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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一章 夢魘


  「海是什麼?」費爾巴哈大帝忽然問道。

  「海?」羅格一怔,他思索了一下,然後答道:「海洋意味著迅捷的交通,意味著取之不盡的事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深不見底、藏著無數怪獸的海洋又是只屬於眾神的領域,因為在自然的海嘯和颶風面前,我們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

  大帝搖了搖頭,道:「所以說,你不是一個真正的阿斯羅菲克人。龐培,你來說說,海是什麼?」

  龐培微笑著道:「海是夢。」

  「不錯,!海是夢。」大帝豪情萬丈地道:「海是每一代阿斯羅菲克人都擁有的夢。在開國之初,外人根本無從體會荒原上的艱苦。那時候多少殺戮、仇恨都僅僅是源於對一個水源、一點食物的爭奪!每一個北國勇士的夢想!無論是海嘯、颶風又或者是怪獸,都不過是我們追夢途中的一些小小阻礙罷了。你看,這一望無盡的海,正如我們北國勇士的胸懷!海和荒原一樣,都是只屬於勇士的領域!」

  羅格連忙道:「恭賀陛下!您終於實現了帝國歷代帝皇也未能完成的勇者之夢!」

  此刻大帝、龐培、亞歷山大、羅格與老總管正立於浪琴海西岸最大的港口鹿丹港的燈塔上,極目遠眺。

  這一天,浪琴海上沒有其霧,因此一眼望去,但見海天一色,在極遠處渾然連成一體。

  海風撲面而來。其剛猛雄勁處,絲毫不下於北地萬里荒原的罡風。遠方的天際,低垂著幾塊巨大的鉛雲,它們是如此之低,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下方那些濤天的巨浪給捲入海底。在這樣的天氣,海中一艘漁船也看不見,技藝最高超的漁民也不敢出海打魚。事實上,就連巨大的戰艦也難以在這樣的天氣下生存。

  浪琴海僅僅是一個內陸海,但在這樣一個遠非最惡劣的天氣中,海中已是巨浪滔天、暗潮洶湧。若是通向茫茫未知世界的外洋呢,又該是一幅怎樣的景象?人類那些強者的力量,在這天地之間的巨力面前,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可是在費爾巴哈大帝的眼中,眼前這幅蒼茫、猛惡的磅礡海卷。完完全全是一幅美景。他的眼神熾而狂野,此刻在他的心中,想必已經有無數巨大的滿載著勇士的帝國戰艦,在破開風浪,去探索那無盡的未知。此時此刻。龐培,羅格等都識趣的保持著沉默,不去打擾大帝。

  許久之後,費爾巴哈大才吐出了一口氣。環顧左右,緩緩的道:「帝國數百年來的夢想,不是已經實現,而只是在我手中開始而已。」

  的確。這宏偉夢想僅僅是開始而已。

  此刻在費爾巴哈大帝身邊的四人,就是阿斯羅菲克帝國地統治核心了。作為神聖教會的首任教皇,羅格手中掌握的實力絲毫也不比龐培和亞歷山大差。他瞭解帝國地實力,知道從無到有地打造一隻能夠縱橫大海的艦隊決非一朝一夕之功。過去三個月中,帝國雖然橫掃了整個浪琴海西岸,殲滅了大小十餘個國家近三十萬的軍隊,但僅僅捕獲到十餘條小戰船。這些戰船大多是因為破損或者修理等原因停泊在港口中才落熱帝國軍隊手中的。而西岸各國數百艘大小戰艦,成千地商船早已遁入了茫茫大海。

  帝國一共俘虜了數千名與造船有關的工匠,但只有十餘個能夠指揮建造大型戰艦的大師。羅格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建造一艘巨型戰艦需要三年時間,甚至更長。這取決於戰艦要達到什麼樣的性能以及配備什麼樣的裝備。這僅僅是建造的時間,還沒有包括搜集建造戰艦所需的巨額物資所花的時間。

  儘管帝國國力雄厚,但若沒有五年以上的時間,休想建成一支初具規模的艦隊。因此費爾巴哈大帝僅有雄心還不夠,他還得有足夠的耐心。

  大帝能夠站在浪琴海西岸,也並沒全無代價。他將精銳大軍徵調一空,因此現在在帝國的腹地十分虛弱。儘管西方的矮人帝國已接近滅亡、東方幽暗森林中的魔獸從不曾離開森林範圍,而北方的冰洋則是風月的國度。可是帝國南方中央山脈中的獸人帝國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威脅。但是以羅格所見,這個獸人帝國的大軍就很有可能衝垮帝國在南方的防線。而且對獸人所下的瘟疫種子雖然厲害,但究竟收效如何,此刻還不的而知。

  眺望著大海的費爾巴哈忽然轉過頭,對羅格說:「我知道你也有夢想,雖然我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麼現在帝國的夢想已經開始,而你距離自己的夢也不再遙遠。只不過任何夢都有代價,你要心中有數,別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付出太多代價。」

  羅格立刻應是。

  但他的心並不如表面上的平靜。他距離夢想並不遙遠,如果一定要說一個距離,那就是一片幾百公里的原始森林。這點距離對於強者們來水,不過需要花上半日甚至更短的時間,但對於帝國數十萬大軍來說,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要在森林中開闢出一條足以容大軍通過的大道來,至少也要花上數月的功夫。不過帝國有的是時間,在艦隊建成前,這幾年的時間裡數十萬大軍怎麼也不能閒著,何況費爾巴哈大帝早就有意與南方的大帝國較量一番。現在穿越這片森林,就是德羅帝國的領土了。

  南方曾經是羅格的夢想。但此刻他心境已變,對於殺回南方已不是如此熱切。只是局勢發展並不隨他心意而動,南北兩大勢力之間,這一點空間上的阻礙簡直如一張紙般經不得考驗。既然衝突遲早要來,而此刻帝國氣勢正盛,對胖子而言,大戰遲來自然不如早來。

  天色已晚。

  費爾巴哈大手一揮,回返行宮去了,羅格等人也各回臨時居所。

  夜已深,羅格正研究各宗教教典之際,隨從忽然來報,稱大帝相召。羅格雖對大帝在這一時刻召見自己有些奇怪,但仍然整理了一下儀容。前去大帝居所晉見。

  當羅格步如大帝書房時,費爾巴哈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攤開的巨幅魔法地圖。見羅格進來,他只是抬了抬頭。便又埋頭觀看地圖去了。

  羅格向書房一角的老總管行了一禮,耐心的等候在一邊。羅格總感覺到費爾巴哈背後有一團凝聚不散的黑暗。那一團黑暗緩緩地流動著,它強悍但含蓄,雖有毀滅一切之力,然而鋒芒並不顯露。

  羅格心下微微一動。他還未在大帝身上感覺到如此濃重的黑暗氣息。知道不久之前,他都以為大帝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力量的老人。可是此刻費爾巴哈身後那一片如夜幕下深海般的黑暗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羅格,過去他所看到的完全是假象。

  現在大帝清清楚楚地將自己的黑暗氣息昭示在他面前,究竟是禍是福?

  但不知為何,這片黑暗氣息似乎並不屬於費爾巴哈。在羅格的感應裡,大帝身上仍無多少力量。

  羅格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則極慢極慢地伸出精神力的觸角,向那一片番湧著的黑暗探去。試圖感應一下那團黑暗氣息蘊涵著的秘密。

  似乎是感覺到了羅格的動作,大帝突然抬起頭來,淡淡地道:「那並非是我的力量,而是屬於黑暗主神的氣息。偉大的黑暗主神雖然並不在乎我們的信仰,但是不當的舉動仍然有可能招來神罰。」

  羅格大吃一驚,冷汗剎那間濕透重衣。他立刻收回了精神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起來吧。」

  大帝似乎並無怪罪羅格的意思,語氣淡漠。只是他的語氣越平靜,羅格就越是害怕,哪敢起身?

  「起來吧!」大帝重複了一遍,羅格這才敢站起。

  費爾巴哈一邊似乎以手丈量著地圖上的距離,一邊說:「這個世界紛亂繁雜的色彩都是表象而已。你才剛剛開始看透這些色彩之後的真實,偶爾被外在的表象所蒙騙實屬正常。正如你拚命推動帝國南征,為的並不是其它人以為的復仇或者是權勢。而我率領大軍南征,也不僅僅是想給帝國開拓疆土而已。」

  羅格越聽越是驚心,但他能夠做的,只是不斷唯唯諾諾地稱是。

  大帝終於抬起頭來,望著羅格道:「聽說你現在手中有幾萬精靈,是這樣嗎?」

  羅格立刻道:「一共有五萬五千名精靈,陛下。」

  大帝點了點頭,道:「很好,精靈是難得的戰士,更難得的是你居然能夠收伏以固執、傲慢和愚蠢著稱的精靈,很好!我看這事你也瞞不了多久,這樣吧,你將這些精靈整編成一支軍隊,並到你的教會中好了。我會下令給所有跟隨你的精靈以帝國國民的身份,這樣你就不會有後顧之憂了。」

  這樣一個結果,羅格也不知道是喜是憂。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謝過大帝的恩賜。

  費爾巴哈又低下頭去,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一個教會想要發展,必須擁有足夠數量的虔誠信徒和意義明確的教義綱領,二者缺一不可。你的神聖教會信徒已經不少了,但是教典還遠遠不夠完善。你要做的事情不少,不必在我這裡耽誤了。」

  老總管一路將羅格送出行宮。在將到宮門時,他咳嗽幾聲,慢慢地道:「羅格大人,您那個親王的位置也得早做打算,現在時間可不多了。」

  羅格答應了,隨即向老總管道別,離宮而去。

  走出大帝行宮的大門時,迎面一陣夜風襲來,羅格這才感覺到身上徹骨的寒意。他輕歎一口起,孤身一人。快步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羅格心下頗為煩亂。

  選擇了神聖的教權,就必須放棄世俗的軍政大權。費爾巴哈大帝給了羅格一年半的時間,時間一到,羅格就必須將親王的頭銜與所領的阿雷公國領地交與旁人。羅格已經交出了潮汐軍團的軍權,這些爵位和領地利益更多與後代的榮華富貴有關。大帝雖未明言,但在薩拉溫格的暗示下,羅格知道自己還可以將這些利益傳給後代,以便子孫可以享受到自己的餘蔭。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裡。

  這些年來,與羅格上過床的女人數量雖多,但出了莉莉絲之外,從沒有一個女人給他生下過一子半女。胖子為人謹慎,為給自己多一條後路,他是絕不肯將莉莉絲給他生的兒子從幕後推倒台前的。但知道現在,芙蘿婭、艾菲兒等人一點都沒有肚子要變大的跡象,實在令羅格焦急不堪。

  一時之間,胖子空有顯赫的爵位和廣大的領地,竟然找不到一個兒子來繼承!

  羅格雖然精通魔法,但他也不知道這麼長的時間中,自己為何會沒有新添子女。就是那些全無力量、體弱且荒淫的貴族也該有三五個兒女了。

  胖子苦笑著,他別無它法。只有以後多多努力了。

  夜雖已深,但在神聖教會的駐地,有許多人仍未入睡。

  「能夠預見命運遠遠不是預言術的終極。改變命運的走向才是預言術的目的。」康斯坦丁一臉莊重地道。

  艾菲兒隨意地坐在他的對面,眼中儘是濃濃是倦意,對康斯坦丁的教導顯得心不在焉,而且還毫不客氣得打了個哈欠。

  他歎了一口氣,合上了面前記載著諸般神聖法術的聖書,道:「預言術是最難以捉摸的神聖法術。這不是因為它本身有多麼的複雜,而是因為命運太過複雜,我們再怎麼努力,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全部命運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僅憑這一點景象,預言者很有可能得出錯誤的結論。惟有借助神的恩賜,我們才能看得更遠,看到更多的命運,這就是為何預言術要求施法者必須有虔誠信仰的原因。好,我已經說得夠都了,今天我們要練習的是借助魔法道具來施展預言術。嗯,你就來試試預測這個世界的未來好了。這幅命運畫卷足夠大,你將有更多的機會看到其中的一角。來,這是我今天找到的東西,你就用它來試試吧!」

  說著,康斯坦丁將一片足有一米方圓的巨大蚌殼推倒了艾菲兒面前。巨蚌生前顯然是力量不差的魔物,知道此刻蚌殼上仍有濃烈的魔法波動。只可惜正因為如此,它才被紅衣主教看中,變成了康斯坦丁教導艾菲兒的道具。

  艾菲兒掩住小嘴,又打了個哈欠,這才一把將巨蚌拖到面前,喃喃地念道:「以隨便哪位神明的名義,將世界的未來呈現在艾菲兒的面前吧!」

  康斯坦丁怒道:「我說過多少次了,念頌咒語時必須有虔誠的心才有可能會得到天界諸主神的回應!像你這般全無誠意,預言術怎麼會可能成功……」

  他斥責聲未落,艾菲兒身上突然亮起一道強烈的神聖光芒。當光芒散去時,光滑如鏡的蚌殼內面開始不住擁出如墨的濃色,墨色隨即凝成一個繁複而陰沉的符號。

  康斯坦丁吃了一驚,過來一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道:「這是魔鬼的標記!讓我看看,它代表的是哪一種力量……恩,是毀滅。我早就說過,胡亂的預言只會得到莫名其妙的結果。再來一次。」

  艾菲兒坐得正了些,一本正經地念了一遍咒語。

  神聖光輝閃過之後,蚌殼這一次先是呈現出一片紅色,隨後出現了一幅清晰的畫面。

  巨蚌展示的未來中,天空是燃燒的火雲,半個天空都被巨大無比的太陽所佔據,而地面上到處都是噴發著的火焰和流淌著的岩漿。

  看到這幅宛如末日般的景象,康斯坦丁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他雙眉緊縮,緩緩地道:「你力量有限,也沒有信仰,怎麼可能會得到這麼清晰的末日預言?我知道若說你錯了,你一定很不服氣,但這個內容和諸神展示給我的未來完全不同。來,我們再試一次,注意掌握魔力的運轉。」

  這一次,巨蚌中呈現了一個美麗的世界,然後正中一點強烈之極的神聖光輝亮起,那蘊涵著無窮力量的光線點燃了整個世界!

  第三次的預言,仍是毀滅。

  蚌殼已經耗盡了蘊藏的魔力,啪的一聲碎成了無數小塊。艾菲兒一聲歡呼,跳了起來,如風一樣衝了出去,回房補覺去了。

  若大的房間中,只餘康斯坦丁盯著一地碎蚌,若有所思。

  人間有陰晴風霜,天界唯有光輝燦爛。

  提拉特彌斯那近於千米高的神殿此刻有一道道有如實質的光輝四下散射,格外耀眼。它們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數百名歌誦聖歌的天使都無法保持整齊的隊形,不得不四散飛開,以躲避這些足以將他們徹底蒸發的強烈聖輝。聖輝如大海潮湧,不住自神殿中湧出。這一刻,主神的大殿已經不是普通天使能夠容身之地,唯有提拉特彌斯親自創造的光天使才能在這如火的聖輝中從容站立。

  天使沒有感情,神也應該如此。

  然而約束普通神詆與天使的法則,並不會加諸於光輝的諸主神身上。專注於躲避聖輝和進行聖詠的天使們不知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是否在動怒。他們歌頌神的時間還不夠長,因此也無法理解諸如憤怒這些都是什麼。但他們知道主神這一刻的情緒並不穩定。這在過去千年中都是非常罕見的事。

  神殿之中,高高安坐的提拉特彌斯神軀上不住湧出濃烈的聖輝,看上去,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輪熾熱之極的太陽!

  在他面前,飄立著兩排背生金色羽翼的光天使,他們靜靜地凝立在空中,似是有無窮無盡的耐心,等待著一手創造他們的提拉特彌斯頌下神諭。

  神殿正中的空間忽然起了一陣如水的波動,隨後四個難以形容其瑩潤的光珠從空間波動中浮出。他們互相環繞著,在空中緩緩飄飛,但無論怎樣飛行,四顆光珠互相之間的距離都不會有分毫的變化。光珠構成了一個虛無的正四面體頂點,正四面體的中央,隱隱有一小團刺眼的光芒在流轉。

  正四面體只有一米見方,在兩排高大威嚴的光天使面前顯得微不足道。更不用說與神軀百米以上的提拉特彌斯相比了。然而所有的光天使都向著這個虛無的四面體躬身、後退。高高在上的提拉特彌斯也動了動身體,微微俯首。?眶窱L的四面體閃爍了一下,就出現在提拉特彌斯的面前,隨後一陣無法言喻的無形氣息籠罩了整個神殿。在這一刻,虛無的四面體忽然有了存在的氣息,它猶如一頭無比龐大巨獸的獨眼。冷漠的看著世間的一切。

  「偉大的提拉特彌斯,您的麻煩非但沒有結束,反而正在擴大。」

  從虛無的四面體中傳出這樣的一個訊息。這訊息中所蘊含的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所有的光天使背後張開的羽翼都不由自主的飄動著,宛如在狂風中的落葉。他們不得不後退了一段距離。才穩定住了自己的位置。

  提拉特彌斯道:「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不會有更壞的情況出現了。」

  司戰鬥的主神塞坦尼斯托利亞並沒有真正出現在提拉特彌斯的面前,這一個虛無的四面體僅僅是他的一個化身而已。屬於主神的黃慧都過於強烈,因此當兩位主神過於接近時,僅僅是聖輝的互相輝映就有可能撕裂天界的空間。

  似有一道無形的波動掃過了在場的所有光天使,隨後塞坦尼斯托利亞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您所創造的這些光天使並無不妥之處。不過,在外層位面征戰的其他光天使有不同的嗎?」

  提拉特彌斯淡漠的答道:「所有光天使中,唯有奧黛雷赫和阿碦琉斯與眾不同。」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情?在外層空間位面作戰的光天使一切舉動,都應該瞞不過您為大的神識才對。」

  提拉特彌斯這次停頓了一下。才接著答道:「直到最後一刻之前,阿碦琉斯的所有思想和舉動都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靈魂的最深處也如以往的純淨。事實上,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將背逆的思想藏於何處,又是如何在最後時刻重新找回的。而且最後的結果來得過於突然,甚至連我也無法及時阻止。」

  塞坦尼斯托利亞道:「既然以您那強大而又細緻入微的神識都無法察覺阿碦琉斯的背判。那麼包括我在內,其他的主神應該也同樣無法察覺到他的背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所創設的這兩位光天使十分危險,不要再作進一步的嘗試了。」

  此時從提拉特彌斯的胸膛中飄出了一點艷紅。兩位主神注視著這點艷紅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提拉特彌斯才道:「您也看到了,阿碦琉斯也許知道無法抗拒我的召回,所以他在最後一刻抹去了自己印記,變成本源的能量存在。我也就無從知道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塞坦尼斯托利亞似是思索了一刻,慢慢的道:「或許他在此之前,已經將自己的記憶留在了那裡。現在看來那個位面雖然微渺,但卻足夠的麻煩,看來我們應該將目光更多的投向那裡。阿碦琉斯在那個位面消耗了過多的信仰之源,現在無論是我的戰鬥天使或者您的光天使都不能降臨足夠的數量。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阿碦琉斯送回了麥克白墮落的證據,這樣弗立安米爾暫時無法指責您。我即將前往黑暗世界了,恐怕無法更多的幫助您。但我會將第十三智天使留下,以徹底解決那個位面的麻煩。」烔鬢提拉特彌斯道:「的確,那一個位面的麻煩不能繼續擴大了。如果引起了迪斯馬森的注意,就是真正的麻煩了……」

  虛無的四面體漸漸變的模糊起來,塞坦尼斯托利亞的意識仍然在神殿中迴盪著:「迪斯馬森只知道毀滅,若讓他知道了這件事,的確不好處理。偉大的提拉特彌斯,請您稍微分一些注意力在那個微渺的位面。在我從黑暗世界回來之後,希望天界的神力秩序沒有任何的改變。」

  黑暗。

  在絕對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點光輝。

  這點光輝轉眼之間就撕裂了無際的黑暗,點燃了整個世界!

  羅格一聲呻吟,猛然坐起,這才發現又作了一個惡夢。只是近來他所作的夢都非常的真實,真實到了於現實不分的地步。此刻的他大汗淋漓。雙眼又紅又腫,不住的流著眼淚,就如真的被夢中的光輝刺傷了一樣。

  他揉了揉雙眼,這才恢復了視力。在羅格身邊,有一雙閃亮的星輝正注視著他。

  胖子笑了笑,道:「艾菲兒。沒事,我只是做了個惡夢而已。」

  他輕輕的撫摸著艾菲兒那光滑的肌膚,當手落在她平坦結實的小腹上時,胖子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艾菲兒。看來精靈真的是不善於生育的種族。你看,這裡到現在也沒有能大起來的意思呢!」

  艾菲兒道:「神使大人,以生育力強著稱的人族也沒給你生下些什麼吧?顯然這並非是我的原因,肯定也有您的原因。有一句古老的諺語是這樣說的,過於邪惡的人將受到諸神的懲罰,他們會失去擁有後代的能力。」

  胖子笑罵道:「胡說!我可是希洛的神使,你這樣說我,就是對希洛不敬。」

  艾菲兒又道:「您這麼想要一個孩子,也許找一些生育力更加旺盛的種族試試,說不定會有效果呢!嗯!讓我想想,究竟哪些種族的生育力最強……地精、侏儒、獸人、食人魔、某些魔族、巨獸、狗頭人……」

  艾菲兒清脆的語音中帶著一絲奇妙的力量。她每說出一個種族的名字,羅格的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個種族雌性的形象,而且每一個都春情勃發,嚎叫著向他撲來。

  羅格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一把摀住了艾菲兒的嘴,惡狠狠的壓了上去。

  黑夜過去,白晝到來時,浪琴海的西岸又喧囂起來。這一天海面上風平浪靜。無數漁船揚帆出海。無論統治者便成了誰,樸素的漁民們都得靠捕魚維生。

  浪琴海西岸地域廣大,人口眾多,種族和信仰都非常複雜,阿斯羅菲克帝國雖然佔領了這片地域,但要想鞏固住自己的統治,還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此時數以萬計的戰俘在皮鞭和戰槍的威脅下,正不分晝夜的在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中砍伐樹木,修築道路。儘管每天都有數十、甚至成百的戰俘因過於勞累而死去,但費爾巴哈大帝仍然不滿工程的進度,他對手下的將領們咆哮著,要求他們去找來更多的苦力來,以加速打通這座原始森林。

  在佔領與征服的過程中,羅格自然也不會閒著。他指示神聖教會的神職人員跟隨著帝國大軍四處出擊,一路上廣收信徒。費爾巴哈大帝特別給了神聖教會一項特權,凡是神聖教會的信徒,都可以得到帝國國民的待遇,免於受到被佔領地居民很可能得到的種種殘酷不公的待遇。

  阿斯羅菲克帝國對待佔領國居民向來以殘忍無情著稱,前不久羅格在特拉華帝國作戰時高舉血色雙旗,每城必屠的作法深深的震撼了浪琴海西岸諸國。既然加入神聖教會能夠的道活命的機會,諸神以信仰為源,這就是希洛之書第三頁的內容。

  羅格初時尚有些不相信那一大段密密麻麻的話竟然就只是這一點意思,只是看懂了這一句之後,他忽然對所謂信仰之力明白了許多。

  在第三頁的頁眉處,照例有這樣一句話:「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尚無所不能的。」

  羅格知道,數十萬為了活命而加入神聖教會的新教徒根本談不上虔誠的信仰,甚至還有許多對帝國心懷刻骨仇恨的人存在。不過胖子並不是如此容易被欺騙的人,他創立神聖教會的目的是為了信仰之力,而非是三心二意的信徒的數量。因此聖女摩拉率領著冰雪法師,開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巡視。在她的雙眼下,那些不光沒有信仰,反而心懷恨意的教徒都無所遁形。而這些被指認出來的教徒都以叛逆罪交給了帝國軍隊。

  「神將光輝照耀在你們身上,你們卻濫用了它。在全知的奧黛雷赫面前。一切的謊言都將如陽光下的陰影,無所遁形!」

  在數千被指認出來不誠的教徒前,羅格滿臉莊嚴與神聖,充滿威嚴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隨後他無視於教徒們的哭喊、申冤或者是叫罵,權杖一揮。在一旁守候的數千如狼似虎的帝國大軍立即一擁而上,將這些偽教徒都拖了下去。

  羅格立足之處是一座無名的小城,城中三萬餘居民都加入了神聖教會,然而在隨後舉行的盛大宗教儀式上,這些信徒都無法承受摩拉雙手間光輝的照耀,被認定為不誠者。現在羅格所作的事,不過是為自己教皇的身份立威而已。

  從大帝立在浪琴海西岸時算起,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裡,上述的情景反反覆覆地上演著。而在南方開林修路的苦力數量也由二萬逐漸發展成了十五萬。但在這染血的歲月中。羅格所統領的神聖教會信徒發展迅速,短短時間內就增加了五十多萬新信徒。隨著時間的推移。加入教會的信徒正在增多。

  胖子堅信,眼前有現實的好處,遠方有來世的承諾,而背後又有染血的刀槍。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都知道應該如何選擇。除了少數人外,那些平凡度日的普通民眾是不會為了王族或者是國家捐獻出自己的生命的。胖子打算在浪琴海西岸至少要招募到兩百萬合格的信徒。

  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教會所有的神職人員中,只有擁有天然媚惑的摩拉才能在頃刻間將一個普通的教徒轉變成虔誠的信者。可是神聖教會發展的實在太快,僅僅是穩定住最核心教徒的信仰,就幾乎耗盡了摩拉的精力。

  羅格早已經習慣了戰爭與殺戮。

  到了他這個位置,民眾、信徒、戰俘與死傷者,在某種程度上都只是一個個的數字而已。無論在戰火中倒下的是幾十萬還是一百萬生命,都沒有多大區別。以鐵血著稱的費爾巴哈大帝更不會將區區百萬條性命放在眼裡。而領軍的亞歷山大在西線戰爭中,多次屠殺過數以百萬計的各族俘虜,龐培雖然因海神軍團規模受限,手上染的鮮血少些,但在戰場之上,他的冷漠無情也決不會比任何人差了。

  鮮血早已染紅了浪琴海的西岸。

  每當空閒之時,羅格總喜歡一個人在海邊散散步。

  只是不知道為何,不管是晴是陰,每當羅格立於浪琴海岸邊時,往往會有剎那的恍惚。

  這一天胖子如往日一樣孤身漫步在礁石嶙峋的海岸線上,他抬眼望向遠方,天是灰的,海面倒很平靜,習習濕涼的海風撲面而來,然而羅格突然感覺到鬧中一陣眩暈,身體晃了一晃,差點摔下海去!

  羅格早已對此習以為常,立穩腳步,定了定神,這才慢慢站起。

  此刻他所立足之處,已絕非熟悉的浪琴海。

  在那一刻,地面是暗紅的,而海中的波濤則變成了翻湧的濃稠鮮血。天也是紅的,似被大地和海洋映紅。但仔細看去,羅格又發現天空中那流動的紅色,其實是燃燒的火焰!

  地在滴血,天在燃燒!

  此時在遠方的天際處,有一點亮極的光輝冉冉升起。這幅景像是如此的熟悉,羅格立刻下意識的閉緊了雙眼!

  一股柔和但熾熱的風輕輕撫過了他的臉,隨後肌膚上傳來的陣陣針扎一樣的刺痛,那是無比強烈的光線照射在他裸露肌膚上所引起的刺痛。雖然羅格已閉緊雙眼,但那強烈的光華仍然穿透他的眼瞼,耀的他頭昏眼花!

  羅格不得不背轉身去,試圖躲避這太過強烈的光線。可是當他轉過身後,眼前仍是同樣刺目。天地之間的每一個角落,都似已被熾熱的光線所填滿。

  此刻呼嘯而過的風已經帶著令人窒息的高熱,不時有奇異的聲響傳入羅格耳中。雖然看不見,但羅格知道天空、大地、海洋,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在熊熊燃燒!

  就算再真實,幻覺也只是幻覺。

  羅格不顧陣陣難以忍受的劇痛,強行睜開了雙眼。果然,呈現在他眼前的仍然是鉛灰色的天空,深色的礁石,寧靜的大海。

  胖子笑了笑,幻覺就是幻覺,它只能壓制那些意志力不夠堅定的人。

  忽然之間,似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前飄落。羅格伸手接過,仔細一看,臉色立即變了。在他手心中,是一段已經燒成灰的頭髮!

  海風隨即捲走了這數截幾乎沒有重量的飛灰。羅格抬手在頭上一摸,指尖上立刻感覺到一縷被燒焦的頭髮。他只覺得一陣寒意慢慢自心底湧起。

  究竟剛才的是幻覺,還是眼前的一切是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的環顧一周。

  映入羅格眼中的一切景物似乎都和以往有些不同。但羅格知道世界與以往並無不同,不同是他自己,已經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悄悄在他身上發生了。

  無論是在美麗的神諭之城,寒冷但富於藝術氣息的黎賽留,還是在充滿了金幣味道的浪琴海岸,修斯的房間總是一如既往的樸素、淡雅、高潔。

  當羅格一個人在海邊吹風時,修斯不知道從哪裡又弄到一整套精緻的茶具,正怡然自得的烹煮,準備享受。

  不過此刻熱水壺上騰騰冒出的氤氳水汽凝而不散,與尋常蒸汽大不一樣。這一團翻滾的水汽中央,呈現出一張長桌,桌兩邊各自坐著六位身披灰色長袍的神秘人物。其中一人站了起來,向著修斯這邊行了一禮,恭敬的道:「無所不知的虛無之影,這一次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來打擾您的安寧。」

  他的聲音沙啞之極,又帶著金屬的磨擦感,一聽就知道是偽裝過的假聲。

  修斯哼了一聲,道:「什麼事?」

  那全身都裹在灰袍之內的神秘人道:「我剛剛接到消息,今年西行的隊伍在中央山脈中了埋伏,全部失陷,只有一個人逃了回來。」

  修斯一驚,道:「西行的隊伍出事了?!是誰幹得?」

  那人道:「那個逃回來的人傷口中了劇毒,他只來得及告訴我們襲擊者中有大量的獸人,就毒發身亡了。」

  「又是獸人?」修斯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在房間中緩緩的踱了幾圈,然後才冷冷的道:「好,這件事我知道了。」

  長桌兩旁的灰跑人都站了起來,齊向修斯行了一禮,然後各自離去。

  水汽散了。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二章 收割


  浪琴海岸南北長近千公里,東西五百餘公里複雜而富饒的土他。這裡交通便利,氣候是北方少有的溫和,而且誰浪琴海雖然凶臉,但其中扣產豐饒養育著眾多的人口和種族。在這片土地上,居住著無數稀奇古怪地種族,幾乎所有浪琴海沿岸定居的種族都能在這裡找到,甚至在一些在外詳島嶼生存,在正常國家中會被視為異物的種簇也能夠在這裡不受打擾的生活。

  包容,是一切商業國度的共同特徵,只要這包容能帶來金幣。

  然而習慣於以強大武力統治領地的阿斯羅菲帝國包容和金幣不感興趣,大帝在乎的是疆域。當知曉了大帝黑暗本質的羅格如本並不認為費爾巴哈大帝僅限於開疆拓土、史冊留名。

  在初步收攏了信徒之後,羅格的目光轉而投向這片土她上的異民們。這些各異的種族都有各自地特性,而且他大多數種族也有著自己的宗教。有宗教則有教典、聖物和神明,這些,就是羅格感興題的目標,對於這些奇異種族所擁有的文化、天賦和生存形態感興趣。

  天未破曉的時候,羅格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從礁石上站了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喜歡上了在海邊獨思。當他來到海邊之時,都是雙手沾滿血腥地時刻,而當他離去時,已經洗過地雙手很快又會沾滿粘稠地血腥。

  歷史上任何國家地創立,都是建立在無數地白骨和鮮血之上,宗教也不例外。在這個動盪地時代,小國唯有仰大國地鼻息生存,小教派也只會如在大海中湧起地泡沫,轉眼就會化去。一路從血、火與陰謀中廝殺出來地羅格知道。在這個世界,不把別人踩在下面,就會被別人踩在腳下。此時浪琴海吹來的海風中已沒有了肅殺的寒意,而多了些潮濕的溫暖。羅格走下礁石,耳朵忽然微微一動。習習海風中夾著一絲微微弱的聲音,那是野獸在進食的聲音。但羅格還從中嗅到了一絲金屬的味道。他收捻了全身的氣息。從礁石上一躍而下,向聲音的來除潛去。

  在一處背風的海灘上,有數頭巨蜥正圍在一起進食。它們身上都綁著粗糙的木鞍,看來並非野生,而是有人飼養著。在不遠處,有數頭巨魔正藏在礁石後,向四面張望著。這些巨魔體型較尋常巨魔要小的多,但非常敏捷兇猛,極為擅長在縱躍的蜥蜴背上投擲染有劇毒的標槍是獸人帝國軍隊中非常危險的一個軍種,戰鬥力與精銳的狼人也相去不遠。

  被充做坐騎的巨蜥正在啃食著十幾個人類士兵的屍體,從服飾上看,有兩人穿的是神聖教會的衣飾,而巨魔旁邊則有數個精靈女子被捆成一串,萎靡不振的癱坐在地上。

  羅格立於千米之外的礁石上,眉頭略皺。他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到獸人戰士。浪琴海西岸可是距離中央山脈的獸人帝國疆域有數千公里地距離啊。

  看上去這只獸人小部隊的任務是運送那幾個精靈女子,可是它們怎麼會把精靈運到這裡來了當目光落在那些精靈女子身上時,羅格的疑惑立刻為熊熊的怒火所替代,那幾個精靈女子衣不蔽體,遍體鱗傷,而且面色青灰破敗,顯然是受盡了折磨。她們原本秀麗的面容上全是縱橫交替的傷痕,容貌已經徹底毀了,那修挺尖長的耳朵也都是缺口和破損,甚至有兩個精靈的耳朵已經完全消失了!

  獸人的種族眾多,在某些獸人眼裡。精靈是醜陋不堪的。而在另一些獸人看來。精靈的魅力則不可抗拒。羅格眼前的這些巨魔騎士就屬於這一類。

  看到這裡,羅格不再猶豫,躍下礁石,大步向那些巨魔走去。羅格剛一現身。立刻被這些感知敏銳的巨魔發覺,它們紛紛拔出背後的標槍,躍上巨蜥,向著羅格發出恐怖的咆哮。可是這些以凶暴著稱的巨魔騎士咆哮著想要衝鋒時,它們胯下的巨蜥們居然伏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相後退去。

  羅格並不高,但在海上高懸的藍月下,他的身影卻在不住的擴大著,悄然將這些巨魔騎士們籠罩在內。

  羅格冷笑著,信步前行。他的雙手間魔法光輝不住的閃耀,頃刻之間,海邊嶙峋的礁石間接連亮起數道魔法鎖鏈,將藏於其中的幾個高大狼人戰士牢牢束縛於原地。隨後幾個之熱的火球分別向這些狼人飛去。

  狼人戰士高大而健壯,它們極其粗韌的外皮足以硬抵人類法師施放的火球而不受重傷。只是羅格所彈出的這些火球不大,但燃放著淡紫色的火焰,而且極為精準的對著狼人極為脆弱的鼻子飛過來。

  砰砰數聲後,狼人們痛楚之極的哀號剎那間響徹了整個海灘!

  它們面部焦黑一片,剛硬的皮毛被燒焦,而泛著黑色光澤的巨大狼鼻整個不見了!重傷的狼人們陷入了瘋狂,它們無助的狂亂的咬著,抓著觸到的一切東西。鼻子是狼人的要害,被炸飛鼻子的狼人已經無法生存。但這些狼人強悍的生命力此刻卻成為痛苦的根源,它們將在痛苦中掙扎多日,方能得到解脫。

  羅格腳下不停,伸手往虛空中一抓從旁邊的陰影中柃出了一頭全身呈深灰色的奇異狼人。那狼人的咽喉被扼在羅格的手中,四肢軟軟的垂了下去,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羅格看了一眼這個狼人,微露呀色,自語道:「原來是會隱形的藏影狼人,這倒是少見的品種,嗯,值得留下來研究一下。」他隨手折斷了藏影狼人的四肢,將它扔在地上,目光又落在那些巨魔騎士的身上。

  不知為何,與羅格那化為龍睛的左眼一對視,巨魔的咆哮立刻變成了嗚咽,它們拚命的催動著巨蜥想要逃走,可是任巨魔們怎樣吆喝也好,那些巨蜥此刻只是伏在地上不動。巨魔騎士本身的行動也很敏捷,可是它們此刻已經完全被恐懼所壓倒,根本無力逃走。

  羅格悠悠閒閒的。然而幾步已經跨過了數百米的距離,來到巨魔的面前。他雙手十指忽然如觸鬚般伸長緩緩的插入這些動彈不得的巨魔的眼中,一直探到了它們的腦子裡。

  片刻之後,羅格十指已經恢復了原樣,皺眉不語。

  強行從這些巨魔腦中提取的記憶碎片看來,這只獸人小部隊前不久還在中央山脈獸人帝國的邊境巡邏,它們的這一次任務就是把這幾個剛從獸神殿中被扔出來的精靈女子運送到另一個獸人營地去。但不知怎麼的它們竟忽然來到數千公里外的浪琴海邊。

  綠海一役,有數以萬計的精靈成為獸人的俘虜,這些精靈都被押送到獸神殿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批精靈被送出獸神殿,充當各地獸人的玩物,精靈們忍受不住折磨死去後,身體也是獸人們美味的阿食物。而每一批精靈被送出之時,都如羅格眼前的精靈一樣,完全失去了神智。

  這些巨魔不懂得在獸神殿中發生了什麼,然而精於各類陰狠魔法的羅格從那些精靈女子身上殘留的痕跡已經隱隱感覺到獸人的大祭司奧根海勒多半在獸神殿中用精靈們坐著殘忍的實驗。

  一如他正在對浪琴海西岸的異民們所作的一樣。

  羅格沉吟了一下伸手向那幾個精靈女子一指,一道微風托著她們的身體,將她們遠遠的拋入夜幕中的大海。他隨後提起藏影狼人,快步離去。

  許久許久,遠處一小塊礁石悄然活動起來,從陰影中顯出身形的地底侏儒從海礁上一躍而下。

  看著猶在海灘上呻吟的狼人們。格裡高利奇怪地自語道:「這些獸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格裡高利話聲未落。一隻纖手即從虛空中探出一把抓住它的後頸,把它紷了起來。隨後,艾德蕾妮整個人才從虛空中跨出。她絲毫不作停頓。藍金雙色眼瞳光芒一閃,又欲重返虛空,然而閃耀著柔和淡銀色光暈德龍魂戰槍忽然出現,槍頭所指處,正是艾德蕾妮德眉心!艾德蕾妮想要繼續穿入虛空,那她的額頭必然先被龍魂戰槍洞穿。

  艾德蕾妮立刻凝於空中。在她面前,威娜德身影正慢慢的浮現。

  「你又想動我的東西。」威娜冷冷的道。

  艾德蕾妮微微一笑,手一鬆,啪的一聲,動彈不得的格裡高利就摔落在地。

  「哪,我已經把這頭奇異的神聖巨龍還給你了,我走了。」

  威娜哼了一聲,道:「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這麼容易就想走麼」

  艾德蕾妮轉過身去,完全不理會威娜的威脅,向遠方飛去,一邊飛一邊微笑著答道:「我現在可是真心實意的幫著你的羅格呢!你難道還要對付我嗎?你若真的沒有事做,不妨去弄明白為何這些獸人會出現在這裡,反正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而且你若是真的打了我的話,我可就不再幫他了啊……」

  威娜大怒,龍魂戰槍的槍尖上亮起了一點精芒!

  不過直到艾德蕾妮飛遠,她這一槍也未刺出去。

  威娜哼了一聲,終於恨恨不已的放下了龍魂戰槍,轉而向海灘上的狼人們望了一眼。但她同樣也找不到什麼線索,只得皺眉離去。

  片刻之後,一直趴在地上不動的格裡高利猛然跳了起來,地底侏儒一雙豆大的小眼睛放射出褶褶的光芒。它喃喃道:「你的羅格,你的羅格……」

  這裡面一定有些什麼!格裡高利心裡嚎叫著。

  摩狄斯教會是一個崇尚和平與避世的小教會,信徒最多時也不過數千人。摩狄斯教徒膜拜月神,其圖騰和宗教儀式都與藍月有關。先後幾代信徒花了上百年時間終於在鹿丹港不遠的山中建成了一座祭祀藍月女神的神殿。

  鹿丹港地理位置重要,人口眾多,摩狄斯教會補給十分容易。只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帝國臨時行宮選在了這裡,神聖教會的臨時大神殿也設在這裡。

  天剛剛亮起。才將藏影狼人扔在臨時大神殿地羅格就又站在了摩狄斯神殿的大門外,打量著神殿大門上方的藍月女神雕像。

  在深山中建築不易,因此摩狄斯神殿並不高大,在神殿一旁,教徒們修築了一個小小的村落,維持著基本自給自足的清貧而寧靜的生活。此時教徒們陸續從居處和神殿中走出,一臉驚疑地望著羅格。沒過多時。又從神殿中走出數位神職人員裝束的老者。

  他們走到了一眾信徒之前,向羅格行了一禮,和善地問道:「這位大人,是什麼原因使得您來到了我們這個簡陋而貧窮的地方呢?」

  羅格同樣和善地笑笑,道:「我叫羅格,也許你們聽說過我以及我那小小的神聖教會。」

  數百名摩狄斯教徒哄的一聲,議論紛紛,望向羅格的目光中已充滿了懼色。

  羅格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身後立著數名冰雪法師,百名冰殿武士則立於摩狄斯教徒兩邊。除此之外,尚又數百名如狼似虎的帝國士兵列陣在後。

  望著面前的摩狄斯教徒,羅格緩步上前,微笑著道:「我聽說這裡收藏著一枚月神徽章,想借來看看,不知道是否可以呢?」

  摩狄斯教眾面色一齊大變。月神徽章是他們教會的聖物。是藍月女神的標記,擁有不可思議地魔法力量。只是不知道這個消息是怎麼傳到羅格的耳朵中去的。

  不待摩狄斯教徒回答,羅格就揮了揮手,十餘個冰殿武士在冰雪法師的率領下衝入了神殿,開始東翻西找。摩狄斯教徒人人臉上都露出了悲憤之色,但他們從不以武力見長,就算以十打一也未必是一個冰殿武士的對手,若動手反抗完全相當於自殺。

  片刻之後,冰殿武士們從神殿中走出,為首的冰雪法師手中捧著一輪散發著美麗藍色光暈的金屬圓盤。獻於羅格面前。羅格接過圓盤。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雙手忽一用力,喀嚓一聲就將月神徽章折成兩半。

  一個蘊涵著強大魔法氣息的精美項鏈從月神徽章中掉出,落在了羅格的手心裡。羅格輕輕撫摸著這枚魔法項鏈。微笑著對躁動不安的摩狄斯教徒們道:「你們看,這就是月神徽章的真正力量來源,序列器項鏈。」

  說罷,羅格就將項鏈收進了自己的懷中,向身邊的一位神聖秘法師低語了幾句,就此離去。

  那秘法師取出一個長長的卷軸,以硃筆將藍月女神摩狄斯這一欄勾去,以示此位面根本不存在這樣一位神明。

  他唰地一聲收起卷軸,冷冷地向摩狄斯教徒道:「世上根本不存在藍月女神!異教徒們,我現在給你們一個一旦失去絕不會再有的機會,追隨冰雪女神奧黛蕾赫的機會!」

  神聖教會對待這些小教會異教徒的方式與普通佔領區民眾有很大的不同,那些不肯皈依的人,將按照「慣例」處理。

  下午時分,另一位神聖秘法師帶領這大隊人馬,跟隨著羅格包圍了一個異族的村落。村落位於浪琴海中的一座小島上,村民們人人扁臉大眼,嘴向前凸,唇上生著數條肉須。他們肌膚光滑,有些特別高大的身上還生著些許細鱗。這些以捕魚為生的異民看上去與海生的納迦或者是魚人多多少少有點關係。他們通曉人族的語言,性情兇猛。因此當羅格的手下以檢查為名開始搜查整個村落的時候,與這些異民起了不小的衝突。

  可是異民的反抗頃刻就被真壓,羅格的手下隨後從村中搜出一副海圖,以及雕刻著一頭兇猛海獸的玉板。一看到那只海獸,羅格眼睛一亮,對身邊的神聖秘法師吩咐道:「通知摩拉準備好人手,一會我有事要辦。」

  一個小時之後,對異民漁村的搜查終於結束了。因為異民在反抗中打傷了十幾位帝國士兵,因此神聖教會諸人離去時,大約有百名異民被押走,當中老人,壯年和幼童都有。

  當最後一絲晚霞散去後,一個數十米長的巨大黑影當空而落,悄悄的落入了神聖教會的臨時總部。這是一頭強壯的異種海龍,與極北冰洋中生存的海龍有很大不同。它體型要大得多,看上去兇猛非常,拚命地掙扎著。只不過它一頭一尾各立著一個身影,那兩人立在海龍背上,與海龍那巨大的身軀相比,簡直是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他們顯然擁有強悍之極的力量,竟然將海龍拉得筆直,徐徐飛入了神聖教會的臨時大神殿中。

  神殿的大門緩緩地關上了。

  在黃昏最後的餘暉中,高聳的神殿顯得無比陰森、猙獰。

  神聖教會的大神殿中一點都沒有肅穆的氣氛,相反喧鬧無比、人流湧湧,看上去更像一個雜亂無章的市場。大神殿規模宏大,裡面冰雪法師、冰?8答Z士以及神職人員們不停地穿梭來去,不時會有各式各樣的異民或者是怪獸被武士們拖著消失在一扇扇鐵門背後。當一頭長達數十米的海龍也被拖入神殿大堂時,一時引發了不小的混亂。

  羅格一臉莊嚴地在湧動的人潮中穿行著,一路穿過大堂,向神殿後部走去。在神殿的後部,羅格依次穿過了三個區域。第一個區域中堆放著數以萬計的各式各樣的教典,有上百位預備法師在這裡翻閱著教典。這些教典都是由帝國軍隊以及神聖教會分散在浪琴海西岸神職人員搜集回來的各個小教派或者是異民們的教典、傳說或者是地方志一類的東西。凡是看到裡面提及的神明和異物,預備法師們都會將其抄錄下來。

  羅格又推開一座大門,進入了第二個區域。這裡擺放著幾十個架子,地面上四處散落堆放著石板和雕刻。這裡是放置各宗教、異民部落圖騰、神像以及聖物的所在。神聖教會因為要編寫教典,所以重金網羅了一大批博學多識的神學者和紋章圖騰學者。在這裡他們正好派上了用處。

  在進入第三個區域前,羅格不光得先打開一扇沉重的青鋼大門,又接連通過了兩道魔法陷阱,這才正式踏進了這一區域。這裡比前兩個區域的防衛要嚴密得多,每一道入口處教有著數個冰殿武士在守衛著。

  與前兩個區域相比,這裡要安靜、整潔得多,像是一個小而精緻的圖書館。十餘個被精心挑選出來的預備法師正將魔法書、卷軸以及一些用途不明的魔法物品或者是原料分類,並且放到四壁的書架上去。區域正中有十餘張大書桌擺放成了一圈,每張桌子後面都坐著一個法師打扮的人物,正在全神貫注地鑽研著面前擺放的魔法書或者是卷軸。

  這些法師形貌不一。有神聖教會地冰雪法師,有精靈法師,甚至還有兩個全身教裹於黑袍之中,週身不時湧出黑暗氣息的神秘法師。

  這裡是研究未知的魔法以及魔法物品的所在。當然,這些研究物也是掠奪自那些小宗教和異民部落的。

  看著這忙碌的景象,羅格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沒有打擾這些瘋狂工作中的法師,靜悄悄地貼著牆壁穿過了這一區域。來到了一扇古舊地木門前。

  羅格輕輕一推木門,門並沒有上鎖。在走進之後,他隨手關上了木門。

  門後空無一物,羅格剛一舉步,立刻陷身於一個沒有方向、沒有聲音、沒有光明,甚至沒有實體存在的空間中!

  羅格似是知道方向,從容舉步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眼前突然一亮。原來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個區域。

  胖子剛一腳將數個伏在他腳邊嗅來嗅去、週身全是粘液的犬形生物踢開,腦中又嗡的一聲,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起來。羅格眉頭微皺,瞇起的雙眼中光芒一亮,數道精神力整束如針,根根地沿著襲來的精神震盪反擊過去!

  他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極難聽的嘶嘶聲。然後眼中扭曲的世界又恢復了原狀。一個面目陰狠、身材瘦小、頭不成比例大地傢伙騰騰後退了幾步,坐倒在地,巨大的橙色眼睛瞬間充滿了血絲,還有一絲藍色的血線從眼角里流出。

  「戈布,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位面不是那麼好混的。」一個懶洋洋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羅格抬頭望去,見米羅正立在不遠處。米羅向著他冷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與芙蘿婭低語起來,看都不再看羅格一眼。芙蘿婭此刻站在一張極大地魔法實驗台前,對著面前一大堆散發著五彩光華的晶石正在發愁。米羅耐心地為她講解了半天,然後伸指在空中畫了起來。他指尖上燃著的紫火在空中久久不熄。轉眼間就畫出一個魔法陣的原型。

  看到這個魔法陣。芙蘿婭終於恍然大悟,歡叫一聲。

  「芙蘿婭,有人已經等了你很久了。」米羅微笑著提醒她。

  芙蘿婭一怔,順著米羅的目光回頭望去。這才看到站在原地、臉上的微笑已經有些不自然的羅格。她輕輕一笑,提起裙裾跑到羅格的面前,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然後以極低的聲音問道:「嫉妒了?」

  看著那有如深潭一般的碧眸,羅格一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胖子一把攪住芙蘿婭地腰,嘿嘿笑道:「從來都只有別人嫉妒我。」

  這一次輪米羅嘴邊地微笑消失了。

  芙蘿婭從羅格的懷中掙了出來,道:「反正你沒心沒肺的,讓你難受一下也好。我那邊還有事呢!」說罷,她又跑回實驗桌前,開始動手調整魔法陣。

  米羅與羅格對望了一眼,視線交匯處,似有一團隱隱的風暴在肆虐,米羅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而羅格則還以一個充滿善意和溫暖地微笑,倒是把米羅看得一怔。

  羅格不再理會米羅,而是緩步前行,舉目四顧。

  這是一片詭異、陰森而又寬廣的殿堂,一個一個在空中緩緩飄浮著的幽幽紫色光團照亮了整個大殿。地面、牆壁和天花板都在緩慢地蠕動著,有些地方還能看到一根根搏動著的血脈!

  羅格立足之處,竟似是一頭極大怪獸的體內!

  殿堂高達十餘米的四壁上密密麻麻地嵌著三排大小不一的透明卵狀物。這些透明巨卵中充滿了或淡綠、或淺藍的液體,裡面浸泡著眾多奇異的生物,也有一些巨卵中空無一物,但裡面的液體卻在劇烈地翻滾著。巨卵中的生物部分是一些前所未見的怪獸,部分則是生活在浪琴海西岸的異民,還有一些則是在這一帶地各種魔獸。

  羅格緩緩升上半空。

  自上而下看時,大殿顯得更加光怪陸離。

  殿堂中時時迴盪著魔獸或者是異民慘叫,在忽明忽暗的藍紫光芒的映襯下。整個殿堂看上去猶如幽冥魔域。然而詭異的是,在這個地方人族、矮人與巫妖在一同忙碌,而精靈則與奪心魔並行。無數彼此間有著解不開世仇的種族共同工作著,往昔想見時必定發生的殊死搏殺被冷漠的互視所代替。

  大殿地宏偉超乎想像。

  在大殿的後部,那一頭被捕獲的海龍被固定在魔法陣的中央,周圍是數十個忙碌不已的精靈法師和魔族。那個子矮小、以精神壓搾偷襲過羅格的戈布大聲吆喝著,指揮眾人將海龍的四肢固定在魔法陣的四角。羅格已經知道戈布屬於魔族中非常稀少的一個種族。他們體質孱弱。魔抗低下,對魔法地運用也一塌糊塗。可是這個種族非常擅長精神力的運用,在精神控制與精神攻擊方面的天賦比地下深淵中的奪心魔有過之而無不及,屬於極其危險的一個種族。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出眾的原因,這一種族還精擅於探測與預言,幾乎每個魔界領主地身邊都有出自達個種族的預言師。

  海龍絕望地咆哮著,試圖掙脫捆在四肢上的粗大鐵鏈,但它的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只能眼看著魔法陣中瘋狂生長的吸血荊棘爬到它的身上。將一根根尖刺刺入它的鱗片之下。

  羅格忽然想到,如果原來十分傲慢的阿摩羅看到這一幕不知會有何感想。在見過諸多它絕對無力反抗的強者之後,這個上位魔族看起來對現在的處境已經非常滿意,安心地呆在神諭之城。

  羅格再看了一眼繁忙地大殿,轉而飛向一邊牆壁上探出地一座平台上,步入了其中的一個魔法陣。

  同一時刻。羅格自另一個傳送魔法陣中踏出,穿過不長的走廊,來到了一間精緻的大廳中。這裡與外面陰森、詭異地氣氛截然不同,房間典雅明亮,牆壁和大理石柱上裝飾著精美的雕刻。大廳正中,已經架設好了數個精靈法陣,只是法陣的中央都空無一物。

  看著這些空自運轉的精靈法陣,羅格口一張,噴出了一點淡綠色光華。這點光華在胖子精神力的引導下,徐徐飄落在一個精靈法陣的中央。然後在法陣中慢慢遊走起來。

  羅格微微一笑。那一個盜走自然女神之力的盜賊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竟然還在體內保存著一點自然女神的神力!胖子是何許人。哪會不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有了精靈法陣的培養,用不了多久這一點自然女神的神力就又會化出數十點神力。

  神力是雙向的。

  每一點自然女神神力都將成為羅格與自然女神『交流』的橋樑。只是見識過自然女神分身的神威之後,若沒有萬全把握,胖子是絕不打算再冒失地騷擾偉大的自然女神了。沒人知道自然女神的神格高低、神力大小。萬一她惱羞成怒、再派下一個分身來,那時可沒有第二個卡西納拉斯來當擋箭牌了。

  只是自然女神神力被揉被捏時,她為何會怒至如此地步呢?

  想到這裡,胖子禁不住嘿嘿一笑,全沒了在外人面前那神聖莊嚴的風範。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片刻,這才穿過這些精靈法陣,向大廳另一端的房間走去。

  這一點自然女神的神力就此被單獨留在大廳中。

  這倒不是羅格托大,雖然這個傳送魔法陣兩端都沒有什麼防護,可是這裡是絕對安全的。神聖教會的這座臨時大神殿絕非一般人能夠隨意來去之地,就算是聖域強者,若侵入了外面那四個區域,連逃跑都辦不到。

  而這個大廳,則是米羅也不敢擅入的地方。

  在大廳的另一端,有一個稍小些的房間,房間中央修砌著一個白玉水池。艾菲兒立於水池邊,身上不住升騰著神聖氣息。伴隨著她清脆的咒語,水池中呈現出一幅清晰的山景。

  羅格走進了房間,見摩拉和修斯都立在水池邊,正打量著池中的山景。而地底侏儒也爬在池邊,對池中的山景指指點點。羅格知道他們正在等著他,於是招呼了一聲,走向水池。可是他才走兩步,眼角地餘光中忽然看到了房間一角正插著銀光流轉的龍魂戰槍!

  羅格臉露喜色,立刻四下張望,可是看了個遍。房中又哪有威娜身影?

  胖子一怔,見修斯、摩拉甚至還有停止唸咒的艾菲兒都在盯著他,顯然在忍著笑。他思索一下,轉了個身,再將房間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其實他看不到威娜也屬正常,能夠穿梭於空間的光天使只要潛入空間風暴之中,那也可視為絕無破綻的隱身效果。

  可是羅格總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大對頭。

  他忽然奔到水池前,向池中望去。在水中的魔法山景上。果然映出了威娜淡淡的身影。原來她收斂了全身地氣息,跟隨羅格而動,始終立於他目光所掃不到的死角。

  看到了她移動的方式以及瞞過羅格探察的方法後,摩拉皺眉不解,艾菲兒則若有所思。而羅格則早從修斯處學得了這種隱藏氣息的方法,可是威娜隱藏的方式顯然更進了一步:她有實體。但沒有影子。

  羅格也皺眉思索起來。

  見羅格終於明白過來,威娜淺淺一笑,道:「還不算太笨嘛!」

  說罷,她忽然似笑非笑地盯了修斯一眼。

  修斯立刻咳嗽一聲,完全不顧長者風範,閃到了摩拉身後,讓威娜的洞察全無用武之處。

  威娜一時也奈何不得這老狐狸,只得哼了一聲,伸手招過龍魂戰槍,就此跨空而去。

  望著她離去的空間。羅格略略失神了片刻。這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為什麼摩拉能夠借用她的神力,我身為教皇,反而用不了她的神術?」

  可是威娜已經離去。哪裡聽得到他的叫聲?

  羅格無奈地搖了搖頭,剛向水池邊走去,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只有他才能聽到的柔柔聲音:「摩拉對她只有虔誠,自然能夠借到神力。可是你呢,天天又在想著什麼?」

  胖子猛然呆住!

  他天天都在想著什麼?

  羅格突然哈哈大笑一聲,大步走到水池邊,完全不顧摩拉和艾菲兒看怪物般的目光,只是對修斯問道:「獸人的事怎麼樣了?」

  修斯向水池中一指,道:「我們已經查出了獸神殿的大致方位,應該就在這一帶。」

  羅格向水池中望去,見水池中清晰地顯示出了一大片山區,他粗略估計了一下距離,見修斯所劃地範圍大致有方圓一百公里。在這樣一個範圍內搜索一座巨大得足以容下數萬精靈的獸神殿,對於強者們來說不過是頃刻間事。

  羅格點了點頭,道:「這就可以了。其它的呢?」

  修斯道:「在這片區域中只有一個強大魔法氣息,看來應該就是獸人的大祭祀奧根海勒。除此之外沒找到其它特別強大的氣息。羅格大人,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看著池中的山景,羅格雙眼微微瞇起,慢慢地道:「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既然讓我找到了獸神殿的方位,當然是給這些愚蠢的獸人和它們那尊貴的大祭祀一個狠狠的教訓了。他們既然只有一個大祭祀魔力強大,那我們不怕什麼?」

  修斯又道:「可是獸人中也許有一些傢伙懂得隱藏自己地氣息……」

  羅格冷冷地道:「如果這些傢伙夠聰明地話,自然知道那時最該做的事就是繼續老老實實地給我藏著!我馬上就去見大帝,獸人也不光是我們自己的麻煩,一定會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幫助的。其實就算大帝不幫我們,現在多了艾德蕾妮,我想這次行動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修斯點了點頭,微笑著說:「的確。神使大人深受神眷,身邊的那些女子可都是……」

  未等他說完,地底侏儒一時壓抑不住衝動,想炫耀一下剛從酒館中學來的新詞,於是迫不及待地接道:「……都是悍妞啊!」

  地底侏儒出語驚人,房間中立刻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它的身上。

  格利高裡話一出口,立知闖下了大禍!

  一隻纖手忽然伸出,將地底侏儒拎入了虛空……

  胖子與修斯悄悄對望一眼,心下暗叫僥倖。

  片刻之後,羅格定了定神,看著水池又問道:「修斯長老,我還沒弄明白,你是用什麼方法探查出獸神殿的方位的?」

  「這可並不是我的功勞。」修其向著艾菲兒一指,不急不徐地道:「是艾菲兒測出了獸神殿的方位。」

  羅格多少吃了一驚,向艾菲兒道:「怎麼會是你?你是怎麼測出獸神殿的方位的?」

  「我用的是預言術啊!很好用呢!」

  「預言術?」羅格這次是大吃一驚。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三章 破襲


  「愚蠢的獸人原本是黑暗主神在這個位面的僕人中最低等的那一級。至於地精和地底侏儒這些信仰黑暗的小東西就根本不能算是主神的僕人了。現在大陸西部的獸人們還恪守著主神的信條,然而中央山脈這些獸人背棄了黑暗主神的信仰,從你的報告來看,它們竟然還妄想讓世人承認它們那可笑的智慧。」

  費爾巴哈大帝低沉的聲音在書房中迴盪不已,略帶諷刺的陰冷語氣似是讓書房的溫度也下降了些許。不過羅格就此放下心來。他知道獸人原本可以劃歸混亂或是黑暗陣營,本來還擔心獸人們與大帝所信奉的黑暗主神多少有點關係。現在看來中央山脈這個龐大的新生獸人帝國已經脫離了黑暗陣營。

  脫離了黑暗陣營,難道獸人想要尋找光明?羅格忽然覺得這個結論有些滑稽。

  「陛下,從救回來的幾個精靈身上判斷,獸人們在獸人殿中一定在舉行著重大儀式。我認為現在應該是給這些骯髒愚蠢的傢伙一個教訓的時候了。何況還有幾萬精靈尚落在獸人手裡。這些精靈本來也可以為帝國效力的。」

  大帝沉吟了片刻,終於道:「打通通向南方的通道還需要二個月,時間很充裕。獸人的事,你就看著辦吧,需要什麼直接和薩拉溫格講好了。」

  羅格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費爾巴哈道:「有話儘管說好了。黑暗主神十分寬容。」

  羅格思索了一下,慢慢地道:「陛下,對於我們這一次的行動,主神有什麼神諭嗎?在中央山脈中突然崛起這樣龐大的一個獸人帝國,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我認為獸人們背後一定有一個相當龐大的勢力,甚至有一位神明站在他們背後也不是不可能。我想盡了辦法才查出獸神殿的位置。可是我怕在獸神殿中還隱藏著一些強大的存在。這段時間裡,教會中的神學家已經查遍了所能找到的典籍,可是沒有典籍能夠說得清楚獸神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神明。所以為了確保萬一,不知道黑暗主神能不能多給我一些指引。」

  費爾巴哈合上了手中的書,站了起來,走到懸掛於牆壁上的帝國地圖前。儘管身上隱藏著無法形容的黑暗氣息,可是他的右腿依然是瘸的。戰爭留下的印記並未因擁有黑暗神力而消失。

  大帝向著帝都以西的一片草原上一指,道:「對於神,我們信仰,但不應該依賴。你看,帝國就起源於這一片草原上的一個小小部落,幾百年來,歷代帝主將一個小部落擴展到如今的大帝國,根本沒有借助黑暗主神之力,雖然每一代君主都是主神最忠實的信徒。信仰帶給我們的只有信念和勇氣,別無其他!所以說這件事你既然想做,那就放手去做。事到臨頭向神明祈求預言,不光於事無補,還有可能影響到自己的信念。要知道任何預言都只能見到部分的命運,直到最終的那一刻到來,其實沒有人能夠知道真正的命運是什麼。」

  費爾巴哈走到了羅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道:「神並非無所不能。這件事,你好好地去辦吧!」

  從大帝書房中出來後,羅格就在侍者地引領下來到一間偏殿,等候著老總管。胖子正在心中盤算應該如何向薩拉溫格開口要幫助,房門開處,老總管已經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羅格站了起來,看著老總管,面有驚訝之色。

  今天的老總管裝束與以往不同,換上了一身方便行動的短長袍。佝僂的背挺得直了些。人也顯得比以往有精神得多。不過這也就是了無生氣與略有生氣之間的區別而已。

  羅格的目光落在了老總管手中提著的一個破舊手提箱上,一臉恭敬地問道:「總管大人,陛下說您會給我安排一些人手和裝備上的幫助……」

  薩拉溫格慢吞吞地道:「帝國現在四處征戰,人手不足啊!我實在沒辦法給您派出什麼人來……」

  「那麼裝備方面……。」羅格面上恭敬不變。

  「沒有。」

  「可是……」羅格沒有想到老總管會拒絕得如此乾脆利落。猶自有些不死心,眼睛盯著薩拉溫格手中的提箱。但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感應到這個箱子中有任何的魔法氣息。

  老總管依然不死不活地道:「這不是件小事,既然陛下讓我協助你,我放心不下別人,只好自己跑一次了。」

  「您是說您要親自參加?」

  羅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問了一句。但他隨即面露喜色,興奮地搓著手道:「這……。這讓我該說什麼好呢!真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呵呵,哈哈!」

  看到羅格如此失態,老總管枯木一般的臉上也不禁微露笑容。不管是真是假,這個馬屁還是非常讓人受用的。

  「羅格大人,我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羅格忙道:「好好!總管大人,情跟我來,我們今晚要從神聖教會的大神殿出發。」

  米羅多才多藝,他在建築設計方面的造詣也堪稱大師。然而出身於魔族的他在設計、裝飾和用料方面的理解與人類大不相同。神聖教會設於鹿丹港的臨時大神殿就是出自他的手筆,許多地方的設計堪稱絕妙,而另一些地方則極為詭異。在諸多機構上,米羅使用的是一種出自魔界、生長極為迅速的生物來代替人族常用的磚石土木結構。

  從這方面來說,精靈和魔族倒有共通之處,只不過精靈用的是植物,魔族用的是魔獸而已。

  羅格與老總管乘一輛馬車,從側面直接進入了大神殿的後部,並且整車穿越了兩座魔法陣,他們這一路看似平坦,然而實際上絕非坦途。大神殿整個後部看成是一頭龐大魔獸的話。那麼馬車的入口就是魔獸的大嘴。

  羅格恭敬地引領著薩拉溫格穿堂過室,一直走進一間裝飾奢華的大廳中。大廳裡零落地擺放著四五組沙發,極是豪奢舒適,此時羅格一方所有強者都已雲集在這裡。羅格與薩拉溫格一進來,所有人目光都投注過來。

  看著室中強者如雲,羅格不由得暗暗自豪。此刻室中眾人實力之強,已直追當日風月率眾多強者駕臨於他面前之時!

  管他今晚過後還有幾個人會聽他的擺佈。此刻能夠將這麼多的強者聚集一堂,已足見羅格的手段。不過胖子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若沒有風月在他背後撐著,他手段再高,又能有幾人肯聽命於他?

  羅格暗自陶醉。近年來胖子實力大增,心機城府也越來越深。可是虛榮之心人人皆有,羅格這個骨子裡的俗人當然更加不會例外。只不過他現在權勢滔天,能夠讓他虛榮一下的東西,實在是沒有多少了。

  胖子還未從虛榮的快樂中離開。忽然看到修斯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而且他看似未動,但其實身體在悄悄移動,似乎是想退出大廳。

  就在此時,薩拉溫格開口了:「真沒想到能夠在這裡相見啊!我現在該如何稱呼您呢,尊敬的精靈長老?」

  一向從容的修斯這一刻突然顯得有些尷尬,有些無奈,苦笑著道:「原來是薩拉溫格總管,好久不見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既然是故人相見,不必那麼客氣了,您叫我修斯就好。」

  薩拉溫格一雙混濁的眼睛緊盯著修斯,慢慢地道:「距離我們上一次相見,已經足足有一百年了,的確是好久。擁有漫長生命的精靈真是讓人羨慕啊,現在看上去您和一百年前相比並沒有蒼老多少。而我已經變成一個快走不動的老人了。原來百年前黑暗世界的王者,曾經一箭洞穿巨龍的精靈殺手如今叫做修斯,很好,很好。」

  這一下,房間中一眾強者的目光又全都落在了修斯身上。

  在這一道道似可洞穿金石的目光下。修斯唯有苦笑,道:「薩拉溫格大人,我想您一定是記錯了。當年我的確是進過幾次帝宮,也取走了兩樣東西……」

  「四樣。」薩拉溫格陰森森地道。

  「不,只有三樣!」修斯這一次沒有再讓步,堅持著道:「而且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的力量始終無法進入聖域,就算有精靈王之弓在手,也絕不可能一箭就射殺龍族。」

  薩拉溫格滿臉的皺紋都似是在冒著隱隱的黑氣,他的話聲更加陰冷了:「您說得對,那不是普通的龍族,也不是一般的巨龍,那是守護著帝宮的千年暗黑龍!只有一箭,一箭就貫穿了龍顱!」

  「那絕不可能是我!」修斯矢口否認。

  「好吧!」薩拉溫格出人意料地沒有堅持,但他緊接著露出微笑,道:「尊敬的精靈長者,您現在的名字是修斯,我沒有聽錯吧?一百年了,想不到在我快死的時候,終於知道了黑暗世界王者的真名。聽說,當年您在奇奇那可山脈中……」

  與修斯儒雅瀟灑的微笑相比,薩拉溫格一張老臉宛如寒冬枯木,他這一笑簡直有點慘不忍睹,但他話語的殺傷力顯然非同一般。

  修斯立刻攔住了他的話頭,苦笑著道:「總管大人,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機。這樣吧,當年我從帝宮取走的三樣東西,除了斬龍槍已經損毀之外,其餘兩件都還在。今晚的事情辦完,我這就去取來還給您。」

  薩拉溫格長歎一聲,慢慢地道:「既然你能從我的看守下搶走它們,那這些東西就該屬於你。帝國國力強盛,還不缺這幾件神器。只是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之間就是一百年過去了……」

  就在此時,艾菲兒推門而入。她也許是恰好聽到了薩拉溫格最後一句話,立刻道:「出發的時間到了,先別忙著敘舊,你們快去快回吧!」

  _似是感應到了什麼,薩拉溫格轉過頭來盯了艾菲兒一眼。剛一與老總管的目光接觸。艾菲兒全身立刻戰慄一下,臉上剎那間血色盡去,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在艾菲兒背後出現,他踏前兩步,將艾菲兒擋在身後,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薩拉溫格的目光。這人臉上隱隱透出一層琉璃般的光暈,不怒而自威,正是康斯坦丁。

  薩拉溫格與康斯坦丁對望了一下,兩人中間突然亮起一團小而強烈的電光!電光一閃而逝,他們面色平靜,都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薩拉溫格忽然低笑了兩聲,道:「我這一次來得真是值得!沒想到居然還會在這裡看到信奉至高神的光明大法師。以您的法力,一定在光明教會有任高職,至少也應該是一位紅衣主教才對。只是這裡對光明教會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危險啊!」

  此時斜坐一邊沙發上的米羅也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

  康斯坦丁的目光自廳中諸人身上一個一個地掠過,面容越來越凝重。體內凝聚的神聖力量也正不住增強。在體內強烈無比的聖輝照耀下,他的肌膚都開始變得透明。

  眼見形勢有些奇怪,羅格哈哈一笑,然後大步上前,道:「時間不早了,大家有什麼話。過了今晚再說吧!眼前獸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解決了它們,咱們可有的是時間切磋武技、比試魔法呢!」

  雖然羅格並未明說,廳中大多數人忽然想起,魔法陣另一端等待著的那一個人耐心從來不好,而且相當不好惹。終於諸強者一一起身,進入了設於隔壁的傳送魔法陣。

  茫茫夜色籠罩了整個中央山脈,今晚的夜色如水,不知不覺起滲入到高高聳立於比蒙山頂的獸神殿中。

  比蒙峰高聳入雲。形如獸人傳說中能度過千年歲月的遠古巨獸比蒙。並因此而得名。祭祀獸神的獸神殿也建立於此。在比蒙峰下,獸人帝國地國都依峰而建。以獸人的觀點來看,這座都市已經極為繁華、壯觀而宏大,城中居住著足足有五十多萬各個種族的獸人。若算上各種充作坐騎或者是其它縣用途的大小戰獸。則早已超過百萬。

  獸人之都的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很難讓人想像這會是以混亂嗜血而著稱的獸人們聚集地地方。

  獸人的建築雖然粗糙,但高大而堅固。雄踞於比蒙峰頂的獸神殿充分詮釋了這一點。它幾乎佔據了整個比蒙峰頂,最高的主殿高達五十餘米。單從規模上看,與其說它是一座神殿,倒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主殿的最頂層佈置著一個巨大的祭壇,與四壁上火炬溫暖明亮的火光不同,碧綠是祭壇上常年不熄聖火的主色調。

  在祭去前跪著一個身披厚重祭祀袍的身影。他頭戴式樣奇異地高冠,身上地祭祀袍裝飾著羽毛、頭骨、寶石和魔法水晶。他雙手前伸,手心中延伸出兩道淡碧色的火焰,投注在祭壇的碧火之中。

  在他身後站立著十餘個各個種族獸人。這些獸人身披的裝備都是罕見地魔法裝備,而且他們身上都透出了特質各不相同的強大氣息。若這些獸人出現在人族國家,那最讓人吃驚的可能他們眼中的智慧光芒。

  祭祀大殿中一片寂靜,眾多獸人屏息立於原地,惟恐鼻息過重,驚擾到了正在冥想的大祭師。

  隨著時間的流逝,祭祀大殿中的火炬光芒越來越弱,大殿逐漸變得陰暗起來,似乎夜已經滲進了神殿,不過聚精會神的獸人們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大祭師忽然發出一聲接近於聲嘶力竭的嘶吼,手中延伸的火焰躍動數下,就此熄滅。他站直了身體,思索片刻,終於緩緩地轉過身來。一頭特別高大的半人馬向前踏了一步,不安地問道:「智慧的奧根海勒大祭師,您看到了什麼?獸神有給我們降下神諭嗎?我們應該如何解釋預言池中突然泛起的血水和黑雲?

  一邊的一頭巨魔也道:「大祭師,這個不詳的徵兆一直在族人中流傳,有幾個部落的獵頭者已經有所燥動了。」

  大祭師奧要海勒看上去與普通的獸人不大一樣,他要瘦小得多,面容中依稀有一點點精靈的影子。他的眉毛鬃發都已變得花白,大滴大滴的汗水正順著他臉上的皺紋流下。

  大祭師用枯稿的手拿過身邊的法杖,環視了面前各種族的獸人首領,低沉地道:「自從預言池受到血水和黑霧的污染後,我用了七天的時間,竭盡了全力,才看到了一點未來。可是我看到的畫面過於雜亂,完全無法從中看到一點徵兆!根據獸神法典中所載,出現這種情況,說明正有一個強大的預言師也在觀察著與這一徵兆有關的未來。當兩個預言師在關注著同一個命運時,他們的靈魂之眼將互相干擾,誰也看不清真正的未來。所以由此可知,有一雙強大而危險的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們!」

  獸人的首領們一陣竊竊私語,然後一個半獸人問道:「智慧的大祭師,上一次的瘟疫使十幾萬強壯的獸人回歸了獸神之山。您認為窺視著我們的這雙眼睛與此有關嗎?」

  奧根海勒長歎一聲,道:「我們獸人天生不擅魔法,所以我的目光也比你遠不了多少。為了擺脫原始、蒙昧與混亂,我們各族已經為獲得魔法的力量付出了大多的代價。唉,可就算如此,我們所能夠掌握的魔法力量也比我們的敵人,人族和精靈差得太遠太遠了……」

  話音未落,奧根海勒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烈的痛楚,似乎有一隻小小的野獸在狂野地撕咬著他的心臟!

  大祭師猛然抬起頭,嘴角已經開始流出淡綠色的血液,他沙啞著嗓子叫道:「這……這是最危險的預兆!快去……喚醒大地先知!再把所有的……所有的末日……末日守衛都放出來!快去!」

  儘管奧根海勒聲嘶力竭,可是獸人首領們的臉上都露出驚疑與畏懼之色,終於半人馬開口問道:「大祭師……您知道喚醒大地先知需要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還有那些末日守衛,全部放出去的話,我們恐怕沒有那個力量能夠將它們都收回來。」

  奧根海勒拼盡全力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這才得以咆哮一聲:「你們看……火炬!還不……快去!」

  獸人首領們四顧,這才駭然發現大殿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陰暗之中,四壁上百來只的火炬在如濃霧中盞盞燭火,昏暗之極!

  獸人首領們蜂擁出了祭祀大殿,開始執行奧根海勒的命令。

  直到所有獸人都已離去,大祭師這才喘過氣來。奧根海勒緩緩轉向祭壇,人伏倒在地,低聲祈禱起來。

  「偉大的獸神啊!難道黑暗諸神已經來懲罰我們了嗎?可是如今我們感應到了您的存在,在您的指引下,獸人才有了今天的繁榮,才免去了千百年來被人類、精靈和矮人如同宰殺野獸一樣隨意屠宰的命運!就算是面對黑暗諸神憤怒的神罰,您最虔誠的信徒們也不會背棄信仰……」

  大祭師低沉的祈禱聲在大殿中迴盪著。

  祭祀大殿中忽然吹起一陣微風。

  這陣風非常的溫柔,柔到只使火炬跳躍的火焰略有搖擺。然而它當中蘊含的力量又極為狂暴,狂暴到無聲無息地掀飛了祭祀大殿的整個殿頂!

  奧根海勒忽覺有異,抬頭向天空中望去。夜幕上,只見一片濃濃的黑色,全無半點星光。而且這黑色還在不住地翻滾著,有如一大片粘稠的液體,隨時都有可能滴落。

  大祭祀站了起來,舉羊起手中的法杖。法杖剛一入眼,他就感覺有異。法杖上那層常年不散的淡綠光暈已經消失了!

  奧根海勒立刻回頭,這才看到身後的祭壇上經年不息的碧綠聖火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只有一米多高,火光也變得暗淡,似是被夜空中濃重的黑暗所壓制。

  事已至此,奧根海勒不再驚慌,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本燃燒著淡淡碧火的厚重魔法書典,又從項中佩戴的骨鏈中拔出兩根獸牙,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獸牙中空,內中暗藏的液體緩緩注入大祭祀的身體。

  那神秘的液體如熾熱的火流,所過之處,奧根海勒的血液都在沸騰!

  大祭祀的身體如吹了氣一樣,漸漸長高長壯,口中伸出兩根獠牙,雙眼也蒙上了一層血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驟然發出一聲響徹整個比蒙峰頂的咆哮!剎那之間,原本寂靜的獸神殿忽然沸騰了,野獸的咆哮與號叫此起彼伏,彼此應和,似是在向入侵者發出警告和挑戰。

  奧根海勒打開手中的魔法書典,翻到了其中一頁,然後他仰起頭,掃視著黑暗的夜空。突然,大祭祀高舉手中的魔法書典。吼叫了一聲!這一聲獸吼般的咆哮看來是一個啟動的咒語,剎那之伺,那一頁魔法書典上所有的文字都亮了起來,相應的一團璀璨之極的綠色

  煙火在空中炸開!在無盡夜幕的映襯下,這一團綠色煙火顯得格外燦爛

  綠色煙火中突然亮起一點奪目的藍芒,然後空中隱隱傳下一陣清脆的痛叫。一個身影當空墜落。在墜落到半空時,她終於穩住了身體,手中長劍重新放射出點點若夢幻般美麗的星芒。

  安德羅妮一聲清嘯,整個人化成一顆燦爛的藍色流星,筆直向奧根海勒衝來!

  此時大祭祀的身體已經長到了三米多高。他盯著急速飛來的安德羅妮,再次發出一聲示威般的怒吼。

  奧根海勒吼聲如雷,天空中安德羅妮的護身星芒也隨著這陣吼聲一暗一明,然後炸出如雨般的美麗星屑。

  奧根海勒手中的魔法書典又翻過了一頁,他再次咆哮,這一次的咆哮比剛剛的狂吼要低沉了許多,然而空中安德羅妮的衝勢卻為之一滯。而且伴隨著這一聲咆哮,高達四米多的火焰巨人一個接一個的從祭壇的火焰中跳出。護衛在奧根海勒的周圍。這些火焰巨人完全不同於普通魔法所召喚出來的元素火,它們由碧綠的奇異火焰組成,有著清晰的形貌,而且身上披著重重鎧甲,手中執有式樣不一的武器。看上去,他們更像是一個週身燃火地武士,而非由火焰組成的元素巨人。

  從祭壇中跳出的火焰巨人已徑有十餘個了。但仍有新的巨人不斷從祭壇火焰中成形。

  安德羅妮的衝勢越來越慢,似是一尾正在艱難逆流而上的游魚。

  奧根海勒則死死盯著空中那美麗的身影,手中的書典又翻過一頁。

  安德羅妮似是覺察到了凶險。衝勢忽然頓住,然後向一邊閃去。但她忽然發覺周圍本應是一片虛無的空間不知何時已變得粘滯、厚重,如一桶粘稠的重油。她本應迅捷如電的行動也因此變得笨重不堪,甚至一隻普通的鷹都比她要靈動得多。

  奧根海勒的巨口露出了殘忍的獰笑。他開始咆哮著頌唸咒語。大祭祀手中的神秘魔法書典向來只需要一兩個音符就可以發動,可是現在卻需要念誦一個不算太短的咒語,可見這必然是一個威力強大的魔法。

  只是他這一個不算太長的咒語接近尾聲時.在周圍遊蕩著的火焰巨人們忽然一陣燥動,紛紛轉向了他。還未等奧根海勒反應過來,一把如毒蛇般的細劍悄然在他身後出現,嗡地一聲狠狠地刺在他小腿的跟腱上!

  死神班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殺手,他選擇的出手時機和部位都無懈可擊。奧根海勒這種強大且力量不明的存在都擁有防護要害的手段.

  而外人往往難以察覺。可是足後跟這種地方是絕大多數種族都會忽略的,這種地方一旦被刺中,所引發的劇痛簡直非人所能忍受,而且足筋被截斷後基本上這一條腿的行動能力就被廢了。

  然而奧根海勒的肉體出人意料的強悍,肌膚防護力之強竟直追巨龍!死神班全力一刺居然只能刺入二寸有餘,就再也無力深入,更別說再靠高速震動橫向切割奧根海勒的足筋了!

  只不過死神班手中的細劍並非普通的魔法武器,而是黃昏之十二樂章。雖然到目前為止細劍仍然只有五篇樂章,餘下的七個樂章更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出現,但這並不妨礙這把細劍成為強力的魔法兵器。

  奧根海勒痛苦地哼了一聲,身上魔法光輝連續閃爍,終於還是中了遲緩的效果,險些連快要結束的咒語都被打斷。

  不過這個咒語命中注定無法完成。

  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奇異的呼嘯,一把精鋼巨斧狠狠地砍在了奧根海勒的頭頂!

  當!一陣金屬碰撞引發的巨響迴盪在大殿上,激盪的聲波甚至吹散了巨人身上不少的火焰。

  羅格的身體從空中浮現,狼狽地向後拋飛。胖子一個翻身,落在了她上。他無言他看了看手中已經完全卷刃的巨斧,又瞧了瞧奧根海勒的頭。

  大祭祀頭上地高冠被砍成了兩半,頭上粗硬的鬢毛也被砍斷了不少。然面羅格全力一斧既沒有砍開他的頭顱,也沒有砸碎頭骨,只是在奧根海勒的頭皮上留下一個兩寸多長的小傷口已。

  這一斧還是有點成果的,它把奧根海勒咒語地最後一個音符狠狠地砸了回去,終於打斷了這個魔法。

  奧根海勒狂吼一聲,手中的魔法書典飛速翻過數十頁。然後定在一頁上。羅格眼神銳利,隱約看到那一頁上描繪的儘是滔滔烈焰。

  胖子一言不發,掉頭就跑,瞬間就從兩個衝上來的火焰巨人中穿過,逃到了大殿的另一端。死神班也隱入了黑暗。不知到躲到哪去了。

  安德羅妮並不如何畏火,但她見勢頭不對,也暫時先貼在牆壁上,要看看風向再說。

  呼的一聲,一道環形的烈焰波濤席捲了整個大殿!

  這道火焰與普通的魔法火焰完全不同,它們粘性極重,熾熱之極,和銀龍火焰有些相似。胖子從這道火焰中還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氣息。那是非常活潑的生的氣息。

  羅格跑得雖快,但也快不過火焰波浪。本來他魔法抗力強,被火烤上一下也沒什麼.然而奧根海勒發出的奇異火焰剛一沾身,那生的氣息立刻進入了羅格體內。他所有的魔力一觸到這道氣息.立刻瘋狂的攀升!

  胖子大吃一驚!對於魔法師來說,魔力並不是越強大越好。惟有控制得住的魔力才是真正有用的。魔力完全失控的話,魔法師很有可能因此被焚身。羅格全力飛奔,衝到祭壇邊的一道門前。踹開房門就衝了進去。他躲在房間中凝神片刻,這才將翻湧的魔力給平復下去。

  不知是不是安德羅妮那出眾的美麗刺激到了奧根海勒,大祭祀血紅的雙眼只是盯著她,顯得憤怒之極。

  安德羅妮此刻已經恢復了全速。她進退如電,在大殿中拉出一道道美麗的藍色光帶,碧落星空每一下揮動,都會形成一團由十餘道互相纏繞翻濃不休的星刃構成地光團,向奧根海勒劈去!在她身後追著數個火焰巨人.可是巨人們在速度上較她差得實在是太遠.完全阻止不了她的行動。

  奧根海勒猛然揮動手中的法杖,杖頭鑲嵌著的不知名野獸頭骨地眼眶中燃起兩團碧綠的火焰。

  安德羅妮臉上悄然泛起一層黑氣,她的腳步立刻變得沉重之極,身後的火焰巨人們幾個跨步就將她圍在當中,各種武器呼嘯著砍下!

  奧根海勒手中的魔法書典又在不停的翻動著,右手的法杖再一次高高舉起!

  在這短短瞬間,死神班神出鬼沒,在獸人大祭祀施法的空隙裡已經接連刺中了他數次,劍上附帶的五種不良狀態幾於都在奧根海勒的身上實現過了。但是奧根海勒不知道給自己加持了什麼魔法,肉體的強悍程度竟然比上品的魔法盔甲還要堅韌!安德羅妮發出的星刃只能在他身體上留下數道淺淺的傷痕,死神班的刺擊也無法觸及他的骨頭。這點小傷根本不被回復力強悍的大祭私放在眼裡。而且奧根海勒的魔法抗力及其驚人,黃昏之十二樂章在他身上留下的負面效果最多只能持續一兩秒鐘。

  大殿中突然響起一聲沉悶的轟嗚,奧根海勒龐大的身軀晃了一晃,發出一聲痛苦的怒吼!

  羅格悄然自黑暗中現身,手中巨大的三稜錘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他二話不說,一個轉身,剎那間又消失在大殿之外。

  剛剛他全力一錘砸在了大祭祀的膝蓋上,可是看起來仍然未能傷到他的筋骨。

  胖子心中暗自咒罵。他早已經盯上了奧根海勒手中的魔法書典和法杖,可是這兩樣東西周圍都有一道強大的無形力場在守護著.令他完全無法下手。

  不過他們雖然攻不破奧根海勒的防禦,但三人都是行動飄忽迅捷見長,奧根海勒的魔法也無法給他們以真正的打擊。

  祭祀大殿中的戰鬥一時陷入了僵局。

  看著往復撲擊、悍不可擋的獸人大祭祀,連續數擊不果。重新隱於黑暗之中的羅格不由得皺眉苦思。

  能夠承受三人如此多打擊而不倒.奧根海勒幾乎已可稱之為不朽了。他的魔法攻擊威力雖大。但顯然是源自於手中那本魔法書典的力量,他本身的力量表現實在與他強悍無匹的身體不相匹配。

  看來一定是另有原因。

  見殿中戰局膠著,羅格悄悄地退出了祭祀大殿。

  祭私大殿僅僅是獸神殿中諸多戰場中的一個,此刻整個獸神殿中獸吼如雷、火光沖天,時時傳來一兩聲如沉鬱轟雷來的魔法爆炸聲。

  獸神殿一座高樓突然晃動了幾下,然後轟然倒塌。廢墟下傳來無數野獸痛苦的哀鳴。在四溢的煙塵中,米羅一身紫氣,倒拖巨錘,殺氣騰騰地飛出。

  他所擅長的武技用來拆樓的確是快。

  一陣精銳的半人馬衛士從旁邊的院落裡衝出,吼叫著衝向了米羅。米羅冷冷一笑。手起錘落.當即將一匹比他高大得多的半人馬砸成肉醬。如幽靈一樣的羅格停下來看了看忙著屠殺的米羅,又穿堂過室不住搜尋著各個區域,他翻過一道矮牆,忽然看到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中央圍著一群獸人,他們沒有披甲執刀,隻身披著一件麻布長袍。這些獸人完全不理會沖天的火光和周圍的廝殺聲,全部都在專心致志的在念誦著什麼。似在舉行一個儀式。

  一個儀式?羅格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他在牆頭默立片刻,終於完成了默頌的咒語。

  獸人群的中間突然亮了起來,一根由魔法形成的七色晶柱驟然出現!晶柱越來越明亮,剎那之間就有如一輪織熱的火球!

  下一刻,晶柱在瞬間變換了七種頗色,七道光波一一照射在這些獸人身上,每一道光波都代表著一種不同屬性的魔法仿害!

  僅在剎那之間。百名獸人已然倒在了恐飾的八階魔法稜鏡散射之下

  在熊熊的烈焰下,羅格宛如惡魔般行來,從百具死狀各不相同的獸人屍體中穿行而過。他有些疑惑。

  從屍體上看,這些獸人非常年輕,然而力量都已非同一般。假以時日,這些獸人必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可是當此大戰之時,他們為何要在這裡舉行儀式。又全無衛士守護?

  啪嗒,啪嗒。

  羅格的腳抬起又落下,條次都會濺起不少的獸人血漿,他地眉頭越皺越緊

  羅格突然停下了腳步.死盯著前方地面上兩輪突然出現的琥珀色圓盤!那一雙圓盤足有一米大小,不住變換著光澤,而且還閃爍了一下!

  羅格的心狂跳,他騰身飛上半空.這才看清那發光的圓盤原來是一雙巨大的眼睛,而他,剛剛就走在一個巨人的臉上!

  若從水面浮起,一個高達數十米的石巨人從廣場上浮了出來。他俯視著若一隻小蟲子一樣的羅格,一拳當頭砸下!

  胖子驚駭欲絕,他驟然發力直衝,這才堪堪躲過石巨人驚天動地的一擊。羅格頭也不回,直按從石巨人雙腿間穿過,就此隱入了黑暗。

  石巨人原地轉了一周,未能發現羅格的蹤影。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側耳傾聽著什麼.然後雙手在胸前一合,再張開時.從雙手間竟然飄飛出一個繚繞著綠色光帶的發光少女!

  隱於黑夜之中的羅格正好與少女的視線相對,剎那間,他腦中如有千百個轟雷炸起!

  在那一刻,他看到的是週身黑焰的埃利西斯在熊熊聖焰中含笑而去;

  轉眼間,畫面又換成了阿佳妮在化作流星首最後的回眸。

  最終,那在以孤獨為永恆主題的神域中默默前行的身影佔據了羅格全部的心!

  他激動不已,就欲舉步向前!

  突然之間,一隻冰膩的纖手蒙住了羅格的眼晴,將一切景物都遮去。羅格大怒,精神力急劇提升,就欲將這膽敢蒙住他雙眼的傢伙的靈魂直按吹散!

  可是胖子也不想想,這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既然能夠蒙住他的雙眼,自然也可以取去他的性命。總而言之,他還不是人家的對手。

  此時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在羅格耳邊響起:「你連森林之魂都敢直視,真的活得這麼不耐煩了嗚?」

  這個聲音中蘊含著強橫無匹的魔力,它恰如一盤冰水,當頭澆醒了仍沉醉在魔法效果中的羅格。

  森林之魂,德魯依最具威力的法術之一,這以魔法和精神力凝成的少女可以在任何看到她的人心中化成他最牽掛的人的形象。直視森林之魂的人一旦相信了幻境,那麼靈魂就會被魔法的強大力量給生生提出軀體!

  羅格赫然而驚!他精神力強大,一旦有所覺察,立刻清除了一切魔法的效果,鎮定下來,不再掙扎。

  背後那人也收回了手。

  羅格轉過頭來,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他第一次發現,艾德蕾妮那張平淡無奇的臉原來微笑起來也是如此有魅力。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四章 毀滅


  石巨人魔法無功,又無法發現隱於黑暗中的敵人。他默立一刻,忽然雙手握拳,仰天咆哮。

  那巨大的吼聲直衝上夜的黑幕,甚至於一度撕破空中的黑幕,讓點點星光又照耀在比蒙峰上!

  他的吼聲又掀起一場小型的風暴,將身周百米之內的建築紛紛摧毀!

  伴隨著這樣一陣吼聲,石巨人身軀發出陣陣巨岩摩擦的轟鳴,構成他身軀的巨岩開始緩緩漂移,岩石縫中透射出隱隱的土黃色光芒。石巨人的身體又長高了將近十米,這才停止了咆哮。

  羅格此刻仍心有餘悸。

  他雖然備有最後的逃命手段,但森林之魂的恐怖威力,他再清楚不過了。一旦靈魂被鎖住,胖子準備的保命手段能否見效還很難說

  「這是什麼怪物?」隱於黑暗中的羅格一邊分辨著石巨人的氣息,一邊低聲問艾德蕾妮。只是不等她回答,羅格已經從石巨人身上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於是皺眉道:「不對!他不是魔獸,而是一個德魯依!以他的力量來看,十之八九是四大德魯依之一。原來站在獸人背後的是自然女神啊!」

  艾德蕾妮哼了一聲,道:「都看到他施放森林之魂了,你居然現在才想明白他是德魯依嗎?喂,他發現我們了,你這一次怎麼不害怕了?」

  石巨人的雙眼已由原本的琥珀色變成了淡淡的紅色。經過魔法加持後,他的雙眼已換成了真實之眼,足以破除一切幻象和隱形效果,自然也就發現了大大咧咧立在他腳邊的羅格和艾德蕾妮。

  仰望著數十米高的石巨人,羅格臉上地驚懼之色早已無影無蹤。他毫不在意地和石巨人對視著,微笑著道:「只有未知才能讓我畏懼。」

  此時廣場中擁進數百名狼人衛士,他們看到石巨人,高呼著大地先知。向羅格與艾德蕾妮衝來。而被獸人膜拜的大地先知已先一步抬起大腳,重重向傲慢無禮的羅格與艾德蕾妮踏下!

  烈風已經吹拂起兩個人的衣訣,但是艾德蕾妮依然旁若無人,似笑非笑地對羅格道:「那麼我呢?我是已知還是未知?」

  羅格哈哈一笑,身影一閃,已經出現在數十米外,間不容髮地避過了大地先知踏下的巨足。

  他的大笑聲遙遙傳來:「你嗎?以前是未知!」

  艾德蕾妮微微一笑。直到大地先知的足底幾乎觸到她飄揚的秀髮,他的金瞳才亮起來。身影自原地消失。

  轟!

  大地先知的巨足在地面上踏出了一個足有數米深的巨坑,飛濺的碎石將衝在最前面的幾個狼人都打得倒飛出去。

  「這是……這是赤裸裸的勾引啊」隱於虛空中的地底侏儒全身都在因興奮而顫抖,它甚至不知道怎樣的嚎叫才足以宣洩心中的顫慄。

  「你給我閉嘴!」威娜怒叱。格利高裡的確討人歡喜,可是很多時候它也讓人簡直無法忍受。

  「是,是……」對於兩位主人的某些命令,格利高裡經常虛心接受,但是堅決不改:「最美麗的威娜主人,您看,哪個女人簡直就是在直接挑戰您的威嚴啊!您的光輝豈能任又她這樣一個凡俗褻瀆呢?雖然她身上流動著魔界皇帝的血脈。可是您又怎麼會怕這些?就算是魔皇親來,那也只有在您龍魂戰槍下呻吟的份啊~依我看,若不直接一槍捅死她,恐怕是難以抹去她塗在您光輝上的污點的」

  格利高裡這一番慫恿顯然存有不小的私心。它雖然早已成為神聖巨龍,無論從位階還是力量潛力上都已經壓倒了當年身為魔龍之時,可是前世的烙印仍極為清晰。令它本能的對身體中流動著魔皇血脈的艾德蕾妮畏懼不已。偏偏這個艾德蕾妮還總是對它心懷不軌,數次出手強搶。雖然不知道落在艾德蕾妮手中是何下場,但智慧之格利高裡用尾巴也能想的出來,那是絕不可能比呆在兩位主人身邊更有前途的。

  既然衝突不可避免,那就要想辦法永絕後患。這是格利高裡從主人的主人那裡學來地。

  威娜坐在龍魂戰槍上觀望著下面的戰局。聽到格利高裡的挑撥,她哼了一聲。冷冷的到:「我若是一槍捅死了她,豈不是真要變成一個憾妞了?」

  格利高裡忙到:「不!不!主人您可不是一個悍妞,您是悍……啊不!您如此美麗智慧,哪能和悍這個詞聯繫在一起呢……」

  地底侏儒汗落如雨。聲音越來越小。

  為了一是暢快,這些天來它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威娜幾乎是晝夜不停地用各種元素傷害考驗著地底侏儒的身體,並且依據傷害大小不斷地對它進行著改造,說是要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強悍的地底侏儒。格利高裡心中發苦,再強大的地底侏儒也只是地底侏儒。隨便哪頭巨龍來了都能一腳把它踩扁。可是它心知威娜這樣做的原因,又哪敢多說半句?它惟有強忍。

  威娜俯視著整個獸神殿的戰局,沉默了許久,才冷冷地道:「格利高裡,你去守住那條上峰的主路。」

  格利高裡如蒙大赦,抱頭鼠竄而去。

  獸神殿的熊熊烈火與震天咆哮早已經將比蒙峰下的獸人帝都驚醒。大隊大隊衣甲不整,心焦若焚的獸人戰士們吼叫著,順著宏大的上峰主路蜂擁而上,誓要將膽敢入侵的敵人撕成碎肉。凶悍的雙足飛龍也成群結隊地從獸人帝都飛起,發出淒厲的鳴叫,衝向比蒙峰頂。在數十頭雙足飛龍中,還混雜著數頭體型特異,顯然是變異過的飛龍。

  然而,獸人戰士們上峰的道路擁塞不堪,如長龍般的隊伍幾乎不能前進,後面的獸人憤怒地推擠著前方的同伴,不時有獸人被擠出寬達十米的盤山路。參叫著墮落。

  最前方地獸人戰士們雙足死死地釘在地上,不肯前進一步。原因無他,在他們面前的一座寬廣平台上,正盤踞著一頭優雅而威嚴的神聖巨龍!這些獸人戰士不是不勇敢,知識他們並不同與獸神殿中那些已然被大地先知引導過智慧的獸人,他們身上還殘留著過多的野獸的本能,正是著本能使他們在神聖巨龍無可匹敵的龍威前卻步。

  看看密密麻麻,作勢欲撲的獸人們。神聖巨龍地心中很有些底氣不足。它拚命催發龍威,可是最前面的獸人在後排戰士不斷的推擠下,正在一步一步地挪前,而且獸人們的眼睛正逐漸變的血紅,顯然就要陷入癲狂狀態。獸人力大,又手植精良的重兵器,它們全力一斧可是足以砍開神聖巨龍的鱗片的!

  格利高裡左右為難。它實在不願意與這些獸人肉搏,有心後撤,可是主人又下了嚴令要它死守上峰通道。看者擁擠在上峰通道上宛如一條長龍般的獸人隊列。智慧之格利高裡突然靈光一閃,立刻開始吟頌起龍語魔法來。

  隨著聲聲龍吟,格利高裡身下地地面震動起來。震動越來越強烈,轉眼之間伸展於半空的平台上面就出現了無數裂紋。格利高裡見魔法見效,大受鼓舞,充滿威嚴地吼出了最後一個音節。

  比蒙峰半腰忽然響起一陣轟鳴。整座平台轟然塌陷,無數碎石連同數十個獸人戰士從陡峭的山峰一路掉落!

  上峰的大路就此毀區。雖然另外有幾條上峰的小路,但較這條主路要窄小的多。

  格利高裡浮在半空,看著下方進退不得的獸人戰士們,禁不住得意洋洋。它以龍語魔法驅動人族魔法體系中的改變地形居然一舉成功,實在都出乎它自己的預料。

  「魔導之格利高裡?唔,這個名字的確不錯,以後多向這方面發展一下了。」神聖巨龍得意洋洋的想著。

  「你叫格利高裡?」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在格利高裡耳邊響起。

  「當然!不過在格利高裡這光輝的名字面前,最好加上智慧,勇敢或者控法的前綴,當然,至高之格利高裡聽起來也不錯!」

  格利高裡心情正好。想都未想就答了話,說完它才感覺到有些不對,四下張望,卻未看到是誰在和它說話。可是這聲音聽起來極為熟悉。讓它不寒而慄。

  「是誰在跟神聖之格利高裡說話?」它充滿心虛地喝問。

  「是一個你說的悍妞啊!」

  艾德蕾妮淡淡的身影在格利高裡面前浮現,她微笑著,還伸手拍了拍它的頭。

  格利高裡剎那間嚇得通體冰涼,完全動彈不得。它此刻唯一希望的,就是艾德蕾妮沒有知道它剛剛慫恿威娜的那番話。

  艾德蕾妮地手是完美的,溫軟細膩。可是在格利高裡的心中,哪怕是一個深淵惡魔的巨爪在撫摩它的頭,都比她的纖手要好的多。

  時間如此漫長……

  格利高裡根本不知道艾德蕾妮是何時消失的,它呆了片刻,這才轉頭望向天空中飛舞的雙足飛龍,突然咆哮一聲,惡狠狠地衝了過去。

  其實時間僅僅流逝了一點而已。

  在獸神殿正中的大廣場上,大地先知怒吼如雷!他追蹤著迅若鬼魅的羅格,舉手投足間帶起罡風如刀,碎石如雨!無論是呼嘯的罡風還是飛舞的碎石,都具有毀滅的威力。廣場中初時還有數百迅捷的狼人協助追獵羅格,可是轉眼之間就被大地先知誤傷數十個。這些狼人雖然勇悍,此刻也不得不退到一邊。

  大地先知咆哮著,他揮手之間,荊棘風暴,叢林纏繞,太陽光束,灼熱沸騰這樣的德魯依高階法術一個接一個的丟出,如同完全不消耗魔力一樣。

  不知不覺之間,夜空中被大地先知怒吼聲震散的黑幕再一次合攏。

  星光消失的瞬間,似乎整個世界都靜寂了一刻。

  長髮飄飛的艾德蕾妮忽然在大地先知面前現身,她一金一藍雙色眼瞳成為黑幕下最亮的星辰!

  大地先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似乎也感覺到了周圍氣氛地沉重。然而他旋即被艾德蕾妮的張揚所激怒,狂吼一聲,巨掌一揮,一道熾熱之極的魔法光束射向了凝立於空中,全無防護魔法的艾德蕾妮!

  時間的流逝開始變得緩慢起來。

  大地先知手中的光束剛剛亮起,開始湧向艾德蕾妮的剎那,夜空下忽然響起了奇異的呼嘯!

  一道濃烈的紫色光華破空而至,米羅一聲沉喝,手中燃燒著紫焰的巨錘狠狠地敲擊在大地先知的肩部!轟鳴聲中,大地先知構成肩部的數塊巨岩驟然遍佈龜裂,數十小碎石有如失去了重力般浮空而起。而更多的碎石則在鬆動。

  大地先知尚未來得及發出痛苦的吼聲,一道若有若無的淡淡黑氣自他腰間一掠而過!那道黑氣留下一團濃重的霧藹,似緩實快地飄向大地先知的腰部。大地先知身上的岩石一與這團黑霧接觸,立刻發出嗤嗤聲響,以極快的速度腐蝕下去。

  岩石蝕光了,露出的是放射著土黃色光芒的似粘稠岩漿般的肌體:肌體蝕透後,開始有火熱的漿體湧出。

  當薩拉溫格的身影自黑氣中浮現時,大地先知腰部已經多了一個方圓兩迷,深達數米的恐怖傷口!

  在廣場另一邊。康斯坦丁立於屋頂,雙手不住湧出強烈之極的盛輝。紅衣主教聖輝一擊的威力堪稱恐怖,絕不下於大魔導師施放的殺傷性魔法。只是聖輝出手的瞬間,康斯坦丁看清了廣場中的形勢。

  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散去了手中的聖輝。身影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建築之中。

  老總管緩緩轉過身來,剛好看到艾德蕾妮金藍色雙瞳泛起無比奪目地光華,一時之間,整個廣場都變成了金藍雙色為基色地世界!

  艾德蕾妮迎著大地先知放射的太陽光束,完全不閃不避!她舞動的雙手帶這重重的殘影,瞬息間即有無數手勢織就,然後她右手如蘭張開,迎向了撲面而來的太陽光束

  風起了。

  風溫柔而又狂野。

  這是由純淨地魔法能量構成的風,它不需要咒語,不需要控制。也不需要屬性。它毀滅,只因為它強大!

  在思維都來不及流動的剎那,有無窮無盡的魔法能量自艾德蕾妮那纖麗的身體中湧出!魔力的湧現似無有止盡,就如在她那曲線玲瓏的妙曼身體中,蘊藏著一整座魔力的汪洋大海一樣!

  足以摧毀一切的魔法風暴瞬間成型。迎著洶湧的太陽光束,以完全不可阻擋之勢逆流而上。凡是魔法風暴所途徑的空間,一切物質的存在都被徹底催化,甚至與連熾熱的太陽光束也被解離!

  在大地先知驚駭欲絕的目光下,逆流的風蠶食盡了太陽光束,又吞噬了他的巨掌,雙腕,小臂,上臂,襲上他的胸膛。

  如雪遇艷陽般,大地先知胸前的巨岩無聲無息的融化了。

  巨岩化盡。是裡面的肌體:集體消融,熾熱體液開始蒸騰。到得最後,曾經是龐然巨人的大地先知只留下一塊巨大的土黃色晶石在風中苦苦掙扎!

  「果然凶悍!」薩拉溫格歎息一聲,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凝立於空中的艾德蕾妮沒有聽到老總管這一聲由衷的評價,她望著眼前的巨大晶石,金藍色雙瞳中已是一片迷離。

  「埃西麗斯……你看到了嗎?看到我的魔法了嗎?我終於比你強了。可是你……你為什麼等不到再和我比試一次呢?」她怔怔的想著。

  艾德蕾妮旋即從沉思中醒來,她暗歎一聲,催動魔法風暴,就欲將大地先知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給徹底煉化。

  只是在這一刻,時間停頓了。

  她忽然發現,無論怎樣催動,魔法之風就是不肯前進一分。艾德蕾妮這才發覺,整個世界已失去一切色彩,變成了黑與白的世界。思緒仍在繼續,但一切的運動都已靜止。

  因為時間的流動已經停止。

  是誰施放的時間靜止?艾德蕾妮剎那間已經在腦中想好了數個應變方案,只待時間一恢復運動,就立刻根據情況發動相應的魔法。

  就在此時,在無數人驚諤的目光下,羅格施施然飛越了半個廣場,揮起一拳,擊碎了大地先知留下的土黃色晶石!

  晶石粉碎的剎那,時間又恢復了流動,於是所有人都聽到羅格那張揚的大笑:「這一回你終於被我搶了先吧?」

  艾德蕾妮忽然笑了,儘管容貌一無可取之處,然而這一笑卻使她整個人顯得光輝奪目。

  「好啊,既然我們已經打平了,那就用下一次來定勝負吧。」她微笑道

  虛空之中,威娜面若寒霜,不知不覺握緊手中的龍魂戰槍。

  她忽然有點想考慮一下地底侏儒的建議了。

  「嘖嘖,一個時間靜止卷軸!居然用時間靜止卷軸來討人歡心,主人的主……不,他還真是罕見的大手筆啊!」地底侏儒不知何時溜回了威娜身邊,讚歎不己。它前段時間跟著威娜也讀了不少愛情典藉,雖然實際上只是似懂非懂,但虛榮之格利高裡已經自認為是人族專家了。

  威娜注視著廣場,頭也不回,淡淡地道:「格利高裡,去把空中的雙足飛龍都殺了!」

  戰鬥仍未結束。擊倒了大地先知後,一眾強者又各自散去。羅格則向廣場的另一邊奔去。

  遠方忽然遙遙傳來摩拉的一聲驚呼。羅格一驚,立刻轉頭望去。恰在此時,從驚呼傳來的方向突然升起一道奪目的聖光柱,那是康斯坦丁的氣息。胖子立刻放下心來,又向祭祀大殿衝去。

  無方的天空中,神聖巨龍正上下盤旋,與身週二十多頭雙足飛龍纏鬥不休。高居一切龍族之巔的神聖巨龍對上只擁有稀薄得可憐的龍族血脈的雙足飛龍,這場戰鬥實在沒什麼懸念。雙足飛龍的特性是巨毒,可是這恰恰對神聖巨龍沒有。論肉搏的殺傷力,它們的爪牙還比不上精銳獸人的鋒利戰斧。在給自己加持過重重防護魔法之後,格利高裡就是任它們撕咬,也就是多點抓傷而已。可是神聖巨龍的反擊也出奇地虛弱無力,戰鬥了半天才弄死了兩頭雙足飛龍。

  格利高裡生怕剎得過快了,威娜主人就會鞭打快龍,又把新的重任放在它雖然寬廣、但不並擔當的龍背上去。

  獸神殿中的戰鬥顯得雜亂無章,眾強者都各自為戰,幹著自己認為是對的事。這一次戰鬥的唯一目的就是夷平整座獸神殿,至於具體怎麼夷平,就一點計劃都沒有了。羅格知道這些強者都不大會聽從別人調度,制訂出再詳盡的計劃也是白費力氣。反正已方在力量上佔據壓倒優勢。又是出其不意,還不若放手任他們燒剎搶掠,說不定效率還能高點。

  此刻在祭祀大殿中,大祭祀依然在苦戰。他若一架永不知疲倦地魔法傀儡,嘶吼如雷,手中魔法書典飛速翻動,不計其數的魔法一個接一個地砸向敵人。

  其實奧根海勒已完全處於下風。大殿中曾經四處遊蕩的幾十個火焰護衛都已化成地面上的片片焦痕。而安德羅妮的速度已經發揮到了極致,美麗的星空鬥氣在大殿中拉出一道道炫麗的尾跡。她甚至會直接迎向奧根海勒地魔法,在間不容髮的瞬間才側身避時,隨即在奧根海勒身上刺上一劍,這才從容退開。

  只是她和死神班完全攻不破大祭祀的防禦,無數次攻擊留下的小傷痕轉眼間就會在奧根海勒遠超巨魔的回復力下消失。

  這裡久拖不決的戰鬥已經引起了強者們的注意。

  艾德蕾妮、薩拉溫格、米羅和羅格都立於一邊,皺眉不語,觀察著奮勇戰鬥中的大祭祀。剛剛他們數擊之下就解決了殿中所有的火焰守衛,然後分別出手攻擊奧根海勒。只是這一刻地奧根海勒魔法抗力之強,幾乎已經到了對一切魔法攻擊免疫的地步!除了米羅的物理打擊還能傷到點他,其它幾位強者帶有魔法屬性的攻擊幾乎全無作用。

  這絕不正常。

  羅格數次以精神力掃瞄過大祭祀的身體,試圖找出究竟是什麼力量在護衛著他。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仍一無斬獲。

  大殿中忽然暗淡下來,轉眼間無邊的黑暗就驅逐了光明。成為大殿地主宰。祭祀大殿中,一時間惟有祭壇上的火焰還放射著微弱的光芒,四壁上的火炬則如遠方的燭火般昏黃如豆。黑暗中如同藏有千鈞之力,壓得羅格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精神力自發的急劇提升,週身都放出淡淡的銀色光華,這才堪堪抵禦住了黑暗的壓力。

  米羅的護身紫火也燃燒起來,唯有艾德蕾妮全無異狀,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主神的威嚴前,一切隱藏地力量都將無所遁形。」薩拉溫格緩緩地道。濃濃地黑暗仍源源不斷地不停地從他體內湧出。鋪天蓋地般朝大祭祀撲。

  羅格立刻重新掃瞄過奧根海勒的身體。這一次果然發現有三根若隱若現的光線將他和祭壇火焰連接在一起。這三根光線的感覺非常地熟悉,那是自然女神的氣息。

  胖子恍然大悟,原來奧根海勒有自然女神的神力加護,難怪會擁有接近於不朽的防禦力。

  「他的力量來自於祭壇!」胖子大叫一聲。隨即手一揮,一枝暗黑長槍迅疾如雷地向祭壇飛去。然而去勢迅猛的魔法長槍在觸及祭壇邊緣那一霎,只聽得砰一聲巨響,魔法長槍撞上了一層無形的護罩,炸出一蓬火雨後,就此消失。

  一陣柔和的魔法之風從羅格身邊輕輕擦過,吹向了奮戰中的奧根海勒。艾德蕾妮在黑暗中急急說道:「他手中的魔法之書中有瞬移的魔法!他不逃,是想把我們拖在這裡!」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團紫焰,米羅的巨錘重重地敲擊地奧根海勒的頭上,將他砸翻在地。可是大祭祀立刻爬起,手中的魔法書典噴射出無數荊棘,在米羅手臂上擦出一片傷痕。大殿中的黑暗此時全都聚集在祭壇之上,無形護罩周圍不斷炸出耀眼的火焰,在黑暗的壓搾下苦苦支撐。

  剎那之間,殿中的強者們都已出手,四面匯聚而來的能量亂流如刀鑿,硬生生地將血肉一點一點地從大祭祀身上剜下!

  而羅格則又溜出了殿外。片刻之後,祭祀大殿外接二連三地響起了獸人瀕死前淒厲的吼叫,隨後無數獸人的碎肢頭顱從殿外飛進,砸向了大祭祀奧根海勒。另一些屍體則飛向了祭壇,並且在祭壇上方爆開,灑下了如瀑布般的血雨!

  祭壇的護罩可以阻擋強力的攻擊以及魔法,但它並不會對這些毫無力量的碎屍和鮮血起反應。獸血一落入祭壇,立刻被火焰的高溫給蒸騰出藍色以及墨綠地霧氣。

  投入祭壇的獸人屍體越來越多。祭壇的火焰終於變了顏色。

  「末日守衛!末日守衛在哪裡!」早已支撐不住的奧根海勒感應到護體神力的衰退,近乎於絕望地高呼著。

  末日守衛都被封印在獸神殿的最深處,它們有兩條通道通向地面。奧根海勒感應到在其中一個出口處驟然爆發了強大的氣息,可是無論他怎樣呼喚,感應中地末日守衛們就是無法脫離這個出口,顯然被人堵住,陷入了苦戰。

  而在另一個出口處,那些恐怖的末日守衛則一個接一個地踏出,又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與奧根海勒的聯繫。它們有如步入了一團絕對的黑暗,就此再無消息。

  短短時刻,奧根海勒身上不知道中了諸強者的多少攻擊,身上多處地方已經露出骨頭。其中艾德勒妮的一首筆直噴發的魔法能量甚至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

  大祭祀手中的魔法書典迅速翻過一頁,他狂吼一聲,竟一肩撞在米羅地巨錘上,將他撞得向後飛出!米風面露訝色,他實在無法想像這個已傷至垂死的獸人祭祀身體內為何還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趁勢飛起的奧根海勒投向了祭壇。而祭壇上的碧火也相應高漲,將他殘破的身軀捲了進去。

  艾德蕾妮洞穿了奧根海勒地企圖,立即驚呼:「他要瞬移!」

  她纖手一揮,瞬間施放了一道如利刃般的魔法風暴。可是她沒有想到大祭祀竟然會選擇撞開米羅的巨錘逃跑,因此攻勢終是慢了一步,只來得及截斷了奧根海勒的一條腿。

  她臉色略微一變。這個能夠引來自然女神神力護體的獸人大祭祀若是逃了出去,那可是後患無窮啊!至於少了一條腿,對精擅治療的自然女神信徒來說,重生一條腿並非絕無可能的事。

  然而,一切已經太遲了。在祭壇火焰中的奧根海勒的身體已經變得透明。在場的強者們都知道,獸人大祭祀此刻已經躍離了這個空間,火焰中地身影只是一個殘像罷了。

  米羅臉色極是難看。他剛才地確是太大意了。

  就在諸強者暗暗懊惱之際,祭祀大殿中忽然響起一聲極尖厲的嘯叫,一切燃燒著的火焰都在瞬間熄滅!

  瞬時的黑暗。

  突然,一道強烈之極地銀色閃電劃破黑暗。躍於大殿上空!剎那間流光異彩眩目得令眾強者不敢直視。

  待得這耀目欲盲的電光散去時,大殿中央的地面上直直地插著流轉著銀色光暈的龍魂戰槍。一道無形的力量波動以龍魂戰槍為中心向四方擴散開來,剎那間就籠罩了整個獸神殿!

  在這道強大無匹的力量波動波及範圍內,所有空間的結構都發生了輕微的扭曲!

  在獸神殿的某處,奧根海勒一聲慘叫。從虛空中彈了出來!

  以扭曲空間結構的方式強行中斷已經施放的瞬間移動,這是怎樣的力量啊!

  祭祀大殿中一片寂靜。

  眾人都默默地注視著龍魂戰槍,表情複雜。

  筆直挺立的龍魂戰槍不單單是中斷了奧根海勒的瞬間移動,它也在傲然向眾強者宣示著力量,而且從那流動的銀色光芒中,強者們甚至還感應到了一點憤怒!

  艾德蕾妮面色蒼白。剛剛龍魂戰槍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掠過,此刻槍尾上還纏繞著她的一根秀髮。

  似是響應冥冥中的召喚,龍魂戰槍忽然躍起,自行飛入了虛空。

  薩拉溫格忽然長歎一聲,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艾德蕾妮一眼,轉身出了大殿。米羅、安德羅妮和死神班也在望著艾德蕾妮。

  向來談笑自如的艾德蕾妮此刻只能勉強笑笑,她雙眼光芒一閃,身影就此消失。

  也許只有她才懂得龍魂戰槍那一擊所蘊藏的全部含義。艾德蕾妮引以為傲的技藝,從此將在那個女人面前全無用武之地。

  此時遠方突然傳來羅格的呼喚,諸強者都保持著沉默,向著呼喚傳來的方向奔去。

  在一座佔地甚廣的建築前,羅格正陷入苦戰。胖子手拿一把不知從何處搶來的雙刃巨斧,大聲叱喝,在獸人戰士群中奮力廝殺。在他身邊,時時會有瞬發的火球、衝擊波、甚至冰錐術炸開。反正四面八方都是獸人戰士,怎麼放魔法都能炸到幾個。

  羅格苦戰,只是因為實在是來不及殺這麼多的獸人。

  不知為何,幾乎整個獸神殿的獸人戰士們都從四面八方向這裡匯聚而來。一個個捨生忘死地撲向羅格!最開始衝上的都是精銳的戰士,當中還有些薩滿和祭祀,可是羅格殺到後來,撲上來的幾乎都是不會什麼武技地待者和廚師!

  羅格眼前全是飛濺的鮮血和內臟,無數獸人猙獰的面孔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手中的雙刃巨斧早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魔力也幾乎耗盡。可是只要精神力充沛,羅格一樣可以成為一具殺戮機器。他身體上又浮現出細細的鱗片,雙手盡已化成鋒銳利爪,幾乎是憑著本能將一個個獸人的胸膛撕開。掏出心臟,一把捏碎,然後再撲向下一個犧牲品。

  不知殺了多久。

  羅格忽然感覺到壓力一輕。他舉目四顧,這才發現最後一個對手已經被自己撕碎。廣場上橫七豎八地倒著數百具獸人的屍體,還有更多的獸人因為生命力頑強,一時未能死去。只能無助地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哀號。

  死神班、安德羅妮和米羅立於獸人屍堆中,面有慼慼之色。

  羅格舉步向面前地殿堂走去。他知道這裡一定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不然的話這些獸人不會這樣拚死阻攔自己。

  他舉步,卻未能移動,而且腿上傳來一陣刺痛。羅格低頭一看,一個心臟已被掏出、但仍未死的獸人正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狠狠地咬著他的小腿。

  羅格冷冷一笑,右手高高舉起,五指上再次伸出鋒利地爪。

  他的手興起,但並未落下。那個獸人在剛剛的一刻已經死去。只是他拖住羅格腿的雙臂。依然是那麼有力。

  羅格歎了口氣,彎下了腰,將獸人的手慢慢拉開,又伸手撫攏了那雙猶自圓睜的雙眼。這才走到大殿面前,發力一推,兩扇緊鎖的殿門轟然倒塌!

  殿門倒下的剎那,羅格、安德羅妮、班以及米羅都怔住了。

  在百米方圓的巨殿內,上千名幼年獸人擁護在一起,面露驚懼之色。在他們身前,擋著十餘個成年獸人。

  羅格掃視了大殿一周,這裡的佈置與人族地魔法學院十分類似,看來是教育幼年獸人地學校了。能夠在獸神殿中學習的,不用說都是獸人各種族中的精英。

  羅格的目光落在殿中地幼年獸人身上。他們當中既有稚氣十足的小巨魔,也有看上去毛茸茸的幼年狼人。這個年紀的獸人,無論哪個種族都不見兇惡,只有可愛。而且這裡的幼年獸人明顯與羅格曾經見過的所有獸人都不相同,他們流露著恐懼的雙眼中可以看到智慧的光芒。至少在剛剛之前,羅格就絕不會想到獸人們也會建立自己的學院。

  也許他們的智慧真的已經與人族相去不遠了。

  「不要傷害他們!」伴隨著一聲沙啞的吼叫,一首魔法衝擊撲向羅格的。冥冥之中,不知是誰為羅格加持了一個黑焰凝成的魔法護盾。

  羅格轉身,看到奧根海勒渾身浴血,拖著僅餘的一腿,靠著法杖支持一步一步掙扎著前行。大祭祀手中的魔法書典要過許久才翻過一頁,向羅格放出一記攻擊魔法。可是此刻,他所有的魔法在羅格的魔法護盾面前都顯得如此的虛弱無力。

  三位強者都沒有動手,只是看著奧根海勒一步步挪向羅格。在獸人大祭祀的身後,多出了一條鮮血染成的路。

  「你為什麼不逃?」羅格問。

  「我族……我族的孩子都在這裡!」奧根海勒艱難地答道。他喉間有一個恐怖的傷口,每說一句話,就會有大股地血水從中湧出。

  羅格左手伸出,握住了奧根海勒的脖子。他望著獸人大祭祀的又眼。歎道:「你就算回來,也是沒有用的。」

  「我知道……可是我是驕傲的獸人,是……光榮的獸神僕人,我不能放下孩子們……逃跑。」奧根海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血已開始從他地口中湧出,順著兩根獠牙滴落。

  羅格歎了一口氣,左手一握。獸人大祭祀無頭的屍體就此緩緩地倒地他的腳邊。一陣微風掠過,大祭祀手中的魔法書典和法杖都化成飛灰,隨風而去。

  羅格將手中的頭顱提到了面前,看著奧根海勒怒睜的雙眼,暗自歎息一聲。在最後的時刻,羅格並沒有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獸神的存在。

  「你會放火嗎?」在與米羅擦肩而過時,羅格談談地問道。

  「當然會!」米羅冷冷地回答:「你是想燒死那些小獸人嗎?這種事你為什麼自己不幹?」

  安德羅妮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羅格!要不……就放過那些小獸人吧!反正我們也不可能殺光所有的獸人。」她本來也心狠手辣。可是看到如此多地幼小獸人,心裡終究還是不忍。

  羅格沒有理會安德羅妮,只是向著遠方一座熊熊燃燒著的宏偉建築一指,向著米羅道:「因為我剛剛在那裡放了一把火,魔力都消耗光了。那裡……是獸人關押精靈的地方。」

  米羅嘴角微微牽動一下。不必問,他已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他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麼,雙手各燃起一團散發著驚人高熱的紫焰,向大殿走去。出身於魔族的他看不起獸人,但也對精靈沒什麼好感。

  羅格又看了看安德羅妮,略顯疲憊地笑笑,道:「安妮,現實就是這樣殘酷的。戰鬥結束了,我們走吧。」

  安德羅妮望著遠處熊熊燃燒地大殿,一排雪白的牙齒死咬著下唇,咬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卻毫不自知。

  直到羅格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她這才悚然驚醒。此時的獸神殿殺聲漸落,火光四起。這些聖域強者們放起火來,個個都能以一當百。

  遠方數棟建築突然轟的一聲,同時竄起沖天的火舌!隨後一個身影如輕煙般飄到了羅格面前。瀟灑地將手中的火把拋到一旁。看著這放火也能放得聲勢浩大、而週身片塵不染的修斯,再看看一身血污和傷痕的自己,羅格惟有苦笑。

  片刻之間,眾強者已經聚齊,一齊衝天而起,向東方而去。在他們身後,整個比蒙峰的峰頂都在燃燒,有如一支矗立在天地之間的巨大火炬。

  比蒙峰下,所有倖存地獸人都立於原地,仰望著燃燒著地比蒙峰,眼中儘是絕望。

  從此,他們將不再有神諭,不再有指引,付出巨大代價得來的智慧與魔法也盡付之一炬。所有被大地先知引領過智慧的獸人都倒在了獸神殿的烈火中。

  羅格這一把火,燒燬地不僅僅是一座神殿和上千幼小獸人。

  他燒燬了獸人的未來。

  天空中,安德羅妮始終鬱鬱,她終於忍不住,向身邊的羅格問道:「這些獸人如果不襲擊精靈的話,也許就不會今天的結局了。他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呢?」

  「就像我們人族爭奪權勢、財富和美女,為的是能夠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其實……獸人也想要一個美好的未來啊!」

  一行人越飛越遠。

  羅格腰間繫著奧根海勒的頭顱。獸人大祭祀那雙怒睜的雙眼中正映出遠方那一支熊熊燃燒著的火炬。

  他的眼角,忽然滑落了一滴混濁的淚。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五章 追憶


  在一片溫暖的黑暗中,終於有了一點光明。這一點光斑逐漸擴大,當中隱隱出現一張微笑著的臉孔。

  奧根海勒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對周圍強烈的光線還很不適應,許久才能分辨清周圍的景物。

  「你醒了?」獸人大祭祀耳邊傳來一個似很熟悉的聲音。他努力回想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可是思緒仍十分恍惚,有如飄在雲裡霧中。

  他想動一動,但發現身體上傳來的感覺只是一片空白。他想呼吸,一張口,喉嚨間湧上了一道冰冷的液體,完全阻塞住了他的喉嚨,奧根海勒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已經無法呼吸,可為什麼還沒有憋悶的感覺?

  那個熟悉的聲音又道:「看來你還不大適應,不過一切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尊敬的奧根海勒大祭祀。」

  大祭祀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在盯住說話人足足有有數分鐘之後,他那遲緩無比的思維才想起了曾在幼獸培訓殿前見過這個胖子。隨即,熊熊烈火、轟然倒塌的神殿以及在烈火中呻吟的獸人一一在他腦海中閃過。

  本能的憤怒使奧根海勒想舉起左手,以魔法書典中記載的強力魔法解決對手。可是他的左臂完全沒有感覺。他又想揮動右手的法杖,他慣用的法杖上附帶著強力的詛咒技能,可是他右手的感覺也是一片虛無。

  最終被怒火焚燒的大祭祀又想撲向前方,以自己鋒利地獠牙咬穿對手的脖子。

  他的獠牙仍在。可是跳躍猛撲的動作只能在心中想想,身體上完全沒有反應。

  那個胖子微笑著道:「看來你開始想起來一些過去的事了,但你還不明白現在處境。也罷,我想這樣你大致就能明白了。

  一面魔法鏡出現在奧根海勒的面前。

  鏡中地大祭祀只餘一個頭顱,詭異地立在水晶托盤中。他談綠色的肌膚此刻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灰色,整個脖頸都浸在足有十公分深的灰黑色液體中。盤中的液體散發著濃郁地惡臭。像是某種生物的屍液,就連對獸人體臭一無所覺得大祭祀也感覺到有些難以忍受這種氣味。

  然而最令大祭祀的驚訝的是,他竟然還活著,竟然能夠以這種形態活著!

  「不必吃驚,因為我是一個水平不算太差的死靈法師。以特殊形式延續生命的存在正是死靈魔法的精華所在。」那面目和善的胖子似乎知道大祭祀在想些什麼,直接解答了他心中的疑問,然後又道:「我叫羅格。你或許聽說過我,或許根本不知道我地存在,不過這都沒有問題。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啊,我差點忘記給你澆水了,這樣你能夠舒服一些,思維也能更快一些。」

  說話間,羅格取過一把銅壺,將一點富含魔法與生命氣息的清水澆在奧根海勒頭上。清水中蘊含的力量迅速滲入了大祭祀的肌膚,令他感到精神一振,思維果然快了不少。

  羅格微笑著坐在奧根海勒面前,道:「我們有很多可以談談的話題,比如說獸人帝國的歷史,或者你也可以談談大地先知、談談獸神。如果你願意解釋一下你使用的那些魔法。或者是教育小獸人地計劃,我也都很感興趣。」

  獸人大祭祀恢復了不少的神智,他冷冷地道:「你殺光了我的孩子。」

  「彼此而已,綠海中至少有十五萬地精靈是死在獸人手裡的吧?」

  奧根海勒吼道:「在大地先知為我們帶來獸神的指引之前。中央山脈中所有的獸人都是綠海精靈屠殺地對象!」

  羅格笑道:「可是據我所知,向來都是獸人先襲擾精靈領地的。」

  奧根海勒雙眼微睜,低沉地道:「那是因為精靈們佔據了最富饒的森林,霸佔了最好的水源!中央山脈中食物非常有限。每到冬天,總會有飢餓的獸人部落吃光了存糧,它們別無選擇,只能去進攻精靈領地。我們獸人的確有選擇的權利,選擇戰死還是餓死的權利!獸人以前沒有文字記載的歷史,所以我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持續了幾百年不是幾千年。好在偉大的獸神給我們帶來了智慧,也給了我們創建帝國、改變千百年來受精靈欺壓命運的機會。」

  羅格用心地聽完,然後問道:「獸神是如何降下神諭的?大地先知又是如何開啟你們智慧,並且使獸人也能運用魔法的?」

  「獸神的神諭……」奧根海勒說到一半,猛然醒覺自己自己竟然無意識地將羅格當成了多年好友,不知不覺間已經向面前這不共戴天的仇人吐露了太多的秘密。他立刻收住了口,向羅格怒道:「你休想再從我嘴裡套出任何獸人秘密!」

  羅格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道:「好吧,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在我這個地方,獸神是無法保佑你的。我會讓你充分理解一個死靈法師都能夠做些什麼。在你之前,我遇見過許多信仰虔誠、意志堅定的人,但所有人的靈魂都無法在亡靈之火中堅持一周以上。親愛的奧根海勒,我希望你能夠打破這個紀錄。我很有耐心,只要能挖出你的全部記憶,我不介意需要等待半個月還是一個月。」

  他端起盛放著大祭祀頭顱的托盤,步入一旁的魔法實驗室,將它放入台上的魔法陣裡。無形無色的死亡火焰從魔法陣中的三顆蒼灰色寶石中噴出,開始燃燒奧根海勒的頭顱。

  看著奧根海勒扭曲的面容,羅格淡淡地向他道:「親愛的大祭祀,我想有兩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第一就是你所信仰地獸神根本就不存在;第二,我想那一晚還有一些被引領過智慧的獸人生存了下來。他們會自然而然地成為餘下獸人的首領,而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出殺手巡視一下中央山脈的獸人部落,向這些傑出的首領致以最親切的問候。」

  羅格關上了實驗室地房門,匆匆趕往大神殿的禮拜堂,這一天下午,他還要親自為數百名特殊的教徒主持一個宗教儀式。這些教徒之所以特殊,並非是由於他們信仰有多麼的虔誠,而是因為他們都或有權、或有勢,或是哪一個貴族豪門中的重要子弟,其中也不乏許多雖然出身低微,但在某一方面擁有傑出才能地年輕人。

  胖子知道這些人雖然嘴上喊著在至高的女神奧黛雷赫前一切教徒都是平等的,可是人人都自視甚高,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完全是兩回事,若真讓他們享受和普通教徒一樣的待遇,恐怕他們早就要鬧起來了。

  胖子深知應該如何對付這種傢伙。

  每過一段時間,他或者是摩拉就會為這些教徒親自主持一次儀式,儀式上一陣陳設佈置極盡奢華之能事。

  而且摩拉和羅格的演講布道風格顯然不同,但都非常受歡迎。摩拉布道時永恆不變的主題就是對女神地信仰,毫無條件的、絕對的信仰。自兩教合一之後。摩拉越來越變得聖潔出塵,宛若濁濁塵世中僅有的一點清泉。她本身容貌絕佳,每次布道時又會自覺不自覺地發動天然魅惑,因此其驚心動魄之處,惟有親自聽過看過,方能深刻體會。

  至於教皇羅格的布道又別有一番景象。北地崇尚武力,羅格當年帶兵時凌厲狠辣的用兵作風很對這些教徒的胃口。因此他說出來地話,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說服力。何況胖子在廣大信徒面前談得都是今世信仰,來生圖報。而在這批人面前。他從來只談今生。

  羅格不厭其煩描述神聖教會未來的宏偉藍圖,以及隨著教會發展,這些核心的教徒將會有什麼什麼好處。胖子鼓動人心地本事非同一般,聽完他幾近於封官許願的布道後。這些野心不小的年青教徒們都會聽得熱血沸騰,然而當離去後仔細想想,教徒中極少幾個智慧之人會發覺其實羅格也沒說。

  可是不管怎麼說,能夠教皇以及聖女的親自布道,都是極大地一個榮耀。

  為了獨霸這份榮耀,這些教徒曾提議提高進入這個核心教徒團體的門檻。

  這正中羅格下懷。

  於是胖子順水推舟,讓這些教徒們有權的用權,有錢的出錢,沒權沒錢的就出賣智慧,雖然這小團體人數不多,可是短短時間內已經為神聖教會的發展貢獻良多。而且凡能夠達到加入這個團體門檻的人,都擁有不凡的身世或才華,也就能夠被其它成員接納。

  為了與普通教徒區分,他們在自己的教服一角繡上一個銀色骷髏,自此骷髏會的名稱不脛而走,短短一月間,能否加入神聖教會的骷髏會,已經被帝國青年視為能否躋身上流社會的象徵。

  布道並非是全部的內容。見骷髏會意外地發展壯大,胖子又為骷髏會的成員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接受魔法或武技指導的機會。自此,因為曾經得到過大魔導師以及聖域強者的指導,本就高傲的骷髏會成員更加感覺到高人一等,他們對教皇羅格也從此變得死心塌地。而會外的人拼了血本,也想要鑽營同一條加入骷髏會的途徑來。

  一時之間,帝國豪門若沒有子弟是骷髏會成員,簡直是面上無光,為了讓子弟入會或者是為了讓家庭中的骷髏會成員多上一個兩個,這些豪門人員紛紛訪問羅格小樓,而羅格的惟才是納,也為那些無錢無權但有才的平民開了一扇小門,幾乎每天,都會有十餘個身懷各種不同才幹的人來到神聖教會,要求做義工。

  因為放棄了世俗權利,羅格地位超然。他也未曾想過骷髏會會發展到如此地步,成為將神聖教會與帝國諸豪門緊緊聯繫在一起的紐帶。胖子於是更加為骷髏會成員增加了更多地特權,但是入會的門檻不降反升。

  在帝國的臨時帝都鹿丹港,一時之間,若產生了一名新骷髏會的成員,那他一定是要舉行一個盛大宴會來炫耀的。

  完成了下午的布道後,縱是羅格精力過人,也感覺到有此疲倦。他穿過了大神殿,來到一棟毫不起眼地二層小樓前。這座舊樓就是他平時處理神聖教會事務的教皇殿了。

  此刻羅格對浮世繁華已經不感興趣,而且就算為了欺世盜名、宣示大教皇克已高潔的品德,也有必要住上一棟舊樓。羅格現在每一個決定都地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必須謹慎從事,而且神聖教會仍是初創,教皇的光輝形象對於教會發展到關重要。

  羅格剛剛在辦公桌後坐定,就有一個冰殿武士走了過來,向他低語幾句。

  片刻之後,四個冰殿武士抬著一個深黑色的長木箱走了進來,羅格走到木箱前,打開箱蓋,往裡面看了看。

  長木箱中躺著一具赤裸的女屍,披散的頭髮下依稀可見清秀的面容。若是活著,她想必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但是如此她赤裸的屍體上到處是淤痕、齒印和抓傷,身上還有橫七豎八的鞭傷,下體則一片狼藉,全是血污。顯然,這是一個被人蹂躪至死地女人。

  羅格俯下身。撥開她的眼皮看了一眼。女子的瞳孔中仍然有光芒在流動,似是尚未死去。

  羅格站直身體,掏出一張白帕,擦了擦手道:「按照慣例,去找個新身體,讓她復活吧!」

  四個冰殿下士向羅格行了一禮,重新蓋上了木箱。將這女子的屍體抬了下去。他們雖然穿著冰殿武士的服飾,但每個人的個人實力顯然遠超普通的冰殿武士。這批特殊地冰殿武士是羅格秘密培養的,不過時間太短,才剛剛訓練出幾十人而已,這些武士以原精靈為主,主要是月之暗面活下來的武士,又選了幾個人族地新人作為補充。

  羅格坐回辦公桌後,拿起剛剛修訂過的教典,開始仔細研讀。書剛剛翻開,一個冰殿武士通報道:「冰殿武士團副團長玫大人求見。」

  胖子點了點頭,那冰殿武士退了出去。片刻之後,一身輕盔的玫走了進來。

  她身體高挑,容貌冷艷,披上冰殿武士的輕盔後,再配上一頭淡金色地短髮,更有若一朵插於冰壁上的玫瑰。

  「有事嗎?」羅格的目光沒有離開教典,淡淡地問。

  「當然有。」玫走到了羅格的身邊,慢慢屈膝跪下,一雙冰冷的纖手從羅格的書下伸進,慢慢地解起羅格衣扣。

  「既然有事,那你就慢慢說吧。」羅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依然翻看著手中的教典。

  「是,羅格大人。」玫低低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她已解開羅格的衣服,頭緩緩俯下。

  羅格儘管定力過人,那瞬間的衝擊讓他的呼吸粗重了些。

  魔法的燈火不住搖曳,將兩人長長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儘管他們此刻親密無間,可是兩人影子卻相去甚遠,有若天涯。

  叮噹!

  昂貴而美麗的輕盔一件一件地落在了地上,玫輕輕抬起如雪似冰的長腿,慢慢地跨坐在羅格身上。

  嘩啦,羅格手中的教典又翻過了一頁。

  昏暗的房間中,玫低而沙啞的呻吟聲若有若無,隱隱迴盪著。

  終於羅格的喉間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玫即收緊了全身的肌肉。羅格的低吼聲立刻相應地響了些許!

  羅格終於將手中的教典扔到了一邊,看著仍坐在他腰的玫,淡淡地道:「玫,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啊!」

  玫笑了笑,道:「我今天可讓您滿意嗎?」

  「很不錯」。

  「那麼玫身為冰殿武士的職責,完成得可好?」

  「非常出色。」

  玫的目光偏向了一邊,輕輕地道:「我以後每天都可以這樣,只要您能答應我,讓他就此死去。」

  羅格不動聲色地道:「這不可能。」

  玫抬起了頭,怔怔地看著仍與她保持著最親密接觸的羅格。

  許久,許久。眼角有淚流下,玫卻渾然不知。

  「羅格大人,我真的無法背棄自然女神,我不能將賽月營地的訓練方式交給您。可是我……」

  玫咬著下唇,又猶豫了很久很久,才下定最後的決心,淒然道:「……我有您的孩子。」

  「什麼?」羅格臉上的冰霜,終於破碎了。

  足足有十分鐘的時光,羅格才將耳朵從玫那光膩平滑的小腹上離開。他的確聽到了蓬勃的生命搏動之者,而且那種與他血脈相連的感覺,是不會有錯的。

  其實這個小生命仍然非常非常幼小,應該不足一個月,它甚至還沒有成形。可是生命力之強悍和活躍已經令胖子吃驚。他還沒有心跳,也沒有血脈流轉,但起伏的生命氣息在羅格的感應中,猶如蠻荒部落的聲聲戰鼓,每一記都是如此蒼勁?如此澎湃激昂!

  羅格幾乎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小東西。他在這麼幼小時就已經如此霸道,將來長大成人,必然躋身於當世強者之列。相形之下,莉莉斯為他所生孩子除了已經有一點精神力發展的徵兆外,其它與普通孩子差異不大。

  最近一段時間,羅格諸事過於繁忙,冰殿武士方面的事都放手讓手下去做,他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看看成果而已。因此最近一月他再沒碰過玫,可是沒想到居然是懷有了他的孩子,而且羅格已經看出這個孩子天賦極為不凡,將來必成大器

  此刻的羅格已近三十,足跡踏遍大陸南北,心底早已滄桑。這時突然多了一個兒子,猶如在他心中的陰鬱世界裡投下了一道溫暖而明媚的陽光,如何讓他不欣喜如狂?

  玫垂著頭,不語,若一個等待著命運宣判的罪犯。

  羅格伸手抬起了她的臉,凝望著她與短髮銅色地雙眼。這平時總是冷若冰山女子,此刻雙眼中卻有一些驚慌。有一些不安,也有些許的期盼。羅格慢慢地問道:「玫,你原來是想把這個孩子拿掉的,是嗎?」

  玫全身輕輕一顫,輕聲答道:「是……是的。可是,我實在捨不得。」

  羅格不動聲色地道:「不錯。你用孩子來當條件交換雷洛的安眠,的確是個正確的選擇。」

  玫猛然抬頭,盯著羅格,失聲叫道:「不是這樣的!我……」

  在胖子若有穿透力的目光下,玫的頭又慢慢低了下去。她地聲音中突然有了無盡的蕭瑟,歎道:「真是不是這樣的。可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玫忽然驚叫一聲,本已無血色的臉上猛然飛上一片紅暈。

  羅格盯著她,不懷好意地笑道:「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你就叫好了!」

  他猛然站起,抱起玫,將她放在辦公桌上,就此將她殺了個落花流水。

  「玫。」

  羅格叫住了已經重新穿戴整齊、將欲離去的玫。

  玫轉過來,靜靜地等候著羅格的吩咐。她此刻仍是冷冷的,有若一朵插於千年冰壁上的玫瑰,不過進來時是一朵白玫瑰,要離去時已經是一朵紅玫瑰。

  「我會將雷洛的屍體焚化,讓他就此徹底解脫。」

  「多謝羅格大人。」玫道了謝。她心願雖已得償,可是語氣中殊地多少歡意。

  羅格沉吟一下,溫言向玫道:「冰殿武士那邊的事不用著急。你不要太累了,身體要緊。至於寒月營地的事……就忘了它吧。」

  玫又慢慢地低下頭去,她這一次沒有致謝。只是默默地離去。

  看著輕輕關上的房門,羅格坐回辦公桌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輕輕敲響了桌上一座小小金鐘。一個有若輕煙般的身影從牆壁中滲了出來,飄到羅格面前。

  這個身影看上去似是人族,但存在方式非常特殊,完全沒有實體。

  「羅格大人,您有什麼吩咐?」他直接以類似於魔法的方式羅格意識中凝成聲音。

  「去監視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每天向我報告一次。若她有異動,則要立刻通知我。」

  那個身影低沉地笑了兩聲,聲音中多了一絲興奮,道:「我感覺得到,她地心緒並不穩定,而且她的靈魂充斥著陰影,似乎隱藏著很多的秘密,若她想逃跑,而我又找不到您,好該怎麼辦?」

  「阻止她。如果阻止不了地話,就地格殺。」羅格淡淡地道。

  那身影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音,像是惡狼嗅到了鮮血的味道:「我知道了,嘿嘿。好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阻止她有些困難,可是殺了她很容易。」

  羅格微閉地雙眼猛然睜開,驟然亮起的銀芒有如銀色利針,刺得那影子般的人急速退後,縮到了屋角。

  羅格冷冷地道:「如果你敢濫用我的信任,那不光是對你,恐怕對你的全族都不是一個好消息。記住,若不得不殺她,別傷她的腹部。去吧!」

  羅格話音一落,精神世界的大門立刻合攏。那身影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精神波動一頭撞在已突然合攏的精神大門上。剎那之間,他只覺得有若騎著一匹奔馬突然撞到一堵堅壁上,說不出的難受!

  看關那身影徐徐消失,羅格又陷入了沉思,跳動的魔法火焰映得他的忽明忽暗。剎那之間,在光影的作用下,羅格那平平無奇的胖臉突然變了。

  火焰躍向左,映出的是天使般聖潔與高雅的臉。

  火焰躍向右,則是一張獰笑著的魔鬼面容。

  胖子忽然似有所覺,徐張開雙眼,反覆掃視著整間書房。片刻之後,他終於收回了目光,面上微露疑惑之色。

  威娜正立於虛空之中,俯視著整座神聖教會的大神殿,心跳微微有些加速。剛剛的一瞬,她忽然預感不妙,立刻從羅格的房間瞬移出來,直到現在她還在奇怪自己為何會作出那樣地決定。

  對於力量和空間掌握已臻巔峰的她,就算面對面地站在羅格前的虛空中,那胖子應該也絕無可能發現她的存在才是。

  可她為什麼還要躲開?

  威娜的確想不明白。只是向來高傲的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直到現在仍未平復如常地心跳,是源自於隱隱的心虛。

  「格利高裡!」威娜喝道。

  神聖巨龍應聲在她身後出現,謙卑地在最美麗的主人面前低下了自己的龍頭。格利高裡極識大體,自從威娜發誓要將它錘煉成古往今來第一強悍的地底侏儒後,每次應如而來,都是以神聖巨龍地形態出現。

  威娜看了它一眼,皺眉道:「變成地底侏儒!」

  格利高裡渾身一顫,差點一頭栽下去。但是主人的命令是違抗不得的,它磨蹭了半天。終於還是變成了一個地底侏儒,不過主人接下來的命令讓它大吃一驚,甚至是喜出望外。

  「你去盯著那個叫玫的女人,一刻也不許離開!她若有什麼不對,立刻告訴我。」

  從地獄到天堂的格利高裡生怕再有什麼變化,匆忙應了一聲,立刻就溜之大吉。

  這注定了是一個多事的初夏之夜。

  在神殿一角的冥想室中,艾菲兒正在練習著預言術,只是這一回她極為罕見地遇到了困難。

  她地預言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當然。若是康斯坦丁看過她以前練習預言術時,幾乎言發必有所中的情況,說不定紅衣主教會去一頭撞死。以康斯坦丁一身浩若大海的神聖法力,施展起預言術來,十回中最多也就是一兩次能夠得到天界的一點回應而已。

  艾菲兒對著面前精緻的魔法水晶盤,咬牙切齒地念頌著咒語,她祈禱的咒語大意如此:「以隨便哪位神明的名義,告訴我那個女人為何能有孩子?」

  沒有回應。

  艾菲兒默默看著水晶盤。終於呼出一口長氣,換上一副清純甜美笑容,又道:「天上地下各個位面地諸神啊,那個女人肚裡的孩子什麼時候會掉啊?」

  水晶盤終於有了反應,剎那間呈現的是風雲變幻、四季更替,最後定格在了一幅末日景象上。

  艾菲兒地臉色有此難看,她思索了片刻。想起當日用預言術改造皇蜂幼蟲的經歷,於是指水晶盤,惡狠狠地道:「神說,艾菲兒會有孩子。」

  這一次水晶盤中變幻莫測,代表著無數神明的符號瞬間閃過,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一片空白。

  啪!

  水晶盤在牆壁上砸得粉碎。

  艾菲兒伏倒在地,痛哭起來。

  在神殿地另一角,則爆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吵。

  「讓我進去!」安德羅妮手按在碧落星空的劍柄上,喝道。

  一身聖袍的摩拉張開雙臂,攔在她面前,淡淡地道:「裡面是祭祀女神奧黛雷赫並且領受聖諭的神聖所在,也是教會的禁地。沒有教皇大人和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是羅格讓我進去的!」安德羅妮怒道。可惜她並不善於撒謊。

  「那就讓教皇大人親自來和我說吧!你想要衝進去也可以,先殺了我。」

  「你別以為我不敢!」安德羅妮叫道,碧落星空已經架在摩拉的雪頸上。若在以往,這聖潔而美麗的摩拉必然會成為安德羅妮垂涎的對象。摩拉此刻不做抵抗,則很有可能被安妮就此吃下。可是如今的安德羅妮再也想不到這方面去,她已挺不過日日毫無回應的相思。她要見風月。

  摩拉看著安德羅妮,目光中全是憐憫,她輕歎道:「我就是讓你進去了,你也見不到女神的,這又是何苦?」

  安備羅妮淚水奪眶而出,她一言不發,忽然轉身,如電般離去。

  在神殿另一個房間中,死神班遙望夜空中藍月星辰的位置,在手中的日曆上又劃去了一天。日曆上,距離標注著一把細劍的那一天,已經沒有多少空格了。

  夜已深,但遠在千里之外地德累斯頓,此刻仍有許多無眠的人。

  德累斯頓當地最著名的一間酒館熱鬧非凡,幾乎沒有多餘的座位給遲來的酒客了。可是酒館一角有一個一身盔甲的女武士獨據一桌,面向牆壁,正在一杯接一杯地飲著烈酒。

  她雖然霸佔了整張桌子。可是那自然而然散發地氣勢卻使那些酒客寧可站著喝酒,也不敢去她桌子上分享一個座位。就算是幾個最凶悍的傭兵,在酒館老闆貼著耳朵警告了幾句之後,也都如見了貓的老鼠,老老實實地縮到酒館一角。連說笑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那個女武士氣勢迫人,武技自然出眾,然而令這些亡命之徒畏懼的,是她地身份,她即是統率著阿雷公國大軍的紫荊蝴蝶。

  在紫荊蝴蝶的耳中,此刻酒館中的喧囂和吵鬧都有若天外飄來的裊裊雜音,離她好遠好遠。

  她只是一杯杯地將最烈的酒灌下肚去,因為她的心在痛,痛得撕心裂肺!每一杯酒下去,都會將這痛澆下去一點。但痛苦旋又會有如添了油的火,更兇猛地燃燒。

  這痛來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今夜會突然地痛起來,而且是痛不欲生。多年在寒月營地的嚴苛訓練,雖然未能給她帶來令人驚怖的個人戰力,但給她帶來了敏銳的直覺,對自己真正關心事物的直覺。這種直覺用在戰場上,往往會發揮驚人的作用。這也是寒月營地出來的將領屢戰屢勝地秘密之一。

  其實她知道,此刻的痛決非毫無來由。這是她一直壓制在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只是在這一刻突然爆發出來而已。

  她喝得太多了。以至於聽到、看到地一切都開始變得恍惚起來。

  不知何時,她的對面多了一個人。那英俊的面容、高大的身影以及關切地目光都是如此熟悉,她甚至認出了他華麗的雙手巨劍。

  「你喝得太多了!」埃特沉聲道。

  「我根本……沒醉。」紫荊蝴蝶道。她忽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道:「埃特,我知道你……你和羅格大人當年是好朋友,是嗎?」

  埃特點了點頭,道:「是的,你……」

  他猶豫了半天,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喜歡羅格?」

  紫荊蝴蝶沒有回答,她又飲下一不烈酒,才笑道:「當然不!我……和他有仇,當初是被逼無奈才為他效力的,呵呵,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他呢?怎麼可能……」

  她笑著流淚,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啪,埃特手中的酒杯碎了,血順著指縫瘋狂地湧了出來。他伸出左手,想防止紫荊蝴蝶喝酒,可是這隻手伸到一半,終於,終於停在了那裡。

  紫荊蝴蝶對此毫無所覺,她只是想撲滅從心底最深處,如山火爆發般噴湧而出的痛。她無法傾訴,也知道這份感情注定沒有結果,更重要的是,她絕不想屈服!

  可是,羅格的身影總是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這樣一個男人,無論是權謀、力量、地位無不遠遠地將她拋在後面。甚至就在她最引以為豪的軍略上,她對他在特拉華戰役中表現的果斷與冷血也佩服之至。高傲的荊蝴蝶從未想到,自己會敗得如此徹底。

  這會是她痛苦的源泉嗎?她並不知道。

  「衛兵!送我……回去。」紫荊蝴蝶終於伏倒在桌上。

  埃特站了起來,打橫抱起了已不省人事的紫荊蝴蝶,向酒館外走去。酒館中諸人都知道魔法劍士是紫荊蝴蝶的副官,因此沒有任何人阻攔。

  只是埃特的臉色鐵青,雙手在隱隱顫抖。他步伐雖穩,可是不知為何,看著他離去的人都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他每一步都在掙扎。

  對於千里之外的事,羅格全無所覺,他的全副心思都只在面前的一塊塊大小一不、革命性著土黃色光芒的晶體上。這些晶體就是大地先知遺留下的最後痕跡。晶體碎塊大的有半米見方,小地有手掌大小。大部分晶體此刻都只殘留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力量氣息,不過羅格也無所謂。他並不需要從這些晶體中汲取力量。

  羅格雙手伸出,實驗桌面上的一塊碎晶緩緩浮起,飄到他雙手之間。羅格手心中湧出如煙如霧的銀色光芒,將碎晶籠罩起來。

  他閉上雙眼,整個精神世界慢慢地沉入了碎晶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全身一震。睜開了雙眼。他手心中飄浮的碎晶早已失去一切光澤,一點點化成飛為,就此湮滅。羅格搖了搖頭,又取過一塊碎晶。

  「你這樣做,就是把所有的晶體都用完。也沒有可能探尋出大地先知地力量秘密的。」

  「那我應該怎麼做?」羅格轉過頭,向突然出現的艾德蕾妮問道。

  他這個魔法實驗室守衛是整個大神殿最嚴密的地方,只是這種防衛只能針對一般的強者。對於艾德蕾妮這種能夠在空間亂流中定位、可以隨意在位面間穿梭地存在來說,一般的防衛根本就是全無用處。

  艾德蕾妮走到羅格身邊,取過一塊碎晶,微笑著道:「你的暗黑魔法顯然是學自埃麗西斯。既然你連傀儡咒法都會,那麼她應該把所有東西都教給你了。其實傀儡咒法是由三上獨立部分組成的,你看,只要把這一部分單獨抽出來,稍做發動,就可以將這些碎蝐中包含的魔力屬性和力量分佈都顯示出來……」

  艾德蕾妮輕柔的語聲,悄然將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示在羅格面前。他從未想過,原來暗黑魔法地世界是如此的深遠寬廣!

  埃麗西斯追求的是各種威力強悍無論是高階魔法,傀儡咒法就是她的獨創,充分展示了也在魔法上無以倫比的天賦。而獲德蕾妮則不同。她孜孜所向是一切魔法背後的秘奧,鑽研地是使一切暗黑魔法得以施放的本質。因此在她的魔法體系中,僅僅有極少數幾個需要借助於黑暗諸神力量地成形魔法。比如說黑暗軼序。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以純正、強大、人有壓倒威力的魔法能量直接將對手伙催化成虛無。

  此刻從背後看,兩個沉浸在魔法世界秘奧中的身影顯得如此和諧、融洽。

  「大致就是這樣了,我走了。」艾德蕾妮微笑著道。

  羅格他沒想她說走就走。有些錯愕地道:「你這就走了嗎?

  「事情已經完了,我不走,還要幹什麼呢?」艾德蕾妮定定地看著羅格。

  羅格不知為何,心跳得有些快了,而且越來越快。

  就在他想說什麼的時候,艾德蕾妮地身影忽然變得模糊,轉眼就消失了。

  她輕輕的笑聲從空間的另一端傳來,在羅格的耳邊響起:「我再不走,可就要沒命了呢!」

  羅格再次愕然。艾德蕾妮的強悍早已大出他意料之外,甚至於直至今日他還未能摸透她的全部底細。而米羅的本事胖子已經大致心中有數。羅格的絕對力量雖然不怎麼樣,可是眼光和對力量的掌控一直以來都遠遠超過了他自身的力量水平。至於其它的聖域強者,現在的胖子幾乎可以說是一目瞭然。

  當然,這當中也有幾個例外存在。比如修斯、薩拉溫格,比如死神班。老總管和修斯身份神秘,而死神班則因為身為殺手,隱藏力量氣息是必備技能之一,因此羅格看著他時,總感到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

  至於威娜和風月,羅格那是心有餘悸,這兩個恐怖的存在,就是多看一眼都會招為她們力量的自動反擊。

  一想到這兩個傢伙,羅格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相形之下,艾德蕾妮溫柔大方,兼備良師與益友二角,甚至還有一些紅顏知已的味道,令他不知不覺得越來越想與她親近。雖然她容貌平平無奇,可是羅格幾已閱盡天下絕色,早已不在意這個了。

  剛剛艾德蕾妮為他講解的黑暗魔法又逐一在心中流過。她並沒有教會羅格什麼新的魔法,只是告訴他控制魔力的訣要。

  羅格抬起左手,隨著眼中銀色光芒越來越強,魔法實驗室中也漸漸響直一陣奇異的嗡嗡聲。轉眼之間,一團魔法能量在羅格手心上方凝成,它拚命汲取著羅格身上地魔力,急速地成長著,而且代表著各種屬性的顏色變幻不定。直到它的力量不再成長,各種怕顏色才逐一淡去,最後,它化成了一個圓潤晶瑩、通體透明的白色能量球。

  在所有顏色都褪去的瞬間,光球中所蘊含地力量宛如脫胎換骨一樣,驟然上躍了一個等級,放射出奪目的白色光華!

  魔法實驗室中一切魔法物品,都不安地震動起來,似是在與這蘊含著強橫魔力的能量球遙相呼應。

  看著這全無屬性的純淨魔法能量,羅格心下不由得暗暗自豪。這一團光球中所蘊含的魔力,完全可以驅動一個八階魔法!

  這才是力量!

  純正地,全無花巧的,完全不依賴於操控水平而存在的力量!

  直到這魔法能量球破空昇華的剎那,羅格才真真正正地踏入了大魔導之林!

  此前他也曾多次發動八階魔法,按魔法世界的一般理解,他早可以加入大魔導師的行列了。然而魔法施放是可以隨著施法者對這個魔法理解的逐漸深入而降低難度的。羅格又有多種臨時提升魔力地方法,精妙的魔控力又能保證他越階施法魔法時不會出問題。所以他施放八階魔法所需的最低魔力,較一般的大魔導師要低得多。

  羅格看著眼前飄浮著的能量光球,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十年了。

  從他接觸魔法起,至正式踏入在魔導師的這一刻,已經整整十年了!

  羅格一向以來,都是依靠著詭變、權謀與對力量的理解與眾多力量遠比自己強大地強者周旋,而當此時刻,當他絕對的力量已不再輸與諸強者之時,就是放眼天下,又有幾人是他敵手?

  他心情激盪,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幾想放聲長嘯!

  就在此時,一道微不足道的氣流悄然而至,擊中了羅格手中魔法能量球上地一點。剎那之間,維繫魔法能量球平衡被這道氣流完全破壞,純正的魔法能量失去了約束,在外界環境的影響瞬間轉換成各種不同屬性的魔法能量。

  不同屬性地魔法能量相互激盪,互相抵消湮滅,轉眼之間,這一團強大無匹、足以摧毀整個魔法實驗室的恐怖能量竟然就此化成一道青煙,隨風散去!

  這簡簡單單的一擊中,又蘊含著怎樣的力量操控啊!

  羅格面色灰敗,雙手不住顫抖,他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就這麼點微不足道的力量,也值得如此激動嗎?哼,放眼整個位面,能收拾你的存在多了!」威娜冰冷的聲音自後傳來。

  胖子轉過身來,苦笑著道:「我才用了十年時間就成為大魔導師,怎麼也不算慢吧?」

  威娜雙眉間始終有一團風暴時隱時現,她冷冷地道:「不慢?那是以人族的標準!若你不是在魔族那些莫名其妙的魔法上浪費時間,早在五年之前你就該成為在魔導師了!哼,人族的大魔導師門檻如此之低,當上了又有什麼奇怪?你只要想想,當年排第一的……那個該死的死靈法師,足以把排名最後的五六個大魔導給一起收拾了,就應該知道大魔導其實不足為奇。」

  聽到羅德裡格斯被威娜重新提起,羅格沉默不語。他力量每增長一分,就會對這位史無前例的死靈法師重新認識一次。初時他尚以為羅德裡格斯不過是個厲害點的巫妖,而後在見過其它大魔導之後,胖子才發現排名第一的死靈法師與魔導師有很大的不同。

  而當今日,他自己也成為一名大魔導時,才發現羅德裡格斯仍如一座隱於遠方雲霧中巍巍高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走到山腳下,仰望峰巔。

  想起羅德裡格斯給他留下的種種財富,羅格不禁有些吹噓。而這位最偉大的死靈法師給他最可寶貴的財富,就是風月。

  「魔族運用力量的方式,雖然比你們人族強了不少……嗯,你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可是那些魔族如果真的厲害,這數千年來又怎麼會在位面爭戰中節節敗退?哼,艾德蕾妮雖然比埃麗西斯強點,可距離領悟真正的力量本質還差午遠,比如說她剛剛教你的……」

  威娜口中講述,手中比劃,代表著不同力量屬性的光華在她雙手間閃爍不定。

  轉眼之間,艾德蕾妮為羅格講述的種種運用魔法方式被威娜給破了個乾乾淨淨。在這個位面內運用力量各種至高技藝,都在那一雙擁有毀滅力量的纖手盡情得以展示,令人歎為觀止。

  只在剎那,羅格有若冥冥中的一個超然存在,靜靜地看著這個位面億萬年的歷史濃縮成短短一瞬,在威娜雙手間閃現。

  只可惜,這些技藝厲害是厲害了,但全都是羅格根本用不了的。

  羅格終於長歎一聲,道:「威娜,你說艾德蕾妮教我的方法有種種的缺陷,可是她教給我的,都是我能夠理解、也能夠運用的,而且都是針對我運用力量上的缺陷,有目的而發。你的力量遠遠強於她,魔族的修煉方法自然不會放在你眼裡,可是從始至終,你除了偶爾興之所至時會給我講解一下力量運用之外,又何曾如她這般盡心盡力的教過我什麼?你現在所展示的技藝,我相信都是人間巔峰,然而有哪一樣是我能用的嗎?」

  威娜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一雙金色十字星徐浮起,在她無窮無盡的威壓下,羅格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

  然而他毫不退縮,盯著威娜,道:「你只會說她這不行,那不行,可是你拿出些我能用的東西來啊!」

  威娜氣極,手中銀光閃動間,龍魂戰槍已點在羅格的咽喉,怒得已有些口不擇言:「你這頭什麼都不懂的豬!我不教你運用力量的方式,那是為了你好!你怎麼不去想想,那該死的、骯髒的、?到現在就知道艾德蕾妮對你好,那麼風月呢,你這段時間都在幹些什麼,有想過她的處境沒有?!」

  羅格雙眼忽然一亮,他抬起頭,迎向了威娜的目光,淡淡地道:「我自然不會忘記。威娜,在這件事情上,你也不是什麼都懂得的……」

  他話未說完,威娜忽然收起龍魂戰槍,飄飛上前,仔細地盯著羅格的瞳孔,看個不休。

  羅格皺眉問道:「你在看什麼?」

  「閉嘴!」威娜喝道,然後她將左手輕輕地覆上了羅格的額頭,道:「放開你的精神世界!你的記憶中好像有一些奇怪的東西。」

  羅格被威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得放開精神,任由她探索他那龐雜凌亂不堪的記憶。

  威娜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原來她翻到了羅格與玫剛發生不久的那場香艷大戰。

  緊接著,無數女人的形象紛紛湧出水面,她們與羅格纏綿不已的種種影像,幾乎填滿了威娜視野!威娜剛想發作,視野中一幅影像忽然放大,最後佔據了整個意識之海。那是羅格與摩拉那一次纏綿,在羅格的記憶裡,摩拉那呻吟不已的面容之後,還隱隱浮出了另外兩個身影!

  威娜當場怔住!隨後一抹暈紅消然爬上她的肌膚。

  威娜一聲不吭,就想悄悄地將這段記憶給抹去。可是還未等她動手,意識之海中一切記憶突然盡數散去,變成空無一物虛空!

  在無盡的黑暗中,那身軀高達萬米、三首萬眼的不知名神袛悄然浮出水面。

  威娜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神詆身軀上,向著威娜的萬張面孔突然張開雙眼,而所有的眼睛,都在冷冷地注視著她!

  剎那間,她已不能叫,不能動,不能逃!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六章 曾經


  「威娜?」感覺到威娜奇怪的反應,羅格試探著叫了一聲,可是威娜似乎失去所有的知覺,對於羅格的呼喊全無反應。

  略感奇怪的羅格抬眼從威娜纖手的指縫中望去,卻見她那雙晶瑩清亮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罩上一層迷離之光,外界的一切絲毫不能映入她的眼底。羅格皺了皺眉,略略向後退了一步,使額頭離開了威娜的手。

  羅格的脫離未能撼動威娜一絲一毫,她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就那麼站在那裡,仿似一尊倏然而成的雕像。

  羅格以前也曾經見過這樣的威娜:忽然僵在空中,動彈不得。那一次威娜差一點被尼古拉斯全力一擊擊中。眼下羅格雖然不知道在此刻威娜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想來應與他記憶中的奇異現象脫不了干係。他思前想後,實在想不出自己的記憶之中究竟有什麼大威力的東西存在,足以使威娜變成這種樣子。但胖子並不擔心威娜的安危,他實在很懷疑,在這個位面中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毀滅得了她。?[

  威娜其餘地幾次動彈不得,則是大意間中了羅格的麻痺術。

  胖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既然不用擔心威娜的安危,他心頭立刻又活動起來。胖子先伸出手,試探性地拍了拍威娜的臉蛋,她全無反應。隨即羅格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衝進隔壁的會客室。把她橫放在沙發上。

  威娜一頭號金髮有若一片金雲,慢慢地飄散在仿古風格的沙發上。蒼白面容映襯下地迷離眼神,失去血色的粉唇,讓從來以強者姿態現身的威娜這一刻看起來格外無助,惹人愛憐。羅格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的臉上,久久凝視。此時的威娜有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精緻得令人心痛。

  好不容易羅格才將目光從她的臉上下移,手也同時按在她的胸部。他忽然一愣,威娜身上那一身綴以金青雙色紋飾的美麗盔甲是如此的熟悉,羅格甚至於可以分辨得出,當初他是在哪一片甲葉上留上了一點精神烙印。

  他輕輕撫摸著妖蓮。心中一時感慨不已。只是當他的指尖劃過威娜胸前曲線柔美的峰尖時,妖蓮忽然發出嗡的一聲輕響,所有花紋都亮了起來。

  胖子心頭掠過一陣寒意,他立刻彈起,迅捷無比地向房間外飄去,只可惜胖子的動作仍是慢了一點,妖蓮上的片片甲葉忽如春花盛放,片片張開,然後十餘條淡黑飄帶從甲葉下探出。閃電般追上了羅格。數條飄帶分別纏上了他手腳,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將胖子凌空提起,然後向四方一拉,就此將胖子固定在空中。

  胖子驚魂未定之際,一條飄帶突然鋒銳如刀,閃電般身他咽喉切來!羅格大吃一驚,一時間無力閃躲。情急之下左眼完全化成龍睛,張口一吹,一道熾熱氣息將襲來的飄帶吹得一偏。擦著他的脖頸掠過,在他項側的肌膚上劃出一條血線。

  飄帶如有靈性般轉而折回,又襲向羅格胸口,這一次胖子得到了一點反應時間。立刻在胸腹間凝成一片銀色光盾,堪堪擋住了飄帶。

  妖蓮的飄帶蘊含著強橫的力量,一舉擊碎了羅格的光盾,然而它自己也因一時力有不繼,收了回去,略作休整,又有若奔雷般向胖子下體削去!這一次胖子嚇得不輕,情急之下,竟然在下身前接連凝成三面光盾,牢牢地護住了要害。

  妖蓮擊碎了兩面光盾,終於被第三面光盾攔截了下來。

  瞬息之間,羅格身前身後無數光盾炸開,又有新的光盾凝成,一時間銀色光有如流星火雨般,紛紛揚揚灑落。

  黑色飄帶在空中停頓了一下,然後以極高地速度顫動起來,帶著一陣令人心悸的嗡嗡聲徐徐向羅格的咽喉切來!

  胖子心頭狂跳,他高呼了兩聲威娜,可是她仍如在沉睡般全無反應。

  或許是絕望的困境激發了他的潛力,羅格精神力全面催發,一面又一面光盾攔在飄帶之前,而且有許多光盾飛旋著,從橫向切割飄帶!

  雖然妖蓮的飄帶與羅格的光盾同樣沒有實體,但是二者中蘊含的力量實在是天差地遠。所有橫向切來的光盾都在妖蓮飄帶的顫動中炸成銀色光屑,而那些攔截在飄帶之前、正面硬撼其鋒的光盾更是不濟,幾乎是一觸即潰!

  轉眼間妖蓮的飄帶已經將羅格的光盾破得乾乾淨淨,高速顫動著的飄帶前端吹出的襲襲微風已經在溫柔地撫摸著羅格咽喉處的肌膚。

  胖子長歎一聲,閉目等死。他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保命手段竟然這麼快就會派上用場,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真是可惜了那些他費盡心思尋來的珍稀魔法材料。此次之後,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夠再為自己準備好一個同樣的保命機會。

  妖蓮的飄帶忽然停下,輕輕在羅格的頭上拍了拍,就此收了回去。不光是這一條,所有的妖蓮飄帶都收了回去,張開的甲葉再一次合攏。

  威娜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微笑著道:「真難得,你這次居然沒有亂來。」

  胖子受了驚嚇,長出一口氣,然後才心有不甘地道:「這一次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好心沒有下手。你居然騙我!好,很好,下一次我決不會如此客氣!」

  威娜笑了笑,道:「下一次嗎?好吧!」

  羅格覺察到威娜的笑容中有一點勉強,當即問道:「怎麼了?你在我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E

  「沒什麼。」威娜似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飄飛而起,隱入了虛空。

  這一刻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

  羅格在房中呆立了一會。知道自己多想也不會有答案。於是匆匆出門,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狂亂的空間亂流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凶險,稍有不慎,就會捲入這亂流中,人神俱滅。即使力量強絕如威娜。也不願意在這種地方多有逗留。也許只有擁有強大神格的神明才能夠在位面之間的亂流中開闢一塊穩定的領域。

  威娜逆流直上,小心翼翼地躲避著以各種絢爛光帶光斑等方式呈現的大大小小的空間縫隙。在這種地方,最為可怕的是一些極微小的位面,以及某些在空間亂流中有出口,但卻全無一點光聲外露的詭異位面。這種位面有如大海中暗藏的漩渦。一旦被捲入,就是如威娜這樣的存在,也難以與整個位面的引力相抗衡,難逃被吞噬的命運。

  終於,在威娜的前方亮起一團柔和的光芒,有若狂暴大海中一座安全的孤島。光芒中隱隱現出一個空間門的輪廓。

  威娜從風暴中一躍而起,身影轉眼眼間消逝在空間門中。空間門的光芒隨即淡去,洶湧的空間風暴又恢復了原本的狂暴。

  在穿越空間這門的瞬間。威娜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身上全無力氣,向下急墜。還未等到她提聚力量,足尖已經沾到了實地。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威娜終於立穩了腳步,舉目四顧。

  這是一個奇異的世界。

  這裡沒有天空,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飄動的雲霞,向上望去,只是一片深黑的虛無。這裡也沒有大地。向下望去也是一片虛無,只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構成了看不見的大地,托扶住了威娜的身體。

  隱隱有一座雄偉巍峨的大殿矗立在極遠方。這一座大殿造型奇特,底部有三棵巨大之極的奇異巨柱互相纏繞。呈螺旋形不斷升高,在最大頂端才向三個方向伸展開來。巨柱的尖銳柱尖上各自伏著一頭巨龍、一隻巨大的惡魔以及一條不知名的背生四翼的巨蛇。

  三種強大存在的雕像口中各銜著一條粗大精鋼鏈,鋼鏈另一端固定在飄浮在空中的一座美麗殿堂上。

  這一座殿堂的造型更加奇麗而詭異。它們由無數巨大、纖細、若柳葉狀的金屬片組成,若一朵含苞未放的花蕾,孤絕地挺立於萬丈深淵之中。遠遠望去,這座空中殿堂精緻而華麗,然而實際上這些金屬片十分巨大,短的長有十餘米,長的甚至長達百米!

  金屬片上飾著金青雙色的花紋,時明時暗。偶爾,會有一道強光順著這些花紋流過,那剎那間的光芒,會映亮整個奇異的空間!

  威娜駐足片刻,這才舉步向那座殿堂行去。

  整個空間中充斥著無形而又神秘的威壓,這威嚴並不強大,然而卻不可抗拒。正因為有這道威壓的存在,所以威娜根本無法升空飛行,只能選擇步行走向遠方的大殿。

  威娜略略嘗試了幾次升空,就不得不放棄。因為這道威壓並非來自力量上的差異,而是這一領域本身所蘊含的一個空間特性。威壓的存在,源自於雙方神格等級的差距。

  這裡即是風月的國度,從虛無中開闢出來的諸神之域!

  似是感應到了威娜的到來,諸神之域突然起了隱隱的變化。威娜每邁出一步,都會跨越千百倍的距離,轉眼之間,她已經沿著一道無形的階梯,來到了空中殿堂前。

  殿堂的一片花瓣緩緩落下,露出了後面高達數十米的大殿入口。在這樣一座殿堂面前,仍維持著尋常人類外表的威娜看上去簡直有如一隻小小飛蟲。

  威娜終於踏入了風月的大殿。

  在數百米大殿的盡頭,矗立著一塊巨大的冰晶,而風月依然是一襲銀色長裙、黑髮如鏡,靜靜地凌空立於冰晶之前。?I

  她眼簾低垂,宛如陷入了沉睡。

  在這座殿堂中,威娜終於能夠升空。凝立在風月面前。以她們此前的關係來說,風月如今可以說是極為無禮,然而威娜並不動怒,惟有歎息。

  看著眼前動也不動的風月,威娜宛如自言自語地道:「風月,我無意中發現阿喀琉斯把來自天界的記憶留在了羅格的意識中。唉。阿喀琉斯啊……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了他。」

  風月雙眼緩緩張開。

  在她面前,緩緩浮現出了月光龍城的影像。在那一望無際的荒原上,羅格正在發足向著月光龍城飛奔,而阿喀琉斯則飄於空中。與他並肩而行。

  「……空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我無論向哪個方向前行,都會離奧黛雷赫越來越近,,,」阿喀琉斯柔媚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著。

  羅格一邊飛奔,一邊皺眉思索。然而他沒有發覺,一點若有若無的艷紅從阿喀琉斯的指尖上飛出,悄悄隱入了他的後腦。

  那是一顆叛逆的種子。

  接下來的時間,則是一片黑暗,絕對的黑暗。從這段記憶中讀不出任何信息。她們知道,這一段時間正是阿喀琉斯返回天界的時間,有關於天界的一切記憶,都會在天使們離開天界時被抹去。

  黑暗終於過去。

  阿喀琉斯又出現在羅格面前。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阿喀琉斯微笑著道。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叛逆的種子已被取出,新的記憶又被放進羅格的意識中。與初放時相比,叛逆之種已經成長得足夠壯大。裡面記載了羅格所知的風月與威娜的點點滴滴。阿喀琉斯微微一笑,媚態天生的笑容中充滿了苦澀。

  他迎風飛起,袍袖飛揚。飛向了最終的墓場。

  一切的景物都已逝去,空中只留下光頭、赤足、嫵媚無疇的阿喀琉斯的身影。他望著威娜,淡淡一笑,雙眼各有一道紅線慢慢垂落。

  然後一切歸於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沉寂的大殿中終於響起了風月冰冷、漠無感情的聲音「阿喀琉斯最後放的是什麼?」

  威娜纖手一揚,大殿中逐漸亮起一點神聖光輝,然後那三首萬眼的神詆就此從虛空中浮現。

  風月的目光剛剛落在這神詆身上,立刻緊緊閉上了雙眼!

  那本就只是一個虛影的神詆竟似是覺察到有人在窺視著它一樣,向著風月這一邊的數萬隻眼睛一齊睜開,凜烈的神威瞬間壓倒一切,成為風月神殿的真正主宰!

  風月緊閉雙眼,雙臂環抱胸前,似是陷入了最深的沉眠,全然不讓一絲氣息外洩。

  那神詆身軀上萬張面孔都活了起來,露出或疑惑、或憤怒、或冷酷的表情,不住地四下掃視著,努力在尋找著什麼。

  那萬張面孔的燥動似乎驚動了高居於金子塔身頂端的三張巨大頭顱之一。那閃耀著金屬光澤、雕像般的面容輕輕動了一下,緊閉的雙眼有睜開的跡象。

  威娜見勢不妙,清喝一聲,雙手間炸開一團耀眼的光華,將阿喀琉斯遺留的記憶徹底摧化乾淨。這才在那神底雙眼睜開之前驅散了它的影像。

  大殿重又歸於沉寂。

  這一次風月沒有再睜開雙眼,只是冷冷地問:「他是誰?」

  「從他遺留的記憶來看,這應該是天界司毀滅的主神,迪斯馬森。他……他甚至無須動用力量,只要身軀進入位面,就足以使絕大多數位面的空間結構崩壞,引發毀滅一切的災難。所以在許多位面的傳說中,迪斯馬森都是末日的創造者。」

  威娜的聲音在虛無的大殿中迴盪著,聽上去有一絲隱約的傷感,只是不知道她是在傷感那不復再現的艷紅雙眸,還是在傷感天界中往昔輝煌的歲月。

  風月沉默了片刻,又問「為何迪斯馬森這樣的主神,你們也會不知道?」

  「神力秩序是天界最大的秘密之一。在我們離開天界時,除了與任務直接相關的主神,其它主神與有司職神明的信息都會被抹去。」

  威娜幽幽歎息一聲,輕輕地道:「阿喀琉斯把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他最後是想告訴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沉默片刻,風月終於道:「威娜,你在神域中毫無進展。不然的話,你不會將迪斯馬森的記憶直接放在我雙眼之前。」

  不過這一次,風月冷漠的聲音中終於多了一點情感上的波動。

  「也許是吧……」

  威娜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向殿外飛去。

  空中神殿的大門在她身後無聲無息地合攏了,將本是同源而生的兩位女神分隔開來。

  寬廣之極的大殿中,又隱入孤寂。

  不知何年何月,這孤寂才會被再次打破。

  一汪清水在晶瑩如玉的纖手中迴旋,蕩漾的水面上映出一張青秀脫俗的臉:眉如淡柳籠煙,眼似明月清波。只是這一刻,那出塵脫俗的眉間眼底飄散著一抹無法捕捉卻又揮之不去的輕愁。

  水面上熱氣氤氤.蒸騰回起,漸漸模糊了那清秀的臉,那淡淡的愁。

  這一汪清水隨即從指縫間流下,若一掛小小的流瀑,灑落在凝脂般吹彈可破、欺霜賽雪的肌膚上,然後順著那凹凸有致、優美誘惑的曲線,一路向下奔流。

  紫荊蝴蝶坐於黑曜石砌成的這奢華浴池中,往昔靈動的眸子毫無神采,神情茫然,似是靈魂早巳抽離了肉體,遺留與北的,只一具軀殼罷了。此時的她,猶如一個戲台上被人操控的皮影人,機械地一寸一寸地仔細清洗著自己的肌膚。

  她要冼去恥辱。

  水清而熱,蒸騰的水氣掩映著她赤裸的身體,顯得如此美麗。

  突然,紫荊蝴蝶臻首微抬,迷離惘然的眼神投向浴室天花板上的天窗。窗外,依然是那一方她曾無數次凝望的幽遠而神秘的夜空。一陣微不可聞的輕歎自她的櫻唇中緩緩吐出。她低下頭,再次棒起熱水,慢慢地淋在自己圓潤的肩頭。

  只是水中泛著一抹暗色,巳不復請澈。

  她又捧起一棒水,這一次的水中有一絲清晰可見的血線,正在慢慢地擴散。

  紫荊蝴蝶微微笑了笑,絕美而淒艷,霎時點亮了她整個毫無生氣的臉龐。只是,這份絕艷有如曇范一現!微笑中的紫荊蝴蝶突然全身一陣輕顫,有如秋風中飄離枝頭的枯葉,緩慢地向後倒去。

  整個世界慚慚地暗淡了下去。

  她慢慢地向後倒下,倒在浴池池邊。碰倒了一隻精緻的瓷瓶。

  瓷瓶在浴池池沿滾動幾周,從池邊掉落,啪的一聲摔成片片閃亮的瓷片。

  當華燈初上時,羅格帶著一身地疲憊從大帝的行宮中走出,爬上了自己的馬車.閉上了眼睛。

  他精力巳非常人所能理解,魔力更是高超。除非是與對手一場大戰,否則是不會有疲累感覺的。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有時比一場魔法決戰還要耗人心神。

  今天天色末亮,費爾巴哈太帝就將羅格、亞居山大和龐培以及數名最親信的大臣召集人宮,開始商議南方之事。

  十五萬苦力耗時一月,死亡二萬之後,巳徑將通向南方的森林打通了一半有餘。而龐培率領地海神軍團更是長驅直入,全力掃蕩大道兩旁百公里內的區域,一時之間。無數長年居於森林中的強大魔獸皆成為海神軍團的犧牲品。亞歷山大則巳經完成了冰坷軍團的整編,兵員補充完畢,此刻他手中握有十二萬大軍以及接近二十萬的各種族構成的奴隸兵團,正對著南方虎視眈眈。

  帝國巳經本完成了對浪琴海西岸地區的佔領和掠奪,征戰南方所需的各項戰備物資堆積如山,而且由當地人組成地守備部隊也已組建完畢。

  整個浪琴海西岸地區被劃分成三塊。新設三個帝國行省,主要官員基本任命完畢。這當中自然意味著無數的利益分配機會,因此羅格慷慨激昂地投入到了這一場瓜分勝利果實的鬥爭之中。幾個月以來,過數不盡的談判、威脅、暗算與妥協,帝國各大勢力終於完成了對三個新設行省的爭奪,初步確定了利益格局。

  羅格的神聖教會出人意料地成為最大地贏家,他大舉推薦旗下的骷髏會成員,對每一個位置上的人選都是精挑細選。骷髏會中幾乎雲集帝國各大家族中的核心子弟,因此羅格每對一個位置有意,就會看看想爭這個位置的是哪個派系、哪個家族的成員。然後把骷髏會中相應的成員給推薦過去。對羅格的這種推薦方式。許多權臣都是措手不及。往往羅格一封推薦信過來,爭奪位置最踴躍的人選就會自己選擇退出。畢竟肯在這種邊遠行省就職的,都是這些家族地旁支子弟,他們如何能夠與骷髏會地成員相爭?

  這些位置本來也不是骷髏會成員能夠看得上的。但羅格對他們言道,這只是一個跳板,而且浪琴海西岸地理位置重要,百廢待興,正是大展身手、做點成績出來的大好時機。日後這三個行省,就是帝國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球。

  相比之下,隨軍遠征南方雖然看起來更容易創立功業,然而那個方向雲集了帝國所有名將重臣,想要出頭其實非常困難。更何況帝國大軍勞師遠征,又與同為三大帝國之一地德羅帝國作戰,誰也不敢說就能必勝。當然德羅帝國此時內憂外患,國力早巳不復當年,但多年基業畢竟擺在那裡,完全小看不得。

  經過羅格一番鼓動,大多數骷髏會員接受了新的職位,走馬上任。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要在這一片尚滴著血、冒著煙的土地上幹出點什麼來。從廢墟中建立新世界,從來都不缺乏機會。

  而少數對戰爭極為狂熱的分子,以及那些自信本領超群,致力於在南征大業中放射出耀眼光華的野心家們,則選擇留在南征大軍之中。對於這些人羅格也都耗費心力,一一給以妥善安排。其中部分人被推薦給了亞歷山大和龐培,當然這些人原本就與軍方派系關係不錯。而另外一些人則被安排到了冰殿武士團中任職。此刻羅格的冰殿武士團巳徑擁有兩千多精銳武士,因個體戰力卓著,巳經成為足以決定局部戰場局勢的一支力量。

  只不過最讓羅格煩惱的一件事,就是他手下始終沒有一個在軍略方面堪稱大家的人才。在別無選擇之下,他甚至只能起用玫來整備整個冰殿武士團。可這冰殿武士團團長一職,他依然尋不到合適的人才來接任,導致這一職位迄今依然空缺。思前想後,尚可合他心意的就只有紫荊蝴蝶了

  紫荊蝴蝶和玫一樣,都出身於寒月營地。論起用兵,她比玫要強一些。只是紫荊蝴蝶還要掌控整個阿雷公國的軍隊。位置同樣重要。

  一個月來,數百個位置的人選問題傷透了羅格地腦筋,好在這方面還有一個細心好用的羅伯斯基能夠為他分憂。只不過羅伯斯基在政治上是個人材,帶兵上同樣不堪大用。每當此時,羅格就不由得深深懷念巳經逝去的查理。

  今日大帝召集帝國重臣,是為商討與德羅帝國的關係。

  此時德羅帝國與得到教會支持的巴伐利亞公國開戰已有數月,巴代利亞太公再展當年風采。他與羅歇裡奧各統一路大軍,勢如破竹般殺入德羅帝國。軍力上顯著佔優的德羅大軍屢次要與巴伐利亞太軍尋機決戰,然而大公和羅歇裡奧都堅決避戰,四處遊走,在運動戰中不斷蠶食德羅大軍的實力。

  這一場大戰,讓世人真正認到到了巴伐利亞公國地戰力。數月大戰中,公國軍隊中戰力強悍、功勳卓著的軍團紛紛浮出水面,狒心騎士、狒牙軍團、人面蜘蛛、月下蒼狼都讓德羅軍人聞名而喪膽。而羅歇裡奧父子三人巳隱隱有成為載入史冊的名將之勢。

  只要在遲早到來的大決戰中擊敗德羅帝國主力,那麼巴伐利亞的名將群將為整個大陸所公認。

  而另外一則不那麼顯眼的消息。則悄悄在大陸各國的政要間流傳。

  據稱春末夏初時,德羅帝國一支精銳的千人輕騎兵軍團試圖突襲公國戰線後方的一座軍需重地。結果適逢光明教會地神聖騎士團正在那個小鎮中休整,自此這只輕騎兵再無消息。

  這樣一則戰報在有心人的眼裡,則是一個意義深遠的訊息。

  在過去數百年中,光明教會儘管擁有足以媲美大國的武力,但它超然的地位、為數眾多的信徒使得如此龐大地武力幾無用武之地。就是出動神聖騎士團去真壓異教徙。歷史上也僅有為數不多的幾次。

  自百年前敗出阿斯羅菲克帝國後,光明教會在南方的勢力非但不受影響,反而飛速擴張。實際上南方許多國家的君王都是光明教會的信徒。德羅、奧匈以及巴伐利亞公國皆是如此。對於信徒國家間的戰爭,光明教會一向以來的態度是置身事外,並不干預。而這一次德羅帝國輕騎兵軍團覆滅的消息如果屬實,那麼就意味著光明教會這樣一頭龐然巨獸,終於放棄了數百年來不干涉世俗的立場,開始正式介入國家爭戰之中!

  只要一想到血天使奧古斯都,以及他身後五萬名神聖騎士,恐怕任何一個國家的君王都會寢食不安。

  本來巴伐利亞公國強悍戰力雖然遠超預期。可是它畢竟擴張太快。力量始終有限。就算最終能夠擊敗德羅帝國,多半也逃不了一個兩敗俱傷地命運。然而,若光明教會正式加入這場戰爭,那麼戰局將立刻不同。

  或許在擊敗德羅帝國之後。巴代利亞大公手中之劍仍足夠地鋒利,可以再斬下幾位國君的人頭。

  這場戰火燃燒得夠猛夠快,而且不知道還要燃燒多久、波及到多少個國家。

  巴伐利亞公國有如一頭爪牙俱利的凶獸,儘管尚在與德羅市國這樣的龐然大物搏鬥,可是周邊國家已經人人自危。因此儘管出現了光明教會準備正式介入戰爭地跡象,仍然有數個國家在與德羅帝國秘密接觸,準備介入戰爭。

  南方的風雲變幻很快也改變了北方。

  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舉在森林中開闢大路,又在邊境上屯集數十萬大軍,若說對德羅帝國抱有善意,那簡直連地精都騙不了。可是今天大帝與眾位大臣商討的,卻是是否要以領土割讓為條件與德羅市國結成同盟,出兵參戰。

  有些出乎羅格意料的是,大帝的提議竟然獲得了眾大臣的一致擁護。這倒不是大臣們拍費爾巴哈大市的馬屁。在帝國,這些權臣在重大事件上向來是各抒己見,不憚於衝撞大帝的。這也是阿斯羅菲克帝國與南方諸國最大的不同。

  羅格很快就意識到,這些重臣們真正放在心上地並不是巴代利亞公國,甚至奧匈與德羅帝國也不放在他們眼內。帝國上下惟一看重的。就是南方的光明教會。

  羅格目前地位超然,他參與帝國所有重要會議,但很少發表意見。關於援助德羅帝國的議題,他始終保持沉默,但心下卻在思索。羅格起初與光明教會為敵,一半是為了埃麗西斯,一半是為了他死靈法師的身份必定不為教會所容。而後隨著對光明教會鑽研的深入。羅格不由自主地對光明教會存在的真正目地產生了懷疑,而他所得出的答案,那是連想都不願意多想一下的。

  若事情僅僅到這一步,那也許胖子與光明教會之間還存有妥協的可能。可是自見過阿喀疏斯之後,羅格終於明白,一直立於他背後、默默地為他做了一切的那個人,是絕無可能見容於天界的。

  所以這條路無論多麼艱難,多麼絕望,他都得繼續走下去。

  羅格忽然有些理解羅德裡格斯。

  無論他怎樣圓滑、怎樣世故、怎樣的不擇手段。總有些時候,他根本沒得選擇!

  也許多年以後,他就會是另一個羅德裡格斯。

  那時,他會想些什麼?

  羅格忽然想到了玫肚子裡的那個孩子,那個自存在一刻起,就在傲然向整個世界宣示自己不凡的孩子。

  羅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若他有朝一日成為了羅德裡格斯。只希望,那個孩子不要成為羅格。

  馬車中地胖了只覺得疲憊之極,不住地揉搓自己的額角。

  此時馬車外忽然響起一聲叱喝,旋即銼鏘聲一片,馬車兩旁護衛的冰殿武士迅速豎起巨盾,抽出長柄戰斧。這些武士的防衛做好之後,大道兩旁的樓房頂上才出現了數十個身影,向著護衛的冰殿武士們射出幾十支箭。在巨盾厚甲且個人武力強悍地冰殿武士面前,這些箭當然全無作用。

  襲擊者們顯然對這個結果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他們看到冰殿武士僅有十名。雙方數量對比實在是懸殊。因此一個首領模祥的人向著馬車喊了幾句話。

  冰殿武士的隊長俯首走到馬車的車窗旁,向羅格道:「教皇大人,襲擊者看來是一個小邪教殘餘的教徒。您看怎麼處理?」

  羅格閉著眼睛,有些不耐煩地道:「就地格殺!屍體不用麻煩。留給城防軍去處理就好。」

  說罷,羅袼關上了車窗,將所有的喧囂都隔在了窗外。

  他幾乎沒等多久,馬車輕輕一晃,又繼續前行。

  片刻之後,十位衣甲染血的冰殿武士護送著羅格的馬車駛回了神聖教會的大神殿.從馬車中踏出時,經過短暫休息的羅格已經恢復了神采。

  羅格回到他自己地辦公室時,桌上已經堆放著厚厚一疊地密件了。胖子低聲歎了口氣,這些雜務他實在想要有個人來分擔,只可惜手下政務人才同樣匱乏。他惟一值得自誇的,就是為數眾多的強者。

  羅格在把密件一一拆開,逐一批閱。突然之間,羅格猛然站起,將手中的密件反反覆覆地又看了兩遍,臉色早巳變得鐵青。

  密件地內容很簡單:紫荊蝴蝶突然自殺,幸得救治及時,暫時保住了性命,然而直至密件發出時,她仍然昏迷未醒。密件後半段,簡要敘述了紫荊蝴蝶自殺前後幾天的情況,並得出了一個推論。

  羅格緩緩將秘件投入火盆,然後喚進侍者,冷冷吩咐道:「傳我的命令,讓埃特立刻來見我!」

  北國的天氣一天天的轉暖,浪琴海的魚貨收成也逐漸增多,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帝國大軍的補給壓力。

  這幾天,羅格忙得不可開交。阿斯羅菲克帝國巳徑與德羅帝國在暗中接洽,並且準備派遣一個使節團秘密前往德羅帝國,商討參戰事宜。這個使節團理所當然地由軍政人員為主,然而使節團秘密成員中身份最尊貴的,還是羅格這個教皇。

  羅格決定親自到德羅帝國走上一遭,看看這當世三大帝國之一強國的風土人情。羅格對於帝國擴張版圖其實並無興趣。此次隨同使節團出行,他另有目的。

  在三天之前,埃特其實就巳趕到了鹿丹港,只是羅梧一直沒有見他。到了這天深夜,羅格終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覺得是見一見這當初一起鬼混的損友地時機了。

  高大的魔法劍士踏進羅格的辦公室時,胖子正來回在地板上踱步。埃特想如同過往一樣與老友來一個擁抱。然而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與羅格間已經有了一道寬廣得無法逾越的鴻溝,因此將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注視少時的損友良久,羅格重重地歎了—口氣,終於開口道:「埃特,你如果缺女人的話,哪裡找不到?為什麼一定要去招惹她?」

  埃特本來有點忐忑不安,但聽到羅格地話,面色慢慢地陰沉下來。緩緩地道:「我遇見過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她一個。」

  砰!羅格憤怒地重重一拍桌子,吼道:「你想要她,沒問題!你去追,去泡!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於段·你當她是什麼,是酒館裡那種可以隨便玩玩的女人嗎?你他媽的知不知道我當初捉到她費了多少力氣?我本來已經決定調她來統領整個冰殿武士團。結果被你這樣一搞,搞到她自殺!你滿意了』現在誰來給我帶兵,你嗎?」

  埃特的臉上陣青陣紅,他盯著羅格,突然也吼了起來:「她喜歡的是你!我怎麼去泡?你現在本事比我大,地位比我高,我拿什麼來和你比』重逢到現在,你連個像樣的位置都不給我坐坐,這樣下去,我還有什麼希望得到她?」

  埃特一番吼叫。反而使羅格冷靜了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埃特。冰冷如水的目光終於使魔法劍士閉上了嘴,並且下意識地將目光偏到了一邊。

  羅格冷冷地道:「我派你單獨帶兵?你想幹什麼。送死嗎?我放你在紫荊蝴蝶身邊,就是想讓你好生跟著學。等你學會了如何領軍,我自然會讓你獨擋一面。埃特,你還是老樣子,一點耐心都沒有,怎麼能成大事?而且我現在每一個決定牽涉到多少人,多少事?又怎麼可能事事遷就你?」

  埃特猛然抬頭,迎上了羅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並不是所有地人都像你一樣,為了大業可以不顧一切的!至少對我來說,她現在就是我的一切!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要她!讓你的事業見鬼去吧!你這樣下去,再過幾年除了大業,我看你還能剩下什麼!」

  這一對少時的損友互瞪許久,羅格終於長歎一聲,搖了搖頭,只覺得意興闌珊,實在不想再說什麼了。

  就在此時,忽然有侍者來報,稱紫荊蝴蝶已徑到了鹿丹港,正在外面等候羅格召見。

  羅格一怔,他完全不知道紫荊蝴蝶是何時醒來,又為何會單獨趕到這裡的。他看了埃特一眼,皺眉吩咐道:「讓她進來。」

  片刻之後,一身便裝地紫荊蝴蝶走進房間。她清秀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蒼白,然而雙眼中巳經恢復了清明和堅定。

  她似是完全沒有看到埃特的存在,逕自道:「羅格大人,阿雷公國軍隊統帥一職責任重大,我無力承擔,因此請您允許我辭去這一職務。」

  「可以。」羅格乾脆的答覆讓紫荊蝴蝶有些意外。頓了一頓,

  羅格又道:「你先到冰殿武士團任職吧,具體職位我隨後會通知你。」

  紫荊蝴蝶似仍有推辭之意,但最終仍是答應下來,自行離去。

  羅格看了看埃特,歎道:「自己做出來的事要自己承擔。你也不用回去了,我會在冰殿武士團中也給你安排一個職位,至於結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了。我能為你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七章 南歸


  過南方的大道尚有幾十公里未曾開放,但十幾萬負罪的苦力迎來了難得的休息。為了向德羅帝國表示善意,阿斯羅菲克帝國停止了修築道路的進程,要等去德羅帝國的使節團有了結果之後,才再行開工修路。

  其實這善意相當勉強。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而且把幾十公里的森林砍光,本也不過是十餘天之事。

  此時在尚未砍伐的砍伐的原始森林之中,有數百騎正一路穿行,向著德羅帝國的首都奧希妮亞行去。羅格身穿一身普通衣飾,也隨著騎隊在前行。

  北國人多精騎術,就是那幾個主持談判的五十開外文臣也不例外。因此這支騎隊就算在森林之中,前進速度也是相當的快。

  踏出森林之後,在德羅帝國所派嚮導的引領下,使節團踏上了通向德羅帝都的大道。

  羅格悠然四顧,欣賞著四周的風景。

  這是南方的風景了。

  儘管與阿斯羅菲克帝國如今的疆域相距不過數百公里,但是氣候迥然不同。綿延的中央山脈餘脈阻擋住了北方的寒流,因而在北國草原上夜風尚寒時,德羅帝國已經是綠意遍野,熱風襲人。使節團中大多數人都明顯不適應突然轉暖的氣溫,早已減了衣服。而羅格仍然穿著長袍,氣溫高低,於他全無影響。

  德羅帝國的風景與巴伐利亞公國仍有相當不同,可是羅格看到這一副南方景象時,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知不覺間,一股鄉思油然在羅格心中升起。

  不過這感慨在胖子心中僅僅是一掠而過。

  這一路上,羅格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夜裡獨自一個人站在荒野上,對著滿天的星辰發呆。

  數日之後,使節團趁著夜色,悄悄進入了奧希妮亞。

  奧希妮亞擁有五十萬人口。城高牆厚,以深色為主色調,看上去莊嚴、威武而壯觀。相比之下,更南方的諸國建築要輕靈翔動得多。如果說南方諸國有如一個溫柔的少女,那麼德羅帝國就是一個威嚴的壯年男子了。

  在德羅帝國南方,數十萬大軍正在捨生忘死的戰鬥。而在奧希妮亞的談判桌上,鬥爭的激烈分毫不亞於前線那充斥著血與濃煙烈焰的戰鬥。雙方在阿斯羅菲克帝國參戰的條件上分歧極大。阿斯羅菲克帝國使者堅持要求德羅帝國割讓北境大片領土,然後才肯出兵參戰。而德羅帝國僅僅想割讓一小片無用的荒地和支付一些金幣來獲得幫助。

  羅格對外交談判毫無興趣,這方面也不是他的特長。在胖子的眼中,刀劍才是能夠決定一切的因素。外交這種東西,不過是掛在利刃上的一朵鮮花,隨時都有可能凋零。而且從談判桌上得來的合約,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一紙空文。大國之間嚴格遵守合約的誠意,恐怕至多和胖子對至高神的虔誠相仿。

  在出使德羅帝國之前,羅格已經研讀過關於這個帝國的大量資料。

  德羅帝國與其它大帝國都有所不同,她源起於中央山脈南麓。當時這片土地上散佈著數十個擁有共同民族構成和文化習俗的小城邦和公國。但彼此間聯繫鬆散,還不乏戰爭。這些小國在百年的時間裡都是周邊大國利用的工具,一旦有戰事發生,它們或者出兵,或者出錢,都身不由己的被綁上了其它大國的戰車。它們戰敗時只能吞下苦果,戰勝了則沒什麼好處可拿。

  這種情況持續百年之後,終於有神跡降臨於德羅公國。德羅公國的大公沒有其餘本事,只是煽動能力無以倫比。他一國一國、一城一城的遊說、演說。百年的屈辱歷史在他的口中,被渲染成了自降生以來,人族歷史中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終於,洶湧的憤怒在德羅大公的煽動下以驚人的速度燃遍了整個中央山脈南麓!幾十個小公國和城邦史無前例的站在了一起,宣佈與周邊各大國徹底脫離附屬關係。

  接下來,是戰火紛飛的一年。各大國自然不甘心傳統勢力範圍喪失,紛紛出兵干預。德羅大公在軍事上沒什麼才華,因此他推舉了戰績赫的托馬斯大公作為聯盟最高統領,率領聯軍與干涉軍作戰。

  一年的戰爭中,雙方互有勝負,聯盟方面的失敗還要多一些。然而為了自由,聯盟二千萬子民可以忍受飢餓、寒冷、犧牲。為了自由,他們可以忍受一切!

  最艱難的寒冬過去了,損失慘重的聯盟周邊各大國終於意識到他們無法擊敗聯盟人民那一顆顆渴望自由的心,不得不知難而退,承認了聯盟的獨立地位。

  到了瓜分勝利果實的時候,在整年的戰爭中一直很低調的德羅大公儼然以聯盟之父的身份重新活躍起來。他從未指揮過軍隊,這在戰時也許是個劣勢,但在這時卻成了一種資本。

  因為他從未失敗過。

  而再出色的將軍,在一年盡處於下風的戰爭中,也難免會有幾場慘敗。這些污點就成為德羅大公以及政敵們指責他們的最好借口。

  民眾仍然記得率先鼓動他們起來反抗的德羅大公,他們更為大公頭上耀眼的神跡光環所迷眩。德羅大公又公開宣稱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民眾,根本不謀求聯盟之主的位置,結果聲望一時無兩。而戰時立下大功的諸城主與大公們為了聯盟之主大位,開始了殊死的爭鬥。

  政治上的鬥爭很快就發展到了流血的階段,短短數天之內,就先後有四位城主以及大公被暗殺。而當初德羅大公力推的托馬斯大公,更是回府時被一隊神秘殺手夜襲身亡,百騎精銳的護衛竟然無一生還!

  政客們的醜陋嘴臉很快被民眾所熟知,聯盟內各大派系相持不下,最後只得互相妥協,結果將一直超然於外、身份特殊的德羅大公推上了聯盟之主的寶座。

  德羅大公戰爭上一無是處,可是在政治上是一個罕見的陰謀家。他足足花了二十年時間,通過各種手段將主要的對手一一扳倒,使德羅公國在聯盟中逐漸坐大。他還通過不斷的聯姻將多個小公國收攏在自己旗下。

  二十年後,年邁的德羅大公終於完成了一切佈置,正式宣佈稱帝,創建了德羅帝國。

  德羅帝國的歷史決定了它獨特的現實。在帝國中,大大小小數十個附屬公國和城邦佔據了帝國一半的面積。各地方諸侯不光手握委任官員、徵收稅收的大權,很多大公爵還坐擁重兵。這些公國都是當年德羅大公為了成立帝國,妥協之下的產物。因此在三大帝國當中,德羅的帝室實際上是最軟弱無力的。

  也正是因為德羅帝國各諸侯劃地為牢、各自為戰的特性,巴伐利亞大軍作戰才會如此順利。德羅帝國主力大軍很難調動這些盤踞一方的諸侯軍隊,只能無奈的追在靈動的巴伐利亞軍隊身後,眼睜睜的看著許多戰機從身邊溜走。

  當羅格在奧希妮亞安頓下來時,他已經初步對德羅帝國方方面面的情況有所瞭解。

  當天黃昏時分,羅格施施然走出使團下榻之地,開始信步遊覽帝都奧希妮亞。羅格所到之處,時時會引起路人凝視。這倒不是因為胖子英俊無雙,而是因為他身後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妖精。芙蘿婭只穿了一襲很普通的法師長袍,在這種公眾場合,她也習慣了裝扮溫良賢淑,只是這都不能稍減她清麗無倫容顏的致命誘惑。

  芙蘿婭跟在羅格身後,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一絲淺笑,時時與羅格低語。她一舉一動的風情,都有若春日的風。悄然入人骨髓。等醒覺時,早已晚了。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羅格才能聽得到,只不過她說話的內容與她那清麗無瑕的外表完全不相匹配:「死胖子。你這些天很冷落我啊!我決定出軌!」

  羅格無奈苦笑,雖然明知道這小妖精只是在威脅,可是她偏有本事把這種話說得讓人真假難分。何況她現在日夕與米羅相處,而米羅對她的用心早已經人盡皆知了。

  「我哪有冷落你了?我每次去找你,你不是在做魔法實驗,就是在冥想啊!對了,米羅的長處根本不在魔法上,你若是需要魔法指導,為什麼不讓艾德蕾妮幫你呢?」

  「我不喜歡她。」芙蘿婭拒絕得乾脆利落,然後又道:「對了,聽說你又多了一個孩子。若你沒有冷落我,那為什麼有孩子的不是我呢?」

  對於芙蘿婭的這一問題,羅格實在無法作答,只是含糊的道:「你知道,在這方面我可從來沒有冷落過你。」

  這小妖精淺笑道:「好啊,那這樣看來,肯定是我們兩個人中的一個出了問題,不知道是你還是我。這樣好了,為了證明不是我的問題,我去找個人來試試吧……」

  羅格突然沉默。

  芙蘿婭見他已經快到了爆發邊緣,立刻知機的閉上了嘴。突然失去了緣由不能發怒,這不禁讓羅格更加的鬱悶。可是一見小妖精竊笑時的模樣,他所有的火氣又不由得都飛到萬米雲外去了。

  兩人在熱鬧的大街上信步前行,芙蘿婭終於忍不住道:「這又髒又亂的城市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正在戰爭狀態,原來也因建築聞名的奧希妮亞早已不復當時風采。寬廣的大道兩邊顯得頗為蕭條,許多商舖都已經歇業,路上行人相遇,談論的都是戰爭。整個城市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傷兵,讓人不得不直面戰爭的殘酷。偶爾,會有一小股鐵騎從大道上狂馳而過。

  此刻的奧希妮亞不要說與南方的諸名城相比,就是同北國名城黎塞留和蒂凡妮相較也遠遠有所不及。

  羅格望著這紛亂骯髒的城市,微笑道:「這裡有太多可以看的東西了。世界很奇妙,你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聽到甚至是千里之外的訊息。所以我們不妨在奧希妮亞多走走,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陪陪你了。」

  芙蘿婭微微嘟起了嘴,不情不願的道:「這樣就算陪我了?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去練習位面冥想呢。你是想從城市的細節中看出些什麼軍國機密來嗎?」

  羅格笑了笑,說:「現在軍國大事自然有別人去操心,用不著我來管。算了,等你的位面冥想練習到一定程度,我再給你解釋吧。現在說給你聽,恐怕你也不明白。」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不說就不說,居然還擺起大魔法師的架子來了。似乎就在幾年之前,有一個人還只能仗著皮夠厚來硬頂我的魔法呢!」

  每次想到當年那高高在上、似是永遠也遙不可及的公主如今已經被自己收伏,那瞬間的成就感都會讓羅格每一根毛孔中都向外滲出得意。就算已經身居北國第一大宗教教皇之位,胖子身上有些惡俗習慣還是沒能改掉。

  他剛想大笑數聲,忽然從長街盡頭傳來了一陣如轟雷般的馬蹄聲,隨後數十騎身披黑甲的皇室禁衛鐵騎從長街彎角出現,快速馳向帝宮。

  羅格拉著芙蘿婭,站到街邊,讓這數十鐵騎如風從面前奔過。?

  騎隊中一個騎士忽然咦了一聲,用力一拉韁繩。那戰馬忽然人立而起,踏了幾步,就調頭向芙蘿婭和羅格奔來。那數十騎皇家禁衛也悉數展示了精湛的騎術。紛紛調頭,隨著那騎士而來。

  羅格皺了皺眉,上下打量著那明顯是衝著他們兩個而來的騎士。

  那騎士看上去年紀頗輕,一身深黑的騎甲邊緣上鑲以金邊,胸前則嵌著代表德羅帝國的四翼飛龍。

  那騎士在兩人身前勒住了戰馬,抬手掀起頭盔,露出一張頗見英俊的面容。他一雙熾熱的眼睛只是盯著芙蘿婭。過了片刻,才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芙蘿婭公主?你,你怎麼會在奧希妮亞?」

  不等芙蘿婭公主回答,他已激動萬分。從馬上一躍而下,向著芙蘿婭大步走去,一邊喜不自勝的道:「這真是神賜給我的禮物!我還以為你在戰火中失蹤了呢!」

  騎士張開雙臂,就想要將芙蘿婭抱在懷裡。然而就在此時,他面前忽然全無徵兆的出現了一張微笑的胖臉,取代了芙蘿婭那清麗無雙的容顏。

  那騎士正在心情激盪之際,這一嚇可非同小可。他怪叫一聲,接連後退幾步,差點坐在地上。皇家禁衛們見了,當即有兩人躍下馬來,將那騎士扶起,其餘人則紛紛抽出刀劍,指向場中的兩人。更有數具手弩對準了羅格。

  羅格對森森刀鋒劍尖視而不見,微笑著對那騎士道:「閣下,我想您弄錯了一件事。芙蘿婭現在已經不再是公主,她只是我的女人。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是非常大度,不想隨便讓人擁抱我的女人。」

  立於羅格背後的芙蘿婭嘴角泛起一點笑意,她悄悄伸過手去,拉住了羅格的手。

  那騎士聽了,先是一懷,隨即見了兩人的親密神色,臉色早已氣得鐵青,喝道:「大膽的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

  「閣下是?」羅格的微笑倒是從來不變。

  這時芙蘿婭在胖子身後低聲道:「他好像是德羅帝國的三皇子,叫……叫……」

  那騎士耳力倒好,聽到芙蘿婭認出自己,當時面上大喜,連她根本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也不計較了,忙道:「我叫拉瑟。」

  拉瑟貪婪的盯著芙蘿婭看了許久,這才轉而望向羅格,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喝問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綁架尊貴的芙蘿婭公主?來人哪,給我把他綁起來,帶回去好好審問!」

  對拉瑟的威脅,羅格聽而不聞,只是回頭向著芙蘿婭問道:「你們認識?」

  芙蘿婭皺眉道:「當年在萊茵城我曾經與他見過一面,然後德羅帝國援助父王的條件中就多了我……」

  羅格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踏前一步,淡定看著拉瑟,臉上的微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拉瑟殿下,看來您當年扮演的角色並不光彩啊!德羅帝國的光輝因您而暗淡了不少。」

  拉瑟臉色陰沉,只是將手狠狠的向前一切!

  黑甲禁衛紛紛策馬向前。將羅格與芙蘿婭圍在當中,刀劍已紛紛舉起!他們訓練有素,人人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了立於原地不動那弱不禁風的芙蘿婭。

  羅格負手立於原地,掃了一眼黑甲禁衛,冷冷一笑道:「都下馬吧!」

  羅格的聲音並不大,看上去也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黑甲禁衛本來提高了戒備。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不禁愣了一下。

  就在此時,他們胯下的數十匹馬突然一齊軟倒!措手不及之下,就連這些精銳的黑甲禁衛也東倒西歪的摔了一地。有一個黑甲禁衛失手將手中利劍插入倒地座騎的體內,結果竟然有如捅破了一個大皮囊般,剎那間被濃黑腥臭的粘稠液體噴了一頭一臉!

  他好不突然才擦去臉上的粘液,站起來向地上一看,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剛才還健壯無比的戰馬,此刻竟然像一個已放空了液體的口袋般。扁扁的攤在地上!他再周圍一望,這才發現禁衛們都在呆呆的看著一匹匹倒斃於地,早已不成形狀的馬屍。他們面色蒼白,握住刀劍的手在顫抖,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羅格的臉上又泛起說不清是屬於魔鬼還是屬於天使的微笑,他看看倒斃的戰馬,看看紛紛後退的黑甲禁衛,又向面如白紙的拉瑟笑了一笑。

  拉瑟登時後退了數步,然而鬥氣還不足十級的他竟然又立穩了腳步。倒有些出乎羅格意料之外。看來這位三皇子多少有點膽量,居然沒被嚇倒。

  拉瑟嗆啷一場拔著佩劍。高聲喝道:「都愣著幹什麼,立刻鳴警!如何城防軍和宮廷法師,格殺這個傢伙!」

  就在此時,拉瑟身後一位黑甲禁衛仔細的看了看羅格,一把拉住了拉瑟的手臂,低聲道:「殿下,這個人不能動!我看他長得很像阿斯羅菲克帝國神聖教會的教皇……」

  「胡說!教皇羅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拉瑟說到一半,忽然頓時,盯著羅格看個不停,臉上驚疑不定。

  執掌神聖智慧教會的教皇羅格,如今已成為能夠影響到整個大陸局勢的重要人物。他的容貌早已不再是秘密,各國皇室成員和政要少有沒看過他畫像的。

  「你……」拉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那我可以走了嗎?」羅格微笑著道。

  拉瑟握劍的手在不住的顫抖,他盯著羅格,面容猙獰得已近乎於扭曲!然而最終,他還是狠狠的揮了揮手,讓黑甲禁衛讓出了一條路來。

  羅格負手前行,帶著芙蘿婭昂然遠去。

  「拉瑟殿下……」

  「該死的,給我閉嘴!」拉瑟猛然轉身,用劍柄狠狠迎面一擊,一下將叫他的那個黑甲禁衛砸倒在地,這才喘著粗氣,盯著羅格離去的方向,咬牙低語道:「等打跑了巴伐利亞人,我看你們這些北國野蠻人能不能活著離開德羅帝國!」

  此時夜幕初垂,華燈剛上,羅格與芙蘿婭仍在奧希妮亞中散步。

  「我看那個拉瑟不會就此罷休的。在奧希妮亞得罪了德羅帝國的皇子,有點不大妥當吧。」芙蘿婭面上隱有憂色。

  羅格呵呵一笑,道:「對付這種人無須客氣。他如果真敢向我動手,那麼帝國大軍立刻就會到來,與巴伐利亞公國南北夾擊,馬上就能把備羅帝國給滅了。現在既然他這麼聰明,忍得住不動手,那麼我們也不妨等打退了巴伐利亞公國後,再順手滅了德羅帝國不遲。」

  此時夜幕初垂,華燈剛上,羅格與芙蘿婭仍在奧希妮亞中散步。

  「我看那個拉瑟不會就此罷休的。在奧希妮亞得罪了德羅帝國的皇子,有點不大妥當吧。」芙蘿婭面上隱有憂色。

  羅格呵呵一笑,道:「對付這種人無須客氣。他如果真敢向我動手,那麼帝國大軍立刻就會到來,與巴伐利亞公國南北夾擊,馬上就能把備羅帝國給滅了。

  現在既然他這麼聰明,忍得住不動手,那麼我們也不妨等打退了巴伐利亞公國後,再順手滅了德羅帝國不遲。」

  尚是清晨時分,阿斯羅菲克帝國使節團的駐地就被數百皇室黑甲禁衛軍給團團圍住。周圍的街區也都站滿了警備的侍衛,幾乎每隔數米就會有一個崗哨。

  使節團諸人早巳知曉了外面的異動。但帝國人才輩出,能夠在這種非常時期被選入使節團的,無不是勇敢堅毅之人。儘管知道身在敵都,一旦動起手來絕無生還可能,但使團諸人分頭把守各要害地段,毫無慌亂之意。

  羅格則安然坐於房中,閉目凝思,芙蘿婭若一隻金絲小貓般伏在他的腿上,正翻閱著那本巳經快被她背出來的位面冥想。

  對於外面包圍的黑甲禁衛,羅格完全不以為然。別說這些只是普通戰士,就算德羅帝國派出數名強者圍困,擁有艾德蕾妮這樣強悍得不像話的存在接應,他也有十足把握帶著芙蘿婭逃走。至於使節團成員的死話,那是根本不在胖子考慮範圍之內的,大不了日後領軍回來為他們報仇就是。

  使館門前密密麻麻的黑甲禁衛似是突煞接到了無聲的命令,潮水般向兩邊分開,轉眼間就讓出了一條足以容兩輛豪華馬車並行的通道出來。無論是人是馬,動作都整齊劃一,訓練之精良實在是讓人讚歎。

  車聲嶙嶙。

  數十輛豪華馬車從遠方馳來,一直到使節團駐地大門口才停下,從馬車上下來的都是德羅帝國的高官,甚至還有數人佩著代表帝室血脈的紋章。

  一位高而請瘦、衣飾華貴的老人當先來到大門處,看著大門上方使節團守衛手中那閃著森森亮的勁駑,他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老者用足了力氣叫道:「不要放箭!我們沒有惡意!陛下聽聞尊貴的神聖教會教皇羅格大人巳經蔚臨我國,特意派我們來迎接教皇霓下入宮。此前我們不知道教皇霓下的到來,多有怠慢之處,還請羅格大人多多寬容。請各位將我的意思轉達給尊敬的羅格大人。」

  使團中人都愣了一下,當即有人飛奔到羅格房間,將這一消息報告給這身份極為尊貴地教皇。

  神聖教會與光明教會有所不同。在神聖教會。侍奉神的僕人並不一定要保持單身。當初羅格制訂這一條規則時,曾遭遇過摩拉的無情嘲笑,畢競胖子的私心實在是太昭然若揭了。不過羅格也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畢競娶有兩個妻子。阿黛兒且不論,費爾巴哈地公主總得在表面上照顧照顧。

  因此來報消息地人看到冰雪法師團那聞名帝國地絕色團長伏在教皇膝上看書時。絲毫不感意外。有的只是羨慕。等再看到羅格安然坐在椅中閉目養神。其鎮定端凝處,直不動如山時,這報消息之人更加對教皇大人景仰得五體投地。

  「看來羅格大人能夠得到神眷,原來不是偶然啊!」再回想羅格此前的種種事跡,這人更加感慨。

  聽完了匯報,羅格微微睜開眼睛,以低沉而奇異的聲音緩緩地道:「先讓他們等著吧!」

  待那人退下後,芙蘿婭抬起頭來道:「又在裝模作樣!」

  羅格揉了揉她的金髮,微笑著道:「對付這些人,就是要擺足架子。你越是傲慢。他們越是不敢怠慢了你。我們不著急出去,讓德羅那些傢伙慢慢等吧。」

  芙蘿婭微微瞇起眼睛,很是享受羅格的撫摸,一邊道:「德羅人對我們的態度變化得很快呢!」

  「很顯然。他們必定是剛剛吃了一場大敗仗。所以我們更加不用著急。」

  德羅的眾位高官顯貴足足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為首地那位老人面色難看,看起來幾乎要暈過去時,羅袼才攜著芙蘿婭慢慢從大門中走出。在老人的引領下,羅格與芙蘿婭登上最豪華的一輛馬車,在無數皇家禁衛地簇擁下,向帝宮而去。

  接下來的數天,看似繁忙,實際上平淡如水。

  羅格和芙蘿婭被安置在帝宮中專門用來迎接德羅帝國最高貴賓的索菲蘭宮中。

  在最近十年中,索菲蘭宮不過開啟過四次而已。略有些諷刺意味的是,索菲蘭宮開放的四次中,倒有三次是用來接待光明教會教皇的。

  僅僅是第二天,芙蘿婭就受不了德羅帝國那無休無止的宴會,於是對外稱病,一頭躲回自己的房間,全神貫注地鑽研位面冥想去了。而羅格則每日周旋於德羅皇帝與眾權臣貴族之間,似是樂此不疲。德羅皇帝很快發現,這一臉和善微笑的胖子其實並不簡單,無論他們如何試探,都無法從他口中探得絲毫口風。

  在無數宴會上,羅格談宗教、談女神、談信仰,就是絕口不談戰爭與盟約。

  而阿斯羅菲克帝國的使節們也突然變得悠閒起來,對於談判是否能夠取得成果,完全不著急。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不急,德羅皇帝卻已經急得要發瘋。南方的戰報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巴伐利亞大軍行動如風,已經接連擊潰了帝國南部三個最大的屬國。在這三場大戰中,德羅大軍死傷近三萬人,另有八萬人被擊潰,只得到後方重新整編。而在這三場大戰中,戰局最讓人意外的則屬於德羅市國杜馬斯公爵與獅牙軍團的一場大戰。

  牡馬斯公爵是德羅帝國南方權勢最大的諸侯,最近半月以來,他甩開了德羅帝國大軍主力,親統兩萬大軍一直尾隨在獅牙軍團身後,試圖捕捉決戰之機。然而獅牙軍團行動迅速,始終不與他決戰。

  在捉迷藏的遊戲進行十幾天之後,獅牙軍團突然在貝當谷地停下了腳步,列陣等待著牡馬斯公爵的到來。

  此時杜馬斯公爵距離身後的德羅市國主力軍團僅有百餘公里距離。然而就是這百餘公里的距離,成為了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在牡馬斯二萬大軍對面列陣的,是八千名獅牙騎士。

  其時太陽已經西斜,半天雲霞如血。

  血色的天空給八千名屹立不動的騎士披上了一層的血色新衣。在這血色地方陣中,突然升騰起一團翻湧的血雲!

  在這團血雲的帶動下,整個獅牙方陣都動了!鐵騎滾滾,有如天上的血池驟然決堤,當空垂落一道紅的流瀑!

  而那一團血雲。早已遠遠地超越身後地騎士方陣,帶著無邊殺氣,迅捷無倫地向杜馬斯大軍衝來。

  威猛地杜馬斯公爵迎著斜陽,陽光與霞影刺得他兩眼發痛,望出去地景物都有些模糊。他用力地盯著那朵翻滾而來的血雲。只能隱隱地看清血雲中有一個捉槍躍馬的騎士。

  杜馬斯公爵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緊接著受不了陽光的雙眼一陣刺痛。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真是見鬼!」社馬斯咒罵著,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隱隱約約地聽到身後的大軍在不停地鼓噪著什麼,可是這聲音好像很遠,很飄忽,他完全聽不清究竟喊的是什麼。

  杜馬斯終於睜開了雙眼。

  只在剎那,他的雙眼睜到了最大!

  不知何時,他周圍地空間巳徑被染上了重重的暗紅,這紅色如霧。不斷地飄流著。而剛才那隱隱約約的騎士,此刻竟已在他眼前!

  那騎士看上去仍很年輕,英俊地臉上全無表情。那雙冰冷的眼眸中似有鮮血在流動。牡馬斯公爵突然有一個感覺,他感覺那騎士看著他的眼神有如在看一個死人一樣。杜馬斯公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他的目光順著騎士地肩頭看到他的手臂,又順著手臂看到他手中的戰槍。

  杜馬斯赫然發覺那戰槍正在緩緩抽離他的胸膛!

  他怎麼會這麼快!杜馬斯這才想到這個問題。

  公爵立在戰馬上,驚愕的表情己然永遠凝固在他的臉上。

  血雲輕拂過他的身體,飄向了他身後的戰鬥方陣。

  一隻禿鷲在高空中盤旋著,敏銳的直覺告訴它,今天必定會有一頓豐盛的晚餐。它銳利的鷹眼不住掃視著大地,尋找著食物。

  大地上,是己顯混亂的數萬戰士,而在他們中間,一道筆直的血線正在戰陣中急速延伸!

  那一道天上垂落的血瀑,此時也己奔流到了陣前!

  沒有人會想到久經戰陣的杜馬斯公爵竟會敗得如此之快。第二天請晨,當德羅帝國主力順著潰兵的指引來到貝當谷地時,只見到上萬具德羅戰士的屍體和無數正在進餐的禿鷲。戰場上沒有一具獅牙騎士的屍體。顯然獅牙軍團是在清理過戰場後,才從容退走的。

  南方三大強候的先後倒下,震動了德羅帝國整個朝野。現任德羅皇帝並不是一個進取的人,他即暴燥傲慢,又非常膽小。南方戰局失利的戰報接二連三地傳來後,他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惶恐,對待阿斯羅菲克帝國使團的態度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此時此刻,只要阿斯羅菲克帝國肯出兵,不管是割地還是賠償軍費,德羅皇帝都肯答應。因此在阿斯羅菲克帝國舉足輕重的羅格,此刻也成了奧希妮亞的焦點人物。只是胖子絕口不提政治,一切任由使節發揮。他只要開口,除了宣揚女神的教義,就是歌頌女神的偉大。

  為了攻下羅格,德羅帝國朝野諸臣可謂費盡了苦心。他們知道權與錢對胖子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早巳沒有絲毫的作用。惟一能夠打動羅格心的,只有女人。可是胖子那小妖精清麗無倫,身材也堪稱完美,又兼身份顯赫、魔力高超。

  德羅皇帝幾乎搜遍了奧希妮亞,只是怎麼可能找出一個足以與芙蘿婭媲美的女子出來?

  既然無法以質取勝,那就只能用量闖關了。

  一夜之間,索菲蘭宮的侍女素質驟然上升了整整兩個等級。胖子進入宮門,放眼望去,簡直四處皆是風景。只不過胖子此刻要擺教皇架子,時時處處得維護神聖光輝的形象,那小妖精又決不肯任他胡來,因此雖然面對滿園美味,胖子也是只能看不能吃。

  這其中得失滋味。怕是只有他自已清楚了。

  數天來,德羅帝國不斷退讓,而阿斯羅菲克使者也不為己甚,在德羅帝國多割讓了一個產糧的湖區之後,就草草簽了同盟協議。議定阿斯羅菲克帝國將出動二十萬大軍。進入德羅帝國境內對巴伐利亞公國與光明教會作戰。而戰時北國大軍一切補給均由德羅帝國負責,除此之外,協約的另一個附帶條件則是神聖教會可以自由在德羅境內傳教,光明教會則應被驅逐出德羅帝國。

  對於宗教條款,德羅皇帝欣然認同。雖然帝國境內光明教會信徒眾多,可是此刻光明教會已經公然站在巴伐利亞公國一邊,惟一差的恐怕就是神聖騎士團親自參戰了。而且種種跡象表明,巴伐利亞公國軍隊的戰鬥力出人意料的強悍。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眾多的教會聖堂成員在軍中服役地緣故。

  德羅皇帝自己本也是光明教會的信徒,可是在他眼中,王權要重於一切。在大位面前什麼至高神,什麼信仰,甚至於父母兄弟,都讓他統統見鬼去吧!

  望著載著同盟協約的數頭電隼破空而去。立於索菲蘭宮空中花園中的羅格不由得暗自感歎,利益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在利益面前,本來將要大戰一場地阿斯羅菲克帝國與德羅帝國競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變成了並肩作戰地兄弟,並且締結了足以影響到整十大陸局勢地同盟協約。

  這一協約,其後被大陸各國稱之為神聖協約。

  這數頭以兇猛和速度著稱的電隼在一目之內就可以回到北方,然後十餘萬苦力將重新拿起斧鋸,無數參天古木將轟然倒下。

  隨著大道的延伸,早巳整裝待發的幾十萬帝國大軍將在傳奇般的名將亞歷山大和龐培的率領下,進入德羅帝國。隨著大軍一同進發的,還有神聖教會的百名法師,強大地冰殿武士團,以及以前所未見的規模聚集在一起的強者!

  而在神聖教會地陣營中,還有近萬名精靈射手。

  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這是北國勇士與南方戰士的對決,是北地強者與南方魔導聖域的對戰,也是神聖教會與光明教會兩大宗教地碰撞!

  日落月升,轉眼已是滿天星辰,而羅格負手立於空中花園,已經整整立了一天了。

  他只是仰望著天空。

  無論是雲卷霞升,還是風過鳥鳴,都能帶給他無窮無盡的信息。羅格知道,再過不久,奧希妮亞的上空就會響起北國那蒼勁悲涼的軍號,他更是知道,這一次費爾巴哈親自進入南方,早巳做好了根本無法回歸北國大草原的準備。

  大帝此行早已下定決心,不勝即死!

  這個夏的夜,出奇的清冷。整個奧希妮亞都升起了濃重而潮濕的霧氣,細細的露珠爬上了羅格的頭髮,又匯聚在一起,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一路消失在他的衣領中。

  似乎,奧希妮亞千百年來未散的靈魂都已在這夜出行,它們散發出的寒氣驅散了夏夜本應有的暖意。

  羅格雙眼微微瞇起,仰望著夜空。他似是在微笑,然而臉上的表情又似是在渴望著鮮血的吸血鬼。

  其實一滴滴的寒露,也能傳遞給他太多太多的訊息。

  羅格在看著天,而希洛之書則在心底緩緩流動。

  「諸神從虛無中創造存在,在位面間創建國度。國度中一切存在,將依神之心意而定。神將休息,他們因創建國度而疲累。在醒來時,神將真正為神。」

  「神會疲累。」

  在這一頁的最後,依然是那一句無比熟悉的話:「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

  羅格的目光穿越了夜空。他似乎看到,在夜幕之外,正有一個神秘的國度在從無到有的建立。

  她在建起神之國度之後,也會休息嗎?

  「在醒來時,神將真正為神。」這一句話反反覆覆地在羅格心中迴響著。

  當她醒來時,是否就真正完成了封神的過程?而那時的她,是否還記得從前的一切?

  羅格忽然十分茫然。

  在這一刻,以羅袼所立處為界,蒼茫的夜幕忽然徐徐拉開了。夜幕後,是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北方是濃濃的黑暗,黑暗中隱隱立著數個高大之極的身影。而在黑暗之旁,婉約立著的,則是那個令人魂牽夢繞的她。

  她黑髮依然筆直,有若垂瀑,銀眸中光彩也一如往昔。

  只是那個懷抱著死神鐮刀的身影,不知為何,總是顯得如此的孤寂。

  而在南方,則是光。

  那是柔和的、神聖的、無邊無際的光。

  只有光!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八章 聖音


  大道已經貫穿了茫茫的原始森林,尚能生存的苦力們轉而在大道兩旁修建一個個守衛大道的要塞。

  一萬輕騎已經先行出發,前往德羅帝國指定的地點,與德羅帝國軍隊匯合。而數百名參謀組成的龐大參謀團則更早一步抵達了奧希妮亞,去與德羅帝國軍方議定雙方應該如何接應、補給、協同作戰、劃分戰區以及接收轉交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軍防禦的城市。

  當帝國冰河軍團開始向德羅帝國進發之時,死神班手中的日曆正好劃去了最後一天。

  看著手中劃得密密麻麻的日曆,良久,死神班才站起身來。他推開窗戶,向遠方的天際望雲。此時晨光剛剛映亮了北國的大地,朝陽徐徐躍出如火的雲霞。只是不知為何,這美麗的晨霞在死神班眼中,每一片紅色都鑲著一道若隱若現的黑邊。

  死神班面凝如霜,嘴角身軀抽動了一下。這個早晨,他心緒不寧。

  對於他這種行走於黑暗世界,時刻以收割性命為己任的殺手來說,是十分看重預兆的。隱於黑暗中的殺手,往往處於全無防護的狀態。一擊不中,很可能就是隕命的結局。

  聽著此起彼伏的軍號聲,看著一隊隊鐵騎滾滾開向南方,死神班不知道數月之後,這些戰士中還有多少人能夠站在他面前,他知道,此去南方,必將會是一場從未經歷過的鏖戰,其起伏激盪之處,也許不下於千年前人族聯軍與精靈帝國那一場史詩般的戰役。

  只是戰爭如潮,會有人立於浪峰之上,從此被載入史冊,可是會有更多的人如潮中的泥沙,只能無奈地被滾滾波濤捲走,從此歸於塵土。

  縱然死神班已步入聖域多年。在這樣席捲天地的戰爭之潮前,他也有若一葉小舟,在隨波逐流的過程中,不知何時會撞上隱於水下的暗礁。

  死神班忽然懷念起北國小湖邊那些寧靜的日子。他有種直覺,應該立刻離開俗世的爭戰,在人生最後地數十年中過過寧靜平和的生活了。然而此時腰際突然傳來一陣熱潮,死神班低頭一看。腰間的細劍似乎受到冥冥中的召喚,正在不住地輕微顫動,劍身散出五色光華,交替閃耀,燦然流動。

  看著那足以勾魂奪魄地迷離光華,死神班終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以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細劍劍柄上每一根細細的紋路,體會著劍中那洶湧澎湃力量的每一次有力搏動。

  那搏動,一如他地心跳。

  死神班長出一口氣,殺手的本能終於使他下定決心,再冒上人生最後的一次驗。

  死神班推門而出。轉眼之間,他的身影有如一道輕煙,出現在大神殿祈禱室的門前。輕輕叩門之後,摩拉將他領進了祈禱室。

  在祈禱室的一角,安德羅妮懷抱著碧落星空。正動也不動坐在角落裡。她的頭低垂在膝上。垂落的半長栗色頭髮遮蓋了那張傾城傾國的容顏,卻掩不住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地悲傷。

  死神班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悲傷。班和安德羅妮在很多方面有共同點,多日來相處之後。班早已瞭解她的不解之結在什麼地方。可是他幫不了她,他也有自己的不解之結。

  「今天應該有神諭吧?」死神班問道,他的聲音中仍然有著猶豫不決。

  可是還未等他作出真正的決定,摩拉已然道:「是的,女神早已降下了神諭,所以我一直等待著您的到來。現在,請將您的佩劍交給我吧。」

  死神班解下了佩劍,可是他的手在顫抖著,竟然無法將佩劍遞過去。摩拉注視著死神班,緩緩伸出了手。

  她的眼神清澈如泉,她的纖手凝潤若脂。可是看在死神班眼中,不知為何,這只纖手竟然比可以生撕靈魂的惡魔利爪還要可怕!

  終於,佩劍被放在了摩拉的手上。

  摩拉的眼神忽然變了!眼瞳中有如突然打開了兩扇通向未知國度的窗,顯得無比的幽深和深遠。

  虛無隨即被銀色光芒所代替,此時此刻,似乎那獨居於神之國度的風月已立於摩拉身後,正通過她的雙眼在注視著世界。

  那神之雙眼從佩劍的劍柄掃到劍尖,目光所到之處,一片濃濃的綠從佩劍的五色中泛起。

  僅是片刻的注視,第六樂章已然完成!

  摩拉雙眼旋即恢復了原狀,她將手中的佩劍交還給了死神班。班沉默地將細劍插回腰間,邁著沉重的步伐地走出了祈禱室。

  祈禱室的大門剛一關上,角落裡坐著的安德羅妮突然跳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摩拉,渾身都在顫抖著,她只是這樣抱著,什麼都沒有說。可是摩拉的頸中,卻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滴落。

  摩拉拍了拍安德羅妮的背,輕輕地道:「好了,女神已經走了。」

  安德羅妮慢慢放開了摩拉,勉強笑了笑,佈滿淚痕的笑顯得格外淒冷。

  摩拉輕輕為她拭去了滿臉的淚痕,柔聲問道:「安妮,羅格大人早已傳了訊息過來,他要你在鹿丹港留守,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安德羅妮搖了搖頭,握緊雙手,堅定地說:「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只想再見她一面。而我現在想見她,唯有跟著你去參加南方的大戰才有可能。其實你我都知道,她……她是不會放任這場戰爭不管的。只要能夠再見她一次,我不在乎……。不在乎與父兄為敵!」

  摩拉看著安德羅妮那俊美而近妖的臉,輕輕歎道:「這不是問題。你……你知道艾菲兒預言的未來嗎?這是羅格大人讓你留守的主要原因。你若是還不清楚,最發去見一見艾菲兒,問問預言的內容。」

  安德羅妮的目光早已越過了摩拉,落在那無盡虛空之外的神秘國度。她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只是道:「不到最終的地一刻,命運都未曾真正決定。就算命運已然決定,我也會全部接受,只要能夠讓我再見她一次!至於艾菲兒的預言。我就不看了。不管她預言了什麼,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地。」

  摩拉歎了一口氣,她輕輕捧著安德羅妮的臉,竟忽然在她唇上有若點水般一吻。然後殷殷地叮囑道:「記著,在南方,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羅格太遠。」

  安德羅妮淒然一笑。不再言語,在給摩拉一個輕輕的擁抱之後,轉身招過碧落星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祈禱室。

  看著空蕩蕩的祈禱室,摩拉徐徐跪倒在祭壇前,以頭伏地,低低地祈禱起來。

  在空間風暴地亂流中,威娜不斷穿行。這一次她的速度較前回已快了不知多少倍,轉眼間就衝到了風暴中矗立著的空間門前,身影隨即隱入空間門中。

  空中殿堂依舊神秘而詭麗,只是不知為何,基座上那銜著鐵鏈的惡魔姿勢有所變化,它頭上十餘根盤曲交錯的長角竟然有一半斷裂。

  只不過威娜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重回風月的國度時,威娜已然熟悉了這一國度的規則。開始有能力掠過地飛行。因此她的前行速度快了許多,轉眼之間就已經升到空中殿堂的大門處。

  那一片如蓮瓣的階梯徐徐降下,將威娜載入空中殿堂之中。

  風月依然立於那根巨大冰晶之前。她的姿勢,甚至於神態,都完全與威娜上次離去時一模一樣,就似是從未動過。這次威娜的到來,也未有使她有任何反應。

  對於風月的地冷漠,威娜早已習以為常,她逕自道:「風月。這段時間你為什麼切斷了與我的聯繫?我不得不到這裡來找你,是因為我忽然發現魔族大將軍阿泰斯特的危險出乎預料。它的真實實力遠遠超過所表現出來的力量,這種力量根本不應該在一個魔族身上出現!而且它最近幾十年地舉動非常的奇特,我懷疑,它一直在進行著什麼圖謀。但無論我用什麼辦法,總是無法徹底查清他的過去。我覺得,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能放任這麼大的變數存在,還是乾脆將他殺了算了。」

  風月終於微微張開雙眼,淡淡地道:「那你去殺就是。」

  看著風月的冷然,威娜皺了皺眉,繼續述說著自己地打算:「以我的預計,阿泰斯特隱藏的力量不管多麼強大,也都未見得是我的對手。可是問題在於能夠幫忙地那兩個魔族實在是沒用,就算加上他們,若阿泰斯特一心想逃,我也未必有把握能夠攔得住他。所以我來找你,你我聯手,必然可以將他立刻斬殺在中央山脈。以阿泰斯特的力量,就算他沒有神格,恐怕也會擁有領域之力。這些力量對於我們很有用處。這是其一。第二件事,就是南方已然開戰,可是你忽然切斷了與我的聯繫,如果戰局變化怎麼辦?你也知道,我們真正是敵人是光明教會和天界諸神。教會中別人不說,僅僅是那一個教皇身上就有太多的秘密了。他擁有的力量似乎根本不受限制!還有自然女神,我們至今仍然不知道這個位面是否還存有她的分身或者是神僕……」

  風月的雙眼再次睜開,她冷冷地打斷了威娜,道:「塵俗雜事你自己處理,無論成敗,我都是不會離開神之領域的。」

  威娜當場怔住,她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風月的這句話,忍不住反問道:「風月,你在說些什麼?難道他有危險的時候,你也準備坐視不理嗎?你……。你真的忘記了以前的一切嗎?」

  風月的語聲中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波動,冷漠之意若寒風,悄然掠過了威娜的心底,幾乎將她凍僵!

  「就是羅格毀滅,我也不會離開這裡。」風月如是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發中開始燃起熊熊怒火。

  風月雙眼再次閉上,淡淡地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你在神域中寸步不前,所以才會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會送你回去,從今以後,這裡的大門已經對你關閉。你若想再來,自己打進來吧。」

  威娜仍想勸服風月,可是未等她開口,眼前就是光影閃動,隨後週身轉來一陣劇痛,剎那之間,威娜已然被彈出了空間亂流。立於中央山脈的上方。

  「風月!你真是混蛋!」

  威娜憤怒的叫聲在中央山脈的上空迴盪著,這叫聲中蘊含的威力轟轟隆隆,簡直有若千萬轟雷同時在空中炸開!一時之間,但凡威娜叫聲所及之處。所有感覺稍敏銳點的魔獸都立刻躲藏起來。那些不及藏的則伏於原地,已顫慄得失去行動能力。

  威娜的叫聲當然傳不到神之國度。宮中殿堂中又恢復了寂靜。

  風月雙眼忽開,剎那間閃過地銀光光芒耀亮了整個殿堂!那雙銀眸有若兩汪寧靜的湖泊,湖水緩緩向兩邊退下,兩尊無頭天使像浮出水面。

  不知已經有多久未曾改變過姿勢的風月伸手一抓,那把從死亡世界就已跟隨著她的死神鐮刀再次回到手中。死神鐮刀似是知道又將飲血,巨大地刀鋒都興奮得微微在顫抖,發出低低的嗡鳴。

  風月那銀色的目光,瞬間穿越了一切阻礙。掃視過她國度周圍虛無地空間。

  她知道,已經有客人來造訪新生的國度了。

  在她銀色的目光下,空中殿堂、以及神之國度中一切存在都變成了若有若無的虛影。

  在永恆的黑暗中,她,就是那唯一可見的存在。只是,在黑暗的虛空之中,又隱藏著多少看不見的訪客?

  風月將死神鐮刀橫於面前,以左手纖纖五指輕輕撫過那鋒銳之極的刀鋒。死神鐮刀地刀鋒微微一顫,發出嗡的一聲輕響,竟然在風月的指尖上切開一道小小的傷口!一滴金色的血液慢慢自她指頭滲出,旋又被死神鐮刀吸了進去。

  死神鐮刀又發出嗡地一聲輕響,又如極滿足後的呻吟。

  風月收回左手,將那根受傷的手指放在眼前。在她雙眼的注視下,那一道微不足道的傷口轉眼間就已癒合。全沒有留下一點疤痕。

  死神鐮刀緩緩地從左揮到右,巨大地刀身宛如掛著整座山脈一樣,顯得沉重凝滯。

  風月纖手一伸,死神鐮刀又自右至左,只是這一次它快得不可思議,甚至於有形的存在都已消失!

  風月驟然仰首,雙眼中銀芒炸開,瞬間掃視過了她國度周圍無數或有形或無形的位面。

  她似是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風月那點近乎於無色的唇微開,一聲清越之極地嘯聲驟然在無數空間中響起!這記嘯聲越拔越高,頃刻間已躍升至無法想像的高度!

  虛空中突然炸開一團絢爛之極的煙火,然後蘊含著無窮無盡能量的火雨紛紛落下,那一刻的,奪人心魄!不知道是哪個小位面承受不住風月嘯音的壓力,被摧化成純粹的能量。

  那高亢清越的嘯音如箭,仍在上升!

  喀嚓!虛空中似是傳來了一片破碎聲,然後是絕對的靜寂,連風月的嘯聲也停頓了一刻。

  在絕對的靜寂中,有無數煙火悄然炸開,下一刻,足以摧毀一切的火焰風暴席捲過了整個虛空!

  在流淌的能量焰流下,數個幾乎是一片虛無的影子慢慢顯現出來。它們完全沒有實體,然而身上透出的無窮無盡威壓使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在這些虛無的存在面前,一切有形的實體其實都極之脆弱,不堪一擊。

  風月嘯音已停,她瞬間就已出現在一片虛影之前,手中的死神鐮刀表面泛起道道蕩漾的水紋,似也變成了一個虛無的存在。

  只在剎那,死神鐮刀已不知向那片虛影斬了多少記!

  那片虛影不住變幻著,跳躍著,扭曲著,甚至發出極尖細的嘯叫聲。似乎在死神鐮刀的斬擊下,它正承受著無以倫比的痛苦!

  而此時此刻,另外數片虛影本來分散在四方,但它們只是一個閃爍,就已圍攏在風月四周,爭先恐後地向風月撲去!

  一雙潔白的羽翼在虛空中驟然張開,然後是無數白色羽毛紛飛若雪。在片片雪花間,飄浮著點點滴滴的金色水珠……

  神之國度,時間的流逝與塵世迥然有異。

  不知是過千年,還是只短短一瞬,風月的國度重又在虛無中顯現。風月若一片柔弱而無助的落葉,飄飄蕩蕩,當空而落。

  而在她身後,一個虛影一陣閃動,已掙扎著擠進了風月的國度,向墜落的她追襲而來。只是不知為何,它必中的一擊竟然突然在風月的身下出現,而那已斷去在半刀鋒的死神鐮刀已插在它的身體內。

  這個虛影發出一陣極難聽的嘶叫聲,慢慢地縮小,但它始終掙扎著,不肯消逝。

  風月已經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她向著宮中殿堂的基座一指,在那惡魔的身邊,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個更加猙獰奇異的魔鬼雕像,而那掙扎著的虛影,則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風月那柔弱無助的身影在空中載沉載浮,向空中艱難地飛去。她銀色長裙破損處處,落出了光凝如雪的大片背肌,在她的背上有兩道極恐怖的、似是被人生生撕開的傷口!

  那一雙潔白的羽翼,已然消失…………

  終於,蓮瓣般的殿堂大門徐徐合攏,再次將風月護於其中。

  這新生的神之國度,終於重歸寂靜。

  青碧色的火焰在空中飄浮,映得幽深的大殿忽明忽暗。在閃動的暗淡光影下,似乎大殿四壁那數十根百米高的巨柱都在不住扭曲。

  起風了。

  殿堂中無形的風比極北冰詳上空不息的烈風還要寒冷,它們掠過迴廊,繞過巨拄,最後盤旋在大殿正中央那伏於地面的纖弱女子身邊。

  在這高遠寬廣的大殿中,這女子如幽暗寧靜大海上飄浮著的一片蓮瓣,清麗、纖細。冰寒的風掀動她破碎的衣裙,撫過她的肌膚,也凝固了她傷口中仍不斷湧出的血。

  終於,她動了一下,似是要掙扎著坐起,可是最終仍是倒下了。

  她散亂的黑髮早已不復往昔的如鏡光亮,銀眸中也透著迷茫與掙扎。除此之外,她的雙眼中還有痛苦。

  那是她從不曾展露在別人面前的東西。

  風月終於撐起身體,緩緩地抬起頭來。她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完完全全沒有一點血色。在青幽蒼碧的背景色中,她就是一個由黑白二色渲染出來的女子。

  她雙唇微開,突然猛烈地嗆咳起來。於是這個世界又多了一灘不住擴大的金色。

  那雙銀色的眼緩援垂下,風月的手臂也在不住地顫抖。她似是隨時都有可能重新摔倒在地面。

  猛然,風月重新揚起了頭,她竟掙扎著站了起來!然而背後隨即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差點就此暈去。

  原來神也會痛。

  她仟細的指尖幾乎已觸到地上,可是她終於還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風月死死地咬著下唇.數縷金色的血絲從那排雪齒間湧出,在刀削般的下頜上匯聚成一滴滴金色的血珠,然後在風中飄落。

  終於,她掙扎著來到殿堂中那塊巨大的冰晶面前。抬起顫抖的手,一下,一下地將身上破碎的衣裙撕去。

  片刻後,那絕不屬於塵世地胴體就這樣裸露在冰晶前。風月凝視著冰晶中映出的身影。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那夢幻般的身影就是她。

  她忽然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扶住冰晶。這才穩住了身體。

  風月想睡。

  建立國度巳經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而接連幾次死裡逃生的惡戰則搾乾了她體內最後一點神力。

  神也會疲累。

  依風月地狀態,早該進入深遠地長眠了。而長眠地時間,也許是短短一瞬,也許會是人間千年。

  自創立自己的國度之後,風月已經明白,神若在自己國度中長眠的話,那麼國度將會選擇一個物質位面隱藏於其中。當然。神也可以自己選擇隱藏的位面,甚至挑選好位面中的藏身之所。在任何物質位面,都極少會有強大到足以威脅到保護沉眠諸神的國度的存在。

  而當一個神沉睡之時。其它的神明將會徹底失去對它的感應。

  空間中的位面何止億萬,就算是天界主神,要想一個位面一個位面地搜索某個神明沉睡的地點,那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地任務。冰雪女神即是不知道因什麼原因而沉眠於這個物質位面。只是她醒來後立刻不斷地發佈神諭。結果被麥克白追蹤到了神力的訊息,發現了她本體的藏身之處。這才有了北方冰洋上的一場大戰,她的神格也最終為風月所擄奪。

  在冰晶中映出的那冷如冰霜的臉上,慢慢地,竟然露出了一點苦笑。她又哪裡能夠入睡?

  南方大戰將開,光明教會中隱藏著何許力量,也許只有她才知道。而自然女神雖然隱於虛無的國度之中,可是她的目光,始終也不曾離開這個位面。除此之外,還有那天界的諸神……

  她不能睡。

  風且盯著冰晶中的身影,手慢慢撫上了赤裸的肩頭.然後越過肩,指尖滑上了背上那赤裸的肌膚。她的纖仟五指終於覆在背上那兩道恐怖的、尚未癒合的傷口上。

  她銀色雙眼微微瞇起,五指突然發力,狠狼地抓在背上的傷口上!

  剎那間,風且的臉又白了幾分!她猛然仰起頭,緊咬的銀牙再也阻攔不住那蘊含了太多痛苦的叫聲!

  她痛楚的嘶喊在大殿中迴旋激盪,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那一塊冰晶竟然炸開!

  在漫天灑落的冰屑中,風且顫抖著,從傷口中拔出了深深插入的纖指,然後再次插落!

  整個神之國度在不停地震顫,空中宮殿擾如暴風雨中的一盞孤燈,時明時暗,不住左衝右突,固定住空中宮殿的三根巨大鎖鏈崩得緊緊的,鏈環與鏈環間不住磨擦,甚至會爆出大團的火花!構成底座的三頭巨型雕像也隨之顫抖不巳,且還發出類似於哀鳴的嗚咽。

  宮中宮殿忽然向天空中衝去,瞬間的衝勢幾乎拉得整個基座離地而起!一聲轟嗚過後,銜著鎖鏈的巨龍雕像忽然炸出兩團火光.碎片紛飛中,它的雙翼和龍尾已經不見了。

  一聲聲痛楚的呼叫迴盪在神之國度的每一個角落,它引發大地顫動,天火轟雷。

  不知何時,神之國度終於寧靜,緊繃的粗大鋼鏈鬆弛下來,浮於空中的宮殿重新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殿堂內的光輝和外面一樣的柔和,在那美麗得完全不屬於塵世的胴體上映出一層朦朧的光暈。她雙手環抱著赤裸的肩膀,一道道銀色光帶繞身而起,最終凝成一件銀色長裙,將赤裸的肌膚掩在銀色絲緞之下。

  一塊新的冰晶重新矗立在大殿之中,她徐徐升起,凝立於冰晶之間,慢慢地閉上了銀色的雙眼。

  神之國度恢復了靜寂,有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呼地一聲,羅格猛然坐起,他大汗淋漓、不住地喘著粗氣。

  「你怎麼了。是不是作惡夢了?」睡眼惺忪的芙蘿婭從錦被中探出頭來,迷迷糊糊地問道。

  羅格看看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一片靜寂,看起來距離黎明還有很長時間。他想披衣下床。結果手被芙蘿婭拉住了。小妖精困得根本就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道:「還早著呢吧!死胖子。再陪我睡一會啦。你今天還要主持一個大儀式,不休息好怎麼行?」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小妖精喃喃說了一句什麼,又縮回被中沉沉睡去。

  羅格悄然走出房間,穿堂過室,來到了冥想室裡。只是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排除思緒上的波動,進入到深邃的精神世界中去。那一聲聲淒厲地嘶喊始終在他心中迴盪。總是不肯散去。

  他只覺得心跳得發慌,夢中的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可是他不知道為何會聽到這聲聲的嘶喊。羅格早已經不需要睡眠。更加不會作夢。但偏偏前後兩個離奇的夢使得他總是找不到答案。第一個夢看起來是跟威娜所說的一樣,與藏於他記憶深處地東西有關。只是那一次威娜取出他的記憶後,就一直沒有跟他說明藏在記憶中的是什麼東西。

  而這一次呢,這一次的夢又在預示著什麼?為什麼那嘶喊的聲音如此陌生。但感覺如此熟悉?

  自從閱讀了希洛之書後、羅格對於世界、位面以及諸神的認識突飛猛進。胖子每日看似悠閒,事實上他雙眼掃視到的任何東西都有了不同的含義。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拚命吸收著藏於表象之後的知識,都在探索引發一切變化的本質原因。實際上,無論是葉落風吹,還是日沉月生,都帶給了他全新地認知。

  像今夜這樣全無徵兆、完全無法解釋的夢,對於如今的胖子來說,實在是非常罕見地事。特別是這個夢牽動了他那一顆早已變得冰冷之極的心。

  既然心緒不寧無法冥想,羅格索性來到了書房,棒起光明教會的教典.細細地研讀起來。

  對於這本厚厚的教典,羅格幾乎可以背下來了。當他翻完敘述審判之日地那一章時,微弱的晨光靜於穿透了窗戶,灑落在他面前的書桌上。

  集藝術與奢華於一體的索菲蘭宮甦醒了。十餘位無論面容身材都非常出眾的侍女棒著各種衣飾,來到了羅格的書房。教皇大人精力過人巳經是公開的私密,她們知道在這個時候,羅格一般都會在書房裡處理教務。

  一面巨大的鑲銀水晶鏡被抬了進來,在這些訓練有素的侍女服侍下,羅格戴上了女神神力化成的高冠,穿起神袍,又從一旁跪著的侍女手中接過費爾巴哈親賜的權杖。

  水晶鏡中的羅格,此刻莊重、威嚴。他笑得和藹,可是眼神卻是冰冰冷冷的,全無一點暖意。

  羅格對自己的形象非常滿意,點了點頭.就在侍女的引領下走出了索菲蘭宮。此刻,上百位神聖教會的高階神職人員已經守候在帝宮門口,迎接教皇羅格。今天羅格將要為神聖教會在奧希妮亞的第一個大神殿主持祝福儀式,並且向信徒們宣揚女神的教義。

  神聖教會這個大神殿的前身,其實就是光明教會在奧希妮亞的大神殿。在短短時間內,神聖教會的神職人員對其進行了一番改造,將供奉天界諸神的祭壇變成了祭祀女神奧黛雷赫的神壇。只不過因時間實在太短,教堂內外還有許多雕塑和壁畫來不及更換清理。

  在巴伐利亞公國與德羅帝國開戰前,光明教會駐守在這座大神殿中的高階神職人員就巳撤退一空,只留下許多微不足道的當地神職人員以及雜役看守著大神殿。也正因如此,德羅皇帝才明白,他和他的帝國已經被光明教會所拋棄,所以才轉而全力支持羅格的神聖教會。當然胖子心裡明白,德羅皇帝對於奧黛雷赫的色心恐怕遠遠超過了信仰。他之所以顯得如此虞誠,主要原因還是希冀神聖教會龐大的法師團以及傳聞中的強者群能夠在戰爭中發揮作用,挽救德羅帝室的統治生涯。

  當羅格踏出帝宮大門時,宮門前的大道兩旁早巳擠滿了德羅帝國的民眾。大道上每隔數米,就有一騎皇家黑甲禁衛在維持著秩序。這些德羅帝國的平民並不是因為信仰來迎接羅格地,他們之中幾乎沒有神聖教會的信徒。大部分只是來看看熱鬧的,少部分人是光明教會的忠實信徒,因為聽聞光明數會被帝室驅逐,他們本來有些要來鬧事的想法。可是信仰畢竟敵不過現實,在黑甲鐵騎犀利的戰斧面前,這些信徒最終還是選擇了退縮。、

  在數百名神聖教會神職人員地簇擁下。羅格緩緩步上了專門為他淮備地車駕。車駕以紅緞覆椅。以花枝纏繞成四根車柱,並最終在羅格頭頂編成拱頂。車駕的四角各自跪著一個神職裝束的少女,她們分別棒著象徵神權的教典、聖徽、權杖和短劍。而拉動這輛龐大車駕的,則是兩頭兇猛的地龍!

  地龍這種罕見且兇猛的魔獸極難馴服,大陸各國都夢想著能夠組建一隻地龍騎士軍團,只是千百年來還沒有一個國家成功過。這兩五米高的地龍身上掛著重重鐵鏈,又有馴養人大聲叱呵,但仍不住噴著粗氣。瞪著血紅地小眼睛,向著周圍的人群作勢欲撲。兩頭地龍不安的動作帶得整個車駕都晃動不已。

  羅格慢慢登上車駕。自他的腳落在車駕踏板的一瞬,兩頭凶暴的地龍忽如遇見了天敵般。立刻收起了全部的凶態,溫馴得簡直如兩隻羔羊。待羅格在車上穩穩坐定,兩頭地龍不待馭者吩咐,當即自行起步。拉動著車駕緩緩前行。

  大道兩邊圍觀地德羅帝國民眾哄地一聲,議論紛紛。對於這些從未見過神跡、無從瞭解世界廣博的平民來說,眼前的這一幕巳徑足夠震憾!

  羅格雙眼低垂,安穩坐於車中。穿過數道大街後,車隊終於駛入了剛剛修善一新的大神殿。羅格從車上走下,在神殿大門前立定,仰望著大門上剛剛雕刻完工的女神像,良久,才舉步踏入大神殿。

  經過整整一個小時,繁瑣的宗教儀式這才結束。

  伏於祭壇前的羅格站起身來,向著高高在上的女神像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這才轉過身來,掃視著坐滿大神殿的信徒們。

  在與羅格目光接觸的剎那,所有信徒都覺得胸口一窒,心跳有些微的停頓。

  羅格似是在反覆思索著什麼,許久沒有開口。大殿中一片寂靜,信徒和神職人員在等待著可能的神諭,而與會的德羅帝國一方的高官大貴族則試圖從教皇在奧希妮亞的第一次講話中判斷出神聖教會今後的動向。

  終於,羅格似是下定了決心.提起權杖,徐徐指向神壇下方的教眾。

  隨著羅格的動作,一陣莫名的心悸再一次掠過神殿中每一個人的心底。在這一刻,大殿中宛如進入一個新的空間,光線變得暗淡,景物也有如在水底,變得扭曲和模糊。

  「我愛你們!」羅裕的聲音如沉鬱的雷,在每個人的心底炸響,餘音久久不歇。

  他的布道簡潔而有力.先是攻擊光明教會背信棄義.將屠刀揮向自己的信徒.然後是向在場諸人描述女神的種種偉大神跡,最後是向信徒們許以現在未來的種種好處。羅格的每一句話都反覆在眾人心底迴盪.前一句餘音未盡,下一句又已到來。

  然而羅格所有的布道都不及他最後一句話來得轟動:「凡神聖教會的教徒,今後都將免於任何與戰爭有關的稅賦!」

  在座諸人都知道自戰爭開始以來,德羅帝國接連頒布了多條新稅目,以籌措軍費。當新稅目從帝國龐大的官僚體系傳遞到最底層平民時,稅額已經至少翻了三倍。因此羅格這一條許諾,必然會帶來信徒數量的激增,哪怕是僅僅為了逃避重稅,肯更換信仰的也大有人在。

  冗長的宗教儀式終於結束了。離開大殿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向四方,爭先恐後地向認識的人告知神聖教會教皇的慷慨許諾。

  離去之時,羅格換乘了一輛馬車,車廂內除了他之外,還坐著羅伯斯基和另兩個羅格頗為看重的骷髏會成員。

  這種時候,一般是由最能體會羅格心意的羅伯斯基先柏馬屁:「羅格大人。您剛才給與了信徒們免除戰爭稅的允諾,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在德羅帝國地信徒就會超過百萬大關的。看來德羅皇帝倒很有魄力啊,居然肯下這種血本。」

  羅格閉目養神,淡淡地道:「德羅皇帝還不知道這件事。一會路過帝宮時。你去通知他一下吧。」

  羅伯斯基大吃一驚。道:「皇帝還不知道?這,這……他一定不會同意的!」

  「他會同意的。「羅格面無表情.依舊閉著雙眼.冷冷地道:「他還沒糊塗到家,應該明白既然我已徑放出了允諾,那麼同不同意就由不得他了。你去告訴他,如果想保住他頭上的那頂皇冠,那麼約束他的臣僕們少貪污一點。會比向我的信徒徵稅來得更加直接有效。」

  儘管天氣不算熱,羅伯斯基仍然擦了擦頭上地汗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羅格面前時.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緊張和恐懼。不過羅伯斯基雖然圓滑,但他知道忠誠比奉承更加容易討得羅格歡心,因此仍然硬著頭皮道:「羅格大人。您這種做法,就算德羅皇帝不得不屈服.可是他心裡必定會記恨。這可對我們與德羅帝國個今後的關係不利啊!」

  「今後的關係?」羅格冷冷一笑,道:「等戰爭結束後,我們和德羅帝國還會有今後嗎?」

  羅伯斯基一怔,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此時車廂中的一位骷髏會成員開始向羅格匯報浪琴海西岸的局勢。他剛剛奔波千里趕到了奧希妮亞,為的是正在浪琴海西岸日益興起的宗教改革運動。

  這段時間裡,在浪琴海西岸三個新設行省興起了一個新的宗教,這個宗教號稱信奉地也是女神奧黛雷赫,但他們認為女神是寬容而仁慈的,女神的榮耀應該澤被到各異族身上,並且對弱小宗教應該有包容性。而且他們反對神聖教會以骷髏會以代表地精英體制,代之以主張所有教徒不論出身與財富,都應該一律平等,特別是要保護位於社會最低層教徒們的利益。這些新教成員公開宣稱神聖教會首任教皇羅格的一切舉措,都是盤剝廣大下層民眾以供養少數教會上層的精英。

  因此短短一個月功夫.這個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神聖教會一個分支地新教迅速發展壯大起來,他們所倡導的宗教改革也得到了越來越多中下層教眾的認同。當地官員和神聖教會神職人員想盡了種種辦法,非但未能將新教撲滅,反而讓它日益坐大。更為難堪的是,他們儘管知道新教的領袖是聖馬丁,在哪一片區域活動,但就是抓不到他。

  實在無法之下.這名骷髏會成員不得不趕來向羅格匯報此事。

  聽完了匯報,羅格雙眼微張,看了那精明幹練的骷髏會成員一眼,目光中蘊含著的冰寒幾乎將他凍僵!

  羅裕眼皮又垂了下去.思索了片刻.才慢慢地道:「你知道為什麼你們手中掌握著那麼多的軍隊,可就是抓不到聖馬丁,也無法撲滅新教運動嗎?因為他說得沒錯,我的確是靠著從窮苦信徒身上收來的錢來供養著你們這批高貴的精英。可是窮苦信徒的數量,比你們這些所謂的精英要多上百倍、千倍,你說、是你們的力量大,還是他們的力量大?新教發展得如此迅速,除了佔領地民眾對帝國的不滿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你們收錢收得太厲害了吧?」

  那骸髓會的成員冷汗滾滾而下,不敢抬頭稍看羅格。

  馬車中一片靜寂,只能聽到車外的馬蹄聲和風的呼嘯。

  羅格終於打破了這讓人窒息的靜默,向那骷髏會成員道:「去通知聖馬丁,就說七日之後,我會在紅石山谷等他。在擁有共同信仰的信徒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談的。如果他真心想要為神聖教會底層教徒們爭取點什麼的話,那就過來見上一面。你現在就去辦這件事吧!」

  那骷髏會成員低聲應了,匆匆離去。在踏出馬車時,他因為顫抖得太過厲害,竟然一腳踏空,直接從車門跌了出去。

  七天轉眼即逝。

  紅石山谷位於德羅帝國邊境,因山谷中儘是火紅色的巨岩而得名。山谷四面峭壁,底部倒是十分平坦,看上去雄奇而險峻。

  太陽移過中天之時,紅石谷口出現了一個騎隊。他們辨認了一下方向.就向山谷中奔來。

  山谷中早已支起了一個高高的傘蓋.擋去了熾烈的陽光。傘下擺著一張高背椅,教皇羅格正襟危坐,閉目不語。

  羅格身後,則立著數十位神職人員以及百名騎於戰馬上的冰殿武士。

  此時人無言,馬不嘶,整個紅石山谷中靜得幾乎要今人發瘋!山谷口那十數位騎士看了谷中情景,都是一怔。他們紛紛翻身下馬,向等候已久的羅格走來。

  羅格睜開雙眼,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微笑著問道:「聖馬丁?」

  那男子一臉絡腮鬍子面容威嚴堅毅。他絲毫不畏懼羅格的目光,反而盯著羅裕,道:「我是。早就聽說過教皇大人很年輕可是沒想到您居然如此年輕。您還沒到三十吧?」

  羅格微微一笑,道:「離三十不遠了。尊敬的聖馬丁先生,您沒有讓我失望.您看,幾乎神聖教會所有在浪瑟海西岸區域任職的高階神職人員都已經站在我的身後了。今天我讓他們來看看您,向您學學應該如何去善待女神的每一個信徒。」

  不等聖馬丁回答,羅格又道「儘管您打著女神的名義.可是分裂神聖教會是我決不能容忍的。今後我會善待貧窮的教徒.所以您存在的使命,可以說巳徑完結了。」

  聖馬丁剛想說什麼,一支利箭閃電般從羅格身後飛出、穿過聖馬丁的咽喉,又飛出很遠距離,這才斜插在地上。

  聖馬丁掙扎了一下、終於轟然到下,在臨終前的一刻、他眼角的餘光掠見同來的夥伴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羅格從懷中取出一方白巾,慢慢拭去了濺在臉上的數點血珠,淡淡地吩咐道:「搜捕所有新教的骨幹成員,一旦查實,立刻秘密絞死。記住,只許抓應該抓的人!」

  羅格身後的幾位骷髏會成員立刻記下了他的吩咐。羅格走到聖馬丁身邊,蹲下,撫攏了他那圓睜的雙眼,然後才站起身來,目光在數十位高階神職人員一一掃過,慢慢地道:「從今天起,浪琴海西岸三省向信徒們徵收的所有稅費全部取消。至於各位的生活,就請從此簡樸一點吧!這一次我以我個人的信譽引出了聖馬丁,替各位解決了新教的麻煩。可是,如果因為你們想多喝一點好酒而出了第二個聖馬丁的話,那時躺在紅石山谷的,就會是各位的屍體了!」

  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紅石山谷每一塊巨石都紅得如欲滴出血來。十餘位新教領袖屍身下流出的鮮血早已與巨石的紅色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羅格負手看著這些原本背負著聖潔崇高理想、然而也十分天真單純的新教領袖們,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道:

  「你們記住,信徒就是一切!」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九章 望遠


  一切果然如羅伯斯基當日所說,自從得知神聖教會的正式教徒可以被免除與戰爭有關的賦稅,德羅帝國平民們蜂擁而至,要求加入神聖教會,成為女神的虔誠信徒。此時神聖教會不過在德羅帝國中建立起三座神殿,每一天,想要加入神聖教會的教徒們都會將這三座神殿團團圍起。他們用各種手段展示著自己的虔誠,以期通過神聖教會越來越嚴苛的入會條件,成為一名正式的教徒。

  神聖教會的發展速度連羅格自己都非常意外。

  短短一月,神聖教會的正式教徒已經增加了三十多萬。近來摩拉力量大增,鑒別教徒是否具備信仰的速度也隨之大增。而且現在她又有五位神術者輔助,這些神術者都可以單獨鑒別教眾是否具有對女神的信仰,儘管速度要較摩拉慢得多,但也能為摩拉分擔不少。

  可是儘管如此,等待著加入神聖教會的信徒數量仍然超過了百萬,並且仍然在以每天幾萬的速度在激增。這從一方面來說,可以說是神聖教會和教皇羅格的巨大成功,而從另一方面來說,則多少可以看出德羅帝國官僚體系盤剝壓搾平民的效率有多高。

  在羅格的指使下,神聖教會分派到各地負責招募信徒的主教和樞機主教放慢了登記信徒的速度。這多少有點照顧德羅帝國稅收的意思,而且羅格也希望那些意志上不堅定的信徒看看,成為神聖教會的教徒能有多大的現實好處。

  此前早已經有人為羅格分析過德羅帝國當前的稅制。一個普通平民家庭平時需要繳稅二十二項,而戰爭稅光稅目就達六十七項之多,總稅額更是遠遠超過了平時的稅額。

  在這一個月之中,神聖教會在德羅帝國各地突然增加了二十多座大大小小的教堂和神殿。這得自於德羅皇帝的一紙詔令,將這些原本屬於光明教會的殿堂統統歸帝室所有,然後轉賜給了神聖教會。一時之間,神聖教會中合格的神職人員變得奇缺,甚至一個助理主教就能夠主持一座擁有十萬人口大城的大教堂。

  神聖教會擴張的過快。難免會產生些雜音。在免除戰爭稅的巨大利益驅動下。無數想加入神聖教會的人都在拼著老命,試圖從這些執掌大權的主教們身上打開突破口。一時間,富人捐助金幣,窮人則奉獻妻女,在這種洶湧攻勢面前,很有一些主教抵制不住誘惑。就此下水,過了一小段神一般的日子。

  不過他們的快樂時光僅僅有十幾天而已。巡迴於各地檢視信徒的聖女摩拉和神術者們擁有至誠的信仰和明亮的雙眼,他們不會被假象所蒙蔽。那些不具備信仰的信徒總是會被挑出來,而當一個教區冒牌的信徒過多時,主持教區的主教和主要神職人員就會被羅格召回。

  這些還多少心存僥倖的主教們很快發現,在教皇的雙眼前,他們保守不住任何的秘密。

  一月的時間裡,羅格分三批絞死了十七位主教、四位樞機主教和五十五位神職人員。那一具具在奧希妮亞廣場上隨風飄動的屍體終於使得那些尚沉浸在金幣的柔和光芒與女人的誘惑體香中的主教們清醒過來。

  他們終於明白。千萬不要拿信仰來跟教皇開玩笑。

  幾乎是一夜之間,神聖教會的風氣為之一清。各地的主教不光在招募信徒上變得兢兢業業、克盡職守,而且他們還把以前收進來的那些不合格的教徒盡量清退出去,收進的金幣也被退還。只是佔有別人妻女的那些好處沒法退還,就只有讓這些教徒自認倒霉了。

  羅格對戰局絲毫不感興趣。他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擴展信徒上。而且最近的戰局陷入了暫時的膠著,也的確沒什麼值得他去關注的地方。

  此時阿斯洛菲克帝國已經有五萬前鋒部隊開赴到德羅帝國南部,正式與巴伐利亞公國作戰,而三十萬主力大軍則駐紮在距奧希妮亞不足一百公里的索羅城中,按兵不動。

  北地第一帝國大軍的戰鬥力遠非德羅帝國的軍隊可比。指揮阿斯洛菲克帝國前鋒軍團的佐利克將軍多年擔任龐培的副官,在帝國將領群眾可以說是毫不顯眼。然而甫到德羅帝國南線,前鋒軍團就遭遇到羅歇裡奧元帥所率領的巴伐利亞北部軍團。在羅歇裡奧的近衛軍團、人面蜘蛛騎士團和月下蒼狼軍團的三面夾擊下,佐利克的指揮滴水不漏,接連擊退對手的進攻,最終迫使羅歇裡奧元帥撤離戰場。

  這場戰鬥竟然被德羅帝國上下視為一場大捷。因為在以往雙方兵力相等的情況下,德羅帝國還未取得過戰役的勝利。這一場戰鬥,也從此讓德羅皇帝真正認識到阿斯洛菲克帝國的可怕。以德羅帝國的兵制,常備軍近五十萬,而戰時緊急徵召的預備兵力可達兩百萬之眾。雖然在對巴伐利亞公國的會戰中屢屢失利,可是巴伐利亞公國始終不敢與德羅帝國主力大軍決戰。因此德羅帝國仍自視頗高,感覺國力與阿斯洛菲克帝國相差無幾,若不是正與巴伐利亞公國以及光明教會開戰,實在無力兩線作戰,德羅皇帝是決不會對阿斯洛菲克帝國如此遷就,甚至於連神聖教會的教皇都敢干涉德羅帝國的稅收!

  此戰之後,德羅帝室終於明白,已經進駐在帝國腹地的三十萬大軍完全有能力覆滅整個德羅帝國。而且遍尋國內將領,德羅帝國也難找出能夠與亞歷山大和龐培相匹敵的名將。

  人總是有兩面性的。

  暴躁而傲慢的德羅皇帝在如狼似虎的阿斯洛菲克帝國面前,竟然一改往日霸道作風,馴順的像一頭柔弱的羔羊。他雖然對羅格野蠻幹涉德羅稅收、強壓帝國放棄向神聖教會教徒徵收戰爭稅感到極為不滿,但仍然不得不照頒詔令。他能夠做的,最多也就是派人向阿斯羅洛菲克帝國當前在德羅境內最高指揮官亞歷山大抱怨一下羅格的所作所為,想請他代向費爾巴哈大帝申訴一下。

  看完了使者轉呈的書信後,亞歷山大直接將這封德洛皇帝的親筆信扔了回去,然後冷冷的說道:「大帝早有詔令,神聖教會已經成為帝國的國教。羅格大人作為偉大女神在凡間的代理人,地位超然。在帝國中僅次於大帝而已,所以這件事如何處理,請陛下自己抉擇吧!」

  說罷,亞歷山大直接將這使者轟了出去。

  在得到亞歷山大的回復之後,德羅皇帝對羅格在阿斯洛菲克帝國的地位有了新的認識,從此再也不對神聖教會的擴張說三道四。畢竟三十萬帝國大軍就駐紮在距離奧希妮亞二日路程的地方,亞歷山大一翻臉,隨時都有可能把德羅帝國給滅了。德羅皇帝此時不由得深深後悔不該引狼入室。結果弄到今天這尷尬的局面。而且每每思及本應從神聖教會教徒身上收來的戰爭稅,老皇帝又覺得十分的肉痛。

  在北部軍團與阿斯洛菲克前鋒軍團一戰之後,巴伐利亞公國的用兵明顯謹慎起來。公國南北兩大軍團徐徐後退,讓出了德羅帝國南部的大片土地。因顧忌著始終按兵不動的光明教會神聖騎士團,亞歷山大也讓初戰告捷的前鋒軍團收縮,以穩固現有的戰線。

  雙方主力在互有顧忌的情況下,在德羅帝國南部區域留出了一大片空白地帶。這一片地區逐漸成為雙方騎兵穿插突擊的主戰場。

  大戰兩方並非謹慎得過了頭,而是形勢有所變化。

  自阿斯洛菲克帝國與德羅帝國締結神聖協約。正式出兵參戰的消息傳出後,德羅帝國周邊數國以及與巴伐利亞公國距離較近的一些公國紛紛表示要加入神聖協約。向巴伐利亞公國作戰。對這些國家來說,阿斯洛菲克帝國雖然可怕,可是畢竟有德羅帝國擋在他南下的必經之路上。相比較而言,還是窮兵黷武的巴伐利亞公國更加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威脅。

  對於這些助力。兩大帝國當然照單全收。只不過統合這些國家的軍隊耗時甚久,而且目前南方大多數國家都傾向於德羅帝國一方,時間拖得越久,對於神聖協約各國來說,就越是有利。

  至於巴伐利亞一方,則風傳光明教會的使者已經拜會過許多信奉至高神的國家,特別是有傳聞說,教皇親遣密使已經到了奧匈帝國,正在遊說奧匈帝國與巴伐利亞公國結成同盟,出兵參戰。

  時局已如高峰上的積雪,一個小小的震動,就有可能引發一場大的雪崩。

  沒有幾個人預料得到,這一場大戰的序幕剛剛拉開,就幾乎將大陸上所有主要強國都給席捲進去。而且這僅僅是開始,隨著戰局的進展,恐怕除了極少數位置偏僻的國家外,其餘諸國都會身不由己的被戰爭所波及。

  從天界神跡降臨到大公府時算起,到現在還不到十年時間。每一次神跡的降臨,總會在大陸上引發一系列大規模的戰爭,並且那承受神跡的幸運家族,都會在戰後建立起龐大的帝國。只是這一次神跡引發的戰爭規模顯然將要超過以往歷次神跡。而且戰爭雙方的主要家族都曾經承受過天界神跡,這在大陸歷史上尚是第一次。

  「難道……降下神跡的主神不是同一個嗎?如過天界也如這個位面的話,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內鬥?」在合上了大陸通史之後,羅格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不過胖子隨即搖了搖頭,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未免太不切實際了。直至今日,他仍然對天界近乎於一無所知,這種憑空猜想得出的結論,自然是荒謬不堪。

  羅格站起身來,就像大會議室中走去。經過窗口時,他立定了腳步,望著遠處升起的數股濃煙,看了片刻,才走出房間。

  他知道,那些燃燒著的房屋,必定是光明教會信徒的家。他更知道,在那烈火與濃煙中掙扎的人,有許多已不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他們願意改換信仰。可是已經失去了機會。而還有不少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他們只是些無辜被波及進來的人而已。

  信仰並不是可以隨意放棄的東西。從戰爭開始時,許多至高神的信徒就將光明教會放棄德羅帝國的舉動理解為德羅帝室在暗中做了些褻瀆至高神的舉動。儘管光明教會已經被驅逐出了德羅帝國,儘管成為神聖教會的教徒可以免除戰爭稅,可是他們仍然不肯改變自己的信仰,而且還四處勸說認識的人,不要被棄至高神的榮光。

  這一局面羅格早有所料,他也預備下了應對之策。

  胖子並沒有等候多久,就等來的機會。有一戶被戰爭稅壓迫的已經活不下去的貧苦人家,父親為了讓兒子加入神聖教會,幾乎傾盡所有,可是仍然不能如願。絕望的父親為了向神聖教會展示虔誠,以使自己唯一的兒子可以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竟然孤身衝入一個光明教會的信徒家中,將那信徒一家斬殺!

  這一起血案在德羅城防軍的眼中,算不得什麼大事。他們收押了兇手,準備按律行事,程序走完就將兇手送上斷頭台。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這事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到了羅格耳中。教皇竟然派來了特使,強行將兇手提走。而且親口賜予了父子二人神聖教會教徒的身份!

  儘管羅格此後向信徒們說明,此事僅此一例,絕不會再有下次。然而想加入神聖教會而不得其門而入的信徒們猶如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線光明,立刻群情激昂。早已將羅格的話忘在了腦後。

  於是在德羅帝國這片沃土上,羅格又點燃起燒向光明教會信徒的燎原大火。

  僅僅是十幾天的功夫,就不知道有多少或真或假的光明教會信徒倒在了已經紅了眼的神聖教會信徒屠刀之下。宗教迫害轉眼間就演變成一場波及德羅帝國全國的大動亂。德羅帝國的將軍們知道這種時刻發生如此大規模的動亂,必然對未來的戰局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因此他們一方面竭力穩定形勢,一面向德羅帝國力諫,要求向阿斯羅菲克帝國提出抗議,抗議神聖教會在德羅帝國的胡作非為。

  在這動盪的時期,這些將軍們手下的軍隊還曾經和羅格的神聖教會發生過數次小規模的衝突,只是讓將軍們氣餒的是,他們的士兵與神聖教會趕來給教徒們撐腰的冰殿武士每次衝突,都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算是以十打一也是如此。

  德羅皇帝被將軍們所迫,不得不向亞歷山大提了幾次抗議,結果不是被亞歷山大直接頂了回來,就是被告知一切等費爾巴哈大帝進入德羅帝國時再說。

  羅格從遠方那數道煙柱上收回了目光,走進了索菲蘭宮的大會議室。今天的事項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某種程度上對於戰局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羅格在會議室門口立了片刻,這才伸手推緊閉的兩扇大門,他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中已有數人在等待著他的到來,只是這些人形態各異,完全不像是要召開重要會議的樣子。

  死神班立在窗前,不住地撫摸著手中的細劍,看上去滿腹心事。米羅將巨錘置於會議室的一角,自己則抱臂斜靠在錘頭,與坐在錘柄上的艾德蕾妮不住低語。康斯坦丁正襟危坐在會議室桌前,看上去最有要議正事的樣子。只是他不知道何時又給自己弄了一副新的鐐銬,銬住了自己的雙手,看上去不倫不類。而另一個瀟灑端坐的則是修斯,可是他在會議桌上擺了一個小爐,正在全神貫注的燒著開水。

  羅格召集這些強者到來的目的,就是想解決一向以來強者們不聽指揮的問題。他決定開誠佈公的與這些人認真地談一次。若這些人能夠協調一致,其戰鬥力的增加又豈止以道理計?

  羅格環顧室內周,忽然問道:「安德羅妮呢?她怎麼沒來?」

  「我在這裡!」

  羅格轉過身來,正好看見一臉寒霜的安德羅妮推門而入,懷中還抱著一個滿臉焦黑的小女孩。會議室中諸人本領高強,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早已失去了生命。

  安德羅妮將那小女孩的屍體輕輕放置在會議桌上,抬頭盯著羅格,咬牙到:「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幹的好事!她一家人都死在你的教徒手裡!而像這樣的事,我一路上已經看得太多太多了!這就使你發動宗教迫害的目的嗎?」

  羅格看了看那小女孩,她稚嫩的臉上凝固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你應該知道,我清洗光明教會信徒,目的是為了增加神聖教會的信徒。至於這個小女孩,我很遺憾,但這是難以避免的。」羅格淡淡地道。

  安德羅妮憤怒地道:「既然知道不可避免,那你為什麼不停止宗教清洗!我並不是聖者,但你知道這場大清洗中已經死了多少人嗎?這些死者當中,又有多少人是完全無辜的?」

  羅格望著安德羅妮,歎了一口氣,道:「只要能夠增加神聖教會的信徒,並且減少光明教會的信徒,不論什麼事我都會去做的,所以宗教清洗絕不會停止。但你放心,我會將這場清洗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不讓它失控的。」

  「這麼說來,你還準備害死多少人呢?」安德羅妮面若冰霜,森冷地問。

  羅格皺了皺眉,道:「安妮,你並不瞭解這場戰爭的本質。這並非是國家之間爭奪土地與資源的戰爭,也不是南方與北方的種族大戰,這是信仰之間的戰爭!而任何戰爭,死傷都是難免的。你想想,人為了取得食物殺了多少豬羊?有誰會覺得這些豬羊可憐嗎?不會!而在諸神眼中,其實所謂的信徒,和豬羊本質上也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只要能夠贏得信仰之戰,不管死了多少人,諸神都是不會在乎的。我也不在乎!」

  安德羅妮怔怔的看了羅格片刻,又望向會議室中熟識的強者們。不論是康斯坦丁、修斯、米羅還是艾德蕾妮,都是一臉平靜,對羅格所說的話一點都不感覺到驚訝。

  安德羅妮忽然笑了起來,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難道你們不覺得他所說的話很奇怪嗎?還是說其實我自己才是一個奇怪的人?康斯坦丁,你不是至高神的虔誠信徒嗎?為什麼你會看著羅格迫害光明教會的信徒而不加阻止?」

  康斯坦丁面色一變,嘴動了動,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安妮!」羅格喝了一聲,這才忍著怒氣道:「世界並不不奇怪,你也不奇怪。這就有如登山一樣,你爬上了一座山峰,就會看到不同的風景,對世界也會有不同的理解。現在你只是還沒有登上真正的高峰,對於事情的本質瞭解得不夠而已!別再胡鬧了,正事要緊。」

  安德羅妮咬了咬牙,道:「我只知道,我可以為了你去殺人,但我沒法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也無法聽任他們這樣被屠殺!對不起,我眼光的確沒有諸位遠大,所以你們的正事我無法認同。我走了!」

  會議室的大門在安德羅妮身後重重的關上了。羅格面色鐵青,過了好一會,他才轉過身來,向諸強者道:「不要管她,我們開始吧!」

  夏日驕陽下,千名騎士護衛著十餘輛馬車,正在通向帝國南方的大道上行進。正中的馬車豪華寬大,用四匹良馬才能拉動,馬車車廂上鑲嵌著神聖教會的徽章。這輛馬車在德羅帝國中幾乎盡人皆知,因為這是神聖教會教皇羅格專用的馬車。

  羅格安坐在馬車中,正看著手中的講稿。他即將在南方前線為德羅帝國的戰士與當地的平民布道,招募新的信徒,手中的這篇東西就是手下的神職人員替他撰寫的布道詞。

  通向南方的道路並不平坦。因為此時在這片廣闊的區域中,雙方的騎兵都在縱橫來去,試圖捕捉戰機。在雙方動輒數千名的騎兵隊面前,這千名騎士的護衛力量,其實十分單薄。

  羅格忽然放下手中的講稿,敲了敲車窗。片刻之後,紫荊蝴蝶那清秀的面孔就出現在車窗前,問道:「羅格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羅格道:「有一支騎兵正高速向我們衝來,大概距離我們有十公里左右。」

  紫荊蝴蝶領命而去。悠長的軍號旋即響起,千名騎士有一半下馬。他們提起巨盾,高高豎起長槍,將十餘輛馬車團團衛護在中央。另一半的騎士則取過背後的折疊手弩,迅速裝填好弩箭。

  馬車中,羅格已經看完了講稿,他又取出一本魔法書,細細地閱讀起來。

  此時大地上已經傳來隱隱的顫動,顯然來襲的敵軍絕對不是小數目。轉眼之間,一名騎士的身影就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崗上。

  他背向著驕陽,縱馬橫槍,立於山崗之上,遙望著羅格的車隊。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姿勢,即讓人感覺到無邊威嚴油然而生!

  此時轟雷般的蹄聲才傳到車隊這邊。隨即一個又一個騎士出現在山崗上,在為首那位騎士的身後列成整齊的戰陣。

  這隊騎士顯得有些奇怪,他們的盔甲制式並不十分統一,用的武器也參差不齊,看上去就像是一支雜牌部隊。可是當幾千名騎士都登上山崗頂部、列成整齊的衝擊戰陣時,殺氣驟然沖天而起,竟驚得羅格車隊這邊的一些戰馬紛紛人立!

  恰在此時。馬車的車窗拉開,羅格的臉在車窗後露出,正好迎上了山嶺上為首那騎士的目光。當車窗打開的一剎那,遠方滾滾而來的殺氣忽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羅格大人,敵人看起來不好對付,我們是不是讓冰雪法師們下車,做好戰鬥準備?」紫荊蝴蝶縱馬到車旁,請示道。

  羅格恍如未聞,只是望著那名騎士。?

  山崗上。一位騎士縱馬到為首的騎士身旁,向他道:「凱特大人,看來我們逮到了一條難得一見的大魚!弟兄們都已經準備好了。衝鋒吧!」

  「衝鋒?老萊恩,你是不是經歷了六十五場大戰而未死,所以覺得活得有些太長了?」凱特哼了一聲,才又接道:「這一次,我只是想來看看他而已。這條難得一見的大魚……就留給羅歇裡奧元帥去吃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吃得下。撤軍!」

  看著山崗上的騎士們滾滾離去,羅格這才收回了目光,微微一笑。向紫荊蝴蝶道:「你覺得那個人和他的騎士團怎麼樣?」

  「非常地……可怕。」紫荊蝴蝶斟酌了半天,才找到了合適的用詞。

  「很好,我們的冰殿武士,就向這個方向發展好了。」

  「是,羅格大人!」紫荊蝴蝶的回答簡短利落,聽起來較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羅格知道,她的確是變了。自改任冰殿武士統領以來,紫荊蝴蝶一改往日沒日沒夜、兢兢業業的工作方式,轉為把本職工作幹得滴水不漏就算完事大吉。這當中的漫不經心之處,精明如羅格又怎會覺察不到?只是他知道紫荊蝴蝶的心結在什麼地方,因此也就由得她去了。

  讓羅格略感欣慰的是,經此一事後,雖然他與埃特之間已經產生深深的隔閡,不過埃特也由此成熟了許多,變得沉穩起來。此時他雖也在陣前看到了凱特,不過有如完全沒有看到一樣,沒有任何異常表現,讓羅格十分滿意。

  當羅格再次踏上南方大地時,當年的故人們也會一一相見。只是年華易逝,轉眼間已經是物是人非。這次戰場相見,羅格和凱特都只是想看看久已不見的故人。可是下次相會時,他們究竟是敵是友呢?羅格不知道,想必凱特也不知道。?s

  ?]「繼續上路吧!」羅格吩咐完,就此關了車窗。路還很長,前面想必不會太平。

  在靜靜的綿延丘陵間行進的車隊顯得極為醒目。千名騎士的護衛力量不大不小,足以嚇退小股的敵軍,又剛好可以成為大隊游擊騎兵的盤中美味。

  車隊忽然停下了。在遠方的山嶺上,出現了大隊大隊的騎士。遙遙望去,可見那十餘面飄揚的黑色戰旗上,都有著詭異的上半身為妖艷女人,下半身為恐怖蜘蛛軀幹的圖案。

  在如今的德羅帝國,這面戰旗已經人盡皆知。那即是岡薩雷斯率領的人面蜘蛛騎士團。

  這一次不待羅格吩咐,千名冰殿武士就全部下馬,持盾舉槍,靜靜地等候著敵人的衝鋒。冰殿武士並不是職業的騎士,因此在被這種正規騎士團接近到如此距離後,逃是肯定逃不掉的。

  在山嶺上,岡薩雷斯摘下頭盔,微瞇著雙眼,打量著遠處的車隊。他一臉絡腮鬍子,棕黑色的長髮在風中飄揚,看上去粗豪而威武。而他帶兵的風格也是如此,有若颶風,往往開陣就是狂衝狠殺,戰定之後立即遠走高飛。

  「岡薩雷斯大人!從徽章上來看,那是神聖教會教皇羅格的車隊!真是不可思議。他竟然敢出現在這種地方。而且只帶一千名護衛!大人,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四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衝鋒吧!」岡薩雷斯身後的副官急不可奈地道。

  岡薩雷斯抬起了手,止住了副官的話,緩緩地道:「從他們過來的路線來看,一定已經與獅牙軍團碰過面了。可是你從他們身上看得出戰鬥過的跡像嗎?」

  「的確沒有!我曾經聽聞,獅牙軍團統領凱特將軍和神聖教會教皇羅格以前有舊交,這一次會不會是凱特大人有意循私放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捉到教皇羅格之後,還可以再立一功!」

  岡薩雷斯哼了一聲,道:「你以為那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凱特會如此看重舊情嗎?像他那種曾經天天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會對危險產生天然的直覺。他放過這條大魚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根本吞不下!凱特吞不下的魚,你覺得我們有可能吞得下嗎?」

  那副官仍然有些不死心,畢竟這條魚實在是太大了。捉到了羅格,何止是大功一件?於是他猶自道:「大人,這或許是羅格在故弄玄虛。無論如何我們也應該衝擊一下他們的戰陣,試試虛實也好。」

  岡薩雷斯戴上了頭盔,一揮手,道:「不必多說了,撤軍!」

  馬車中的羅格合上了魔法書。暗忖道:「看來安妮的這個哥哥很有眼光啊!」

  只是路上的麻煩並未到頭。第二天清晨時分,第三支巴伐利亞公國的遊獵騎兵又出現在大道的盡頭。

  這支騎兵的首領遙望遠方的車隊,也有些猶豫不決。他與獅牙軍團一樣,都隸屬於巴伐利亞公國南方軍團。他知道獅牙軍團的狩獵區域。也在疑惑何以凱特竟然會放過已然到口的美味。但他最終沒有抵制住巨大的誘惑,悍然率領三千輕騎兵向羅格的車隊發起了衝鋒。

  這隊遊獵騎兵戰術頗為高明,他們知道持著重盾長槍的對手非常不好對付,因此準備環繞著車隊奔馳,以尋找對手的破綻。只是他們衝在最前的騎士剛剛拉近車隊時,突然之間,一道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

  馬上的騎士尚不覺得如何,可是正在全力衝刺之中的戰馬總先承受不住這陣威壓,全都人立而起!騎士們猝不及防,一片慘叫聲中,紛紛從馬上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如此高速的奔馬上摔下,他們訓練再精,也難逃筋斷骨折之運。轉眼之間,狩獵騎士的衝鋒隊形就一片大亂,而後面的騎兵收不住戰馬,紛紛從前方墜地的戰友身上踐踏而過。在他們面前似乎有一片無形的區域,只要進入到這片區域之中,戰馬就會受驚而起,不顧一切地試圖逃離這片區域。

  羅格車隊這邊早有準備。所有冰殿武士已經全部下馬,戰馬雖有受驚跡象,但被主人勒住,只是不安地踏動四蹄而已。

  那一大片無形威壓存在的區域似是會移動一樣,迅速追上了已發覺有異,試圖避開這詭異區域的狩獵騎兵們。這些騎兵一時之間只能竭盡全力地控制住胯下受驚的戰馬,哪還能夠向羅格的車隊發起衝鋒?

  就在此時,車隊中十餘馬車的車門大開,湧出了幾十位法師,在一波大範圍的攻擊魔法擲在這批狩獵騎兵頭上之後,已換上圓盾戰斧的冰殿武士們大喝一聲,向亂成一團的狩獵騎兵們發起衝鋒!

  戰鬥很快就已結束。

  狩獵騎兵們扔下了千餘具屍體,倉皇逃走。這些死傷者中,有一半是死在自己人的馬蹄之下。至於羅格一方,僅有十數名冰殿武士受了些輕傷而已。

  如此輝煌戰績,其實應該歸功於那始終隱藏於幕後的地底侏儒。別說格利高裡的藏匿本領遠遠超越了聖域殺手,就是它公然站在那裡不動,估計也不會有幾個全速衝鋒中的騎士會注意到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然而格利高裡的龍威可是貨真價實,在將龍威降到最低之後,覆蓋的範圍就大為擴展,地底侏儒身周數百米內都成了龍威的覆蓋範圍。淡淡的龍威不足以嚇倒意志堅定的騎士,可是戰馬就不同了。與生俱來的本能使得它們感應到哪怕一丁點格利高裡的氣息,就會恐懼到瘋狂。

  地底侏儒悄然離去。

  充當幕後黑手的愉悅感已經充斥了它的全身。而且這次幹得漂亮。回去後說不定還能得到威娜主人的獎勵。就算主人不獎勵它,現在主人的主人本領已今非昔比,想必也是能從他身上弄出點好處來的。

  簡單打掃過戰場之後,車隊又已起行。這一回羅格的車隊再未遇到過新的襲擊,當抵達目的地時,羅格手中的那本魔法書剛好翻到最後一頁。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華一瀉而下,給這片南方大地抹上了一層銀灰。

  在一處瀑布前,安德羅妮立於水潭中的一塊巨石上,看著垂瀑轟然落入下方的水潭。在她身邊,立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他鬍鬚修剪得極為整齊,優雅中帶著邪異。

  「安妮,回到我們身邊吧!父親現在很需要你。」那男子道。

  安德羅妮怔怔地看著流瀑,許久才道:「你們需要的不過是我手中的劍,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可是……我不想回去。」

  那男子歎息一聲。悠悠地道:「安妮,就算父親和我們很看重權位,但血脈上的聯繫是磨滅不了的啊!你會來找我,恐怕是被他們傷了心吧?唉,也罷,你從小就非常固執,就算你不想回來也不要緊。有些話我本來是不應該說的。但我是你的哥哥,不能眼看著你走向毀滅。這場戰爭,你們根本贏不了的!如果你不願意回到我們的身邊,那就立刻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等戰爭結束後,再回家族來吧。」

  安德羅妮沒有轉頭,只是輕輕一歎。

  那男子看了看藍月的位置,道:「時間不早,我該回軍營去了。你記住我的話吧。」

  他走出幾步,終於忍不住回頭,長歎一聲,道:「安妮……其實我們並不缺少你手中的這一把劍。」

  安德羅妮身體輕輕一顫,但終於忍住,沒有回頭。她心中只是想著:「可是我……我無法離開啊!」

  藍月在夜空中悄悄地移動著,轉眼間就要落入遠方隱隱的群山中。

  一陣微風在安德羅妮背後掠過,風停後,她身後又多了一個身影。

  安德羅妮頭也不回,冷冷地道:「羅格,你來幹什麼!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魔法標記,所以才找到這裡來的?」

  羅格淡淡地道:「要找到你,只要用心就夠了。像我這樣善良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你身上下魔法標記呢?」

  安德羅妮啐了一口,道:「你善良?那才見鬼了!你找我有什麼事,直接說吧!想我回去是不可能的。」

  「我們曾經打過一個賭,我這次來,就是準備把這個賭約進行下去的。」

  安德羅妮這才想起,她的確和羅格約定過決鬥,而她若輸了的話,就要任羅格處置。她冷冷一笑,提劍而起,道:「很好!不過我最近下手比較重,你自己小心了!」

  羅格微微一笑,腳下運力,如立在冰面上一樣向後滑去。在他精神力的驅動下,高級石膚術、影面術、傷害防護等魔法一個一個地加持在自己身上。

  安備羅妮微微一怔。在她的記憶中,羅格戰鬥從來不依魔法師的常規戰術,可是這一次他表現得太像一個正常的魔法師了,這實在有些不對頭。

  安德羅妮一聲清喝,鬥氣瞬間提升到極致,在身周凝成了一件水藍色的鬥氣戰甲。然後她閃電般衝向了羅格,直接一劍挑向了羅格的咽喉!只是在長劍及身的瞬間,羅格的身影忽然一分,共有七個羅格立於她面前。

  幻影術是一個雖不高階但非常實用的魔法。攻擊者每擊中一次施法者,傷害都會被轉移到一個影子分身上,施法者本人就此得以逃避打擊。

  安德羅妮冷冷一笑,碧落星空輕輕一顫,瞬間就接連刺中了羅格六次,將他分身全部消滅。此時羅格準備的咒語正好完成。她見機不妙,身影立刻一閃。瞬間繞到了羅格的身後,防止他鎖定自己的位置。

  羅格一板一眼地給自己補充防護魔法、拉開距離、向安德羅妮施放削弱魔法,然後以攻擊魔法追襲。這一場戰鬥完全可以拿來當作施法者與武者決戰戰術的經典教材。惟一不同的是,就是羅格的詛咒魔法成功率極高。實際上只要被胖子鎖定住位置,安德羅妮還沒有成功抵抗住詛咒的先例。而且胖子所有的防護魔法都是瞬發,令她幾乎找不到攻擊空隙。

  這一場戰鬥,安德羅妮不得不特別小心。她心中暗暗急躁起來。

  機會終於來了。

  羅格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甚大而古樸的魔法卷軸,安德羅妮實在看不出這個碗口粗細、半米多長的魔法卷軸原本是怎麼在這胖子懷中放下的。只是羅格看著卷軸,猛然呆了一下,似乎拿錯了卷軸的樣子。

  安德羅妮如何肯失去這種機會?她如電般欺近羅格,一劍繞過卷軸,向羅格肩部刺去!

  只是胖子忽然奸詐地一笑。他竟然輪起巨大的卷軸,如雷轟電閃般向她頭上敲下!安德羅妮大吃一驚,她勉強閃身,結果手腕一陣劇痛。碧落星空已脫手飛出!

  羅格看著驚疑不定的安德羅妮,笑道:「你輸了!誰規定這東西就一定是魔法卷軸呢?」

  他緩緩展開卷軸,那上面竟是一片空白。這東西,其實就是一根粗短的銅棍而已。

  安德羅妮面若寒霜,恨恨不已地盯著羅格。終於,她雙眼一閉,冰冷地道:「我的確是輸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吧。動作快點!」

  羅格拾起碧落星空,放在她手中,溫和地道:「你既然輸了,那就要聽我的話。你現在就離開德羅帝國,走得越遠越好。」

  安德羅妮猛然睜開眼睛,呆了呆,道:「你……你怎麼……」

  胖子笑了笑,道:「你想說我怎麼突然變好心了,是不是?這個世界其實很冷漠的,如今又亂局當前,人人都只顧自己。我若不關心你一點,這種時候,還會有誰來關心你呢?離開吧,安妮,你不屬於這裡,這場戰爭也與你無關。」

  安德羅妮輕輕一歎,慢慢地低下了頭,道:「我……我有不能離開的理由。這場戰爭的確不屬於我,可是……這是她的戰爭。」

  羅格又勸了幾次,她只是搖頭。胖子只得道:「那回到鹿丹港去。」

  「不!」她再一次堅決拒絕。

  羅格沉默片刻,才道:「你若要留下,那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從現在起,你不能離開我百米之外。」

  安德羅妮忽然想起了摩拉對她說過的話,於是道:「是和艾菲兒的預言有關嗎?好,我答應你!」

  羅格看了看她,搖了搖頭,道:「不要太在意她的預言。再準確的預言也不一定是命運最終的結局。天快亮了,我們走吧!今天我們該啟程回奧希妮亞了,回去之後,我還得給我們的老朋友一個驚喜呢!」

  神之國度此刻充滿了柔和的光芒,空中殿堂裡也飄蕩著一道道柔和的神聖光帶。

  在聖輝中,風月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略一舒展身體,刷地一聲,兩片羽翼忽然在她背後展開,白羽中有著根根由淡金色光芒凝成的光羽。?C

  風月的纖手輕撫自己的新生羽翼,體會著其中蘊含著的洶湧力量,不禁微感意外。

  「不得不承認,神使大人將神聖教會經營得實在不錯,信徒越來越多了。唉,有信徒就是好啊!」修斯一邊品著剛煮好的新茶,一邊感歎著。

  「哦,是吧。」艾菲兒漫不經心地答著。她正忙著用魔法水晶練習一個重要的預言,對修斯莫名其妙的感慨完全是聽而不聞。
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十章 夢占


  當羅格再次回到奧希妮亞之時,南方戰線上已經再次變得囂喧。此時神聖協約已經基本建成,包括阿斯羅菲克帝國和德羅帝國兩大帝國在內,大陸上共有二十六個大小國家加入了神聖協約,約定共同對巴伐利亞公國和光明教會作戰。這也是自光明教會創立數百年來,大陸上最大的一次反教會聯盟。

  次前不久,則有風傳奧匈帝國皇儲秘密抵達巴伐利亞公國首府裡爾城,另有六七個小國的特使也抵達了裡爾城。

  就在羅格踏進奧希尼亞的當日,在教皇的主持下,奧匈帝國皇儲與巴伐利亞公國大公夫人凱瑟琳正式在聖詹拇斯大教堂中籤署了同盟宣言,約定共同對異教徒作戰。一同簽署宣言的還有不到十個奧匈帝國的附屬國。

  與神聖協約相對,這一同盟被稱之聖輝同盟。

  至此,南北兩大戰爭集團正式組建完畢,一場史無前例的人族大內戰就此拉開了帷幕。似是覺察到了人族內部的動盪,大陸周遍無數異族的國家也紛紛騷動起來,特別是那些與人族有著幾千年不解仇恨的種族。這當中既有獸人、矮人等數量龐大的異族帝國,也有霜暴巨人這個個體實力異常強大的種族,甚至於連藏身於地下深淵中的暗黑生物也在蠢蠢欲動,指望著能渾水摸魚,或多或少沾點好處。

  雙方陣營既然已經明確,在德羅帝國南部邊境戰線的結合處。戰鬥重新變的激烈,規模也在迅速升級。此起彼伏的戰事時時發生,死亡的人數也節節攀升。但這仍然不過是試探性的戰鬥,雙方讓謹守著當前的戰區,不輕易越區一步。

  然而為即將展開的大戰,雙方陣營都在積蓄力量、動員兵力。幾乎每一個國家的戰爭機器都高速運轉起來,就算是少數暫時保持中立的國家,為了防範萬一,也全都開始動員所能動員的一切力量。這些國家知道夾在兩大陣營當中的滋味並不好受。萬一哪個陣營的統帥突然心血來潮,發兵攻來,那可就是亡國之禍。

  美麗的奧希尼亞已經完全變成一個集兵營、工坊、醫院與魔法基地於一體地戰爭機器。昔日的美景早已蕩然無存。世界除了清一色盔甲的黑與戰刀地白之外,再無別色。羅格的馬車一路行去,所見儘是成隊的士兵、震耳欲聾的打鐵聲,時時閃過魔法光輝的高塔,以及一輛輛運送戰備物資的馬車。

  這一次羅格乘坐的是一輛全無標誌的普通馬車。不然一旦被人認出身份地話,狂熱的信徒一定會讓他寸步難行。羅格地馬車悄悄地駛進了教會冰風大神殿的側門。索菲蘭宮雖然奢華,可是畢竟不方便,胖子有很多秘密是不能讓德羅帝室知道的。因為當冰風大神殿一部署完畢。羅格就立刻搬了進來。

  米羅的確多才多藝。表面上全無異狀的冰風大神殿在他的鬼斧神工之下,已然成了一座可與鐵壁銅牆媲美地魔法堡壘。大殿後半部分已經被他用魔界建築徹底改造過。精通空間構造的艾德蕾妮則在神殿中設置了多個傳送門和陷阱。

  冰風大神殿的後部是一個禁區,僅有一座傳送門可以出入,只有極少數人有資格進入這個區域,因此整個大殿的後部靜悄悄地,幾乎看不到人影。羅格在繁複的迴廊中快速穿行,回到自己的魔法實驗室後。他小心翼翼地掩上了大門。再穿過數道門戶後,胖子終於進入到了位於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

  門剛一打開,一陣陣痛苦之極的沙啞吼叫就從房間中傳出,慘叫聲還夾雜著時斷時續的嗚咽。羅格露出滿意的笑容。站到了魔法實驗台前。

  實驗台上放置著一個水晶托盤,盤中盛著半滿的深紫色液體,躍動的水晶光芒映襯著這深紫,透露出詭異。液體中立著獸人大祭祀奧根海勒的頭顱。似乎是被浸泡得太久的緣故,大祭祀肌膚的綠色已經變的極淡,幾不可見了。水晶托盤周圍立著數根金屬細桿,桿頭時時會放射出一道閃電,劈在盤中的頭顱上。每中一次閃電,奧根海勒就會陷入近於瘋狂般的痛苦狀態,整個面部扭曲得猙獰可怖。痛苦稍稍平息之後,又會有一道新的閃電劈來。

  在奧根海勒的面前,還豎立著一塊土雙黃色的水晶,有兩道細細的光線將水晶和大祭祀的雙眼聯在一起。細線時如急弦,顫動不已,此時水晶中就會有無數畫面若氣泡般,不住地浮現、消散。

  羅格取過了水晶,以精神力探尋著水晶中記載著的奧根海勒的記憶訊息。

  無法忍受的痛苦已經將獸人大祭祀折磨得神志不清,過往的記憶無意識地從他靈魂的最深處不住泛起,然後會被水晶記載下來。為了記載奧根海勒的記憶,羅格忍痛用上了一塊大地先知遺留下來的碎晶。

  羅格揮了揮手,折磨著奧根海勒的閃電消失了,獸人大祭祀在痛苦慢慢平復之後,終於恢復了神智。他看到了羅格,也看到了羅格手中的水晶,懊惱與自責迅速佈滿了那張飽受折磨的臉。

  羅格在奧根海勒面前坐下,緩緩說道:「您也不必過於自責,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承受住靈魂的煎熬而不吐露出一點秘密的。就算您意志足夠的堅強,這永無休止的痛苦也足以粉碎你的神智,讓您在下意識中說出知道的一切。」

  他一邊翻閱著水晶中的記憶,一邊與大祭祀隨意攀談。

  奧根海勒出身於中央山脈的一個奇異的獸人部落,這個部落遠較其他獸人部落強大。只是奧根海勒與其他獸人不同,他地母親是一個流落在山脈中。被獸人捕獲的精靈。精靈的血統使奧根海勒的身體較其他獸人要孱弱,可是也為他帶來了遠超同族的智慧。

  獸人在中央山脈的生活艱苦之極。每年都會有大批的小獸人死於飢餓和嚴寒。這在其他獸人的眼中並沒有什麼,他們只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是黑暗主神挑選強壯獸人的手段。可是奧根海勒不同,他擁有智慧,他嚮往獸人傳說中那強大獸人帝國時代地幸福生活。

  在那一個改變命運的日子裡,部落聖山上的一塊巨石忽然擁有了生命,這及是大地先知。

  大地先知引導獸人們認識到了黑暗諸神對它們地輕視,並帶來了獸神的光輝和強大的魔法力量。奧根海勒因為身上的精靈血統不同。成為獸人中最快掌握魔法力量的一個,而且由此成為了整個獸人帝國的大祭祀。

  此後的日子裡,大地先知為了引導獸人的智慧。先後用多個智慧種族與獸人進行混血,並由此產生了許多希奇古怪地新物種。這些物種中大部分都是失敗品,但也有少數成功的例子,其中一部分逐漸進化,最終變成了獸人們的戰爭巨獸。與此同時,大地先知還為獸人們帶來了冶煉、鍛造等各方面的知識,為獸人帝國的建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大地先知平時總是在沉睡。而喚醒它的條件,就是至少百名精銳獸人的靈魂。

  在經過十幾年秘密發展後。奧根海勒終於發現,若要啟發獸人們的智慧。惟有與精靈混血最易成功。大地先知更幫忙大祭祀直接聆聽到獸神的神諭,從而掌握了靈魂操作的魔發陣。這個魔法陣可以抽取智慧種族個體靈魂地力量,並以次為要是,為獸人開啟智慧。若智慧可以衡量,那麼獸人提升的智慧遠遠不及那些智慧種族原本的智慧,而是靈魂被提取過力量後。那些種族將從此變成只有生物本能的行屍走肉。

  這個方法的凶詭、殘忍並沒有使奧根海勒退步。經過幾十年的秘密發展,獸人底火以近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推行開啟智慧的計劃。這個時刻,奧根海勒徹底開啟獸人整個種族智慧的宏偉計劃唯一欠缺的,就是數量龐大的智慧種族了。

  看到這裡。羅格暗自歎息一聲。他看著只餘頭顱的獸人大祭祀,心情頗為複雜。

  奧根海勒一生沒有配偶、沒有後代,他已經將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獸神,奉獻給了獸人的未來。某種程度上,他的偏執與信念與羅格其實很有共通之處。

  胖子搖了搖頭,重新翻閱起他的記憶來,這一次,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祭祀獸神、聆聽獸神神諭的儀式、咒語以及大祭祀精神接觸到獸神意識時那些靈魂上的顫動。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終於站了起來,對大祭祀道:「你沒有錯,精靈也沒有錯。唯一錯的是鼓動你們改變現在秩序的獸神,其實她有另一個名字。那就是自然女神。謝謝你告訴我了這麼多,特別是祭祀儀式以及你聆聽神諭的感覺,這些是無價的秘密。作為感謝,我會讓你永世承受電火的洗禮,」

  說罷,羅格重新啟動了魔法陣,絲絲電火重新開始燒灼大祭祀的靈魂。胖子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也將奧根海勒聲聲慘叫永遠地關在了門的後面。

  羅格快步向冥想室走去。奧根海勒的記憶給他提供了太多關於自然女神的消息,他急需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當羅格再次從冥想室中走出時,已是七天之後。

  七天的時間,已經足以發生許多大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莫過於費爾巴哈大帝終於率領著帝國禁衛軍團進入了德羅帝國,與亞歷山大和龐培回合。如今阿斯羅菲克在德羅帝國的大軍,已經超過了四十萬,遠遠超過了神聖協約所約定的數量。可是此刻當前,德羅皇帝又哪敢多說什麼?

  費爾巴哈大帝剛剛安頓下來,就立刻派遣使者急召羅格前去相見。

  羅格一路風塵僕僕地從奧希尼亞趕到了帝國大軍的駐地時,老總管薩拉溫格早已等候他多時了。在老總管的引領下,羅格步入了專為費爾巴哈大帝所建的臨時行宮。而隨同他一起前來地安德羅妮則未被允許踏入帝宮。只能在門口等候。

  剛一踏入行宮的大門,羅格就大感驚訝,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大門內外,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此刻正當中午,明晃晃的太陽高懸空中,刺眼的光暈一圈一圈四散,發散出熾烈的陽光,烘烤著門外的世界。然而,僅一門之隔的行宮內。散發出陰沉、潮濕的氣息,大團大團地黑暗有如實質,不時會從各個角落中翻湧出來。塞滿這裡的每一寸空間。

  行宮的大門是敞開著的,可是門外的陽光完全照不進門內的世界!

  在這陰森森的世界中,羅格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眼花,手腳無力,差點摔倒在地。他大吃一驚,立刻提聚起精神力,試圖穩住身體。可是他雙眼中隱隱泛出的銀色光芒在這裡顯得極為顯眼,猶如大海中的一汪血腥。將周圍那些遊走不定、如惡鯊般的黑暗統統吸引了過來。

  這些黑暗蘊涵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它們完全無視羅格物質上地存在。直接侵入到羅格的精神世界裡,猶如一道道濤天的黑浪,反覆沖刷著他的靈魂!

  羅格迸出一聲痛苦的吼叫,週身不住爆發出銀色的焰團。陣陣的光雨剛閃起,旋即為黑暗淹滅,連噼啪聲都還未來得及響起。在黑暗的壓力前。他感覺到自己有如一隻微不足道地螞蟻,正在試圖搬開一塊壓在自己上面的千鈞巨石!

  那一刻的感覺,是如此的無力。

  就在此時,羅格身上壓力忽然一輕。耳邊響起了薩拉溫格有氣無力地聲音:「羅格大人,這裡現在已經是黑暗主神的領域,您現在所作的一切抵抗都是對黑暗主神的不敬。放鬆些,讓黑暗穿越你的靈魂,你會發現,黑暗主神其實非常的寬容!」

  羅格別無他法,只得依言放棄了抵抗。果然,剛剛還蘊藏著如山壓力的黑暗忽然變成了縷縷和風,輕輕拂過羅格的靈魂,然後揚長而去。

  只在剎那之間,胖子已經是大汗淋漓,全身乏力,如欲虛脫。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立穩了腳步。

  薩拉溫格點了點頭,讚道:「羅格大人對位面本質以及諸神之域的理解果然不同凡響,看來女神奧黛雷赫果然神識遠大,挑中了您作為她在這一位面的代理人。也難怪她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神格上就產生了這麼大的飛躍。」

  羅格吃了一驚,他可是絕對不想引起薩拉溫格和大帝對他力量的注意,於是立刻謙虛道:「薩拉溫格大人,您實在是太過譽了。我的魔力與您的力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的。」

  薩拉溫格笑了笑,那乾枯的笑聲讓胖子毛骨悚然。

  他看了胖子一眼,意味深長地道:「絕對力量的大小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我想你一定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跟我來吧,別讓大帝等得太久了。」

  這一次薩拉溫格領羅格進入的,並不是大帝的書房,而是一間祭祀室。在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座完全有黑玉雕成的祭壇,祭壇上方有一團飄忽不定的黑暗。羅格立刻感應到這團黑暗中蘊涵著的氣息與剛才幾乎摧毀他精神的黑暗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這片看似微弱的黑暗所代表的力量,比行宮中的黑暗何止大了千萬倍。

  若說幾乎令羅格抵抗不住的黑暗是一滴水,那麼這祭壇上的黑暗就是一片不見邊際的汪洋!

  「不必驚訝,你所感應到的,是偉大的黑暗主神本體的力量!在黑暗主神面前,我們應該謙卑。」大帝的聲音從羅格深厚傳來。

  羅格這才從那黑暗上收回了目光,轉身下跪,向正一瘸一拐走進房間的費爾巴哈大帝行禮。

  大帝大手一揮,道:「不用下跪了。在這個房間裡,你我身份沒什麼不同,都是黑暗主神面前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僕從罷了!」、

  大帝立於祭壇前。凝視著那一片流動著的黑暗。羅格心中暗暗疑惑,依他對各個宗教地瞭解,此刻費爾巴哈大帝的舉動可以說是對黑暗主神的極大不敬了。

  費爾巴哈似是知道羅格心中在想著什麼,低沉地笑了笑,轉身道:「羅格,黑暗主神是極為寬容的。他並不在意我們是否遵守那些祭祀的繁文縟節。只要我們心中存有真實的信仰,這就足夠了。我這次找你來,是要在大戰開始前向你交代一些事情。單看你已經不在意絕對力量的大小。就可以知道你對神之國度的理解正在日益深入。知道了這些,會對你有些幫助,」

  羅格再次大吃一驚,冷汗滾滾而下。他對於神域的理解可以說全是得自於希洛之書。而且也僅僅是理解而已,為何大帝和老總管對他地一切幾乎是洞若觀火?胖子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自己讀過希洛之書,如果知道的話,那可就不太妙了。千年之前,一切記載中都將戰爭之大精靈希洛歸於光明諸神之列。胖子不用想也知道,希洛與大帝信奉的黑暗主神關係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大帝笑了笑,道:「不必驚慌。我可沒有那個本事能夠看穿你地力量物質,是黑暗主神那無所不知的眼洞察了你的秘密。黑暗主神剛剛降下了神諭。他已經決定與你所信仰的奧黛雷赫聯手,共同對抗天界。至於奧黛雷赫遇到的那些麻煩,既然已經被主神的目光所注意到,那麼一切的麻煩都將不再是麻煩。」

  費爾巴哈大帝的話實在是過於聳動,徹底擊碎了羅格一貫自傲地冷靜與自持。此時,羅格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只得連連稱是。但大帝后面的一句話忽然牽動了他地神經。羅格立刻緊張地問道:「女神奧黛雷赫遇到危機?是什麼樣的危機,偉大的黑暗主神可有神諭嗎?」

  大帝搖了搖頭。道:「既然黑暗主神決定為奧黛雷赫解決危機,那又何需擔心?」

  可是羅格如何能夠不擔心?只是既然大帝已經這麼說了,他無法再繼續追問。

  不過羅格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今後神聖教會是否應該讓教徒們同時膜拜黑暗主神?如果需要的話,我如何才能將信仰之力引向黑暗主神?」

  費爾巴哈道:「現在該是告訴你一些事情的時候了。如你所見,位於阿斯羅菲克帝國背後的,是偉大地黑暗諸神之一的巴薩羅狄摩高根!羅格,你有一雙能看到神域的眼睛,剛剛想必你也深切感受到了黑暗主神那無法形容的力量。事實上,偉大的巴薩羅狄摩高根本體所踏足之處,即會自行轉化為黑暗主宰一切的過渡!他擁有的黑暗之力從虛無而來,生生不息,永無窮盡,所以根本不需要信仰之力。繼續讓你的信徒膜拜奧黛雷赫吧,而且盡快擴大信徒的數量,這即是黑暗主神對你的要求。」

  大帝走到羅格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黑暗主神還有一個神諭,在決戰日到來之時,一百萬虔誠的靈魂為代價,將能夠搭建起通向黑暗之源的橋樑,那時,他的分身直接在這個位面現身!我想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所以放手去幹吧,黑暗主神與我們同在!」

  自登上教皇大位以來,羅格還是第一次心情如此激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奧希妮亞的。

  在雙方大軍決戰之日,黑暗主神巴薩羅狄摩高的分身直接在這一位面現身的話,那又意味著什麼?

  也許是第一次,羅格在茫茫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線曙光。

  費爾巴哈其實還證實了一件他一直在擔心著的事,那就是風月的確一直處在危機之中。羅格對神域是有所瞭解,可是他對已經封神的風月究竟遇到了什麼危機仍然一無所知,只是大帝說得對,當黑暗主神的目光注視到風月時,所有的危機都將不再是危機。

  當踏進冰風大神殿時,羅格才稍稍平復了激盪的心情,重新冷靜下來,開始審視當前的局勢。反覆思量之後。羅格終於決定大干一把。他本來就是一個看準了就要狠賭一把的賭徒,只是一直以來手中地籌碼實在太小,完全輸不起,所以才謹小慎微地活著。可是此刻既然已經找到了黑暗主神巴薩羅狄摩高根這座大靠山,再不抓緊時機狠狠大幹一場,機會一去可就不復再來了。

  而當前大事,莫過於信徒的數量。雖然大帝自己也沒說得太清楚,但百萬犧牲者以及供給風月的信仰之力,顯然都要著落在神聖教會的信徒身上。

  羅格立在冰風大神殿的大堂處。望著祭壇上立著的女神雕像,久久不語。在這一刻,他再次下定決心。不論是騙是拐,還是威脅利誘,他都要將更多的人拉入神聖教會改造成風月的信徒。

  見教皇靜立在女神像前,此時在冰風大神殿中的高階神職人員都跑了過來,靜靜地等候著他的吩咐。

  終於,羅格招了招手,數位樞機主教立刻圍了上來。恭敬地等候著羅格吩咐。

  羅格隨口佈置了數個任務,儘管他的語氣非常的平淡。可是那些任務的內容卻讓這些樞機主教心下暗生寒意。然而他們哪敢多言,惟有分頭去辦。

  羅格又在女神像前立了一會,這才步入神殿後部。

  在空無一物的冥想室中,羅格無論如何也無法寧靜下來。無奈之下,他只得出房,直奔修斯的房間。不知為什麼。不與這老狐狸商議一下,羅格總是覺得心神不寧。

  冰風大神殿後半部分的空間遠較表面上看起來要寬大得多,因此修斯的住處也極為寬敞,單是一個大客廳就有十餘米見方。

  修斯似乎整天都無所事事。只要羅格去找他,他肯定就在房間中品茶。客廳的另一角,艾菲兒手中搓著一個小銼子,站在一張大桌子前,將桌面上攤放著的幾十粒寶石一顆一顆地砸碎。

  羅格一見,就知道必定是在練習預言術。只不過艾菲兒的預言術和任何人是用的都不同,用來發動預言術地魔法道具也是千奇百怪,單是羅格所見的數次,她使用的魔法原料就沒有一次相同的。康斯坦丁交給艾菲兒的那本神聖法典,早就被胖子暗中抄錄了一份,因此羅格對於預言術的原理和釋放非常清楚。

  只不過胖子自己沒有任何信仰,就連對女神奧黛雷赫,他也是不敬之心佔據了絕對主導的地位。因此儘管胖子魔法控制力高妙無比,可是想要釋放預言術,那是門都沒有。

  但按神聖法典所載,艾菲兒的預言術簡直就像是在胡鬧,按理說是絕無可能成功的。然而她的預言偏偏成功率高的驚人,幾乎每次預言都有回應。不過也許是她施法過程亂七八糟地緣故,預言回應的結果也大多莫名其妙。

  每次看到艾菲兒,羅格總會從心底裡感覺到一點輕鬆。他笑了笑,坐在了修斯面前,依照慣例,伸手就去端茶。只不過他拿到手中的茶杯裡空空如業,什麼都沒有。胖子抬起頭,看著修斯手中冒出騰騰熱氣與沁人肺腑清香的茶杯,若有所思。

  修斯將手中茶一口飲盡,這才微笑道:「羅格大人,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羅格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將有關黑暗主神巴薩羅狄摩高根的事情扼要說了出來。這一次,修斯的面容罕見地凝重起來,問道:「你感應到了黑暗主神的氣息嗎?那是何感覺?」

  羅格一陣恍惚,又回味起了觸摸到黑暗主神力量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刻。

  「那是海,絕無邊際的黑暗之海。」

  修斯思索了許久,才緩緩地道:「羅格大人,精靈帝國時代曾經有多位大精靈王觸摸到了諸神的領域,他們留下了許多關於神域的記載。其中特別是有提到黑暗主神的篇章。在這個位面中,極少有人能感應到黑暗諸主神的存在,據精靈大法師班克斯分析,這是由於大多數黑暗主神並不需要信仰之力,因此沒有在我們的位面尋找代理人的緣故。巴薩羅狄摩高根是何種神明從來沒有過記載,可是若費爾巴哈大帝所言是實,僅他的存在就足以將一個位面轉化成黑暗位面的話,那麼他應該屬於主神之列,而他分身的降臨,完全可以決定整個戰爭的結局。畢竟據精靈帝國史書所載,在這個位面中,還為出現過能夠與主神分身直接對抗的存在。」

  羅格心中大定,喜道:「不過就是百萬靈魂而已,這事好辦!如果能夠使黑暗主神的分身降臨,那我還怕什麼!當然是放手大幹!」

  修斯凝神思索了片刻,道:「羅格大人,偉大的奧黛雷赫對您非常眷顧,不過您能夠讓她幫您從我手中將這個茶杯搶走嗎?」

  羅格一怔,回道:「這麼無聊的一件小事,就是我堅決要求,她又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修斯道:「這就是了。羅格大人,主神的威能不是我們所能揣度的。這次大戰在任何國家眼中,都是最重要的大事,甚至於在整個位面而言也是大事。可是誰能保證我們這個位面在主神眼中就是十分重要的?我們認為天大的事,說不定在黑暗主神眼裡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無聊小事。事實上,就像一國君王不會關注小鄉村的斗歐一樣,我想一個神明越是強大,在他的眼中,我們重要性就越低。所以羅格大人,您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黑暗主神身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對了,修斯長老,您知不知道艾德蕾妮在哪裡?」

  「今天一早我還見過她。她好像和米羅一起離開了神殿,至於去幹什麼,我老人家就不知道了。」

  羅格眉頭一皺,沒有說什麼。

  當日他與幾位強者一席深談,要求他們聽從自己指揮,只要打贏了這場戰爭,今後什麼事都好說。當時人人都答應下來,可是結果還是和從前沒什麼不同。比如艾德雷妮和米羅這麼擅自離開,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在幹什麼,羅格也沒有辦法與他們取得聯絡。此時真若有點什麼事,哪裡能夠指望得上他們?

  羅格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就欲離去。他已經知道想要讓這些強者們老老實實地聽從指揮,那是絕無可能了。不過胖子另有辦法,他決心給這些無所事事的強者們找點活幹干,找點讓他們都會覺得頭痛、只能乖乖一起合作的活。

  胖子剛走出兩步,此時艾菲兒正好敲碎了最後一顆寶石。她看著瞬間縮放出的火焰,忽然抬起頭,盯著羅格,一雙清澈的眼睛閃閃發光。

  羅格被她看得如芒刺在背,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但他清了清嗓子,試探地道:「艾菲兒,你……」

  話未盡,艾菲兒已經快速地問道:「神使大人,您現在忙嗎?」

  羅格怔了一下,道:「現在?」頓了頓,他接著說:「也不是特別忙,你……」

  艾菲兒又打斷了他,道:「不忙就好,給我三十分鐘時間。」

  羅格疑惑地問:「三十分鐘倒是沒問題,可是艾菲兒,你有事嗎?」

  艾菲兒撲了過來,一把挽上羅格,逕直就向房間中走去,邊走邊道:「您當初交給我的工作,我已經好久沒做過了。我現在就補上!」

  三十分鐘十分短暫,但也非常的漫長。胖子體質特異,他現在幾乎對身體上的每一個部分都控制自如。他既能在一分鐘內解決戰鬥,也能縱橫沙場、百戰而不竭。

  按一個普通人類的標準來說,只要胖子想,那他就是一頭幾無敵手的種馬。

  只是這三十分鐘的激烈程度全然超出胖子的想像。或許真的是太久沒有親熱過的緣故,艾菲兒簡直就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又有如夏日裡席捲過草原的巨大龍捲風,不停地在胖子身上狠狠碾壓而過,似是誓要將他身體裡最後點滴的精華也給壓搾出來。

  胖子在女人方面可謂是閱歷豐富,然而艾菲兒與眾不同,她雖然論容貌、論身材都不及風碟、芙蘿婭這樣的絕色,可是她那從靈魂最深處迸發出來的熾烈情感直是無可抵擋!

  那有如一道奔湧而來的熔岩巨潮,頃刻間粉碎了胖子一切心防。她每一下呻吟,每一個扭動,每一記磨擦,都將羅格身體裡的火焰吹得更加狂亂。

  三十分鐘。

  沒有技巧,沒有控制,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本能,以及被燎原的大火燒盡的渴望。

  當本能的火焰熄滅時,胖子甚至都感覺到有一點微微的眩暈,而艾菲兒則是汗入雨下,似是全身的骨頭都被抽去了一般,只能軟軟到伏在羅格的身上。她勉強抬起頭,定定的看著羅格,清澈如水的雙眼罕見地透出濃得化不開的思緒。

  羅格輕撫著她淡金色的長髮,這一頭秀髮早已被汗水打濕,貼在她的肌膚上,見證著剛剛過去的狂亂。

  「怎麼了,艾菲兒?」羅格微笑著問。他總感覺到這個看似普通,實際上特立獨行的精靈女孩清澈的目光下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艾菲兒輕輕地道。

  抱著艾菲兒的這一刻,羅格忽然感覺全身都鬆弛了下來。心底不知壓抑了多久的疲倦全都湧了上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難得地道:「我有什麼好看的?好了,我們睡一會吧。」

  艾菲兒沒有回答。

  羅格低頭一看,見這個精靈女孩將頭貼在他的胸膛上,早已經進入了夢鄉。

  他不住微微一笑。

  此時倦意上湧,胖子也沉沉睡去。

  夜幕下,幽深綿長的中央山脈宛如一頭巨龍,龐然無匹的身軀蜿蜒在遼闊的大地上。

  在一座險峰之巔,艾德蕾妮十指指尖各自放射出一道細細黑焰,在平整的岩石上燒刻著一個個魔法符號。這座山峰十分奇怪。峰頂是一個平滑如鏡的大平台,就像是被什麼人用一把巨刃生生削成的一樣。

  險峰上方,一身妖蓮的威娜凝立空中,默默地注視著艾德蕾妮。偶爾,她雙眼中會閃過一縷光芒,然後報出一組新的座標,艾德蕾妮即會據此調整魔法陣。

  在峰頂一角,米羅正斜靠在自己的巨錘旁,無所事事。他望著艾德蕾妮,但眼角的餘光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瞟向浮於空中的威娜。米羅看上去依舊從容而瀟灑,但是他的微笑總是讓人感覺到有一些不自然,一隻手甚至下意識地不肯離開巨錘的錘柄。

  「我聽說魔族的信譽一向不怎麼好。但這一次擊殺魔龍阿泰斯特之後,你們最好能夠信守承諾,不然地話,就算你們再次藏回魔界,我也有辦法讓你們付出足夠的代價。」威娜冷冷地道。

  艾德蕾妮抬頭看了一眼威娜,溫和地笑了笑,道:「你的威脅真是非常的空洞呢!如果我們不履行諾言逃回了魔界,你還真的能去魔界追殺我們嗎?其實呢,說到信譽,我怎麼覺得我們魔族的信譽,再怎麼樣也不會比天界差呢?」

  威娜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我若去魔界殺幾個魔族,恐怕也沒有什麼人攔得住我吧?」

  有意無意的,威娜忽略了天界的信譽這個問題。不過艾德蕾妮也沒有跟她認真計較,只是道:「我們魔族雖然不夠強大,不過要攔一攔你的話,還是有幾個傢伙有這個能力的。可是問題不在這裡,問題在於魔界裡現在多了許多客人。我雖然不清楚你的過去,可是單單從你的力量屬性來看,我想,你是一定不會想見到那些客人的。」

  威娜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盯著艾德蕾妮看個不停。

  峰頂一時陷入了寂靜,只有風在呼嘯而過。

  靠在巨錘上的米羅忽然感覺到峰頂的氣氛極為凝重、壓抑,簡直要讓人發瘋!

  空中的威娜和地上的艾德蕾妮之間,似是有陣陣強橫無匹的暗流在不住盤旋。

  那些暗流既不是鬥氣,也不是魔力,它們根本不能以能量形式而存在。可是米羅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些暗流的確存在,只是存在的方式並非他所能理解。

  兩個實力極為猛惡的女人正在另一個戰場中,以米羅無法理解的方式在拚鬥著。一直以來,米羅都以為自己在力量上僅僅較艾德蕾妮差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而已,可是現在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儘管在絕對的力量上雙方差距的確不大,可是若真的決鬥,他決定不會是艾德蕾妮的對手。他不光會敗,而且會敗得慘不忍睹。

  百年之前,米羅和艾德蕾妮曾經決鬥數次,那時互有勝負。可是在這一百多年中,米羅分心旁騖,生活精彩,處處留情。而艾德蕾妮則在迷霧魔域中忍受著百年孤寂。

  一百年後,米羅驀然驚覺,雙方的差距已不可彌補。

  此時艾德蕾妮刻完了最後一個魔法符號,站直了身體。她仰望著威娜,道:「你看了我那麼久,看出點什麼來沒有?」

  威娜道:「當然有。從你的過去看,你為了追求強大早已放棄了其他的一切!

  就算是現在,你的心中除了力量之外,也再無其他東西。不過,洛迦是什麼人?」

  威娜此言一出,不光是艾德蕾妮,連米羅也大吃一驚。艾德蕾妮立刻道:「你是怎麼知道洛迦的?你……你難道能讀出我的記憶?」

  威娜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艾德蕾妮望著威娜,忽然微微一笑,攏了一攏被風吹得有些微亂的長髮,道:「你真是有些奇怪呢,好吧,這也沒什麼好瞞你的。你看到的洛迦是偉大的魔神在魔界的代理人。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洛迦的存在,那麼想必也知道了我所說的那些客人指的是什麼人了。這樣你還想要去魔界追殺我嗎?而且你現在放心了吧?既然你讀過了我的記憶,自然就會知道我的信譽已經不能再好了。至少比那邊的米羅強得多。」

  米羅哼了一聲,望向了一旁,只作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好了,時間到了,我們也該出發了。」艾德蕾妮彈出數朵由純淨魔法能量組成的火焰,將魔法陣中的魔符一一點燃。絲絲縷縷的強大魔力開始撕扯著空間,四周的氣流開始混亂起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氣流漩渦在魔法陣上空時隱時現。

  轉眼間魔法陣的上方拉開了一道空間縫隙,然後法陣強大的能量穩定住整個空間結構,最終構造出了一道空間門。

  在領先跨入空間的剎那,艾德蕾妮忽然回頭,向威娜意味深長的一笑,隨後一道只有她們兩人才知道存在的精神波動悄悄傳到了威娜心裡。

  「如果以我這種容貌也能把他搶走的話……」

  龍魂戰槍的槍尖處有一點精芒隱現。只是此時,艾德蕾妮下一道精神波動恰好傳來:「……我知道那時,你很可能會一槍捅死我的。」

  龍魂戰槍立刻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威娜面若寒霜,根本沒進艾德蕾妮的傳送門,而是直接隱入了空中。

  若大的險峰上,只有米羅一個人靠在巨錘的錘頭,在寒風中發著呆。直到空間門開始變得不穩定,他這才搖了搖頭,倒拖著巨錘踏入了空間門。

  米羅在魔族中是極為罕見的至情至性之人。至於四處留情,那是魔族的天性。

  在力量崇拜的魔族,無論是威娜還是艾德蕾妮,本來都足以讓雄性臣伏,更會讓米羅為之發瘋。可是從一開始,米羅為之發瘋的是芙蘿婭。對這兩個恐怖的女人他非但全無一點仰慕,有的更只是戒與懼。

  其實原因無它,她們的力量和個性都過於強悍了。

  與她們在一起,那注定是一場遊走在剃刀邊緣的感情遊戲。這樣的遊戲並不好玩。

  空間門終於消失了,險峰上的風驟然大了起來。風呼嘯著撕扯著平滑的峰面,用不了多久,這座全由人力削平的山峰又會恢復嶙峋的外貌。

  黑暗。

  絕對的黑暗。

  羅格在茫然四顧,卻什麼都看不到。他伸手去觸摸,可是四處都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他蹲下,觸摸腳下的大地。地面是軟的,摸上去粘粘稠稠,似乎還有半凝固狀的液體在慢慢流動。他的指尖還碰到了一塊塊滑膩而柔軟的小碎塊。

  這裡沒有任何光線,羅格的精神力也空空如也,所以他無從判斷這些碎塊是什麼。但他的嗅覺還在,只感覺這個奇怪的空間裡四處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惡臭和血腥,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偶爾,風中還會送來一縷令他精神振奮的清香。這陣香氣似曾相識,羅格總覺得曾經在哪裡嗅到過,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來。

  此時遠方忽然出現了一點亮光。羅格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起來那裡是解開這個黑暗空間秘密的唯一途徑,他終於舉步向那一點光亮走去。

  羅格初時還有些懷疑這裡是黑暗主神的領域,甚至就是巴薩羅狄摩高根的國度,可是他隨即知道不是。這裡的氣息與他所感應到的黑暗主神的氣息完全不一樣。這裡有太濃重的血腥和其它的味道,而黑暗主神的國度只有黑暗和虛無。

  羅格一路磕磕絆絆地前行著,柔軟的地面讓走路也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而時時會存在的大塊柔軟物體則使羅格放棄了奔跑的企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羅格終於來到了那一點光亮面前。那是漂浮在黑暗中的一顆寶石,它發出的柔和光芒非常奇怪,能夠讓羅格看見。但是完全照不亮周圍的空間。看上去,它更像是一座引路的燈塔。

  羅格猶豫著伸手,試圖將這塊寶石拿下來。只是他的指尖一觸到寶石的時候,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剎那變化。

  瞬息之間,羅格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一個巨大之極的戰場上!

  天暗紅,有如在厚厚的雲層後面流動的是血化成的汪洋。在瘋狂翻湧的雲層中,時時會劈下粗大之極的各色閃電。在閃電之間,偶爾也會落下纏繞著花瓣和光帶的粗大聖光柱。

  大地上是深淺不一的黑色。數道大河蜿蜒著在大地上延伸,只是河中奔湧的,都是青色和紫色的波濤。

  在遠方的地平線上,遙遙可以看見一座高聳的山峰。這一座山給人的感覺與眾不同,它看上去竟似是擁有自己的生命的巨人,頭頂天幕、腳踏大地,高高在上,俯視著在地面上或者是低空中飛舞盤旋的卑微眾生。

  它通體晶瑩如玉,不時湧出看似柔和,然則實際上鋒利如劍的乳白色光輝。

  乳白色光輝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出濃郁的神聖氣息,並且凝成一道極之壯觀的聖光巨柱直接貫通天地,並且破開了天空中濃厚紅雲,撕開了這紅黑二色的空間,破空而去。

  這是一片無比廣闊的戰場,也是一個極為慘烈的戰場!

  地面上湧動著數不清的奇異種族,他們執著羅格從未見過的古怪兵器,在大地上奔騰!這些種族中有高達數十米,巨大身軀上生著七隻形狀各異巨頭的恐怖生物,也有無數身材矮小,但兇猛無比的奇異戰士。

  從羅格的角度和距離望去,這些戰士都小如螞蟻。它們發出聲聲戰鬥的咆哮,蜂擁著衝向前方!別看這些戰士身軀矮小,而且個體戰鬥力也不怎麼樣,可是他們的吼聲卻出人意料的響亮,又因為數量實在太多,因而那聲聲奇異、獨特的嘶吼聲直是震天動地!就連那頭七頭地行巨獸的吼聲也被壓了下去。

  在這片戰場上,正在奮勇廝殺著的戰士,又何止百萬?不光是地面,天空中也飛舞著成群結隊、數以萬計的黑影。它們看上去與石像鬼有些類似,可是凶狠和力量直是超出了普通的石像鬼十倍有餘。羅格毫不懷疑,在一對一的情況下,這些他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可以輕鬆撕裂一頭成年獅鷲。

  只是這場戰鬥之慘烈,已完全無法想像!

  大地其實是由堅硬的黑巖構成,可是此刻已經完全被破碎的屍體、內臟已經凝固的血液給覆蓋!羅格完全不用去數,他僅僅是望了一望就已經知道,倒在大地上的屍體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還活著的戰士數量!

  戰鬥幾乎在戰場的任何一個角落展開,屍塊和大蓬的鮮血不住當空灑落,猶如暴雨!

  羅格的瞳孔微微收縮,因為百萬異族所面對的敵人,竟是數百天使!這些天使個個身披金色的重甲,手執的兵器則各不相同。那一雙雙展開的潔白羽翼在這紅與黑構成的世界裡,顯得如此刺目!

  天使們以不可思議的高速在天空中迴旋翻飛,他們往往會迎頭向著一群異族戰士衝去,然後一團耀眼的聖焰就會在天空中爆開,緊接著則會有一大團令窒息的血肉從天上灑落。

  數百萬對數百,以一敵萬的天使竟然仍能佔據上風!

  整個戰場中唯一的不和諧之處,是戰場中央的一座不高、但看上去非常突兀的一座小丘。這是一座由屍體堆成的山丘!

  在山丘上,躍動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它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瘦小單薄,甚至於比地面上數量最多的那些戰士還要瘦小得多。只是那纖弱瘦小的身體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它執著的是一把僅刃鋒就長達五米的奇形巨刃。

  這座山丘正好位於戰場中央,在它的上方,有上百的天使在戰鬥、在飛舞。

  更有數十個天使始終圍繞著這座山丘飛旋,看上去是要結果這瘦小身影的生命。

  那小小身影不住地躍起,它每一下都會跳起十幾米高。在這廣闊無邊的戰場上,它的躍動顯得如此的笨拙。它甚至不會飛!

  它每一次躍起,都會奮力揮動手中的巨刃,斬向低空掠過的天使們。由於身體和巨刃的比例太不協調,甚至會給人一種錯位的感覺,說不清是它揮動了巨刃,還是巨刃帶動了它的身體。

  然而讓羅格目瞪口呆的是,那小小身影每一次躍起,都會斬落一個疾飛的天使!

  那些被斬中的天使不住的掙扎,可是無論傷輕傷重,他們都無法繼續在空中飛舞。天使們絕望地鼓動著雙翼,墜落在下方的異族戰士群中。每一個天使墜落,都會有數不清的異族戰士前赴後繼地撲上,轉眼就在那天使的身上堆出一座小山。

  這些天使與羅格以前見過的天使完全不同,他們的戰鬥力強悍之極,就算是重傷墜地,舉手投足間撕碎的異族戰士也以百計。可是奮勇撲上的異族戰士實在是太多,墜落的天使身上不斷出現新傷,他們的動作也隨之漸漸遲緩。

  最終,墜落的天使總會被徹底淹沒。他與他手下的犧牲品一道,又會將戰場中央那座屍體堆成的山丘再墊高一些。

  山丘之頂,那小小的身影仍然在奮力跳躍著,它手中的那把巨刃似是附有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空中的天使無論如何躲避、怎樣反擊,都會莫名其妙地迎向巨刃的刀鋒。他們身上不破的金甲在這把巨刃面前竟是說不出的脆弱,幾乎完全無法阻擋住破體而入的刃鋒分毫!

  天空中飛舞的天使曾達數百之眾,並且還不斷有天使從遠方那極為顯目的山峰中飛出,加入到戰場之中。可是那小小的身影不住跳躍,似是永不知疲憊。慢慢地,屍山越來越高,戰場上的天使也越來越少。

  然而那小小身影每一次躍起,仍會斬下一個天使!

  羅格此時的存在方式極為奇異,胖子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實體的存在。這一刻的他,就像是冥冥中俯視著眾生的一雙眼睛。

  忽然之間,羅格知道這是哪裡了。

  這是魔界!這是曾經有那麼一刻,他寄托了太多希望的一個地方。

  與那數百天使戰鬥著的,是數以百萬計的魔族各族戰士!羅格唯一辨認得出的,就是那些數量最多的矮小戰士,那是魔界的戰豬一族。它們的個體戰鬥力的確不強,在這些強悍的天使面前,就是一百頭戰豬,也絕不可能抵抗得住天使的隨手一擊。可是戰豬鬥志高昂,它們前赴後繼,以無數生命為代價,只求在這些墜落的天使身上再添一道小小的傷口,就算是戰死,它們的軀體也會成為埋葬天使的一塊墓石。

  可是羅格無暇關注戰豬的英勇,他的目光只是落在戰場中央那不斷躍動的小小身影身上。胖子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

  每擊必中,每中必殺。

  冥冥中,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感覺到了羅格的注視,忽然轉頭望向了羅格這邊。

  那一雙明黃色的眼睛剎那之間,已成為整個世界中羅格能夠看到的唯一存在。

  羅格只感覺到有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罩住了他的靈魂,然後將他極速拉向戰場中央的屍丘。瞬間,那巨大的刃鋒已經出現在羅格眼前!

  這個時候,羅格已經完全無法控制,無法抵抗,他只能眼看著那閃亮的刃鋒接近,然後切入他的雙眼。

  整個時間暗淡了下來,再一次陷入了絕對的黑暗。

  剎那間,屍山周圍百萬注視著山頂的魔族戰士都怔了一下。

  巨刃掠過天空,可是卻沒有天使墜落。事實上,任何東西都沒有掉下來。大戰開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翹首以待的百萬魔族將士瞬間都感覺到說不出的難受,那是極度緊張的期盼落空後的失落。

  此時倖存的十餘位天使已經脫離了戰場,向遠方的山峰飛去。

  屍山之頂,那小小身影屹立如山,向著敗逃的天使們傲然舉起了手中的巨刃!

  戰場寂靜了一刻,旋即,百萬魔族的歡呼和怒吼充斥了這紅與黑構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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