揮手,立於山峰上的兩位聖堂立刻射出了兩支魔法箭。魔法箭飛行如電,尚在半空之時,一支就發出尖銳之極的鳴叫,而另一支則泛起詭異的土黃色光芒。

  伊斯塔拉澤瞬間已經看到了這兩支魔法箭中蘊涵的恐怖威力,不由得一聲咆哮,微微緊張起來。只不過他擁有三個龍頭,在一陣急促而混亂的龍吟三重奏之後,三個龍語魔法幾乎在同一時刻完成。

  他巨大的龍軀上籠罩起一道魔法護盾,又為自己加持了一個加速魔法,最後黑龍龍頭的口中又向山峰上的聖堂弓箭手噴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

  此刻有三位聖堂法師護衛在兩名弓手的周圍,他們合力支撐起一個魔法護罩。山峰之頂驟然亮了一下,在絢爛的光焰中,魔法護罩與三頭惡龍的瀆神之光一同化去。

  三名聖堂法師都晃了一晃,臉上一陣蒼白。但他們隨即恢復過來,又紛紛開始頌唸咒語。準備應付三頭惡龍下一波的攻擊。

  見攻擊魔法無效,伊斯塔拉澤無比憤怒地咆哮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這些聖堂法師竟然會如此強悍,並且還精於配合。他們合力施放的魔法時機選擇得相當不錯,無愧於戰鬥法師的稱號。

  三頭惡龍雖然三個龍頭能夠分別施法,可是他的身軀只有一個。力量也只有那麼多。同時施法地弱點就是每個魔法的威力都會被大幅削弱。不過伊斯塔拉澤三個龍頭屬性各不相同,本身肉搏戰力不下於高階巨龍,再加上三倍的施法速度,的確可以傲視一般的高階龍族。

  惡龍驟然俯衝,撲向了山峰上的聖堂們。兩支射空了的魔法箭在空中一個轉折,掉頭向三頭惡龍追來,而迎面又飛來了兩支魔法箭。伊斯塔拉澤三個龍頭一齊咆哮。速度突然加快,將四支魔法箭都甩在了身後,閃電般向山峰上的一眾聖堂衝去!

  六名加持了各種各樣防護魔法的聖堂武士手持巨盾,飛身而起,從正面迎向了三頭惡龍!一陣轟鳴過後,六名聖堂武士被伊斯塔拉澤接連撞飛,更有一名聖堂被惡龍一爪拍飛了巨盾,狂噴著鮮血從天空眾墜落。只不過被六名聖堂接連阻擋,惡龍的衝勢終於緩了一緩。

  就在此時,風月小嘴微張,吹出一縷若有若無的冰寒氣息。這道寒氣剎那間已越過千米距離,吹拂在伊斯塔拉澤的身上。

  惡龍衝勢急減,整個龍軀都被一塊巨大的寒冰封在其中。雖然寒冰幾乎在成型的同時就在三頭惡龍的恐怖力量下炸得粉碎,然而這種程度的戰鬥,又哪容的下有短短一瞬的破綻?

  還未等伊斯塔拉澤來得及逃跑,風月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他的上方,死神鐮刀化成一道黑氣,狠狠地劈入了惡龍的背部!

  風月往昔那恐怖的力量明顯沒有恢復,這一刀甚至於沒有切開惡龍那堅韌得超乎想像的軀體,而只是如一個鑿子般深深的插入龍軀。惡龍發出一記痛苦的龍吟,龐大的身體一陣抽搐。他中央的琥珀色龍頭轉了過來,試圖給小風月一記龍息時,風月早已拔出死神鐮刀,消失得無影無蹤。

  撲撲撲撲!四支魔法箭如飛而至,深深滴沒入了伊斯塔拉澤的龍軀,四種不同的傷害力量在他身上留下了四個恐怖的傷口。

  又是兩支魔法箭飛來!

  三頭惡龍怒吼起來,身周炸開一團淡淡的火焰波紋,終於將兩支魔法箭徹底摧毀於空中,然後他掉頭疾衝,瞬間就出現在遠方的天空中。

  伊斯塔拉澤並沒有準備逃跑,他依然有足夠的信心將這些攻擊力略顯不足的人族撕成碎片,而且風月那迅如閃電般的速度也使得逃跑成為一個並不明智的策略。

  至少風月有足夠的機會斬破他的肉翼,這樣的話,逃跑最終將會變成一場災難。

  伊斯塔拉澤三個龍頭擺成品字型,五支龍睛一齊盯住了風月,三個龍口中各自亮起一團精芒!三團光芒中各牽出一道細細的光線,在伊斯塔拉澤龍頭前彙集,合成一道粗大的光線,無聲無息地向風月擊去。

  這一道光柱擁有及其強大的毀滅力量,在它劃過天際時,距離它尚有十餘米的兩支魔法箭受到力量的波及,竟然在瞬間就化成了飛灰!

  伊斯塔拉澤的龍睛中同時泛起了得意之色。然而就在此時,他龍睛中映出的不在是濛濛山水,而是一片閃爍著無數星辰的夜空!

  惡龍的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他分明看到,遠方的天空中依然是佈滿薄雲的白天,可是自己身周數十米的範圍,竟然是深深的夜,而且無數星辰正漂浮在他的周圍!

  惡龍的眼中的疑惑轉眼間就變成了恐懼。他赫然發現,面前那一道粗大死亡光束正變得無比狂暴,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而且那狂野無匹的魔法力量,還在迅速地膨脹、升溫、燃燒!

  伊斯塔拉澤再清楚不過,自己面前的那一道死亡光束中蘊涵著多麼恐怖的力量!

  一團直徑達百米的恐怖火球悄然在天空中炸開,那隨後吹來的熾熱之極的風瞬間席捲過數千米的距離,就連聖堂們也不得不撐起了魔法防護,以避免被熾風灼傷。

  火球慢慢地散開了,伊斯塔拉澤勉強浮於空中,身上已經多出了數十道大大小小的傷痕。他五隻龍睛中有三隻正不住地湧出血液,而另一隻緊緊閉著。唯有一隻龍睛勉強能夠睜開。他的巨口也有些變形,口中焦黑一片,只留下零零碎碎的幾顆牙齒。這曾經不可一世的惡龍,此刻顯得如此的狼狽。他的外傷其實並不算如何沉重,可是體內的魔力也受到了波及,有部分燃燒起來,使他的內臟也受了重傷。這才是惡龍受到的真正打擊。

  夜與星辰都已散去。天空中又恢復了白晝的光芒。

  羅格的身影緩緩浮現,出現在伊斯塔拉澤的面前。奈菲坐在他的肩頭上。一雙碧綠的眼睛盯著惡龍看個不停。

  「伊斯塔拉澤,我感覺得到,你的靈魂的味道非常的甜美。」羅格微笑著道,他伸手一抓,從虛空中抽出了那一把大得不成比例的火焰巨劍。

  「不,不要殺我!」

  「龍神將會懲罰你的傲慢!」

  面對生死威脅,伊斯塔拉澤左右兩顆龍頭的回答截然相反,而中央的琥珀色龍頭則保持著沉默,以僅餘的一隻獨眼沉靜地看著胖子。

  「為什麼不殺你呢?」胖子冷冷地問。

  惡龍的黑體立刻叫了起來:「只要你肯放過我,你可以得到我的領地、宮殿以及全部的寶藏!而且,瀆神者,我還可以告訴你許多關於龍神的秘密!」

  「你不能這樣做!」金色的龍頭咆哮了起來。

  「閉嘴!我已經受夠你了!」黑龍龍頭喉了回去:「我已經受夠你了,如果瀆神者將你從我身軀上砍掉的話,我會非常非常的高興!」

  胖子來了點興致,道:「龍神的秘密?有點意思,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黑龍龍頭道。

  「不能說!」金色龍頭又咆哮起來,而琥珀色的龍頭始終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就在兩個龍頭爭吵不休的時候,羅格身影忽然一閃,若一道輕煙般掠過了伊斯塔拉澤。惡龍一聲狂吼,背後鮮血噴湧,巨大的身軀再也無法停留在空中,重重墜落地面。

  原來在剛剛那一瞬,胖子已經揮劍斬下惡龍背後的肉翼!

  羅格手執燃燒著熊熊天界聖焰的巨劍,緩緩飄落,凝停在惡龍的上方,淡淡地道:「現在你可以說話了吧?」

  伊斯塔拉澤的整個身軀都在微微顫抖著,他掙扎了半天,才勉強從地面上爬起來。除了依靠強大魔力飄行的神聖巨龍和七彩龍之外,肉翼對於任何龍族來說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弱點。雙翼被斬之痛,就是三頭惡龍也承受不起。

  這一次金色的龍頭終於保持了沉默,而黑色龍頭則艱難地道:「瀆神者,我知道你一直在尋找諸神的秘密。諸龍之神平時雖然很少展示神跡,然而他的神秘和強大無需置疑。實際上,龍神的神跡遍佈整個大陸,現在在你面前的我,某中程度上也可以說是龍神的一個神跡。或者說一種殘酷的懲罰。」

  羅格靜靜地聽著。風月悄悄地出現在他的身邊,而萊菲仍坐在羅格的肩頭。

  「多年以前,我還是一頭強大且傲慢的黑龍。那時我對自己的力量深信不疑,甚至對龍神也不夠尊重。眾所周知,在高等龍族中,龍神特別眷顧銀龍一族。我當時對此極為不滿,在擊敗了幾頭強大的銀龍我甚至開始詛咒龍神!於是就有一頭年輕的銀龍,維爾拉姆,前來挑戰我。可是那頭卑鄙的銀龍在決戰之前已經領受了龍神的神喻,他施展出來的龍語魔法完全不是一頭銀龍應有的水平,那威力竟然直追神聖巨龍!」

  說道這裡,伊斯塔拉澤明顯激動起來,緊閉的龍睛中又開始慢慢滲出了血線,他喘息著道:「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未必就能擊敗我!但看戰局不利,龍神竟然直接借予了維爾拉姆神力!那時我才知道,我這樣凡俗的存在根本無法與神力抗衡。龍神借助於維爾拉姆的龍語魔法,將永世無法消除的詛咒施加在我的身上,從那時起,我的身體生出了這兩個新的龍頭。在龍神的詛咒下,我就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所有龍族中,除了當年精靈帝國時候以魔法召喚出的雙頭碧玉龍外。又哪有多頭巨龍存在?千年以來,我一直在和這兩個龍頭共處,不得不忍受著它們無時無刻、永無休止的說教!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如此瘋狂的原因!」

  胖子皺了皺眉,道:「說龍神的事情!」

  惡龍喘息了一會,又道:「瀆神者,你或許以為龍神僅有一個,就像人族和絕大多數龍族認為的那樣。然而龍神其實有三個。或者說,他代表了三種力量。依你們人族的劃分方法。三位龍神分別代表了秩序、混亂和中立三種力量。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有三個頭的原因。瀆神者,如果你想要研究龍神的力量,那麼你就需要去月光龍城,在龍城的最裡面。那千年不幹的龍池中,有著被秩序龍神祝福過的力量。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那裡至少會有一點秩序龍神的神力。」

  羅格聽惡龍說完了最後一句,淡淡地道:「這個秘密還不夠買你的命。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惡龍似乎歎息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動手吧!」

  胖子微微一笑,提起了火焰巨劍,道:「其實你是想通過我的手去毀滅月光龍城。不過沒關係,看著你強大靈魂的份上,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的。而且,你也太小看我的能力了。既然三位龍神都對你下過詛咒,那麼你身上就應該存在著三種不同的神力。我用不著去月光龍城的。」

  火焰巨劍高高舉起,但並未落下。

  羅格面容陰沉,轉頭望向了遠方的天際。那裡,有一點虹光在微微閃爍著。這點虹光急速擴大,轉眼之間,一頭通體近乎於透明,體內流轉著七色光芒的神秘而美麗的巨龍就出現在羅格面前。

  胖子眼力極佳,見到這頭巨龍,立刻認出她是當日威娜與銀龍王決戰時曾經到場的七彩龍泰德雷婭。

  她一雙龍睛有如不停流轉著各色光輝的水晶,盯著羅格。

  羅格眉頭微皺,他本能地感覺道七彩龍的龍睛中有如兩座火山,內中蘊藏著無法言語的怒火。七彩龍與神聖巨龍同為極為罕見的巨龍。傳說中這兩中巨龍是介於高階龍族與龍神之間的超然存在。神聖巨龍以變幻莫測、威力巨大的龍語魔法著稱,而七彩龍則是天生的鬥士。他們的攻擊、防禦和速度都罕有匹敵。

  胖子實在不願意惹怒一頭七彩龍,儘管他不明白泰德雷婭因何發怒。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就被泰德雷婭自己解開了:「我知道你的名字是羅格,也知道你最近的所作所為。在諸神創造世界之時,約定了天空屬於自由翱翔的巨龍。可是現在,已經有太多的巨龍因你而隕落,無比廣闊的天空中少了多少優雅而威嚴的身影!甚至於有些龍族整族都開始面臨毀滅的危機!身為七彩龍,我在職責是維護龍族的平衡何繁榮,本來我是不會干涉人族的活動的,可是你已經侵犯了整個龍族的尊嚴。我,泰德雷婭,絕不允許你如同狩獵野獸一樣狩獵巨龍!而且看起來,你正有打算侵犯龍神那不可褻瀆的領域!」

  胖子沉吟了一下,向泰德雷婭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道:「美麗而高貴的七彩龍,您的確有理由發怒。只不過伊斯塔拉澤是一頭被龍神詛咒過的罪人……」

  「他首先是一頭巨龍。」泰德雷婭森然道。

  羅格堆起獻媚的笑容,道:「好吧,他首先是一頭巨龍。那麼,如果我將他交給您,您可以讓我們離去嗎?」

  七彩龍威嚴地道:「以你的神明發誓,從此不再進犯巨龍的領域,那麼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好好,我這就起誓!」胖子大喜過望,立刻高高舉起火焰巨劍,大聲地祈禱著:「以天界光輝的主神,司秩序的弗利安米爾之名,我羅格在此起誓,從此不再侵犯神聖而高貴的巨龍一族!」

  立完了誓言,羅格又望向了七彩龍,媚笑著問:「您看,我已經發過誓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泰德雷婭的眼中閃過厭惡之色,她一邊向伊斯塔拉澤飛去,一邊道:「你可以走了,記著你的誓言!若你敢違誓,就算你的主神不處罰你,我也一樣會給你應有的懲罰的!「

  整個世界突然在這一刻靜寂下來,泰德雷婭已經完全聽不到一點聲音!

  她全身上下立刻閃爍起熾烈之極的七色光輝。瞬間就擊碎了籠罩一切大寂靜!當沉寂被打破時,七彩龍恰好聽到了龍語魔法最後一個雄渾沉鬱的音符。

  就算以泰德雷婭的魔法抗力。也立刻感覺道全身一麻。有那麼極短的一瞬,她已經動彈不得!

  七彩龍極度詫異。她奮力扭過頭來,終於看見了向她施放龍語魔法偷襲的是誰。

  那是一頭神聖巨龍!

  泰德雷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她全身上下驟然亮起讓人無法直視的燦爛光芒,瞬間沖毀了加諸於她身上的一切魔法桎梏。然而羅格手持著火焰巨劍,已然若閃電般衝來,連身帶劍狠狠地撞在了七彩龍的體側!

  火焰巨劍的劍尖迅速沒入了七彩龍的身體,前進到半米深淺,就再也無法前進了。胖子大吃一驚,他死命一抽。可是巨劍竟然如釘在了七彩龍體內一般,說什麼也抽不出來!

  就在此時,羅格眼前虹光閃耀,他立刻鬆開巨劍,身影若一道輕煙般迅速遠去。直到退開數百米遠,羅格胸前的衣服這才裂開,肌膚上也多了幾道淡淡的血痕。胖子心中狂跳數下,剛剛若不是他見機得快,以及神聖巨龍又及時給七彩龍補了一個附帶著遲緩效果的龍語魔法,那麼泰德雷婭的一抓早已將胖子給開膛了。

  天空中又是一道極為亮麗的虹光閃過,隨後傳來陣陣沉鬱的悶雷,然後一道電光沖天而起,劈散了天空中長年不散的薄雲!

  小風月的身影顯現出來,她的衣飾頭髮都顯得有些凌亂,死神鐮刀的刀鋒上全是缺口,刀尖也消失不見。而七彩龍身上則多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傷口。

  風月看了看手中的鐮刀,又皺眉看了看七彩龍。

  羅格伸手一抓,從虛空中抓出了龍魂戰槍。對付七彩龍這種速度、防禦力均高得離譜的存在,胖子擅長的摩爾克之刃根本不足以切破她的防禦,而且他並不擅長武技。若用魔法的話,七彩龍的魔法抗力同樣強悍得離譜,羅格的攻擊魔法最多夠給她打掃一下身上的灰塵。也只有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能夠給七彩龍一定的威脅。

  泰德雷婭又是一聲龍吟,羅格只覺得眼前一花,他立刻想都不想,身影一暗一明,又已閃出數百米外。

  只不過,這一次七彩龍的目標其實不是胖子,而是小風月。

  風月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在七彩龍撲到前,她早已閃到了千米之外,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個殘像而已。若單論速度,此刻的風月比之七彩龍還是要快了不少,而且她絕不肯何泰德雷婭硬拚。因此她們一陣追逐的結果,不過是泰德雷婭又中了風月幾拳,被揭下了幾片龍鱗而已。

  七彩龍又是一聲龍吟,忽然改變了戰術,轉而向神聖巨龍撲去。

  雖然七彩龍與神聖巨龍應該是對等的存在,可是格裡高利一見泰德雷婭撲來,早已下得心膽具喪,它一個閃爍,早已逃入了虛空。然而七彩龍奮力一躍,竟然也追著格裡高利衝入了虛空!

  下一刻,天地間響起了一聲淒厲的號叫,神聖巨龍翻滾著從虛空中彈出,灑著大蓬大蓬的龍血,墜向了地面。

  羅格微微一歎,雙手一動,引燃了手中的一個魔法卷軸。

  天地間突然失去了色彩,萬死萬物都靜止了下來。因為在這一刻,時間已經停止了流動。

  剛剛從虛空中躍出的七彩龍雙眼緊盯著下方的神聖巨龍,以發力前衝的姿勢凝固在空中。與格裡高利之間千米的距離,在她眼中,不過是短短一瞬而已。

  當天地重新亮起的的一刻,在她與格裡高利之間,忽然多出了胖子的身影。

  就在連七彩龍都不及反應的瞬間。羅格吸氣,握拳,然後無聲無息地擊在泰德雷婭的鼻子上。

  在一片靜寂之中,羅格眼前亮起了一團翻捲著的七色光芒,迅速將他吞沒。當難以想像的刺痛從肌膚上傳來時,胖子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

  誰說過七彩龍只會近戰肉搏的?她同樣也擁有龍息!

  胖子身體上纏繞著如附骨之蛆的七彩龍息,歪歪斜斜地向一邊飛去。在他身體周圍的空間中。一切景物又微微的扭曲起來,七彩龍的龍息立刻黯淡下去。但就是不肯熄滅。

  羅格已經痛苦得快要咆哮出來。他的速度也因此大減,甚至沒有發現泰德雷婭那一雙閃耀著森冷光芒的龍睛正離他越來越近!

  小風月的身影不住在七彩龍的周圍出現。森籃的寒冰一次又一次封住了泰德雷婭的身軀,然後又一次次被七彩龍掙開。同樣以力量速度見長的風月此刻力量遠遠及不上往昔,又缺少克制泰德雷婭的手段,她一切的攻擊,都不足以至七彩龍於死地。所以七彩龍索性全然不理會風月,只是向羅格追襲。

  此時此刻,在泰德雷婭的龍睛中突然映出了兩點碧綠的光華!

  奈菲坐在羅格的肩頭,籃發飛揚,那一雙翡翠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泰德雷婭!

  七彩龍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她背後的肉翼正瘋狂地扭曲、變形,一個又一個透著綠色光華的肉瘤在她肉翼上鼓起。頃刻間,泰德雷婭的雙翼就綴滿了顆顆碩大的肉瘤,看上去詭異無比!

  七彩龍的叫聲越來越淒厲,她再也維持不住飛行姿態,搖搖晃晃的向地面墜去。她龍軀內也開始透出綠色光芒,時時有肉塊鼓起又平服,一片片水晶般的龍鱗也在瘋狂生長著的肌體頂靠下豎立起來!

  風月征了一下,她冷冷地盯了一眼奈菲,而奈菲則有氣無力地回瞪了她一眼,雙眼低垂,看上去已經困得無以復加。

  風月的身影隨即出現在七彩龍的後方,然後向泰德雷婭吹出一縷寒風。

  風輕柔。

  風過處,一片片豎立起來的水晶龍鱗若片片雪花,輕盈的離體飛起,在空中徐徐飛舞著。

  泰德雷婭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哀鳴。她美麗的身體已經完全變形,那些瘋狂生長的肌體組織不光壓碎了她的骨骼,而且侵染了她的內臟。此刻七彩龍體內,幾乎一切內臟都長大了一倍,緊緊的擠在一起。但它們仍然瘋狂地生長著,搾取著泰德雷婭最後一點生命力。

  這戰力堪可於位面間縱橫的七彩龍,就此墜落。

  她強悍,強悍到無俱於一切毀滅的力量,然而最終,她卻在生的力量下隕落。

  泰德雷婭勉強睜開凸起的龍睛,看了一眼已經撲滅身上的龍息,正全速向她飛來的羅格,竭盡全力,發出一色代表著她最後尊嚴的龍吟,然後身體內透射處絲絲七色虹光,掉頭向地面上奄奄一息的伊斯塔拉澤衝去。

  「不!」胖子額頭青筋泛起,全速從來,試圖阻止泰德雷婭。然而她衝勢驟停,原來風月忽然出現在他身前,用力抵住了胖子。

  大地上亮起了一團絢麗得令人窒息的彩虹……

  當虹光消逝,群山間只多了一個方園數百米的深坑。

  那傳奇般美麗而強悍的七彩龍,以及背負了千年龍神詛咒的三頭龍,已永遠的消失在時間的長流中。

  胖子一把抱起風月,閃電般衝到深坑上方,隨後一道無形的立場瞬間籠罩了周圍百米的空間。偶爾,有絲絲彩光會向羅格彙集而來。那是七彩龍與三頭惡龍殘留的一絲極微弱的靈魂氣息。

  在最後的時刻,七彩龍泰德雷婭以她傳奇般的力量燃燒起自己的靈魂,並且以足以毀滅靈魂的虹光銷蝕了自己何伊斯塔拉澤的軀體何靈魂。她知道巨龍身軀上的一切在這些貪婪成性的人族眼中都是無價之寶。而且羅格更是不會放過她與伊斯塔拉澤的靈魂!

  其實以泰德雷婭那接近於神的力量,只要有時間,仍然可以壓制住體內瘋狂生長的力量。她更知道,如果選擇屈服,那麼,沒有人會拒絕一頭七彩龍的效忠。

  可是尊嚴與生存之間,於她來說,從來不存在選擇的問題。那一團絢爛虹光背後的毀滅,就是她光輝一生的最終歸宿!

  只是從此,那無盡的蒼穹中,又少了兩個傳奇般的身影。

  光明大神殿的光輝永遠是那麼的柔和與溫暖,然而雙子殿堂中卻顯得陰暗而寒冷。在那漂浮於空中的美麗雕像下,有無形的聖焰在永無休止地燃燒著。

  「風月,對不起,今天我還是沒能給你帶來強大的靈魂。我真是沒用……」

  羅格立在雙子殿中,怔怔地看著漂浮著的雕像。在他的雙眼中,無形無色,甚至於沒有一點溫度感覺的天界聖焰都原原本本地映了出來。

  升騰的聖焰已經浸沒了雕像那赤裸著的雙足。

  羅格忽然縱身一躍,竟跳進了天界聖焰之中!他身軀微微顫抖著,苦苦忍耐著聖焰無情地燒灼。

  但他以雙肩承載著雕像的雙足,竭平生之力,一點一點地將雕像抬離了熊熊聖焰!

  羅格知道,當天再亮起,他再次出發去收割靈魂時,這座雕像又會慢慢地沉入聖焰。

  可是,就讓她過一個安寧的夜晚吧……

  既然光已離開了暗,黑夜中已看到了黎明,那麼接下來,他就要以自己的雙肩為她開闢出天空。

  可以讓她自由飛翔的天空。

  夜會過去。有晚上,有早晨,第二日如是結束。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三日 大地


  淡淡的晨光悄然灑落在秘境的每一個角落,從迴廊的白色石柱間望出去,滿山都是亮的誘人的絢爛彩色。

  儘管知道這些美麗景色都非是自然形成,羅格仍然感覺到心中一陣愉悅。此刻的他臉色蒼白,腳下虛浮。若非胖子已經經由力天使留下的火焰巨劍窺探到天界聖焰的力量構成,將體內的力量全部轉換成神聖屬性,他又哪有可能在聖焰中立足?

  只要體內尚存有一絲一毫的黑暗或者是死亡氣息,就會如一滴蜜糖,將聖焰中所有的毀滅力量都引入羅格體內。

  胖子的身體雖然有如魔獸,但天界聖焰足以輕易解離精鋼,他就算能夠以相同屬性的神聖力量對抗,但是靈魂上所有的燒灼之苦,又豈是言語所能形容?

  羅格一路行來摸索為聖堂都恭敬之極地向他行禮。羅格微笑著一一回禮。他心裡清楚,若這些聖堂知道他此刻已然力量全失,不知道會不會不顧教會的嚴規,立刻衝上來下殺手。不過他相信,單憑這些聖堂的眼光,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虛實。

  胖子此刻有如一隻疲憊之極的雄獅,昂首在狼群間穿行著。

  其實就算聖堂們知道羅格非常虛弱,他們也未必敢上來動手。那一日的屠龍之役,不光一眾聖堂們前所未聞的三頭龍轟然倒在羅格面前,而且那如神一般美麗、若神一般強大的七彩龍竟也隕落!而僅僅在上一刻,美麗的七彩龍還佔據著絕對的上風,看似要置羅格於死地!

  連那傳說中的巨龍都倒在了這個無情無義的胖子面前,那還有什麼存在能夠阻擋他的腳步?

  此役之後,所有的聖堂對羅格表面上的恭敬中,又多了一點發自內心的恐懼。

  羅格一面欣賞著景色,一面走到了自己的大殿前。大殿正門處,琴正自卓約立在那裡,有些焦急的張望著。看到緩緩前行地胖子。迅速衝到了羅格的面前。

  「尊敬的聖堂之主,您終於來了!風月……風月好像有些變化,我不能確定。但您房間的氣息跟以前完全不同……」琴儘管焦急,但仍然保持著應有的禮儀。

  胖子只聽到風月二字,身影立刻一閃,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殿之外,琴呆立片刻,沉重的歎息一聲,向大殿飛去。聖堂中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叫風月的小女還在羅格心中的重要之處。萬一她真的出了什麼事。那胖子一怒之下,很有可能殺光所有的降臨天使。琴發覺房間的氣息不對時,曾想過破門而入。可是面對著兩窗冰霜與碧綠交替出現的大門,她已想盡辦法,可甚至都無法接近到大門五米之內!

  琴終於決心,要盡可能的滿足胖子。只要能夠讓他沒有借口去找降臨天使們的麻煩。她可以付出一切。琴對於教皇的決定疑惑不解,又對胖子的胡作非為敢怒而不敢言。她是降臨的天使,此前也曾經利用自己地身份悄悄向天界神明和高階天使祈禱,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沒有任何回應。

  當羅格離在自己寢殿的大門前,大門上瞬間就會交替變幻多次的冰霜與碧華頃刻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兩扇黃銅大門看上去全無異狀。

  胖子眉頭緊皺,負手而立。沉默不語。

  靜寂。

  一陣輕柔的風從窗外吹進,拂上了黃銅大門,遇到了阻擋,又折了回來。

  堅固、厚重而且有了上百年歷史的兩扇大門。突然在風中化成極細碎的銅粉,在晨光的映襯下,一蓬蓬淡淡的金舞瀰漫了整個大殿。

  在金舞中,緩緩浮現了兩個女孩地身影,無論是銀眸還是碧睛,都充滿驚訝地看著突然消失的大門,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她們互望一眼,臉上的驚訝瞬間被冰霜所代替,又各自轉過頭去,誰都不看對方。

  羅格默然地看著兩個女孩,已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已經明白為什麼琴會驚慌失措了。此刻的風月氣息若隱若現,已經非幾日前凌厲殺氣四溢時地狀況。而奈菲身上則開始隱隱透出碧綠光華,她則開始顯現出微弱的力量氣息。

  但這些都不重要。

  胖子看看風月,又看看奈菲,如此反覆,似無止歇。

  昨夜,是胖子忍受聖焰焚身,上乘萬鈞壓力的一夜。對於他來說,這一夜自然是非常漫長。漫長應該僅僅是感覺,但此刻看到風月和奈菲,胖子突然覺得,昨夜似乎真的非常非常漫長。

  此刻的風月足足長高了一個頭,永遠飄立在空中的她若是立在地上,已經比胖子矮不了多少。她看上去有十五、六年紀,稚氣盡消,無上的麗色使風月整個人都如籠罩在輕煙之中,若夢如幻。

  而在另一邊的萘菲則已經變成了十二、三歲的摸樣,成長的速度更是驚人。她看上去比風月矮了些,臉上仍然有些稚意未脫,可是容貌清秀之極,若是完全長大,應該不會比風月遜色多少。也許兩個女孩子最大的區別就在氣質。

  風月其寒若冰,既冷傲慢。而萘菲則顯得活潑可愛,直是我見猶憐。

  「又在打架了?」胖子冷冷的問。

  兩個女孩同時搖頭,堅決否決。

  胖子苦笑了一下,習慣性地向兩個女孩子伸出了雙手。結果胖子眼前一花,風月直接撲進他的懷裡,而奈菲則攀上了肩頭。只不過現在她們其實都長的不小,要想縮進胖子的懷裡實在有些難度。

  羅格在極近距離看著風月,忍不住微微有些眩暈。而風月似是心智也隨著身體成長起來,不復往昔那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小女孩。她呆呆地看著胖子,同樣怔住,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一小團冰風突然在大殿中炸開,胖子一聲悶哼,向後飛出。尚在空中之時。他身體一挺,就此凝停在空中。

  而風月則凝立在殿中,銀色雙眼偏向一旁,似乎有些不敢看胖子。她表面上寧寧定定,可一雙纖手卻不知不覺間抓緊了衣襟。

  而奈菲則全無顧忌。大模大樣地坐在羅格肩頭,一雙長腿在他胸前蕩來蕩去。顯得極是得意。

  就在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刻,大殿外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一個聖堂全速奔來,向著羅格行了一禮,道:「尊敬的聖堂之主。裡爾城伯克紅衣主教傳來了消息,說您要找的詩人都已經被帶到了聖詹姆斯大教堂,等候著您的吩咐。」他地語氣中透著疑惑,不明白何以羅格會突然想起來要大舉尋找詩人。

  胖子淡淡地道:「通知伯克紅衣主教,我這就過去。」

  那聖堂領命而去。

  羅格再看了看風月,微笑著搖了搖頭。當先向殿外行去。風月微微垂著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此刻胖子心裡一直在回味著剛剛那一次相擁,心下頗有感撼:「風月這傢伙……嗯,現在長得真挺有料呢!」

  就在此時,坐在他肩上的奈菲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笑出聲來。

  片刻之後,胖子帶著兩個小女孩足足有四十位聖堂從傳送魔法陣踏出。早已等候在傳送魔法陣旁的伯克紅衣主教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多人從傳送魔法陣中出現,不由得大吃一驚。待看清來的全是聖堂武士和戰鬥法師,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他連忙滿臉堆笑,快步迎上前來。

  多年不見,伯克紅衣主教已經發福。頭髮也掉的差不多了,還好有紅衣主教地高冠遮蓋住了他那閃著油光的光頭。伯克鬚髮已經盡白,臉上不復當年的精明悍勇,而代之以油滑和諂媚。

  此刻的伯克紅只有十四級的光明法力,多年過去,他的法力不盡反退,不知是歲月的原因,還是他自暴自棄地結果。

  羅格凝神看著伯克紅衣主教,當年往事忽然都湧上了心頭。但這些感慨就如一陣清風一樣浮過他冰封的心,過而不留痕跡。

  羅格微微向伯克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帶我去見見那些詩人!」

  「是是!」伯克一邊答應著,一邊媚笑道:「高貴的聖堂之主吩咐的事,我當然要盡全力辦好,現在整個公國稍微有點名氣的詩人,已經都讓我給請到這裡來了!一定會讓您滿意的!話說回來,羅格大人,當年初見時,我就驚於您的大才,知道您絕非池中之物!這不,您三十歲就當上了聖堂之主,在整個光明教會的教史中都不曾有過呢!」

  羅格一言不發,帶著兩個笑女孩,在四十位聖堂的簇擁下,殺氣騰騰地向前殿行去。

  儘管受了冷遇,但一路上伯克仍然是馬屁滾滾而來,無休無止,不知疲倦。

  胖子大步走進了聖詹姆斯大教堂的前殿。此刻能容千名信徒的大教堂中聚集著數百名詩人,他們看來已經等了許久,更有很多人應該來得是不情不願。伯克口裡說的是請,可誰又知道他是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把如此多的詩人給弄來這裡來地?

  這些詩人群情激奮,吵吵鬧鬧著,一個個比著用高音吼著自己心中的憤怒。也許一個詩人止會畏縮地等待在大殿裡,可是一百個詩人就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對抗整支騎士團了。現在大殿裡足足有四五百詩人,看他們的氣勢,可能至高神創造諸神時的光輝也不過如此。

  而且這是一個絕好地展示才華的機會,詩人們又如何肯放過?於是人人都直著脖子,以詠歎調的高音,唱初詩一般的抗議,實在是蔚為奇觀。其糟雜之處,就是羅格曾經去過最熱鬧的市場也又所不及。

  此刻大殿側們打開,羅格大步走到大殿中,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祭壇,見祭壇上既非至高神,更不是迪斯馬森,於是直接往神壇前一站。伯克早已經詳細打聽過這位新任聖堂之主的各種癖好。此刻見機。立刻搬了一張沉重的椅子,小跑著放到羅格身後。

  胖子哼了一聲,緩緩坐下。四十位聖堂立刻四下散開,將大殿團團圍住。

  見情勢有異。詩人們處於沸點的情緒迅速冷卻下來,大殿轉眼間就寂靜一片,憤怒詩人們剛剛如火激情頃刻間已煙消雲散。

  羅格掃視一周,見所有詩人都在看著他,這才緩緩地道:「我是現任聖堂之主。」

  詩人群中立刻響起一片嗡嗡聲,此次大戰之中,光明教會直接參戰。聖堂與神聖騎士團之名旋即傳遍天下。詩人們議論一會,又安靜下來,等待著羅格的下文。

  「這次召集大家過來,是想請各位盡展才學,每人都寫幾篇讚美光輝的主神迪斯馬森的詩篇。我們會從各位讚美詩中選出幾篇最好的,收錄到教會的聖詩錄中。而創作出這些詩篇的詩人。將由我推薦,從此加入教會,專門撰寫聖詩。嗯,加入光明教會的好處,我想就用不著多說了,反正肯定比各位想的要好得多就是。當然,如果哪位所作的聖詩比自己過往的水平差得太遠的話,那就是褻瀆之罪了。」

  胖子赤裸裸的威脅與誘惑讓聖堂們都聽的眉頭一皺,而詩人們除了少數幾個外,則大多雙眼放光。

  此時侍者們端入了紙筆,數百詩人一哄而上,搶了紙筆。就分散道大殿各處,苦思冥想去了。少數既個清高的看了看聖堂地刀劍,也不得拿起紙筆,誒聲歎氣的琢磨起詩句來。

  胖子站了起來,他刻沒耐心與這些詩人磨時間,吩咐了聖堂們看好這些詩人後,就帶著兩女孩揚長而去。

  片刻之後,羅格與凱特、佛朗哥又在海倫相聚。這一此,風月與萘非那奪目的容光讓他們也看得一呆,特別是佛朗哥,陰沉的臉上也露處了欣賞之色。

  羅格照例讓風月與奈菲在隔壁等候。他剛剛坐下,佛朗哥就問道:「聽說你最近下令四處搜捕詩人,這又是為什麼?」

  胖子笑了笑,道:「是為了多些殿讚美主神迪斯馬森的詩篇,好讓我那些手下們祈禱時能夠有些新花樣。光明教會的聖詩幾百年不變,天上諸神想必早就聽煩了。」

  「迪斯馬森?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樣一位主神?」佛郎哥疑惑地問。

  胖子微笑著道:「迪斯馬森的存在不為人知,但他的光輝勿需質疑。只要我能夠讓他高興,以後不論幹些什麼,問題都不大。那些想借祈禱機會偷偷告我一狀的傢伙,會發現不要說主神,就算是主神座前的天使也不會有興趣聽他們說些什麼的。這就叫做欺下瞞上。」

  佛郎哥默然不語,半天才歎道:「羅格,我真是已經完全不瞭解你了。」

  胖子笑笑,道:「其實我很羨慕你呢。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是痛苦。所以還是少知道些好。」

  此時凱特拿起一把長劍,從桌上推道了羅格面前,道:「我已經把你的話轉告給了普羅西斯先生,他想了半天,最後讓我將這把劍帶給你。」

  羅格拿起桌上的長劍,慢慢抽處一辦,靜靜地看著那湛藍色劍身,以及點點游離而出的星屑。良久,他才重重地歎息一聲,將碧落星空歸鞘。

  凱特皺眉問道:「安德烈……不,安德羅妮小姐,如果真是被凱瑟琳夫人殺的,那我看普羅西斯先生地意思,就是不打算抱這個仇了。」

  羅格沉默片刻,淡淡道:「凱特,你再幫我一個忙吧。去告訴普羅西斯,就說我想再見他一面,請他到聖堂一行,順便參觀一下光明教會幾百年來的傳承。」

  見到胖子早早就回來了聖堂,琴微露疑惑。這一天似乎羅格有些無所事事的樣子。她隨即看到了胖子身後的奈菲和風月,當即為她們地容光所攝!

  羅格沒有理會她,直接走向自己的大殿。

  琴低下了頭,直道羅格消失在殿門內,這才抬頭,怔怔地看著遠方的大殿,腦海全是風月與奈菲的容姿。她的心忽然微微有些抽緊。

  羅格將風月與奈菲留在了房中,獨自一人進入了大殿後部的魔法實驗室。聖堂專門為他準備的魔法實驗室上下足有三層,裡面各種珍稀的魔法原料應有盡有。另又超過五十名魔法學徒和數位聖堂戰鬥法師隨即聽候羅格地調遣。

  胖子推開魔法實驗室大門時。一陣轟鳴聲撲面而來。實驗室中各色光華此起彼伏,魔法師們穿梭來去,忙個不停。

  羅格十分滿意,他直接穿越實驗室大廳。來到了只有他自己才能進入的小實驗廳中。廳中僅有一個魔法陣,各種不同屬性的能量正從遍佈整個魔法實驗室的數十個法陣中彙集道這個魔法陣中。在魔法陣地中央,有一小團極淡的紅色火焰正在虛弱地跳動著。

  羅格緊盯著這一小團火焰,雙眼慢慢地變成了銀色。

  這是他拼了老命才從空間風暴搶回來的一點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靈魂碎片。普天之下,也許只有光明教會的聖堂才會有如此人力物力,以難以想像的龐大魔法原料消耗,將一片靈魂碎片慢慢補強。

  羅格慢慢地將手伸向了唐克巴卡拉的靈魂碎片。那一小團紅色火焰跳動驟然劇烈起來。似乎對羅格的手充滿了畏懼。

  羅格的手慢慢地模糊起來,就似是失去了實體一樣,只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這道影子還在不住變化著,時而充斥著銀色光芒,時而閃耀著堪藍星光。光影變幻數此之後,羅格終於握住了那團火焰!

  一團暴烈的火焰猛然在房間中炸開。當火焰散盡時。羅格死盯著自己的手心,面色凝重之極。

  在他手心裡,有一小點綠色的光芒正在緩緩遊走著。這點光芒地氣息是如此熟悉,畢竟他已經有過太多接觸它的經歷。

  這點綠芒中,蘊含著自然女神的神力氣息!

  羅格握起了拳頭,抬起頭,望向了自己臥室的方向,雙眼微微瞇起。

  他立了片刻。忽然大步離去。

  下一刻,羅格已經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他沒有理會正在互相瞪視的風月和奈菲,直接進入了裡間,將房門緊緊關起。

  羅格的手心慢慢浮現一點綠色光芒。他看著這美麗的光芒,露出詭異地微笑,雙手一合,就準備揉搓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如電般掠過,一把搶走了羅格手中的綠芒,而後縮到了屋角。

  羅格並不關心她是怎麼穿過關著的房門的,他只是盯著縮在屋角里的奈菲,溫和地笑著,向她伸出了手,道:「把它給我。」

  奈菲用力搖了搖頭,將雙手緊緊地藏在身後,雙眼盡成碧綠,並且開始四下張望。

  只是她一眼就望到了風月。

  羅格的手仍然伸在她面前,只是臉上溫暖的笑容正在慢慢地消失。

  奈菲看了看風月那冰冷的銀眸,看了看羅格堅定的手,最後迎上了他冷漠的雙眼。此刻羅格的眼,一隻化作龍晴,另一隻蘊涵著無盡的星空。

  奈菲雙眼一暗,終於低下了頭,慢慢地伸出右手,攤開了手心。在她那微微顫抖的纖長五指間,空空如也,那點綠芒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聽話,奈菲。快說,你把它藏到哪裡去了?嗯,你一定把它給吃了,對不對?」羅格蹲了下來,盯著柰非問道。

  奈菲的頭越來越低,肩頭微微聳動,碧綠的雙眼已泫然欲滴。聽道羅格的問話,她身體微微一顫,有如一隻受驚的小貓。籌措良久,她忽然用力擦了擦眼睛,然後將始終藏與身後的左手伸了出來。

  她的纖手中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此刻匕首的握把正向著羅格。

  羅格一時怔住。

  匕首在顫抖,那是她握著刃鋒的手在顫抖。又有一點晶瑩的水滴,在她的足前摔成數點小小的水花。

  羅格悚然而醒,他一把奪下了奈菲手中的匕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奈菲立刻大哭起來。

  羅格長歎一聲,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藍發,低聲道:「好了,不哭了。我不管你與自然女神有什麼關聯,你……總是我的女兒,我的奈菲啊……我心中既然能容下整個位面,又如何容不下自己的女兒呢?」

  只見他一番安慰,奈菲反而哭的更加厲害了。

  不知何時,一直盯緊她的風月,眼中的光芒也慢慢地變得柔和。但她仍然哼了一聲,掉頭出了房間。

  黃昏。羅格端坐在大殿之頂,凝望著遠方如血的夕陽。陣陣隱隱約約的祈禱聲在群山中迴盪著,為這美麗的景色增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

  夕陽緩緩墜入群山,聖堂的晚禱也隨之結束。羅格站起身來,一張口噴出一團淡淡的黑氣,臉上開始浮現出淡淡的金色光輝。

  看著三三兩兩從祈禱大殿中走出的聖堂,羅格微微一笑,他甚至開始有些喜歡這些傢伙了。畢竟他們祈禱帶來的力量實在是讓他感覺到非常非常的舒服。有生以來,胖子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早晚的祈禱似乎每一個聖堂成員都必須參加的功課,祈禱的內容千篇一律,幾百年來從未變過。無非是歌頌至高神這一類的東西。不過幾天前,胖子帶回來厚厚一摞聖詩,把早晚祈禱的內容統統換掉。前半段眾聖堂要歌頌光輝的迪斯馬森,歌頌的內容每天都各不相同。而後半段,則是歌頌胖子,而且必須虔誠!

  一眾聖堂對於羅格莫名其妙的命令早已習慣。聖堂一向的嚴謹作風使得他們在歌頌羅格時也是全心全意,沒有絲毫摻水。

  晨祈禱結束後,胖子有如換了一個人般,神采奕奕。只是當他走下殿頂,向著傳送大殿走去時,身上的光輝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全無力量的普通胖子。

  胖子獨自一人立在傳送大殿中,靜靜地等待著。大殿有十餘座小門。大多數門戶後面,都有一個通向某個大教堂地傳送法陣。他並沒有等多久,其中一扇小門就被打開,面無表情的星空劍聖普羅西斯緩步從門後走出。

  羅格上前幾步,向普羅西斯行了一個禮。微笑著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您肯光臨。這是整個聖堂的光輝啊!」

  普羅西斯打量著羅格,最後目光落在胖子腰間的碧落星空上,面色微微一暗。

  羅格將普羅西斯的表情都收在眼底,但只是微笑著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您是安妮的老師。這一次我請您來,是想請您參觀一下光明大神殿中最大的秘奧,煉獄天使神殿。希望能夠使您在力量的理解上更進一步。」

  聽到煉獄天使神殿幾字,普羅西斯那張似乎全無喜怒的臉上也不由得悚然動容。

  煉獄天使神殿一如往昔的幽暗深邃。空間中充斥著不知名的詭異力量。這力量無形無跡,但似可直接影響靈魂。行走在大殿中,每當步聲打破沉寂,都會激起一片淒厲的叫喊,在大殿中迴盪不休。

  普羅西斯已經完全對臉上的驚訝不加掩飾,自進入大殿那一刻起,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使落的腳步不發出聲音。但他無暇去探究其中的秘密。因為第一座煉獄天使雕像已經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每一座殿堂,每一個雕像前,普羅西斯都會如失了魂一般,呆立良久。知道羅格催促。才戀戀不捨地走向下一座殿堂。

  羅格非常有耐心,一邊陪著普羅西斯漫步一座座殿堂,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問:「安妮生前一直非常敬重您,而且顯然,您也非常喜歡她,不然就不會將碧落星空留給她了。

  普羅西斯點了點頭,大多心思仍然停留在面前的雕像上,半天才答道:「她是我所有弟子中最有天份的一個。一直以來,我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

  羅格立在普羅西斯身邊,陪他看著煉獄天使雕像,過了一會,慢慢地道:「現在大戰格局已定,凡間的戰爭早已變得無足輕重。我聽說,大公率領著大軍已經攻陷了奧希妮亞,接下來就要進軍阿斯羅菲克帝國本土了。嗯,看起來大公幾個月內是回不來了……」

  普羅西斯眉頭緊皺,目光終於從煉獄天使像上離開,望向了羅格。他目光凌厲如刀,似欲直穿羅格的靈魂,探尋他心底真正的想法。羅格微笑而立,就似是望權沒有感覺到普羅西斯目光中凌厲殺意一樣。

  兩人僵持了一會,普羅西斯終於道:「羅格大人,您的魔力直追當年的耶羅與拉薩大師,而且我曾經聽聞您與安妮的關係非同尋常。所以這一把復仇的利刃,不應該由我來舉起。」

  羅格笑了笑,道:」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像我這種被俘後皈依教會之人,身份的特殊性想必您也清楚。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呢!所以我手中的利刃剛剛舉起時,想必就會有一隻強勁的手將我按下。」

  普羅西斯又盯了羅格一會,這才將目光重新投注在煉獄天使像上,淡淡地道:」有些敵人是招惹不得的,她就是其中之一。她並非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在她身上,有諸多您所不知的秘密

  羅格沉默了一會,笑了笑,道:「不過我還是會去招惹她一下的。看在安妮的份上,您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大公府不在您的保護之下?」

  「任何時候。」

  胖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一路行的歲慢,但最終還是來到了最後的雙子大殿中。

  普羅西斯仰望著那座漂浮於空中的雕像,臉上顯出錯愕的表情。他發現,這座雕像和前面大殿中得雕像都有所不同。雕像中有著一道雖然微弱,但極為威嚴的冷傲氣息。普羅西斯剎那間只覺得這淡淡的氣息似有千軍壓力,竟然有那麼一瞬,他都有想要後退比讓的衝動!

  星空劍聖微微握拳,身周開似乎隱隱有星屑游離而出,這才抵禦住了這無形的威壓。

  普羅西斯忽然咦了一聲。身周星芒大盛,慢慢地向雕像走去。

  他雖然看不見,但已然感覺到雕像的下方,有著一團洶湧澎湃的恐怖力量。這力量升騰不已,帶著至純至烈地神聖氣息,偏偏又無孔不入。甚至於普羅西斯的靈魂也感覺到了灼痛。感覺起來,這強大之極的力量就像是一大片熊熊燃燒著的火焰。

  `普羅西斯又是心驚,又是歡喜。這力量威猛純正、秘奧無窮,正好與星空鬥氣互補。只要他能夠解開這種火焰般力量地奧秘,那麼他的星空鬥氣將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每向前一步,普羅西斯就會感覺到承受的壓力大增,而且這力量霸道之極,竟然強行燒蝕著他身周防禦的星屑!他全神貫注,一邊抵禦著神秘力量的侵蝕。一邊悉心揮尋著力量的秘奧。

  就在此時,羅格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尊敬的普羅西斯先生,這就是我想讓您觀著地東西,天界的聖焰!」

  普羅西斯心底微微一驚,又忽然發觀周圍的空間不知何時已完全變成了深邃的夜空,無數燦爛的星辰正圍繞著他緩緩飄動。他先是一怔,然後才發現這些星辰並非是由他的星空鬥氣所形成,實際上。他的星空鬥氣形成的防禦己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星空劍聖力量全失地剎那,他屁股上一陣劇痛,然後一道大力傳來。普羅西斯終於失了矜持,一聲驚叫。身不由己地摔入了熊熊的天界聖焰之中!

  在身上劇痛傳來的一刻,普羅西斯終於看清了天界聖焰的真實形態。

  那是美麗、神秘、強大而又傲慢地火焰。

  隨後整個世界都暗淡了下去,極熾熱的天界聖焰瞬間已經熔化了他脆弱的雙眼。

  在一片黑睹與痛苦之中,羅格陰冷的聲音清楚地傳入他的耳中:「有些敵人的確是你招惹不得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天界聖焰如一頭甦醒過來的怪獸,頃刻間就咆哮著吞下了美味的獵物,然後滿意地沉沉睡去。

  看著下降了許多的天界聖焰,羅格也滿意地笑笑。在他的手中,那一顆藏有無盡星辰的藍寶石正靜靜的散發著迷人的光輝。

  胖子想了想,一口將藍寶石吞下,就想離去。可是他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了下來。他仰望著雕像,良久,才沉重地歎了口氣,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臉上終於顯出輕鬆之色。

  他猛然一躍而起,在幽深的空間中詭異前行,瞬間已經撲到了雕像前,將她一把攬住,然後在那冰冷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胖子一擊得手,立即遠揚,倏忽間已然閃出了雙子殿外。他得意的大笑轟轟隆隆,一路遠去.

  在幽睹的雙子殿中,雕像的面容清冷如昔,只是嘴角微彎,似隱有笑意。

  聖潔而莊嚴的光明大神殿中,胖子一路哼著小曲,宛如足不點地般,輕飄飄地向教皇的祈禱殿行去。

  奧古斯都正立在祈禱殿門外,等待著羅格。看到胖子一副如此輕浮的模樣,血天使威嚴的眉毛微皺,有些不悅地道:「羅格大人,您現在身為聖堂之主,在這聖潔之地似乎應該注意些禮儀。」

  羅格嘿嘿一笑,道:「無妨!反正一會還不知道是死是話,而且還是完蛋的可能性居多呢。唉,我說,奧古斯都大人,您也別整天板著個臉嘛!沒有表情可不一定代表著威嚴啊!不過話說回來,您那雙翅膀的手感真的很不錯!」

  說完,胖子極親熱地拍了拍奧古斯都的肩,大步走進了教皇的祈禱室。

  奧古斯都臉色陣青陣白,呆立了片刻,這才苦笑一下。隨著胖子走進了祈禱室。銀色天空論壇

  教皇見兩人進來,緩緩合上了手中的光明教典,有氣無力地走到書架旁,吃力地將厚厚的教典放回了原位。這麼簡單地動作也讓老態龍鍾的教皇喘息了半天。

  待喘息稍平,教皇這才伸出手。在閱讀台旁的聖盃中沾了一點香露,灑在面前。喃喃地道:「以主光輝之名,那信奉主的,將得穿行無礙之能。」

  這麼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轉眼間就在祈禱室中匯聚起一小團魔法風暴,然後空間開裂。一座閃爍不定地空間門出現在祈禱室中。透過空間門,依稀可見門後是絢爛的空間風暴。

  這麼一座簡單而直接地空間門,其實等同於一座死亡陷阱。就算是聖域強者,如此直穿空間風暴,也會被立刻撕成碎片。奧古斯都和胖子對空間風暴都不陌生,所以這座空間門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只不過肉體脆弱不堪的教皇竟然當先邁步,一步就踏進空間門裡,轉眼間就消失在空間風暴之中!

  羅格微覺驚愕,但見奧古斯都神色如常地踏進空間門中。他不再猶豫,也緊跟著進入了空間門。

  沿著空間風暴中一個個閃耀著聖光的標記,羅格轉眼間就從空間門的另一端穿了出來。

  這是一座奇異地大殿,地面和四壁都是半透明的,透過它們望去,儘是無比深遠的黑暗。

  沒有天,沒有地。

  胖子舉頭下顧,見到的都只是一片不知其深遠的蒼茫。

  大殿的中央。有一座圓形的小祭壇,祭壇上亮著一團聖火。聖火跳動不定,並不是如何明亮。可是在這無遠弗界的黑暗之中,大殿就有如一座孤島。而這火焰,就是黑暗之海上惟一的燈塔。

  羅格四下環顧,在這無法言喻地巨大空間面前,他終於有了敬畏。

  教皇緩步行到了祭壇邊,雙眼慢慢閉上,開始漫長等待。在這黑暗之海的孤島上,時間似乎都已凝滯。但教皇有著無窮無盡的耐心,只是靜立著等待。儘管看上去他不住地搖晃著,隨時都有可能會摔倒。

  可是時間也不知流逝了多少,教皇晃來晃去,但就是不倒。反而是一直看著他搖晃的羅格感覺到一件眩暈,不得不移開了目光。

  終於,天地之間響起了一聲隱隱的霹靂,而後一道巨大至無法想像的電光貫通了整個黑暗之海!

  這一道電光,上接無盡蒼穹,不明從何而來,下至茫茫深淵,不知至何而終。

  電光過後,一陣無形的威壓悄然籠罩了黑暗之海。

  奧古斯都面色一變,巨大的位階差距使得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體地控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刷的一聲,他背後雙翼盡展,以最謙恭的態廢迎接著即將到來的上位者。

  羅格臉色蒼白,手也在微微顫抖。他幾乎是同時與奧古斯都跪倒於地,只不過看上去,胖子要比血天使狼狽得多。

  教皇沉悶地哼了一聲,理了理法袍,緩緩跪下,每一個動作都做得一絲不苟。

  祭壇上地聖焰越來越高,越來越亮。在熊熊的聖焰中,隱隱可見許多高大而又威嚴的身影。

  隨後嘹亮的聖歌響徹黑暗之海,天界的光輝遍佈空間每一個角落!在聖歌與光輝中,兩排力與美兼具的戰鬥天使魚貫而出。他們手執各種奇形兵器,身上的甲冑燃著淡淡的聖焰。

  戰鬥天使盡數步出聖焰後,以絕對同步的動作向兩邊飄退,然後曲膝半跪,迎接著即將到來的高貴存在。

  絕對的靜寂之後,聖歌聲又再一次響起,不過這一次聖歌顯得非常的柔和。有一個閃耀著光輝的身影踏著聖歌的節拍而來,她一頭金色長髮緩緩飄動,宛如升騰的火焰,而背後兩雙傲然招展的羽翼和一雙金色的光翼昭示了她足以俯瞰眾生的高貴!

  教皇跪伏於地,緩緩地道:「歡迎您的到來,光輝的第十三智天使,維多利亞大人。」

  維多利亞行到教皇之前,以柔和、悅耳而又充滿了不容違逆的聲音道:「這一位面雖然微渺,但主神的光輝始終難以傳播。以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之名,我,維多利亞。此行將使光遍及位面的每一個角落。」

  「如您所願,光輝的維多利亞大人。」教皇慢慢答道。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她曲指輕彈,數點光輝自指尖灑落在教皇的身上,以示嘉許。

  就在此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光輝的第十三智天使,美麗的維多利亞大人,安德雷奧利大人知道了您將會到來,特意為您留下了一件禮物,並讓我轉交給您。」

  這個聲音是如此突兀,它甚至打亂了聖歌的節拍。剎那之間,百名戰鬥天使一齊轉頭,盯著那個突然說話的胖子。

  而他是如此無禮,竟然直立在維多利亞面前!

  維多利亞金色的雙眉微微皺起,為自己聽到的名字驚訝不已:「安德雷奧利?你說的難道是偉大的迪斯馬森座前最具威能的天使,星辰之安德雷奧利?難道他來過這個位面嗎,這怎麼可能?」

  胖子微笑著道:「我說的當然是安德雷奧利,這沒什麼不可能的。」

  只不過胖子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維多利亞那一雙金色光翼上散發出的淡淡光芒如針如鑿,一下一下地刺在他的身上,使他痛徹骨髓。

  維多利亞的雙眉皺得越發緊了,她舉步向胖子走來。她每向前走一步,羅格就會感到身軀上的壓力增加一倍,似是要壓迫他曲膝下跪。胖子笑得咬牙切齒,膝蓋不住發出脆響,但他就是立著不倒。

  維多利亞邊走邊道:「如果真的是星辰之安德雷奧利來到了這個位面,那麼以他之能,足以在舉手間蕩平整個位面。這個位面並不足道,就算是那些基於這一位面而生的弱小神明,也絕無可能低檔得住他雙眼中足以撕毀星辰的力量!既然他來過了,那還要我來幹什麼?為什麼我不知道他曾經來過這個位面?」

  「等您看到了安德雷奧利大人給您留下的禮物,您自然就會知道一切了。這些大事,可不是我們這些卑微的存在能夠參與的。」胖子道。

  維多利亞一直走到羅格面前,淡淡地道:「那麼,他留下的東西在哪裡?」

  「就在這裡。」胖子一張口。那一顆閃耀著微微藍色光輝的寶石從他的口中飄出,凝停在維多利亞的面前。

  在看到這顆藍色寶石的瞬間,維多利亞的金眉猛然一揚,失聲道:「毀滅之眼!你這個異端!」

  喝聲未落,維多利亞雙眼一亮,兩道淡淡金線奇快無倫地刺向了羅格!與此同時,她背後羽翼與光翼齊張。一道道淡金色的光網瞬間生成,重重罩向了凝停在空中、但已經變得越來越亮的藍寶石!

  胖子大笑道:「毀滅之主的信徒可不是異端!與我比起來,說不定你才是異端……」

  羅格話未說完,就悶哼一聲,原來維多利亞眼中的金線就算被削弱了不少,但威力也絕非胖子所能抵擋,金線若穿奶油一樣,輕易地洞穿了他的身體。

  羅格不退反進,他口一張。猛然一大口鮮血噴向了維多利亞!

  維多利亞眼中閃過怒色。剎那間又有萬千金線湧出,若一道金色的浪潮,兇猛之極地向羅格撲去!若是這一下擊得實了,羅格的身軀上不知道會多出幾千幾萬個細洞!

  就在這一刻,黑暗之海忽然靜寂下來。然後虛無的黑暗都化成了深沉的夜幕,而夜幕上綴滿了無窮無盡的美麗星辰。

  星光的溫柔,一如少女含情的眼波。星光又冷漠。恰似萬古不化的冰山。

  然而不論在眾人眼中這突然綴滿整個世界的星光象徵著什麼,他們都看到了共同的一點。那就是這些星辰中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毀滅的力量!

  幾乎是在星辰出現的同時,維多利亞身上的光輝和火焰立刻暗淡下去,甚至於背後的那一雙光翼也已消失,只留下了四隻潔白的羽翼。而她眼中射出的萬千金線,瞬間就化成了一團金焰,最終只有數道金線得以維持下來。但就是這一點餘威,竟然又洞穿了羅格那已罩上了一層銀色光甲的身體!

  在夜幕和星辰下,維多利亞的力量正飛速下降,一時間,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體內源自天界的本源力量。

  結果羅格那一口血,結結實實地噴了她一頭一身,甚至於糊住了她的雙眼。

  維多利亞憤怒之極,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被一個如此卑微的存在那骯髒的血給玷污!她等不及擦去臉上的血,一聲清喝,猛一甩頭,連在她眼中的金線隨之移動,竟然生生從羅格身體裡橫切出來!

  好在她的力量被毀滅之眼給牢牢地壓制住,萬千金線中只有數道穿過羅格身體,要不然的話,她這一甩頭,立刻就會將羅格給切成兩半!

  維多利亞聽到羅格一聲痛吼,知道已經得手。她又向回甩頭,那數道死亡的金線隨著她的視線再次反向切來。就在這生死懸於一發之際,羅格拼盡平生之力,速度驟增,一頭撞進了維多利亞的懷裡!

  撲通!維多利亞就此被胖子撲到在地。羅格早已顧不上任何技能,腦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他伸手一抓,竟然抓住了維多利亞的一雙羽翼!維多利亞一聲痛哼,身體抽搐了一下,本欲插入羅格後背的纖手猛然一顫,未能繼續下去。

  胖子全身上下劇痛不已,體內的臟器就如同被天界的聖焰所燒灼一樣。他眼前一陣模糊,但仍然強提精神,拚死睜開了雙眼。

  維多利亞那雪白的脖頸正在他面前。胖子不再猶豫,立刻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這一口下去,羅格忽然覺得,自己咬得竟似是一塊燒紅了的鋼塊!

  黑暗之海的中央,忽然亮起一團極為耀眼的金色焰火,當火焰散去時,維多利亞已立在大殿正中,面若寒霜。在她雪白的脖頸上,有著一排整整齊齊的牙印。

  而在她對面,則立著搖搖晃晃的羅格。他頭髮眉毛大半都已經被燒焦,衣衫破爛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是焦黑一片,就似是被烈焰給燒過一樣。

  就在此時,羅格手指上那一枚火焰抗性戒指已然承受不住剛剛那雖然短暫、但卻威力無窮的火焰力量,悄然炸裂成無數寶石碎片。

  維多利亞以犧牲自身光翼為代價爆出的天界之焰,又豈是一枚火焰抗性戒指所能免疫得了的?

  羅格緊盯著維多利亞,不住揣息著,有如一頭受傷的野獸。維多利亞則已經怒到無以復加!

  她擦去臉上的血污。雙眼冰冷的盯著胖子。雖然漫天的星辰正有如飛蛾投火般,一顆接一顆地撲向了維多利亞,但她依然向著羅格伸出了手,然後虛虛一握。羅格立刻一聲慘叫。身體周圍的空間在不住扭曲,而他的身體則隨著空間在不住地變形!

  在無窮的壓力下,羅格忽然想了一行文字,那是他從光明教典中所看到的。

  空間掌握,惟得到主神賜福的使者方有可能修習,目標周圍的空間將隨施法者的心意發生變化。

  儘管制住了羅格,但維多利亞顯然對這些看似美麗的星辰十分畏懼,她羽翼大張,從中不時射出一束束金線,將飛近的星辰凌空擊成一團團藍焰。可是星辰實在太多了。偶爾還是會有一顆星辰落於維多利亞身上。每當這時。維多利亞體內散發出的聖焰就會急劇暗淡,直到星辰的力量耗盡,她的光輝才會復明。而且越到後來,飛向維多利亞的星辰中所蘊含的力量就會越強,她要接連數擊。才能毀卻一顆飛舞的星辰。

  但跟隨維多利亞而來的戰鬥天使就沒有毀滅星辰的實力。出於本能的對上位者的畏懼,在這漫天星辰前,戰鬥天使們惟有垂首跪伏。完全無法反抗。他們能做的,至多是在一顆顆擁有毀滅力量的星辰粘上身後拚命調運自己的力量加以對抗,以求晚一些被毀滅而已。

  「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的僕從們,站起來!毀滅這三個膽敢褻瀆主神的異端!」伴隨著維多利亞清脆的喝聲,羅格分明看到一道極淡的波紋迅速蔓延開來,瞬間掠過了所有的戰鬥天使。這聲音也傳入了羅格的耳朵,胖子耳中立刻嗡地一聲,宛如千百口巨鐘齊鳴般,震得他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只不過這一道金色波紋掠過後,纏繞在眾多戰鬥天使周圍的星辰僅僅是暗淡了一下而已,既沒有毀去,力量也沒有被削弱多少。

  維多利亞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這樣的結果雖然有著她受襲在先的因素,但位階上的差異才是決定性的原因。她實在有些不明白,安德雷奧利的名字雖然響徹天界,可是卻從來不曾聽說過他擁有如此力量。

  羅格忽然回頭大吼一聲:「你們此刻選擇沉默,即是對毀滅之主迪斯馬森不敬!」

  奧古斯都愕然抬頭,手不自覺地握在了劍柄上。可是羅格的話雖然驚人,但維多利亞身為第十三智天使,秉承賽坦尼斯托利亞的榮光而來,那位階上的天淵之別,使得血天使連在維多利亞面前站立的力量都沒有!

  而且他十分疑惑,什麼時候羅格又成為迪斯馬森的代言人了?

  不等他做出決定,維多利亞就森然道:「異端們!你們的陰謀已經敗露,準備接受戰爭之主的裁決吧!」

  說罷有無數道金色絲線從她身上射出,剎那間在大殿的牆壁和地面上留下極細微的小洞。金線射出後,又開始不住游醫,但凡金線所過之處,所有的物質都會被無聲無息地切開!

  似是為她強大無匹的力量所吸引,無數的星辰紛紛從夜幕下墜落,匯聚在維多利亞身周。儘管星辰不斷被放射的金色絲線所擊毀,但是金線有數而星辰無盡,轉眼間維多利亞四片羽翼上各自沾染上了十餘顆星屑!

  此時大殿中時時會爆發一團明亮之極的金色流焰,這是戰鬥天使們抵擋不住毀滅之眼的恐怖力量,以火焰的方式分解成毫無意識的本原力量,再度回到天界。

  胖子搖搖晃晃,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絢爛星辰和金線之間每一次較量。都會帶來周圍空間力量的更替。羅格夾在當中,只覺得體內力量也隨之不住轉換,難過無比。他知道,這兩種景象的交替,其實是兩種領域的不斷爭奪!

  羅格大吼一聲,身周再次擴展開一道無形的力場。這力場的範圍雖然不大,僅有一米方圓。然而在它控制的範圍之內,星辰和金線都變得極為暗淡模糊,幾乎看不出來了,而維多利亞的空間掌握似乎也失去了效用。伴隨著這聲大吼。羅格閃電般衝近維多利亞,合身一撞,將她迎面撞倒,兩人當下滾作了一團!

  在極近的距離上,維多利亞那容貌更具殺傷力。可惜此刻的胖子身體又為她的金色絲線洞穿了數百次,他痛苦之極的大吼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在了她的臉上!

  奧古斯都驚愕之極地看著翻翻滾滾惡戰不休的羅格和維多利亞,已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眼角餘光掃處,驚覺百名戰鬥天使竟然都已在安德雷奧利的毀滅之眼下化為了金焰!

  砰地一聲,胖子的身體倒飛而出。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維多利亞四翼張開。已然漂浮在半空之中,金色眼瞳中正在醞釀著一道可怕的能量光線。

  羅格一個翻身爬了起來,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一咬牙,依然迎著撲面而來的如潮金線。再次向維多利亞撲去!

  就在此時,教皇終於抬起了頭,沉重地歎息一聲。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清清楚楚地傳入到眾生耳中。

  「以救贖之主以撒之名,賜予眼前虔誠的信徒以諸神的守護,以等待裁決之日的救贖!」

  教皇的語音未落,羅格身上就已出現一件淡紫色的光甲。這件光甲看似單薄,但實質上威力無窮,竟然將維多利亞射來的金線全部擋了下來。

  維多利亞又驚又怒地叫道:「你們這些卑微的存在,竟然妄圖干涉天界的神力秩序!難道連救贖之主也會如此縱容你們嗎?……」

  她話未說完,忽然啞了下去,原來有數顆星屑已然蝕穿了她的羽翼!維多利亞臉色一變,張口噴出一團金色的火焰,身體又是一墜,險些從空中墜落下來。

  此時羅格雙手一揮,一個徑寬三米的淡黑色光球悄悄地籠罩在維多利亞的身上。她傲慢而又憤怒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點驚慌。

  她終於明白,這才是安德雷奧利留給她的真正禮物!

  毀滅之眼可以毀去無法抵抗的戰鬥天使,也能夠使她的力量受到重創,但這都不致命,至少她還有機會逃回天界。可是一旦被這虛無領域困住,那麼她的存在就已經被打上了一個位面的烙印,無論是絕對力量還是運用技巧都會為這空間所限。

  維多利亞明白這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這個位面久久不能納入天界主神的視線範圍,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位面的規則過於獨特,所能容納的力量太小,她一旦被打上這一位面的烙印,那麼就算擁有了這一位面巔峰的力量,也不過是她真正力量的一小部分而已。

  一旦如此,那她絕不會是羅格與教皇等異端的對手,這些異端早已熟悉應該如何運用微弱的力量進行戰鬥,而她一切技藝都要依賴於自身擁有的龐大力量。這有如一個富家子弟,突然要過貧苦的日子,當然不會如原本貧窮的人那樣懂得如何安排生活。

  而且若為虛無之領域所困鎖,那麼她的本體和靈魂都將無法回歸天界,從此不得不停留在這個位面,直至虛無領域消失。

  維多利亞終於洞悉了真正的陰謀。那就是安德雷奧利以及這幾位異端想在這個位面永久地抹去賽坦尼斯托利亞座前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她,第十三智天使維多利亞的存在!

  一念及此,維多利亞眼中忽然閃過堅決。她身體內開始不斷湧出金色的光芒,剎那間連虛無領域都在這光芒面前略有失色!

  當光芒稍退時,羅格驚愕地看到,維多利亞竟然已經變成了四個,然後分向不同的地方逃去。而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則仍然燃燒著一小團金色火焰。無數星辰都聚集在這團火焰周圍,飛速銷蝕著火焰的能量。

  羅格轉頭望向了教皇,教皇重重地歎息一聲,緩緩地道:「她的力量被安得雷奧利大人削弱過,現在又分成了四份,她……已經無力再突破空間壁障了。」

  胖子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一個咒語過後,身上所有的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躍而起,向維多利亞的一個分身追了下去。

  教皇看到羅格施展的咒語,良久,又歎息了一聲。

  毀滅救贖,一個充滿了爭議的魔法。它可以使受術者的一切傷勢在瞬間好轉甚至於痊癒,而代價則是時效過後,立刻會受到更重的傷,並且在法術持續時間裡,靈魂所受的種種煎熬非人所能忍受。

  大殿重歸於沉寂。時間似乎過得很快,也似乎過得非常慢。

  片刻之後,羅格的身影又出現在大殿之中,他手心中多了一團遊走不定的金色光芒,淡淡地向教皇道:「我抓到了一個,還有三個。」

  教皇緩緩地道:「她逃不出這個位面的。你有的是時間。」

  胖子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舉步邁進了教皇設下的空間門。

  雙子殿。

  羅格躺在天界聖焰中,頭枕在雙手上,正迎視著凝立在空中的雕像。

  熊熊聖焰被他的身軀擋住,她那赤裸雙足之下,多了一片沒有烈焰的大地。

  聖焰燒灼的苦痛幾乎可以忽略,因為此刻他仍然處於毀滅救贖的法術效力之中。但這一切苦痛,一切代價,甚至於信仰的付出,在這安寧的一刻,都得到了回報。

  胖子心滿意足,至少在此刻。

  當光離開了暗,當海上有了天空,他惟願以身軀化為大地,承載她疲累的雙足,萬載不變。

  有晚上,有早晨。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四日 餘暉


  雙子大殿中寂靜如初,只不過往昔那交替襲來的冰與火的氣息,此刻已經被柔和的溫暖所代替。

  雕像依然凝立在空中,就如同千百年來從未動過。不過大殿中的聖焰此刻只餘一片寸許高低的小火苗,飄搖布丁,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熄滅。

  羅格懷中抱著風月的死神鐮刀,靜靜地飄立在雕像之前,看上去似也化成了一座雕像。

  當秘境的太陽躍出地平線的瞬間,羅格雙眼終於睜開。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雕像,徐徐落在地面,向外走去。隨著他的離去,一片無形的力場慢慢消逝,殿中的聖焰開始重新變得熾熱起來。

  在走出雙子大殿的一刻,羅格腳下突然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全仗著以死神鐮刀支持著身體,這才沒有倒下去。

  雕像忽然若有了一線生氣,永遠平視前方的目光微微轉動,望向了雙子殿正門的方向。

  在因脫力而引發的暈眩過去之後,胖子重新掙扎著站直了身體,一步一步緩慢地向煉獄天使神殿外行去。天界聖焰威力無倫,就算羅格已然將力量全部化為神聖屬性,也無法全然壓下聖焰所帶來的傷害。

  大殿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氣息,而羅格的身體空空如也,對於一切的力量都處在極度渴求之中。他開始徐徐吸收游離於周圍的力量。

  當日捕獲了維多利亞的一個分身之後,羅格依如以往,偷偷地截留了一段屬於她的力量氣息,日夜不停地在體內探尋著維多利亞的秘密。

  第十三智天使,那是高高居於眾多天使之上的超然存在。

  據教典中記載,智天使地力量足以撕碎異位面邪惡的神明。如今的胖子對神力的認知已經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他知道不要說位階不明的安德雷奧利,就是以當日所見維多利亞的力量,也足以擊敗並且毀滅甦醒的冰雪女神。好在剛開戰時維多利亞地力量就被毀滅之眼完全壓制,眾多戰鬥天使也隨之消亡,不然的話,羅格注定只有毀滅一途。

  在多日悄悄探尋維多利亞的氣息後,胖子終於初有所悟。也正因如此,他才發現了煉獄天使大殿中那極為隱晦的力量氣息。

  這氣息與維多利亞身上所攜帶的氣息略有相似之處。

  如今胖子對於力量早已沒有了你我之分。只要能夠吸收得到,他就兼收並蓄。羅格一步一步向大殿外行去,每一步邁出,他的步伐就會堅實一分。片刻之後,十餘位教會中最具權柄之人都齊聚於光明大神殿的頂層,準備商議討伐異端以及教會發展的大計。胖子身為聖堂之主,就實權來說僅在教皇與奧古斯都之下,當然也要出席。只是羅格對討伐異端興趣不大,更不可能對光明教會的發展有什麼興趣,因此這種會議向來是能躲則躲的。但只要涉及到分錢分物地議題。胖子就一定會出席,而且他爭起東西來即凶且狠。理由又冠冕堂皇,頗有幾分當年的奸商風采。

  因此自聖堂歸於胖子主掌之後,雖然最初地幾天死了幾個人,但其後人、權、物、錢,都是越來越豐厚,待遇遠遠超過以往。這也可說是胖子給聖堂們帶來的一點點意外驚喜。

  在一張大圓桌前,羅格大大列列地坐著,聽著一個個紅衣主教輪流發言,極不耐煩地打了一個哈欠。那名正在長篇大論、滔滔不絕的紅衣主教已經七十出頭,他一臉尷尬。向羅格望了一眼。可是胖子只作沒有看見,又是一個哈欠。

  老頭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不過要剿滅他轄區內越來越猖獗的異端,惟有聖堂或者神聖騎士團出動才有可能。而在他心裡,面無表情的奧古斯都無疑要比羅格還要可怕,況且神聖騎士團正在向北國出發,血天使根本無心理會異端這類小事,因此他一切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羅格身上。別說胖子只是打個哈欠,此時就是一記耳光抽來,他也決心忍受。

  此時圓桌旁除了羅格之外,教皇也靠在椅背上。看起來一副完全沒有睡醒的樣子,而奧古斯都則雙目低垂,像是完全對外界的事充耳不聞。

  年邁的紅衣主教終於陳述完了教區的事務,站起身來,開始念頌咒語。圓桌上慢慢升騰起淡淡的霧氣,薄霧中,整個教區地地形輪廓逐漸浮現。

  紅衣主教向其中的一片險峻山區一指,道:「那些異端就聚集在這塊地方……」

  紅衣主教話未說完,忽然見教皇睜開了昏花的雙眼,望向了魔法凝成的地形圖,那一閃而逝的精光雖然微弱,但不知為何,紅衣主教竟然嚇得渾身一震,差點坐回到椅中!他定了定神,再次望向教皇時,才發現不知何時教皇又恢復了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奧古斯都忽然開口道:「這些異端就由我來處理吧!」

  紅衣主教心中又驚又喜,不明白為何血天使奧古斯都都會變得如此熱心。還未等他壓抑一下激動的心情,向奧古斯都優雅有禮地表示感謝,就聽見羅格打了一個非常響亮的哈欠,坐直了身體。

  胖子目光景景,一掃剛剛的無聊模樣,向奧古斯都笑道:「掃除異端一向是聖堂的職責,這種份內地事,就不敢驚動你的神聖騎士團了。何況那裡是山區,不大方便騎士們行走吧?」

  奧古斯都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沒有關係,我會親自率領聖十字騎士前去平亂,效率應該比您地聖堂會快一些。」

  羅格面容當即微變。聖十字騎士大約有百名左右,是神聖騎士團近年來新設的一隻秘密軍團,直屬奧古斯都指揮,其中成員均為降臨的天使,個體實力自不必說。在奧古斯都的親率下。這支軍團的實力的確要壓過烙格的聖堂。

  只不過胖子另有所持。他冷冷一笑,忽然對奧古斯都道:「您在關鍵的時刻沒有表現,現在才急著展現虔誠,未免有些晚了吧?」

  奧古斯都雙眉一皺,停頓了片刻,才緩緩地道:「虔誠不分先後,何況諸主神身上閃耀的都是至高神的光輝,又怎能強分彼此?另外。羅格大人,您這麼緊張,恐怕為的也不是替毀滅之主效勞吧?我從這張地圖上似乎感覺到了另外一些氣息。」

  胖子面色不變,道:「另外的氣息?您一定是太敏感了。奧古斯都大人,您一定要爭奪原本屬於聖堂的任務,為地又是什麼呢?當然,您肯定是不會幹出搶功這種事來的。」

  還未等奧古斯都反唇相譏,教皇就又睜開了雙眼,慢慢地道:「你們不要爭了。既然這種事情原來份屬聖堂管理,那麼就由羅格去吧。」

  奧古斯都雙眉立刻皺起。道:「這件事由羅格大人去辦,好像不大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們要相信主之信徒的虔誠。」教皇慢吞吞地道:「羅格,你去好好準備吧!」

  直到羅格離去,那名紅衣主教都沒有想明白,為何自己的教區那些異端會變得如此搶手。

  聖堂中一片忙亂景象,又有一批新的魔法裝備剛剛運抵,正在依各聖堂個人戰力和屬性的不同進行分配。

  羅格大步走進聖堂正殿,向琴簡要吩咐了接下來行動的方案,又點了幾個人名,讓她速去準備,然後就向自己的殿堂行去。

  當胖子推開自己的房門時,又有瞬間的失神。風月正盈盈飄立在窗前,凝望著秘境如畫的風景。而奈菲則跪在椅子上,盯著面前一盆翠綠地植物在,正在發呆。

  自當日羅格決定接納奈菲之後,兩個女孩之間原本緊張之極的對立氣氛悄然消失,她們的成長速度也顯著放慢,全然沒有了一開始比著長大的勢頭。如今已經好幾天過去了,風月看上去仍只有十七八的年紀,而奈菲則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只是此刻她們已稚氣全脫,麗色盡顯。兩人並立時,總會讓胖子看得有些眩暈。

  見羅格進來。她們同時迎了上來。風月是緩緩飄行而來,到了羅格身前就已立定,而奈菲則一聲歡呼,直接躍上了羅格的肩頭。她動作快得異乎尋常,風月伸手一抓,想在半空中將奈菲給抓下來,結果竟然抓了個空!

  風月臉上立刻罩上了一層寒霜。

  羅格哈哈一笑,伸手虛空一抓,將死神鐮刀取了出來,遞給了風月。她微微垂頭,接過鐮刀,隨手將它拋入了虛空。

  羅格微微一小,伸手順勢向風月攬去。風月微微一怔,習慣性的靠向了羅格,但旋即反應過來,就欲向後退去。可是當看到奈菲高高坐在羅格肩上,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時,風月黛眉微皺,似是咬了咬牙,就此立於原地不動,而後也被羅格攬進了懷中。

  奈菲盯著風月,笑得越來越得意,而風月的雙眉則越皺越緊。

  她忽然有一種感覺,一種上當的感覺。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胖子惟有長笑。

  不過良辰美景總是短暫,轉眼間,窗外已掛起半天的如血雲霞。

  羅格看了看窗外,長笑一收,微笑著道:「時候到了。走吧,我們又該去殺人了。」

  當羅格帶著琴及十餘名聖堂從傳送法陣中踏出時,已是黃昏時分。半邊夕陽如血,將下方綿延地山林都塗上了一層濃濃的紅色。

  羅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分辨著空中殘留的種種氣息。

  片刻,他抬手向遠方一指。

  那裡是一片群山環繞下的山谷,美麗而寧靜。在綠樹掩映中,散落著數個村落。谷口處砌著數道石牆,巧妙地利用了周圍的地勢,將山谷保護起來。

  「殺光。」羅格向琴下了命令。

  琴恭謹領命,向身後的諸聖堂招呼一聲,就向谷地飛去。就在此時,奈菲忽然伸手,向琴凌空一指,琴身上立刻閃過一陣淡碧色光華,就此被定在了空中。羅格一怔,轉頭望向了奈菲。

  「讓她留在這裡吧!」奈菲忽然道。這還是胖子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

  羅格望了一眼已經恢復行動能力的琴,又看了看奈菲,即向琴道:「你留在這裡接應,其它人繼續行動。」

  山谷中看上去有近千居民,內中有不少強大的氣息,只不過與如狼似虎、精於配合作戰的聖堂相比,他們不過是些強壯的綿羊而已。就算少了琴這個強大地法師,十餘聖堂殺光這些山民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聖堂們呼嘯著向山谷中衝去,而羅格則帶著風月和奈菲飛向了山谷旁地一座石峰。

  茫茫空中,一時間只餘琴一人在風中凝立。

  當第一聲慘叫開始在山谷中迴盪時,羅格已經踏足在石峰峰頂,奈菲和風月也隨著他落下。

  石峰險峻無比,峰頂上有一片光滑的平台,竟似是人工削成一般。

  平台一角生著數棵古樹,樹陰下有一座小小石屋。

  在夕陽餘暉下,這間石屋即顯雅致,又透著濃重的落寞。

  羅格雙眉慢慢絞到了一起,他舉步走向石屋,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石屋中立著一個女子,身影卓約而多姿。

  聽到門開的聲音,她才轉過身來,看清了來人後,微笑道:「羅格啊,你終於來了。」

  那溫婉的風華,沉靜而大氣的笑容,除了艾德蕾妮,還能是誰?

  羅格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道:「是啊,我來了。可是你……」

  艾德蕾妮走到了羅格身前,溫婉地道:「你看出來了?其實我沒什麼事的,不過是魔力沒了而已。現在就算我還有魔力,也沒什麼用的。」

  說到這裡,她向羅格身後望了一眼,又輕輕一笑,道:「嗯,那兩個小美人是誰,是你的新歡嗎?你很能幹嘛!總能找到比你還厲害的美人。」

  羅格怔怔地看著艾德蕾妮。

  他又哪裡笑得出來?

  大決戰當日,艾德蕾妮以身體擋去安德雷奧利的目光,試圖換取羅格逃走的一幕再次浮現。那一刻,羅格還不是十分清楚星辰之安德雷奧利的強大,可是他現在知道了。

  艾德蕾妮身為法師,在破法雙瞳前支持了那麼久,沒有當場身亡而只是魔力盡失,已經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好的結果了。

  羅格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

  艾德蕾妮一向以來給羅格的印象是溫和大氣,有意無意地會誘惑他一下。可是在胖子的印象中,魔族向來是只顧自己,互不合作的一個種族,更不要說什麼捨身救人這種事了。更何況,胖子有什麼值得她這樣做的地方?

  但不管這事多麼不合情理,艾德蕾妮終究是捨卻己身安危救了羅格,看到她平靜外表下那虛弱已極的身體,羅格又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他大步向前,握住了艾德蕾妮的手,剛想要說些什麼,忽然咦的一聲,盯著她的眼睛,仔細地看個不停。只不過他越看,手就越發的變得冰冷。艾德蕾妮的眼睛中,透著淡淡的死氣。

  羅格艱難地道:「你的身體怎麼會這樣?你……難道不想活了?」

  艾德蕾妮笑了笑,道:「對於我們魔族來說,失去了力量就等於失去了生命的全部意義。所以我開始時真的是不想活了。不過呢,既然看到你還過得不錯,那我也不妨嘗試一下全無力量的生活。放心吧。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死的。快別多想了,你難道不回頭看看嗎?」

  羅格聞言回頭望去,這才發覺威娜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後。只是威娜看的並不是胖子,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飄立於空中的風月。

  風月被威娜看得很不自然,又本能地感應到了她的強大力量,因此儘管她黛眉緊皺,銀眸中的光芒變得越來越危險。仍然沒有上前攻擊,反而慢慢地向後退去。

  羅格見了,忙一把將風月拉到了自己身後,以身體擋住了威娜的目光。道:「別嚇著了她。」

  威娜又望向了奈菲,輕輕哼了一聲。奈菲見勢不妙,立刻一閃身,也縮到了羅格的身後。

  「她是誰?她的身上不光有自然女神的氣息,看起來還有你的血脈。」威娜冷冷地道。語聲裡有一種奇怪的意味。

  羅格微微一笑,道:「她叫奈菲,很漂亮吧!我當然知道她和自然女神有關。不過她首先是我的女兒。」

  威娜盯著奈菲看了半天,又望向了風月。歎道:「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了?而且她完全認不出我了。」

  胖子轉頭看著風月。歎息一聲,道:「這個……很複雜。是這樣的……」

  威娜插道:「既然很複雜,那不必說了,你呆在那別動。」

  說罷,威娜雙眼亮起濛濛的金色光華。盯著羅格看個不停。在她的洞察領域之下,發生在羅格身上的事一一在她的意識中重新呈現。

  威娜的臉色變幻不定,先是黯然。後是驚訝,最後忽然臉上一紅,向羅格怒道:「你居然……居然對她……」

  胖子身周忽然揚起了一道無形的力場,隔斷了威娜的目光。

  威娜當即大吃一驚,怔道:「你明明沒有神格,怎麼可能阻擋住我的洞察?這是什麼,難道是領域力量?這力量的感覺很奇怪……好像……什麼特性都沒有。」

  羅格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神格這種東西,有和沒有其實區別不大,有了反而受到的束縛更多。至於領域嘛,那是神玩的東西,我可沒有那本事弄點驚天動地的領域能力出來。不過不要緊的,我會繼續讓你看。但這一次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只能看,不能叫。明白了嗎?」

  威娜哼了一聲,表示根本不在乎,可是羅格一撤去身周的力場,她立刻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艾德蕾妮走到羅格身後,伸手提起了胖子一小片皮肉,在他耳邊低聲道:「小羅格,你悄悄地告訴我,她究竟看到了什麼了?是不是和你的兩個小美人有關啊?」

  羅格曖昧一笑,轉過頭來,想說些什麼,但看到艾德蕾妮那溫和的笑容,神色又黯然下去。艾德蕾妮微笑道:「好了,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我當時那麼做,是為了魔族的未來,可跟你沒什麼關係。」

  此時威娜終於收回了目光,臉色已有些發白。

  羅格道:「你已經看到了我這段時間的經歷了。我發現教皇運用大預言術時,借助的神力似乎時來自於一位叫做以撒的主神,聽起來,他是司掌救贖的主神。這就有些奇怪了,為何司救贖的主神能夠賦予教皇的大預言術以如此恐怖的毀滅力量?還是說,救贖本來只是以撒的其中一項能力而已?」

  胖子頓了一頓,臉色越來越顯得難看,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天界的主神究竟有多少?是不是真如教典所記載的那樣有十二位主神?還有,像安德雷奧利那樣的傢伙,天界又有多少?」

  威娜輕歎一聲,道:「你怎麼忘了,天使們在離開天界時都會把記憶留下的。除非……除非是像安德雷奧利那樣,依靠本體的強大力量在這個空間形成投影,才有可能保留住原本的記憶。」

  羅格思索片刻,才道:「我明白了,這種投影只能短時間存在於空間當中,我說怎麼始終看不清楚他的存在方式呢!」

  威娜看了看羅格,又看了看立在羅格身後的風月,輕輕地道:「也許你選擇追隨毀滅之主迪司馬森是對的。唯有這樣。你們才有可能多生存一段時間。只要能夠活下去,或許你可以找尋得到其他的出路。只不過,這個位面的希望實在是沒有多少了……」

  羅格皺眉道:「為什麼這麼說?」

  威娜沉默了一下,才緩緩地道:「你一定已經發覺,這個位面一個非常獨特的特性,那就是任何力量超越了某一種程度的存在,都無法在位面中維持住長久穩定的形態。也就是說。這個位面為所有生存於其中的存在都設定了一個力量的上限。對於從天界降臨的天使來說,這個上限實在是太低了,這讓習慣了運用強大力量的降臨天使非常不適應,也給與了這個世界居民挑戰他們的可能。按理說。如安德雷奧利那般在天界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絕無可能在這一位面現身的,就算僅僅是投影也辦不到。可是既然你已經見到了他的投影,那麼天界的高階天使都有可能直接在這一位面現身,那時……」

  一絲寒氣悄悄在羅格心底浮起。石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羅格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道:「管他那麼多!天界諸神就算再強大,我們也不見得就全無辦法。你看,吾主迪司馬森明顯要和管戰爭的那位主神過不去,這不就是機會嗎?」

  「你的信仰……」威娜看著胖子。欲言又止。只是輕歎一聲。

  羅格笑笑道:「我的信仰沒有問題。要想得到些什麼,總得付出相應代價。這個代價嘛,我覺得很值得。」

  威娜的目光偏向一旁,沒有再說什麼。

  羅格又道:「能夠見到你就好。不過下次不要再用這種方式通知我你的位置了,這一次除了我之外。奧古斯都和教皇都感應到了你的施放出的氣息。如果不是教皇指定由我前來,恐怕現在在這裡的就是奧古斯都和他的聖十字騎士團了。雖然看上去教皇一直在明裡暗裡的幫我,但我完全看不透他。誰又知道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是什麼?所以不要冒險,你的戰槍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帶著艾德蕾妮換個地方躲起來吧,我們慢慢的再想辦法。」

  說罷,胖子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將閃耀著淡淡銀光的龍魂戰槍交到了威娜手中。

  威娜接過戰槍,哼了一聲,道:「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或許我能夠將奧古斯都與他的聖十字騎士團們都宰了也說不定。這些低階的天使在戰鬥上的智慧實在不值得恭維。」

  胖子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威娜的手,道:「殺光他們又有什麼用呢?把這些沒用的傢伙殺了,好讓更厲害的下來嗎?還不如讓他們在這個位面佔住位置,我們還能夠多一點時間。」

  話未說完,羅格的眉毛突然一揚,冷笑道:「那個什麼第十三智天使已經來了!哼,她的力量雖然強大,可是來到這個位面的時間實在太短,在掩飾氣息這些小地方上,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點。」

  羅格話音剛落,維多利亞那清冷、高傲的語聲就在石屋中響起:「知道得多少並不重要。你已經耗盡了毀滅之眼的力量,現在要如何阻止我回歸天界呢?只要我回到天界,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就會知道迪司馬森的陰謀,也會對你等的行為作出處罰。當我再次降臨到這一位面之時,就是所有異端的末日。而你,現在就將迎來終結!」

  世界突然靜寂了片刻,山谷中不時傳來的慘叫與魔法爆炸的時產生的轟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後一個淡金色的柔和光幕悄然籠罩了整個山谷,幾乎是在一瞬間的功夫,山谷中十餘位聖堂的氣息就消失殆盡。不光是聖堂,實際上,山谷中所有的生命的氣息都已在這一刻消失!

  直至此刻,寂靜才被打破,維多利亞的氣息清晰地出現在山谷之中。

  在金色光輝的托扶下,她金髮飛舞,背後兩對潔白的羽翼微微扇動,徐徐從山谷升上了天空。

  維多利亞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至幾乎傲視整個位面的地步!她的力量似已完全恢復。根本不是當日被羅格所摧毀的分身所能比擬的。

  感應到了維多利亞的氣息,羅格也面色微變。維多利亞吸收了山谷中所有降臨天使的力量,但這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實際上她已經將所有的分身重新合而為一!

  「異端,準備好迎接自己的毀滅了嗎?吸收了你的力量之後,我就可以回到天界。向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陳述你們的陰謀!」維多利亞已冉冉飄飛上山峰,冰冷的雙眼傲然看著從石屋中走出的羅格。

  「想回去?有那麼容易嗎?」

  羅格詭異地一笑,一躍而起,直接衝向了高高在上的智天使!

  維多利亞勃然大怒。胖子這種衝來的方式,簡直就是對她的輕蔑!她雙手一揚,萬千足以瞬間洞穿金石的金線瞬間生成,若滿天絲雨,從各個方向刺向了因速度過快而已化成了一道虛影的羅格!

  這些金色絲線與當日羅格所見又不相同。沒有毀滅之眼的壓制,它們終於展現了真正可怕之處。

  每一道絲線,都有一定的幾率穿透一切防禦,無論防禦來自於盔甲還是源於魔法護罩!維多利亞每一揮手,就是成千上萬的絲線灑出,無視防禦的幾率不論多低。怎麼也得有幾百根絲線突破防禦。

  羅格大吼一聲。身周突現一層閃耀著點點星辰之光的力場,所有金線在穿入力場後都迅速暗淡、直至消亡。

  維多利亞冷笑一聲,雙唇微張,又輕喝一聲,喝聲中除了高高在上的威嚴。還有難以言喻的力量!

  羅格身周的星辰在維多利亞的喝聲中紛紛炸成點點美麗的藍色星屑。他全身一顫,嘴角流下一絲鮮血,宛如挨了無比沉重的一擊般。差點當空墜落。

  維多利亞纖指向羅格一指,數百根金絲瞬間生成,向羅格眉心刺去!

  可是她忽然發現,羅格非但沒有驚慌,反而正在笑,笑得得意且張狂,而且一雙眼睛正不懷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一層碧色的光罩悄然籠在了羅格身上,將所有的金色絲線都擋了下來。

  下一刻,威娜、風月和奈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維多利亞的周圍,三種不同性質的威壓洶湧而至,封死了維多利亞的一切退路。

  維多利亞的目光緩緩從她們三個身上掠過,臉上的微笑就此凝固。

  胖子大笑道:「高貴而美麗的維多利亞,我剛才忘記了補充一句,您不光是在掩飾力量上不大在行,看來在探測敵人行蹤方面也還得好好練練啊!真可惜,您已經沒有繼續練習的機會了!」

  維多利亞哼了一聲,目光自四人身上一一掃過,背後羽翼緩緩張至了最大,然後無窮無盡的金色光輝開始自體內湧出。只是在她力量提升到了某一程度時,那有如實質的金色光輝突然變得紊亂起來!

  只在剎那,似乎整個位面都充斥著交織在一起的冰風、綠芒和銀電,然後一團亮至無法形容的金色光芒壓倒了一切,只有如一輪金色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

  接下來就是虛無,吞噬一切的虛無。

  在這虛無的力量中,朝日變成了夕陽,夕陽則轉眼間散去了最後的餘暉。

  隨後是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險峻的山峰經受不住這足以撕裂空間的能量風暴,轟然倒塌,將已成死地的山谷掩埋起來,為上千山民和十餘聖堂修建了一座其大無比的陵墓!

  能量風暴轉眼則逝,胖子的身影慢慢地變得清晰。

  他抓著維多利亞的兩隻羽翼,將她提到自己面前,嘿嘿一笑,伸手在她的臉蛋上重重捏了一把,感歎道:「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智天使,摸起來真是沒話說啊!」

  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讓隨後現身的威娜立刻皺緊了雙眉。

  此刻維多利亞衣不遮體,遍體鱗傷,背後的羽翼僅剩下兩隻。她唯一可感欣慰的,就是已經陷入了昏迷。不然心高氣傲的她若是看到胖子這種志得意滿的樣,恐怕會立刻選擇自我毀滅。

  羅格將維多利亞擲給了風月,回頭向威娜道:「我該回去了,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威娜沒有作聲,只是沉默地凝立在空中。忽然之間,她猛然撲進了羅格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

  胖子大吃一驚,還未及反應過來,威娜又閃電般回到了原地,臉上恢復了冰霜般的冷淡。

  「你這是……」羅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威娜淡然一笑,道:「接下來,我要去取回我的記憶。」說罷,她轉身跨入了虛空。

  羅格愕然,一時想不清楚她如何才能取回自己的記憶。以他所知,降臨的天使惟有返回天界後才會重拾記憶。可是只曾見天使降臨,還從未聽說過有天使回歸天界,她又準備如何去返回天界?

  羅格並不知道,在那個燃燒著的位面中,仍矗立著一座雄偉之極的天界之門。

  可是在那天界之門後面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麼?

  他又哪敢去想?

  風繼續吹。

  只是這柔和的風中多了一絲沁骨的寒。

  已經是秋了。

  羅格回首望了望秘境那如畫的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這才舉步踏上了光明大神殿那長長的階梯。

  在羅格踏上長階的一刻,足有百名低階天使從空中降下,落於長階兩邊每隔百階,就會有一對天使。|

  與以往在羅格面前展示的傲慢且仇視的態度不同,這些降臨的低階天使們此刻面上都是謙卑和敬畏。每當羅格從一對天使中間穿過,兩名天使就會曲膝下跪,並且盡展背後的光翼,以示對上位者的服從。這些降臨天使的光翼明暗不一,越接近的光明大神殿的,其光翼就會明亮一些。在光明大神殿大門處站立的十名天使,背後的光翼已經有如實質。

  這倒並非是貼近光明大神殿的天使實力過人,而是越接近光明大神殿,他們得到的力量加成就會更多。

  光明大神殿放射出的,不是往昔那淡淡的聖輝,而是一層柔和的藍色輝光。整個光明大神殿都在微微地顫動,鳴叫著,如有生命一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正拾級而上的羅格。

  秘境的天湛藍。藍中隱隱含著無窮無盡的威嚴和力量,整片天空都似是神的眼,注視著凡間發生的一切。

  光明大神殿兩扇巨門在轟鳴聲中緩緩打開。門開處,教皇頭戴高冠,身披華服。手持高高權杖,緩步從大門中走出,立於台階邊緣。此時的教皇一掃平素的萎靡,面容肅穆嚴整,遍佈皺紋的臉上此時竟也隱隱浮現出淡淡的流光溢彩的聖輝!

  教皇走到長階的最頂端,緩緩張開了雙眼。在那雙幻現了無數位面存亡的雙眼張開的瞬間,似乎那並不魁梧的身軀已然高過了巍巍的光明大神殿!

  聖歌在整個秘境中響起。一陣陣的神聖光輝似霧、如濤,從天飄落,又或從大地、山峰中湧出,洗滌著世間的凡塵。又有無數花瓣如雨般從空中灑落。落在羅格身上,以及他面前的長階上。

  在繽紛飄落的花雨中,又許許多多極小的天使,她們繞著羅格飛舞著,歌頌著他的事跡,並期盼著能夠沐浴到他的光輝。

  羅格駐足,回首望去.在他身後,風月和奈菲盈盈跟隨,麗色無倫。

  他又向前方望去,那似是永無盡頭的長長階梯上。有謙卑的天使、有繽紛花雨。有光輝有榮耀,甚至還有專為歌頌他而生的小小天使!

  羅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隻手中緊緊抓著兩隻潔白的羽翼。羽翼屬於曾經光輝無限的智天使,維多利亞。此刻的她憤怒、彷徨、疑惑而又驚懼。她掙扎,但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她的羽翼已只餘一雙。而且落在了他人手中。羅格的手只要稍稍一緊,她就會全無反抗的力量。

  事實上,維多利亞正承受著無法言喻的痛苦。在她體內。似有一團微型的空間風暴正在肆虐。智天使的力量生生不息,可是每生出一絲新的力量,就會被強大得多的空間風暴吸收。還不僅止於此,維多利亞實體正在不斷地崩壞,分解成天界全無意識的本源力量。又有無數道空間裂縫正在她身體裡盤旋不休,所過之處,再堅固的物質都會被生生撕裂!

  維多利亞明白,這一切其實都源自於她提升的力量超過了這一位面的限制,從而引發了紊亂和崩解。然而在力量提升至空間所能容納的極限之前,她應該有所察覺才對。可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維多利亞根本沒有發現這一位面的力量限制。而在她力量突破位面上限時,另一個選擇就是暫時衝破空間壁障,在空間風暴中躲一下。

  可是當時她面對著的四個對手,又怎麼可能給她這個機會?

  在天界,智天使奪目的光輝足以壓制並沒有進入天使序列的光天使,而且力量遠非智天使的全部。然而在雙方力量都受到限制的情況下,單論戰鬥,僅一個威娜就堪與維多利亞匹敵。何況受到毀滅之眼重創的她,已經無法與主神賽坦尼斯托利亞取得聯繫,因此眾多威力無倫的技藝也就無法施放。

  維多利亞的神智只清醒了片刻,她竭力提聚力量,試圖燃燒自己,將自己化成無意識的神之本源,重回天界。雖然這樣一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界的第十三智天使已可說從此消亡,可是她願意!

  智天使的榮耀絕不容許她受到如此侮辱!

  那曾經承載了無窮光輝的羽翼啊,怎可以淪為一個卑微凡俗、一個邪惡異端的掌中之物?

  只是她的力量剛剛提聚,羅格就已有所發覺,他手一緊,一片似是虛無的力量就從維多利亞的羽翼中傳入,所過之處,她體內一切力量異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抵抗的力量一消失,維多利亞的意識又漸漸的模糊起來,她呻吟了一聲。

  她想叫,但叫不出。雙眼望出去,只有熊熊的能量火焰!

  事實上,若不是羅格以自己的力量壓制著她體內肆虐的能量風暴,此時此刻,維多利亞早已燃成了一團火焰。

  壓制了維多利亞的反抗之後,羅格微微一笑,抬起頭來,迎上了正立於長階之頂、似以已身支撐天地的教皇的目光!

  在目光交匯的瞬間,天地寂靜、風也停息。

  聖輝、花雨與小天使中間,有無形的巨大雷光掠過。

  終於,羅格笑了笑。面對如此榮耀、如此輝煌,他的笑容中竟透著說不出的苦澀。

  他舉步。重新拾級而上。

  秘境中的時間似乎流轉得極為緩慢,又似是快如大江奔流。轉眼之間,羅格已經踏過萬級長階,立於教皇面前。

  在他的眼中,教皇仍是一片巨大的黑暗,黑暗中看不到一點光明。

  奧古斯都立於教皇身後,面容有些古怪。他看了看長階上仍是長跪不起的百名天使。又看了看風月和奈菲,以及羅格手中提著的智天使。當他看到已有淡淡藍色光焰從羅格身上泛起時,面色再次一變,終於單膝著地。向羅格跪了下去。

  羅格沒有注意到血天使的服從,他只是怔怔地看著教皇的雙眼。在那雙無法形容的眼睛中,有著太多太多位面的生生滅滅。

  也不知多了多久,教皇終於舉起權杖,再重重地一頓,於是整個秘境都隨之顫粟了一下。於他的動作相應,秘境的天空中炸起無數驚雷,又有高亢穿雲的聖歌響徹了秘境的每一個角落!

  天幕拉開了,一個美麗而又有些柔弱的天使從天而降。她背後生著一雙藍色羽翼,雙手恭謹前伸。手心中有一個光球在緩緩旋動。仔細看去,這個光球是由無數神秘、繁複的符號構成。每一個符號,都代表著一種力量。

  天使緩緩落在羅格身前,雙手前伸,將那光球奉獻上來。

  羅格凝視著這個光球。感覺到似曾相識。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從那個惡夢中驚醒,每一次醒來時,他都是虛脫無力。大汗淋漓。在初次進入那個夢境時,他曾經在極近的距離看過三首萬眼恐怖存在的身軀。在那金色的、以不知名金屬構築而成的身軀裡,不住浮現與這個光球極為相似。

  $當然,羅格現在已經知道他夢中的就是天界司毀滅的主神,迪斯馬森。

  只是很多時候,知道真相並不是一件好事。

  回首過往三十年,羅格從一無所有到如今聲明遍於大陸,甚至於已經能夠參與到天界主神之間的爭鬥中去。

  此時回想,前塵如煙。

  他忽然有些想回到從前,回到那打假喝酒搶女人的簡單日子中去。畢竟那時的生活,混亂而有激情,卑微中仍有希望。

  此時教皇的聲音將羅格拉回了現實,蒼老的聲音中有著奇異的韻律:「羅格,偉大的毀滅之主迪斯馬森與救贖之主以撒都已注意到了你的虔誠與功績,因此迪斯馬森降下神諭,賜與你分享他一點光輝之榮耀。」

  羅格聞言,目光又落在天使手中的光球上。

  在這一刻,有關於這次榮耀的一切知識都出現在他的意識之中。那天使所奉上的,的確是源至於毀滅之主的力量。不過那既是力量,也是鎖鏈。背叛毀滅之主信仰的後果,絕非他當年隨口以死亡世界君王們的名義發誓所能相比。

  羅格終於伸出了手。他的手在抖。

  教皇緩緩地道:「在無法負擔的榮耀面前,要記得謙卑。但神將榮耀置於你面前時,也不要懷疑你是否有資格得到它。」

  羅格望向了光明大神殿。雖然看不見,但他感覺得到,在那神殿之中,那已化成了雕像的她仍然靜靜立在天界聖焰之中。

  下一刻,他的手已經伸入了光球!

  剎那間,無數代表著力量的符號已沒入了他的手中。

  在這一刻,世界悄無聲息。天有些藍,山有些藍,實際上,羅格眼中的一切都透著一些藍色。

  在一片寂靜中,羅格終於注意到,不知何時奧古斯都已完全跪伏於他,他背後羽翼盡開,以最恭謹的姿態面對自己。只不過羅格的思緒似乎有些遲緩,過了一會才對血天使的謙恭有所反應。羅格又覺得背上有些異樣,他微微一動,刷的一聲,兩片巨大的藍翼已經從背後伸到了身前。

  羅格輕輕撫摸著兩片藍翼,心中微有所悟。

  「諸神各有所司,各從其類。有所司,則有力量、有威能。有力量、有威能,則要各從其類。諸神不可逾越其類,一有逾越,則會墮落。」

  希洛之書,第六頁。

  在第六頁的末尾,依舊是那句「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

  此刻在羅格意識的最深處,希洛之書閃耀著柔和的光芒,正在緩緩旋轉不休。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希洛之書第六頁的內容浮現之後,它並未重新沉入羅格意識之海的最深處,而是依然漂浮在海面上。

  這一本記載了諸神之謎的希洛之書,此刻就如一本普通的書,翻開在第六頁上,似是等待著有緣人前來閱讀。

  羅格突然知道,此刻只要他想,那麼就能將第六頁翻過!而在希洛之書的第七頁上,究竟記載著什麼?

  羅格記起,在交給他希洛之書時,修斯曾經說過這本書是精靈一切災難之源。然而他已經讀了六頁,從內容上看,羅格實在不理解為何這本書會成為精靈的災難。而且從歷史記載上來看,精靈帝國從未發生過大的紛爭和內戰,信仰堅定、並無貪念的精靈們也應該不會為了爭奪這本書而做出有損全族的事。

  這一切的秘密,都應該記載在第七頁上。

  「希洛之書共有七頁,無論如何不要翻開看第七頁的內容。」修斯的告誡在羅格心中浮現。

  他為何不能翻看?如今的羅格還欠缺什麼呢?是力量不夠,還是牽掛太多?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已經放在了希洛之書上……

  這一頁薄而無形的書頁,翻呢,還是不翻?

  光明大神殿前,羅格緩緩張開了雙眼。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似是再無一絲情感,冰冷中似是有著俯視眾生的傲慢。刷的一聲,在那一雙藍翼之下,又似有新的雙翼生成,只是這一次的雙翼似有還無,竟似是由虛無凝成!

  他的目光掠過天、掠過地、掠過臣服的天使。

  凡他雙眼所視之處,似乎萬事萬物都在悄悄退縮,所有的天使都在盡力使自己的雙翼展到盡處,以示心中的敬畏!

  惟他的目光落在風月的銀眸上時,才有了微微的波動。

  羅格收回了目光,提著維多利亞,緩步從教皇與奧古斯都中間穿過,走入了光明大神殿。

  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但一眾天使仍長跪不起。

  這一刻,秘境的時間似已凝固。只是不知是否有人發覺,在他最後的目光中,隱約,又深深地寂寞。

  不知是畏於羅格的威嚴,還是早知他的目的地,整個光明大神殿中靜悄悄的,一路行來,羅格一個人都沒有遇上。

  羅格一直走到煉獄天使大殿門口處,這才停下來,回頭對身後的風月和奈菲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說完,也不等她們回答,羅格就跨入了煉獄天使大殿。大殿的正門始終不曾打開。不過在羅格面前,這兩扇雄偉之極的大門有如水波一樣起了陣陣波動,將他吞沒進去,然後又恢復了冰冷而堅固的樣子,十一位有形象的煉獄天使都似是在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風月與奈菲。

  看著羅格的背影消失,風月的面容終於起了一點變化,似是有些疑惑、又有一些不安。而奈菲則哼了一聲,向著神殿的大門吐了吐舌頭。

  她們等著。

  時間緩慢地流動著,她們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可那兩扇大門始終沒有打開的跡象。不知不覺間,大殿的光線漸漸得暗淡,溫度也越來越低,偶爾有陰寒的風吹過。絲絲陰風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向何而去。

  「喂,你說,他會不會在裡面幹什麼壞事啊?」奈菲忽然道。一邊說,她一邊下意識的想去拉風月的衣袖,可是風月無聲無息地飄退了一步剛好讓開了奈菲的手。

  奈菲一怔,回頭看了一眼風月,皺眉道:「不要這麼小氣好不好?按這個位面的規則,我可是他的女兒啊!嗯。也就是說,我們雖然現在還沒什麼關係,不過看起來以後總會有點關係的,你這樣對我,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你當初把我扔去餵唐克巴卡拉,我可都沒跟你計較呢!」

  「我……我和你會有什麼關係?」

  風月怔住,然後皺眉苦思。想著想著,一雙黛眉又慢慢展開。奈菲留神觀察著風月的表情,待發現她的雙眉間開始迅速凝聚起風暴時,這才輕輕一笑。縱身躍入了煉獄天使殿的大門之中。

  風月終於想明白了,立刻怒道:「奈菲!你想死嗎?」

  可是此時奈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煉獄天使大殿的大門中,此刻波紋尚未蕩平。

  風月身影一閃,也隨著奈菲穿入了大門之中。

  「尊敬的維多利亞,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羅格那洪亮的聲音在煉獄天使的正殿中不住迴盪著,有若洪鐘,簡直不似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除了洪亮之外,他的聲音中也有一絲奇異的感覺,那既非冰冷、也不是激烈,這聲音聽起來就似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物體發出來的一樣。

  「在信仰和毀滅之間。沒有考慮的餘地!我就算隕落在這個位面。也不會與你做交易。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一定給與你應有的處罰!」維多利亞的聲音冰冷中透著一點掙扎與痛苦。

  羅格的聲音又道:「或許你應該好好想一想,為何安德雷奧利會想把你在這一位面中毀滅?這是毀滅之主的神諭。主神之間的關係,並非我所能知悉的內容。

  不過毀滅之主已經降下的神諭,塞坦尼斯托利亞就能夠改變得了嗎?也許有這種可能,兩位主神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而你,不過就是這場交易中的一個犧牲品!」

  「這絕不可能!」維多利亞斬釘截鐵地道:「諸神的秘密絕非你這種邪惡而低下的異端所能知悉的!」

  羅格依舊以那毫無波動的聲音道:「諸神的秘密沒什麼複雜的。毀滅之主與戰爭之主各有所司、各從其類,他們相互之間不能插手對方的領域。如此而已,不是嗎?」

  維多利亞忽然陷入了沉默。

  羅格又淡淡地道:「我這樣一個低下的異端,現在不正是掌控著高貴的戰爭之主僕從、第十三智天使的生殺大權嗎?我剛才已經給你展示過了存在的意義,所要換取的不過是你關於天界的一點記憶而已。我們只是卑微的存在,並不知道迪斯馬森與塞坦尼斯托利亞誰的光輝更加明亮一些。不過在這一個小小的位面中,顯然毀滅之主已經取得了勝利。對天使來說,從一位主神的光輝中走出,進入另一位主神的光輝,並不能說是背叛。」

  維多利亞冰冷地道:「毀滅之主已然違背了天界的規則,它正在向無盡深淵中墮落,而天界的神力秩序即將隨之改變。從毀滅這個結局來說,我不過是比你先走了一步而已。」

  終於,羅格冰冷的有了一絲改變,道:「天界的神力秩序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呢?高貴的維多利亞,既然您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讓我們開始吧!這個過程雖然痛苦,但並不漫長。」

  轉眼間,維多利亞痛苦的嘶喊充斥了整個煉獄天使殿堂!

  似是疲累,又似是支持不住,她的叫喊很快就低沉了下去,變成了呻吟,而後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也慢慢消失了。

  一直躲在殿外偷聽的奈菲突然打了一個寒戰,小臉變得慘白。她連忙用力地甩了甩頭,似乎這樣就可以將一些非常可怕的東西甩出去一樣。奈菲身形一動,悄悄地向後飄退。不過她剛剛後退了一點,就有一隻纖手伸來,一把捉住了她的後頸,將她提了起來。

  還未等風月說話,奈菲一臉張皇之色。她突然掙脫了風月的手,反而一把抱住風月,拖著她跳入了虛空,只在身後留下一片蕩漾的水波。

  片片波紋剛剛散去,羅格就從正殿大門中走出,向煉獄天使殿的最深處走去。

  走出一小段路,他停下了腳步,回頭向兩個女孩子逃離的地方望了望。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行去。

  片刻之後,羅格終於又立在了雙子大殿的雕像之前。他默然立了片刻,忽然道:「別躲著了,都出來吧!」

  風月和奈菲依言現身。

  風月臉上依然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不過她望向羅格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陌生、疑惑,還有一絲畏懼。而奈菲則似是不如她那樣敏感,逕自向風月抱怨道:「我早說過不能跟來的。跟來的話一定會被他發現的!你看,現在被抓到了吧…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風月沒有在聽,她只是怔怔地仰望著漂浮於空中的雕像。銀眸中不斷有劇烈地波動,一時間,竟似是癡了!

  羅格轉過身來,看著她們,眼中的堅冰終於稍有融化,淡淡地道:「你們回去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奈菲立刻道:「既然很快,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好了!」說完,她擺出一副天真且無知的樣子,睜著碧綠的大眼睛看著羅格。

  一個在短短數十天內就長成少女、身上攜有自然女神神力的傢伙會天真無知?

  羅格當然不會吃她那一套。他向雙子殿另一端空著的殿堂一指。道:「你不肯離開,是想在那座空著的煉獄天使殿中有一個位置嗎?」

  奈菲小臉立刻變得慘白,拚命地搖了搖頭。

  「那還不快回去?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許到這裡來!」羅格的語氣雖然嚴厲,但總比剛剛那一副如金屬般全無生氣的聲音好得多了。

  奈菲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伸手拉了拉風月,一邊向羅格道:「不來就不來,很了不起嗎?」

  不過風月沒有動。她依然仰望著空中的雕像,忽然道:「她……是誰?」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中竟然有一絲顫抖。這也是羅格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

  羅格面色稍變,他走到風月面前,擋住了她望向雕像的視線,溫和地道:「那只是一尊雕像而已。好了,你們該回去了,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風月向側方一飄,又盯住了雕像,問道:「她是誰?」這一次她的聲音戰慄得更加厲害了。

  羅格終於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說起來很麻煩,你們先回去吧,我會告訴你的。」

  奈菲拉了拉風月,悄聲道:「我們走啦,他已經在生氣了。」

  風月默然一刻,終於跟著奈菲向雙子殿外飛去,只是在離開雙子殿前的一瞬,她突然回首、再次向雕像望了一眼,唇上已無半點血色。

  羅格看著她們離開,這才轉過身來,望向雕像的雙眼中也有了一絲溫柔。他苦笑了一下,道:「你看,現在你的身體裡看上去又有了一個獨立的意識呢!唉,真是麻煩。不過不要緊,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的,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說著,羅格伸出右手,從他的手心中,有一尊小小的雕像慢慢浮出。仔細看去,這尊雕像刻畫的是一個天使,一道道鎖鏈纏繞在她赤裸的身軀上,將她牢牢縛住,又有數道細一些的鐵鏈穿過了她背後兩雙羽翼。

  雕像栩栩如生。

  看上去那天使極為痛苦,她掙扎著,嘶喊著,可是每一下掙扎都會給她帶來更加難以承受的苦痛。

  這一尊小小的、近乎於透明的金色雕像,凝固的正是那天使最為痛苦的一刻,甚至於連她背後羽翼上一根根因痛苦而豎起的羽毛都是纖毫畢現!

  羅格望著這一尊雕像,稍一遲疑,但最終還是手掌微微前傾,於是那一座小小雕像自行飛離了他的掌心,徐徐向聖焰飄去。

  羅格雙眼低垂,開始念頌咒語。此刻他的咒語完全是隨心所欲,沒有一定之規,他想要看到什麼樣的結果,立刻就會知道應該如何去念頌咒語、如何去驅動魔力。

  在咒語聲中,那一尊天使雕像正變得越來越亮,還在半途中,就已將整個雙子大殿映得如同白晝!

  它飄飛著,翻滾著,內中蘊含的無法想像的龐大力量都在咒語的作用一點一滴地湧出。這力量初始尚如水滴,後又成潺潺細流,轉眼之間。已變成了波濤奔湧的大河!

  它突然失了平衡,搖搖晃晃的墜落,在空中劃出一道曲曲彎彎的弧線,落於雕像的正下方。這尊晶瑩剔透的小雕像一觸到地面,就悄然摔碎成了十餘塊碎片。

  轟的一聲,金色的狂潮瞬間已充滿了雙子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潮來如雷,潮落無聲。

  但金色的力量狂濤頃刻間就倒捲而回,向浮於空中的雕像匯聚而去,轉眼間就完全被雕像吸得涓滴不剩。

  羅格靜立在大殿中,仰望著雕像。剛剛那一陣金色的力量狂潮足以將精鋼化為虛無,可是它卻傷不了羅格分毫。

  當金色狂潮完全消失之後,大殿中那不熄的聖焰已只餘一點星火般的餘燼。

  它似是極不甘心地閃動了一下,竟就此熄滅!

  在同一時刻,雕像有了一絲生氣,一抹銀色開始自她的雙眼中浮起。羅格的心也隨著那流轉不定的銀色,漸漸跳的快了起來。

  風月目光流轉,望向了羅格。

  羅格上前一步。他想呼喚她的名字,可是嘴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已經經歷過多少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刻了,可是怎麼現在仍會如此緊張,如此患得患失呢?

  還未等羅格說出話來,雕像雙眼中的銀色竟又如潮般退去!頃刻間,雙子大殿中再一次變得了無生氣。

  羅格的心驟然加速,幾乎要從胸口跳了出來,他踹了幾口氣,這才叫出聲來!

  「風月!」

  這一聲略有沙啞的吶喊在雙子殿中迴盪著,可是遲來的呼喚再也無法喚起雕像的生機。

  羅格終於靜了下來,他雙眼中重新泛起那毫無表情的目光,冷漠地看著空中的雕像。他發現,聖焰雖已熄滅,但她的意識依然困鎖在雕像之中。

  難道說凝聚了維多利亞小半力量的雕像,仍然不足以將她從煉獄中救出嗎?

  羅格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然後大步走出了雙子殿。

  片刻之後,羅格已經站在了教皇面前,冷冷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教皇從教典上收回了目光,轉頭望向了羅格,道:「智天使的力量的確已經超越這個位面的極限,可是她沒有神格。」

  羅格嘴角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道:「那就是說,還需要神格是嗎?很好,我這就去找!」

  教皇合上了教典,緩緩地道:「我雖然老了,但雙眼還沒有完全昏花,諸神的光輝我還是看得見的。你不用自己去找了,我會給你提供幾個選擇的。」

  羅格等待著。

  教皇忽然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道:「在將她從煉獄中拉回之前,你還需要好好思索一下啊!」

  「不必,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羅格淡淡地道。

  不用再做努力了,這個時候,他必然已經認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絕無可能回頭的。「修斯歎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幹等著,總得做點什麼吧!」艾菲兒懷中抱著一大堆各色的魔法水晶,急匆匆地從修斯面前走過。

  直到艾菲兒的身影消失,修斯才歎了一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只不過現在他懷中的不再是沁人心肺的好茶,只是一杯清水。修斯看了看空的茶杯,站起身來,向艾菲兒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個寧靜而美麗的谷地,一條清澈的河流繞谷而過,而在谷地四周的山上,又有無數清溪潺潺而下,匯入這條無名的河流。谷地中建著一座座巨大的房屋。幾乎所有的房屋不用石料,純以木材建成,與谷地的自然景象渾然融為一體。

  谷地中沒有高大的建築,最高的大殿也不過十餘米高。

  這個看似平常的谷地到處充斥著令人難以想像的魔法成就。且不說許多在谷地中穿行的魔法傀儡,單是谷低正中央那一座瑰麗的魔法大殿,就令人歎為觀止。

  這座大殿殿身不滿了雕塑與浮刻,以藝術的造詣而論,僅止這些裝飾就足以令人族國家那些所謂的藝術大師們汗顏。大殿通體以一種不知明的碧色水晶製成,透過水晶,隱隱可以看到殿內的裝飾。

  神殿散發著淡而威嚴的氣息,如一個神明般俯視著谷地中的一切。

  的確,它是俯視。

  這並非是它本體有多高。實際上谷地中那百株千年古樹都比它要高得多。

  它俯視,是因為它漂浮在百米空中。

  有數道階梯從地面盤旋而上,通向空中神殿的數道大門。它們是由一級級半透明的階梯構成,每一級階梯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與其它階梯不相關聯。這些浮於空中的階梯,也可稱得上是魔法的奇觀。

  谷地寧靜而忙碌。一個個精靈身著式樣奇特的袍服,不停地穿梭來去。忙忙碌碌。若有大陸史學家在此,必定會欣喜若狂,因為這些精靈與中央山脈綠海中的那些精靈不同,在這裡。一切服飾、裝飾以及習俗,都是最本源的精靈帝國時期的風貌。

  在這片谷地中,唯一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就是修斯與艾菲兒。

  修斯拾級而上,緩步踏入了空中神殿。艾菲兒的魔法實驗室就設在神殿後部的一個大房間中。與其它精靈的整潔不同,她的實驗室顯得凌亂不堪,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物品胡亂堆放在一起,唯有窗前才有一塊空的地方。看來這就是艾菲兒做預言的地方了。

  此時艾菲兒挽起衣袖,正用力磨著一塊魔法水晶,她的額頭上已可以看見細密的汗珠。儘管在幹活。不過她依然穿著一件不便於行動的寬鬆衣裙。

  修斯推門走進。然後就立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艾菲兒忙碌。終於,艾菲兒磨好了手裡的水晶,捧在手心裡,閉目喃喃祈禱。她祈禱了半天。也聽不清她究竟嘀咕地是什麼內容,就是見她把手中的水晶往地面一摔。

  啪的一聲,魔法水晶摔得粉碎。可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艾菲兒怔了一下,飛速將水晶碎片掃起包好,隨手向窗外一丟,然後再屋角里的魔法材料堆中一陣亂翻,又找出一塊未打磨過的水晶。她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錘一鑿,在水晶上細心地雕起花紋來。

  修斯看了看艾菲兒,歎道:「你做這些都是沒有用的。他現在聽不到你的呼喚,對所有的警示也都不會放在心裡。唉,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這樣頻繁地透支魔力,安心地休息吧!我想不用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的。」

  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他會殺我嗎?」

  修斯苦笑道:「那時候會發生些什麼,我也不知道。」

  艾菲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修斯,目光不善,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把那本書給他?」

  修斯歎道:「如果沒有希洛之書,他又怎麼可能支撐得到今天?」

  「這倒也是。」艾菲兒喃喃地道,她忽然向修斯一伸手,道:「拿來!」

  修斯怔了一下,道:「你要什麼?」

  「希洛之書!」

  修斯吃了一驚,道:「你要這個幹什麼?」

  「好奇,就是想看看。」

  在艾菲兒清澈目光的逼視下,修斯也稍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幾聲,道:「希洛之書早已給他了,我手中哪裡還有……」

  不過在艾菲兒堅定之極的目光下,修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終於長歎一聲,又從懷中摸出一本厚重巨大、裝楨精美之極的厚書,看那式樣封面,正是《十二精靈王戰記》,也即是希洛之書。

  艾菲兒哼了一聲,一把將希洛之書從修斯手裡搶了過來,道:「我就知道,這種東西一定不會只有一份!」

  修斯唯有苦笑,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也無法解釋為何希洛之書又會從他懷裡出現。可是他剛苦笑了一下,表情就已凝固在臉上!

  艾菲兒皺著雙眉,已經打開了希洛之書,正刷刷地快速翻著書頁。此刻的她,在美麗、可愛當中又透著一點彪悍。

  刷刷刷刷!

  房間中一片寂靜,唯有艾菲兒不停翻書的聲音。在修斯目瞪口呆之中,艾菲兒纖指舞動,轉眼之間,她竟然已將厚厚的一本書翻完!

  修斯面的大變!

  但見艾菲兒合上了書頁後。仍然好好地站在那裡,皺著秀眉苦苦地思索著什麼,修斯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鎮定了一下,微笑著道:「怎樣,十二位大精靈王的故事好看嗎?」

  「大精靈王的故事?修斯長老,您在說什麼呢,這本書明明講的是諸神之秘。

  而且每一頁上都有著一種不同的神力氣息啊!不過這本書居然只有七頁,真是奇怪!」

  艾菲兒如以往一樣,說得又快又清脆,可是她每說一句。修斯的臉色就會難看一分。到得最後,這素來從容瀟灑的精靈長老竟有如突然之間蒼老了幾歲一樣。

  修斯終於長歎一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翻開的會是希洛之書?

  即是如此,你又為何要翻到第七頁?」

  艾菲兒展顏一笑,道:「是啊!因為剛才有一位神明告訴我,它會幫助我打開希洛之書,而且我看過這本書後,一定不會有事的。所以您不用擔心。」

  修斯的面色慢慢地陰沉下來,忽然問道:「在你預言術中出現的,是哪位神明?」

  艾菲兒仰頭向天。想了半天。這才一臉迷糊地道:「這個……我也想不起來了。回應過我預言的神明實在是太多了,而它不大出現,我又哪裡記得清楚那麼多的神啊!」

  修斯暗歎一聲,只是望著艾菲兒。精靈女孩子笑道:「我說過您不用擔心的……」話未說完,她面上的血色忽然迅速之極地褪了下去。

  艾菲兒面現痛苦之色。身體晃了一晃,勉強道了聲:「它……居然敢騙我…

  …」然後就一頭栽向了地面!

  修斯上前一步,扶住了艾菲兒。將她的身體慢慢地放平在地上。

  過了片刻,艾菲兒那秀麗的面龐上重新泛起了生氣。她再次張開了眼睛。只是,她過往那雙清澈得沒有半點瑕疵的眼睛中,此刻已經變得冰冷,冰冷得如屍骸位面那常年不息的陰風。

  而且那目光中還有著數不盡的傲慢,一如在那雙瞳孔之後,其實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視著這個世界!

  艾菲兒推開了修斯,然後不見有任何動作,身軀就自行浮空,緩緩站起。修斯看著她那雙冰冷的雙眸,又看了看她的肚腹,苦笑了一下,道:「艾菲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這孩子……沒有什麼事吧?」

  艾菲兒輕輕撫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腹,淡淡地道:「一切已盡在我掌握之中。既然我已醒來,他當然就不會有事了。」

  說罷,她也不等修斯的回答,逕自向外飄行而出。艾菲兒沒有走門,也沒有穿窗,她逕自向牆壁飛去,然後在觸到牆壁前的瞬間,她的身影忽有如在水中一樣,不斷微微變幻扭曲著,從屋內隱沒,又在牆外顯現。

  她就這樣穿過了牆壁,揚長而去。

  房間中只餘修斯一人。這曾經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精靈長老似有些茫然。

  看著凌亂不堪的魔法實驗室,修斯已經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他下意識地在身上摸摸,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整套的茶具。只是當他打開茶罐時,那裡面已是空空如也。修斯向裡面看了看,又用力向外倒了倒,依然沒有一片茶葉出現。

  修斯忽然意興蕭瑟,將所有的茶具都擲在了艾菲兒的魔法材料堆裡。他轉身,剛要走出房間,一片閃亮的水晶碎片恰好進入了他的視線。

  這是剛剛艾菲兒做預言時摔碎的水晶碎片,在她收拾時,將這一片給遺漏了。

  修斯彎腰拾起了水晶碎片,沉吟良久,眼中終於泛起無法掩飾的怒意!他將這片水晶拋在了空中,右手中已經多了慣用的那把黯淡無光、全無出奇之處的細劍,一劍將水晶碎片刺了個對穿!

  空中隱隱響起一聲淒厲的叫喊!

  修斯面容不變,慢慢地將細劍抽了回來,不知何時,細劍的劍鋒竟已完全變成了虛無,只有幾滴金色的血液昭示著劍尖的位置。

  修斯將細劍橫於身前,以指輕輕拭過劍鋒。他手指過處,那虛無的劍鋒重新變成實體。恢復了平淡無奇的樣子。

  精靈長老將細劍掛回腰間,走出了艾菲兒的預言室。在他身後,關上的房門一陣波動,與周圍的牆壁融為一體,將預言室從此封存。

  修斯知道,今後,艾菲兒再也不會用到這間預言室了。

  風帶著秋的涼意。掠過高山、越過大河,穿越了整個大陸。它搖動了樹梢,也拂亂了美麗女子的金髮。

  芙蘿婭以春蔥般的手指理了理額前批落的金髮,美麗之極的碧眸微微瞇起。

  眺望著遠方無盡的山河。她坐在險峰之巔一塊突出於千米懸崖上的岩石上,雪白的赤足懸於空中,蕩來蕩去。

  從她所坐的位置上望去,群峰競秀,大川奔流,風光一時無雙。只不過,她的碧眸中映出的是蒼茫雲海。

  在那個方向,在同一片雲海下,又一個令她牽掛、使她無法離開的人。

  她臉上浮起了微微笑意,似是想起了往事。此刻的芙蘿婭。依舊清麗無雙。

  舉手投足,都是一道風景。

  此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這裡風太冷,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回去吧。」

  芙蘿婭念頌了一個短暫的咒語,雙臂一張。就在魔力的托伏下飄了起來。她在空中徐徐轉身,向米羅微微一笑。

  此刻的芙蘿婭飄立於空中,雪白的赤足下是千米危崖。襲襲山風拂起了她的衣訣,直是風姿如神!

  米羅張了張口,一時看得癡了。

  直至芙蘿婭從他身邊飛過時,米羅才反應過來。他默默地跟在芙蘿婭身後,一同向不遠處的幾間石屋飛去。

  兩人一路沉默前行,米羅幾次張口,但都沒有說出什麼來。終於,他再也忍不住,拉住了芙蘿婭的手,顫聲道:「芙蘿婭,跟我……跟我去魔界吧!」

  芙蘿婭轉過身來,一雙碧眸寧定地看著米羅,微笑著道:「不去。」

  米羅面色一變,剎那間,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突出其來地痛,痛徹心肺!他忍不住吼道:「為什麼不去?這裡的戰爭已經輸了,而且很有可能整個位面都會消亡!你難道以為,多了你的力量,就能夠扭轉命運嗎?」

  芙蘿婭笑了笑,緩慢但堅定地將手從米羅的掌中抽了出來,道:「我才懶得去管戰爭的輸贏,就是這個位面的存亡也與我無關,可是既然他在這裡,那麼我也不會離開。至於毀滅……」

  她嫣然一笑,道:「……我才不在乎呢!」

  米羅的臉色慢慢蒼白。

  芙蘿婭又溫柔地道:「米羅,你很好地,如果……如果你來得早一些,我說不定會跟你去魔界呢。」

  聽到她如此說,米羅心中又是一陣抽痛,他勉強笑道:「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等。等著他來找我,如果他不來,那我恢復後,就去找他好了。」

  同樣是秋。

  不過秘境的秋與大陸的秋天完全不同。這裡的秋景美輪美奐,半山都是燦爛的明黃艷紅。只是秘境的秋今年如是,年年如此,不會有任何變化,而大陸上的秋景則變幻不定,總是給人以期待。

  與血天使奧古斯都不同,羅格還是第一次經歷秘境的秋天。不過他對這美麗得已經有些不真實的秋景全無興致,完全不向窗外看上一眼,只是死盯著眼前巨大的魔法地圖。而奧古斯都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燃燒一般的山色。

  不論已經看了多少次,奧古斯都都不會對秘境的秋景感到厭倦。他喜歡秋天,喜歡那如血的景色,更喜歡那肅殺嚴寒到來前的蕭瑟與落寞。

  寂寞,有時候真的很讓人享受。

  奧古斯都就在享受寂寞。除了寂寞,他也喜歡憤怒、歡喜、焦慮等種種情緒的變化,不論是哪種,都好過了曾經那無知無絕的存在。

  但唯有寂寞,才回味得足夠長久。

  羅格完全沒有奧古斯都那種閒情逸致,他此刻的心情毫無波動,只是看著面前的魔法地圖。

  教皇立在魔法地圖的另一端。以權杖點著大陸南方靠海的群山,緩緩地道:「這裡有自然女神的氣息,你說不定可以在這裡找到通向自然女神國度的方法。

  不過自然女神的神力強大,遠非你曾經與之敵對的冰雪女神可比,你要小心了。」

  羅格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微笑。

  教皇似是完全沒有看到羅格的表情,咳嗽了幾聲,才顫巍巍地以權杖指點著月光龍城與獄火盆地的方位。道:「這兩處地方,你都熟悉得很了,用不著我多說。不過你需要注意的是,龍神是由三種不同的神力共同組成。而且它與這一位面的聯繫並不緊密。想找到龍神的國度,那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龍神的神威如何,就是我也不清楚。」

  羅格面無表情地聽著。

  那權杖再次指向了中央山脈,道:「這裡有通向魔界的通道,過去是由魔將軍阿泰斯特守護,現在已經無人看守。沿著這條通道,你就能進入魔界。據說魔界最深處的無盡魔淵中,沉睡著黑暗魔神。當然,無盡魔淵是星辰之安德雷奧利都不願進入的地方,你並不需要進入那裡。據救贖之主以撒的神諭看。黑暗魔神是無法離開無盡魔淵的。所以你無需擔心。此去魔界,只要你能夠找到魔神的代理人,並且將它的靈魂收割回來,應該就可以了。」

  羅格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他淡淡地問:「魔將軍阿泰斯特很奇怪。我現在有一種感覺,它身上有天界的氣息。」

  教皇緩緩地點了點頭,道:「你的感覺沒錯。實際上。當時主宰著阿泰斯特靈魂的,是擁有億萬分身的主神,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

  羅格的眉毛微微一揚,道:「天界居然還有司謊言與欺詐的主神?」

  「天界地廣遠非你我能夠想像,所以在諸神的光輝面前,要謙卑。」教皇有些答非所問。

  羅格漠然點了點頭,負手而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此時教皇的權杖指向了最後一個地方,那是位於大陸極西、神秘的奇奇那可山脈。

  「在這裡,剛剛誕生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氣息。它雖然沒有神格,不過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看看。」

  羅格面無表情地道:「就這些了?」

  「已經足夠了。」

  羅格淡淡地道:「的確已經夠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罷,他也不向教皇辭別,身軀一陣波動,就此隱入了虛空。

  奧古斯都終於回身,望著羅格離去後尚未消散的空間波紋,若有所思。而教皇則劇烈地咳嗽起來,看上去他已經蒼老得如風中微弱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當羅格的身影在自己的房間顯現出來時,秘境已近黃昏,金色的陽光灑滿一室。若大的房間中,只有奈菲坐在桌邊,對著面前一盆碧綠的奇異植物發呆。

  「風月呢?」羅格問。

  奈菲的目光一點也沒有離開那盤植物,只是向大露台的方向一指。羅格點了點頭,向露台上走去。

  巨大的露台足有數十米方圓,從這個位置上望向去,可以將整個秘境的美麗秋景都收於眼底。這裡已經可算是聖堂風光最好的房間了。

  風月在露台上。

  只是此刻,風月並非如以往一樣飄立在空中,而是坐在露台那寬大的石欄上。

  她雙手抱膝,幾乎蜷成一團,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似是有些畏冷,又似是在害怕著什麼。

  她忽然回頭,看到了靜立著的羅格。

  風月銀色雙眸慢慢地有了生氣,她身體微微一動,瞬間已閃入羅格懷中,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將臉深深地埋入了羅格的胸膛。他的胸很寬、很厚,也很溫暖。這一片胸膛,如今已足夠承擔。她理應感覺到安全和依靠,可是不知為何,初時她尚能安寧,慢慢地,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

  羅格暗歎一聲,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在羅格的撫慰下,她戰粟得更加厲害了。

  終於,她抬起了頭,仰望著羅格,輕輕地道:「她……就要醒來了,是嗎?」

  羅格默然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羅格的眼睛,又道:「這個身體屬於她,是嗎?等她醒了,我……就該消失了吧……」

  風月又將頭埋進了羅格的胸口,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低低地道:「我知道,我本是不應該存在的。可是我……我不想消失……」

  她的身體,如冰一般,徹骨的冷。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這件事你無需擔心,一切已盡在我的……我的……」

  不知為何,羅格忽然發現,這一句話,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完整。

  唯有歎息。

  又是一聲輕輕的歎息,聲音輕柔悅耳中又透著力量與威嚴。這樣的歎息,唯有出自威娜之口。

  她已經穿越了雲層,此刻正凝立在空中,遙遙望著遠方天際那巍巍的天界之門。

  無論是上方的天,下方的雲,此刻都是一片艷紅,那陣陣襲來的灼浪,有時會讓威娜都感覺到有些難以忍受。

  熟悉的遺棄之地已經變成了火焰的世界,這裡沒有山峰、沒有大地,有的只是一波波呼嘯來去的猛烈焚風和不時湧現的火浪!

  在這足以瞬間催化精鋼的火焰世界中,唯有光輝燦爛的天界之門周圍始終為聖輝所籠罩。那裡,是火焰的禁區。

  遙望著那高大而威嚴的天界之門,威娜突然感覺到胸口有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在那天界之門之後,又會有什麼在等著她呢?是無窮無盡的戰鬥,還是瞬間就被天界的光輝壓倒?

  金色十字星又開始在威娜眼中閃耀,她展開雙翼,如風如電般穿越了重重火雲,向天界之門飛去!

  此時,在天界之門前,有一個高達百米的巨大身影慢慢浮現。

  威娜驟然停在空中,張大了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正變得清晰的身影。她的雙翼在顫抖,身體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甚至於她無力的手已握不住龍魂戰槍,任由它從指間滑落,追向下放無盡的火焰。

  她縱然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不會忘記那個身影。她縱然擁有千種力量,也無法在他的光輝中反抗!

  那是創造了她、並且賦與樂她情感的天界主神,提拉特彌斯!

  「這就是你要的東西,不必進天界去取了。」提拉特彌斯的精神波動瞬間使整個遺棄之地的火焰都為之一暗!

  他微微揮手,一道光輝就自天而降,將威娜罩於其中。

  那難以想像的龐大記憶有如一道驚天巨浪,反覆沖刷著她的靈魂,幾乎令她發瘋!

  剎那間,所有天界往事都一一在她心中浮現。

  當威娜終於從眩暈中醒來時,提拉特彌斯的身影已然消失,而天界之門正徐徐合攏。

  威娜的雙翼悄然張至最大,遙向著提拉特彌斯曾經出現的地方,慢慢地跪伏了下去。

  不知不覺間,她淚已成行。

  有光即有暗。

  光輝行將散去,黑暗又已到來。

  有晚上,則會有早晨。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五日 毀滅


  這是絕對的黑暗,黑暗中,沒有一點光明。

  羅格靜靜地坐在這無窗也無光的房間中,宛如沉睡。現在是秘境的夜,他在等待,等待著天明。

  當太陽躍出地平線的剎那,他就要出發,去為風月收割最後一點神格。

  至於在兩個風月間如何取捨,羅格並沒有多想。現在,一切已盡在他掌握之中,到了那個時候,答案自然就會在他心中浮現的。

  他靜靜地坐在黑暗中,雙眼緊閉。然而大陸全貌正在他心中慢慢流過,有如他心中有一幅魔法地圖一樣。教皇為他指點的四個地方都泛著隱隱的光華,這代表著在這片區域殘留著神力氣息。除此之外,大陸上還有數個浮現神力光華的地點。不過羅格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將風月從煉獄中拉出的神格,如今的他,對這些殘餘的神力氣息並不感覺興趣。

  此時,奈菲的身影忽然在羅格心中浮現,看上去她正在迅如鬼魅地行走著。羅格那冰冷且僵硬的身軀重新有了熱力,他徐徐吐出一團雲霧,睜開了雙眼。

  他雙眼中瞬間閃現的,是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此刻房門打開,奈菲無聲無息地飄了進來。奈菲猛然發現羅格正凝視著她,小嘴微張,嚇得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奈菲,有事嗎?」羅格溫和地問。

  奈菲突然全身一顫,縮了縮脖子,就似羅格這句話中帶著徹骨的寒風一樣。的確。羅格的語氣雖然溫和,然而內中卻沒有一點溫暖的氣息。她看著羅格,小臉慢慢地變得蒼白,緩緩向後退去。

  羅格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向奈菲伸出了雙手。奈菲這才一聲歡呼,飛撲進了他的懷中。

  「奈菲。有事嗎?」羅格又問。這一次,他的語氣中終於泛起了一份暖意。

  奈菲甜甜一笑,道:「天一亮,你又要去殺人了嗎?」

  「這一次不止是殺人呢。」羅格微笑著道。

  奈菲碧綠的雙眼盯著羅格。道:「那你會帶上我們嗎?」

  羅格沉吟了一下,道:「會帶上你們。而且這一次,我會帶很多人過去的。」

  奈菲清脆地一笑,道:「帶我們去就好,其實,我就是替她問問!」她從羅格懷裡掙了出來,就向房門外走去。

  「奈菲……」羅格叫住了她,笑笑道:「我這一次要去的是自然女神的國度,你也準備去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去了會有神力拿呢!」奈菲脆脆地答了聲,就此出門去了。

  在晨曦剛剛浮現之時。聖堂就開始喧鬧起來。

  一隊隊披掛整齊、全副武裝的聖堂武士和戰鬥法師從不同的大殿中湧出。在傳送大殿前的廣場開始集結。幾乎所有的正式聖堂都出現在廣場上,連那些專門研究軍略、不以個人武力見長的聖堂成員也不例外。而數以千計的預備聖堂也在忙碌著,他們抬著一個個沉重的箱子,將它們擺放到廣場指定的位置上。

  當第一線陽光照耀在廣場上的一刻,羅格的身影忽然自虛空中浮現。他面無表情。負手前行,在數百名聖堂當中穿行而過,當先走入了傳送大殿。在羅格身後。風月和奈菲款款而行,跟隨著他一同走入傳送大殿。

  不知是為羅格那隱而無形的威嚴所壓,還是為奈菲和風月無雙的容顏所懾,所有的聖堂都向他們微微俯身,以示臣服。

  此刻在聖堂們感覺中,他們的那神秘莫測、冷酷無情的聖堂之主沒有一點存在感,完全是一團黑暗。而風月和奈菲這兩個如迷一般、在短短時間內就長大的絕色女子,也不止一次展示過那堪稱恐怖之極的力量!

  隨後,聖堂們攜帶著裝備箱,跟隨著羅格進入了傳送大殿,踏入了傳送魔法陣之中。

  這一次不止是琴,所有的聖堂運氣都不錯,沒有人在空間風暴中迷失。

  小城內斯特寧靜而古樸。它坐落在大陸南方,距離無盡的大海不過數十公里遠,在這且秋的時節,高遠的天空下習習海風吹過小鎮,為它拂去浮塵。

  小城中居民不過二萬餘人,生活悠閒而安逸,看上去與大陸南部其它小城沒有什麼不同。

  在這樣早的清晨時分,小城中的人們大多應還在沉睡。只是小鎮中央那一座並不起眼的小神殿中突然響起了急驟的鐘聲,那是示警的鐘聲!

  鐘聲瞬間就傳遍了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幾乎在同時,小鎮中所有人,包括老人、女人和孩子,都同時望向了鐘聲傳來的方向。

  於是小鎮居民悠閒而遲緩的動作立刻變得敏捷、乾脆。他們各自散去,轉眼之間又從一座座房屋中走出。每個人都披上了做工精細的輕甲,手中持著各式各樣的奇怪兵器,迅速而秩序井然地向小鎮中心廣場匯聚而去。

  此時十數個老人已經進入了小神殿,片刻,一個老人就從神殿中走出,向已經聚集在廣場上、全副武裝的鎮民們大聲宣佈,有強敵即將入侵,讓所有鎮民按預計方案全力防守,為長老們發動魔法爭取時間。

  鎮民訓練有素,且早有應急預案,聞言立刻有幾十個首領模樣的人站了出來,率領著眾鎮民分赴各地防守。又有百名鎮民身形一陣模糊,漸漸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就此消失不見。

  鎮民們沒有一點驚慌失措,儘管鐘聲代表著最高的警號。但在過去數百年的歷史中,類似的警號已經響起過十餘次。但直至今日,小鎮依然安然存在。

  鎮外的平原上突然有一道龍捲風直衝天際,又有一聲驚雷乍起!雷聲過後,數百名聖堂已憑空出現。

  剛一看清周圍情況,眾聖堂就紛紛打開裝備箱,取出無數魔法卷軸、魔法箭矢之類的消耗品,將自己武裝起來。他們忙而不亂。一切顯得井然有序。

  羅格負手立於空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遠方的小鎮。片刻之後,他轉頭向風月與奈菲道:「你們看,這裡就應該是無盡之洋的藏身之處了。他藏得的確不錯。若不是這裡稍有自然女神的氣息,恐怕我和教皇也無法發現這個地方。嗯,大地先知、天空之怒、火焰暴君……四大德魯依之中,也就只剩下這個從未謀面的無盡之洋了。」

  風月和奈菲靜靜地聽著。

  羅格又望向了小鎮,在他的眼中,小鎮中央升起了一道淡碧色的光線,越升越高,筆直地延伸向了無盡虛空。看到這裡,羅格又道:「一會的戰鬥你們用不著插手,等這些德魯依長老們的召喚魔法完成。會有一些自然女神的守衛出現。那時你們把守衛殺掉就是。」

  「那……你呢?」風月問道。

  羅格看著她。笑笑道:「我會去見見自然女神的。」

  說罷,羅格緩緩地抬起右手,向著小鎮一指!於是數百名聖堂分成了數十個戰鬥組合,分進合擊,向小鎮殺去!

  城牆上的鎮民已經架好了硬弓勁弩。瞄準了衝在最前方的十餘位聖堂。儘管他們都是實力出眾的德魯依戰士,然而不知為何,此刻竟如新兵一樣。心中充滿了緊張!

  在最前鋒的聖堂武士們踏入一條無形界線的瞬間,弓弦驟然響起,數以百計的魔法箭呼嘯著從射向來襲的聖堂。然而聖堂中也有十餘枝勁箭回射向了德魯依的城堡。這些勁箭莆一離弦,就發出懾人心肺的利嘯,它們快得異乎尋常,城牆上的德魯依弓箭手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利箭透胸而過!

  一時間,城上城下箭若飛蝗,在這場對射之中,竟然完全不佔地利的聖堂們佔據了絕對上風。

  待到百名聖堂戰鬥法師也進入魔法射程時,剛剛還勉強能夠支持的德魯依戰士開始成片成片地倒下,堅固的防線瞬間崩潰。

  羅格悠然立於空中,緩緩向前飄行著。他看著聖堂武士躍上城牆,看著聖堂中的聖域武者當空落於小城中央,看著戰鬥逐漸變成了屠殺。

  一場數百聖堂對二萬自然女神信徒的屠殺。

  這場戰鬥出奇的乾淨,幾乎看不到濃煙烈火,也極少有房屋倒塌。因為羅格事前已有要求,所有聖堂只能殺人,不能放火。因此聖堂武士和戰鬥法師都在小心翼翼地殺著人,任何威力過於強大的殺招都不敢亂用,更不必說大規模的殺傷魔法了。好在精細的殺人方式他們也很擅長,因此除了速度慢點,聖堂們向鎮中心的推進還算順利。

  在這些聖堂的眼中,一切反抗者都是敵人,無論他們是老人,是小孩,還是女人。

  此時小城中央的神殿突然綻放出奪目的碧綠光華,龐大的魔法氣息鋪天蓋地般洶湧而至。在這陣光華中,一位蒼老的德魯依緩緩升空,對著羅格怒目而視。

  「膽敢冒犯女神領地的人,必將在女神的怒火中焚燒!」老德魯依的聲音極為洪亮,甚至於一時壓制了戰場上的廝殺聲!

  羅格則淡然回道:「別廢話,把女神的怒火拿點出來給我看看再說。無盡之洋呢,他躲到哪裡去了?」

  胖子的聲音平淡而溫和,但同樣清清楚楚地傳遍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老德魯依怒道:「狂妄的人……」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兩聲悠長而嘹亮的龍吟聲所徹底淹沒!

  一陣狂風掠過了已然為鮮血浸透的小城,隨後遠方的海面上突然湧現一排滔天巨浪,在浪潮中,兩頭巨大的海龍躍出了海面,咆哮著向小鎮衝來。

  「戰粟吧!瀆神者,自然女神的守衛、無可匹敵的海龍將會懲罰你們的罪行……」

  老德魯依如歌詠般的聲音忽然頓住,他愕然看到,羅格身後那兩名柔弱而又美麗之極的少女竟然沖天而起,分頭迎上了一頭兇猛的海龍!

  風月尚在半途中,巨大的死神鐮刀就已出現,並在她的纖手中開始急速飛旋。

  風月速度越來越快,身周也開始放射出奪目的銀色光華,瞬間,她已化成一顆銀色的流星,與空中的海龍狠狠地撞在一起!

  劇烈的碰撞,卻沒有任何聲音,地面上廝殺著的人,只能看到天空中有耀眼的銀光一閃而逝。

  悄然間,風月出現在海龍後方的空中,手中的死神鐮刀慢慢地停止了旋動。

  海龍在天空中停頓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巨大的身軀上突然噴出數十道血箭,一頭向地面栽去。

  另一邊奈菲則泛起甜甜的微笑,張開雙手,向海龍飛去。看上去,她似是想擁抱海龍。那頭巨龍眼中映出了奈菲的美麗面容,龍睛中的怒意迅速消退,當奈菲飛近它時,海龍竟然低吟一聲,任由奈菲的纖手撫摸著它低垂的龍頭!

  奈菲索性一個翻身,立在了海龍頭頂,指揮這個龐然大物在天空中飛了一圈。

  天空中的戰局讓羅格略有些無奈地一笑。可是老德魯依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羅格望著老德魯依,笑道:「你再不召喚女神護衛的話,城裡的人可就快被殺光了。」

  老德魯依的手在顫抖,他本能地感覺到羅格的態度非常奇怪,看上去一定有什麼陰謀。然而下方不斷倒下的鎮民、越來越密集的慘叫聲終於使他下定了決心。老德魯依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開始念頌咒語。

  羅格立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咒語完成,一點也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終於,老德魯依吐出了咒語最後一個音符,然後手腕一翻,將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在這一瞬間,整個德魯依城鎮如同一個醒來的巨獸,每棵樹木、每棟房屋都有了生機!整個小鎮突然閃過一道綠色的光波,然後一切建築都開始迅速消亡,化成了洶湧的魔力,匯聚到老德魯依的身上!

  老德魯依顯得極度痛苦,他的身體也在不斷崩解,化成濃濃的碧光。這碧光以老德魯依為中心,迅速擴散,轉眼間就充斥了百米方圓的空間。

  在碧光中,有數個身影緩緩浮現,他們下身似鹿,背生雙翼,上身則為人,四支長臂足有十餘米長,末端則是鋒銳之極的刃鋒。

  「以自然女神之名,這些守衛將會把你撕成碎片,連你的靈魂也永世不得解脫!」老德魯依聲嘶力竭的詛咒在空中迴響著。

  羅格冷笑道:「是嗎?」

  他抬手向天一指,只是道了一聲:「以偉大的迪斯馬森之名,召喚吾主之僕從!」

  羅格話音剛落,天地間驟起嘹亮的聖歌,一道聖輝自空而降,足有百名天使在這聖輝中若隱若現!他們或執鐮,或握弓,略有些透明的身體透著隱隱的藍色。

  此刻,每名自然女神的護衛,需要面對的是十餘名天使。

  羅格並沒有觀看這一場大戰,他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戰場的喧鬧早已遠離,此刻羅格正踏出在一個神秘而美麗的世界中。

  與風月那一片黑暗、冰冷的國度不同,這個國度極為廣大,根本看不到邊界,並且天湛藍、風柔和,山巒層疊、河川縱橫,一望而無際。

  在這裡,不光是那些迎風招展的不知名植物充滿了生機,就連一土一石都洋溢著蓬勃的生氣。在這個神奇的國度中,不論是什麼,都有可能沾染到那無處不在德生氣,從此擁有了生命。

  羅格一路觀賞著國度中那美不勝收的景色,一邊信步前行。

  在這樣一個國度中,羅格每走一步,都會有全新的體悟。這裡的一石一水,一樹一花,都充斥著無窮無盡的秘奧。他儘管留戀沉迷,但腳下仍堅定地向著遠方高山之巔,那巍峨壯麗的宮殿走去。羅格知道,一旦自己停下腳步,就有可能停下來鑽研自然女神的神力秘奧。那時他何時才能重新邁步,可就說不准了。

  自然女神國度的恢宏遠超羅格的想像,但構成這個國度的許多基本規則他都清楚,因此他與那宮殿之間的距離雖然遙遠,但轉眼之間,羅格已然越過了平原大川,出現在宮殿的正門處。

  自然女神的神殿與人間供奉她的神殿截然不同,它通體晶瑩剔透,散射出淡淡的碧綠光華,整個大殿有如一叢巨大之極的水晶,數十根高達百米的晶柱伸向了天空。

  緩緩步進自然女神的大殿。看著周圍那碧色的晶瑩世界,羅格微微感覺到一陣眩暈。從踏上國度的那一刻起,羅格就已知道自然女神的神力要遠遠超出他原本的預料。

  自然女神並不似天界主神那樣擁有無法想像的神力,更不具備毀滅之主那足以撕裂整個位面的威壓,可是她的神力勝在繁複和創造。這一國度的複雜,就是自認為已足以掌控一切的羅格也難以盡解其秘。

  一路行來,就是一塊普通的石子。也足以令他思索良久。

  羅格本來以為,他已經不需思索,萬事萬物均會在他眼前現出本源的面貌,正如他看到了被召喚出來的自然女神國守衛的瞬間。就知道了應該如何抵達自然女神的國度一樣。而在心念所及的一刻,他的雙足,已經踏在自然女神的國度上。

  不過羅格並不以為意。

  他如今身具迪斯馬森的光輝,在必要時甚至可以如神降者一般引動毀滅之主的力量,就算自己不敵自然女神,仍然可以以毀滅之主的力量剝奪自然女神的神格。為了他這一次的行動,毀滅之主已經賜與了他一項新的能力,這能力十分短暫,但足以洞穿自然女神強大神力的守護。

  在自然女神的神殿中,羅格緩步穿行著。隨著他的腳步。一雙藍色羽翼悄然展開。在這一片碧綠的世界中,偶爾,還會有一片陰影在他的藍翼上掠過。

  只是羅格走遍了整個自然女神殿,竟然沒有發現自然女神的蹤影!他有些疑惑,一時不解圍和國度仍在。而自然女神卻已消失。羅格這時才發現,似乎他一直認為,自然女神理所當然應該呆在國度的神殿中。

  羅格無言。只是以雙眼掃視著整個大殿。他的雙眼中不住地變幻著各種色彩,目光不光穿透了神殿,遍及整個國度,甚至於虛無之海的大片範圍也應該在他的視線之內。

  只不過應該出現在他雙眼中的重重位面的景象始終沒有出現。無論他的目光穿透多少障礙,注視到多遠的角落,出現在羅格雙眼中的,只有自然女神國度中的美麗景象。

  而自然女神依然不見蹤影,羅格也感應不到她的氣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然女神是否躲在國度之中。而每多呆一刻,羅格的衝動就會增強一點。這一豐富的國度對於渴求力量的他來說,實在無際於一個龐大的寶庫,他很想仔細地研究國度中每一件事物的構成。但羅格知道,他不能這麼做,一旦這樣做了,他就有可能永遠陷入到這個國度之中。

  望著這遼闊無邊的國度,羅格忽然感覺到一絲茫然。他隱隱有一個想法,也許,並不是所有事務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念及此,羅格心中忽如炸起一個驚雷。他猛然一晃,差點栽倒在地,臉色慘白之極,而身軀也漸漸變得模糊,再也難以在自然女神的國度中維持穩定的存在形式。

  一道強光閃過之後,羅格又回到了戰場的上空。

  德魯依的小鎮早已化為飛灰,在城鎮的原址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地屍體。城中央的小神殿也已消失,但看不見那十餘位德魯依長老的屍體。他們召喚了守衛自然女神國度的守護,可是要想將這些只在神之國度中生存的守衛們召喚到這個世界,豈是一件容易的事?召喚的代價,就是十餘位高階德魯依長老燃燒盡自己的靈魂和肉體。

  自然女神的守護與毀滅之主座前的天使都已消失,只有數百名聖堂在忙著打掃戰場。在小城的旁邊,那頭巨大的海龍載在地上,血液染藍了周圍數十米的土地。而另一頭海龍正載著奈菲在天空中飛翔。

  見到羅格在空中現身,奈菲立刻驅動著海龍飛來。只是還沒等她飛近,羅格就晃了晃,突然一頭向地面載去。

  奈菲大吃一驚,一下躍離海龍的背,以比海龍快得多的速度飛來。

  一雙如雪的纖手忽然伸出,接住了羅格下墜的身體。胖子呻吟一聲,勉強睜開了雙眼。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那雙熟悉的銀眸。

  羅格只覺得疲累之極。似乎全身上下的力氣均已失去。不過在那溫暖的懷抱中,他感覺到極為放鬆,只想著就此睡去。

  「我們……回聖堂……」羅格勉強說了這樣一句,就再也支持不住,雙眼合攏,陷入了最深沉的長眠之中。

  黑暗。

  在他的意識中,只有黑暗。在這沒有一點光的世界中。時間已沒有了意義,連記憶也變得模糊。好在這片黑暗十分溫暖,這是令他可以拋棄一切的溫暖,暖意中又帶著一點點的幽香。

  他心緒放鬆下來。再次陷入了沉睡。

  房門悄然打開,小風月無聲無息地飄進了房間。剛一進門,她瞬間就僵立當場,小嘴微張,指尖也在微微地顫抖!

  房間中央的水晶台上,羅格一動不動地仰躺於其上,依然在沉睡著。

  房中極為安靜,除了放射著淡淡光輝的水晶台之外,再無他物。

  只是在小風月的銀眸中,清清楚楚地映出。在水晶台之旁。正立著一個風華無雙、婉約至極的女子!

  風月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這其實是一片虛影的女子。她美麗、虛無、高高在上、冷如冰霜,似乎僅止是她的存在就足以令眾生臣伏。

  小風月唇上血色迅速褪去,黑髮無風飛揚。她想向後退卻,想要逃離,可是身體卻完全不聽她的指揮。完全動彈不得。

  她空有巔峰的力量,但在這有如虛無的女子面前,竟然一點力量都調用不起。甚至於連死神鐮刀都不聽從她的召喚,不肯從平行空間中出現!

  似是被風月的出現驚動,這若有若無的女子慢慢地轉過身來,無形的目光落在了風月身上。剎那間,風月只覺得靈魂都在戰慄,儘管看不見,但風月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個女子的雙眼,也是銀色的!

  風月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因為她已經知道,這個女子就是自己身體原本的主人。

  只是,她已經從雕像中走出了嗎?

  當小風月終於抬起頭,迎上了那女子的目光時,這才發現,那個冰雪般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風月銀眸暗淡,只是清歎一聲。她知道,若那女子想要取回身體時,自己連反抗一下的可能都不會有那雙憂鬱的銀眸望向了沉睡中的他。

  他會保護她嗎?

  當清晨第一線陽光照耀大地之時,裡爾城的大公府中又響起了一聲嬰兒地啼哭。

  「尊敬的……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是……是個男孩兒,啊不,是個女孩兒,不對……。」侍女懷抱著初生的嬰兒,顫抖著道。她將嬰兒舉得離自己遠遠的,手不住地發著抖,看她的樣子,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失手將這個嬰兒摔在地上。

  在大床上,凱瑟琳虛弱地喘息著,雙眼微閉,還未從份娩的痛苦中恢復過來。幾個侍女正用溫熱的濕巾情節著她的身體。

  這是一間無窗的秘殿,惟有一條通道通向外面,少有人知。儘管剛剛生過孩子,但在魔法燈光的照耀下,她的身體已恢復了完美的線條,拭去了汗水的肌膚如緞般光滑。每次當凱瑟琳沐浴時,為她擦身的侍女往往都會被她完全的身體所吸引,只是這一次,所有的侍女的目光都不在她的身體上。她們的臉色蒼白,目光都悄悄地瞄向了新生的嬰兒,一落在他身上,又會急速地偏向一邊,就似是看多一眼也會遭遇到不可測的命運一樣。

  凱瑟琳休息了一會,喘息稍平。她張開了眼睛,向侍女道:「把孩子給我看看。」

  那捧著孩子的侍女急忙上前兩步,將嬰兒遞到了凱瑟琳的面前,並且期待著凱瑟琳自己接過孩子,有如她手中捧著的是一塊燒紅的鐵塊一樣。

  凱瑟琳定神向嬰兒望去,微顯驚訝之色。

  這個初生的嬰兒在哭了兩聲之後,就已經收了哭聲。見凱瑟琳在望著他,他也毫不客氣地盯了回去,而後嘴角竟然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冰冷的眼神、高傲的冷笑絕無可能屬於一個初生的嬰兒,然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嬰兒那細嫩的身體正在不住地扭曲著,似在那白皙的肌膚下隱藏著無數微小的怪獸。而他的臉則似是隱藏在淡淡霧氣之後,不住地變幻著,每一刻都會有千百張面容浮現!

  凱瑟琳驚訝消去,臉色泛起了喜色,一把接過了這個嬰兒,仔細地看著他身上每一寸肌膚,越看笑得越是美麗。

  嬰兒似是極不耐煩,拚命地掙扎著,想要從凱瑟琳的雙手中逃出去。但不論他怎樣掙扎,就是無法從凱瑟琳手中逃脫。嬰兒憤怒了,不過他似是畏懼著什麼,總是有意無意地要迴避凱瑟琳的目光。但他一腔怒火無從發洩,突然盯住了一個侍女,發出一聲尖細的叫聲!

  那侍女應聲一顫,然後眼中驟然噴出兩道細細的血線,身體晃了晃,就此摔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凱瑟琳笑道:「小東西,你脾氣還不小呢!怎麼,你不喜歡她們嗎?那也好,媽媽把她們都殺了就是。反正咱們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當然,你那個該死的父親除外。」

  說著,凱瑟琳揮手在嬰兒的屁股上拍了一記,嬰兒又發出一聲細細的叫喊!

  那些聽了凱瑟琳的話、開始四散逃竄的侍女們聽到這聲叫喊,同時僵在了原地,然後眼中激出兩道血線,就此倒下。

  凱瑟琳站了起來,將嬰兒放在了床上,毫不理會倒斃的侍女們,穿好了衣服。

  一離開凱瑟琳的手,那孩子就立刻飛快地爬開,本能地想要離她遠一些。可是無論怎樣爬,都爬不出這張床。

  「很聰明的小東西嘛!居然知道怕我,比你那父親強得多了。來,乖乖地到媽媽這裡來,我們該走了。聽話,不然的話,媽媽可是要處罰你的。」凱瑟琳的聲音細膩而溫柔,向嬰兒伸出了手。

  那嬰兒盯著凱瑟琳那雙完美的手,又是畏懼又是憤怒。可是最終,他還是不得不爬了過來,任由凱瑟琳將他拎起。

  凱瑟琳笑道:「寶貝,這就對了。走吧,你的存在可不能讓他知道,不然的話,他一定會和我搶你的。」

  說罷,她就抱著孩子,消失在秘道之中。

  此時有一線晨曦透過了窗戶,落在了羅格的臉上。他的眼睛終於緩緩張開。

  忽然,羅格猛然坐起,雙眉緊皺,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他四下望了望,卻一無所獲。

  看到緩步從聖堂中走出的羅格,琴輕呼一聲,迎了上去,道:「羅格大人,您醒了?教皇陛下曾經吩咐過,讓您醒來後,有時間到光明大神殿走一次。您看上去很虛弱,是不是還沒有恢復過來,要不要吃些東西?

  羅格此刻臉色蒼白得嚇人,腳下也虛浮無力,看上去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他一揮手,淡淡地道:「你去回復教皇,我晚些時候再過去看他。不必擔心我,一切盡在我掌握……掌握之中。」

  羅格猶豫了一下,才把這句話說完。他雙眉絞在了一起,臉色陰沉之極,嚇得琴後退了一步。羅格沒有理會她,逕自向聖堂外走去,琴鼓足勇氣,在他身後叫道:「羅格大人,您要去哪裡?現在您身體情況不佳,我讓幾個人跟您去吧!」

  「不必!」羅格腳下加快,身影微微一閃,已經自聖堂中消失。琴哪裡追蹤得到他的動作?在原地呆立片刻之後,她只能苦笑一下,獨自離去。

  羅格鎖緊雙眉,不住地思索著。他的思緒有如一條奔流的大河,水面上波濤洶湧,水下更始暗礁潛流無數,每一時每一刻,都會有無數知識衝入他的思緒,彙集成河。就是他看到了一棵普通的樹,也會在瞬間觀看到這樹的過去未來,它的構成存在,以及生命氣息如何流動。接下來,就會有無數基於這些看到的知識的奇思妙想在他腦中浮現。有些是他所熟悉的,又有許多與已知的自然魔法很類似,但更多的則是他前所未知的古怪想法。甚至於一片樹葉飄落。羅格也會在瞬間計算出周圍的風,乃至於百米內一切又可能影響到這片樹葉飄落的任何事物的動向。

  最初之時,羅格尚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接收太多的知識,可是此次醒來後,這些亂七八糟、但都帶著無窮奧秘的知識如怒潮般湧進他的意識!此刻的羅格,有如一輛早已不堪重負的馬車。可是車身上仍然在不停地往上堆著貨物。

  儘管雙眼已能看透位面,但羅格現在完全不敢讓自己的目光穿越這一位面,他有些害怕,害怕目光延伸得過遠時。會帶來一場根本無法承受的知識的風暴。

  羅格信步走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他本能的躲避著訊息量過於龐大的地方。

  但他並不是沒有方向。

  還在沉睡的時候,羅格突然感應到了一個強大氣息的誕生,那種景象,就如同在夜的大海上升起了一輪皎潔的明月。對羅格來說,這氣息極為陌生,他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接觸德過氣息的主人。但另一方面,這氣息又至為熟悉,冥冥中與羅格有分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它在呼喚著羅格。將羅格從沉睡中喚醒。可是當羅格醒來後。這氣息就完全消失了。不過羅格已經牢牢捕捉住了它的方位。

  此刻羅格就在向著這個呼喚的方向前進著,一路上,所有景物在他的眼中。都不過是極繁複訊息、能量以及歷史未來變革的組合而已。羅格忽然有些自嘲,現在的他看清了萬事萬物的本質,卻無法再看到事物那迷惑人心的表象了。

  不過沒用多久。羅格就適應了新的變化。

  他立定腳步,抬頭望去,見雄偉而壯闊的巴伐利亞大公府已在眼前。他略一躊躇,即舉步向大公府內走去。守門的衛兵剛要喝問,猛然認出了羅格,瞬間就把一臉倨傲與威嚴換成了最熱情洋溢的笑容,其速度之快,讓羅格也不大不小吃了一驚。

  衛兵雖然不理解以羅格的身份地位為何會孤身來到大公府,但他們又哪敢阻攔?此刻巴伐利亞大公正在遠征北國,因此幾個衛兵一面為羅格領路,一面飛速前往通報凱瑟琳。

  羅格跟隨著匆忙趕來的大公府總管,向府內凱瑟琳的書房走去。用不著總管引路,羅格的視線早已穿越重重房屋u。不僅止於此,實際上大公府中的一切都被羅格收於眼底,他甚至發現,儘管此刻正是忙碌的上午,但在一間存放臘肉的貯藏室裡,有僕人與侍女正在偷情。

  只是羅格雙眼已經掃遍了整個大公府,仍然未發現召喚起於何處。自他踏進大公府的那一刻起,羅格對那呼喚的微弱感應就已完全消失。

  大公府一切皆如以往,平淡如水,既沒有出眾的強者,也無隱藏的神力。惟一有些特殊的可以說是凱瑟琳,在羅格的眼中,她身上罩著一層隱而不現的神聖光輝。聖輝高貴而不熾烈,顯然並非是凱瑟琳本身力量所產生。實際上,此刻的凱瑟琳在羅格眼中,依然是一個沒有什麼力量的美麗女人。羅格微微動念,聖輝的來源即已顯現在他的心中。

  那是來自於米高梅的聖輝。

  至此,偉大的弗力安米爾派往這一位面的兩位使徒,均已隕落。

  有念及此,羅格當即冷冷一笑,心中浮起了一個想法:「恐怕這件事,會成為偉大的弗力安米爾納無盡光輝上的一塊暗斑吧……」

  思忖之間,羅格已然立於凱瑟琳的書房中,上下大量著她。擁有王都第一美人稱號的凱瑟琳看起來剛剛出浴,匆匆盤好的秀髮仍是濕漉漉的。她身上的禮服典雅而保守,完全符合她的身份。不過羅格可是知道在她高貴而又矜持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怎樣的瘋狂靈魂。

  羅格皺了皺眉,大步走到凱瑟琳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領口,用力一撕。嗤的一聲,凱瑟琳的禮服前半片被羅格整片地撕了下來,她那恰好好處的胸完完整整地呈現在羅格面前。

  不過,似乎不管羅格幹什麼,凱瑟琳都從不會吃驚,她只是望著羅格。微笑著道:「怎麼,你對我又有興趣了?可以啊,你喜歡我是什麼樣的?要溫順,還是要反抗?」

  大公府的老總管目睹了這一幕場景。當即面如土色。一方是絕不應容忍如此無禮的大公夫人,而另一方則是大公也未必能夠的最得起的光明教會聖堂之主,不論哪一方,都是伸根小手指就可以把他碾成灰的大人物。而且羅格那有如地痞流氓的舉動完全與他的身份地位不符,可是凱瑟琳的話語內容個更是令人驚駭!

  老總管以最快的速度低下了頭,知道哪怕再多看一眼,多聽一句,都可能引來殺身大禍,因此連滾帶爬地出了房間。

  房門剛剛關上,書房外就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然後老總管的痛呼聲響起。顯然這一個跟頭摔得絕對不輕。

  羅格沒有理會凱瑟琳。只是以手輕輕撫摸著她胸腹間的肌膚,雙眼中色彩變幻不定,盯著她的身體看個不停。

  凱瑟琳傲然挺了挺胸。可是羅格此時眼中所見並不是那完美的身軀,而只是無數重疊在一起的畫面和光影。終於,羅格收回了手。淡淡地道:「親愛的無盡之洋,你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第一,我的孩子哪裡去了。把他交給我。第二,自然女神發生了什麼。第三,你是用什麼手段吞食了天界的米高梅的。」

  凱瑟琳聞言一怔,一臉疑惑地問:「無盡之洋?那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啊,自然女神我倒是知道的,可是我只知道她是一位擁有強大神力的神明,信徒大多是德魯依,至於她發生了什麼,這些諸神之事,我又怎麼可能知道?你怎麼都應該比我清楚才是。至於米高梅大人,他只是說過要用聖輝為我加持,使我從此不為外力所侵害,我哪有哪個本事去吞食他?」

  羅格凝視著凱瑟琳的雙眼,要確定她說的是不是假話。如以往一樣,當他動念之時,答案即自然浮現。

  她沒有說謊。

  可是不知道為何,羅格隱隱感覺到這答案有些問題,至於問題在哪裡,他說不上來。為了處理無時無刻不在湧來的龐大知識,他已然筋疲力盡,又哪有餘力再去細細思考?

  凱瑟琳望著羅格,猶豫了一下,又道:「孩子的確是有一個。可是那不光是你的孩子,更是我生下來的!為什麼你一開口就要孩子?你有什麼資格要孩子!如果不是教皇將我列在限制名單上,你當時就會將我和孩子一起殺死的!所以這個孩子是我的,與你無關!」說著說著,凱瑟琳的語氣慢慢地激動起來。

  羅格眉頭緊皺,道:「這麼幾天你就生孩子了?不過這不重要,為什麼我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他的氣息?你是不是把他藏了起來,或者封印在什麼地方了?」

  凱瑟琳稍稍平復了一下激動,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搶我的孩子,所以我已經將他完全封印起來,推入到異空間的輪流中去了。至於他會飄流到何處,何時才會醒來,醒來後又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就都要看命運之河的流向了。」

  羅格的手慢慢撫上了凱瑟琳的脖頸,冰冷地道:「命運之河有無數支流,空間的風暴更是無邊無際。你既然這樣做了,那麼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他?也許我現在就應該殺了你,教皇的限令如今已經約束不了我了。」

  凱瑟琳冷冷一笑,道:「有了孩子你才來關心嗎?其實你根本就不曾希望過我會生下你的孩子。你想殺就殺,我既不會反抗也不會逃的。至於孩子,你這輩子休想碰他!」

  看著閉目待死的凱瑟琳,羅格終於猶豫起來。一方面她畢竟是自己孩子的媽媽,一時之間,他多少有些下不去手。另一方面。羅格隱隱感覺到她身上還隱藏著許多秘密。這些秘密還有待發掘。而且羅格想不明白,為何如今的自己仍然無法洞悉凱瑟琳的秘密,就如當日自己完全不知道她腹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一樣。

  或許,羅格再一次隱隱感覺到,一切並不是盡在他掌握之中。

  他臉色猛然一陣蒼白,身體晃了一下,又差點栽倒在地。凱瑟琳吃了一驚。過來扶住了胖子,只不過胖子的身軀實在是太重,差點將她也帶得摔在地上。

  羅格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身體。伸手將凱瑟琳推開。可是此時他與凱瑟琳那赤裸而冰膩的肌膚一接觸,心底忽然透入了一線明悟,又有一團火焰熊熊燃起。他忽然反手一推,將凱瑟琳重重地推倒在地。

  凱瑟琳吃了一驚,道:「你要幹什麼?」

  羅格冷冷一笑,手一揮,一道溫柔的風掠過了她的身體。風雖柔,但鋒銳如刀,頃刻將她的禮服切得絲絲縷縷,但又沒傷到她半點肌膚。

  凱瑟琳放鬆下來。換上了一副嫵媚而狂野的表情。道:「原來你想上我啊,那就來吧!我等了很久了。」

  但她臉色隨即一變,羅格竟然真的撲了上來!

  她立刻以雙臂抵住了羅格下壓的身體,叫道:「你這傢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光想殺我。而且只要讓你看到孩子,你就會立刻殺了他的!你這輩子別想看到他!給我滾開,別碰我!」

  但她柔弱的雙臂哪能支撐得住羅格的身體?僅僅是片刻。她手臂就一軟,整個人被羅格牢牢壓在了下面,而後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

  此刻,魔界已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血與火的世界。

  無比廣闊的平原上有如一大塊調色板,儘是各種顏色的乾涸色塊。這塊史無前例的巨大調色板上,顏料,就是魔族各個種族的屍體和血液。

  平原上矗立著一座險峰。這座足有數千米高的山峰極為突兀,有如一根石柱,附近則是一片平坦,再無稍高一點的山丘。在山峰下方,聚集著各式各樣,形形色色,數以百萬計的魔族。所有魔界的強力種族都可以在這裡找到。

  在一片黑壓壓的魔族之中,有一大片空地,十餘頭巨大的魔龍正在這片空地上棲息。魔界是一個極講究實力高低的世界,在這些強大魔龍的周圍,沒有弱小魔族的立身之地。在另一片空地上,追隨洛迦的巨人正躺在地上,酣聲如雷。他的周圍百米之內,同樣沒有任何一個魔族存在。

  遍數過去,山峰周圍,如這樣的空曠地帶足有十餘處。

  這些魔族戰士似已疲憊不堪,大多正躺在地上酣睡。許多魔族身上的傷口還未癒合。這些天來,他們舊傷未去,新傷又生,就是以生命力著稱的魔族,也無力在短短時間內恢復傷勢。

  這座足以俯瞰整個平原的險峰此刻正處在一道無形的分隔線上。在它前方的地平線上,天空中的血色已經褪盡,強烈的聖輝如晨曦一般,已經映亮了天空。而在它的後方,則是一片茫茫迷霧,望過去,霧中透出的只是無底的黑暗。

  山峰頂是一片平台,中央有一座類似於祭壇一樣的巨大天然石台。

  險峰下擠滿了魔族,而峰頂上則只站了數個魔族。在血色的天空下,他們身體都似是籠罩在了一層淡淡的迷霧之中,隱隱地變幻著,很難看得清晰。惟有一頭巨大得難以想像的魔龍和一個看上去才十歲的稚嫩小女孩能夠讓人看清。他們偏還立在一起,體形的形象上的巨大反差,實在是令人難過。

  「洛迦,我們不能夠再從黑暗魔神那裡得到些別的什麼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峰頂迴盪著。

  「不能,您知道,黑暗魔神是無法離開無盡魔淵的。」

  此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了一輪由聖輝凝成的太陽。那強烈的聖光頃刻前驅盡了半個天幕的血色!

  在那輪太陽當中,隱隱有一個身影浮現,他的光輝,甚至於壓倒了這輪朝陽!

  似是凝視著遠方新的太陽,片刻之後,那蒼老的聲音才道:「第七智天使已經來了,準備戰鬥吧。這裡,是我們最後的聖山,我不會再退後一步了。」

  「吾皇,您……」洛迦歎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羅格踏進教皇的祈禱大殿時,已時近黃昏。

  濃濃的金色陽光穿越高高的落地窗,灑落在充充滿雕飾的長廊上,為詡栩如生的眾神故事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光明大神殿中靜悄悄的,偶爾會從遠方傳來數聲鳥鳴。

  這樣一副夕照畫卷,落在別人的眼中自然是瑰麗中透著祥和寧靜,而在羅格看來,不知為何,卻只顯得淒清和荒僻,就如一場歌劇落幕前的餘暉。

  行走在這寂靜的光明大神殿上,有那麼一瞬,羅格忽然浮現了一個奇異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是最後一個人。

  羅格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長廊上迴盪著,每一步的間距與時間跨度都是一模一樣,可是這無法掩飾當這奇異想法浮現時,他內心那深深的震動。

  羅格微微搖了搖頭,將這奇異的想法驅逐出腦海,繼續向前行去。

  走廊很長。

  一路行去,剛剛與凱瑟琳那一場赤裸而激烈的戰鬥不住在他心中浮現。

  羅格看得出來,凱瑟琳是真正的不想他碰,因此是純粹的反抗而不是欲拒還迎。但她越是這樣,羅格就越感覺到興奮和瘋狂,每一次粉碎她的抵抗,看著她那無助且憤怒的樣子,羅格都會感覺到莫名的興奮。才那麼一刻,他甚至於興奮想就此挖出凱瑟琳的心臟,以祭奠安妮那飄散的靈魂。

  是地,興奮。一種他幾乎已經忘卻的感覺。

  他的心本已冰封,但這興奮就如一把鑿子,在他的感情上鑿出了一個缺口。當瘋狂結束,他地得意與她的憤怒又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對比。悄然間又將這缺口擴大。

  因此,此時此刻,羅格已能看見片片金黃的陽光,洶誦而至的知積風暴已經化為潺潺的細流,緩緩地注入羅格地心中。對這種程度的知積之流,羅格已然可以輕鬆地應付。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時刻都處於崩潰與瘋枉的邊緣。

  只有一個問題,他總是在下意積地迴避著。至少,凱瑟琳並不在他掌握之中。

  吱呀,一聲令人有些牙酸的聲響過後,羅格推開了教皇祈禱室的房門。羅格第一次注意到,這兩扇黑擅木雕成的房門其實已經老舊不堪,上面的雕飾邊緣都己變得光滑而模糊,看上去似已有上千年的歷史。

  祈禱室中沒才蠟燭,也沒有魔法燈火。顯得陰暗而潮濕,完全沒有一點神聖的感覺。教皇坐在高背椅中,粗重地喘息著,似一具破舊地風箱。

  當目光落在教皇身上的瞬間,羅格忽然有感覺。這個在他感應中始終是一片不見底黑暗的教皇,就如窗外的夕陽一樣,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羅格已經在房中立了半天,教皇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雙眼中恢復了一點生氣,掙扎著從椅中站了起來。

  「你來了啊,決定好下一個行程了嗎?」教皇每說幾個宇,就要劇烈地咳嗽幾聲。

  「我找不到自然女神。所以準備去魔界走一次。」羅格淡淡地道。

  教皇抬起頭,望著羅格,沉吟不語。羅格注意到。現在他地雙眼中僅是混濁一片,而沒有了過往位面生滅的情景。

  看了半天,教皇難得地笑了笑,道:「看來你終於明白了。一切並不是盡在你的掌握之中。」

  聽到處此句,羅格身體又是微微一晃,不過這一次儘管臉色仍然是蒼白如紙,但反應已經比前幾次要好了許多。他勉強站穩,嘴角已有一絲鮮血滲出。

  「魔界啊……」教皇深深他歎了一口氣,似是回憶起無關往事。他慢慢地走到一座式樣老掉牙的櫥拒前,拉開了拒門,在裡面翻了半天,終於取出一樣東西,遞給了羅格。

  羅格定睛望去,發現這是一隻造型起義、魂麗,做工無比精細的手鐲。遍佈在手鐲上的細細網格若是仔細觀察,可以分辮出那是由一個個極微小的圖案構成。羅格一眼就已經認出這圖案是由無數魔界種族的肖像組成。

  他皺緊了眉,感覺到這個手鐲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一樣,可是一時間,他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教皇緩緩地道:「此去魔界,你將會見到它的主人,到時候,你替我將這個東西還給她吧。我已經老了,老得走不動了,更不用提經受空間風暴的洗禮了。所以這件事,只能交給你替我去辦。

  羅格深深她望了手鐲一眼,將它收入了懷中,又道:「那您有什麼話要我傳遞嗎?」

  教皇沉思片刻,慢慢道:「都過去這麼久了,沒什麼好說地了。你把手鐲交還之後,就…………殺了她吧!」

  羅格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奇怪和驚訝的表示。他的心雖然有了一絲裂紋,但大部分仍然處於冰封之中,對於教皇的那些陳年往事,並不是多感興趣。而且教皇身上秘密實在是多到數不勝數,與魔界地什麼人糾纏不清,根本算不上什麼。

  教皇又道:「連接此間與魔界的通道並不好走,凶險處恐怕比空間風暴還要厲害些,因此,此行你將孤立無援。死現在既然你已經明白並不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還準備去魔界嗎?而且在魔界,因為位面環境的原因,你要殺的人的力量恐怕遠非你能想像,而且你面對並不僅僅是一個魔族。看上去奇奇那可山脈要更加容易一些,也許你應該考慮改換一下行程。」

  羅格雙眼微閉,思索了片刻,又緩緩睜開。道:「奇奇那可山脈我當然要去,不過那是在我去魔界之後。她需要神格,魔界又有神格,可走奇奇那可山脈那邊有什麼。我並沒有多大把握。所以不管一切是否在我掌握之中,我都要去魔界。我去得了,也回得來,擋在我面前的哪怕是百萬魔族,我也一定會回來,帶著神格回來。」

  教皇望著窗外的夕陽。夕陽已是如血。

  終於。教皇似是自語道:「五十年前,我也曾和你一樣說過這句話啊……」說罷,教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似是在感慨著什麼。

  時如水,人易老,轉眼間,塵間已是數十春秋。

  教皇歎息一聲,道:「你去準備一下吧。什麼時候去魔界?」

  此時羅格也在凝望著窗外地夕陽,在夕陽之下。他的身影正漸漸地變得模糊。羅格淡淡回道:「不需要準備了,我現在就去。」

  e在他身影完全消失前,羅格忽然問道:「陛下,若位面毀滅,她有可能散得到救贖嗎?」

  只是羅格並沒有等待答案。他話音尚在回落,身影早已消失在虛空之中。

  教皇似也不急著給他答案,他只是默立窗外,夕陽已墜,只有半天雲霞勝火。

  「對你們來說,救贖與毀滅,其實沒有分別啊……」

  秘境的黃昏,也是大陸的黃昏。

  這種時候,芙蘿婭最喜歡坐在危崖前地那塊大石上。眺望那一片雲霞下的遠方。

  而這種時候,米羅總會立在不遠處,看著那媚態天成的身影,看得如癡如醉。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直到漫天雲霞散盡。米羅這才走到了芙蘿婭身後。芙蘿婭盈盈飄起,回身笑道:「我知道身體還沒恢復,不能受涼。好了好了,你可不要再重複了。這句話,你可是每天都要說上十遍!」

  「是啊……」米羅長歎一聲,猶豫了半天,才道:「芙蘿婭,恐怕從現在起,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芙蘿婭一雙碧綠地眼睛望著米羅,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米羅癡癡地看著她,片刻才道:「在我離開前,魔界就己經正處在戰爭之中,那是整個魔界與天界大軍的戰爭!就在剛才,我聽到了一聲呼喚,魔皇對所有魔族的呼喚。想必魔界的戰爭已經到最後的時刻了,做為一個最高貴的魔族,我絕不能對這最終的決戰坐視不理。所以,芙蘿婭,原諒我,我要回魔界去參戰了。」

  芙蘿婭溫柔一笑,道:「戰爭是男人永恆的歸宿,所以你安心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地身體雖然沒有恢復,可位面冥想很快就要修成了,沒什麼人能夠欺負到我的。」

  「芙蘿婭,你……」米羅張了張口,卻沒有了下文。

  他想叫芙蘿婭跟他一起去魔界,可是她碧綠雙眸中,那溫柔但堅定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米羅深深地望了芙蘿婭一眼,在那一眼中,似有萬語千言。可是最終,他只是猛然長嘯一聲,當即轉身而去!

  那瀟瑟而落寞的身影頃刻間已經消失在遠方,而清越高亢的嘯聲依然迴盪於九天之

  芙蘿婭看著他身影訪消失地方向,碧眸中隱隱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經降臨。

  裡爾城大公府中已是華燈初上,無數官員與將領進進出出,熱鬧非常。只不過這些公國執掌大權的人臉色看起來都不大好看。

  這也難怪,巴伐利亞大公率領大軍已經攻入了阿斯羅菲克帝國境內,一路上戰無不勝、攻不不克,勢如破竹,推進速度極快,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軍每每還沒來得及集結,就己被揮軍如電的大公擊潰。

  然而就在這種關健時刻,巴伐利亞公國的後勤卻出了大問題。一方面是大量物資補給雌積如山,另一方面前線的所急需地物資又運不上去。就是運到了北地,那些東西也往往不是戰士所急需的。車輛與人力的調配也一塌糊塗,因此有限的物資往往運不到最前方,就在半路上被已經紅了眼地部隊給截住了。

  一切的混亂其實都源自於凱瑟琳。

  她突然撒手不再理會公國事務。而且不見任何官員,已經足足有半個月了。公國的官員與將領早都習慣了由她來統籌調配一切,大家依令行事就是。反正她的吩咐,必定是最佳地方案。此刻凱瑟琳突然放手,這些大小官立刻不知所措,亂成了一團。

  凱瑟琳已經將大公府後半部劃為了禁區。等閒不許人進入。這半個月來,她從早到晚都躲在裡面,從不露面見人。沒有她的允許,別人也不敢進入。這些天來,也就是羅格進了一次後府而已。

  然而一個俊朗而高大地年班人顯然不把她的禁今放在眼裡。他一把推開了後府的大門,走了進去。

  這道大門內外,完全走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前府月明星稀,夜空清朗,而後府則始終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雲霧之內。向天空中望去,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有如一頭無比龐大巨獸正張著大口,準備吞噬能夠吞下的一切。

  而且這天,還在緩緩旋轉著。

  一踏進大門。那年班人立刻感覺到了環境的詭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此時凱瑟琳那圓潤而悅耳的聲音飄飄蕩蕩地傳來:「克拉蘇,什麼時候你膽子大到可以無視我他命今了?"

  克拉蘇一牡怔,然後臉上怒氣漸湧,不顧凱瑟琳的冷斥,大步走進了大廳。

  凱瑟琳一身盛裝,美麗得直是不可方物。她跪在一座祭壇前,似是正在祈禱著什麼。祭壇的前方,擺放著那個奇異的嬰兒,她與羅格的孩子。此時那小嬰兒面容依然變幻不定。望著凱瑟琳。但他每張臉上顯露出來地都是畏懼,動都不敢多動一下。

  克拉蘇立在機忍琳身後,道:「這段時間公國事務一片混亂,所以父親讓我回來問問您。這究競是怎麼一回事。」

  凱瑟琳頭也不回,淡淡地回道:「去告訴萊萊哈特,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公國讓他自己操心吧,我沒時間。」

  克拉蘇看了一眼祭壇,冷笑著道:「更重要的事?是與這個小傢伙有關嗎?都這麼多天了,還沒見他長大,親愛的媽媽,看來你給我添的這個弟弟不怎麼樣啊!你為什麼肯為這樣一個廢物放棄公國一統大陸的大業呢?」

  凱瑟琳哼了一聲,緩緩站起,轉過身來,那雙亮如晨星的眼眸盯著克拉蘇,冰冷地道:「廢物?對我來說,你和你父親加起來也不如這個廢物一半有用!既然我有了他,那你就已經沒什麼用了。克拉蘇,你走吧,別再來煩我,不然的話,我會立刻殺了你的」。

  克拉蘇怒意上湧,他死盯著凱瑟琳,叫道:「父親是秉承了天界神跡的人,而我,克拉蘇,是僅用了十二個月就長大成人地真正神選者!我哪點不比這個長不大的廢物強?給我點時間,我也會比這廢物的父親強得多!」

  在凱瑟琳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克拉蘇地面孔漸漸變得猙獰起來,叫聲也變成了狂吼:「我是神選者,只有我!親愛的媽媽,既然你這麼想要強大的孩子,那不如讓我這個神選者來給伶你一個孩子吧!」

  吼聲未落,克拉蘇身體一動,身周驟現鬥氣光甲,而他的人已行拉出一道虛影,向凱瑟琳撲去!

  時間忽然流動得慢了。

  克拉蘇越接近凱瑟琳,就越發現她目光中的冰冷與不屑,而且心底的寒意也會隨之一點一點地增強!

  「神選者?」凱瑟琳冷冷一笑。

  就在他指尖堪堪觸到凱瑟琳高聳胸部的瞬間,凱瑟琳櫻唇狐開,清越之極地斥喝一聲!克拉蘇只覺得耳中一陣轟鳴,有如瞬間被一個巨錘迎面擊中,身不由己地倒飛出去。

  尚在空中時,他就感覺凱瑟琳喝聲的餘音仍然在耳邊縈繞,似是被這喝聲引動,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轉眼間已跳至瘋狂的地步!

  克拉蘇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然後就眼睜睜他看著自己的心臟掙脫了身體的束縛,帶著一道血線,斜斜掉落在凱瑟琳的面前。

  「神選者?給你父親降下神跡的那個神明,恐怕自已都快走向終結了。」凱瑟琳聲音冷得有若寒冬。

  她拎起長群,露出了一雙精緻的長靴,然後輕輕地踏碎了克拉蘇的心臟。

  一縷風盤旋著,然後忽然加速,沒入了羅格的鼻孔中。

  風中揉著刺鼻的硫磺氣,又有陣陣酸臭,偶爾,還會有一絲淡淡的香氣傳來。羅格仔細品味著風中的氣息,又看了看腳下的大地。地面是深黑中偶爾透出一點暗紅的堅硬土地。

  他雙足踏著的,正是魔界的大地!

  數年之前,那黑焰繞身的美麗女子曾想帶他進入魔界,只是種種始料未及的變化,他最終與魔界差之毫釐,只能擦肩而過。而如今事隔多年,羅格終於進入了魔界,踏上了魔界的土地!

  暗紅的天空,雲霧籠罩的遠方,寬闊無比、流淌著濃稠液體的河流……一切的一切,都與羅格所知的魔界一模一樣。他雖然是第一次踏足魔界,可是魔界的景象早已經刻印在埃麗西斯留下的那塊黑水晶之中。

  惟一與黑水晶中的紀錄不符的,就是風中那偶爾掠過的一縷清香。羅格有些疑惑,這陣陣清香似是不應屬於這裡,它們與天使的體液味道極其相似。羅格甚至懷疑,這些香氣就是破碎的天使身體散發出來的。

  魔界無比廣大,縱算天使血液的氣息凝久而不散,要想在風中留下如此清晰的清香,又得有多少天使隕落?難道魔界中的戰爭,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在魔界的風中,有一滴血滴落,在羅格的腳邊濺起一小朵血色之花。此時的羅格遍體鱗傷,有數處傷口已經深可見骨,衣衫完全變成了一團碎布條,胡亂地纏在身上。

  羅格微微苦笑一下,他沒有想到這一條通往魔界的通道竟然會如此難走,短短時間內,就以他那強悍的身體也難以承受瞬息萬變的強大力場切割。最後變成了這副模樣。羅格身上的作口不住地蠕動著,試圖自己癒合,可是不管它們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封合傷口,反而伴隨著每一次的蠕動,都會不斷有血水滲出。

  魔界,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羅格靜靜地站立在魔界大地上,就如一尊雕像。算起來,羅格已經去過死亡世界、兩個女神的國度,以及熔岩領主創造的投影世界,對於異空間的規則和理解已是十分豐富。不過魔界對他來說,依然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這裡的規則簡單而強悍,所有的力量都極為賁張,似欲以爆炸地極度方式彰顯自己的存在。正因如此,羅格身體的自愈變得極為困難,甚至於根本找不到癒合的辦法。

  這裡的規則,就是力量與破壞,如此簡單。

  站立在魔界的大地上,羅格終於理解了這個位面的特殊之處,也明白了魔族為何崇尚力量且擁有強橫的身體。在這個醫治極為困難,但獲取力量非常容易的位面,進攻就是最好地防禦,而強橫的身體則是生存地保證。

  羅格舉目四顧,視線盡頭,儘是一片荒夷。就在一瞬間,他忽然知道,為何在魔族中合作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在這個極度荒涼的世界中,生命與食物都是如此匱乏。天性暴烈且力量強大的魔族自然天性中就不喜合作。

  不知為何,羅格忽然想起了埃麗西斯和艾德蕾妮。這兩個魔族的女子都有著無雙的風華、超絕的力量,只是埃麗西斯傾城絕色,是冰與焰的混合。而艾德蕾妮容貌平平,甚至於讓人很難記住,可是她的溫婉與大氣若柔柔春風,在不知不覺間就能讓人折服。

  一念及艾德蕾妮,羅格就會想起她魔力全失的原因。雖然羅格已將她安置在一個安全地所在,可是胖子深深知道,力量就是魔族的一切。失去了魔力的艾德蕾妮有如失去了土壤的花,儘管微笑依舊,可是正一天天地枯萎下去。

  其實直到今日,羅格仍不明白她何以為奮不顧身地救護自己。但羅格知道,艾德蕾妮心繫魔界,她希望他能夠幫助魔族生存。

  可是他能夠幫助她達成這個心願嗎?

  羅格苦笑了一下,他此來魔界,就是要收割神格。擁有神格地存在必定對正處於全面戰爭的魔族至關重要,自己若收割了神格,那對整個魔族的戰爭有何影響,可想而知。

  可是她需要神格。

  羅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對不起……」

  從始至終,魔界的大地都在微微顫動著。

  羅格孤身站立在魔界一望無際的大地上,不知站立了多久,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已經癒合!

  羅格邁開大步,一步千米,如飛般向顫動傳來的方向奔去。

  羅格能夠飛行,也可以瞬移,但他喜歡奔行,更喜歡奔行的感覺。赤裸的雙腳每一次重重地踏在魔界大地上的時候,都會有一絲奇異的感覺從足底傳入他的心中。每邁出一步,他都會對魔界多上一點瞭解。

  而且迎風奔行,總會讓他已冷的血慢慢地沸騰!因為他知道,在前方,就是魔族與天界大決戰的戰場,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萬千天使與魔族當中,收割擁有神格的那一個存在!

  不管那存在是魔皇,是天使,還是哪位神明的代理人,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此刻羅格雙眼中,能夠看得見的,惟有那一點閃亮的神格!

  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魔界大地上迴盪,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足印在大地上出現。

  羅格越奔越快,在迎風的這一刻,他忽然想起,當日,風月初次在死亡世界中召集大軍去搶奪他的靈魂時,是否,也如他此刻的心情?

  戰場已遙遙在望。

  在大地的中央,就是那座孤傲挺立的聖山。聖山高聳入雲,似是連接著天與地的支柱。

  聖山周圍,聚集著不知多少魔族戰士。他們正發出各異的怒吼與咆哮,捨生忘死地戰鬥著。每每要有數百個魔族戰士中央,才會有一個披著火焰戰甲的天使。可是這樣數量懸殊地戰鬥,壓倒性的優勢卻在天使這一邊。

  這些戰鬥著的天使不論持有的是何種兵器,上面都燃著淡淡的天界聖焰。姑且不論兵器本身,單是這些聖焰已不是普通魔族戰士能夠阻擋地。他們只要身上沾染上一點微小的火苗,整個身軀都有可能在瞬間被引燃!而魔族戰士的攻擊,十記有九記根本奈何不得這些天使身披地盔甲。

  然而魔族戰士依然前仆後繼地戰鬥著。那些顯然既沒有強橫力量,也沒有出眾技藝的魔族戰士更是悍勇,他們往往高高躍於空中,然後合身撲向這些天使,甘願忍受聖焰焚魂之苦,也要死死抱住這些天使。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傷害到這些天使,因此只求以一已之身作為代價,拖住天使動作短短一瞬,好讓戰友們有機會擊中。

  這小小的願望,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根本無法實現的暑望。

  在聖峰的周圍,足有數以千記的天使!

  而在千米高處,另有百名天使繞著聖峰在迴旋飛舞,時時俯衝而下,攻向駐守在聖峰之巔的魔族。又有一些天使並不近戰,只是遙遙立於空中,雙手揮動間,大片的聖焰或者是道道粗大的雷電就會向聖山山頂擊去。

  偶爾會有天使吟唱完咒語,引動聖輝從天而降,落向聖峰。聖峰頂也有魔力強橫的術士,天空中時時會有道道紫色、黑色或者是血色地閃電降下。劈向在空中駐留的天使,大部分地閃電都會被天使所抵抗,但偶爾也會有一個天使週身纏繞著電火,從高空中墜落。他們往往還沒有落到地面,就會在空中化成一團明亮的火焰。

  天空中血雲不住翻湧,有一頭出奇龐大的魔龍正以與他體型絕不相稱的速度在雲間穿行,與數十位天使纏鬥著。天使們的武器雖然夠對它造成傷害,但都不致命,可是魔龍噴出的淡黑色龍息,只要天使們沾上了一點,過不了多久,他們的動作就會遲緩,並且自行從空中墜落。尚在半空中,這些天使就會踏上毀滅之途。只不過他們不會化成火焰,而是爆成一團淡黑色的霧氣,在魔界的風中慢慢消逝。

  在峰頂,又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奮力躍動著。她每每會躍出聖峰之外,但又似被一股奇異地力量牽引,不管她躍離聖峰多遠,都會落回到聖山山頂。

  這小小的身影即是洛迦,她幾乎每一次躍起,都會有一名天使在她的巨刃下噴灑出漫天的鮮血!

  地面地魔族是在拖延時間,聖山山頂的戰鬥互有攻守,而那些與魔龍及洛迦纏鬥的天使則處於絕對的下風。

  羅格立於遠方,瞇起了雙眼,凝望著遠方的戰場。

  他有些意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最終的決戰場上看到如此多的天使。

  「原來是戰鬥天使啊,看來魔界也是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的職責……」羅格暗自想著,嘴角浮起一絲陰冷的笑意。

  他掃視過整個戰場,隨後目光落在了天空中的某處,在那裡,正高懸著一輪金色的太陽。在太陽正中,立著一個傲然的天使。

  他的氣息強大之極,背後伸展至極處的四隻羽翼正放射出耀目欲盲的光芒,在光芒中,又隱隱有一雙淡淡的光翼!

  光芒若一道流瀑,向聖峰之巔湧去。只是聖山周圍有一道隱而無形的暗色光罩,堪堪擋住了從他羽翼上湧出的聖輝。戰鬥天使們一旦攻入這光罩,身上的聖輝就會立刻暗淡,戰力也隨之大減。他們本就完全不是洛迦的對手,戰力再被削弱,小小的洛迦殺起來簡直是一刀一個。

  只是在金色流瀑的不斷衝擊下,這暗色的光罩雖然能夠維持完整,可是羅格仍然可以看出,它正以極緩慢的速度一點點地收縮著。

  不過以這種速度計算,在所有戰鬥天使都隕落前,暗色光罩怎麼都不會破裂的。那這力量龐大至難以言喻之境的四翼天使為何仍不參戰,而只滿足於立於空中以聖輝壓制聖峰上的抵抗力量?

  答案很快就出現了。

  遠方天際的血色被撕開,遙遙傳來陣陣嘹亮的聖歌聲,又有一隊數百名戰鬥天使慢慢自血雲中浮現。他們甫一現身,立刻全力向戰場飛來,不待那空中的天使指揮,即刻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戰鬥中去!

  羅格面容慢慢嚴峻,他已然發現,這一批飛來的天使數量,與剛剛隕落的天使數竟然完全一致!難道說,這些被毀滅的天使,在分解成本原形態之後這麼快就能夠天界重新成型,並且降臨以參與戰鬥不成?

  若如此,魔族戰士縱有百萬,又如何能夠避免敗亡之命?

  在羅格目光落在身上的剎那,空中那高高在上的天使恰好也轉過頭來,迎上了羅格的目光。雖然相隔極為遙遠,然而羅格分明看到他冰冷的雙眼中央,是一雙旋轉不休的四面體。

  羅格冷冷一笑,不再看空中的天使,他的目光落在了聖峰之巔,那不斷躍動著的小小身影上,心中忽然大跳幾下。

  不知是否是巧合,洛迦也正在此時望向了羅格,羅格甚至可以看到,她向他展示了一個極為純真可愛的笑容。但她在展露笑容的同時,手中的巨刃卻劃了個十字,將一個被無型力場生生拖來的天使劈成了四塊!

  羅格心中一歎,他知道,已經找到了一找的人。

  胖子看了看漫天飛舞的天使,又望了望百萬浴血死戰的魔族,忽然低吼一聲,邁開大步,向決戰戰場奔去!

  距離很奇妙。

  幾步之後,羅格已經出現在戰場正中。他伸手一抓,從一名戰鬥天使手中奪過一把聖焰巨劍,然後左手如電,瞬間已按在那尚不及反應的天使臉上。

  砰!

  戰鬥天使的頭顱已經炸成了一團明亮的聖焰。

  那一座孤傲挺立在魔界大地上的聖峰,已經是曾經縱橫多個位面魔族最後的榮耀。聖峰後方,那片遮蔽了半個天空的迷離黑霧中央,隱隱透出一點令人心顫的氣息。羅格凝立於空中,目光越過了聖峰,投注在那片黑霧上。

  此刻在羅格的雙眼中,無論是高空中正傲然冷視著他的智天使,還是聖峰周圍正奮戰不休的洛迦以及魔龍,甚至於始終屹立不動,支持著籠罩整個聖峰峰頂的魔法領域的魔皇,都會有些許的信息流出,傳入他的感應之中。

  唯有聖峰背後那一片無比廣闊的迷霧,有如無底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淵,完全沒有任何信息透出,那層層的迷霧,也未曾在羅格的雙眼前有分毫打開的徵兆。

  至少,那一片迷霧完全不在羅格的掌握之中。

  不過這一次有了這種領悟之後,羅格只是臉色蒼白了一下,旋即恢愎了正常。

  從埃麗西斯留下的黑水晶中,羅格知道在這遼闊迷霧的正中央,就是魔界中最神秘莫測的無底深淵。據傳,威能無窮的暗黑魔神就居於無底深淵的最深處。

  這是羅格所知的諸神中惟一一個將國度開口留在物質位面的主神。

  按羅格對諸神的理解,暗黑魔神這種做法簡直就等同於一個富豪將家裡的大門開在強盜營地中一樣,完全違背了希洛之書中記載的有關於諸神國度的常識。

  在虛無中開闢的國度,其到達和離開都需要莫大的神力,不然的話,在本體穿越虛無時,任何有形地存在都有可能壓制不住身體內部的壓力。從而爆成最細微的存在。甚至於靈魂也會受到虛無之力地撕扯而無法保持完整。因此當一位神明想要攻擊另一位神明時,除了自己以及秉承了自身神力的分身,其它的僕從都無法同行。

  另據希洛之書所載。諸神在自己的國度中擁有莫大地優勢,因此除非與來襲對象的神格神力差距過於巨大,否則很難在自己的國度中敗卻。在神力相差不大地情況下,一個神想要擊敗另一位神。只有通過各種手段一點點削弱對方的神力,從而達到削弱對手國度的效果,最終才有可能徹底擊敗對方。

  正因如此。任何神明之間的戰爭,往往都會曠日持久,動輒以百年計,而有些著名的諸神之戰,甚至會延續成千上萬年。

  羅格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知道這些。也不知道這些關於諸神戰爭地知識是對是錯。這些知識都是得自於希洛之書,在適當的時候自行從他心底浮起的。

  念及於此,羅格更對暗黑魔神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議。只不過雖然無底深淵的位置是公開的秘密,可是又有幾人敢於進入無底深淵,在暗黑魔神的國度上挑戰這個威能堪比天界主神的存在?

  單看那重重看似普通的迷霧竟然不透露一點訊息給羅格,就可以想像暗黑魔神有多麼強大。

  不過世界上理性的存在似乎總是少數,而瘋子從不缺少。現在地羅格,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不過,儘管從暗黑魔神處一無所獲,不過從智天使、魔龍王、洛迦以及魔皇身上傳遞來的些許氣息已讓羅格獲益無盡。這些強橫存在的力量各有所長。均在不同地領域近乎達到位面所能容許的極限,特別是那高高在上的智天使,四翼上聖輝洶湧而出,竟以一已之力牢牢壓制住了聖峰上眾多上位魔族的力量!

  單以力量而論。這智天使與維多利亞幾乎不相上下,只是在羅格的感覺中,他雖然態度更加傲慢,可是總是不若維多利亞那樣不知不覺中就令人仰視。

  胖子忽然想起,若論高高在上,恐怕他們都要較安德雷奧利差得遠。在那散發著燦爛星光的六翼之前,除了服從,凡俗存在已不會再有任何其它想法。

  一道撲面而來的熾熱氣息打斷了羅格紛亂的思緒,他這才回想起自己仍然身處在天界與魔族生死決戰的大戰場上。

  無盡的天在熊熊火雲與燦爛聖輝的拼爭下呻吟,寬廣大地上則蔓延著千百萬魔族戰士的鮮血,撲面而來的風中又帶著濃郁的清香。

  在羅格面前,一名戰鬥天使正盡展雙翼,揮動手中的火焰巨劍,一劍向羅格當頭斬下!

  魔界所能容納的力量遠遠比羅格所處的位面要高得多,至少這名戰鬥天使所能發揮的力量看起來遠遠未達到這個位面的上限。正因為沒有了限制,這名戰鬥天使所發揮出的力量甚至於要超過了當日南北方最終決戰時安德雷奧利帶下來的兩名力天使。

  凝望著那以不可思議速度斬落的火焰巨劍,羅格眼中閃過了一陣迷離。

  多麼熟悉的聖焰啊……

  這無時無刻不在透著神聖氣息的烈焰,其實貫穿了羅格生命的始終,他每一次大的轉折,都與這熊熊燃燒著的聖焰息息相關。

  那將埃麗西斯與奧菲羅克化成雕像的火焰,那從沉睡中喚醒威娜的火焰,以及那曾經無休無止燒灼著雙子殿中雕像的聖焰……

  在魔界,力量不受限制的戰鬥天使與羅格曾經所見的戰鬥天使已有了本質的不同。可是羅格也非是當日最終決戰時的羅格。

  羅格凝立於空中,任由火焰巨劍當頭斬落。雙方的距離是如此接近,羅格甚至於可以透過重重聖焰以及那厚重的金盔,看清戰鬥天使那張木無表情的臉。

  燃燒著聖焰的劍鋒轟鳴著劈過羅格的身體,可是他依然微笑著立在原地,看起來毫髮無傷。

  原來戰鬥天使斬過的,只是一個幻影。

  在這一瞬間,戰鬥天使冷漠的雙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聖焰並不僅僅是高熱而已,這來自於天界的火焰中擁有諸多非凡地屬性,比如破除幻影與隱形就是其中之一。戰鬥天使與其它的天使有所不同,他們的雙眼可以看穿虛偽,他們地靈魂堅硬冰冷。不受誘惑與威嚇。這在諸多位面的戰鬥中,其實是非常實用且強大的特性。

  可是聖焰之劍明明已經斬過了羅格的幻影,為何還破除不了?

  還未等戰鬥天使想清楚這一點,他背後地雙翼就一緊。隨後傳來了陣劇痛!

  一時間,他已然動彈不得!戰鬥天使強忍劇痛,轉頭望去。這才發現雙翼已經落在了羅格的手中。

  羅格心中又是一陣恍惚,決戰日的最後,他已無力將握於手中地羽翼撕下。

  現在呢?

  天空中綻放出一朵金色的絢麗花朵,又有一陣濃濃的清香開始瀰散。

  金色的花瓣片片綻開,羅格從花瓣叢中飛出。戰鬥天使的火焰巨劍已然到了他的手中,巨劍上的聖焰非但未有減弱,反而急劇增強,已提升至一個全新的境界,吞吐不定的火舌變得近於透明,只在火焰尖上會隱隱顯出一層詭異的藍色。

  剎那間,戰場上寂靜了一瞬,十餘道目光都投注在了羅格身上。在這力量至上的魔界,羅格本身的絕對力量雖然強大,但遠未達到位面極限。令一眾強大存在震懾的是正羅格身上緩慢湧出的氣息。

  氣息雖然微弱,但是冰冷、殘酷、傲視眾生,並且決絕!從這道氣息中,無論是智天使還是魔皇,都只讀出了一個含義。毀滅!

  那高高在上的智天使終於開口了:「我是偉大地塞坦尼斯托利亞座前秉承第七智天使光輝之名的尼奧托利亞。我的使命是更改魔界六個位面的信仰,使之從此沐浴在至高神地光輝之下。你是誰?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偉大的迪斯馬森的氣息,你應該是毀滅之主的僕從。可是你又為何要毀滅我的戰鬥天使?」

  「因為冒犯。」羅格淡淡答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毀滅之主的僕從,那你手下的戰鬥天使向我進攻,就是對毀滅之主的不敬,我毀滅他們理所應當。」

  尼奧托利亞的聲音更加森冷了:「你不過是毀滅之主眾多神僕之一,竟敢如此對我說話?你我之間的距離比整個位面還要遼闊,無知的東西,你不要以為擁有了毀滅之主的一點光輝,就可以對我無禮!」

  智天使的語聲中蘊含著極大的力量,整個戰場的天空都隨著他的話語忽明忽暗。在這力量的激盪和壓迫下,羅格身周那淡而無形的火焰猛然明亮起來,並且不斷增強,轉眼之間,他整個人就包裹在艷離的藍色火焰之中,背後的藍翼也隨之展開。

  羅格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尼奧托利亞,微笑著道:「尊敬的尼奧托利亞,請原諒我剛剛對您的無禮。我剛剛皈依偉大的迪斯馬森,所以對天界仍然十分無知。

  不知您是否可以解答我的一個疑問。您剛剛說,要將魔界六個位面的信仰都統一到至高神的光輝之下,可是我看到的卻是魔界中幾乎所有的魔族都快被殺光了,當然,我們面前的這些除外。沒有了這些魔族,誰來為至高神的光輝貢獻信仰呢?」

  智天使的聲音平板、機械,沒有任何羅格能夠理解了的情感波動,然而他話語的內容竟令羅格心底也隱隱泛起寒意!

  「信仰並非源自這一位面的原住民,而是來自於新生的一代。天界諸主神已然接近於掌控魔界諸位面的秘奧,在清除掉這些原住民、以聖輝清洗整個位面之後,能夠適應魔界諸位面規則的新生一代就會成長起來,他們依天界的光輝而生,所信仰的,也必是天界的主神。」

  羅格凝視著尼奧托利亞,片刻,他的雙眼中接受到了一點不尋常的訊息。

  羅格終於確定,這位第七智天使與他曾經遇到過的任何天使都不一樣,在尼奧托利亞的身上,留存著天界的記憶!

  羅格心頭一動,又問道:「尊敬的尼奧托利亞,我並非是在質疑您的智慧,而是我實在不明白。您看,這些原住民的力量如此強悍,又各有所長,將他們清除之後,如何能夠保證新生一代所產生的信仰之力會比這些原住民更強呢?為何不將這些原住民收伏,或許對於天界諸主神的貢獻會更大一些。」

  尼奧托利亞冰冷的聲音中多了一點不耐煩,道:「新生一代沒有意識,沒有思想,他們靈魂的全部內容就是信仰,他們一切依從本能行事,進食、繁衍都是為了能夠盡快的擴大數量。他們生存的全部意義就是汲取整個位面的信仰之源,並且將之奉獻給諸主神。從信仰角度來說,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比主神親手創造的新生代做得更加出色。你是偉大的毀滅之主的神僕,怎麼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羅格沉默了片刻。

  他的靈魂中已然浮起這樣一幅景象,那些狂熱的、全無自主意識的新生代漫無目的的在大地上漫遊著。大地豐饒之極,他們隨時可以獲得食物和水,不受饑寒侵擾。當兩性相遇,即會交配以繁衍後代。他們生長迅速,新生的嬰兒無需多少照顧,即可自行出發,在大地上遊蕩。他們存在的全部意義,即是汲取位面的信仰之源。

  那麼,當有朝一日,整個大地上佈滿了這些新生代時,又會發生什麼?有限的信仰之源被汲取殆盡之後,位面又會怎樣?

  答案自行從羅格心底浮起。

  因為,他曾經無數次踏足過這樣的一個位面,一個信仰已然消失的位面。

  那是遺棄之地。

  在心底的最深處,羅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只是想著:「風月……不管我回不回得去,你啊……還是忘記我才好。」

  他的手,悄然間已握緊了火焰巨劍的劍柄。

  羅格臉上洋溢著奇異的微笑。

  刷刷刷刷火焰巨劍帶著細微的嘶鳴,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藍色孤線,溫柔地劃過四名戰鬥天使的身體為色澤劇烈變幻著的天空留下了四朵金色的血之花。

  「迪斯馬森的僕人!你在做什麼?」尼奧托利亞的聲音有若雷鳴,從天而降:「你在攻擊偉大的塞坦尼期利亞的僕人,你在背叛天界的主神!你,將為你的背叛付出足夠的代價!」

  與尼奧托利亞的吼身一同降臨的,還有大片大片金色的光雨。在這絢爛的光雨中,所有的魔族都開始痛苦的呻吟,而戰鬥天使的雙翼上則呈現出淡淡的金色光輝!

  雨撲天蓋地。

  魔話戰士的身體一沾上這些金色的雨滴,就會立刻被引燃,然後發出各種痛苦的悲鳴,在火焰中抽搐著、顫抖著,一點點被燃成灰燼。這些金色的光雨非常奇異,它引發的火焰毀來生命的過程非常緩慢,被引燃的魔族戰士直到被燒成一小塊灰燼,仍得不到解脫,依舊在微微地掙扎,發出細細的呻呤。

  在這片無比廣闊的金色光雨中,護翼著聖峰的領域劇烈地顫動起來,每一滴雨滴落下,都會在護罩上引發一圈圈的漣漪。但無論波動多麼劇烈,這片護罩始終堅持不倒。

  在漫天光雨中,羅格趨退自如,分毫不受這光雨的影響。那些金色的雨滴落在他身上,蠕動片刻後。即會滲入羅格的肌膚,被胖子給完全吸收。在雨中縱橫得越久,羅格的臉色就越是瑩潤,顯然對於智天使尼奧托利的力量非常享受。

  此刻在胖子周圍聚攏了十名戰鬥天使不過他們的數量上雖然佔據優勢,場面上卻處於絕對下風。在羅格那一雙招展的藍色羽翼前,所有的戰鬥天使自靈魂深處產生了畏懼,他們畏懼的不是羅格,而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毀滅之主的氣息。

  距離羅格稍遠一點的戰鬥天使。身上得自於尼奧托利亞的光輝已經喑淡了許多,而那些就在羅格身周戰鬥地天使更加不堪,身上的光輝已完全消失。甚至於金色戰甲上隱隱透出藍色的光芒。他們非但無法從尼奧托利亞那裡得到力量加成,反而本身的力量也受到羅格的壓制而大打折扣。

  在狹小的空間中,羅格的身影忽隱忽現,他的速度已然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此時就是風月在此。恐怕也比他快不了多少。

  他左手帶著奇異的尖嘯聲伸出,輕輕鬆鬆地抓住了一柄刺向他心口的聖槍,無論是鋒利之極的槍刃,還是極熾熱的聖焰,都只能在他手上留下淺淺的傷痕。

  而羅格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遍佈著這樣的傷痕,這些本就無足輕重的傷痕還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著。

  在十餘枝閃電般刺來的兵器前,羅格背後的藍翼悄然伸展最大,將自已整個背都護翼起來。於是鏗鏘聲中。兩隻聖槍、一柄焰斧以及一根粗大的帶刺鉸鏈狠狠地擊在羅格的藍天翼上!

  一片刺耳之極的金屬摩擦聲中,四件源自於天界地兵器竟都反彈開去,完全無法攻破羅格的羽翼。四記沉重之極的重擊,只在空中帶出幾片飄飛的藍羽!

  羽翼本是天使最榮耀、最敏感也是最脆弱地部位,然而羅格背後的那雙藍翼,已然成為他最堅固的護盾。

  現實與預期的反差過於巨大,四名戰鬥天使一時無法理解雙眼看到的事實,微微地怔怔了一下。僅這瞬間的停滯,已經足以將他們帶入毀滅的深淵。

  數片無形的陰影悄然出現,剎那間已在這四名戰鬥天使的身周交叉劃過。

  下一刻。羅格的身後,又多了四朵艷麗的血色之花!天空中的清香,一時濃郁已極!

  這些戰鬥天使的雙眼並非能夠看清世間的一切,至少羅格隱於藍翼之下的那雙虛無之翼根本不曾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若說藍翼是一面堅固的盾。那虛無之翼則是鋒銳的刃。

  尼奧托利來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直到此刻他才想起,羅格身上擁有迪斯馬森的光輝,根本不會受到他力量的壓制,以天界聖焰為武器的戰鬥天使能夠給他帶來的傷害也是十分有限。自見了羅格的那一刻,甚至於在看到他身上散發出毀滅之主的氣息後也是如此。他始終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驟雨難終朝。

  威力無窮的光雨對於尼奧托利亞來說也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短暫風雨過後,魔界的戰場上終於雨收雲開,又是聖光與血雲相互廝殺的局面。

  驟雨雖然短暫,但對整個魔族的打擊卻深遠而沉重。雨落的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的魔族戰士痛苦之極地倒下,在烈火焰中燃成一團小小的灰燼。

  雨停的瞬間,羅格俯首,望見整個戰場上已經多出了大片大片的空地。他的眼神銳利,頃刻間已看到空地上撒滿了不住蠕動的灰炭。

  他看得到塊塊灰燼中那拚命掙扎著的靈魂,他聽得到個個靈魂那歇斯底里的痛苦嘶喊!

  當千萬悲鳴匯聚在一起的剎那,就連從不知悲天憫人為何物的羅格,心底也微微泛起一陣顫慄。

  他知道,這些魔族將士的靈魂從此與這片大地聯繫在了一起,就算是灰燼被粉碎,痛苦的靈魂也不會得到解脫,他們將永世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無窮無盡地回味生死邊緣那最痛苦的一刻。

  直到有一日。有那威能足以壓倒尼奧托利亞的存在來到這裡,對這些痛苦的靈魂施以淨化術,他們才會得到永恆的救贖。

  羅格抬起頭,望向凝立於空中的尼奧托利亞,目光交匯的瞬間,天空中忽然落下藍金相間的閃電,又有無數怒雷轟鳴!

  羅格冷冷一笑,身影閃動間。已然貼上了一名戰鬥天使的後背。他左手一伸,輕輕鬆鬆地將天使羽翼抓在手中,然後右手火焰巨劍如電揮過,已將雙翼從天使的背上斬下!

  天空中濃香四溢。

  羅格又抬頭。與尼奧托利亞冷冷對視一眼,然後身形一閃,避過了十餘名戰鬥天使的合圍。掉頭撲向了遠方一名戰鬥天使。

  又是一團濃香。

  尼奧托利亞雙眼微閉,以奇異的語言開始吟唱咒語,他的咒語極為簡潔短暫,僅僅十餘個音節,就有一道聖光從天而降,重重擊在魔皇支撐著地聖峰護罩上。聖光持續不斷。似是永無停歇之時,但其中蘊含的壓力始終如一,壓迫得聖峰護罩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裂。

  智天使又呤唱出一個僅由三個音節組成的咒語,隨即伸手向羅格一指!

  只不過他手指處,羅格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尼向托利亞微吃一驚,他動念之間,已經重新捕捉到了羅格的位置,於是又伸手向胖子一指。可是就在他動念到伸指那短短瞬間,羅格又如未卜先知一般逃到了數千米之外。

  尼奧托利亞又驚又怒。羅格的狡詐已經超出他的想像。他屢屢伸指,卻無不落空,反而被羅格趁此空隙又襲殺了三名戰鬥天使。

  智天使終於放棄了以簡短咒語毀滅羅格地想法,轉而呤唱起更長的咒語。這一次。他只需雙眼盯住羅格,即可瞬間施放咒法。

  隨著智天使最後一個音節完成,羅格眼前忽現一團極耀眼的光芒!他剛暗叫不妙,一道金色的閃電即從天而降,當頭劈中了他!那足以毀滅靈魂的強大能量立刻透體而入,在羅格身體裡肆虐著,試圖尋找一個值得毀滅的對象。

  羅格身體在空中一滯,隨後如流星般向地面墜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顯然出乎戰鬥天使們的預料,他們紛紛從羅格上方掠過,都撲了個空。等他們醒悟過來,紛紛掉頭向下時,羅格忽然一個平移,然後驟然向天空中衝去,又把一眾戰鬥天使甩在了身後。

  顯然就在這短短瞬間,他已然完全適應了尼奧托利亞天雷攻擊的威力。

  尼奧托利亞再一次咆哮,這一次他僅用了數個音節就完成了一個新的咒語。

  在咒語完成地瞬間,所有戰鬥天使羽翼上都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有無數細微之極的符號從金芒中浮出,飄散在天空中。

  在天空中疾飛著羅格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十分凝重,隨後背後傳來一陣陣細微但凌厲的風,在銳風中,那些原來被他遠遠甩在身後的戰鬥天使速度大增,竟已追到他的身後!戰槍、焰矛、巨劍和單純的閃電紛紛向他後背襲來,而遠方俳徊著戰鬥天使也速度驟增,紛紛攔截到了他的前方。

  雖然被戰鬥天使追上,但羅格並不驚慌,他身具迪斯馬森的光輝,任何源於天界的力量對他造成的傷害都會非常有限。他背後藍翼一展,再次護住了整個後方,而在藍天翼的下方,空間發生了微微的扭曲,那雙虛無之翼已做好了準備,就要在戰鬥天使們一擊不中後趁虛將他們格殺。

  天空中,尼奧托利亞的巨大而悠揚的吟唱聲不斷飄落,羅格知道他在發動咒語,但並不知道這個咒語的功能是什麼。聽了幾個音符後,羅格猛然感受到了這些咒語中蘊含著莫大的力量,幾乎每一個音節所包含的力量,就已超過了人族大魔導師發動的高階魔法!

  他心底寒意初生之際,背上已傳來一陣滲入骨骼的劇痛!在這一瞬間,無法形容的痛苦已經使他的靈魂完全變成一片空白!

  羅格終於體會到了天使們最畏懼的斷翼之痛。

  他掙扎著扭頭後望,這才發現戰鬥天使的武器也如他們的雙翼一樣,泛起淡淡的光芒,光芒中有無數代表著各種力量的符號不住浮現,又不住破裂。巨劍這一次在他的藍翼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然而這也就罷了,那一柄格外粗大的焰矛則完全突破了羅格的防禦,已刺穿了他地藍翼!

  羅格一聲慘叫,全身抽搐不已,當空墜落。被刺穿的藍翼不住與焰矛摩擦著。

  傷口迅速開裂,幾乎讓羅格痛暈過去!然而擴大的傷口也終於使得他地藍翼得以從焰矛中脫出。

  不過羅格沒有喘息的時間。

  他周圍微風拂動,數名最為快速的戰鬥天使已經聚攏過來,紛紛揚起手中的兵器。狠狠地向羅格刺來!

  羅格頭腦中陣陣眩暈,尚未從羽翼受損地打擊中恢復過來。但他隱隱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於是奮力一振藍翼。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不過這一次痛楚除了使他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長號外,也徹底地將眩暈從他腦海中驅除。

  咣當!天空中響起陣陣金屬撞擊地巨聲,有如數個巨大銅鐘重重撞擊在一起一樣。隨後天空中又燃起一團金焰,金焰中飄散出陣陣清香。

  就在數名戰鬥天使兵器即將落在羅格身上的瞬間。羅格的身體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在原地留下片片水狀的波紋。這些戰鬥天使尚不大適應驟然增強了數倍的力量和速度,措手不及之下,狠狠地撞擊在一起。他們的速度和攻擊都是如此的強大,可是防禦力並未有所增強,因此互撞之下,所有的戰鬥天使都受了重傷,甚至於還有一名因此而毀滅。

  羅格的身影在千米外浮現,他剛剛從虛空中躍出,一時間幾乎於虛脫。已動彈不得。雖然他已經讀過希洛之書,對於神之秘都有相當的瞭解,可是瞬間移動這種超越了凡間魔法體系地魔法,仍然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

  他的身影一出現。即引起周圍戰鬥天使們的注意,數個離得最近的戰鬥天使掉頭全速向羅格衝來。千米距離對於這些天使來說不過是瞬息之事,兩名戰鬥天使頃刻間已衝至羅格身邊,揮起手中的巨劍,狠狠地向他砍了下來!

  儘管羅格藍翼上的傷口已在迅速癒合,可他依然動彈不得!

  兩把火焰巨劍高高舉起,重重斬落,但到了末段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劍鋒一偏,從羅格的身邊滑了過去。

  兩名戰半天使眼中的光輝迅速暗淡,他們身體中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一頭向地面栽去。在戰鬥天使的身後,洛迦那小小的、手執巨刃的身影顯現出來。

  她一雙大大的眼睛中閃爍著各種色彩,微笑著望著羅格。

  不過她從容不迫的姿態尚未擺完,就一聲驚叫,舞動著巨刃向地面墜去。

  羅格一怔,這才想起洛迦根本不會飛行。他實在無法理解以洛迦的恐怖力量為何竟然不能在空中飛行,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探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得到一點喘息之機的胖子已經恢復了一些力量,他藍翼一振,已若流星般衝到洛迦的正下方,一把抄住了她細小的身體。

  此時又有三五個戰鬥天使呼嘯著追近。羅格反手一揮,身周張起了一道無形的力場,戰鬥天使們一衝入力場,身上被尼奧托利來加持強化過的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次他們則是無法適應驟然變弱的力量在空中飛行的軌跡紛紛變向,歪歪斜斜地從羅格身邊飛過去。羅格當然不會放過如此良機,他強忍劇痛,手中巨劍一揮,斬下了一個戰鬥天使的半邊羽翼。

  「快,快點把我扔回聖峰去!我不會飛!」洛迦猛然在羅格懷中掙扎起來。

  羅格不及細想,揮手之間,已將洛迦擲向遠方的聖峰。他小小的身體飄飄蕩蕩地飛向聖峰,半空中尚來得及輪起巨刃,重重斬落。於是遠處一個戰鬥天使似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索引著,自行飛到了洛迦的刃下,又化成了一團濃香。

  擲出洛迦後,羅格忍著傷痛,開始在空中急速飛旋閃躲。在他身後,二十多位戰鬥天使鼓動雙翼,全速追來。而另有十餘位戰鬥天使也各個方向試圖攔截著羅格。

  天地之間,尼奧托利亞的咒語聲依然響如雷鳴,超過千名戰鬥天使身上發出的光輝越來越亮。他們的力量也在相應地大幅提升著。羅格已感覺到極為吃力,此刻他不敢與這些戰鬥天使纏鬥,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被纏上。那時十餘位戰鬥天使一擁而上,胖子真有可能從此長眠於魔界大地。在聖峰那一邊,魔皇支持地守護結界明暗不定。時時會爆出大蓬火雨,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崩潰,而洛迦也往往要躍起數次,才能斬到一名戰鬥天使。被她砍到的戰鬥天使往往傷而不死。

  至於剛剛還以一已之力獨抗十餘名戰鬥天使的魔龍王此時已經不敢再飛出魔皇聖峰領域的範圍。

  聖峰上十餘名共同支持守護領域地魔族大術士均已接近力竭。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而真正的地獄,其實是在聖峰下。

  起初尚能拖住近千名戰鬥天使的魔族各族戰士,此刻不論多麼悍勇,都難以稍稍延緩一下戰鬥天使屠殺地速度。惟有強悍魔龍能夠對抗數名戰鬥天使,可是咆哮戰鬥著的成年魔龍不過十餘頭,相比於千名戰鬥天使來說,他們的數量上居於絕對的劣勢。除了數百名最強大的魔族戰士外,再沒有其它魔族能夠相助魔龍對抗天界的戰鬥天使。

  屠殺。

  每一秒鐘,都會有成千上萬的魔族戰士倒下,而下一秒鐘。少了一阻礙的戰鬥天使屠殺地速度就會更快一些。

  以聖峰為中心,大地的色彩正由暗黑紅色變成藍綠相間的色彩,那是魔族戰士的鮮血在慢慢地流淌、蔓延。

  尼奧托利亞雙臂伸向了天空!

  他的吟詠聲似乎已經充斥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無數力量符號自他的身體中湧出,圍繞著他不住環繞飛行著。形成一道美麗之極的光環,在光環的周圍又有許許多多的小天使上下飛舞著。

  尼奧托利亞四翼已經完全張開,一道金色的光幕將他整個籠罩了起來,看上去威嚴、莊重、華麗。儘管他已佔據了絕對上風,儘管最後這些魔族戰士已經接近屠戮殆盡,但他的努意只是有增無減。

  因為羅格始終在東躲西逃,寧可在戰鬥天使的重重圍追堵截下不住地增添傷口,也不肯衝上高空,向他發起攻擊。尼奧托利亞並不確定羅格是否因為知曉他此刻的狀態,才一直沒有試圖向他本體發起攻擊。第七智天使與維多利來和光天使不同,他本體的戰鬥力極弱,甚至於比一個普通的戰鬥天使也強不了多少,可是他本體的防禦力要遠遠超越了維多利亞,而他真正能力的體現,則在於可以大幅度提高所統帥的戰鬥天使的戰力。

  此刻他的力量已經發揮至巔峰,本體的防禦已經接近於對一切攻擊免疫,就算是主神親臨,也難以攻破他的防禦!

  尼奧托利亞一邊吟詠,一邊俯視著戰場。他根本就沒有看聖峰上正在戰鬥著的力量強橫的魔族,目光始終追隨著羅格的身影。無論羅格是隱形、是躍入平行空間,還是利用魔法發動風暴或者是炎雨以掩飾自己的身形,尼奧托利亞的雙眼始終能夠望向正確的方向。而數十名追擊著羅格的戰鬥天使的雙眼,則於尼奧托利亞的視線保持一致,向著智天使的視線焦點處撲去。

  空然之間,尼奧托利亞看到羅格回首向他望了眼,胖子的眼中分明閃過一絲譏嘲!智天使心中猛然一震,但胖子的身影隨即一陣模糊脫離了他的視線消失在虛空之中。

  尼奧托利亞此刻的力量已在巔峰狀態,但他的力量已經消耗得太多,很快,他給戰鬥天使們加持的各項能力就會一一消失,而他自己也會因為力量消耗過大而不得不回歸天界。

  現在一切的關鍵,就是時間。

  對於這高高在上的智天使來說,惟有在短時間內將羅格與所有魔族一併格殺,才會停止力量的過度消耗,穩固住在魔界的存在形態。完成清洗整個魔界地工作。

  可是當他看到始終不潰的聖峰守護領域,洛迦永不知疲倦的跳躍,早該死去,卻依然在奮戰著的魔龍王,無論如何就是不與戰鬥天使們硬碰的羅格,以及伴隨著一陣紫色光華,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空的米羅。智天使終於知道,自己此次地使命。恐怕要以失敗而告終了。

  現在尼奧托利亞的力量已經消耗的太多。而且羅格與魔族不同,身上承載著主神光輝的胖子對於天使擁有巨大的優勢,戰鬥天使若不得到尼奧托利的全力加持。根本難以對羅格形成傷害。胖子完全可以憑藉游擊戰術,一個一個地將這些戰鬥天使殺光。

  時間之河在各個位面的流速不盡相同。尼奧托利亞知道,返回天界、重新恢復力量地過程非常漫長,等他重新回到魔界,已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天界會有耐心,再重新給他這樣一個機會嗎?尼奧托利亞知道答案。

  第七智天使的使命中包含著清洗整個魔界,以及監督新生代的成長,直至那時,戰鬥天使們才會回到天界,守護魔界諸位面地職責將會交由其它主神來持行。

  而當整個位面的信仰之源都被汲取殆盡之時,就會成為天界視線之外的遺棄之地,惟有一個或幾個低階天使會被委派來巡視遺棄之地,以免其中滋生力量過於強大的存在。

  因此儘管尼奧托利亞幾乎已殺盡魔族,但他的使命,最終還是未能完成。

  此刻在戰場上。除了寥寥幾頭尚在頑抗的魔龍外,幾乎所有的魔族戰士都已在熊熊聖焰中倒下。

  隨著所有魔族種族的滅絕,魔族的未來,也已完全陷入了黑暗。

  大地上到處是大塊大塊的藍綠色塊,而幾乎每陣拂面地風中,都有含有濃郁的香氣。

  這是一場沒有勝者的戰爭。

  只有羅格仍然在尋覓著機會,尋覓成為勝者的機會,以為風月取回神格。隨時間地推移,尼奧托利亞的力量迅速下降,而大地上僅餘的數個高階魔族也是強弩之末。

  羅格正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

  只是他笑不出來。

  這一刻他就算笑了,又能笑到最後嗎?

  真正的勝者,是天界那高高在上的諸神隨著魔界諸位面轟然倒下,羅格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面還能夠有多少時間。

  尼奧托利亞的身軀猛然綻放出強烈之極的光芒,這光芒中蘊含著無法形容的高熱,瞬間就魔界戰場上流淌的血液蒸乾,百萬剛剛倒下的魔族戰士的軀體也被這光線引燃,頃刻間,熊熊烈焰已統治了魔界的大地!

  這是智天使最後的努力。他試圖提前清洗整個魔界,儘管這絕無可能成功。

  光芒旋即散去,尼奧托利亞化為一輪小小的太陽,向遠方的天空飛去,轉眼間就衝入了濃密的雲層。

  濃雲驟然變得通紅,然後炸成漫天的火焰,落出了一直藏於雲層後方的天空。

  天空清澈而湛藍,在高空中,正聳立著一座巍峨的天界之門!

  尼奧托利亞化成的太陽如流星般衝進了天界之門,在他身後,殘存的戰頭天使如群鳥歸林一樣也投入了天界之門。

  兩扇難以形容其高大的天界之門徐徐合攏,在門合的瞬間,整個魔界都戰慄了一下。

  羅格、魔皇、洛迦都靜靜立著,仰望著這集威嚴、壯麗與雄奇於一體的天界之門。就連奄奄一息的米羅也掙扎抬起頭,無言凝望著天空。魔龍王則伏在聖峰最高的巨石上,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在天空中,雲從無到有的生成。起初是數縷雲絲,其後雲絲聚合成片,終於,濃密的雲層又在魔界的天空中形成,將天界之門遮蔽了起來。

  天界之門,是傳說中一切光輝的源頭,也是一切災難的開始。

  羅格長出一口氣,收回了目光。他試著伸展了一下背後的雙翼。藍翼剛一展開,就是一陣劇痛襲來,讓羅格頭腦中又是一陣眩暈。此刻的胖子已是疲累之極,全身上下的力量早已消耗得乾乾淨淨,只能勉強支撐著飄浮在空中。

  羅格閉目片刻,精神力慢慢伸向了四面八方。隨著他對魔界規則的逐漸熟悉,力量又一點一滴地回到他的體內,背後的藍翼也漸漸舒展,重新煥發出濛濛的藍色星芒。

  魔界與天界的戰爭已經結束,可是羅格的戰爭還未完結。

  他睜開雙眼,轉頭望向了遠處的聖峰,魔皇與洛迦立在聖峰上,也在望著他。

  羅格的戰爭並不輕鬆,魔皇的力量浩如大海,正在緩慢地恢復著。而洛迦竟然維持力量的巔峰狀態,就如剛剛那一場大戰完全沒有消耗她一分一毫的力量。

  只是羅格需要神格,而他們擁有神格。此時洛迦暗黑魔神代理人的身份已清晰非常,因此她力量詭異而強大,但神格反而不如魔皇強大。

  羅格凝望著立於聖峰上的魔皇,五指一根根張開,火焰巨劍慢慢從他手中滑脫,落向了魔界大地。

  巨劍在空中急速下墜,劃破了空中的風,輕易地刺穿地面上一個健壯魔族戰士的身體,深深地插入大地。隨即,一圈淡淡火焰擴散開來,瞬間就將沿途所有可以引燃的東西燃成了灰燼。

  雜亂而淒涼的戰場上頃刻間出現了一塊圓形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插著那一把火焰巨劍,劍柄仍在微微地顫動著,發出陣陣嗚嗚的鳴叫。

  羅格將右手伸向前,五指慢慢張開,在他的掌心中,浮出一枚神秘而美麗的手鐲。

  「有人讓我將這個東西還給你。」羅格道。他的手,指向的是洛迦。

  從拿出這枚手鐲的那一刻起,羅格就知道它的主人是洛迦。至於為什麼會知道這一點,羅格並不清楚。這個想法完完全全是自已出現在羅格的意識之中的,不知是這個手鐲附加的奇異能力,還是教皇預先放置在他意識之中的想法,又或者真是羅格掌控一切的力量帶給他的禮物。

  不論是哪種答素,這樣一個未知顯然不在羅格的掌控之中。不過胖子受過太多次這樣的打擊,所以這一次只是在心中痛了一下,外表上完全沒有半點異狀。

  洛迦小手一招,那隻手鐲即自行離開了羅格的掌心,越過長空,落入了洛迦的手中。

  她將手鐲舉到了面前,雙眸化成了淡淡的黑色,仔細地觀察著手鐲紋路中隱含著的無數魔族雕像,片刻之後,忽然悵悵地歎息一聲。

  洛迦抬頭望向羅格,緩緩地道:「他有什麼話說嗎?」

  羅格道:「他只是讓我將這個東西交還給你。」

  洛迦微微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在這一刻,從小小女孩子模樣的洛迦身上,羅格忽然看到了歲月流逝的痕跡。

  洛迦臉上甜甜的笑容已然消失。皺眉苦思著,似是在做著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一般,魔皇則立於聖峰之上,如沉淵停岳,只是不疾不徐地恢復著力量。即不戰,也不逃。

  直到此刻,羅格才得以認真地觀察魔皇。魔皇身材高大。足有羅格三個那麼高。他一頭灰紫色長髮筆直垂落,似乎每一根髮絲都極為沉重,然而兩道足有半米長的長眉卻在空中緩緩漂浮。魔皇面容清雋中透著些溫和,不過從輪廓上看,似乎與埃麗西斯和艾德蕾妮完全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而埃麗西斯和艾德蕾妮之間,也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魔皇欣長的雙眼低垂,從中隱隱透出淡紫色的光芒。他身體上覆蓋著重重深黑色半透明的甲冑,偶爾會有一道靈動的光芒在甲冑中閃過。

  羅格一眼望去就已知道魔皇身披的並非是真的盔甲,而是身體上形成的天然護甲。那些護甲時時散發出地零星訊息告訴羅格,魔皇身體的防禦力極為強大。以羅格所知的神器中,極少有能夠破開這些甲冑的。而單從身軀所蘊含的力量上來看,魔皇是一個武力非常強大的存在。可是剛剛的大戰已經表明,魔皇的技藝更應該說是一個控法者。然而他對於魔族最重要的意義,是在於他的領域既可以抵禦天界領域的侵襲,也可以大幅度增強魔族戰士的戰鬥力。

  至此,羅格終於明白了為何當年埃麗西斯會說魔皇一脈是整個魔界地希望。不過單止是這一點的話,似乎又有些牽強。

  但現在羅格並不願去細想埃麗西斯話中有什麼含義。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眼漸漸地泛起了湛藍地星辰之光,遙遙盯住了魔皇。

  還有人在等著他,等著他回去。

  魔皇的雙眼徐徐張開,溫和地看著羅格。一道道魔法光帶從魔皇身體中飄出,不停地在魔皇身周織就層層防護結界。隨著魔皇力量的恢復,這些結界的力量還在不斷地增強。

  魔界的風停止了流動。

  就在這氣氛越來越凝重的一刻,洛迦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手一翻,將那神秘的手鐲收入了掌心中,然後向羅格苦笑著道:「他總是這樣,自以為自己站立在凡俗不能踏足的高峰之巔,心胸中裝滿了無數個位面,並且喜歡以一個神的視角來考慮事情。為什麼在他的心中,位面和那些卑微存在的生存總是要強過自身的存在呢?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將這個浮生手鐲還給我,還真是會挑時候啊!幾十年了,幾十年的時間在我們魔族來說不過是短短片刻,而對於永生的我來說,更不過是眨眼間的一瞬。可是在你們人族來說,這就是一生的時間。他……唉,他既然選擇了大預言術,現在已經快老死了吧?」

  羅格微微一怔,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教皇那副風燭殘年的樣子。可是教皇在羅格的眼中,永遠是一片看不清、理不透的黑暗,他每次發動大預言術,其威力都堪稱驚天動地,因此羅格心底始終認為教皇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存在,自然就會忽略教皇的老態。

  可是聽洛迦這麼說,難道教皇的蒼老並不是偽裝,而是真的已如風中之燭?

  在接觸到天界諸主神之前,教皇就是羅格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此刻知道教皇已經來日無多,羅格本應是心生歡喜才是,可是不知為何,此刻,他心底悄然泛起的卻是一陣蒼涼。

  洛迦突然近乎於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那清澈、淒厲的吶喊聲貫穿了魔界的天與地,將那無法宣洩的悲鬱撒播在魔界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此刻,雲天如火,大地伏屍,悲聲泣血。

  洛迦長髮飛揚,小小的身體徐徐升起,就此向著遠方的天際飛去。她的身體中不住向外透射出光華,光華越來越亮,到得後來,她竟似是化成了一顆燦爛之極的流星,劃過漫漫長空,隨後在天際驟然大放光華。而後,就此消失。

  羅格有些恍惚,他四顧,忽然覺醒,擁有多個位面的廣闊魔界,此刻還活著的,只是他、魔皇和重傷垂死的米羅。

  羅格還沒來得及問米羅芙蘿婭怎樣了,可是就算問了。也多半於事無補。

  羅格的藍翼慢慢張至最大,他雙手在身前虛握,在雙手之中,有一點湛藍的星光逐漸延伸,最終化成一枝半透明的長槍。

  魔皇忽然問道:「你想要我的神格?」

  「是。」

  「那就來拿吧!」魔皇微笑著道。

  羅格盯著魔皇,舉起手中戰槍,藍翼一張一合間,身體開始慢慢前進。

  羅格一聲長嘯,速度越來越快。轉眼間就已如一道閃電。衝入了距離魔皇不足千米的距離!

  在羅格與魔皇之間,存在著有一道無形地分界線。當羅格踏過這道分界線的瞬間。千般痛苦同時襲來,他忍不住狂吼一聲!

  他若一隻在暴風雨中奮力前衝的飛鳥。每一時每一刻,都要承受雨打風吹!諸種千奇百怪地傷害撲天蓋地般向他襲來,幾乎每前行一寸,羅格身體內外就要添上無數傷痕!

  這即是魔皇的領域!

  風雨之中,一片片藍羽從羅格雙翼上脫落。在他的身後,標記出一道清晰的軌跡。

  當最後一蓬藍羽在空中炸開時,羅格終於衝到了魔皇的面前。他大吼一聲,無形的力場在魔皇的領域中瞬間擴張,籠罩住了魔皇的身體。

  瞬間,所有的領域都已崩潰,惟有羅格手中戰槍晶瑩依舊。

  胖子右手持槍,如風如電,刺向魔皇的胸膛!

  在領域崩潰的剎那,魔皇垂落的長髮根根斷裂,他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如此一個結果,一時間吃了一驚,而且領域崩潰瞬間產生的巨大衝擊就連魔皇也難以承受,他的甲冑上立刻佈滿了細密地龜裂!

  羅格槍去如電,轉眼間已要點上魔皇的胸膛,而魔皇雖已動彈不得,但他的右手突然伸長,甚至於比羅格還要快上一分,直接插入羅格胸口,握住了他的心臟!

  而就在此時,羅格後腰上忽然一緊,被人一把抱住,衝勢不由得略略一緩。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在魔皇與羅格之間突然多了一個窈窕的身影!羅格根本收不住槍勢,他也不想收,瞬間的耽誤,魔皇就有可能恢復行動能力,躲開他的攻擊,所以他反而在戰槍上附加了最後的力量。

  於是還未來得及辮清來人是誰時,羅格的戰槍就已破入了她的胸膛!

  那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呻吟是如此熟悉……

  戰槍穿過了她的胸膛、破開了魔皇的盔甲,深深刺入魔皇的肌體,但在堪堪觸及魔族心臟之時,戰槍終於耗盡了力量,停了下來。

  「艾德蕾妮!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看著那平淡、溫和、大氣的面容,羅格的聲音開始顫抖。

  艾德蕾妮溫柔一笑,道:「我怎麼說也是魔族中的天才,總有些你不知道的本事的。父皇是魔界惟一的希望,我不能讓你殺他。」

  她的聲音一如以往的溫柔,完全看不出她已然被戰槍破胸。

  這一刻,時間似已凝固。

  羅格閉上了雙眼,過於巨大的衝擊瞬間使他的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

  有多少事,有多少事是他不得不做的啊!

  可是為何,可是為何它們的完美結局總是不能共存?

  羅格不知道。

  但他知道,艾德蕾妮的生命正在急速地流失,事實上,她早已死去。

  或許是受到的衝擊過於巨大的緣故,羅格的靈魂中忽然浮出了無數極為古怪奇異的想法。他突然向艾德蕾妮問道:「你的臉,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艾德蕾妮先是一怔,然後微微一笑,柔柔地道:「這個啊,就是不告訴你……」

  她的聲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越來越是飄渺,到得最後,只有若隱若現的幾絲餘音隨著魔界的風,

  遠去。

  羅格怔怔望著宛如沉沉睡去的艾德蕾妮,又回頭望去。

  從羅格背後環抱住他的是米羅。此刻,米羅已永遠不會再動,可是那雙臂膀依然環扣如鐵。

  羅格抬起頭,望向魔皇。

  魔皇那欣長的雙眼也在望著他,紫色的目光寧定平和,就如一切都未曾發生一樣。

  「是你召喚他們回來的?」羅格問。

  「不,他們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魔皇答道,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就是天界那些諸神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我又怎麼可能做到全知全能?正如現在我不知道艾德蕾妮為何能夠出現在這裡,當年……當年我也沒有想到艾麗西斯會那樣做。」

  至此,魔皇那始終從容淡定的聲音也有了一絲波動。從這一絲波動中,羅格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痛苦,那是被埋藏在心底最深處,幾乎要被遺忘的痛苦。

  羅格盯著魔皇,道:「你並不是魔界惟一希望……」他伸手向遍佈聖峰周圍的百萬魔族戰士伏屍一指,一字一頓地道:「他們才是!」

  說罷,羅格戰槍一挺,刺穿了魔皇的心臟。魔皇則淡然一笑,手一緊,也捏碎了羅格的心臟。

  這一枝湛藍的星辰戰槍,就這樣,將四個人凝固在魔界最後的聖山之巔。

  不論魔界的希望是魔皇,還是已死的百萬魔族戰士,至此,魔界的歷史都已終結。

  天與地,此刻渾然一體。

  當日,羅格躊躇滿志地想和艾麗西斯共同前往魔界時,他沒有預料到結局。這一次的結局,他同樣沒有猜對。

  羅格惟一知道的是,天正暗下,夜已到來。天會復明,而晨在前方。

  有晚上,有早晨。
第十九卷 七日之書 第六日 救贖


  這是一個綠色的世界,安靜而和謐,聽不到一點聲音。

  整個世界彷彿都沉浸在水裡,淡淡的,柔和的波紋一道道、一波波地拂來蕩去,將從上而降的柔和光線折射成七色彩虹。

  在水世界的中央,有一小團意識正在成形。它彷彿一個嬰兒,在獲得自己意識的剎那,立刻充滿好奇地睜開了雙眼。儘管這個碧波蕩漾的世界對於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不過自意識甦醒起,記憶就一點一滴地回到了他的心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想起了一切。

  碧波中央的意識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擴張,然而這個世界也彷彿無窮無盡的廣大,意識飛速地擴張著,然而就是無法包容住整個世界。也不知擴張了多久,意識終於觸到了這一層空間的極限,經過一番反覆的較量,意識摸清了這一空間的所有奧秘,於是奮然擴張,突破了無形的空間限制。

  剎那的喜悅,一如不死鳥從火中重生。

  空間之外還有空間。

  然而意識本身是不受約束的,它惟一的限制,就在於過往經驗留下的無形烙印。

  在這個奇妙的世界裡,不知道是否有時間在流動。無限擴張著的意識終於又觸到了一層無形的限制,它有些興奮地顫慄著,開始試圖解構這全新的世界。

  突破,未知,擴張,探索,掌握,突破。

  週而復始,似是永無休止。在這看似沒有盡頭的循環中,意識已經不知道突破了多少空間,多少極限,也不知探究了多少位面空間的奧秘,那起始的碧波世界,此刻想已成為意識中一個完全無法分辨的微小存在。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

  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許久許久,才似是隱約聽到兩聲極微弱的呼喚,就似是從九天雲外傳來的一樣。直至這時,他才從剛剛那奇妙,吸引。然後卻是十分凶險地記憶中回過神來。

  羅格的雙眼中漸漸的有了生氣,只是此刻他正處在一個非常奇異的狀態中,一切都要重新學習,包括指揮自己的身體,甚至於轉動一下眼睛都是如此。而且他還對剛剛的體驗十分懷念。

  他直覺地知道,那並不是夢或者幻覺。而是真實地體驗。羅格又有些想要回到夢中,回到那幻覺裡,繼續去體會無休無止的探索和突破。

  「快醒醒!別再睡過去了!」

  這一次羅格終於聽清了天空中飄蕩而下的呼喚內容。不過呼喚的聲音飄渺不定,聽起來仍然十分吃力。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臉上傳來一陣強烈的刺激感覺。

  羅格又清醒了些,他已經想起。這種感覺叫做痛。

  慢慢地,他那雙木然的雙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在他地耳邊,傳來一聲歡呼,又有一聲低低的吐氣聲。

  「他已經醒了,你是不是……」那聲音清冷柔美,聽起來十分的熟悉,似是冰冷的語聲中透出一絲關切。

  「不行!一定要徹底把他弄醒才可以!」同樣悅耳的聲音。可是堅定的背後隱隱有些別的什麼。

  羅格臉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

  就算暫時無法控制身體,早已飽經風霜的他也不會把肉體上的痛苦當一回事。可是臉上傳來的痛如一根利針,直接刺入了他的靈魂,這又豈是人所能忍受?不過這痛也有些奇怪,只是痛而已。完全對他的肉體和精神沒有傷害。

  羅格一聲呻吟,終於恢復了一點神智,清醒了過來。在他的眼前,那張笑的邪惡的絕色面容自然是奈菲,而那清冷若冰的。就是小風月了。

  他試圖支撐起身體,可是每動一下,都是無比的艱難。最終還是風月悄悄扶了他一下,這才得以坐直了身體。

  「這是……哪裡?」羅格地思緒仍然極為緩慢,看了半天也沒反映過來自己身處何方。似乎在剛剛的異境中意識擴張得越快,現在他的思維就會變的越慢。

  「這裡是聖堂啊!」奈菲道。

  「果然……是聖堂……」過了半天,羅格才喃喃地道。他慢慢地將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挪下來,動作僵硬得簡直比一具新生成的殭屍還不如。不過跟剛剛比起來,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

  他皺緊了眉頭,在奈菲地攙扶下反覆試了數次,這才能夠自己站立。直至此刻,他的意識才初步恢復正常,過往的記憶開始慢慢湧上心頭。

  羅格向窗外,望去,此刻尚是清晨,從窗戶中可以看到遠處巍巍的光明大神殿。在晨曦下,光明大神殿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外衣。他凝望著光明大神殿,片刻才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奈菲聳聳肩道:「這個我怎麼知道?你去了哪裡也沒有告訴過我們啊!反正幾天前教皇派人把你送了回來,送來時你就一直睡著,直到今天我們才把你叫醒。」

  羅格盯著奈菲看了半天,這次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奈菲筆直地迎上了羅格的目光,毫不退縮,只是那雙碧綠的眼中多了一點狡黠。胖子心知肚明,剛剛那陣痛得異乎尋常卻又對他一點傷害都沒有的痛楚,必然是奈菲搞的鬼。

  她這是在報復。

  羅格又看了看風月。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為風月看上去又長大了一點點,麗色無疇。見羅格望來,她微微地低下了頭,避開了羅格的目光。

  胖子暗歎了一聲,轉頭望向窗外的光明大神殿,一邊慢慢伸展著自己的身體。終於,他長出了一口氣,身周那無形的力場忽發驟收,瞬間閃爍了十餘次。

  冥冥中,似是傳來了啪的一聲脆響。

  在風月那久已荒棄的國度大殿中央漂浮著的巨大冰晶忽然閃過一絲強烈的光芒,然後冰晶正中的本命魔匣慢慢地泛起一層灰色,最終化成了極細微的灰粉。

  聖堂中,奈菲也長出了一口氣,道:「現在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羅格微笑著道,他習慣性地伸手想拍拍奈菲的頭,可是他記憶中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少女,筆直站起時,比羅格還要高上一點。所以胖子的手伸到半路就感覺有些怪異,又收了回來。

  他又向風月望了一眼,這次意識到當初那個小小的風月此時已經長大,其實比奈菲還要高些。只是她從來都是在空中飄來飄去,反而顯不出高來。

  羅格看著她們兩個,心中一時充滿喜樂,然而,又有淡淡的憂傷浮起,將喜悅沖淡,壓倒。他歎息一聲,道:「我要去一次光明大神殿,你們在這裡等我好了。」

  「我也要去!」奈菲道。

  「不行!你留在這裡陪風月。」羅格當即道。

  奈菲哼了一聲,轉頭望了望風月,忽然發現她臉色白得嚇人,唇上已全無血色。這才似想起了什麼,沒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

  羅格打開房門,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他越走越快,轉眼間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他一直沒有回頭。

  奈菲哼了一聲,用力頓了頓足,恨恨地道:「就這麼走了?枉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你救回來,居然一聲謝謝都沒有!怎麼可以這樣!哼!風月,你說呢!」

  她一回頭,這才發現風月已經在房中消失。

  奈菲身影閃動間,已經出現在大露台上。此時風月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雙手抱膝,怔怔地遙望著遠方輝煌燦爛的光明大神殿。

  此刻,風很柔,陽光也很溫暖。秘境中處處綠意融融,景色如畫。

  可是風月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而且,她下意識地縮成了一團。露在外面的肌膚已白的近於透明。

  似乎統治著整個露台的,不是夏,而是最寒的深冬。

  每一次走入煉獄天使大殿,羅格都會有一次全新的體驗。這座靜靜地矗立著十一座巨大雕像的神秘殿堂中,似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奧秘。每當有一次新的突破、或者是新的收穫後再踏足這裡時,羅格就會感覺自己又揭去了蒙在神秘大殿上的一層面紗,對它的輪廓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每一層面紗揭起時,煉獄天使大殿就會如一個最羞澀的少女,依然將真面目隱藏在重重的面紗下。

  陰沉沉的大殿中永遠流動著略帶涼意的風。

  羅格以往並沒有發覺這些風與尋常的風有什麼不同,但這一次他注意到了。風從虛無中來,又向虛無中去。實際上,這些流轉不定的風根本就是無來處,無去處。

  而在此刻羅格的眼中,這些風也不再是普通的風,而是匯聚了無數奧秘的訊息和能量流。風從虛無中吹來,與大殿中處處有形或者無形的意識與力量產生出繁複至不可理解的交流。

  大殿的空間是有邊際的,然而這些風似乎是根本不受這些有形邊際的限制,它們載著這些新的信息一路遠去,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遠方。

  每一刻在羅格眼中,整個煉獄天使大殿似乎活了起來,每一寸土石、每一顆沙塵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奧秘。它就似一位全知而又全能的神明,正冷冷地俯視著羅格。

  羅格突然明白,這一座煉獄天使大殿,根本就不屬於這一位面。它存在的歷史,或許還要長於真個位面的歷史!

  羅格終於看清了煉獄天使大殿的真實一面,可是對它所包含的種種奧秘,依然無法瞭解。或者說,這座神殿包含的奧秘實在是太多了,他不可能盡數瞭解。儘管在讀過希洛之書後,羅格的雙眼已能瞬間接受萬千信息,可是若要瞭解這座神殿哪怕一丁點的訊息,羅格也不知道自己需要花上幾千幾萬年方能辦到。

  顯然,煉獄天使大殿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羅格此次只是微微一笑,就舉步向大殿的最盡頭行去。

  雙子大殿依然靜靜地矗立於神殿的最深處,那座空著的殿堂中一片死寂。在另一面,風月的雕像凝浮於空,不見一點光澤。

  羅格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著,完全沒有一絲生氣。似乎在這個世界裡,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回來了,你等久了吧?」羅格立在雕像前,凝望良久,才喃喃的道。

  他緩緩抬出雙手,伸向風月的雕像。然後陣陣低沉的咒語聲自他口中湧出,繚繞在雕像周圍。無數細微的淡金色魔法符號自他手中滲出,化成一片淡淡的金色霧氣,逐漸的籠罩了巨大的雕像。

  在延長的咒語聲中,雕像一點一點開始縮小,最終回復成真人大小。自空中徐徐降下,橫浮於羅格面前。

  若不是那晶瑩如玉的光澤,它根本就看不出是一尊雕像,而只是沉睡中的風月。

  羅格伸出雙手,沉睡中的風月就緩緩地落在他的懷抱裡。他輕輕撫摩著風月若鏡一般的黑髮。良久,才輕歎一聲,低聲道:「風月,我回來了。你看,我已經讀完了希洛之書了,雖然陷在第七頁中很長時間,可是我還是走了出來,也有了保護你的能力了。我知道,這一天你已經等得太久了,唉……」

  羅格沉默片刻,口一張,有一顆淡紫色的星芒從口中飄出。仔細看去,會發現這點微弱的星芒竟是由無數紫色的光芒交錯構成。這些光環都一某一點為中心,依著自己的規律旋轉著。在所有共同的中心處,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標記。

  「風月,你看,我已經為你取來了神格,有了它,你就不用再呆在這冷冰冰的雕像中了。這個神格是我從魔皇身上取下的。你還記得艾德蕾妮嗎?她為了我做了這麼多,唯一求我的,就是幫助魔界、保護魔界皇帝……唉,可是她其實不明白,魔皇並不是魔界唯一的希望。直到看到魔皇和洛迦他們時,我才明白魔族為什麼會有這種信念。那是因為魔皇跟你一樣,都具備了創造之力,他能夠以一己之力,創造出一個全新的魔界種族。所以所有的高等魔族都堅信,哪怕是整個魔界都毀滅了,只要魔皇還在,那麼就可以使整個魔界復生。唉,其實不是這樣的。魔皇的威能再高、智慧再廣大,他畢竟只是一個孤獨的魔神。他所能創造的一切魔族其實都帶著他自己的烙印,與魔界那萬萬千千自行發展生長的種族根本不同。由魔皇所復生的魔界,只會是一個死氣沉沉、注定要走向滅亡的魔界。諸神也不是萬能的,所以魔神依然受著空間法則的制約。哪像你這個傢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事都敢幹。」

  說到最後,羅格嘴邊浮出一絲微笑。他有回想起了那些風月胡作非為的時光。

  那是多麼快樂的回憶啊……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終於從回憶中醒來,他的目光落在風月的眉心處。那一點紫芒隨著他的目光而動,徐徐落在風月眉心,慢慢滲了進去。

  剎那間,一道紫色光芒在雕像內亮起,幾乎將雕像映得透明!在這強烈之極的紫光下,雕像的邊緣竟開始變得模糊,片刻,另一個雕像的影像開始生長,並逐漸從風月的雕像中分離出來。

  羅格關注地凝望著雕像的影像,神情顯得緊張之極,直至這影像最終凝成了一個實體,他才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虛影凝成的雕像各個細節都與風月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新雕像的面孔是一片空白。

  新雕像冉冉升起,回到了風月原本漂浮的地方,就此寧定下來。而風月,則開始有了一點生氣。然而她的雙眼並沒有睜開,依然安寧地沉睡著。

  羅格似是早已預知了這樣一個結果的出現,完全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容顏,似是要將一切都刻印在心底。

  終於,他低歎了一聲,道:「我很想陪著你離開這個位面,立刻這一切的煩惱,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開闢只屬於我們的位面。可是我現在走不了了,對不起,以後的千萬年,只能讓你一個人度過了。」

  他極緩極緩地俯下頭,在風月的唇上輕輕一吻。

  她的唇柔軟、冰涼、膩若凝脂,那無以名狀的觸覺不光滲入了羅格的唇,也滲入了他的心,他的魂。

  這一刻已烙入了他的靈魂。只不過羅格並不知道這個烙印還能夠存在多久,他直覺,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一烙印就會徹底消亡。

  因為他的靈魂將不復存在。

  羅格抬起了頭,不再猶豫,右手虛虛在風月上方撫過,手過處,灑下了蓬蓬銀色的粉末。銀粉很快凝成無數條細細的銀絲,銀絲一端連在風月身上,另一端則伸向四面八方。有一根特別粗大的銀絲,則將他與她聯在了一起,銀絲上光輝褶褶,顯得說不出的幻麗。可是不知為何,這根銀絲總是透出絲絲縷縷的哀傷。

  這些顯現出來的銀絲,就是風月與這個位面的一切聯繫。

  羅格左手一揮,大殿的空間立刻蕩漾出了波波水紋,風月的身軀有如一葉輕舟,隨著水波在不住的蕩漾著。

  羅格的右手抬了起來,可是他的手有如千鈞一重,每抬起一分,都顯得如此猶豫、如此之難!

  他的手在抖。

  他閉上了雙眼。

  此時此刻,他看不見,他聽不見。然而這永別的一刻,他哪裡敢看,哪裡願聽?

  風月依然在沉睡。

  她同樣看不見,聽不見。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軀開始緩緩在水紋上滑動,飄向前方幽深黑暗的空間波動。

  她同樣不知,那無數銀絲,都已在羅格揮手之間,化作了漫天淒美的銀焰!

  此時一分一秒,又何止萬載千年!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

  寂靜與黑暗再一次成為了雙子大殿的主題。對面的空曠殿堂,空中凝立著的神像,甚至於殿角那代表著歲月痕跡的灰塵,都與剛剛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空中漂浮著的雕像面容是一片空白。

  這唯一的區別,對於羅格來說,就是全部的區別。

  羅格轉身,大步走出了雙子大殿。

  這個地方承載了他太多的悲歡,他已不堪重負。

  所以他沒有回頭,也不會再踏入雙子大殿。

  午後的太陽暖洋洋地照耀著美麗的精靈谷地,為周圍鬱鬱蔥蔥的森林塗上了一層溫暖的淡紅。四周的山嶺十分寂靜,不過谷地中的精靈們都在急匆匆地穿梭來去,顯得忙碌非常。

  谷地中央的浮空神殿周圍,已經澆築好了數百個足有一米見方的巨大魔法符號。這些魔法符號做工極為精細,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各異的魔法光澤。每一個魔法符號都是由不同的珍稀金屬又或者是魔法原料打造而成,且不說這一魔法陣設計方案的價值以及製造這些巨符所耗費的不可思議的手工,但是這些魔法符號所用的材料本身,又豈止價值連城可以形容?就算是三大帝國,也絕無可能擁有此等財力製造出如此奢華至極的一個魔法陣來。

  此時每一個魔法符號上,都坐著一個精靈。這些精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身披素淡長袍,垂首冥想,一動不動。只是許多精靈堅持不住就此倒下,這是這個精靈就會被抬走,又有一個新的精靈過來補上他的位置。

  每一個被抬走的精靈都已奄奄一息,完全不是單純的疲累過度。他們的生命力看上去已接近乾涸,甚至於有些精靈尚在半路上就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面對著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同伴,精靈們沒有悲傷,他們臉上有的只有崇敬和聖潔,平靜地面對著同伴們的離去。

  這是這些精靈們的宿命,在他們漫長的數百年生命中,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刻。

  一顆顆魔符就似是一張張無底的巨口,無止無休地吞食著精靈們的生命力,並且透過無形的網絡將其彙集輸送到浮於空中的神殿中去。空中的神殿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各色光暈柔和地流轉著,顯得神秘,瑰麗而又莊嚴。它發出陣陣低沉而又悅耳的鳴叫聲,似是在歌頌著這一神聖而莊嚴的時刻。

  在群山環繞的精靈谷地,在這悲壯而聖潔的時刻,谷地一角還是有一個並不和諧的角落。

  精靈谷地中有一座並不起眼的小樓。裡面時時會響起一聲淒厲的叫喊,還有聲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不過小樓被一道無形的魔法結界給整個籠罩了起來,沒有一絲聲音能夠傳到外面去,因此樓內的喧囂分毫沒有驚擾到樓外神聖的儀式。

  小樓的二樓是一個空曠的廳堂,中央擺放著一張紅水晶台,上面鎖著一個眉清目秀、高大而健美的少年,少年全身赤裸,手足都被刻著重重銘文的鋼釘穿過,釘死在水晶台上,可是鋼釘穿處,完全沒有一絲血跡。

  在水晶台邊,有一個忙忙碌碌的精靈少女。她長髮隨意地挽在腦後。美麗的臉上滲著細細的汗珠,看上去極為誘人,她忙個不停,腳邊攤放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魔法材料,時不時會俯下身,從中大翻大撿一通。她右手中握著一個白金鍛造的小錘子。左手若蝴蝶般上下飛舞,不管從腳邊的雜物堆摸出什麼。她都只是信手一搓,那材料就會立刻變成同樣材質的一枚精緻的小鑿,其造物手法的神廟,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她揮舞著白金小錘,在少年的裸體上不住地鑿著花紋。奇異的是,少年身軀全然不似是血肉之軀,與小鑿的每一下碰撞,都會發出鏗鏘的金屬撞擊聲。隨著小鑿不斷的移動,少年的身體上不斷地飛濺起金屬般的粉末。這些粉末已離開身體,就發出熠熠光輝,然後在風中燃盡。

  少年全身都在抽搐著,難以忍受精靈少女對他施加的酷刑。但他似是對少女畏懼之極,咬緊了牙關,一聲也不敢吭。可是加諸於他身上的痛苦似是非人所能忍受,因此每過一會,他就會忍不住慘叫幾聲,然後在精靈少女的憤怒注視下,又強行閉嘴。

  當他又發出一聲慘叫時,那少女終於忍耐不住,用力在少年身上狠狠鑿兩下,痛得他差點閉過氣去。然後精靈少女才怒道:「叫什麼叫!這麼點痛都忍不了嗎?

  要是讓那些閒得沒事幹的諸神知道我生的兒子會這麼沒出息,你讓我的臉面往哪裡放?!」

  少年嚇得渾身一顫,咬緊了牙關,再也不敢多叫一聲。

  精靈少女盯著少年左看右看,喃喃地道:「長得跟他一點也不像……哼,你要是有你父親一半的狠勁就好了!我也能拿你去和那些顯得發慌的神們炫耀炫耀啊!

  現在可好,我還得想辦法瞞著他們。」

  少年想說什麼,但是與精靈少女的眼光一接觸,嚇得又閉上了嘴。

  精靈少女仔細得看了一遍少年的身體,忽然歎了口氣,道:「你不要怪媽媽心狠,你的身體雖然強悍,可是還是抵抗不住位面之間虛空的撕扯。如果我心軟一點,你的體紋沒有刻印完整的話沒那麼你在無休止的漂流中,總有一天會被空間中的風暴給撕碎的。媽媽知道,在漂流到下一個站點之前,你還不知道得忍受多久的孤寂。不要緊,媽媽會將這個擁有創造之力的錘子留給你,你實在忍受不了寂寞的時候,可以試著造一些東西來陪你。」

  少年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媽媽,為什麼我一定要漂流呢?空間風暴中很冷的!」

  精靈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後又叮叮噹噹地敲打起來,一邊輕歎道:「不這樣的話,你怎麼會逃得過最終的審判?」

  「那媽媽不能陪我嗎?」少年怯怯地道。

  精靈少女搖了搖頭,又幽幽地歎息一聲。

  小樓的隔音結界看上去之時用來防止樓內的聲音外洩,樓外的聲音依然可以傳入。叮叮噹噹的敲擊和偶爾沉悶的痛呼聲交織在一起,窗外的精靈們又吟唱起了低緩的聖詩。樓內樓外兩種不和諧的聲音結合起來,竟讓人感到一種難言的憂傷。

  終於,精靈少女釘好了最後一處紋路,她默默地祈禱了片刻,用力拔出了釘在少年四肢上的鋼釘。鋼釘留下的傷口飛速癒合,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不過那少年看起來也耗盡了力氣,躺在紅水晶台上,動彈不得。

  精靈少女將手中的白金小錘放在少年的胸口,伸手在空中一點,纖纖指尖觸處,有無數水紋蕩漾開來。

  她雙手輕揮,少年的身體就冉冉升起,飄向了那片片水紋。

  少年動彈不得,無助地望著精靈少女。他的目光中起初充滿了恐懼與彷徨,可是當半個身體都沒入水紋時,他已然揮去了怯懦,眼神中留下的只有依戀和不捨。

  精靈少女忽然摀住了嘴,生生將哽咽堵在了喉嚨裡,可是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少年轉眼間就整個沒入了空間水紋。那一波波蕩漾著的水紋越來越弱,很快就消失了。空曠的廳堂中,只餘下了一座紅得耀眼的水晶台。

  谷底中,在一個個匆忙來去的精靈中間,還有一個悠然穿行著的身影,正是休斯。只是他那洒然的神情與整個精靈谷地的莊重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休斯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向了谷地角落裡的小樓,然後快步向小樓中行去。

  轉眼間,休斯已經登上了小樓的二樓。他看到了紅得異樣奪目的水晶台、滿地零落的魔法材料,以及那怔怔站立的精靈少女。

  「艾菲兒!」休斯微露驚訝之色,道:「你怎麼回來了?」

  艾菲兒迅速擦去了眼中的淚水,轉身道:「怎麼,休斯長老,難道我不可以回來嗎?」

  休斯道:「這當然不是。不過你當時讀完了希洛之書,我以為你已經回不來了。」

  艾菲兒皺眉道:「原來是這樣啊……」

  她飛快地從懷中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厚書,遞給了休斯。同休斯一樣,外人也完全看不出這本大書是怎樣藏在艾菲兒懷裡的。

  艾菲兒道:「那,這本希洛之書還給你。前面寫得很有道理,可是最後一頁完全就是在騙人啊!」

  休斯大吃一驚,問道:「艾菲兒,你怎麼知道希洛之書的第七頁有問題?」

  艾菲兒飛快地道:「諸神不是萬能的,而艾菲兒無所不能。其實這句話只要想想就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第七頁上附帶了太多各個位面的訊息,這就是力量,不可思議的力量!不論我想做什麼,只要想一下就可以實現,害得我差點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能掌控一切了呢!真要被最後一頁給騙了的話,我最後一定會變瘋的。」

  休斯眉頭微皺,問道:「艾菲兒,你那時的力量非常微弱,會發現很多事情並不會依你的心意而動,所以遲早能知道第七頁的問題。但這件事只有你自己去領悟,別人幫不了你。按理說,你不可能這麼快就看透希洛之書的秘密啊!」

  艾菲兒展顏一笑,笑得燦若星辰,道:「這很容易啊!因為我第一個想法就是,讓寫這本書的傢伙去死吧!」

  修斯一怔,然後不由得宛爾一笑,道:「當年那些威能直逼諸神的大精靈王都沒能從希洛之書中解脫出來,我倒還真沒想到,你居然是用這種辦法突破了第七頁的循環。」

  艾菲兒蹲下身體,一邊在腳旁的魔法材料堆中不停地翻找著,一邊道:「我那時的力量那麼弱,從那本騙人的書中恢復過來只是遲早的事。可是這本書是誰寫的?我雖然能夠從上面感覺到偉大希洛的氣息,可是他肯定不會這麼寫書的。這完全是在害人嘛!」

  修斯沉默了許久,才長歎一聲,緩緩地道:「艾菲兒,希洛之書的確不是希洛所寫的,然而寫下這本書的,是一個並不遜於希洛的偉大存在。他就是天界十二主神之一,化身億萬、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億萬之主寫下這本書,其實並非給我們這些凡俗所觀看的。希洛之書,顧名思義,是專為偉大希洛所準備的,裡面記載盡了所有位面的奧秘。至少,那是天界十二主神當時所能掌握的一切奧秘。若說希洛之書是無盡的大海,那麼我們這些凡俗雙眼所能讀到的訊息,不過是其中的一滴小小水滴。然而僅僅這些知識,已足以使當時的諸大精靈王威能徒升,從而創造出了奇跡般的精靈大帝國。那時的許多創造,在今日看來,就是神跡一般的存在啊!」

  艾菲兒哦了一聲。她已經撿出了一大堆魔法材料,胡亂地堆在了紅水晶台上。這個直接而清麗的精靈什麼都好,就是喜歡隨手亂扔東西,一點也不似其它精靈的整潔。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問道:「那這麼說,這個億萬之主豈不是在幫助希洛?」

  修斯苦笑了一下。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這樣的。希洛之書前六頁講述的都是諸神之秘,能夠讀完六頁地存在。就算沒有神格,其威能也不會下於新生的諸神。而希洛之書最後一頁才是全書的精華,其中記載的,儘是主神對空間位面的理解,那完全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力量。能讀出最後一頁的存在,瞬間得到的力量足以超出他們原本的理解。而且本體的力量越強大。得到的力量就會越多,也就會愈發地以為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們越是使用這種力量。從希洛之書中吸取的力量也就會越多,本體的力量就會更加強大。這樣反覆循環,永無休止。」

  此時一塊湛藍的水晶在艾菲兒雙手中正不住變形,最後形成了一個水晶小錘。她揮舞著小錘,拿過一片烈焰奧金。幾下就敲打出了一片肩鎧。她拿著肩鎧左看右看,顯然十分滿意,於是隨手拋到了一邊。

  艾菲兒似是十分疲累,她伸展了一下身體,望向了修斯,道:「那你為什麼會把希洛之書交給他看?他當時掌握的真實力量可並不低啊,你就不怕他也像那幾位大精靈王一樣,也從此進入力量的死循環,再也無法自拔嗎?」

  修斯笑了笑,道:「他並不一樣。在精靈帝國時代,天界並未關注到這個位面,希洛仍然能夠頻繁展示神跡,並且每每在重大災難前,都會給與精靈們足夠的神喻和指示,以引導精靈們躲避禍端。而當大精靈王們開始閱讀希洛之書時,他們本身的力量已經極為強大。所以那個時候,大精靈王們尋找不到足以匹敵的對手,也就無從從希洛之書中醒悟。可是羅格不同,他要面對的是位面外的諸神,就算他讀過了第七頁,力量得以提升,他也不會是諸神的對手。因此很快他就會明白一切並不都在他掌控之中。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需要吃一些苦頭而已。」

  艾菲兒手中水晶錘起起落落,轉眼間一套盔甲的散件已經接近於完成,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然後向修斯問道:「可是希洛之書不是我們看的嗎?它怎麼可能騙得倒偉大的希洛呢?」

  說到這裡,修斯手掌一翻,手裡已經多了一個茶杯。他習慣性地一口喝乾,這才醒覺裡面只有白水,沒有清茶。

  他苦笑一下,道:「諸神的威能,並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希洛可能通過他信徒的雙眼讀完希洛之書。我們只能看到一個水滴,而希洛則會看到整個大海!他神威雖然廣大,但也無法抵禦天界十二主神全部知識的衝擊,因此希洛的威能開始上升,在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神跡之後,希洛就此消失。也是自那時起,精靈帝國開始逐步走向了衰亡。」

  「哦,那希洛被毀滅了?」

  「不,希洛是不朽的。我思考了幾百年,覺得他消失的原因應該是由於無法駕馭過於恐怖的力量,因此被困鎖在了一個時間接近於靜止的特殊位面中,只有在那裡,他的力量才會停止成長。」

  說到這裡,修斯喟然長歎,沉重地道:「力量是要與智慧想匹配的,超出智慧所能控制的力量永遠都會是一場災難,就連希洛也不例外。」

  「可是……」艾非兒一邊敲打著盔甲最後一個部件,一邊問道:「希洛之書上記載的難道都是真實的力量嗎?您剛才不是說席爾洛是司謊言與欺騙的嗎?」

  這一次,修斯是真正無奈的苦笑,道:「因為最大的謊言,就是真實啊!」

  艾菲兒這一次認真地想了一想,然後迅速地搖了搖頭,似乎要將什麼有毒的想法從思想中抖出去一樣,然後道:「聽不懂。」

  修斯笑了笑,道:「這個你聽聽就算了,沒必要弄懂。我幾百年閒著沒事幹。這才總會想些沒用的東西。咦,艾菲兒,你在幹什麼?」

  此時艾菲兒已經打制好了全套盔甲的散件,又拎出一大條霜銀。開始敲打起來。幾錘下去,一把長弓的雛形就已初現。

  「我在給自己造一套合手的裝備啊!不然地話。審判日到來時我拿什麼去打架呢?」

  「審判日?」修斯眉頭緊皺,道:「如果審判日真的到來,那麼這場戰爭是絕無希望地。有沒有你都是一樣。你為什麼不離開這個位面呢?艾菲兒,以你現在能力,尋找一個新的生存位面並不是全無可能的。」

  艾菲兒的額頭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她放下手中的工作,將淡金色的長髮一把挽起,在腦後束個了馬尾。然後盯著修斯,淡淡地道:「沒希望的事就不能做嗎?您現在舉行的這個儀式不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修斯呵呵一笑。道:「這倒也是。」

  艾菲兒又埋頭苦幹起來。她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這個一向開朗樂觀、從不知憂鬱為何物的精靈女孩兒聲音中也多了一絲悵然:「反正他也走不了啊,我一個人離開又有什麼意思呢?」

  秘境的景色是循環不休地,這裡雖然美麗,可是看得多了。心中也就會漸生疲勞。

  幾乎不用向窗外看,奧古斯都就知道外面必然是紅得如血一樣的夕陽。秘境的晚景是完美無缺的,在大陸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如此純粹、如此美麗的夕景。然而這夕景地任何變化都已裝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甚至於知道再過一會,天空中就會掠過一抹極鮮亮的明黃色,半天的雲會伸展成薄薄的輕紗,然後在夕陽下,不停地變幻著紫、紅和黃三色構成的主題。而明天早上,天空會有淡淡的雲,當朝陽升起時,風會將雲洗淨,給秘境一個晴朗湛藍的天空。

  奧古斯都的呼吸稍為粗重了些。在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幾乎瘋了!這種無止境的重複,原來意是這樣可怕的一種刑罰!他深深地懷念起在大陸爭戰的那些日子。大陸是殘缺的,沒有哪裡的景色可以比秘境更加瑰麗。

  然而大陸更是未知的。

  奧古斯都可以懷著期待的心情看日落月升,看風過樹搖,他無法預知下一刻的變化。對於血天使來說,每一個未知的變化都是如此令人期待。

  窗外果然如記憶中那樣,掠過了一抹美麗得令人窒息的明黃色。可是如此美景,在奧古斯都的眼中,恰如一點火星,足以點燃他心中全部的怒火。

  奧古斯都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

  「奧古斯都啊,你的心在煩燥不安,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聲音蒼老、虛弱、斷斷續續,可是聽到血天使的耳中,卻有如一記驚雷!在這記驚雷面前,世間完全是寂靜的,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血天使悚然而驚,忙平抑下心中洶湧的煩燥,恭恭敬敬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耐心全無,越來越難以忍受無休無止的重複。不過您放心,我會克服情感上的波動的。這具身體早已經被我征服,不會對我今後形成任何困擾。」

  夕陽透過高高的落地窗,柔和地灑落在教皇的身上。他幾乎是半躺在高背椅中,看上去萎靡不振。此刻看上去,這位幾乎執掌著整個大陸最高權柄的老人,與南方海邊小鎮那些在傍晚時分坐在家門口、安靜地欣賞著夕陽晚景的老人們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一如這暮色,安詳、平靜地等待著黑夜到來。

  「美麗的東西重複得再多,也依然美麗。奧古斯都,你的煩燥並不是因為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想變化了。」

  在奧古斯都的靈魂最深處,緩緩地泛出了一陣寒意,那是徹骨的冰寒!他的聲音依然平靜,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教皇挪動了一下身體,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也讓他呼吸粗重,因此話也說得有些斷續:「奧古斯都啊,從你轉生在這個位面的那一天起。你的命運就已注定。當中的分別,不過是早一點晚一點而已。」

  奧古斯都恭敬地道:「是的。不論是轉生還是降臨,我們的身上都被烙上了這個位面的痕跡。因此在審判日到來之時,我們也會被洗去烙印。還原成本原的能量,重歸天界的榮耀。天使是諸神的僕人。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的榮耀。」

  「榮耀嗎……」教皇低低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每個存在對於榮耀的理解都不同。看起來。你對榮耀的信念正在發生變化啊!」

  這一次奧古斯都保持了沉默。他的指尖有一絲顫動,這對於力量卓絕的血天使來說,完全是無法想像的事。然而他心中的波濤過於兇猛,早已擊碎了他一切心防,又哪裡顧得上控制外在地身體?

  怎麼辦?

  奧古斯都反覆地問自己,在他心中。疑問很快就變成了吶喊!

  動手嗎?

  他又在問自己。

  可是答案非常明顯,能夠自如使用大預言術的教皇就是主神在世間的化身。而天使的光輝都來自於諸神。一旦奧古斯都動手,那看似隨時都有可能長眠的教皇或許稍稍動念,就可以剝去他身上的一切光輝。

  就如當日的奧菲羅克。

  奧古斯都的心底忽然湧上一陣無力,他頹然地鬆開了不知不覺間握緊的手,平靜地道:「是的。陛下。我疑惑、煩炎甚至於恐懼,都是因為我對榮耀的理念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我知道自己正在背離諸神,您懲罰我吧,我願意回歸天界。」

  教皇笑了笑,笑聲又引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待喘息稍稍平息,他才道:「懲罰?審判日就要到來懲罰或者獎賞,那是諸神的權利。我們能夠做的,只是選擇和等待。奧古斯都啊,選擇是權利,也是勇氣。你去吧,現在已經不需要我們再做什麼了。你正好有些時間,可以自己好好想一下。」

  奧古斯都忽然發現,自來到這個位面之後,思考,原來是他做得最少的一件事。

  房門打開了。

  不是被奧古斯都拉開的,它是自己打開的。在門後出現的,是羅格。

  在這一瞬間,奧古斯都與羅格對望了一下。只是兩人對於對方的存在都很漠然,沒有見禮,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此擦肩而過。

  門內的走了出去,門外走了進來。

  祈禱室的門關上了。幽深的長廊中只剩下奧古斯都一個人,孤寂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光明大神殿內,在這一刻,奧古斯都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血天使的心中泛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那是孤獨與彷徨。些時他又想起了剛剛與羅格見面時,從羅格眼中看到的從容、堅定與執著。

  那是他沒有的東西。

  血天使加快了腳步,迅速離開了這段讓人難以忍受的長廊。

  祈禱室已整個被夕照映紅。羅格站在教皇身旁,一老一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夕陽,直到半輪紅日悄然沉入遠山。

  教皇凝望著天邊最後的餘暉,緩緩問道:「你就這樣放棄了她的救贖嗎?」

  羅格道:「與天界的救贖相比,我覺得這樣的結局更加適合她。」

  「不過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啊!你破壞了戰爭之主塞坦尼斯托利亞在魔界諸位面的使命,以此才換來了以撒的一次救贖機會。這當中的代價,我想你一定清楚得很。就這樣放棄的話,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羅格淡然道:「我當然清楚其中的代價。這次的行動,我實際上已經等於背叛了天界,背棄了塞坦尼斯托利亞的光輝,所以我是必然要被毀滅的。而我身上又有迪斯馬森親賜的光輝,無論逃到哪裡,也躲不過天界的追蹤。不過只要能解去她身上的枷鎖就好。這樣的代價,我覺得很值。」

  餘暉逐漸散去,祈禱室也變得暗淡。

  良久,黑暗中的教皇打破了祈禱室中的沉寂,道:「羅格啊,你的確是背棄了天界的榮耀,犯下了大罪。但這並非無可挽回,你的虔誠,毀滅之主清楚得很。若再能有救贖之主以撒的幫助,那麼你的罪可以被清洗,你仍然可以得到救贖。」

  羅格沉默了一會,才道:「不必。」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羅格笑了笑,道:「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她非常驕傲,一定不願意看到一個在天界榮耀下芶且存在的我。現在她雖然回不來了,不過她本來想做的那些事,我都會替她完成的。」

  說罷,羅格轉身向祈禱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奇奇那可山脈。」

  在黑暗中,教皇緩緩轉頭,看著悄然關上的房門,重重地歎息一聲,自語道:「這孩子,已經越來越像羅德裡格斯了……」

  尚在凌晨時分,沉睡中的裡爾城就被一陣如轟雷般的馬蹄聲驚醒。

  那些被擾到了清夢、極度不滿的居民打開窗戶,剛想喝罵幾聲,就愕然發現若一陣急風般在長街上掠過的,是一隊隊金甲騎士,而那飄揚的旗號,分明是大公的獅心十字旗。

  難道正在北國征戰的巴伐利亞大公已經返回王都了?看這些騎士殺氣騰騰的樣子,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不管是什麼事,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這些本來想喝罵幾聲的居民當場嚇的不輕,立刻牢牢地關上了窗戶。

  騎隊中央,那身軀永遠挺的筆直的騎士,的確是獅心大公萊茵哈特。

  只是此刻,他絲毫沒有回都的喜悅,臉上有的,只是寒冬般的風霜。

  轉眼間,大公府已經在望。

  大公伸手向大公府一指,身邊兩騎士立刻加速奔出。馬上的騎士吐氣開聲,掄起沉重之極的鏈枷,重重地砸在大公府的熟銅大門上!

  轟鳴聲中,大公府的大門緩緩向內倒下,竟然被生生砸毀了!

  大公策馬如電,毫不停留地從府門中穿過,直向大公府深處馳去。

  而跟隨他回來得騎士們則都在大公府外勒住了戰馬,列成整齊的站隊,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這一支沉默著的騎隊上空,似有一場可怕的雷暴正在醞釀。

  事發突然,大公府的守衛們一時間都呆在當場,渾然弄不明白,剛剛都發生了些什麼。

  「親愛的凱瑟琳!關於克拉蘇的死,您能否給我一個有足夠說服力的解釋?您難道不知道,他可是受到天界主神祝福的神眷之人嗎?!」

  大公大踏步走進凱瑟琳地書房。面若寒霜,聲音中也充滿了肅殺的味道。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的大公已經動了殺機。

  凱瑟琳緩緩從書桌後站起,迎上了巴伐利亞的目光。在這頭暴怒的獅子面前,她沒有分毫的畏懼,只是冷冷地道:「正因為它是神眷之人,所以我才殺了他。」

  巴伐利亞大公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凱瑟琳,他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劍炳,冰冷地道:「親愛的凱瑟琳,我聽說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又生下了一個孩子。你有情人本來沒有什麼,就算生下孩子過分了些,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地事。我完全不會在意。可是現在事情顯然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簡單!親愛的,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想必你殺死克拉蘇,是為了這個孩子吧?你能不能告訴我,孩子地父親是誰,這個孩子現在又在哪裡?」

  凱瑟琳淡淡一笑,道:「告訴您也沒有什麼的,反正在這件事情上,您注定是無可奈何的。孩子的父親是羅格,至於這個孩子嗎,我已經將他置於絕對封印中,推入到空間亂流裡去了。所以您就不必費心去找這個孩

  子洩憤了,您是肯定找不到他的。至於羅格,我聽說他最近得到了主神迪斯馬森的眷顧,您現在又能拿他怎麼樣?」

  大公蒼勁有力的手緊緊地握著劍柄,要用盡全部定力。才能強忍著不將長劍出鞘。他生怕劍一出鞘,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大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以平靜的語調道:「這些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為什麼要殺克拉蘇?」

  凱瑟琳淡然地道:「他只是天界主神的一條狗,殺了也就殺了,又有什麼大不了地?」

  嗆地一聲,峰銳之極的配劍終於從鞘中彈出,架在了凱瑟琳那如冰似雪的脖頸上。

  大公臉上佈滿了青氣,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

  凱瑟琳忽然嫣然一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放棄了在主神面前當一條溫馴忠犬地機會而已。」

  「你!……」大公氣得全身顫抖,手中長劍也隨之顫動不已。在劍峰與凱瑟琳肌膚相接處,一絲鮮紅的血線緩緩流下。

  看到這鮮血,大公終於鎮定了些,將劍峰挪開了一些,然後喝道:「為主神效勞是榮耀,以我地功績,在天界一統位面之時,我將會在教皇之後成為整個位面的最高統治者!而且,在最終審判到來時,我和你都能夠得到救贖!你知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不朽!」

  凱瑟琳凝望著大公,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統治一群全無自主意識的行屍走肉,真的那麼有成就感嗎?親愛的,您已經變了。當初我們相遇時,您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可是我知道您地夢想是統一整個位面,並且將一切不應屬於這個位面的存在都驅逐出去,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諸神!

  可是現在呢?從什麼時候起,您竟然對救贖也如此看重了?您已經不再是您了,那些當初的夢想,真的都已經遺忘了嗎?」

  大公沉默了許久,才道:「凱瑟琳,那時我並不清楚天界的力量,也不清楚主神的威能,可是我現在知道了,所以我知道無論我們如何努力,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改變。你好好想想,為一個不可改變的結局放棄不朽的機會,值得嗎?」

  凱瑟琳凝望著大公的眼睛,一邊緩緩搖著頭,一邊徐徐向後退去。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認為值得。我不會接受憐憫、施捨的來的救贖,我更不會放棄我的思想,在救贖中成為只知道唯主神之命是從的傀儡。

  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需要多少理由,只因為我驕傲,我獨一無二,我是凱瑟琳!就算最終的結果不會改變,可是我依然可以讓天界在這個位面裡一無所獲,這既是我存在的方式!」

  大公心頭一驚,立即踏前一步,叫道:「凱瑟琳,你想幹什麼?別胡來啊!」

  只是還沒等到他有所行動,凱瑟琳手腕一翻,手中依然多了一把精光四溢的匕首。

  她淡淡一笑,纖手一揮,匕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劃破了空氣,然後沒有半分滯礙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凱瑟琳!」

  這一切發生地是如此之快,大公只來得及狂吼一聲!

  嗆的一聲,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

  他想衝上去,想要抱住凱瑟琳,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腳如千鈞之重,無論如何也邁不出那一步!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一朵血花在她的胸膛綻開、怒放,轉眼之間血色之花就開滿了整個書房!

  滿室的血花無聲無息地凝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符號,又悄然沒入了地面。

  凱瑟琳卓然而立,手若捧心般地握著已然沒柄的匕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嘴角邊猶自掛著一絲微笑。

  自始至終,她的儀態,她的容顏,她的微笑,都是如此美麗,如此完美,不沾一塵,不染一瑕。

  她,凱瑟琳,永遠是完美的化身。

  只是剎那間,巴伐利亞大公已然老了數十歲。

  秋的風溫柔地拂過奇奇那可山脈的山林。從山腳地闊葉林,到近山頂的雪山松,都在風中微微搖擺,一道一道的林濤松浪逐級而上,令人心曠神怡。

  羅格在群山中漫步,享受著山野的氣息。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悠閒地漫步了,現在他不趕時間,也沒什麼要達成的特殊目的。

  雖然只有一個下午,不過這個下午,羅格很閒。

  他悠然自遼闊的奇奇那可山脈中穿過,享受著山風拂體,聆聽蟲鳴鳥語,偶爾會在山澗溪流邊駐足,他身影不是非常清晰,。閃煥之間,就已出現在千米之外。

  年少的時候,羅格還沉醉在酒、女人與金錢之間,等長大了一些,他立刻被捲入了政治漩渦,此後不斷為生存而掙扎。及至他大權在握,威震一方時,每日裡營營役役,隨便一個決定都會牽扯到無數人的生死,可無暇顧及欣賞一下身邊的美景。

  何況胖子已經俗到了骨頭裡面,那些時候他寧可看黃金美人也絕不會去欣賞什麼山野風光。

  當日暮黃昏時,羅格已經立在山顛,凝望著寧靜而肅穆地精靈谷地。

  略一駐足後,他自山頂一躍而起,掠過長空,落在精靈谷地之中。

  此刻浮空神殿依然放射著淡而絢麗的光輝,每一塊魔符上都有一位正在冥想著的精靈。羅格立在谷地邊緣,目光徐徐自精靈們身上掃過,若有所思。他已然看出這些精靈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然而縱然以他此刻地眼光,也看不出這個魔法陣奧妙何在。

  只是羅格並不知道,就在幾天前,這個谷地還很繁華,來回走動著的精靈數量遠較現在為多。

  一個個精靈井然有序地來回穿行,忙碌著自己地事情。他們向忽然出現在谷地中的羅格看了一眼,然後就完全不理會,就如他本來就是精靈谷地的一員一樣。

  羅格也不以為意,他看得出來,這些精靈的靈魂聖潔而純淨,他們全副的身心都已經投入到了正在舉行的盛大魔法儀式當中,專著的對外界地一切事物都已經近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些精靈們是出於自信。他們是好客而溫和的,但並不懼怕會有人搗亂。實際上,精靈谷地裡的精靈中不乏武技高強的武士,大魔法師更是比比皆是。在山谷中穿梭來回的魔像也並不僅僅是可以用來搬搬東西,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是可怕的對手。

  不過羅格知道,這並不是精靈們自信的主要原因。他們的信心之源,此刻正在谷地邊緣的一座小樓中。

  「尊敬的休斯長老,看來您最近的日子過的不怎麼樣啊!」羅格信手推開了小樓的大門,微笑著道。

  「豈止是不怎麼樣,簡直就是糟透了!」休斯苦笑著道。他最近的生活的確不怎麼樣,至少此刻杯中只是清水。不過對於羅格的突然到來,這老狐狸一點也不顯得驚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來一樣。

  羅格依然如以往一樣,毫不客氣地坐在桌邊,一把端過休斯面前的茶杯,剛想喝下,忽然發現茶杯中僅有清水,不禁愣了一下。但就算是清水,他也一飲而盡。

  休斯咳嗽一聲,道:「外面的魔法儀式非常耗錢,我積蓄有限,為了把這個魔法儀式完成,只好省吃儉用一些了。茶葉是已經買不起了。」

  羅格先是一愣,然後禁不住失笑,道:「休斯長老,您那個魔法儀式的確耗資驚人,我看就是阿斯洛菲克帝國也不可能收集得到這麼多的稀世材料,更不可能有如此數量的精靈為之貢獻生命力。可是這也不至於讓您連茶都喝不起吧?不過話說回來,我直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那個魔法陣是幹什麼用的。看上去他把所有的精靈的生命力都彙集在一起,似乎是準備突破什麼障礙,傳送到某個空間去。」

  休斯笑了笑,道:「羅格大人,事到如今也不必瞞你了,這個魔法儀式是為了喚醒偉大的希洛而準備的。」

  羅格皺眉道:「可是我感覺這個魔法陣並不穩定,也就是說,您地準備似乎不是十分充足。」

  休斯歎了口氣,道:「沒辦法,本來我以為至少還能有幾百年的時間來準備這個魔法陣。不過沒想到這個位面這麼快就引起了天界主神的注意,所以儘管材料和精靈法師都不足夠,也不得不將儀式提前。現在我只能盡力而為,至於能不能成功,唉……」

  羅格笑道:「管它成不成功呢,先做了再說,就算希洛重回此位面,最後結果也是一樣的。我們這些眾生,在諸神地眼中,都不過是些奉獻信仰之力的卑微存在而已。他們不會真正關心我們的存亡與否的,從這一點來說,不管是天界主神,還是希洛統治了這個位面,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些以為我們是主神不可放棄的信徒的人,其實完全是以為自己是諸位面的中心,才會有這種荒謬而傲慢的想法。不過現在看來,若希洛完全統治了這個位面,至少不會比天界諸神更糟。」

  休斯眉毛一揚,盯著羅格看了一會,才道:「你已經知道了遺棄之地的成因了?」

  「是的……」羅格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心中悠然浮起地是那灰色的、唯有死靈才能存活的遺棄之地。

  當那揮舞著死神鐮刀的身影縱橫來去時,曾幾何時,死亡世界在他眼中,也是如此地生機盎然啊!

  「也許唯有我們自己成為神,才會解決這些問題……」羅格自語道,不過他旋即搖了搖頭,道:「不,那也是一樣的。若我也擁有完整地神格,和其他的神也不會有什麼區別的。」

  休斯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看來你從希洛之書中領悟到了不少東西啊!既然你此刻如此輕鬆,想必已經下定決心了?」

  羅格微笑道:「是的。我知道結果無法改變,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大幹一場。」

  休斯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拼了這把老骨頭又如何?我雖然老而無用,也沒什麼可以再教你的,可是只要我老人家想,就可以讓天界那些老東西在這裡一無所獲。不過這樣一來,恐怕一直眷顧你的那位毀滅之主就會親自到這個位面來走一次了。當他進入這一位面的瞬間,一定會對新的空間有一些不適應,那時候,你說不定還能有一點點的機會。」

  說著,休斯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晶光燦然的匕首,緩緩解開長袍,露出健美的胸膛。

  羅格凝望了休斯一會,忽然離座,跪了下去!

  他知道,以休斯所能,就算位面毀滅,他若想找個棲身之處,又有何難?

  休斯面色從容,緩緩以匕首向自己胸膛刺去,刺到半路時,他忽然咦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匕首,面色變得十分古怪。

  羅格愕然抬頭,疑惑地看著休斯。

  休斯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半晌才道:「這個……真是奇怪,居然有人搶先一步開始破壞整個位面的信仰之源。這……

  這怎麼可能?我實在想不出這人究竟會是誰。」

  羅格與修斯討論了半天,也未能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奇妙的本事,可以對隱藏於空間秘密最深處的信仰之源進行破壞。

  休斯的手法與這個神秘人物是完全不同的。若將信仰之源比作一片可以滋養萬物的草原,那麼修斯是以自己身軀與靈魂構架一條通道,將草原下方的水分與養分統統引流吸走,最終使整個草原枯竭。而那一個神秘人物則是在草原上散播起瘟疫,雖然瘟疫擴張速度並不是如何快速,然而這瘟疫陰狠之極,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只要假以時日,整座草原都將變成死地,從此再無生機。

  這一老一少兩隻狐狸討論來討論去,就在此時,樓梯上響起一串腳步聲,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著傳來:「修斯長老,你在跟誰說話?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身邊有人啊?!」

  伴隨著話聲,艾菲爾如一陣風一樣從二樓上奔下。她淡金色的髮絲微微捲曲,大部分金髮在腦後束成馬尾,額前鬢角,披散下幾絲陡直的髮絲,為這清澈如水的精靈多添了一點點成熟。艾菲爾一身精光流溢的盔甲,手中提著一張雕刻著十二位大精靈王雕像的晶弓,另一隻手上則抓著一大堆零零碎碎的魔法材料,也不知道這麼碎的魔法材料她是怎樣抓在手裡的。

  艾菲爾轉過樓梯的轉角,衝勢驟停,張大了口,一時之間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嘩啦一聲,魔法材料與晶弓先後從她纖手滑落,掉落在地,可是她渾然不覺,只是呆呆地看著羅格。

  羅格同樣顯得驚訝之極,與艾菲爾一樣,他也完全沒感應到二樓有人存在。這對於現在的羅格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大廳中非常寂靜。

  休斯悄悄站起,無聲無息地向樓外閃去,可是他剛走出去兩步,艾菲爾就若一道颶風,狠狠地從他身後吹起,與羅格重重地撞擊在一起!

  休斯還沒來的及驚叫一聲,一股大力就從背後傳來,將他從破碎的大門中吹了出去。在休斯身後,是無數傢俱與桌椅的碎片,緊接著小樓整個搖晃起來,外牆鬆脫,籐蔓斷裂,就連粗大的支柱也開始出現裂紋,簡直如遇浩劫。

  休斯剛剛立穩腳步,苦笑著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的嗡地一聲輕響,眼前晶光閃動,艾菲爾手中的那張晶弓如電般從他身旁擦過,深深地沒入了一方巨石之中。

  轟鳴聲不住地從小樓中湧出,小樓則不停地搖晃著,有如在暴風雨中不住呻吟著的樹苗。

  又是一聲轟鳴,小樓忽然奇異地靜止了下來,轉眼之間,它已然散成無數微小的碎片,紛紛落下,將奮戰中的艾菲爾與羅格壓在了下面。

  原本靜止的小樓,已成一片廢墟,完全靜止不動的廢墟。

  谷地中的精靈們我行我素,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個並無任何希望地魔法儀式,對谷地一角這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完全視而不見。

  無聲無息地,有一縷微風從小樓中吹出,微風旋即變成恐怖的龍卷,帶著無數碎片沖天而去。這一道龍卷與尋常那些普通地龍捲風迥然有異,他狂暴何止超出千百倍,然而其細緻溫柔處,也非常人所能想像。

  艾菲爾盈盈立在一片碧綠草地上,只是怔怔地看著天空,她臉頰上尚留著激情之餘的些微暈紅,絲絲亂髮也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曲線柔美的前額上。

  她所立足處,綠草茵茵若氈,不見半絲雜物,一點也看不出這裡曾經存在過一座二層小樓。

  「他已經走了?」修斯不知何時出現在艾菲爾身後,問道。

  「是啊,他總是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就連現在也是這樣。」艾菲爾道,平淡若水的語聲中有一絲隱約地惆悵和哀怨。

  休斯看著艾菲爾的背影,歎了口氣,道:「他現在也是身不由己,能讓他幹點什麼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艾菲爾嗯了一聲,她隨手一招,那把晶弓即自行從巨石中飛出,重新回到了她的手裡。她輕輕撫摸著親手製作的晶弓,片刻後才道:「休斯長老,您剛剛準備犧牲自己以破壞這個位面的信仰之源,這不太像您的作風啊!」

  休斯哈哈一笑,道:「這很簡單!其實我老人家身外有身,分身無數,雖然不像希爾洛那樣分身多到可以自稱億萬之主,可是百十來個分身總是有的。破壞這個位面的信仰之源,最多消耗掉我老人家的一個分身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嘿嘿,連羅格那小子都知道拚命想辦法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我老人家怎麼可能作這種犧牲自己、顧全位面的蠢事?」

  「是嗎?」艾菲爾看了休斯一眼,忽然道:「您那些茶具,現在不是只剩下一個茶杯了麼?」

  休斯沒有回答,只是咳嗽了兩聲,就找了個借口匆匆離去。

  在任何時候,煩惱與痛苦似乎都是少數智者的權利,絕大多數人都機械而重複地過著每天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關心的僅僅是身邊一小塊地方,以及明天的生活應該如何繼續,他們也有痛苦和煩惱,並為一些在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而憂心忡忡,不過這些事情無論眼前看起來多麼的重要,若放在整個位面的角度去看,就會變得十分可笑。

  所以智者並不快樂,他們有時會悲天憫人,有時會憤世嫉俗,他們努力想使世人清醒過來,可是大多數時候,他們只會被人當成瘋子,在這些世俗中人的眼中,個人眼前的利益要遠比位面的存亡之類虛無飄渺的東西重要和實在的多。

  羅格也可以說是一個智者,他漫步在裡爾城的街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那些急匆匆從身邊穿過的人群,裡爾城中一片激昂而熱烈地氛圍,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高談闊論的大多是南北戰爭。在他們看來,這場千年來最宏大的戰爭已然接近尾聲,既然大公已經親自率領大軍進入了阿斯羅菲克帝國,那麼這個北方的霸主已經注定了滅亡的命運。再加德羅帝國已經戰敗投降,所以當世三大帝國就只剩下了奧匈帝國。可是現在哪怕一個普通的平民都知道,奧匈帝國在大戰中被亞歷山大打的落花流水,主力部隊幾乎全部被殲,與正如日中天的公國根本沒法相提並論。

  此刻大陸之上,唯有一個霸主,偉大的巴伐利亞公國。

  公國貴族們關心地是新增的遼闊領土上有什麼樣的爵位、權勢和財富,而平民們則沉浸在戰勝國子民特有的傲慢之中,以不屑一顧地口氣談論著別國的是非,並且不切實際地幻想著奴役佔領地居民能夠給他們帶來多少財富。

  在羅格眼中,這些人就如一頭頭已經被架在柴堆上的豬,眼看著就要化作他人盤中之餐,可是猶自不知,仍然妄自談論著明天的食料會有多麼美味一樣。

  悄然之間,一絲憐憫從他心中油然而生,可是隨即就如一縷輕煙般化去,羅格的心中又淡然如水。

  他並不關心世間眾生的死活,這是他與智者們不同的地方,所以也就沒有智者們的那些煩惱。

  羅格若一個普通人般,悠然在裡爾城中穿行著,轉眼間就來到了大公府前。與以往不同,今天的大公府顯得冷冷清清,大門緊閉,門前只站了幾個無精打采的士兵。

  羅格負手前行,一邁步間,已然出現在大公府內。

  大公府中靜悄悄的,四處積了一些灰塵,牆角屋簷下,甚至還結出了數片蛛網,顯然空無一人已不止一日。

  羅格四下大量著大公府,這裡一定發生了些什麼,才會使巴伐利亞大公作出廢棄大公府的決定。

  隱隱約約地,羅格已經有些猜到這裡發生過什麼了,現在偶爾之間,他的雙眼不光能看到未來,同樣能看到過去。他舉步向內間走去,在凱瑟琳的書房中,有他熟悉的味道。

  她的書房和羅格記憶中的完全一致,極為整齊,所有的書籍和文獻都擺放的井井有條,那張寬大的紫金檀木寫字檯上,碼放著一堆堆等待處理的文件。在桌子的一角,擺放著墨水台,台上還放著一隻飾以黃金花紋的鵝毛筆。寫字檯的正中央,則放著一份打開的文件,在文件的下方,有寫了一半的批閱。

  字如其人。

  批閱是用貴族常見的歌德花體書寫,完美中透著莫大的力量,羅格一望而知,這正是凱瑟琳的手跡。

  看上去,書房的主人似是剛剛有急事離開一樣。只是地板和寫字檯上已經積了灰塵,墨水台中的墨水已經完全乾涸。

  書房中的時間,似乎凝固在數天前的某一刻。

  羅格站在門口,目光掃過整個書房,最後落在了房間中央的地面上。在那裡,正靜靜地躺著一把匕首,匕首黯淡無光,上面佈滿了斑斑銹跡,看上去就如經歷過多年歲月的洗禮一樣。

  羅格走了過去,俯身拾起匕首,輕輕撫摸著那已經被銹跡腐蝕的有些鬆軟的刀鋒。他知道,就在幾天之前這把匕首還是晶光燦爛,一如修斯手中的那把匕首。

  魂刃雖然名氣不大,然而卻是功能非常獨特的神器。魂刃共有兩把,它們在各個方面都完全一致,這是它另一個神奇之處。以羅格今日能力,自然知道唯有神跡,才有可能造出兩個完全一致的東西來。魂刃具有吸附和爆發靈魂的奇異功效,本來這是用來對付不死生物的無上利器,不過在休斯和凱瑟琳手中,發揮出的自然是另類的功效。

  此刻羅格手中的這一把魂刃,已經完全毀了。

  他閉上眼睛,用心體會著魂刃上傳來的點滴訊息,漸漸的,一幅幅斷斷續續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生成。

  良久良久,羅格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他手中空空如也,魂刃已化成無數微粒,在陣陣穿堂而過的微風中消散。

  他轉身向外面走去。

  不只是書房,整個大公府都充斥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蕭瑟和落寞,就算心志堅硬冰冷若羅格,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每走出一步,羅格心中就會浮起有關與凱瑟琳的點點滴滴。幾乎所有與她相關的記憶,都充斥著血腥、仇恨、陰謀與狠辣。對凱瑟琳,羅格起初是忽視,在安德羅妮死後,胖子心中就對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狠入骨髓。可是就在他背叛自己的過去,皈依了迪斯馬森之後,他也依然奈何不得這個女人。

  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姐,也殺了安德羅妮與羅格的孩子。但她也為羅格生下了一個孩子,雖然胖子從未能夠見上他一面。

  她完美而無情,多智而能斷。胖子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她有了相當的瞭解,可是他沒有想到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竟也如此剛烈。

  因為什麼?驕傲?

  羅格忽然發現,從始至終,他都不曾真正瞭解過她。本來作為一個堪可匹敵的對手,他應該非常非常瞭解她才對。

  羅格苦笑了一下,也許正因如此,他才從未能真正地戰勝過她。

  在微微的歎息聲中,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從大公府中消失。

  當當!

  羅格猶豫了一會,才敲響了面前深色的橡木門。

  「進來吧。」房門後傳來了教皇那有氣無力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一架已經用了幾十年的風箱,充斥著漏氣的聲音。

  羅格應聲推開了橡木門,走進了教皇的祈禱室,而後立刻微微皺起了雙眉。

  教皇的祈禱室一如以往,到處都是歲月的味道,每一樣東西都顯得脆弱不堪,似乎風稍微大些就能夠將它們化成粉末。

  房間裡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個人,一個羅格不想看見的人。

  巴伐利亞大公,萊茵哈特。

  很顯然,大公也不願意看到羅格。當看到推門而入的是羅格,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公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儘管這一絲厭惡和不悅轉眼即逝,仍然不可能逃得過羅格的眼睛。

  羅格表面上不動聲色,安靜的站到了教皇的另一邊。

  見教皇絲毫沒有讓羅格離開的意思,巴伐利亞大公再次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猶豫了一下,只得繼續道:「陛下,這絕不是小事,我希望您能夠再考慮一下。信仰之源雖然正在崩壞,好在速度並不是十分迅速。我想這個位面之中只有您有這種能力阻止信仰之力的崩壞,就算您也無能為力,那麼您也可以將位面中的情況通知天界,讓諸天的天使來阻止最壞情況的發生。」

  教皇依如以往,沉默的坐在高背椅中,似乎已經昏睡了過去,對巴伐利亞大公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公耐心的等待著,不過他沒有等到教皇的回答,等來的只是羅格的一聲冷笑。

  「尊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您如此費心的去保護天界諸神的食物,為的不就是救贖嗎?在天界的光輝中永生的確是一件非常令人心動的事,只是我沒有想到,像您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也沒有看破生死存亡,為救贖如此賣力。」羅格的嘴角掛著一絲譏嘲的道。

  大公瞪了羅格一眼,臉上微顯怒色,道:「永生即為寂寞。既然救贖對你沒有意義,難道就對我那麼重要嗎?羅格,如今你一心一意與天界為敵,為的又是什麼?你為的也不過是一己的一時好惡而已!天界諸主神根本不是你我能夠對抗的。信仰之源崩壞了,給我們,給這個位面又能帶來什麼?能夠帶來的只是加速毀滅而已!」

  大公頓了頓,怒意稍歇,轉向教皇道:「陛下!」

  教皇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慢慢的睜開了渾濁的雙眼,看了看羅格,又看了看巴伐利亞大公,什麼都沒有說,就又望向了窗外。

  大公大步走到了窗前,隨手一揮,窗外的景象立刻發生了變化,幻境那機械而美麗的景象換成了一幅幅城鎮山村的景象。這些交錯出現的小鎮村落風格不一,看上去是分佈於大陸各個角落、各個國家的普通小鎮。幻象中的人們顯得忙碌而單純,他們正在為每日的安居飽食而勞作,那一場幾乎波及整個大陸的南北大戰看上去與他們並無多大關係。

  大公向幻象一指,沉聲道:「陛下!您看看,這些就是我們這個位面的子民!他們不需要驕傲,不需要榮耀,更不需要為自由而毀滅!他們需要的只是生存,只是一個安寧的生活!這些平凡而普通的人不會去想千年之後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天界、諸神以及我們這些人都距離的如此遙遠。信仰之源崩壞之後,我們會立刻引來天界的審判。若您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在天界清洗整個位面之前,這些平凡的人起碼還能有千年的生存!在一場完全沒有希望的戰爭與千年的生存之間應該選擇哪個,我認為答案是非常顯然的!」

  「千年的生存?」羅格冷冷一笑,道:「千年豬狗一樣的生存?存在的唯一結局就是等待那遲早會來的屠宰,這樣的存在也叫生存?」

  大公沉聲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對位面上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並不知道最終的命運,也不會覺得天界統治下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或許還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我相信,位面眾生會選擇天界的。」

  羅格向窗外的幻境看了看,淡然一笑,道:「尊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我知道您說的都是是正確的。只是很可惜,位面眾生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這個位面的大事只是由少數人的好惡決定的,當然,您也是這少數人之一。眾生無知,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由我們來為他們做決定就好,事實上,您所謂的為他們好的想法,也不過是您的認為而已。」

  大公臉色一沉,右手五指微微張合,似乎要向腰畔的劍柄上握去。羅格見了,哈哈一笑,到:「怎麼,尊敬的大公,您是想要動手嗎?若是帶兵打仗,恐怕我不如您,不過若是動手打架的話,我看您還是省省的好。其實若不是您的名字也在保護名單上,我早就殺上大公府去了!不過現在這份名單就快過時了,所以我勸您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胖子停頓了一下,仰首向天,片刻後才道:「尊敬的大公,單只為了埃麗西斯,我就已經很想殺你很久了。」

  大公哼了一聲,絲毫不把羅格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向教皇沉聲道:「陛下,不能再猶豫了!現在還有時間,只要再煉成最後一尊煉獄天使像就可以引下諸天的天使,他們有能力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

  說著,大公向羅格一指,道:「他足以勝任煉獄天使像的要求。」

  羅格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大公又道:「只要能夠讓這一位面延續千年,我也願意化身煉獄天使像!」

  教皇終於顫顫巍巍的抬起了手,正欲繼續爭吵的二人當即停了下來,等候他的諭示。教皇思索良久,才緩緩的道:「我還需要好好想想,這事以後再說。羅格留下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

  大公一臉無奈,但只得退出房去。

  「羅格啊,剛剛你也聽到了,但最後一尊煉獄天使雕像成型之時,就是這個世界的審判之日。我已經老了,不過還能為你拖上一點時間,你還有什麼要做的,就快點去做吧。」

  羅格點頭應了,不過他並沒有走,只是凝望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教皇。猶豫了許久,羅格終於問道:「您當年……為什麼一定要將埃麗西斯煉成天使像呢?」

  教皇淡淡的道:「因為她很適合。」

  羅格默然片刻,終於轉身離去。

  他知道教皇說的是實情。的確,以煉獄天使像所承擔的使命來說,魔力強悍之極,並且以魔族之軀而在此位面生存的埃麗西斯在適合沒有了。而且當時的教皇完全不會考慮他又或者是奧菲羅克的心情,就如他此刻完全不會去考慮位面眾生的心情一樣。

  只是不管如何,當年的感情雖然已隨時光淡去,可是那烙印仍刻在他的心底,永遠也無法完全消失。

  十二座煉獄天使大殿中,此刻已經有十一座雕像矗立著,空著的唯有一座大殿而已。雖然時至今日,羅格對煉獄天使雕像的作用也不盡然知曉,不過剛剛教皇已經提醒過,煉獄天使像集齊之時,就是審判之日,而且他也知道,縱使教皇有心,也不可能永遠的將時間拖延下去,一旦天界諸神發覺不對,恐怕只消一個簡單的神諭就可以為光明教會更換一個新的教皇。

  立在長廊上,羅格長歎一聲,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秘境的雲層之中。

  羅格剛剛離開,長廊的孤寂就再一次被打破,急驟的腳步聲中,奧古斯都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長廊的一端,急匆匆地走到了教皇的祈禱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

  奧古斯都推開了房門,和秘境的景色一樣,教皇的祈禱室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似乎不論他何時進來,都只會看到教皇靜靜的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中,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何,奧古斯都忽然感覺到了絲絲沁骨的寒意,剎那之間,血天使彷彿覺得至今就是深秋的一個匆匆趕路、衣衫單薄的旅人,他不知道何處才是旅程的盡頭,也不知道還能夠在寒風中堅持多久。

  只是瞬間的恍惚,已然讓血天使暗自警醒,這樣的幻覺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今天自己是怎麼了?

  血天使定了定神,將所有的情緒都從心底排了出去,然後向教皇道:「陛下,最近很多教區都有些異動……」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教皇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然後道:「是不是有謠言說我已經背棄了信仰,淪落成為魔鬼的信徒了?」

  奧古斯都到:「正是如此,而且……而且教徒中間還出現了數個自稱為先知的人物,他們宣稱已接到天界諸神的神諭,讓他們帶領受蒙蔽的教徒重歸至高神的信仰。這幾個人的影響力正在變得越來越大。」

  教皇睜著昏花的老眼,有氣無力地望著窗外的夕陽,沉默著。

  奧古斯都靜立在他的身後,耐心地等著教皇的諭示,就如過去幾十年中習慣的那樣。

  秘境的時間似已停滯,若血的夕陽牢牢的釘在天空,就是不肯落下去一點。奧古斯都表面如常,然而心跳正在不受控制的變得越來越快,他甚至感覺身上開始有細微的冷汗滲出。

  已經等了多久?片刻,又或千年?

  他不知道。

  教皇終於動了一動,奧古斯都頓時如釋重負發,長出了一口氣,他旋即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奧古斯都啊,對待信仰不夠堅定的教徒,光明教典是如何論述的?」

  整部光明教典都已存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立刻不假思索的道:「對不誠的教徒,應勸慰,若勸慰無果,則應視為異教徒。」

  教皇點了點頭,緩緩的道:「你還能控制住神聖騎士團嗎?」

  「當然能。」奧古斯都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手心中也開始隱隱的滲出汗水。

  「那就好,這件事具體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

  奧古斯都心中又是大跳一下,一滴汗水從他握緊的拳頭中滲出,滴落在地板上摔成了一朵小小水花,發生嗒的一聲輕響。

  這幾乎微不可查的輕微聲音,此刻在奧古斯都耳中,即有如驚雷!

  「陛下,您似乎……」血天使微微抬起了頭,盯著教皇,問道。

  教皇沙啞的笑了幾聲,這一次他身上的老人味道再也掩飾不住,開始不斷的湧了出來。這位數十年來一直雄踞大陸權力之巔的老人終於不再凝視夕陽,轉過頭來,望著奧古斯都。自轉生於這個位面時起,奧古斯都就始終追隨在教皇左右,他早已熟悉了教皇的目光,可是這一刻,他終於發現教皇的目光中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奧古斯都啊……」教皇笑了笑,此刻的他笑得就如一個普通的老人:「看來你也發現了,沒錯,現在我的力量都已失去,也不可能在使用大預言術了。」

  「這……這是為什麼?」奧古斯都剛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能使用大預言術了?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說這曾經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令強者隕落的老人,掌握著諸神之秘的教皇,此刻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而且,奧古斯都幾乎不敢去想,為何教皇不能再使用大預言術。難道、難道最近突然冒出來的那些先知得到的神諭是真的?

  沉寂。

  在沉寂之中,奧古斯都的拳終於再一次握起!

  教皇早已轉過身去,寧靜地看著那不落的夕陽。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幫我把門關好吧。」教皇安寧的道。

  就在這一刻,血天使忽然發現,原來只從來到這個位面時起,這個智慧的老人就一直在引導著他,引導他走上了與其他降臨天使不同的路,他不再是只知聽命的奴僕,也不再是沒有感情的機械。

  他,奧古斯都,學會了思考,也從此有了存在的意義。

  奧古斯都向這遲暮的老人深深行了一禮,然後將祈禱室的木門輕輕的關上。

  血天使的腳步聲在長廊上逐漸遠去,殺氣,開始在長廊上蔓延。

  羅格一邊漫不經心地在雲端飛行,一邊思索著。去做些自已的事?問題是,他現在還有什麼要做的呢,除了給身邊那些最重要的人找條退路。可是要逃得過最終的審判又談何容易?風月早已完成封神的全過程,若無太大的意外,她會一直存在到這個位面的終結。也正因如此,羅格才放心地讓她放逐到空間的亂流中去。可是統觀整個位面,能夠在位面間的風暴中生存的,又會有多少存在?

  羅格數來數去,都不超過十個。

  胖子微微地歎了口氣,心下悵然。此記得的他已經有了太多的牽掛。其它的且不說,僅僅是那小妖精芙蘿婭就絕無可能脫離得了這個位面。那也即是說,審判日到來之日,就是她的終結之時。羅格一手引發的與天界的對決,其實也形成於將她推入了毀滅。

  他知道,某種意義上說,巴伐利亞大公是對的。

  羅格飛得很高,風拂面而過,其利如刀。

  他歎了一口氣,將一切的思緒都排出腦海,身周微微閃動光芒,加速向遠方飛去。此刻他心念一動,速度已如電如箭。不過胖子剛一提速,眼前就是一花,突然多出了一個人來。

  胖子正自憐自傷,埋頭猛衝,這人又出現得全無徵兆,等到發現時已完全來不及躲閃。那人也完全沒有想到羅格竟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勢,結果措不及防之下,兩人當即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羅格瞬間的沖速已是極快,在這種速度下,就是兩塊堅巖也會撞得粉碎。他不及細想。在撞擊的瞬間精神力已然提聚,週身剎那間堅逾精鋼。

  胖子心中暗自得計,心想不管對面是誰,這一撞之下先讓他好好吃點苦頭再說。

  胖子帶著無數殘像。無聲無息地同那人撞在了一起。

  一圈圈無形的震波四下擴散。晴朗地天空中突然出現了數以百計浮游的電球,又有數道游移不定的黑色空間裂縫飄帶在空中劃過。

  那人凝立空中,動也沒動。

  胖子只感覺眼前金光直冒,耳中轟鳴不斷,有如全速奔行之際一頭撞到了山上一樣。不,這結果比撞山要糟糕得多,如果對面真的是一座山。那麼胖子會直接撞進去,說不定還能夠從另一端穿出來,哪像現在這樣全無反抗餘地地被彈了回來。

  羅格悶了一聲。翻滾出近千米之後,終於穩住了身體。他吃虧在反應不及,完全沒有發揮出真實地力量。可是對方反應時間也不比他多多少,卻提聚起了遠遠超過胖子的力量,這才導致這一撞的結果如此懸殊。

  胖子憤怒地睜開了雙眼,向天空中望去,左手上已開始有黑光繚繞。

  胖子心下實在不甘。他還沒讀完希洛之書時。若認真戰鬥,整個位面中能夠令他畏縮的已經沒有幾個,現在他成功地從希洛之書的第七頁中跳了出來,放眼整個位面,除了那幾個老而成精的傢伙外,他又有何懼?

  在抬頭的瞬間,胖子已經看清了那人的樣子。這一回他悶聲不響,身影一閃間已經衝到了那人面前,張手就抱了過去。

  刷地一聲,那個身影背後張開了一雙金色的羽翼,架住了羅格的雙手,然後那一隻纖纖素手閃電伸來,輕輕鬆鬆地抓住了羅格地咽喉。

  羅格只覺得咽喉上如多了一道鐵箍,勒得他完全透不過氣來。他艱難地笑了笑,道:「威娜,這麼長時間不見,你打招呼的方式還是這麼熱情啊!」

  威娜臉上微微一紅,鬆開了手,嘴上兀自強硬地道:「啊,這個……不能怪我吧!是你太沒用了,這麼長時間沒見,你的力量怎麼還沒有多大地成長呢?」

  羅格笑了笑,道:「我的力量再強也強不過天界的諸神,所以要力量幹什麼?這段時間你都躲到哪裡去了,我完全感應不到你的存在。這麼久沒見,你好像變了一個人。讓我看看,都是哪裡不同了……嗯,你的力量又成長了,現在簡直就是完美啊!這張臉也更有殺傷力了,嘖嘖,居然連身材也越來越有料了,難道你專門改造過自己地身體嗎?我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做法,或者我可以為你參謀一下……」

  胖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威娜的手給捂了回去。她哭笑不得地罵道:「死胖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又開始胡亂說話了。」

  羅格嘿嘿一笑,握住了威娜的手,將它從自己的嘴上拿了下來,道:「現在哪還有什麼好事可言呢?只不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覺得輕鬆了很多。」

  威娜點了點頭,突然沉默了下去。

  羅格握著她的手,一點沒有鬆開的意思。可是威娜竟然也就這樣,任由他握著,反倒讓羅格吃了一驚,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威娜率先打破了沉寂:「死胖子,你什麼都別問,陪我一會吧。」

  羅格默默地點了點頭。

  威娜手輕輕一動,反過來拉住了羅格的手,拉著他向遠方飛去。

  轉眼間,兩人已經徐徐落在了一座險峰之巔。

  山峰絕高而奇險,只有數株細而挺拔的古松,倔強地在山風和岩石間生長著。

  又是黃昏。

  他們就坐在峰巔,遙望斜陽,任雲霞為他們鍍上一身略帶火紅的金色。

  「小羅格……」威娜輕輕地道。

  「嗯?」

  「我很累,想睡一會了,借個肩膀來用用。」

  未等羅格回答,她就輕輕地靠在羅格身上,沉沉睡去。風掠起了她幾絲金髮。溫柔地拂過羅格的臉龐。

  斜陽暖意融融。

  羅格懷抱著她柔軟的身體,感受著那隱隱約約的體香,心中寧靜喜樂,竟也就此昏昏睡去。

  恍然間。羅格恢復了意識。他向周圍望去。發現四野茫茫,上下左右,都看不到邊際。

  這是一個極廣大的位面。羅格本能地感覺到,或許單以空間大小而論,這裡足以裝得下追億萬個自已所處地位面。而且這個位面非常的特殊,它的穩定和堅固已然超出了羅格的想像。就羅格所知,沒有任何存在、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破壞得了這裡地空間結構,在自己地位面,他可以輕易××空間壁障,穿入到空間亂流中去。可是在這裡××樣做的話,只會如一隻想撞穿牆壁的蒼蠅,無論怎樣努力,也惟有徒然而已。

  胖子隱約有種直覺。如此神奇的位面並非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人為的產物。

  那該是怎樣的存在,才能創造出如此堅固地位面啊!

  在如此神跡面前,羅格終於感覺到,自己應該謙卑。

  羅格尚沉浸在感慨與震驚之中時。就感覺一道光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轉頭望去,這才發現遠方冉冉升起了一輪熾熱之極的太陽!儘管相距不知有多麼遙遠,可是那熾熱地光芒已經灼得羅格的肌膚陣陣刺痛。

  那並不是什麼太陽,那是主神的光芒!

  羅格地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以手遮在眼前,擋住了那足以灼瞎雙眼的光輝,緩緩向後退去。

  就在此時,羅格後頸上也傳來了一陣灼痛!

  他旋風般轉身,目瞪口呆。

  在他的身後,又升起了一輪神輝!

  這一輪神輝,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在它之後,一輪又一輪的神輝相繼亮起,轉眼之間,共有十二輪神輝同時出現在天空之中。

  羅格的雙眼緊閉,可是仍然無法阻擋那強烈之極地光芒。整個位面中都充斥著無法言喻的強烈光輝,這光芒是如此強烈,以至於羅格感覺到自己每一下呼吸,都吸的是光,噴的是火!

  他感覺到自己早就應該在光輝在燃燒,可是不知為何,儘管身上灼痛之極,但他仍然存在。

  就在這一刻,充斥著整個位面的光輝突然暗淡了下去,十二輪原本無法直視的神輝此刻都變成了柔和的光芒。這並不是因為它們變暗,而是因為有無法形容其強大的光輝正當空灑落。

  羅格仰首向天,凝望著那無法想像、但並不刺眼的光。

  那是最純的光。

  它佈滿了整個天幕,充斥著位面的每一個角落,也為羅格拂去了身體上的傷痛。

  在那充斥一切的光芒中,洋洋灑灑地傳下一個訊息,內容自然而然地就出現在羅格的心中。

  「依萬年之約,做如下裁決。」

  羅格知道,這個訊息同時也在那十二輪聖輝中響起。可是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知道這個。

  此刻他驚魂甫定,已然分辨出那十二輪聖輝中有許多他熟悉的氣息。其中有他所侍奉的毀滅之主迪斯馬森,有救贖之主以撒。羅格又曾經仔細審問過維多利亞,從她身上記住了戰爭之主塞坦尼斯托利亞的氣息。而躲在最遠方、最飄忽不定的那道光芒,反而是羅格印象最深刻的一位主神,那即是億萬之主席爾洛。

  羅格未來得及思索何為萬年之約,以及所謂的裁決是什麼,就感覺到整個位面顫動了一下,而後毀滅之主迪斯馬森的光輝急劇擴張,變得極為耀眼,而救贖之主以撒的光輝也在擴張,億萬之主的光芒波動了一下,似是有所變化,又似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其它的神輝,則有明有暗。

  羅格還未從震驚中恢復,就見一輪神輝突然暗淡了下去,化成一個燃燒著的火球,轟鳴著向下去墮落。

  羅格的心瘋狂地跳了起來,因為儘管從未有過任何接觸,但他仍然從這輪神輝上感應到了一點與威娜相同的氣息。難道,他就是一手創造了諸光天使的提拉特彌斯?他又為何會隕落?

  羅格只覺得喘不過氣來,胸口堵得若死,他想哭,但發不出任何聲音。胖子覺得非常奇怪,自己與提拉特彌斯非親非故,從哪個角度來說都犯不著為這位主神傷心。那麼,這無法承受的痛又是來自於何處?

  燃燒著的提拉特彌斯不斷向下落去,在極下方處,他終於如一顆巨大的隕石,破開了無形的空間邊緣,激起了陣陣漣漪。

  在這一瞬間,透過重重空間的漣漪,羅格窺見了天界的另一面。

  那裡同樣是一個無比廣大的空間,在流動的光芒之中,有無數羽翼忽隱忽現。那些都是天使。他們排列得整整齊齊,雙目緊閉,似是在沉眠。

  看到天使並不奇怪,哪怕這些都是中階以上的天使。問題在於,他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僅僅是驚鴻一瞥,羅格看到的天使,又何止成千上萬?!

  就在此時,羅格的身軀忽然有如千鈞之重,再也無法漂浮在空中,直直地向著下方無數天使身上墜去。幾乎在同一時刻,所有的天使都睜開了雙眼,數以萬計的機械而又冰冷的目光同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

  羅格一聲大叫,猛然坐了起來,這才發現剛剛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他喘息著,週身已被冷汗浸透。威娜輕歎一聲,伸手為他拭去了額頭的冷汗。

  羅格喘息稍定,望著威娜,道:「剛才那些並不是夢……是你給我看的吧?」

  威娜淡笑,道:「是啊,那就是我在天界的記憶了。所以……」

  她瑩白如玉的手上忽然綻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這些光芒並不如何強大,但非常奇妙,足以使位面的強者陷入沉眠。威娜纖手輕輕一晃,已經在羅格的額頭上敲了一記。

  只不過威娜想做的事,往往都會在羅格身上得到意外的結局,這一次也不例外。她結結實實地擊中了羅格的額頭,可是萬沒想到,湧起無邊睡意的竟然會是自己!

  在陷入最深的長眠之前,威娜看到的是羅格那熟悉的笑容,那裡面有得意,也有關切。在這樣的笑容相伴下入睡,她忽然覺得很安全。

  羅格扶住了她軟倒的身體,微笑著接道:「……所以這場戰爭絕無任何希望,你想把我放入空間亂流,自己留在這裡去面對天界諸神的審判,是這樣的嗎?只不過該在空間亂流中沉睡的不是我,而是你。呵呵,當年你就算計不過我,現在那就更不用說了。屢敗屢戰,勇氣是可嘉的,但並不是什麼時候都適用呢!你已經累了,所以乖乖的去睡吧……」

  羅格抱起威娜,若踏著一道無形的階梯,一步步向那如血夕陽行去。

  落霞如紗,山風凜冽。

  這裡的夕陽並非秘境中那不落的斜陽,再過不久,它就會沉入群山。

  有晚上,即有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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