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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七章 夕紅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有那麼一點本事,這幅畫的整體構圖和著色都不錯。」羅格負手而立,冒充內行。他又伸手一指,道:「不過你看,這個地方他畫得和你本人明顯不一樣嘛,說明他水平也就一般。」

  此刻擺在胖子面前的是一幅芙蘿婭的肖像,看得出來,這幅畫上傾注了米羅大量的心血,直把小妖精的風情刻畫得入骨三分。單止從這一點上來說,米羅就不比任何繪畫大師差了。

  羅格所指之處乃是芙蘿婭的翹臀和長腿,可是這小妖精見了,竟然笑道:「我最近穿得多,他沒見過我的樣子,畫得不准也很正常。等他看到了,自然就會畫完美了。

  胖子心知自己是外行,剛才肯定又說了句笑話。只是芙蘿婭的回答一句比一句令他填堵。一時間,羅格也有些不明白,芙蘿婭究竟是有意氣他,還是真的對那個什麼米羅有點意思。

  胖子是見過米羅的,那小子的確比他長得高大帥氣,而且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華美和冷傲都是他所沒有的。從實力上來說,米羅的力量幾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具體有多強雖然仍不知道,然而比胖子強那是肯定的。被這樣一個人瘋狂追求,是個女孩子都不會無動於衷的,就算她們不動心,至少也會心中竊喜。何況芙蘿婭這小妖精,心思深如極北冰洋,從來就不是羅格能夠猜得中的。

  羅格遍思在這場情爭中,自己可資利用的一切東西。最大地優勢自然就是他先下手為強,已經將小妖精收入囊中。接下來,就是他在帝國的權勢炙手可熱。而米羅呢,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在帝國中可以說是一無所有。當然,以他的實力,在強者為王的魔界中地位絕對不可能差了,這才是胖子有所顧忌,遲遲不肯下手的原因。

  米羅及他的手下甫一出現,立刻被羅格發現了他們的魔族身份,何況米羅也沒有意思加以掩飾。羅格倒很是奇怪,為何大陸上地魔族在沉寂了那麼長地一段時間後,才重新活躍起來。這當中的一大段時間,他們都幹什麼去了?不過當時他與米羅敵友未分,胖子可不願意隨便惹上魔族這種敵人。

  只是胖子沒有想到,米羅此後竟然會對芙蘿婭如此糾纏。他每每有意要給米羅一點教訓,可是都強忍下來,畢竟在這種時候實在不宜多豎強敵。也許除了天界之外,誰都不願意憑空與魔族為敵。

  如果米羅開價足夠的高,那麼胖子,會不會真的把芙蘿婭給換了出去?這樣的問題,也許只有到真正面對之時,才會出現正確地答案。

  此時羅伯斯基求見。

  他進房後將一張新印不久的通緝令交給了羅格,道:「小人已經見過了警備大臣,將您地意思如實轉達。警備大臣說請您放心,這點小事一定會依您的意思完全辦好。現在這份通緝令已經印好並且分發下去,只待大人您的指令,就可以在黎塞留全境通緝這傢伙。」

  羅格接過通緝令看了看,上面印製的正是米羅地頭像,看上去栩栩如生,這個繪製畫像的傢伙倒也是一個高手。通緝米羅也就罷了,關鍵是下面羅織的種種罪名,那可是卑鄙骯髒猥瑣下流,種種俱全,實在是讓人不堪入目。

  芙蘿婭也探過頭來看了,一看之下再也忍耐不住,掩口輕笑起來。那瞬間的艷色,幾乎讓羅伯斯基看呆。他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小妖精也就在人前扮扮溫良賢淑,她種種讓人恨到牙癢的地方,也只有胖子體會最深。

  「你在這裡等一會。」羅格對羅伯斯基吩咐道,又轉身去欣賞米羅那幅畫去了。

  片刻之後,安德羅妮宛如幽靈一般穿窗而入,道:「事情已經辦完了。」

  羅格道:「很好,羅伯斯基,你再跑一次警備大臣那裡,告訴他可以把通緝令發出去了。」

  羅伯斯基領命而去。房間中氣氛忽然有些異樣,安德羅妮與芙羅婭目光都偏向了一旁,誰都不看對方,可是又都不肯離開。

  羅格看到了二女之間的異樣,但這胖子只是淡淡一笑,自顧自地盤算自己的陰謀,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反正安德羅妮與芙蘿婭之間有任何糾葛,到最後都只會便宜了這個胖子。

  「你辦的是什麼事情啊?」芙蘿婭勉強一笑,打破了沉寂。

  安德羅妮的語氣也有些不自然,回道:「我去殺了一個城防將軍的兒子,然後將屍體扔在你那個瘋狂追求者的住處了。」

  「嗯,原來是嫁禍啊!可是,這會有用嗎?」

  「我看那死胖子的本意,只是告訴米羅,我們完全可以掌握他的行蹤,讓他不要太過猖狂而已。」安德羅妮道。就是在羅格面前,她話語裡也充滿了不敬,絕不會給這胖子留什麼面子。

  芙蘿婭微微皺眉。她與安德羅妮不同,除了在魔法上的天份外,這小妖精還頗有政治嗅覺,精通權謀之道。

  她一開始認真思索,立刻就將安德羅妮拋到了腦後。

  「死胖子,米羅實力不錯,他背後代表的勢力也很大。至少是現在,我們還很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成為我們的幫手。你這樣做,不是將一個潛在的朋友給推出門外去嗎?」芙蘿婭問道。

  「當然不會。」羅格微笑道:「想必你們都看出來了,米羅是一個魔族。魔族是一個很奇怪的種族,每每遇見陌生人,他們的習慣就是先上去狠狠地踢上一腳,如果你沒有還以同樣凶狠地一記耳光的話,那他們是不會拿你當朋友的。這就是魔族,一個只尊重實力和強者的種族。當然換句話說,也是一個有些賤的種族。」

  安德羅妮離開後,羅格也向自己的冥想室走去。

  他越來越感覺到自身實力地重要性。畢竟有許多事情是不能假手他人的。當他地視線落在神之國度時,立刻就發現了世俗權利的虛弱本質。當然,在某些情況下,世俗的權利還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真正重要的是實力。雖然此刻胖子身邊雲集了眾多的強者,但這些強者不可能都跟著他一輩子,一旦有所鬆懈,就有可能為強敵所刺殺。

  權勢女人這東西,總得有命才能享受地。

  當然,胖子如今地誌向遠大,已經遠非那些所謂成就千年霸業之類的壯志可比。他已經打倒了一個神,正同一個神在纏鬥,心裡還在打著另一個神的主意。而他最終地敵人,則是至高神!

  雖然在同神有關的一切事情中,胖子最多的角色也就是從旁協助,起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作用,但這並不妨礙胖子堅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舞台的主角。雖然這一天何時會到來,連胖子自己都不知道。

  半路上,羅伯斯基又急匆匆跑來,攔住了羅格,道:「羅格大人,通緝令的事情已經辦好了。不過……」

  「說!」羅格皺眉道。羅伯斯基知情識趣,又有真實本事,他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小些,有些時候又容易擔憂過度,顯得婆婆媽媽的。

  「塞蕾娜小姐又來了。她已經等了您好幾個小時了。小人已經跟她說過多次您不在府中,但她堅持要等您回來。您看……」

  羅格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緩緩地在原地踱了幾圈,有些猶豫不決。

  當日深淵縫隙一戰,兩頭巴托惡魔莫名其妙地在斯特勞府中出現後,羅格就已經隱隱見到了斯特勞的政治命運。儘管事後經過了層層補救措施,然而帝國宰相與惡魔勾結的傳言仍然瞬間就傳遍了帝都的每一個角落。當天老總管就帶著一大隊帝室禁衛軍來到了斯特勞的相府,秘密運走了兩具巴托惡魔的屍體。

  只是羅格考慮到斯特勞背後還有胡圖族的十幾萬精兵,以及斯特勞本人多年來在政壇培養的龐大人脈和潛勢力,認為事情並非沒有轉機。因此胖子雖然表面上一直與斯特勞若即若離,暗地裡卻積極幫助他補救政治上的危機。

  然而儘管帝都中要求處置斯特勞的聲音並不強烈,但大帝的態度卻十分令人尋味。就在數日之前,老總管將羅格請入了帝宮,隱誨地告誡他不要再與斯特勞走得太近,以免引火燒身。而帝都的大貴族向來政治嗅覺敏銳,這幾天來,一切與斯特勞有關聯的官員都紛紛與他劃清關係,斷絕往來,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場。

  儘管斯特勞此刻仍然佔據著相位,但如此形勢使胖子相信,這位縱橫數十年的帝國權臣,恐怕倒台的命運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胖子暗中有些奇怪,僅僅放出兩頭巴托惡魔,給帝都造成混亂,如此理由並不足以使大帝放棄斯特勞這樣的重臣。畢竟斯特勞在內政軍需以及軍力培養上的能力無人能及,只要有他在,帝國大軍的戰鬥力完全可以憑空提升不少。與這等才幹相比,帝都死上區區千把人,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如此看來,斯特勞一定另有其他事情瞞著羅格,而恰恰就是這些事情超過了大帝的忍耐極限,因此大帝才如此明顯地著手對付斯特勞。如今的帝國宰相大勢已去,若他不反抗,則大帝和其它政敵至少也要給他安一個足以使他權柄盡失、流放邊疆的罪名;如果他率領胡圖族戰士反叛,有多少人肯跟他且不論,單從這一罪名上來說,已經足以株連全族了。

  既然大帝打算動手,事到如今,斯特勞犯的是什麼罪名已經不重要了。

  自在宮中與老總管一談,羅格回來後當即斷絕了與斯特勞的一切往來。只是他的決定苦了塞蕾娜,小女孩兒每天都會跑來。然後她都會被告知羅格大人正在外辦理公務,根本沒有回府。

  她每每從日出等到日落,然後再落寞地回去。

  「大人,恕小人直言,現在一切與斯特勞有關的事情,那都是萬萬沾染不得的。何況是他的女兒?」羅伯斯基壓低聲音道。

  羅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這當中的利害關係他自然清楚。只是他想不明白,斯特勞究竟在什麼事情上激怒了大帝,才招來向來在兩派間大玩平衡之術的大帝的怒火。

  終於,羅格停下了腳步,對羅伯斯基道:「你去跟塞蕾娜說,我其實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見她。讓她今後不必再來了。」

  「大人當機立斷,果然英明。」羅伯斯基一句馬屁之後,立刻退下了。他知道羅格心緒不佳,此時可不是大拍特拍地時機。

  羅格立於庭院當中,仰望著天空中翻翻滾滾的鉛雲,又想到帝都詭鷸多變地政壇,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疲憊之意,渾然不知自己天天如此營營役役地爭權奪利,究竟是為了什麼。

  此時大門處隱隱響起了車輪聲,逐漸遠去。馬車當中,想必那個年輕而率真的女孩子已經心傷若死。

  她早已知道自己無法擺脫政治的洪流,因而只想在這洪流中為自己尋一個好一些的歸宿。然而最終的結局,是她仍然被無情地洪水所捲走。千百年後,也許斯特勞還有可能在史書中佔上一個不起眼地角落,而塞蕾娜這樣的一個柔弱女孩兒,又有誰會記得和關心她的命運?

  午時的悠揚鐘聲怡然飄蕩著,前往帝都地各個角落,提醒著人們,新年的狂歡尚未過去。

  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只是這樣一個新年所承啟的,是千載盛世年華,還是碟血焚城的亂局?

  盛世也罷,亂局也好,每一個新年,都會有人歡樂,有人悲傷。對那些悲傷的人來說,盛世亂局都不重要,因為那令他們悲傷之事,就已是世界的全部。

  黃昏時分,米羅已經在另一座院落裡安頓下來。這間院落雖然不如前一座精緻,然而清幽古雅,院中一棵古樹虯勁盤曲,很有幾分霸氣,頗合他的心意。只是米羅已經完全顧不上品評周圍環境是否合他的心意了。事實上他也沒有選擇。諾得哈特在帝都中只佈置了五個藏身之處,除了這個地方之外,其它都位於貧民區,那裡的環境就更不可能為米羅所容忍了。

  米羅看著手中的通緝令,面上怒容越來越盛,他終於雙手一錯,生生將這個通緝令揉成一團飛灰。

  「羅格!我要殺了你!」米羅咬牙切齒地道。

  「米羅大人,憤怒根本無助於做出英明的決斷。您剛才的決定就更加可笑了。」諾得哈特道,他話聲未落,聲音猛然一窒,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

  「不過一點小傷,你怎麼還沒恢復?」米羅皺眉道。

  「是他用的劍太厲害了。不過不勞米羅大人費心,我還挺得住。只要再過一會,這些詛咒就會自己消失的。」諾得哈特道。

  今天上午,米羅居處的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緊接著來人擲進了一具屍體。諾得哈特當即孤身追出,而米羅則留守坐鎮。在門破的那一刻,他們都感應到了入侵者實力不俗,可還不足為患,因此有諾得哈特一人前往,已經足夠了。

  只是諾得哈特在追入一道陋巷中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把閃耀著五色光芒的細劍!

  遊走於生死之間的戰鬥瞬間就已經結束。

  諾得哈特送了對方一記鬥氣衝擊,而自己則被刺了兩劍。那個可怕的殺手不想戀戰,迅速退去,而諾得哈特也不敢追擊。只是那兩劍雖然只是劃破了一點口子,可是絕對不讓人好受。武士自身抗毒抗詛咒之力都不算弱,然而殺手細劍上附著的重重詛咒仍然讓他難過不已。一直到遷移了藏身之處,武士仍然未能驅淨全部負面影響。

  米羅當然有這個能力幫他,只是諾得哈特知道兩人關係不睦,只要他沒有生命之危,那麼米羅是絕對不會施以援手的,求他也沒用。

  剛剛搬到新的藏身之處,他們居所外就被貼上了兩張通緝令。諾得哈特一看之下,當即偷偷撕了一張,交給了米羅,果然把米羅氣了個半死。

  此刻米羅儘管早已將通緝令毀去,然而那一條條羅織於他英挺形象之上、惡毒已極的罪名仍然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幾乎將他多年的優雅從容之名都給毀了。

  「他媽的,猥褻姦殺流浪男童多名!這算什麼,羅格,你給我等著!」米羅恨極。他幾乎不敢想像,若是芙蘿婭看到這張通緝令,會作何表情。就算她不信,那也必然會大笑不已吧?

  「米羅大人,這裡不是魔界,其它人不必依您的喜怒偏好行事,所以請您冷靜。」諾得哈特無奈地道。

  米羅悚然而驚,終於冷靜下來,淡淡地道:「我明白了,其實他是想向我示威。用屍體嫁禍於我們,是告訴我他可以找到我們的行蹤。而通緝令則是為給我們看看他在這裡的權勢。很好!我倒要看看他還打算怎麼來跟我鬥。」

  只有另有一事,他們兩個都有意地忽略了。

  此時在黎塞留的另一端,一個黑衣女子正站在一張通緝令前,靜靜地看著通緝令上米羅的樣貌和下方羅織的種種罪名。她週身上下都裹在一件深黑色的旅行者長袍裡,就連面孔都隱藏得嚴嚴實實。

  然而,僅僅是黑袍下那隱隱蕩漾著的一點波紋,已經足以讓人心動神馳!

  此刻已近天黑,大街上行人寥寥。女子面前的通緝令貼在一張大公告欄中,兩邊各站了一個盔甲鮮明的劍士守衛。在這寒風漸起之時,只有她一個人在看著這張通緝令。

  她很快就看完了通緝令,默然片刻,忽然清笑起來。隨著她的動作,面紗也輕輕飄起。面紗下隱隱露出的一點下頜,是令人心生痛惜的柔嫩與白晰,而那線條,則隱隱有著傲視世間的桀騖。

  「你居然敢嘲笑帝國公告?」一個劍士大喝道。

  那女子的面容依然隱於面紗之後。她似乎笑了笑,一隻其白若雪、其冷欺冰的纖手忽然從袖中伸出。

  那隻手以拇指搭中指,瞬間變幻了兩個手勢,五根玉指舒捲之間,竟然帶起片片殘影!她的手驀然一定,然後向外輕輕一揮。

  一片溫柔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風掠過了兩個劍士。

  然而這陣風其利又如刀!

  兩位劍士全身上下盔甲連同血肉驟然化成極細的血霧,被風吹拂著向後飛出,在他們身後牆壁上留下兩個鮮紅的人形!惟余兩具乾乾淨淨的骷髏仍然立在原地。

  風繼續吹著,兩具骷髏也向後飛出,為牆壁上鮮紅的人影添上了清晰的骨骼。

  隨著纖手再向回一招,那一張通緝令離牆飛起,自己落入了那只纖手中,並隨著它一起縮入了寬大的衣袖。

  那女子隨即轉身,誘惑得令人瘋狂的背景漸漸隱入了入夜的寒風之中。

  「你說,艾得蕾妮什麼時候會到?」米羅在庭院中焦躁不安的踱步。

  「殿下隨時都有可能會到,所以米羅大人,您最好能在殿下的名字前加上敬稱,不然恐怕會惹下麻煩的。」諾得哈特提醒道。

  「哼!什麼樣的麻煩?難道我會怕她嗎?」米羅冷冷地道。

  「這到也是。大人您的實力雖然較殿下要差一些,但相差也很有限。如果您與殿下決鬥的話,未必就會輸,可是……」

  諾得哈特話音未落,一個奇異的,帶著一絲沙啞性感的聲音忽然在院落中響起:「可是我若與他大戰一場的話,無論誰輸誰贏,父皇都會派她過來的。看來尊敬的米羅大人很希望能夠與她共事呢!」

  聲音雖然在庭院中迴盪,但是米羅和諾得哈特都知道,聲音的主人還在很遠處。他們知道她向來謹慎,在這樣一個強者雲集的都市中,她肯定不會冒險使用瞬間移動,只會老老實實的一步步走過來。

  過不多時,院門無聲地打開了,一個黑衣女子走了進來。只是院門打開的剎那,不光是精鐵鑄成的門栓瞬間變成一團蓬鬆的鐵銹,連米羅和諾得哈特設在院門上的諸多魔法警報和陷阱都隨著這黑衣女子的一推化為了雲煙。

  米羅的臉色變了變,在院門這一個間接的戰場上,他又輸了一次。不過米羅走的畢竟不是魔法路線,他修煉的不過是一些能夠將自身天賦能力增強的魔法,因此在魔法陷阱上輸給專精於魔法的對手,並不是一件如何丟人的事。只是他一想到與艾得蕾妮決戰的後果,的確有些驚恐。

  畢竟除了魔皇之外,從來沒有人願意與那個人走得太近。

  「尊敬的艾得蕾妮殿下,您終於來了。」米羅臉上陰晴不定。表情變幻數次,終於以魔界標準的禮儀向黑衣女子問候。

  那女子淡淡地道:「尊敬的米羅大人,我很高興您終於恢復了理智和冷靜。若我們兩人能夠完成任務,那對我們都有好處。儘管從幼年起我們就互相討厭,但為了共同的利益,我希望這一次可以好好合作。『譜血的詩人』米羅大人,您不是號稱是魔界之中最理解合作一詞的人嗎?」

  也許是又一次面對平生大敵的緣故,米羅恢復了絕對的冷靜,這是他臨敵前才會有的冷靜。他優雅的一讓,道:「尊敬的艾得蕾妮殿下,您放心,我一定會以我族的利益為重的。庭院中不是商議大事的所在,我想我們還是在會客廳裡談談比較好。這個位面的紅茶很值得一試,而北地出產的楓蘭紅茶又是最好的紅茶,我想您一定會喜歡的。」

  看得出來,這間庭院原本的主人想把小客廳裝修出地道復古風情,可惜財力不足,在許多細節上還是露出了不少馬腳。飾物、繪畫和雕塑的選擇上品味也很一般,不過倉促之間米羅也就顧不上這些了。而艾得蕾妮、米羅和諾得哈特都知道她對生活環境的要求簡單到了極處。無論是精靈最輝煌事情的華美浮空都市,又或是黑暗諸龍長期居的腐臭沼澤,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此時艾得蕾妮已經脫去了黑色長袍。她一頭灰色長髮如流瀑般灑落下來,上面流動著如珍珠般柔潤的光澤,使這代表著死亡與破敗的灰色竟然變得如許的生機勃勃。若看到她的一頭秀髮,會讓人恍然發覺,越來灰,也可以是如此美麗的一種顏色。

  艾得蕾妮黑色斗篷下,是一襲式樣普通的黑色長裙,沒有多餘修飾,僅是剪裁合體而已。的確,艾得蕾妮身上每一根曲線都是如此的完美和誘惑。若要表現她的美麗,僅僅是這些曲線本身已經足夠,又何需其它修飾?

  而她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膚,都似是煉乳初凝成一般,如風稍大了些,也許就會吹破。

  只是奇怪的是,作為一個控法者,艾得蕾妮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任何一件魔法飾品,而且她平平靜靜地坐在那裡,完全和一個普通的人族女子一模一樣,身上也感覺不到有些微魔力的波動。

  她是如此的完美,而且那寧定氣勢中隱隱透出的傲慢也恰如其分,不會令人感覺討厭,而只會讓人覺得,如此女子,就應該如此冷傲。

  他應該是如此的美麗,麗色至少不會下於任何女子。

  如果不看她的臉的話。

  完全無法想像的是,艾得蕾妮竟然長了張如此普通的臉!她的眼、鼻、唇、眉每一樣單拿出來都不錯,但也僅此而已。它們放置在一起,卻未有任何互相增色之處。仔細品評艾得蕾妮的容貌,會無法找出她有什麼缺點,但也絕不可能找出讓人眼前一亮或者是心中一動的地方。

  無論是厚道的人還是刻薄的人,看過她的面容後惟有一個評價,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艾得蕾妮面容上唯一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她一雙眼眸的色澤不同,一隻為淺藍,一隻為淡金。這多少為她平淡的面容上增添了一點詭異的魅力。

  兩杯紅茶,一輪甜點之後,諾得哈特已經簡要的將整個北方的局勢敘述了一遍。

  艾得蕾妮淡淡地道:「我已經明白了。尊敬的米羅大人,在謀略方面您比較擅長,現在一定已經有了計劃吧?」

  米羅點頭道:「是的,計劃已經有了。我認為僅憑我們的自己力量根本不足以成事。而且我族在這個位面的名聲極差,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公然行事。所以我們需要尋找可資利用的人,人選已經並了,他就是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親王,羅格。」

  艾得蕾妮問道:「等一下。我族不是已經在這個位面活動了很長時間嗎,為何名聲會極差?」

  米羅思索了一下,道:「也許是我族的傳統與這個位面差異國大的原因。我們只敬重強者。對於弱者從來都是利用和奴役,並且認為對他們或打或殺都是天經地義的。尊嚴、誠信和合作之類的詞彙都是只流行在強者之間的專用語。而在這個位面,各個種族往往看重一種叫作道德的東西,道德注重的是對弱者的保護。儘管這些道德的發起或擁護者心中想的和實際做的往往都是壓迫和奴役弱者,並且以此來教導弱小者不要反抗他們的統治。但至少,它們公開宣稱的是把弱小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並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而我族呢?我族的一些先驅者,幾千年來一直以魔界的傳統在這個位面行事,這就是問題所在。你可以奴役弱小者,你可以欺騙弱者,你甚至可以對他們做你想做的一切,但你一定不能這麼說。」

  「虛偽。」艾得蕾妮道。

  「確切點說,是以正義之名,行罪惡之事。」

  「真是複雜。好吧,既然你對這個位面如此瞭解,那麼說你的計劃。看看我應該做些什麼。」

  米羅沉吟一下,望著艾得蕾妮那雙奇異的眼睛。以漠無感情的飄乎聲音道:「利益交換是一切位面的永恆主題。這裡也不例外。要想羅格支持我們,就必須給他足夠的利益。他貪財、好色而且卑鄙無恥,這樣的人是非常難以拉攏和駕馭的,但他並不古板。因此我們的確有機會拉攏他過來。不過他權勢和財富都已足夠,而在魔法方面,他休息的都是黑暗和死靈頂級的魔法,我們根本拿不出足夠誘惑的東西來。因此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女色。」

  在艾得蕾妮藍金雙瞳的注視下,米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有生命般的黑色火焰從他身體內不住湧出。這些魔焰各人的感覺非常奇異。尋常的魔焰溫度都要遠超普通的塵世之火,而且會附加上許多屬性。但是米羅身上的火焰竟然是冷的!這些冰冷的魔焰徐徐凝結,化成了一件紫黑雙色的戰甲,戰甲甫一成形,米羅就緩緩升上半空。

  只是他顯然已經在全神戒備,但是身上仍然不透出一丁點力量的氣息,看上去,只有在戰鬥的瞬間,米羅才會將力量提升至極限。

  僅憑對力量的操控,米羅已經足以傲視普通的聖域強者。

  艾得蕾妮仍然安定的坐著,只是淡淡泊泊地看著米羅,看不出她有任何作魔法準備的跡象。

  米羅盯著艾得蕾妮的雙瞳,一字一句地道:「我準備將你作為禮物,送給羅格,並且交換回他心愛的一個女人。」

  艾得蕾妮雙瞳中忽然掠過一陣光暈,米羅身上的戰甲立刻相應騰起淡淡的寸許冰焰。他力量驟然提升帶來的隱隱威壓使整間客廳中的飾品都紛紛碎裂,惟有諾得哈特周圍沒事,就連艾得蕾妮座下的椅子都忽然碎成了木塊。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米羅預料中的恐怖攻擊並未出現。

  艾得蕾妮徐徐站起,忽然笑了笑,道:「我這張臉長的如何,您又不是不知道。米羅大人,您不會是有意的想侮辱我吧?您就那麼想與我一戰嗎?」

  米羅搖了搖頭,鄭重之極地道:「女人的真正魅力並不在容貌之上。必須承認,羅格這傢伙很有頭腦,他一定會看到殿下不凡之處的。而且這個計劃看似很困難,畢竟他身邊很有幾個絕色的女人,但我認為,這反而是最穩妥的辦法。他身邊的那些女子,又如何能夠與殿下您相提並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羅格這種冷酷的人一旦動情,必然非同小可。當年他就曾為了埃麗西斯公主拋棄一切,流亡北國,並且悍然與光明教會為敵,直至今日。」

  艾得蕾妮本已低垂的雙眼忽然睜開,凝望著空中的米羅,問道:「埃麗西斯?」

  「是的。」

  「具體些。」

  「據我調查和觀察,羅格使用的暗黑法術正是皇族的異界咒縛煉獄,而且埃麗西斯公主專精的傀儡咒法他也有修席。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他最近魔力大降,現在正處於恢復期。」

  艾得蕾妮的雙眼又緩緩地垂下,道:「埃麗西斯將自己最擅長的魔法都教給這個叫羅格的男人了嗎?除此之外,她還允諾給了他什麼?」

  「殿下。其實埃麗西斯公主根本未曾允諾給他任何東西。公主已經公開的戀人,是號稱黃金獅子的奧菲羅克。我想您一定清楚奧菲羅克是何許任人物。」

  艾得蕾妮雙手緩緩抬起,籠於胸前,那一頭灰色的秀髮開始無風自動。

  「埃麗西斯在這個位面的事跡,魔界中早已廣為傳頌。」她淡漠地道。

  「所以我認為,在這個奇異的戰場上,你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但只要我們盡力而為,對我族大業盡一點微薄之力,也就足夠了。」米羅道。

  艾得蕾妮慢慢抬頭,她的目光已經穿透了無數位面。在那無盡虛空深處,那週身始終燃燒著魔界黑焰的絕代佳人正立在那裡,似也在凝望著她。

  「在任何戰場,我都會勝利的。」艾得蕾妮毫無表情地道。

  米羅長出了一口氣,落於地面,收起了護身的戰甲。

  他剛一落地,忽然發覺不知何時,艾得蕾妮已經在凝視著他。她那只湛藍的眼眸亮得如同晨星!

  米羅愕然,再也不敢稍動。此刻他剛剛收回力量,已萬萬來不及在艾得蕾妮的攻擊及身前提聚足夠的防禦之力。他不由得深深後悔,不該如此早的就放鬆警惕。

  「米羅大人,除了我族大業之外,您真實的目的,其實是在於您想換回的那個女人吧?以正義之名,行罪惡之事。這就是您這段時間裡,在這個位面的心得嗎?」艾得蕾妮藍眸中的光華忽明忽暗,每一次光澤變幻,都會帶得米羅心臟微微一跳。

  米羅沉默片刻,道:「正是如此。若你無法征服羅格,那麼他自然不會肯將那女子換給我。我想埃麗西斯公主曾經做到的,您沒有理由辦不到。」

  「明知這是陰謀,但你仍然料定我會跳下去,是嗎?尊敬的米羅大人!」艾得蕾妮望著米羅,慢慢地道。

  「是的。」米羅微笑著道。

  是啊,就算知道這是陷阱,艾得蕾妮也一定會跳下去的。

  她的藍眸慢慢的暗了下去,恢復了平時的樣子,米羅也得以真正放鬆下來。

  艾得蕾妮忽然微微一笑,這笑容給她那張平淡的臉上平添了許多魅力:「尊敬的米羅大人,我在來時的路上看到了一張通緝令,感覺非常有趣,所以就把內容給傳送回魔界了。希望這點以外的插曲不會影響到您的計劃。」

  米羅臉色大變,他盯著艾得蕾妮,一時說不出話來。

  諾得哈特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魔族中人對內爭的興趣遠遠大於外鬥。這在他看來,怎麼都不能說是一件好事。

  小客廳一時陷入了沉寂,只有淡紅的燭火搖曳著,不停的但溫暖的光芒投射到客廳的各個角落。

  不知不覺間,燭火的光芒似乎越來越盛,整個客廳中突然都充滿了紅色的光暈。

  剎那之間,似是有一聲呼喊同時在米羅、艾得蕾妮和諾得哈特靈魂中響起!從這記呼喊中,他們聽出了無法形容的傲慢與冷酷,可是在那冰冷無情的另一面,他們又似乎聽到了一聲隱隱約約的,聲嘶力竭的吶喊!

  那是一種極晦暗的,也許只有知情者才能體會其中深意的吶喊!

  其實那道發自靈魂的深處的的聲音僅僅是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話,只是它對靈魂的震盪實在過於劇烈,才會使人產生聲音的主人是在吶喊的錯覺。

  「我回來了。」

  如此平淡的一句話,聽在不同人的心中,激起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波濤!

  艾得蕾妮忽然浮起,整個人宛如沒有實體的幽靈,逕自穿過屋頂,飛上了天空。

  在夜風的吹拂下,她平淡的臉上也被鍍上了一層暈紅。不止是她的臉,她的全身上下都沐浴在當空灑下的艷紅光輝中。

  只是此刻,本應是漆黑的寒夜。

  只是如今的夜空已然被一分為二。北半天空是漆黑的夜,南半天空是燃燒的紅。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八章 殘陽


  「我回來了。」

  這一個聲音,今夜不知道會在多少人的夢中迴盪。

  ……

  「死胖子,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嗎?」

  芙蘿婭坐在羅格懷中,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雙碧綠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

  「為什麼不能?」羅格微笑著道。此時他的左半邊臉隱在黑暗之中,有半邊臉則被窗外透進的艷色光芒染成一片詭異的紅。

  「去,信你才怪。」芙蘿婭將頭輕輕地放在了羅格的肩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房間中逐漸陷入了沉靜,羅格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金髮,凝望著窗外染遍了半邊天幕的艷紅,似是在享受這難得的安靜,又似是沉思著什麼。

  「死胖子……」

  「嗯?」

  「記得……活著回來。」

  羅格失笑道:「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芙蘿婭在他懷裡動了動,將自己放在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呢喃著道:「因為他回來了,所以,你又要去拚命了吧?」

  羅格歎了一口氣,道:「怎麼現在我什麼都瞞不了你了?」

  「那是當然,人家也有聽到他的挑戰宣言呢。可是我拚命去練位面冥想,也只恢復到十三級的魔力而已。想要幫得上你,真不知道會是哪一天的事了。」芙蘿婭說的清柔悅耳,有如在訴說想要為羅格準備一頓晚餐而已。

  羅格眉頭微微一皺,道:「奇怪,你不應該聽得到他的聲音才對。」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的確聽到了。」

  羅格默然片刻,忽然笑道:「我知道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可是總得做點什麼。不能讓人就這樣給嚇死了呀。」

  小妖精抬起頭,望著羅格的眼睛,忽然笑道:「其實我幹什麼要替你擔心呀!反正你去拚命又不是為了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不活著回來,我可就要跟米羅跑了啊!」

  胖子有些怒意,有些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重重地在這小妖精屁股上捏了一把,痛得她低呼一聲,這才道:「若有選擇,誰又想去拚命呢?你跟我來吧,我給你看一些東西。」

  芙蘿婭順從地站起。跟隨著羅格一路行去,一直來到了修斯的住處。胖子向來不跟這老狐狸客氣。直接一腳把門踢開,走了進去。

  修斯芙蘿婭剛剛跟著羅格進去,就見胖子忽然旋風般轉身,抬手一指,低喝了一聲。空中一陣淡黃色的魔法光芒閃過。地底侏儒現出了身形。它已經中了麻痺術。是以仍然保持著逃跑的姿勢,就那樣直直地從空中摔落,啪的一聲,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胖子笑瞇瞇地走到門口。將地底侏儒提到眼前,道:「小東西,怎麼又是你?」

  「這不可能!我的隱藏和潛行連諸神都能瞞過,怎麼會被您給發現了?」格利高裡尚在麻痺之中,分毫也反抗不得。它一時又驚又恐,竟然直接以龍語把心底裡的疑惑嗥叫了出來。

  胖子笑了笑,道:「你的確連諸神都能瞞過。可惜我不是神,所以你瞞不了我。明白了嗎?」

  格利高裡怎麼可能明白?

  可是在胖子那雙銀色的雙眼前,格利高裡忽然感覺到一陣顫慄。這雙眼睛,與風月主人的實在是太像了。它到不怕胖子會將它怎麼樣,大不了從實招出身份,主人的主人是肯定不會太為難它的。格利高裡擔憂的是風月主人會不會也在注視著這邊。以風月主人的全知全能,只要有心,自然不難知道它都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萬一自己再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風月主人如今的一怒,那可就是貨真價實的神怒了。

  念及於此,地底侏儒抖得越來越厲害,把什麼充當推動歷史之幕後黑手的雄心壯志統統都拋到了九天雲外去,幾經辛苦才初步練成的陰損劍技也忘了個乾乾淨淨。

  胖子哈哈一笑,手一振,將地底侏儒遠遠扔了出去,道:「算了,就再饒你一次好了。」

  修斯立在房中,看完了這一幕好戲,直到羅格關上了房門,這才笑道:「羅格大人,您對力量的領悟越來越精妙了,實在是讓我這個沒用的老傢伙大開眼界啊!嗯,看來需要為您好好地慶祝一下。」

  胖子來到修斯面前,一把抓起他為自己準備的好茶,一飲而盡,這才讚道:「好茶!」

  修斯臉上明顯掠過一陣肉痛之色,他嘴角一抖,帶著些怒意地問道:「好在何處?」

  「這不太清楚,要再喝一杯才會知道。」胖子若無其事地拿起茶壺,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只是這杯茶尚未到達嘴邊,就被從旁邊伸過的一隻玉手給攔截下來。

  芙蘿婭毫不客氣的將搶來的茶飲盡,這才道:「死胖子,你又知道什麼是好茶了?真是浪費好東西!修斯長老的好茶,當然是只有我這種真正懂得品茶的人才應該喝的。」

  修斯苦笑不已。若臉皮的厚度也能夠用力量等級來劃分的話,那麼眼前這一對至少都是主神級別的人物了。

  修斯咳嗽了一聲,道:「既然羅格大人已經品過了茶,那我就不給您慶祝了。」

  胖子笑道:「慶祝?慶祝什麼,這有什麼好慶祝的。我擅長的是魔力的控制,可是能和他比力量控制嗎?別開玩笑了。我對力量的操控與他差得實在太遠,絕對的力量又更不能與他相提並論。你說,我有什麼值得開心的理由嗎?」

  修斯道:「羅格大人,追求力量之路與世俗爭權奪利頗有相通之處,都是急不得的。和您以前相比,其實您力量提升的速度已經非常驚人了,至少據我所知,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夠在這方面與您相比。」

  「和自己比是沒有用的。別人可不會等著你慢慢把力量修煉上來。」胖子苦笑著道:「所以我只能選擇冒點險了。」

  修斯一怔,道:「羅格大人,您不會是想……」

  胖子道:「我就是想吃炒蛋了。」

  「可是……」修斯終於有了些猶豫,道:「這當中的危險,我想已經和您說得足夠清楚了。要知道,它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也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很危險。只是,我是男人,總得做點什麼吧?」

  修斯歎息一聲,引著羅格與芙蘿婭來到了裡間。他揮袖一拂,撒下一蓬黑色中閃耀著點點金星的粉末,片刻之後在房間當中的地面上緩緩現出了一個神秘的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不精緻,也不是非常的繁瑣。那些粗獷的線條、簡單而有力的魔符讓羅格產生了一種感覺。這一定是一種非常古老且奇特的魔法陣。

  只是構成魔法陣的符號胖子一個也不認得,各個魔法符號間魔力的往復流動也時時變幻不定,令人難以捉摸。

  芙蘿婭在魔法陣知識方面也堪稱大師,她一臉訝色,顯然也對這個魔法陣完全一無所知。

  片刻之後。一股澎湃之極的魔法能量猛然從魔法陣中噴湧出來!這道波濤過後,房間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間門。修斯也不多說,他一彎腰,當先鑽進了這個閃耀著藍白色光芒的空間門中去。

  羅格和芙蘿婭也跟著進入了空間門。空間門猛然亮了一亮,噴出一陣濃濃的白霧就此消失。房間中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全無任何異狀。

  空間門後,是一個奇異的空間,空空蕩蕩的,只有正中有一座簡陋的祭壇。祭壇周圍是淺灰色的一片地面,不知道是由什麼物質構成的。這片地面方圓僅有數十米,再向外,就是一片虛空。

  三人的身影正好出現在祭壇前。芙蘿婭四下望望,一張俏臉變得雪白,他忍不住問道:「這裡難道是平行空間?」

  修斯點了點頭,慚愧地道:「芙蘿婭殿下果然學識淵博。不過我老人家沒什麼本事,手頭積蓄又少,只能弄這麼一個極其簡陋的空間出來,好放點私藏東西在裡面。其實您看,我連個護欄都建不起,所以您千萬別走到地面外去。一旦掉進了空間亂流,那恐怕就是諸神也救不回您了。唉,說來慚愧,這麼個簡單地方,和您的失樂園簡直就沒法比啊。」

  芙蘿婭俏臉慘白,實在是無語,只能點了點頭。

  羅格則對一切都視而不見,自進入了這裡,他的目光就未有一刻離開過祭壇。

  簡陋的祭壇上正升騰著氤氳的魔法霧氣,霧氣濃郁厚重,中央那載沉載浮的,正是久違了的銀龍蛋。

  在魔法霧氣的熏蒸下,銀龍蛋通體散發著柔和美麗的銀色光芒,陣陣強悍的氣息不時從蛋中散發出來。似是感應到了羅格的到來,銀龍蛋竟然不停地震動起來,裡面隱隱透出聲聲稚嫩但憤怒的龍吟!

  羅格已經以精神力探查明白,在祭壇魔法的封印下,銀龍蛋中的幼龍意識雖然已經完全甦醒,但是蛋殼之下仍然清是清,黃是黃,還是處於最原始的狀態。

  在這個祭壇之上,幼龍的靈魂有如被囚於一個永恆的監獄一樣,它感覺得到,卻無法掙脫命運的束縛。

  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舉步踏上祭壇。

  羅格大人!您也看到龍蛋的狀態了,還是放棄吧!「修斯叫到。

  芙蘿婭則盈盈的立於原地,她那碧綠的眼眸中,正清晰的映出了羅格的身影。在那泓碧波之中,胖子頓了頓,然後堅定地走上祭壇,立於龍蛋之下。

  也不見胖子作何動作驅動力量,他的身驅就詭異的憑空升起,來到了與龍蛋平行的地方。

  龍蛋劇烈的顫動起來。似是在挑戰,又似是在示威。

  胖子抬起左手,突然大喝一聲,閃電般插入了龍蛋之中!破殼而入的剎那,龍蛋中忽然發出一聲清晰的龍吟,其中竟然充滿了喜悅!

  芙蘿婭以手掩面,轉過身去,再也不敢多看祭壇一眼。

  在陣陣與嚴寒的冬季絕不相稱的微風中,盡顯蒼老的教皇正立於多大千級的白石長階之上,遙望著遠方的天際。在他身邊,如通常一樣,侍立著一臉嚴肅的血天使奧古斯都。

  教皇和血天使身後,是一座奇異的大教堂。與光明教會其他方方正正的教堂不同,這一座大教堂極盡精緻繁複之能事。一層又一層的建築交錯而上,通體裝飾著數之不盡的天使雕像,分別演繹著不同的天界傳說。

  在教堂之頂,在眾天使和諸神之上,在那足以俯視無數位面存在的高度,高高屹立著一座神像,那是至高神的神像!

  在這樣一座大教堂,它並不僅僅在精緻上超越了一切已知的殿堂,它的宏偉也同樣超越了大陸上的所有殿堂!

  大教堂方圓千米,高竟然也達千米,實在讓人有理由懷疑,出了天界那些威不可測的諸神之外,又可曾有哪一個種族有能力建築這樣一座只能以神跡來形容的殿堂?

  大陸之上的確曾經存在過這樣一個種族,那就是千年之前,以魔法文明獨霸整個大陸,強者層出不窮,並且每隔百年,就會產生一位擁有半神之力的大精靈王的帝國。

  精靈帝國!

  而這座殿堂的前身,就是精靈帝國傾舉國之力,歷時百年方才建成,用以祭祀希洛的精靈大神殿。

  在精靈帝國時期,殿堂周圍的雕像都是諸精靈王,殿頂立著的自然是精靈之神,希洛的巨像。

  而此刻,隨著精靈帝國的覆滅,這裡已經變成了供奉至高神與天界諸主神的光明大神殿,殿頂供奉的神像自然的也換成了至高神。

  這也許是大陸上唯一的以具體形象出現的至高神神像。

  只是神像完全突破了普通人的認知,若一個人直視於它,會忽然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看清這座神像,望過去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一點細節都無法看得清楚。但當望向別處時,眼角的餘光卻會發現光明大神殿之巔,的確立著威嚴而神聖的一尊神像。

  若是胖子立於此地,恐怕又會大吃一驚,因為無論他用什麼方式窺探,都不會發現殿頂有任何存在。唯一的方式,就是以雙眼直接觀看,可是這樣是絕無可能看清雕像的。

  只是……胖子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機會立於光明大神殿之前。

  大神殿建於一座峻峰之上,千階極高極寬的白石長階順峰而下,直接伸入片片濃霧之中。陣陣濃烈的聖輝如同流瀑一般,不住自大神殿中湧出,又順峰奔流而下,一路滌蕩著骯髒與污穢,直直至匯入峰腰處的霧海為止。

  神殿周圍,儘是雲蒸霞蔚。神殿之上,萬里碧空如洗。

  這樣一個地方,已不僅僅是一處凡間勝景,這裡,處處透著神的威嚴!

  光明大神殿本身,連同它周圍不知多寬廣的空間,與修斯的祭壇一樣,同樣屬於平行空間。只是一個寒酸到了極處,一個宏偉得超越了想像的極限,如此而已。

  即使身處與溫柔的和風之中,教皇也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但他堅持著立於長階盡頭,像是要永遠的等待下去。

  「陛下,去休息一下吧,他恐怕還得過一會才會來。」奧古斯都勸道。

  教皇搖了搖頭,喘息著道:「不要緊,再等等,他就要到了。大人這一次來,身上閃耀著的是主神的偉大光輝,我們必須得等。這是最起碼的虔誠。」

  奧古斯都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教皇並沒有等多久。

  遠方的天際忽然亮起了一點艷紅,隨即有如天池底部破漏了一樣,大片大片的艷紅從碧空中的破損處湧出,轉眼之間已經染遍了半邊天幕。

  在那一片無法形容的艷色之中,阿喀琉斯,這傳奇般的光天使,緩緩自空中降臨。

  那一雙紅眸是如此艷麗,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在這兩點艷紅前失了色彩!

  層層濃得化不開、散不去的艷紅纏繞著、纏綿著阿喀琉斯那赤裸的身體,有如無數最癡情的女子在狂歡之夜後,仍然在貪戀著情人的溫存。阿喀琉斯飛到教皇和奧古斯都面前,在他深厚,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紅色尾跡。

  撲通一聲,奧古斯都重重地跪了下去,他沉重的身軀使得膝下的白石地面都產生了細微的龜裂。

  此番重回故地,阿喀琉斯身上時時都透著主神提拉特彌斯的氣息。在主神那至高無上的威嚴面前,轉生前僅僅是低階天使的奧古斯都不論在這個位面中依靠著自己的努力修席出了多麼強大的實力,也惟有臣伏一途。

  這是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本能。

  在如虛若幻的紅霧的掩映下,阿喀琉斯的容貌已經在突破了塵俗對美麗的定義。而跪於地下的奧古斯都,在看到重返的阿喀琉斯第一眼後,心中僅僅留下了一字評價,妖。

  他的麗,已成妖。

  教皇努力睜大了雙眼,那雙渾濁不堪的灰綠色眼珠終於泛起了一點漣漪,而那漣漪的中心,有濃而艷的紅正在瀰散。

  教皇抬頭,望著阿喀琉斯,他的雙眼似已看穿了一切,又似什麼都沒有在看。

  「恭喜阿喀琉斯大人,您在此次承載主神之神威而來,想必能一戰功成。雖然我們這些卑微的存在幫不了您什麼,不過我還是想問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阿喀琉斯那雙艷紅的眸逐漸亮了起來,剎那之間,他的艷紅目光如有實質。竟然漸漸從雙眼中延伸出,直到映紅了上方的天、下方的雲,以及整個光明大神殿!

  奧古斯都的頭伏得更低了,魁梧的身軀已在阿喀琉斯驟發的神威前微微顫抖。

  整個空間之中,惟有至高神的神像悄然屹立,冷漠的注視著這一切,分毫不受艷紅影響。它周圍數十米的變幻空間有如一處禁地,囂張放肆的艷紅根本不敢接近那一片區域。

  而老太龍鍾的教皇雖然始終能立於阿喀琉斯面前,但他和任何一個無助且無力的老人一樣,任由著艷紅不住在身體內外湧進湧出。

  阿喀琉斯忽然開口道:「給我一個名單。」

  「名單?」教皇不解的問。

  「是那些有能力阻止你傳播至高神榮譽的異教徒。給我名單,在我毀滅奧黛雷赫之前,可以順路清理一下這些不自量力的傢伙。」

  教皇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道:「如您所願,阿喀琉斯大人。」

  他緩緩提起乾枯的雙手,伸向前方,有那麼一刻,這個隨時都可能在風中逝去的老人,懷中所抱的竟似是在時間洪流中流淌著的無數位面!

  「主之榮耀,由今夕光耀昨日;主之雙眼,洞悉凡間一切因果……」教皇的頌咒聲無比的沉重,時時有時間的波紋會隱隱流溢而出。

  此時此刻。過去、現在、未來,似已在這個老人身上重疊!

  慢慢的,一個又一個的影像在空中浮現。他們有的在徘徊,有的在習武,有的在做著魔法試驗,甚至於有得閉目平躺,似乎是在沉眠。他們完全不知曉有一雙艷紅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而只是在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

  隨著影像的飄逝,阿喀琉斯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教皇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的身影看上去又蒼老了幾分。

  「我還需要一萬名至誠著的靈魂。」阿喀琉斯的聲音極為悅耳,只是聽起來有些發膩,如果聽得多了,說不定耳中都會流出濃郁的紅來。

  阿喀琉斯的話讓教皇吃了一驚,也讓奧古斯都跪伏於地的身軀震了一震。

  「一萬名至誠者?」教皇問道。

  「一萬名。」

  伏在地上的奧古斯都忍不住道:「可是成為至誠者的條件太苛刻了,因此他們的數量非常稀少,且補充極為困難。阿喀琉斯大人,您一下子就耗用了一大半的至誠者,這樣一來,對傳播至高神的榮耀可非常不利啊!」

  阿喀琉斯的雙眼緩緩張開,在那兩點艷紅注視之下,奧古斯都只覺得身體和意識都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幾乎已經伏在地上,只能顫抖著接受上位者的懲罰。

  「既然吾已承載提拉特彌斯之光輝重歸於次,則自此以後,此位面已不再需要新的天使降臨。去辦吧!」

  教皇歎了一口氣,道了聲「請隨我來」,就當先邁步而行。

  從長階之頂到光明大神殿的中央大門之間還有千米距離。

  只是教皇每一步邁出,都隱有風雲變幻的感覺。他第一步邁出,已立在神殿大門之前,第二步落下時,已身處光明大殿正中央!

  阿喀琉斯則始終跟隨在教皇身後,距離未有分毫變動。

  在教皇立定後,時間僅僅向前推進了微不可察的一小步時,大殿中的空間出現了一陣波動,奧古斯都也出現在大殿之中。

  光明大神殿的底層大殿宏偉已極!

  整座大殿高達百米,全無一根石柱支持,也不知道是如何作到這一點的。從外面看時,光明大神殿不過是方圓千米,整體看上去,多少有點像一座精緻的高塔,可是此刻教皇立於神殿中央,他踏足之處,距離任何一面牆壁,竟然都有千米之遠!

  大殿內外,就似是分別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空間一樣。

  大殿空曠之極,完全沒有一點裝飾,也看不到任何神像、祭壇之類的建築。然而它已經不需要任何修飾了,巨大的空間本身,已經是至高無上的震撼力量。足以折服一切卑微的靈魂!

  教皇在原地徐徐地轉動一周。

  凡大目光所及之處,有如拉開了一道大的足以遮擋天地的大幕一樣,一個全新的世界就此呈現在眼前。

  這是一個巨大、美麗而寧靜的山谷。這個山谷,已經將每一個在辛苦與勞碌中度日的人們一生夢想完美的呈現出來。

  這裡風景如畫,綠樹如蔭,清溪流泉縱橫交錯,滋潤著肥沃得難以置信的土地。谷中錯落有致地坐落著一棟棟美倫美煥的房屋。大陸各地的建築風格都有,而且一望可知,這些房屋都是出自最高明的建築大師之手。

  山谷中沒有嚴寒,有的只是溫暖的和風,樹林中的果樹上果實纍纍,溪水中游魚成群,而各種美味的飛禽走獸則自由的徜徉於林稍草地。

  山谷中自然少不了人。而且不僅僅是人族,還包括為數不少的精靈、矮人、侏儒、甚至於獸人、龍人和黑暗精靈這些一向歸屬於混亂和邪惡陣營的種族都有。各不同種族之間相處得極是融洽和愉快。在這座山谷中生活的人,日常謀生之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種樂趣。而他們在忙碌之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辯論哲學與神學,其餘的時間則拿來膜拜至高神和天界諸神。

  人類、獸人和黑暗精靈同時跪倒在一個神廟中,膜拜天界諸神的情形,恐怕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谷地其實並不大,裡面容納的各個種族生物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兩萬人,這其中還是以人類的數量最為眾多,足足佔了四分之三有餘。

  此刻教皇、阿喀琉斯與奧古斯都正立於谷地的上方。俯視著谷中的眾生。谷中的人生活如常。完全沒有發現頭頂上有三個人正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自阿喀琉斯的角度望去,將谷地圍在正中的群山邊緣都逐漸模糊。阿喀琉斯一望而知,那一帶是極不穩定的空間,每一時刻都會有無數空間碎片自這裡脫離,游離開去,而又會有無數的空間碎片補充進來。因此構成谷地邊緣這一圈山脈,其實早已不知換過多少遍山體了。

  「阿喀琉斯大人,至誠者已經都在這裡了。您自己挑選吧。」教皇道。

  阿喀琉斯點了點頭,他徐徐將整座山谷掃視了一遍,目光所過之處,許許多多的人身影都變得透明了起來。而在他們身邊的人看到了這一幕,無不欣喜若狂,紛紛跪下乞求著,乞求至高神能夠將光輝與榮耀降於己身。

  下一刻,谷地已經消失,光明大神殿中又恢復了原狀。只是這一次大殿之中,多了萬名出自各個種族的信仰最堅定的信徒。這些信徒保持著安靜,紛紛跪伏於地,等待著最神聖的那一刻到來。

  阿喀琉斯張開了雙臂,在那鮮嫩欲滴的櫻唇內、晶瑩如玉的貝齒間,又亮起了一點很小、但卻亮極的紅色瑩火!

  這點紅瑩如同有著極大的吸力般,它甫一亮起,大殿中萬名至誠者的臉上就同時現出了極痛苦之色!

  阿喀琉斯閉起了雙眼,櫻唇中的一點艷紅越來越亮!

  伴隨著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一個體質最差的至誠者晃動了數下,終於撲倒在地。他的一點靈魂已經離體非出,如飛蛾撲火般,向阿喀琉斯口中飛去。轉眼間就溶入了那一點艷紅之中。

  慘叫聲不斷發出,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淒厲。所有的至誠者都在顫抖、在痛苦中掙扎,而他們的靈魂,起初是幾個幾個地飛向阿喀琉斯,到後來則是幾十、上百個一起湧出,匯人他口中的那一點艷紅裡。

  終於,最後一聲慘叫的餘音徐徐在大殿中熄滅了。

  寬廣的大殿中,橫七豎八的倒著上萬具屍體。這些至誠者的臉上都充滿了驚慌、恐怖與疑惑,完全看不到信仰達成時的快樂與安祥。他們的表情仍然栩栩如生,軀體上仍然有著餘溫,只是這些以信仰為生命第一要義的至誠者,如今已變成了一具具軀殼。

  其實單是這些軀殼的價值,也是難以想像的巨大。奧古斯都無言的看著這些軀殼,惟有歎息一聲。

  這些至誠者,本來每個人的身體都非常優異,有很大機會成功使一位最下階的天使降臨。然而現在,僅僅是阿喀琉斯一位光天使,就耗用了萬名至誠者!而且他有如最挑剔的食肉獸,只食用最美味的靈魂,根本視這些難得之極的軀體如無物。

  阿喀琉斯的光輝中如今有著主神的威嚴。如奧古斯都這類低階天使是根本無法直視的。但是血天使就是不看,也知道阿喀琉斯原本赤裸的軀體上已經多了一件隱隱有些透明的戰甲,甲中流淌著七色暈光。

  以萬千靈魂為銅,以主神之力為爐,最後竟然只是為了煉製這樣一件戰甲嗎?

  奧古斯都極為不解,只是他在天界之時不過是一名低階天使,所知所聞極為有限。轉生之際又將大多數記憶留於天界,因此對於阿喀琉斯這一件七色晶甲有何來歷,威力如何實在是一無所知。

  只是萬名至誠者啊,至少足以使千名天使降臨的軀體,就這樣換成了一件晶甲,值得嗎?

  「陛下,這樣做……值得嗎?」奧古斯都終於問道。

  此刻阿喀琉斯早已離去,大殿中又恢復了沉寂。

  「阿喀琉斯大人承載著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光輝而來,他的決定就等於是偉大的主神的意志。因此他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了。」教皇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似是十分疲累,休息了片刻才道:「何況以阿喀琉斯大人毀滅無數位面之威,再得主神親賜神威,又有什麼人能夠擊敗他?大人說的對,他這一次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重新回來,那麼至高的天界的確是不用再派天使降臨了。何況他煉製的那一件晶甲,也不是全無來歷的。」

  說到這裡,教皇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奧古斯都靜立著,等待著教皇說出那一件晶甲的來歷。

  教皇好不容易才理順了呼吸。然而他沉吟良久,卻忽然長歎一聲,只是道:「至少在現在,阿喀琉斯大人已是無敵。可是絕對的力量,並不是決定命運的全部理由啊……」

  奧古斯都苦思,但是不解。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沒有天空,也沒有綠樹和河川,這裡有的只是一座座高高聳立,如刀削般的險峰。

  在群峰之中,驟然響起一陣極其響亮的龍吟!長長的龍吟尚在群峰間迴盪之際,一頭巨大之極的銀龍從群峰中沖天而起!它從頭至尾長度已近百米,體型不僅比任何已知的銀龍都要大上一倍,甚至就連龍族之中體型最為龐大的太古紅龍,可能龍軀都不如眼前這一頭奇異的銀龍來的巨大。

  銀龍一雙琥珀色的龍睛盯著眼前一個看上去極為渺小的胖子,怒火幾乎就要離睛而出!

  「卑微的東西!你害死了我高貴的父母,又奴役我的軀體如此之久,就是讓你在神聖的龍焰中呻吟一萬年,都不足以救贖你的罪過!」銀龍咆哮著,它的咆哮聲甚至使一些山峰開始倒塌!

  在出奇巨大的銀龍面前,赤身裸體且遍體鱗傷的羅格甚至還沒有它的一顆龍睛大。然而胖子臉上那令人恨得牙癢的微笑始終不曾有變:「的確,克麗斯費倫娜是我親手殺的,偉大的尼古拉斯的死簡直就是恥辱了。而你呢,尚未出生就用你的生命力支撐著神諭之城運轉了這麼長的時間。你說的沒錯,你們一家的悲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這是我的罪。可是那又如何?誰能來審判我?你嗎?」

  「就是我!」銀龍猛然一口龍息噴出,狠狠地擊中了胖子。羅格被龍焰裹著,狠狠地撞向地面!在這個世界,龍焰的溫度也超乎想像的高,瞬息之間,胖子全身的血肉就被燒了個乾乾淨淨,變成了一具焦黑的骷髏。

  銀龍一聲龍吟,焦黑的骷髏從地上飛起,又回到了它的眼前。它恨猶未消地道:「你太小看高貴的銀龍一族了,我雖然從未出生,然而我擁有隨著靈魂傳承的記憶和知識!現在你進入了我的精神世界。我看你還怎麼出去!雖然我一時半會還無法徹底消滅你,但只要毀滅你的次數足夠多,你的精神本體就會徹底消散!你最好能夠堅持的時間久一些,受的痛苦再多一些,這樣我的永遠燃燒的怒火才能夠稍稍平息!」

  焦黑的骷髏忽然動了,上面迅速生長起血肉,轉眼之間一個完好無損的胖子又出現在銀龍面前。他微笑著道:「看起來,你的精神世界只適合龍族生存,而且你把自己變得這麼巨大,這麼有力量,應該以為自己已經無敵了吧?」

  銀龍一怔,它隱隱地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胖子繼續道:「任何存在的思想都會受到一些無形的規則束縛。比如說你的精神世界,那應該是想變成什麼就變成什麼的。可你是頭銀龍,你本能的就只會想到變成銀龍,頂多是一頭塊頭大點的銀龍而已。這就是規則的限制了。好吧,我現在就讓你看看,在一個精神的世界裡,應該如何生存!」

  話音未落,胖子的身體忽然急劇脹大,轉眼之間已經化成了一頭長達百米、通體近乎透明、水晶鱗片下隱隱流動光滑的巨龍!巨龍龐大的龍軀上,竟然生著五個色彩形狀各異的龍頭!

  胖子化成的詭異巨龍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層層疊疊的龍威如狂濤怒潮般湧出,一波接一波地沖刷著對面銀龍的靈魂!

  在這全部來自於上位巨龍的龍威面前,驚恐之極的銀龍龍軀竟漸漸地開始麻痺!

  它通過靈魂傳承得到的知識和經驗其實都非常有限,而且擁有自主意識不久,全部的感知就都被修斯給封印在了蛋殼之內。就如一個幼童,哪怕他再天才,甚至背得下一部經典哲學巨著,然而裡面真正說的是什麼他是不可能懂得的。

  同樣的,這頭幼年銀龍甚至都未曾真正出生過,又如何知道應該怎樣去應對突發局面?

  它以前世的知識,成功的將羅格引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在這個地方,一切的力量和技巧都全無用處,雙方比拚的,只有精神力量的強大與意志的堅韌。以一般情況而論,一個普通人類的精神力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強得過高等龍族。很多高等龍族天生就能夠使用威力強大的龍語魔法,其實這都是得益於它們遠強於其他種族的靈魂力量,已經以此為根基的強悍精神力量。

  幼年銀龍本以為,就算是在精神之戰上它最終不敵羅格,至少也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而精神本體嚴重受損後表現出來的結果,就是凡人。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已處於任人宰割之地的幼年銀龍也可以算是為父母報了一部分的仇了。

  只是它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羅格的精神力如何強大還沒有表現出來時,意志的堅韌已經先有機會充分展示。在最初的幾次拚鬥中,全無準備的胖子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面對這前所未見的巨大銀龍,他惟有被燒成枯骨,再重新復生,再被燒成枯骨,反反覆覆。

  而這一過程中意味著的痛苦,幼年銀龍甚至都不敢去想像!

  又是一陣震動了整個精神世界的咆哮,打斷了銀龍的驚恐。

  四種不同音調的龍吟互相激盪、互相應和,惟有正中最大的一個龍頭沒有發聲長嘯,它只是冷冷地盯著前方的可憐銀龍,那森冷的目光,如同在看著一頭等待宰割的羔羊!

  空中迴盪著的龍吟聲尚未結束,五頭巨龍那龐大之極的七彩龍軀已經閃電撲前,將銀龍轟然撲翻在地!糾纏在一起的兩頭巨龍甚至撞倒了兩座山峰!

  五頭巨龍四個龍頭齊出,分別咬住了銀龍的四肢,然後正中央的龍頭閃電出擊,一口咬住了銀龍的頸下!

  在咬斷銀龍頸骨之時,五頭巨龍低聲的以龍語說道:「堅強的意志,並不是決定命運的全部理由……」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九章 決別


  肩上的幾記輕拍將芙蘿婭從深深的夢中驚醒。

  在這種時候,這只貪睡的小妖精的脾氣從來都不大友好,她喃喃地說了句什麼,反手一揮,一道閃電忽然竄出,擊在了膽敢擾她清夢的那隻手上。

  這道閃電與尋常魔法產生的閃電不大一樣,它在青藍色中夾帶著絲絲的紫色。這一道閃電對生物的殺傷力大幅降低,然而附帶了一些麻痺效果,並且會將被擊中時的痛楚感覺放大。看起來,這就是芙蘿婭用來對付膽敢叫她起床的侍女的絕殺手段了。

  羅格微微一笑,任由細微的電火在他手背上來回竄動。他彎下腰,將芙蘿婭抱了起來。

  芙蘿婭動了動,這才勉強從夢中醒來,睜開了迷離的雙眼。

  這裡仍然是修斯所創立的平行空間,只是冷清了許多。祭壇上跳動的魔法火焰早已經熄去,原本在火焰中沉浮的銀龍蛋也不見了蹤影。

  芙蘿婭這才記起,羅格自左手插入銀龍蛋之後,就此如失了魂魄一樣,呆立不動。而修斯則告訴她,此刻千萬不能打擾到羅格,至於最後的結果如何,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芙蘿婭只有等待,她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的時候,終於倦極而眠。

  此時她終於清醒過來,仔細看了羅格半天,這才敢確認眼前的人,真的就是那死胖子。

  小妖精笑了笑,然而兩行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羅格笑著為她拭去了眼淚,道:「你現在越來越愛哭了呢!」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你就得意吧!反正我的眼淚就那麼多,哪一天流得完了,就再也不會為你哭了。你剛才是在幹什麼?鬥贏了嗎?」

  胖子傲然一笑,道:「當然贏了!如果連一頭連生都沒生出來過的銀龍都收拾不了,我可就真的白活了。哈哈,說來好笑,這頭小東西居然想與我在它的精神世界裡決一死戰!它大概不知道,我這人沒啥別的本事,胡思亂想還是挺在行的。嗯,而且這小東西運氣的確不太好,我最近剛剛看到了關於深淵世界中一頭邪惡巨龍各種可怕能力的詳細分析,所以就試著變成了這頭巨龍的樣子。沒想到剛剛變完,這場仗居然就贏了,真是沒意思。哈哈!如果惡龍形象不行,我本來還準備試試自然女神、天界諸主神的神威呢,甚至至高神也有可能變來試試的。」

  芙蘿婭聽得一頭霧水,她望著胖子,忽然感覺到與他之間正在變得遙遠。她看著看著,忽然咦了一聲,道:「死胖子,你的……你的樣子怎麼有些變了?」

  她左看右看,終於發現羅格的左眼此刻已呈琥珀之色,而瞳孔則是一道豎著的細縫。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人應該有的眼睛。

  芙蘿婭猛任醒覺,若是羅格的左眼再放大個幾十倍,那就是一顆龍睛!

  「你的左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估計是龍蛋吃多了的原因。」羅格若無其事地道,他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左眼已經恢復了常時的樣子。那一顆龍睛,已經不知道被他藏到哪裡去了。

  羅格抱著芙蘿婭,就向平台一角的空間傳送門行去。芙蘿婭掙扎著,跳下了地面,道:「等一等,修斯長老到哪裡去了?」

  「他先走了一步。」

  「那好。他既然說這裡是他放一些私藏物品的地方,想必好東西肯定不少!我們先好好找一找,然後再走不遲。」芙蘿婭雙眼放著碧光,四下打量著看似一無所有的平行空間,躍躍欲試。

  胖子苦笑一下,一伸手,又將芙蘿婭抄起,笑道:「這老狐狸狡猾著呢!你以為他會只有這樣一個空間嗎?我早就翻過了,什麼東西都沒有!走吧。」

  小妖精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伏在了羅格懷裡,又問道:「你吞了那顆龍蛋嗎?添什麼新本事了?」

  「一顆龍蛋而已,又能給我增加多少力量?最大的收穫,就是它使我學會了如何以一頭銀龍的方式去思考和生存,或者說,以一雙龍睛來觀察整個世界。」

  「不懂!」

  胖子有些為難地道:「這個……很難解釋,不過有一個地方很好理解。芙蘿婭,你在面對一個大魔法師,或者是一位強者的時候,會使用麻痺、混亂或者是昏睡這些低階魔法嗎?」

  「當然不會!」芙蘿婭乾脆利落地答道,「這些低階魔法施放在這些強者身上,根本沒有幾分成功的可能,我還不如乾脆用解離術呢!雖然也一樣不大可能成功,可至少還有威懾力。或者我會給自己施放一些防護魔法,也比放這些根本無用的低階魔法強。」

  羅格道:「這就是了。我們知道,這些低階魔法全部都有強化效果的高階版本,它們不光魔力需求高得多,施放時的咒語和手勢也要複雜很多。可是這些高階魔法實際上產生的效果,卻和基本魔法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們更加難以被目標抵抗。我剛剛發現,龍語魔法施放後,產生的麻痺、混亂一類的效果與我們的魔法也是一樣的,然而龍語魔法產生的負面效果就非常的難以抵抗。其實這並非因為龍語有多複雜,你我都懂得龍語,它實在沒什麼特別之處。這之中唯一的區別,就是能夠使用龍語魔法的都是些高等龍族,而這些高等龍族的靈魂與精神力量要遠遠強於人類。這才是決定了魔法抗力的關鍵所在,你明白了嗎?」

  芙蘿婭皺著眉,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胖子笑了笑,道:「我試給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說著,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只是雙眼中微微閃過一陣銀色光芒,芙蘿婭忽然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原來已經中了羅格瞬發的麻痺術。

  芙蘿婭大吃一驚。如果這樣默髮結合瞬發最普通的麻痺術,那麼羅格至少得有施放七級魔法左右的魔力才能辦到。所以胖子用的一定是低階麻痺術,而不是高達五階的強化麻痺。可是芙蘿婭在修習位面冥想之後,不光魔法操控力大為增強,而且魔法抗力也有增加,特別是抵抗精神類的魔法能力更加強大,怎麼會中了一個普通的麻痺術?

  這一定是巧合!她如是想著。

  她接連試了數次,但卻怎麼也解不開身中的魔法。羅格笑了笑,同樣默發加瞬發一個破魔,解除了芙蘿婭所中的麻痺術。接下來,則是麻痺、破魔,麻痺、破魔,反反覆覆足有十次,芙蘿婭竟然沒有一次抵抗成功!

  她這才有些明白了羅格的意思。

  此時羅格已經抱著芙蘿婭跨出了空間門,出現在修斯的房間中。修斯正坐在房間一角,一邊品茶,一邊在看書。看到羅格出來,他抬起頭來仔細地看了看胖子,然後微笑著道:「恭喜羅格大人,您終於活著回來了!」

  胖子哈哈一笑,道:「和一頭沒見過世面的小傢伙比賽吹牛,我又怎麼可能會輸?你在看什麼書呢?」

  話音未落,羅格已經伸手從修斯手中搶過了那本書。在整個過程中,他的左手始終緊緊地摟著芙蘿婭的腰,而那小妖精也如長在他身上一樣,一刻也不肯離開。

  羅格拿過了書,看著封面,讀道:「從受者的角度看詛咒……」顯然,這又是一個瘋子寫的書。

  羅格翻了幾頁,果然,書中都是一個以身相試各種詛咒的魔法師寫下的心得。胖子哼了一聲,將這本書扔在了桌子上,道:「這又是什麼人寫的?」

  「一個無名的魔法師而已。他的癖好是以身相試各種詛咒,當然,你若仔細看了這本書,就會發現它並沒有寫完。因為這本書原定的最後一章,是講述死亡詛咒的……」

  羅格想了一想,又把這本書拾了起來,放入懷中。上一次從修斯那弄來的那一本關於速度、時間與空間之間關係論述的魔法書最終就給了他不少啟發。在固化了加速術、又懂得隱藏和閃躲之後,胖子就結合了這些心得,想出了不少神妙的逃跑方法。現在一般點的人,那是休想捉得住胖子了。

  但凡是修斯認真讀的書,裡面多多少少都有點古怪,羅格早已經知道了這一點。而且他如今已經發現,多從其它的視角來思考問題,有時候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比如說,從一頭龍的角度來思考,終於使他明白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低階魔法的本源構成。不過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吸收幼龍靈魂,真正擁有一頭銀龍的體驗,又怎麼能知道領悟龍語魔法的精髓?

  當然,從一頭地精的角度來看待世界會不會有同樣的收穫,那暫時就不知道了。

  精神世界是非常奇妙的。地精這種單純、愚蠢、大膽且瘋狂生物的精神世界,羅格本能地感覺到會比一頭銀龍的精神世界要危險得多,他可不願意冒這種險。正如芙蘿婭所說,拚命也得有點把握才行。

  胖子終於放開了抱住芙蘿婭的手,對她道:「你先去休息,我還要和修斯長老商議一些事情。」

  芙蘿婭離去之後,羅格坐在修斯面前,沉吟一下,道:「修斯長老,您想必也聽到了他的宣言。」

  「當然,消息靈通是殺手的基本要求。」

  胖子點了點頭,道:「我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如此張狂地發出挑戰宣言,難道他真的擁有無敵的力量嗎?他的力量超越了神嗎?」

  修斯道:「依我看,他的力量或許會比一些低等的神明更加強大,但並不會強大得太多。」

  「那就好!」胖子點頭道,「咱們商量一下,看看怎麼樣才能把他騙到一個逃不了的地方,然後大家一擁而上,讓他就此留在這個位面!只不過他上次已經吃過一次大虧,這次還會一樣的笨嗎?」

  看著胖子惡狠狠的面容,修斯不由得啞然失笑。他搖了搖頭道:「羅格大人,這些天界下來的傢伙並不都是笨的,特別是那些根本不受身體限制的傢伙。我看他肯定知道自己力量強得有限,但這一次仍是如此張揚,一定是有相當把握不怕我們採用圍歐戰術。羅格大人,我們很可能得另想辦法。」

  「那你覺得,我們用什麼辦法好?」羅格盯著修斯問。

  修斯抬起頭,迎上了羅格的目光,平靜地道:「羅格大人,沒有任何一位神明是全知且全能的。那些威能無窮的神都是如此,我又怎麼可能事事皆知呢?這件事情上,我實在沒有辦法給您一個答案。」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隨後,他大步走出了修斯的房間。

  在綿延無際的山脈中,座落著一個美麗而寧靜的村落。群山為它擋住了西來的寒風,數處溫泉又濕潤著山谷的土地,因此儘管山外大雪紛飛,但是這裡仍然是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碧綠。

  村落的生活和諧而安寧,幾乎處於完全的自給自足的狀態。就是偶爾有兇猛的魔獸從深山中來到這裡,也只是給村民增添一道野味而已。村中幾乎人人都有習練武技,而且還不弱。所有武技的源頭,都是來自於年邁的維托。

  在這個晴朗的下午,維托又坐在村邊的空地上,看著數名小孩子在練習劍技,偶爾,他也會指點一二。不知為何,他最近思緒頻頻回到幾乎已被淡忘的那幾年去。那是憤怒、嗜血、悲傷而瘋狂的幾年。

  中年時的維托遊歷天下。終於有一天,他遇到了一生的新娘。只是幸福的日子沒過多久,甚至連蜜月都未過完,教會審判所的執行者就找上門來。維托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原來是一個狂熱的反教會者。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逃亡、戰鬥、追捕、埋伏。血與火,殺戮與死亡,已經成為他生活的全部。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忘記了將第幾位主教斬於劍下。但他的妻子卻沒有他那般渾厚的鬥氣,終於在一次戰鬥中,由於維托防護不周,倒在了大範圍的殺傷魔法之下。

  其後幾年,維托的記憶完全是一片空白。等他清醒過來時,已經身處在這個小村落中。

  三十年,還是四十年了?他早已記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的雙手巨劍上積的灰塵,一天比一天厚。

  這個下午的太陽,紅的詭異。

  維托的眼睛剛瞇起來,就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奇異的存在。來人身上那一襲紫紅色的寬袍不住飄動,有如飛揚的火焰。

  維托實在無法形容那妖異的美麗。

  可是這個人剛剛出現,廣場上還在練習劍技的幾個小孩子就無聲地軟倒在地,隨後化成一團團濃郁的紅,升上了天空。

  維托站了起來。他從來者身上隱隱透出的可怕神聖氣息中知道,光明教會還是找到他了。

  「我要去取劍,還有這個村落中的人是無辜的。」維托平靜地道。

  「不必了。你取不取劍的結果都是一樣的,而且我很忙。」阿喀琉斯柔柔地道。

  在維托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大片濃濃的紅。他努力望去,這才分辯出這一片紅其實是由數片飄揚的紅綢所組成。他竭盡平生之力,在最後的一刻,才發現每一片紅綢,都是由數不盡的細細紅線所連成。

  那一片紅悄然掠過了維托的身體。

  片刻之後,寧靜的村落已在妖艷的紅色火焰中化為灰燼。

  黃昏時,座落在大陸東南海岸線上的獨立港口城市熱亞如往常一樣,迎來了漫天紅霞。只是天空中一片火紅的晚霞忽然墜落,落在城主府上。當紅霞散盡,整個城主府連同熱亞城傳奇式的城主薩麥已經憑空消失了。

  薩麥任城主二十餘年,武勇謀略都不同凡響,他先後打退過三次教庭十字軍的進攻,維護住了熱亞城的獨立地位。此後東南沿海諸國勢力興起,光明教會的勢力被逼遠離了海岸線,薩麥才沒了用武之地。

  「阿喀琉斯大人的動作好快。」奧古斯都道。

  在光明大神殿中,教皇空洞的雙眼茫然地望著遠方。隔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道:「是啊,可是奧黛雷赫手下眾多,大人也許會有麻煩的。這樣吧,你派兩個人去北方,權當是輔佐一下大人吧!」

  「是!不過……」奧古斯都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此事事關重大,還得請您再指點一下。我們究竟應該選哪兩個人去呢?」

  和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教皇的反應出奇的慢。他隔了許久才道,「你看著辦吧。阿喀琉斯大人的動作很快,隨便選兩個趕得及的人過去就行。」

  「我明白了。」奧古斯都後退一步,魁梧的身體隱入了空間之中。

  夜幕已經降臨,然而阿喀琉斯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紅光映紅了雪峰之巔。他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個仍在不住掙扎的老嫗。她發已花白,牙齒也掉落了一半,此刻整個人都浮於空中,無助而絕望地掙扎著。

  空中有一團濃濃的紅。而紅色的中央,則是深不見底的一片虛無。這一團紅色,事實上已經擊穿了空間障礙,打開了一扇通向無盡虛空的大門。而這個老嫗正在大門口處掙扎,只是虛空中那恐怖的撕扯之力根本非人所能抵抗。

  她眼中流露出絕望,身體正一點一點地被吸進空間之門。

  阿喀琉斯不再理會她,將自己那完美的左手舉至眼前。他三根手指的指尖上,各自浮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這三個身影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動都不動一下。

  阿喀琉斯艷紅的雙眸中閃過疑惑,一雙黛眉也微微皺起。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何會忽然失去了這三個人的位置。他本來已經鎖定了教皇提供的所有人選,只是忽然之間,這三個人竟然憑空就自他的感應中消失了!

  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事。但在這個位面,在這個時候,任何存在也休想將所有痕跡都在阿喀琉斯面前抹去。只要有時間,他一定會找出原因,哪怕幕後的那個存在是神,阿喀琉斯也無所畏懼。

  可是他心底掠過了一陣焦急與渴望,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完成在這個位面的使命。他的耐心,已經快被消磨完了。

  夜已深,在這個寒冷的夜裡,整個帝都都靜悄悄的,沒有什麼人願意在這樣的夜裡出門。

  在一條散發著騰騰蒸汽的河道邊,芙蘿婭和羅格正牽著手,沿著河邊漫步。也許是因為夜的森寒,芙蘿婭的手如冰一般的涼。羅格已經將她整只纖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手掌當中,但也不見這只纖手有分毫的暖意。

  「死胖子,要不你想個辦法,把安妮給收了吧!」

  「還是不了,她現在生活得挺好的。」

  「哼,死胖子!你又在裝好人了,安妮那麼漂亮,你難道會不想?」小妖精用指甲重重地刺了一下羅格的手心,然後才道,「她……很笨的,我其實一直都在擔心著她。」

  羅格失笑道:「一個新晉劍聖如果也需要擔心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有幾個人是不需要擔心的?嗯,等等!你最近變得有些奇怪呢!」

  小妖精低著頭,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有嗎?」

  羅格剛想說什麼,面色忽然一變,一把將芙蘿婭拉到了背後。

  在路的盡頭,悄然立著一個絕色的身影,那一雙媚得化不開的艷紅雙眸,正凝望著羅格。

  羅格無語,只是盯著他身週一個接一個不住浮現的人像。那些人像中,有些他不認識,但更多的是他認識的人。

  死神班,安德羅妮,溫拿,修斯……甚至還有芙蘿婭!

  「又見面了。」阿喀琉斯微微一笑。剎那風情,足以傾盡眾生。

  「是啊,雖然我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胖子盯著阿喀琉斯身周不住浮現的重重影像,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些都是你要殺的人吧?」

  「你很聰明。雖然殺不殺他們要看我的心情,可是你身後的那一個,我是非殺不可!」阿喀琉斯一雙赤足的足尖各亮起一點艷紅,緩緩向前飄行而來。

  「殺她?你還真有閒心啊,不怕耽誤了你的正事嗎?」羅格跟隨著阿喀琉斯的節奏,一步步地後退著。他拉了一下芙蘿婭,不讓她離開自己太遠。

  阿喀琉斯微微一笑,道:「我的正事?那自然是去殺奧黛雷赫了。可是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空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我不論向哪個方向邁步,都會離奧黛雷赫越來越近。不過你的見識也長進了,知道她怎麼跑都是跑不掉的,而且你也不可能纏住我,還是將她放在身邊安全一些。不錯,這樣還有些意思。」

  羅格仍然不住地後退,他左眼再次現出龍睛,右手中則悄然伸出一片由陰影凝成的長劍。

  阿喀琉斯微微地搖了搖頭。

  羅格左手再一抖,清脆的玉裂聲響起,一團銀色光芒在他手中不住展開,最後化成一面精緻的銀盾。

  阿喀琉斯看了一眼這面銀盾,仍然搖了搖頭。

  羅格立定,深吸了一口氣,盯著阿喀琉斯那艷紅的雙眼,龍睛中一陣光彩流轉,就欲發動魔法。然而他一個咒語都沒有念出來,臉色就徹底變了!

  羅格赫然發現,不論他如何努力,就是鎖不住阿喀琉斯的位置。

  不過胖子另有辦法,既然無法鎖定方位,那就改用不需要鎖定的大範圍魔法好了。他也不唸咒,直接驅動一片魔焰,燒了過去。羅格根本不指望這一片火焰會對阿喀琉斯起任何作用,只是想看看他的反應,等候援兵到來而已。

  阿喀琉斯緩緩飄飛,逕自從魔焰中間穿過。

  胖子臉色再次大變。阿喀琉斯每當火焰攻擊及身之時,就會暫時消失,待火焰過後,又重新在這個位面顯現。這一過程是如此的短暫,若非羅格感覺極為敏銳,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竟然是用這種方法來躲避魔焰的。

  「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對火完全免疫的。你的技藝雖然不錯,可惜,力量還是差了些。其實現在的你,連攔在我面前都辦不到。」

  阿喀琉斯話音剛落,羅格忽然發現眼前的景物竟然變成了漫漫星空。他猛然一怔,向下望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已身在百米高空!

  而剛剛一刻,他還攔在阿喀琉斯的面前!

  地面上,阿喀琉斯正緩緩向芙蘿婭飄去。羅格心中一急,旋又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以自己目前這點本事,的確連和阿喀琉斯拚命的資格都沒有。

  他揮動手中陰影長劍,向阿喀琉斯俯衝而下,然而在接近阿喀琉斯的那一剎那,羅格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竟然又出現在另一邊的百米高空處!

  芙蘿婭立在原地,寧定地看著逐漸接近的阿喀琉斯,一邊默默地頌念著咒語。隨著咒語的完成,她的背後,忽然出現了一個碧綠色、緩緩旋動著的魔法陣。似是與魔法陣應和,芙蘿婭兩個瞳孔中都燃起了碧綠的火焰。隨著阿喀琉斯的接近,她雙手也緩緩提起,纖纖十指的指尖上,也各染上了一點碧火!

  「芙蘿婭!後退!」空中的羅格大吼著。他已經不知道沖了幾次,然而每一次都被阿喀琉斯以神魔難測的手法給擲回了高空。

  胖子早已經看出,若是阿喀琉斯想快些殺人,一早就已經將他們兩個殺了。這個妖麗得超乎想像的傢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許是在扮酷,也許是在玩弄他們,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此刻時間就是最關鍵的要素,能夠拖到其他人趕來,就是勝利。

  羅格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令他不寒而慄的想法。

  以剛剛阿喀琉斯表現出來的技藝來看,對空間操縱得出神入化的他,的確不怕圍毆。

  如果……

  如果叫來了所有的人,結果仍然不敵,那豈不是變成了為了救芙蘿婭和自己一命,反而搭上了所有人的性命?難道阿喀琉斯遲遲不動手,為的就是這個?

  若是那樣的話,是不是他應該和芙蘿婭悄悄地戰死在這裡,方為上策?羅格的手有些顫抖。

  若一起戰死在這裡,芙蘿婭一定是會魂飛魄散的,而他可不一定死得了。

  胖子忽然發現,原來擁有選擇的權利,竟也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

  而且羅格還有些不明白,為何過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一個人過來支援?安得羅妮呢,修斯呢?然而他又不希望有人過來,事不可為時,損失最小就是一個基本的原則。除非奧黛雷赫親來,否則來多少人都於事無補。

  熊熊燃燒著的碧色魔法火焰已經籠罩了芙蘿婭全身,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滴魔力都在不住地化成支持魔法火焰的能量,而熊熊烈焰則推動著她背後那巨大魔法陣的運轉。這同樣是一個現有體系之外的魔法,一個羅格從所未見的魔法,也許是芙蘿婭從位面冥想中學到的。這一魔法的具體效果和威力雖然還看不出來,然而肯定不會太差。此刻芙蘿婭十三級的魔力幾乎都已經被吸了個乾淨,然而仍然不見這個魔法有完結的跡象。那麼接下來,吸收的就該是芙蘿婭的生命力了。耗用如此巨大的魔力,威力又怎麼可能會差?

  其實就算被魔法汲取了生命力,服過龍骨草的芙蘿婭也足以支撐。問題在於,這個魔法太耗時間了。

  阿喀琉斯已經站在芙蘿婭面前!

  在碧綠魔法火焰的映照下,他的身影顯得忽明忽暗。

  芙蘿婭寧定地望著面前傳播毀滅與死亡的光天使,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她雙眼中有的只是寧靜,那種準備接受一切命運的寧靜。芙蘿婭毫不理會舉手間就可以毀滅她的光天使,依舊專注於推動魔法陣的運轉。

  「放棄吧,何必做這些無用的努力呢?這個時候,沒有人來得及救你,也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阿喀琉斯看著芙蘿婭,眼中竟是一片溫柔。

  「有沒有用我不管,可是努不努力取決於我!」碧火中的芙蘿婭清脆且堅定地道。

  空中的羅格已經不知道在做第幾次努力了,然而每一次,他都會出現在不同的高空中,根本接近不了阿喀琉斯。

  就在此時,街道一旁的民居中忽然一聲轟鳴,數棟房屋都被一股沛不可當的鬥氣風暴攪成了碎塊,這些碎塊中不光包括了磚石和灰瓦,甚至還有許多碎肉和血滴,看來是一些被捲進來的倒霉的熟睡平民。

  噴湧入雲的碎塊中,還有一個完整的巨大身影,他週身裹著的斗篷早已經被鬥氣風暴攪得粉碎,露出了下面深灰色的全身鎧甲。那武士只來得及大吼一聲:「米羅大人!不要去!」

  然而吼聲來的已經晚了。

  一股微弱的風拂過長街,吹向了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右手隨意在空中一抓,就此從虛空中抓出一把巨錘!他纖長瑩潤的五指幾乎都沒入到錘面之中。這樣一把堅硬之極、猛惡無比的巨錘在他那只纖手面前,竟然顯得如此的柔軟!

  深紫色的巨錘通體不住地炸起一團一團的魔法火焰。每一團火焰炸起,都會噴湧出大量雜亂無章的魔力。這把威力無窮的巨錘上附著的魔法效果,正在阿喀琉斯的神威下一一崩解。

  米羅的身影也從虛空中浮現,他週身凝結著鬥氣光甲,一頭短髮在狂風中飛揚,而他的雙眼中儘是淡紫色的斜紋。米羅雙手緊握錘柄,雙眼死盯著阿喀琉斯,不停地與他角力。可是無論他如何催動鬥氣,都無法使光天使那只纖麗的手顫抖分毫!

  「魔族嗎?原來也都是些不自量力的東西呢!」

  阿喀琉斯微微一笑,右手五指一收。

  巨錘錘頭發出了一陣極難聽的金屬扭曲聲,然後迅速扭曲變形,最終砰的一聲炸出一團奪目的魔法火焰,洶湧的魔力在空間中形成一道小小的魔法龍卷。

  米羅的巨錘,就如此被阿喀琉斯生生以只手摧毀。

  米羅如遭雷擊,全身一顫,再也把握不住巨錘,被一道無形的大力擊向了後方。他尚在空中之時,就猛然暴喝一聲!這一記大喝全無聲息,從他口中噴出來的,只是一團濃郁之極的紫色光波。

  隨著這一記大喝,米羅背後忽然展開一雙紫黑色的光翼。他向後拋飛的身體頃刻間凝在空中,然後一枝由魔界火焰凝成的長矛閃電般延伸,刺向了阿喀琉斯的腰際!

  阿喀琉斯拋下了已經損毀的巨錘,隨手握向了米羅的火焰長矛,冷冷地道:「我不怕火的,不管什麼樣的火,我都不怕。」

  然而米羅的火焰儘管不斷向外散發著高熱,可是火焰本身,卻是冷的,徹骨的寒!

  阿喀琉斯忽然感到手上傳來了一陣刺痛,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

  米羅雙眼中紫色的斜紋忽然旋轉起來,指向了另一個方位。

  忽然之間,空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米羅和阿喀琉斯竟交換了位置!米羅擋在了芙蘿婭之前,而阿喀琉斯則立於數十米之外。

  米羅反手一揮,撲滅了芙蘿婭身上的魔法碧焰,沉聲道:「你快走!我還能纏住他一會!」

  「你能嗎?」阿喀琉斯又露出了令人迷醉的微笑。

  夜空中傳來一陣奇異的呼嘯聲,已經恢復了行動自由的諾得哈特俯衝而下。他手一揮,一把鬥氣凝成的短柄戰斧飛旋著斬向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揮手之間,已經抖出一幅艷紅的絲綢,飄向了空中的武士。這一面絲綢似是被無形的風托送著,翻捲著掠過了飛旋的戰斧。

  戰斧就此消失在紅綢之中,就如從未出現過一樣。

  紅綢看似舒緩,實則去勢如電,高空中的胖子幾乎是剛看到紅綢生成,它就已飛到了諾得哈特面前!

  夜空之中,胖子看不清諾得哈特的表情,但想想也知道,那一定好看不到哪裡去。諾得哈特反應已是極快,他幾乎是一看到紅綢生成,就立刻側移,然而只能勉強移動一點距離而已。

  紅綢瞬間就消失在天際,而諾得哈特的整條右臂已經不見了!

  對於沒能殺死諾得哈特,阿喀琉斯略顯意外。他似是想要驅趕蒼蠅一樣,右手輕揮,又帶出數塊紅綢,分從不同的方向向諾得哈特圍去!

  米羅大驚,他揮舞著魔界冰焰長矛閃電般衝了上來,瞳孔中的紫色斜紋又開始旋動。

  阿喀琉斯溫柔地一笑,左手向前探出。五指若蘭綻放,萬千細細紅線從他指尖灑出。這些紅線忽吞忽吐,變幻不定,然而它們與先前阿喀琉斯揮出的片片艷紅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那些艷紅是溫柔的,軟膩的,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而這些紅線雖然密密地排在一起,可是彼此之間涇渭分明,絕不會讓人把它們混淆在一起。

  而且每一根紅線,都是如此的鋒芒畢露,如此的殺氣騰騰!

  萬千紅線將將迎上冰焰長矛之際,阿喀琉斯雙眼忽然亮起,那兩點艷麗的紅,一時間奪去了天地間一切的色彩!

  米羅雙眼中旋動的紫紋剎那間停止了轉動,緊接著他全身一顫,那些紫色斜紋竟開始反向旋轉!

  一切變故,不過剎那間事。

  天空中忽然飄落一聲沙啞如金屬磨擦般的呼喊:「米羅大人!別忘了我族大業……」

  此刻米羅緊張已極,他只能以眼角餘光向天空中掃去。

  夜空中,星月下,數片紅綢已經合攏,將諾得哈特包裹在其中……

  米羅心下一顫,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萬千足以切割開一切的紅線已經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還有空去擔心別人嗎?」阿喀琉斯的柔膩聲音飄飄蕩蕩地傳來。

  米羅背後的光翼忽然亮起奪目的紫,他眼中所有斜紋也擴張開來,從每一道斜紋中都湧出了濃郁的紫色。

  此刻的米羅已完全變成了一團深紫色的冰焰,他竟然合身向阿喀琉斯衝去!

  「我要殺了你!!」

  在紫焰衝入嫣紅之後,米羅的吼聲這才在長街上擴散開來。

  「可能嗎?」

  隨後是阿喀琉斯的美麗聲音。

  長街中忽然炸開了一團濃濃的紅,緩緩在夜空中消散。

  然而那一團紫焰已經熄滅了。

  米羅雙眼失色,身體上平添了無數紅線,一滴滴的血珠正在從縱橫交錯的紅線中緩緩滲出。他無助地從空中墜落,正好落於芙蘿婭的腳邊。

  芙蘿婭櫻唇微張,手也在微微地顫抖。

  阿喀琉斯依然如妖般艷麗,他徐徐自空飄落,左手微微前伸,指尖伸出的無數道鋒銳紅線並成一束,點在了米羅的咽喉上,然後淡淡地道:「我要殺的是她,而你,並不在我的名單上。你那個手下不是讓你以大業為重嗎?我現在對魔族不感興趣,殺光你們,那是第七智天使的職責。別多事,滾吧。」

  米羅艱難地吸了口氣,然後猛然吼道:「去你媽的!」

  米羅喉頭一起一伏間,碰到了那束紅芒,肌膚上立刻多了一個渾圓的血洞。

  「這樣啊……那你們就一起死吧!」阿喀琉斯淡淡地道。

  就在此時,阿喀琉斯的眼神忽然呆滯了一下。一把陰影組成的長劍無聲無息地掃過了他的脖頸!

  阿喀琉斯妖麗的頭顱忽然飛上了十幾米的高空,而身軀則落在了地面,瞬間,光天使的殘軀就此化成兩片紅霧。

  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才響起:「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手提陰影長刃的羅格一步步從紅霧中踏出,來到了芙蘿婭和米羅面前。羅格的目光無比沉重,他既沒有看芙蘿婭,也沒有看米羅。只是,只是就那樣的,

  站在那裡。

  胖子心中其實明白,他的真實實力遠不如米羅,若論對空間和力量本質的認識,也未必能夠及得上米羅。可是米羅倒在了阿喀琉斯的面前,而羅格則一劍斬殺了光天使。這當中唯一的區別,其實就在於一個情字。

  米羅關心則亂,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正面去與光天使較量,自然敗下陣來。而羅格則持續以徒勞的飛撲迷惑阿喀琉斯,冷靜觀察,終於抓得機會,一劍功成。

  可是,一切真的是這樣嗎?

  當時阿喀琉斯舉手之間,就可以抹去芙蘿婭的存在啊!

  所以這其中真正的分別,其實只在用情多寡而已。

  這個道理,羅格明白,芙蘿婭和米羅也同樣明白。

  陰影長劍幾個迴旋,然後沒入了羅格的指尖。羅格無言,轉身,就欲離去。

  自始至終,他都無法面對芙蘿婭,無法直視那雙已被霧氣籠罩的碧綠眼眸。

  羅格忽然立定,愕然地看著不遠處立著的面露微笑的阿喀琉斯。

  「這一劍不錯,可惜偏得厲害了點。」

  阿喀琉斯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飄前。羅格苦笑著,呆立於原地,此刻他已知自己的一切手段,其實都奈何不得這妖麗無雙的光天使。

  阿喀琉斯飄到了羅格面前,伸出左手,輕輕撫摸著羅格的咽喉,道:「你還算不錯,勉強對得起奧黛雷赫對你的青睞。好好對她吧,如果你還能見到她的話。」

  羅格苦笑一下,閉目等死。

  阿喀琉斯忽然嫣然一笑,收回了手,道:「何必弄得如此壯烈呢?我這次來,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至於她,我想我是記錯了,她根本不在我的名單裡。」

  羅格愕然睜開雙眼時,阿喀琉斯已與他擦身而過,只淡淡地道:「我與奧黛雷赫之間的決鬥不是你能夠插手的。你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來幫你嗎?因為真正的戰鬥,早已經在浮空之城下進行很久了。若你想為奧黛雷赫做點事的話,那我身後跟了兩個很討厭的光明教會的傢伙,你去把他們殺了吧。我先提醒你一下,那裡面可有一個人的魔力已經相當於大魔導師了。」

  話音未落時,光天使的身影就化成一片艷紅,消失在虛空之中。

  羅格靜立片刻,終於舉步向長街盡頭走去。

  「死胖子!你要去哪裡?」芙蘿婭猛然叫道。

  「芙蘿婭,你知道怎樣殺一個魔導師才最容易嗎?」羅格立定了腳步,落寞地道。

  面對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回答,芙蘿婭頓時一怔,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羅格也沒有等待她的回答,逕自道:「用他們最熟悉的魔法去騙他們,殺起來最容易。」

  芙蘿婭又是一怔,她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若是沒能騙過去呢,那又如何?想在魔法上騙到一個大魔導師,又談何容易?她剛想開口叫住胖子,忽然發現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那夜下的長街,只餘下寒冷和空曠。

  「死胖子……」芙蘿婭的眼前,不知不覺間已成一片模糊。

  米羅支持著站了起來,他看看芙蘿婭的背影,又仰首望望星空。星稀月暗的夜幕中,又哪有諾得哈特的身影?

  不知為何,這個與他相處不過短短時光、極不知趣的武士,此刻回想起來,竟恍若已相交千載!

  米羅長歎一聲,蹣跚著離去。

  此時次刻,老總管巡視過整個帝宮後,來到了大帝的書房。

  費爾巴哈大帝坐在椅中,跳躍的魔法燈火映得他剛硬的臉孔時明時暗。見老總管進來,他冷冷地道:「最近黎塞留很不平靜呢。哼,竟然什麼人都敢把帝都當成表演的舞台了!」

  「陛下何必動怒?」老總管緩慢地道,「賭客們再怎麼鬧,總是有輸有贏的。而我們這些開賭場的,才真正是怎麼都會賺錢的人。既是如此,就讓他們鬧鬧又有何妨?」

  「也有道理。」大帝點頭道。

  此時此刻,帝宮上空,正掠過了一顆艷紅的流星。

  「愚蠢的傢伙們,我現在沒心情理會你們,不要就自以為得計了。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已經決定親自去解決黑暗之源了……」阿喀琉斯冷笑著想。

  而同一時刻,極北之洋已經解開了千載冰封。萬里洋面上,無數波濤巨浪轟鳴著衝上天空,似是整座冰洋就要沸騰!

  「奧黛雷赫!你為什麼要墮落!」一聲吶喊響徹了整個冰洋!

  吶喊聲中,阿喀琉斯身著晶甲,帶著無上威勢,正貼著洋面飛來!七種色彩不住在晶甲中變幻,每次顏色變動,都會將天地染成與晶甲相同的顏色。

  這一道長長的七色彩虹轉眼劃過千里洋面,來到了冰洋正中,浮空之城下。一座座百米巨浪隨即衝上天空,將彩虹的尾跡淹沒。

  手持龍魂戰槍的威娜金髮飛揚,緩緩自浮空之城中落下,她眼中一雙金色十字星亮如晨星,就連晶甲的七色也無法壓住那金色的光芒。

  而在阿喀琉斯的背後,風月也自虛空中浮現。她的手中,死神鐮刀則以無法想像的高速旋動著,偶爾會發出一聲令人心顫的呼嘯。

  風月眼中冰風閃動,一陣無形的威壓迅速擴散,洋面上奔湧的波濤忽然盡數成冰!

  這是冰封國度,此刻已專屬於風月的領域之力!

  阿喀琉斯凝立空中,他閉上雙眼,又緩緩睜開,那艷紅雙眸中,儘是威娜的身影。阿喀琉斯已完全不復面對羅格等人時的從容不迫,此刻的他,有若瘋狂!

  阿喀琉斯忽然閃電般衝向冰封的洋面,揮手間灑落大片的紅!

  風月微微一驚,她雙手閃電般回攏胸前,銀眸中冰風盡散。

  於是本已冰封的洋面又湧起濤天巨浪,而後是大片的紅落下。千米冰洋洋面一時盡轉艷紅,隨即足有百米深的海水竟就此消失!洶湧冰洋之上,瞬間出現了一個百米的深坑!

  風月和威娜的臉色都變了一變。領域之力有時也會變成負擔,當初冰雪女神就是在威娜的一記亂序切割下受到重創,而面對阿喀琉斯這樣的對手,同樣不能輕易施展領域。但她們都沒有想到冰封國度尚未完全展開,竟然就被逼收回。

  阿喀琉斯抬起頭,那一點朱唇顫動著,終於張開,然而吐出的,卻是與他絕色容顏完全不相稱、響徹千里的吶喊!

  「奧黛雷赫!是誰誘你走向墮落?!」

  他仍然立在洋面未動,可是威娜和風月同時抬頭,望向了浮空之城。

  果然,那七色的身影已在浮空之城大放光華!

  骨皇怔怔地看著那只七色水晶的拳頭擊碎了自己的骨刃,然後沒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意識,到此為止。

  而艾爾格拉最後看到的,則是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七色彩綢。

  阿喀琉斯的另一隻拳頭,則擊在黑武士皇帝的胸膛上!砰的一聲巨響,黑武士皇帝一身重甲炸得粉碎,終於露出盔甲下深深掩藏的身軀。這是一個英俊而高大的男子,只是他只有半邊身體和面容,另一半身體則是骷髏。

  黑武士皇帝也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在萬里之外的黎塞留,重傷未癒的溫拿忽然坐起,噴出一口紅霧又倒了下去。

  而修斯則拉著死神班,飛身閃入了空間門,堪堪讓過突然掠過的萬千紅線。

  另一間房中,一陣微風包裹住了安德羅妮。她心底一寒,一時間竟為恐懼所懾,分毫動彈不得!微風之中,似是隱隱傳來一聲歎息:「算了,我不殺漂亮的小東西。」

  在帝都的一角,地底侏儒酩酊大醉,正抱著一個酒瓶在酣睡。

  威娜與風月沒有衝向浮空之城,她們知道,這樣做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因此擁有無上默契的她們,只是略略拉開了些彼此之間的距離。

  下一刻,阿喀琉斯已經出現在她們中間,他以直追時間流逝的速度衝向了威娜!與他相伴的,還有那聲嘶力竭的吶喊!

  「奧黛雷赫!你真的忘記了天界的一切嗎?」

  只是風月的速度比他更快,死神鐮刀寬大的刀尖不可思議地鉤住了阿喀琉斯的肩!那鋒銳之極的刀尖甚至已一分一分地沒入七色晶甲之中!

  可是這一刻的阿喀琉斯已忘記一切光天使的戰鬥原則與戰鬥美學,他竟然完全無視插在肩上的死神鐮刀,仍然全速向威娜衝去,一時之間,連風月都被他拖得飛起!

  「奧黛雷赫!你已經見到了我,還想不起你遺落在天界的記憶嗎?」

  威娜金髮飛揚,面若寒霜,喝道:「我當然不會忘記!你從不曾勝過我,這一次也不會!」

  她提起龍魂戰槍,身體只微微一顫間,已驟然增至全速!她帶著最完美的驕傲,迎上了阿喀琉斯!

  聽到阿喀琉斯那彷彿穿透千年的吶喊,不知為何,風月已舉起的右拳似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這一拳仍然擊向了他的後背!

  一圈無形的震波在天空中擴散開來。

  它沒入了冰洋,萬千海水就此消失。

  它又劃過了天空,浮空之城驟然發出一陣白色光華,然後解離成數不清的瑩火,綴滿了整個星空。

  時間已停止了流動。

  點點瑩火中,有一片片破碎的,流動著七色光暈的水晶緩緩地滑過。這一刻,人們只會迷醉於這夢幻般的美麗,沒有人會去疑問,這些水晶碎片究竟承載了什麼,才會如此無視時間的流轉?

  生死決別,只在剎那之間。

  風月一拳擊碎了阿喀琉斯的晶甲,而威娜的龍魂戰槍則穿透了他的胸膛。

  她們都呆住了!

  誰又會想到,在最後這一刻,阿喀琉斯,這挾帶著毀滅一切威勢而來的光天使,竟然會是如此的脆弱?

  萬千紅線停留在威娜的臉前,它們與她柔膩的肌膚之間,已絕無半分空隙,然而沒有一根紅線在那美麗容顏上留下最細小的傷痕。

  一時間,所有的紅線盡皆化去,化為一雙如冰似雪的纖手,一雙捧著威娜面頰的手。

  阿喀琉斯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威娜,全然不知兩行鮮紅的眼淚正順著面頰流下。

  冰洋忽然呼嘯,濤濤大水自四面八方而來,前來填補洋面上前所未有的巨大空洞。

  海水相聚的一刻,驟起雷鳴,隨後一道千米浪柱沖天而起,淹沒了整個天空。

  在這海與天不分的一刻,有兩點艷紅的流瑩盈盈飛起,飛向了無盡的夜空。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章 追憶


  在黎塞留外的大道上,羅格正孤獨地在寒夜中前行。剛剛的一刻,阿喀琉斯已經將光明教會兩個追蹤者的方位刻印在了他的記憶裡,一同奉送的,還有他們的實力構成。

  羅格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夜中清冷的風,可是總是無法揮去心頭的落寞。在芙蘿婭獨自面對阿喀琉斯的那一刻,他的選擇不能說是錯。可是他就是不知道,今後應該如何去面對芙蘿婭。從什麼時候起,這個跳脫不定、精靈古怪的小妖精已經在他的心中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了?

  而且時至今日,在逐漸清晰的兩方爭雄中,他仍然只能用狙殺光明教會援軍這種方式起一些微不足道的作用。那些真正重要的戰鬥,他完全插不上手。甚至因為他根本無法理解阿喀琉斯那一層次的戰鬥,因此連做些準備工作都辦不到。

  羅格沿著大路前行,他每一步跨出,就是數十米距離,看似閒適的步伐實則如風如電。

  胖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相信阿喀琉斯的話,他可是專程來殺奧黛雷赫的啊!可是羅格所知的,是他也同奧黛雷赫一樣,同為來自天界的光天使,僅此而已。也許阿喀琉斯是在無形之中,悄悄影響了他的心志和意志,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羅格也就認了。他最強大的就是精神力量,若是意志受人影響都不自知的話,那他就完全沒有反抗的資格。就算是為了能夠活著,他也應該按阿喀琉斯的話去做。

  這一戰,就將是他正面對戰的第二位大魔導師了,而且與這位大魔導師相伴地還有一位十五級神聖鬥氣,以敏捷和魔防見長的戰士。不過羅格並不畏懼,真正能夠令他畏懼的只是未知,而光明教會的兩位來訪者所有秘密都已經暴露在他面前。阿喀琉斯留給羅格的東西,不光有這兩個人的職業、鬥氣和魔力水平,還包括力量屬性、擅長的戰技,甚至他們身上一切裝備的屬性也都一一列明。

  羅格不知道阿喀琉斯是如何做到這一點地,要知道,這其中許多都是一個武者或者是魔法師最大地秘密。就連最親近的人都不一定會知道。阿喀琉斯又是從何得知的?

  他忽然想起了阿喀琉斯那仿若穿透一切地艷紅目光,心底微微一顫。胖子終於又從一個側面體會到了一點光天使的可畏可怖。

  羅格忽然立定,閉上了雙眼,將一切波動的心情都排除出意識。戰鬥即將到來。他必然以最佳地狀態去迎戰。面對任何一位大魔導師,都不會是一件令人愉快和輕鬆的事,就算以他如今的體質。若是完全中了大魔導師的一記魔法,也很有可能被就此催化。一路行來之時。羅格已經依照阿喀琉斯給他的資格制定了一套戰鬥方案,當然以他的性格,是絕不可能完全相信阿喀琉斯的,自然要給自己安排好幾條後路。

  當羅格睜開雙眼時,遠方的天空中已落下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女法師身上繚繞著淡淡的神聖魔法光芒。在她的魔法光芒中,還承載著另一個戰士。那戰士在離地面尚有百米之時,就從魔法光芒中一躍而下,若一片落葉,飄落於地。

  他抽出了一把晶光燦然的長劍,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而那位女魔法師則飄於空中。此時距離雖遠,但羅格的眼力已可看清一切。在魔法光芒的映照下,她的容貌十分美麗,看上去似在二十出頭的年紀。以她這個年紀就能達到大魔導師的水平,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不過魔法、煉金與藥劑中都有許多延緩衰老的方法,比如服過龍骨草之後,蘿芙婭的容顏將不在老去,直至她死前數日,才會驟然變老。因此眼前這位女魔法師的真實年紀,除了她自己之外,也許誰都說不清楚。

  「你是什麼人,為何在這裡攔路?」那劍士戒備的問道。

  羅格吸一口氣,身周驟然放出淡淡的神聖火焰,然後大喝道:「黎塞留如今即將成為至高神信徒的國度,你們兩個外人在這種時候來到這裡,究竟有什麼陰謀?不老實說出來的話,別想接近帝都一步!」

  女魔法師和武士愕然,互望了一眼,目光又落回到羅格放出的神聖火焰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兩個一直在光明教會中潛心修煉,雖然在外走動不多,可是也知道阿斯羅菲克帝國完全被異教徒佔據。什麼時候這個大帝國的國都已經變成至高神信徒的領地了?可是看羅格身周火焰中散發的神聖氣息,雖不強大,但極為純淨。那位女魔法師魔力雖然已達到大魔導師的水平,可是若論神聖魔力的純正程度,反而不及羅格。她遍思認識的教會中人,也只有少數幾位光明法師以及神聖騎士團幾位高層才有如此純正的神聖力量。當然,若說超越羅格的,也不是沒有,至少她就認識一個。只是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光明大神殿,轉而遊歷天下去了。

  「梅斯莉大師,他看上去真是至高神的信徒啊!難道他也是教會的人嗎,我怎麼從沒聽說我們有在帝國境內活動?」地面上的劍士悄悄問道。

  空中的梅斯莉回道:「教會當然在阿斯羅菲克中有活動,至少我就知道有一位紅衣主教到了北方。也許這一切是他做的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她心頭忽然掠過了那副浮動著無數魔法符號的信仰鐐銬卡嚓一聲,扣在那人雙手上的情形。

  「大師!您怎麼了?」劍士見她神情有異,關切的問。

  梅斯莉回復了平靜,淡淡地道:「我沒事。你問問他,黎塞留中至高神信徒的領袖是誰?」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對答,顯然根本不把羅格放在眼裡。但也不再像最開始一樣含有敵意。共同的信仰,是在陌生人之間建立信任最好的方式。而且羅格的神聖屬性對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加之胖子那十二級的魔力也實在說不上強大。

  羅格似乎為他們的輕視所激怒,於是大吼一聲,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魔法卷軸,打開之後看了看,就按照上面記載的咒語念頌起來。

  秩序鎖鏈?梅斯莉才聽了一句咒語,就分辨出了卷軸上記載的魔法。羅格再念兩句時,連那劍士也分辨出了這個非常常見的神聖魔法。他們不禁有些莞爾,以秩序鎖鏈來鎖困完全是神聖屬性的他們?這和對不死生物使用死亡一指有何兩樣?看來眼前這個胖子雖然有天賦,可是實在沒什麼戰鬥經驗。而且這種算不上高階的卷軸都要靠完全頌念才能發動。那麼他的魔法控制力實在可以說是差的可以。

  梅斯莉心中卻是一動,胖子的神聖力量極為純正,魔法操控卻不行。這正是神術者的絕佳人選啊!難道,教會他神聖魔法的,真的是那個人嗎?她的心跳略有些急促。

  劍士知道自己已經被羅格給鎖定,但他一臉輕鬆,完全不為所動,靜等著這胖子大吃一驚的時刻到來。

  胖子越來越大的頌咒聲中,似乎已在噴射著熊熊的怒火!他終於惡狠狠的吐出了最後一個音符,呼的一聲,手中的魔法卷軸已經燃成了灰燼。

  數道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鎖鏈憑空出現,那劍士無法置信的大張著口,就此保持著這個驚愕之極的表情。被交錯的魔法鎖鏈困鎖在了原地。

  羅格似乎是對自己的魔法卷軸極為自信,他壓根未去理會秩序鎖鏈的效果,而是改而注視著天空中的梅斯莉。開始頌念攻擊魔法的咒語。但是顯然,他對這個咒語並不是十分熟悉,念得斷斷續續地,臉上又露出思索表情,似是在努力回憶著咒語,想起一句就念一句。

  梅斯莉對羅格地秩序鎖鏈竟然能夠成功感到極為不可思議,可是胖子現在一個火球術咒語也念得如此困難,又讓她多少有些釋然。反正魔法的世界中不可思議的事情非常多,也許胖子只是運氣特別好了一些而已。何況被秩序鎖鏈困上一會,也不會傷得分毫。

  她不見有任何動作,只是動念之間,一個火焰吸收的魔法護罩就籠罩在身上。大魔導師的風範盡顯無疑。

  魔法的世界中,的確不可思議的事情特別的多。至少羅格頌唸咒語的方式,就不是梅斯莉能夠想得到的。

  羅格斷斷續續的咒語中間,還夾雜著一段段直接以精神力驅動的無聲咒語。就這樣,一段完整的魔法咒語被他給拆成了念頌和默發兩個部分。念頌的咒語聽起來就是火球術的咒語,可是和默發的部分結合在一起,那就完全是另一個魔法的咒語了,一個足以讓梅斯莉大吃一驚的魔法。

  黑暗秩序,這個在黑暗魔法整個體系中佔據顯赫位置的恐怖魔法,能夠同時在目標生物體內引發腐爛、崩潰、衰老和石化四種效果,有一定機率忽視目標生物魔法防禦,尤其對使用光明力量的諸生物有特殊加成效果。羅格以自己高超的魔法掌控力將這個黑暗魔法進行分解,僅僅取其衰老效果,大幅降低了施放難度。但就是這樣,其施法難度也已達到七階,因此失去了已界咒縛煉獄的羅格仍需要頌念長長的咒語。

  當胖子唸咒到最後一句咒語時,一直以欣賞故人弟子表現心情觀望著的梅斯莉面色終於大變,因為她感應到了羅格那再也掩飾不住的濃郁黑暗氣息!

  羅格精神力的觸角準確地捕捉到了梅斯莉的身體狀況,她那略顯淡青色的美麗面容並沒有真實反映出黑暗秩序的全部效果,在她的身體內部,幾個主要臟器都在急劇衰老,驟然降低的性能已經不足以支持她對魔力的操控。因此梅斯莉體外的魔法護罩忽明忽暗,她的身體也將落向地面。

  黑暗秩序所帶來的詛咒就算被驅離,它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也是永久性的,這正是這個魔法的可怕之處。不過羅格知道,僅靠一個衰老效果還不夠致命。他無論如何不能讓梅斯莉發動那根神典之杖附帶著的魔法。

  羅格左眼再次出現龍睛,附帶著的重重神秘力量的視線落在了梅斯莉的臉上。僅僅是望了這麼一眼,羅格身周的魔法光芒就因魔力消耗過多而迅速一淡。胖子隨即邁開大步,不再理會梅斯莉,而是高速衝向了仍被束縛在原地的劍士,陰影凝成的長刃自指尖伸出。

  梅斯莉只覺得體內傳來陣陣麻木的感覺,而頭部周圍的氣溫又在急劇上升,那一道道灼熱的氣息給她柔嫩地肌膚帶來了無法忍受的刺痛!

  只是此時。一陣微弱而犀利的風透過了重重灼熱氣息,吹拂在她的身上。

  梅斯莉眼前又閃過那一雙戴著鐐銬的手,她的意識這才歸入黑暗。

  梅斯莉的整個上身忽然化成一團極細的血霧,被風載著飄向了遠方的夜空。而直到此時。一團類似於銀龍吐息的灼熱粘稠火焰才猛烈燃燒起來,但它只能空自灼燒女魔導師留下的半具骷髏了。

  羅格的陰影長刃已經高高舉起,但就此停留在空中。始終沒有落下。

  就在他面前,那位劍士臉上露出了詭異而神秘的微笑。似是在享受著世上最能令他歡愉的事物一樣。可是在他的臉上,青色、黑色、深灰和墨綠交替出現,變幻不定,有時甚至會同時呈現出四種顏色,顯得非常的詭異而恐怖。不光是他的臉。他的頸也是如此,想必他全身的肌膚都同樣在變幻著顏色。劍士完全不知自己的可怕變化,他的表情最終定格在滿意的微笑上。

  金色的秩序鎖鏈也沾染上了濃濃的黑色,它們再也維持不住穩定的魔法形態。炸成了一團雜亂無章的魔法亂流。

  劍士倒了下去,他的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具軟軟的口袋,在倒下的過程中已經開始失去了人的形狀。當他摔落在地時。皮口袋終於破裂了,噴出一大團深青色的濃濃腐汁!這些腐汁所落之處,方圓數十米內的地面都裝成了青色。

  羅格高舉著陰影長刃,面色凝重的望著前方。那無數飛濺的腐汁根本接近不了他的身體,就算直接落在他身上,這些魔法餘波形成的汁液也奈何不了他的身體。

  但羅格已有退意,他正暗中凝聚魔力,準備逃跑。讓他退縮的正是作用於劍士身上的那個恐怖魔法,那是完整的黑暗秩序!

  而那輕鬆發動了這一頂極黑暗法術的魔法師就立在他面前不遠處。那是一個著一襲深黑色長袍的法師,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身體上來看,顯然是一個女魔法師,而且是一個身體極好的女魔法師。

  面對這樣一個恐怖的黑暗法師,羅格並不像他一向習慣做的那樣立刻逃跑,而是一面全神戒備著,一面緊盯著她。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個女魔法師給他的感覺太熟悉了,若是她法師袍外再燃起淡淡的黑色火焰,那羅格幾乎就要錯以為,埃麗西斯又回來了!

  那神秘的黑暗法師開口了,她的聲音悅耳中略顯沙啞:「你的魔控力還不錯,可是過程太拖泥帶水了。魔法是用來殺人和擊敗對手的,越漫長的過程就越容易出錯。我知道你的膽量很小,不過你不用害怕,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

  看著她轉身離去,羅格顫聲叫住了她:「等一等!我……能不能看看你?」

  她立定,又盈盈轉了回來,道:「我也知道你很好色,不過你一向是這樣直接的嗎?好吧,我會給你看看我的樣子,只是恐怕你會非常非常的失望。」

  法師長袍的頭罩被一隻完美的纖手掀起,露出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羅格再善於掩飾自己,此時也禁不住流露出了濃濃的失望之色,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以光明教會的手段和隱於黑暗之中的強大勢力,就算埃麗西斯沒死,她又怎麼可能逃得出來呢?何況胖子的知識越豐富,就越是接近於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她不可能還存在了。

  「對不起,我把您誤認成另一個人了。」羅格極為恭敬地向那女子施了一禮。他知道,對待這樣一個極為強大地黑暗法師,那是決不能輕慢地。

  她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把我當成了埃麗西斯吧?」

  這輕輕一句,在羅格耳中聽來恍如一聲炸雷!他剛想追問,卻見那女子的身影已經遠去。情急之下,羅格倒也沒完全失了理智,他想了一想,只是大叫一聲:「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那女子的身影已經溶入夜色,她的聲音仍自遠方飄來,隱隱含有笑意:「算你聰明!我的名字是……艾德雷妮。」

  羅格又大吃一驚。

  大戰已經過去,銀色再度成為冰封北國的主宰之色。不論損失多少海水,萬里冰洋總是有足夠的水來補充。只是此刻整個冰洋給人的感覺寂靜了好多,凡是在剛剛一戰中受到波及的生靈,連靈魂碎片都不會留下。

  洋面已然封凍,又有新的冰封在緩緩生長,再過數年,或者數十年,這片遼闊的冰洋,又會變得和以前一樣。

  在冰洋上空的極高處,景色又有變化。

  這裡上方是深黑的虛無,星光不再閃爍,藍月也更加清晰。而下方,則是夜色下的濛濛深灰。在地平線的盡頭,則有一線明亮的光線,那是黎明即將到來的徵兆。

  威娜就這樣立於天幕與大地的分界線上,怔怔地遙望著遠方那一線晨光。她雕塑般美麗的臉上充滿了迷茫,任由那一線晨光悄悄爬上她的髮梢,又一路向下,慢慢地掠過她的眉,她的鼻和她的唇,最後以金色的光輝鋪滿了她絕色的容顏。

  她一頭金髮忽然飛揚,又若一片灑落的金色晨輝般徐徐飄落,聲音也有如自天而落般飄渺不定:「風月,我想起了失落在天界的許多回憶。」

  風月雙手籠於胸前袖中,雙目低垂,飄立於威娜不遠處。她淡淡地回道:「你拾取的記憶,我自然也會分享。」

  威娜輕輕歎道:「阿喀琉斯啊,他真的是一個很笨的傢伙。我一直以為他是偉大的提拉特彌斯製造的又一個工具,可是沒想到他仍然和我是一樣的。」

  風月沉默良久,才道:「我以為,犯下錯誤的,是提拉特彌斯。」

  威娜搖了搖頭,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雙目所及之遠,根本不是你我能夠想得到地。何況,若他不是如你說的那樣犯下錯誤,又怎麼可能有你我的出現?」

  「可是我還是不太明白……」風月微微皺眉:「你重拾的記憶實在是太少了,少到了我根本無法借此勾勒出天界的一副草圖的地步。似乎……我們知道越多,就越發現自己的無知。我無法理解,阿喀琉斯為什麼不將你的全部記憶都帶過來?」

  威娜幽幽地歎息一聲,道:「風月,你沒有分享過我在天界時的經驗。所以你自然不明白。每一個天使離開天界的時候,都會將自己地記憶遺留在天界,只餘下必須的記憶和自己的使命。阿喀琉斯選擇的力量與我完全不同,我追求的是各種力量之間的完美平衡,而他選擇的是將幾種力量推向了極端。他因此而獲得了獨特的存在形式,能夠從此不再依賴於各個位面的身體而獨立存在。而我仍然得通過降臨來獲得在這個位面穩定存在的能力。可是無論阿喀琉斯的存在形式怎樣特殊,他也不能違背天界的規則。所以他離開天界時,同樣無法帶下記憶。他所能做的,只是通過自己的存在方式來喚醒我對於天界的記憶。所以你看到的,才會是如此雜亂無章的記憶碎片。

  「阿喀琉斯為你做了許多。」風月道。

  「是啊,他不可能做的更多了。」

  「不過,他力量的選擇並不明智。」

  威娜似是沉浸在回憶之中,她微微的笑了笑,道:「從創造伊始,我和他之間就有了不同。如果他同樣選擇力量平衡的路線,那是一點勝過我的希望都沒有。我也是現在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戰鬥方式,轉而求極端的力量。」

  說著,威娜舒展了一下身體,道:「而他轉變力量成功之後,每次回來,都會向我挑戰。當然,他從未贏過。」

  「按你的記憶來看,他這一次的作為,將使他永世囚禁在絕對的虛無之中……」

  「不,他選擇了湮滅自己的一切意識,還原成為最本原的能量形態。從此之後,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阿喀琉斯都不再存在了。」

  風月沉默。

  從今以後,最完美的光天使與最極端的光天使之間,一切糾葛,都不復存在了。

  「威娜,你今後如何打算?」風月問。

  威娜迎著晨曦,忽然輕輕一笑,道:「一切都過去了,不管我們如何努力,都無法使時間之河回流。我準備接收自然女神在這個位面所有力量,給自己也弄一個看得過去的神格。不能總是讓你這樣得意啊!等我拿到了自然女神的神格,我看你今後如何向你的信徒解釋你我之間的戰鬥,是屢戰屢敗,還是屢敗屢戰?」

  風月也微微一笑,道:「或許我應該趁現在多打你幾頓。」

  此時晨光已經掠過了整個冰洋。威娜沐浴在晨光之中,道:「風月,你呢,今後又有何打算?」

  「我?」風月銀色雙眼緩緩睜開,道「我從你喚醒的記憶中看到了一些非常……震撼的東西。」

  威娜淡淡地道:「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雖然不明白他們的含義,可是……我只感到畏懼。」

  「我也一樣。」風月點頭到:「所以我想,也許該去看看一個膽子很小的傢伙了。等著他有足夠勇氣,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威娜看看風月,有些意外的道:「風月,你是怎麼明白這些的?我可是看了二千多本書,才感覺到有一些明白了。」

  風月黛眉又微微皺起,道:「我沒有明白什麼啊!我只是感覺,應該去看看他了。雖然我在這裡一樣能夠感應到他的一切活動,與親自過去看他沒有任何區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的,這當中,似乎還是有些不同的。」

  「這當然不同!」威娜立刻道。可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具體有何不同。她覺得,想不出來原因,也許還是書看得還太少的緣故。

  晨光佔領大地的時候,黑暗就會退散。萬里冰原又迎來了新的一天,完全不同的一天。

  這新的一天,沒有浮空之城,沒有曾經存在於此地上的幾個強大的靈魂,也沒有了那個壓倒一切的艷紅。

  在這個清晨時分,當羅格悄悄潛回自己的家時,諾大的府邸中仍然是靜悄悄的,早起的僕人們都小心翼翼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因為他們知道,府中兩位美麗的而危險的女主人都是貪睡的主,而且這種時候,向來脾氣極大。

  昨夜天翻地覆的變化,對於這些營營役役於日常溫飽地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全無意義。

  羅格滿腹心事,一路行去,渾沒注意地面上有一線若有若無的魔法能量,直接一腳踏了上去。儘管魔法波動極其微弱,但依然引起了羅格的警覺。他略略分辨了一下魔法波動的傳導方向,心中一動,就想開溜。

  「死胖子,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房間中傳來了芙蘿婭的聲音,看起來她也是一晚未睡。

  胖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退開了她的房門,走了進去。

  芙蘿婭已經換上了一身隨意的衣服,正斜靠在沙發上,翻閱著那本總也看不完的《位面冥想》。從她那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異樣。似乎昨夜幾乎使她殞命的大戰只是一場過去的噩夢一樣。

  「芙蘿婭……」羅格在她身旁坐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而是芙蘿婭先開口餓:「你打贏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還算輕鬆。」

  芙蘿婭依然在翻閱著位面冥想,只在長長的睫毛下瞟了胖子一眼,道:「你現在厲害了嘛!殺一個大魔導師居然都這麼輕鬆。」

  胖子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取巧而已。殺一個全無防備的大魔導師,並不會比殺一個沒有防備的魔法學徒困難多少。」

  小妖精頭也不抬的道:「你的話怎麼和修斯長老說的一模一樣?」

  胖子一愣,道:「修斯?他說什麼了?」

  「是這樣的。我回來後就去問他,你一個人去對付大魔導師會不會有問題,他就給了我這麼一句話。並且讓我安心地等你回來。」

  胖子心下一陣感動,伸過手去,輕輕握住了芙蘿婭的手。

  小妖精終於抬起了頭,看看羅格說:「怎麼?不準備把我送給米羅了?」

  「我……」羅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妖精突然輕輕一笑,伸過手來,輕撫著胖子的臉,道:「你還記得我們剛剛一起的時候嗎?那時你心裡恐怕只是想和我玩一玩而已。嗯,我當時魔法還過得去,能幫你一些,這也應該是一個因素。而現在呢?你會因為將我置於險地而內疚,我該開心才是。你又緊張什麼呢?」

  「可是米羅……」

  「他對我當然比你好,只是他來晚了。」芙蘿婭利落的道。

  羅格哈哈一笑,心中陰悒盡去。他實在是喜歡芙蘿婭這平時風情萬種,詭異多變,當大事時又乾脆利落、果決敢斷的性格。

  不過他還沒笑完,芙蘿婭又道:「死胖子,你別高興的太早。有件事你幫我辦一下。」

  還未等羅格開口相詢,這小妖精即道:「我想見一見艾德雷妮,你去想辦法吧。如果你不方便,那我自己去找米羅好了!」

  片刻之後,羅格又前往修斯的房間。他的心情因為大起大落而激盪不已,一路行來,這才慢慢平復。每一次見芙蘿婭,這小妖精總有辦法引的他忽喜忽怒,忽恐忽憂的。

  可是此時房間中,芙蘿婭臉上的微笑已散去,一雙碧眸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晨光,一時心事重重。良久良久,她才無限沉重地低歎一聲,自言自語地道:「芙蘿婭啊,無論是他們兩個中的哪一個,你……都是贏不了的啊!」

  她輕歎一聲,又開始翻閱位面冥想。

  羅格推門而入時,修斯和死神班相對而坐。胖子怔怔。他不知道何時死神班又跑回黎塞留來了,死神班看到了羅格只是重重的歎了一口起,逕自出房去了,也不和羅格打聲招呼。

  羅格有點奇怪地望著死神班的背影。修斯見了,道「他現在被捲了進來,已是身不由已,估計退休過點安靜日子的計劃就此泡湯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不用理他,誰讓他連一件神器都放不下呢!」

  「神器,難怪。」羅格搖了搖頭,坐了下來。他看著修斯,沉吟了半天,才道:「修斯長老,溫拿大師的狀況非常不好。我看他支撐不了幾天了,您有什麼辦法嗎?」

  修斯歎到:「羅格大人,您還是以標準的死靈法師的眼光來看待生命存在啊!溫拿的靈魂早已被撕的支離破碎。這種時候,也許只有諸神能挽回他的存在,這件事,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

  「可是奧黛雷赫不也是神嗎?」

  「她全部的神威都集中在毀滅上,而非是挽救生命。何況這件事,同樣超出了她的力量範圍。」

  羅格點了點頭,道:「修斯長老,您知道的真不是一般的多。不過我也不探究您淵博知識的來源,我現在只想看看您一直說的精靈典籍,可以嗎?」

  修斯吃了一驚,道:「您為什麼突然想看精靈典籍?」

  羅格到:「我討厭現在這種無力的感覺。我不能總是等著敵人找上門來,一定要做點什麼。我知道力量並不是可以憑空得到的。但智慧可以彌補力量的不足,若謀劃得當,一個低級的劍士也能輕易地殺死一位沒有防備的大魔導師。我需要智慧,真正的智慧。所以想讀一讀您的精靈典籍。」

  修斯沒有說什麼,只是自書架上抽出一本裝楨精美的厚書,緩緩地道:「任何想要掌握命運的人,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擁有了洞悉一切的智慧,最終的結局就是永恆的痛苦。您有這種決心嗎?」

  羅格若無其事地道:「我現在付出的代價難道就少了嗎?」

  修斯點了點頭,輕輕撫摸著手中厚重的典籍,許久才道:「這一本精靈典籍……其實就是精靈所有悲劇的根源。你雖然有了付出的決心,可是還沒有閱讀它的能力。不過若不讓您看,你想必是不會死心的。」

  說罷,修斯將這本書端端正正地放在羅格面前,緩緩地道:「讀它的時候,要記的謙恭,當你的手放在這本書上的時候,你所觸摸的,實際上是諸神的領域。」

  羅格點了點頭,端正坐好。

  他輕輕撫摸著這本厚重典籍以秘銀鑲邊的封面。在指尖觸及書的一剎那,他整個靈魂都微微地顫慄了一下。

  似乎就在這一刻,那高高在上的,諸神所在的國度,又在他面前拉起了大幕的一角。

  他精神一陣恍惚,似是看到了一個極盡繁華、精緻、繁複而美麗的世界,一座座風格各異的浮空城市,在天空中高傲地漂浮著。而他的耳邊,則縈繞起陣陣若有若無的精靈歌聲。這些優美之極的歌聲如有引力一般,幾乎將他的靈魂給拖出軀殼去!

  胖子悚然一驚,精神力洶湧而出,轟然摧毀了一切幻影,這才恢復了正常。

  當他再次看清現實的世界時,精靈典籍不知何時已然翻開了第一頁。在扉頁之上,有一行纖美而華麗的金色精靈文字。

  《十二精靈王戰記》作為已經深入魔法世界足夠遠的另類魔法師,羅格早已掌握了精靈語,自然認得這行精靈文字。但他知道,這本書不是這樣讀的。

  羅格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在這一剎那,羅德裡格斯、教皇、阿喀琉斯、自然女神、冰雪女神,他平生所見、那些力量早已超越凡俗的存在,一一在他心中流過,同時回想起的,還有他們身上各不相同的氣息,這些氣息,則代表著他們各自不同的力量。

  羅格又睜開了雙眼,眼中已盡成銀色!

  精靈典籍的扉頁上,十二精靈王戰記這一行字早已隱去,另一行羅格前所未見的文字緩緩浮現!這一刻,他的呼吸已經凝止!

  他分明可以感應的到,那些文字上,每一個花紋中都蘊含著莫大的力量!

  雖然他全然不認得這些文字,但卻可以讀懂他們的意思。羅格終於知道了精靈典籍的真正名字。

  希洛之書!

  他抑止瘋狂跳動的心,一頁一頁翻動著書頁。

  時間悄然流逝。

  終於,羅格頭腦一暈,差點一頭載倒在桌上。他定了定神,精靈典籍早已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看明白了多少?」修斯問道。

  「一點都沒懂。」胖子苦笑回答。

  當羅格從修斯房中出來時,天色已近黃昏。

  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高速從胖子面前掠過。

  羅格突然喝道:「格利高裡!」

  「您找我?」地底侏儒停了下來,本能地答道。話一出口,它立知闖下了大禍,嚇得瑟瑟發抖。

  羅格微微一笑,道:「不必害怕。我很快要去看你的主人了,你難道不做些準備嗎?」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一章 相見


  黎塞留的麥酒之館中,正上演一幕不尋常的景象。

  這家已有近百年歷史的酒館,不知接待了多少來買醉的客人,其中當然各個種族的都有。可是一頭地底侏儒肚子來買醉的情景,那是絕對不多見的。地底侏儒這種最弱小的智慧黑暗生物,論實力只夠給低級冒險者練練手,不過因為他們深居地下,與地表世界間隔了不知道多少兇猛的暗黑魔獸,因此這種光榮的機會並不多。

  而且,這種邪惡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會搞的到錢,又怎麼知道如何在人族的世界中買醉?

  然而此刻在酒館的一角,偏就有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地底侏儒。他正獨據一桌,看上去滿腹心事,拚命地將一杯又一杯的烈酒灌下肚去。他那瘦小乾枯的身體中似乎通向了另一個無限廣大的位面,只見一瓶瓶烈酒,不論是白蘭地還是威士忌,都被他幾口喝完,可是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一雙反射著暗紅光芒的小眼睛反而越來越亮。

  格利高裡從未有如此左右為難。

  忠誠之格利高裡要求他去給主人通風報信,向美麗智慧的風月主人承認錯誤,這是一個險種求富貴的馬屁。而智慧之格利高裡則認為,應該裝糊塗,在這種時刻不作為才是最高明的馬屁。而且最後,智慧之格利高裡還警告說,主人的主人現在也不是好惹的。千萬得罪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潛行之格利高裡有嚎叫著要去北方冰洋,去偷窺這一出前所未有的好戲。

  忠誠與智慧之格利高裡在這上面倒是完全一致,堅決反對潛行之格利高裡這瘋狂之極的想法。

  地底侏儒從來未曾感到內心是如此的煎熬,原來選擇太多。真的也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它真盼望自己能夠像以往一樣,幾瓶酒下肚,就能幸福的沉入黑暗而香甜的醉鄉。可是試試片不如它所願,這一次喝得越多,就越是清醒。於連酒館重任的竊竊私語都聽得清清楚楚。

  它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酒館侍者正在和一個個的冒險者交頭接耳,而這些冒險者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它的口袋上。

  剛才地底侏儒使用一個金幣付的酒錢。

  若在平時,對正面交鋒全無興趣的地底侏儒最多就是換一家酒館繼續喝。可是今天他心情季度不佳,喝下的無數烈酒又在不停地燃燒著它的神經,使它變得格外的敏感。冒險者們貪婪的目光。如針一樣刺著她的後背,終於,一股熊熊的火焰驀然從它的心頭騰起!

  地底侏儒忽然掄起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砸在了桌沿上,然後紛飛的玻璃碎片中,它提著半截酒瓶一躍而起,竄到了桌子上。環顧一周,才以和它那細小身軀決不相稱的巨大聲音怒吼道:「看什麼看!」

  在那一對放射著懾人凶光的暗紅小眼睛的掃視下,以及那突如其來的巨大聲浪震懾下,一眾殺人為遊戲的冒險者們不知道為何心底發寒,紛紛轉頭或是垂下目光,竟然沒有一個敢跟地底侏儒對視!

  雖然在場沒有一個人聽得懂地底侏儒吼的是什麼,因為他用的是龍語,但那一副凶狠之極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地底侏儒私下掃視了幾圈,見居然沒有一人敢站出來挑戰它。不禁有些失望,又十分得意,滿腔怒火登時為虛榮所代替,於是它越落地面,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館。

  一走出酒館,迎面一陣寒風立刻讓正得意的格利高裡打了個寒戰。它噴出了一口白霧,習慣性地隱入了黑暗,準備再找一家陰暗且溫暖的酒館去喝點悶酒。

  格利高裡得意一去,憂愁又起,畢竟它所犯下的,可不僅僅是多言有失這樣的小錯誤。

  格利高裡隱藏好身形,剛剛跑出兩步,就感覺到後頸上一緊,已經被人給拎了起來。

  「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小東西呢!」

  格利高裡身後傳來的是一個略帶沙啞的性感聲音,頸中感受到的是冰涼而滑膩的手指。但它無心欣賞和感覺這等溫柔,此刻心頭陣陣湧起的,全是恐懼!

  格利高裡全身發軟,手足無力,連掙扎一下的力氣都已經失去了。地底侏儒的敏銳感覺告訴它,那幾根冰涼的手指中正醞釀著恐怖的能量風暴。

  它毫不懷疑,就是堅硬的精鋼,它會在這等能量風暴下被吹成鋼屑。

  「你還很聰明。當然了,一個會使用終級變形術的傢伙怎麼可能不聰明呢?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選擇變成一個地底侏儒呢?可愛的神聖巨龍?」

  格利高裡全身立刻僵硬,森寒的涼意從它的指尖足底升上,片刻之間就遍佈全身,幾乎將它凍僵!

  是什麼樣的存在,才能夠一眼就剝去它全部的偽裝,看清它本來的面目?

  格利高裡拚命的鎮定下來,它欲不顧一切,先變回神聖巨龍再說。可是此刻它的靈魂就如同困鎖在一個囚籠中一樣,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牢牢鎖在地底侏儒的身軀裡,根本無法恢復神聖巨龍的形態。

  不知為何,格利高裡忽然想起了尼古拉斯,想起那個以『銀色奇跡』之名蜚聲龍之世界,然而最終卻以黑暗地精的形態被咬斷頸骨的強大銀龍。格利高裡若還在神聖巨龍形態的話,它實力雖弱,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得了的,又怎會像地底侏儒這樣弱不禁風?

  難道命運真的如一本書中說的那樣,輪迴不休?

  「可愛的神聖巨龍。你變不回去了吧?」格利高裡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這柔柔細細的笑聲中卻殊無歡意,只讓它感覺到徹骨的冰寒。「我有很多事要問你,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然後再成為我最忠實的僕人。如果你想打什麼主意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可是一個煉製靈魂的大師,而且我有足夠的耐心。」

  地底侏儒不停地顫抖著,但它居然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恐懼,點了點頭。

  身後那人手一動。將地底侏儒在空中轉了半圈,變成面對著自己。格利高裡耶因此而看清了她的容貌。它本以為這位恐怖的魔法師必然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但完全沒想到出現在它眼前的竟然是一張如此平淡無奇的臉。

  「不算醜。」格利高裡心中如是評價。

  「這位最美麗、最強大的女神啊,為難我這種最卑微的地底侏儒,實在是有辱您的光輝啊!向您效忠?絕對沒有問題!我從來都只追隨最美麗的主人。」他嘴上卻是這樣說的。

  此刻命懸人手,別說她長得還能看看。就是呈現在地底侏儒面前的是一張食魂魔的面孔,格利高裡也會把它的美貌給誇上天的。

  艾德雷妮怔了一怔,儘管她已經不知道摧毀了多少強大地存在,可是如此精靈古怪的傢伙,她還是第一次得見。在她面前,怒罵者有之,求饒者有之。視死如歸的也不少,但還從嚴沒聽過這種話。來自一頭神聖巨龍的恭維很是讓她受用,雖然它此刻是地底侏儒的外表。

  「我這張臉也能叫美麗嗎?地底侏儒的美學真是獨特。」不知不覺間,艾德雷妮語氣中的殺意已經但了許多。她拎著地底侏儒,剛欲離去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冰冰冷冷的聲音。

  「你最好把我的東西放下。」

  艾德雷妮緩緩轉身,望著不遠處,凝立於虛空中的威娜。她一雙色澤不同的眼睛盯著威娜看了半天,這才道:「你真美。」

  「這件盔甲也很漂亮。」她又補充道。

  此刻的妖蓮已經被威娜重新改造過,不再是如過去那樣覆蓋住所有部位的全身甲。而是多了許多鏤空的花紋和裝飾,頭盔也變成凝於威娜而前的一顆菱形黑色寶石。

  來自於艾德雷妮的讚美並未讓威娜高興,因為她從來都不在意和關心下位者的想法。她皺著眉頭,看著艾德雷妮鄰著格利高裡的右手,那隻手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

  「漂亮的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會受到優待。不過我從不需要這種優待。」艾德雷妮最後道。

  威娜冷冷的道:「看來你還很傲慢。很好!」

  她身影微微一動,已經出現在艾德雷妮身邊,右手則搭上了艾德雷妮的右手手腕,輕輕地撫摸著她冰膩的肌膚。

  艾德雷妮大吃一驚!

  她手一鬆,只得將格利高裡擲下,然後黑色的魔法長袍無風自起,一道微弱的氣流向威娜襲去。

  威娜夷然不懼,哼了一聲,向前飄飛,竟然逕自從那道氣流中穿過,纖手有扣向了艾德雷妮的咽喉!

  只是威娜忽然聽到一陣極細微的碎裂聲,她微微一怔,低頭一看,這才正面承受了艾德雷妮一擊的妖蓮已然失去了顏色,出現了無數細微的龜裂!艾德雷妮瞬發的這一道魔法氣流,威力竟是難以想像的大,而且還隱藏了破甲的屬性!

  不過妖蓮是風月傾盡心血打制而成,絕非普通裝備可比。威娜輕喝一聲,力量驟然升至頂點,然後又降回平時的水平。她力量一個起落之間,妖蓮又盡放光華、恢復如初!

  艾德雷妮得此空隙,一雙手立刻自袖中伸出,帶著無數美麗的殘影,剎那間已經在空中織就無數奧妙難明的手勢!這雙素手揮動之間,一道又一道魔法巽風憑空生成,帶著不同屬性的毀滅力量,滔滔不絕的向著威娜攻去。

  在狹小的空間中,艾德雷妮身影飄忽不定。她依托魔法力量的推送,以極高的速度不停的轉移著位置。而她雙手的姿勢分毫不亂。到得後來,幾乎每一個纖指的舞動,都會彈出一道魔法亂流。單從這點上看,她魔法操控的水平早已達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和她這樣的魔法師,根本不懼貼身纏鬥。

  在整個過程中。艾德雷妮都是沉默著的,他完全不頌念任何咒語。

  面對這樣一個沉默的施法者,為那一不敢大意。艾德雷妮的魔法攻擊因為速度過快,所以威力上不是如何強勁。可是問題在於,這些魔法巽風中蘊含的屬性攻擊初期的難以抵抗。一個破甲就讓妖蓮都受到了些損傷。

  但這也不奇怪,風月在創製妖蓮之時,首要的考慮就是增強它的防禦力。而以風月的速度和她凶厲無匹的攻擊力,簡直就是一切魔法師的天敵,她又怎麼會考慮為妖蓮增加各式各樣的魔法抵抗力?

  威娜凝立於原地,身周不住炸出金色光芒。那些能量風暴瞬間摧毀了一切攻來的魔法熙風,又消於無形。只是在這剎那間的功夫,艾德雷妮又會揮出無數魔法亂流,似暴風雨般攻向威娜!

  她的魔力,猶如永無止境。

  戰至此刻,拚命想逃離戰場的地底侏儒不過跑出了十幾米遠。

  威娜的左手握緊了龍魂戰槍,她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那雙金色的十字星。噓噓字她的眼眸中浮起。

  艾德雷妮忽然向著威娜微微一笑,她那只淡金色的眼睛同時亮起,隨後空間中出現了一陣輕微的波動,這個沉默的施法者竟然消失了!

  瞬間移動!

  她竟然類似於施展天賦能力的方法來施放瞬間移動?

  威娜又吃了一驚,艾德雷妮的出現完全墊付了她對魔族和黑魔法的認知。只不過光天使的威嚴又豈容人輕視?她冷哼了一聲,揮手將龍魂戰槍擲入了虛空。

  正在無盡的空間風暴迅速前進的艾德雷妮臉色大變!

  在她的正前方,威娜的龍魂戰槍悄然出現,靜靜的懸停在空間風暴之中,那鋒銳的槍尖,正對準了高速飛來的艾德雷妮咽喉。等待著她自己送上門來!

  不過接下來,吃驚的就換成了威娜。

  艾德雷妮竟然又施展了一次瞬間移動,然後就此脫離了威娜的鎖定,消失在空間風暴之中。

  這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已盡顯她們的戰鬥技藝。大戰之後,清冷的街巷未有分毫的損毀,也沒留下任何痕跡。

  威娜在空中靜立良久,然後才微微一笑。他找回了龍魂戰槍,淡淡地道:「過來!」

  地底侏儒一路小跑著過來,張口就是「最美麗的威娜主人……」

  但此刻威娜心中另有要事,完全對它的馬屁不感興趣,何況最近格利高裡致力於提升力量,馬屁功夫上多少有些荒廢,已經許久沒有新鮮花樣出爐了。

  「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不許有任何隱瞞!」威娜喝道。

  格利高裡一陣顫抖,戰戰兢兢地道:「我……我什麼也沒說!只除了……只除了風月主人現在所在的位置……」

  「那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風月呢?」

  在威娜凌厲目光的注視下,格利高裡越來越心虛,喃喃地道:「沒有。」

  「幹得不錯!」威娜滿意的誇獎道。

  地底侏儒那顆虛榮的新剎那間被狂喜所填塞。從這一回合的結果來看,智慧的作用遠勝於忠誠。

  「可是……真的不要緊嗎?萬一他幹點什麼出來,風月主人因此而發怒,那可怎麼辦?」格利高裡又擔憂起來。

  「現在才知道擔心嗎?已經晚了。哼,他已經在前往北方的路上了!」威娜笑著說。

  地底侏儒驟然響起風月的無邊神威,嚇得腿一軟,顫抖著道:「主人的主……不,他不會幹出些什麼來吧?」

  威娜哼了一聲,道:「他要是再不幹點什麼出來,也未免太沒用了吧!」

  剛剛站起來的地底侏儒一聽,又重新坐到在地。

  威娜想了想。仍然覺得不放心,當即道:「不行,那傢伙的膽子實在是太小了!我得跟去看看,實在沒辦法的話,也只有幫他一下了!」

  空中發出嗡的一聲輕響。威娜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空間波紋之中。

  許久許久,地底侏儒才克服了恐懼。他突然從地上蹦了起來,一顆心瘋狂地跳著,幾乎是它窒息。

  它在原地轉了幾圈,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無比的決定。

  片刻之後。黎塞留城外有一頭神聖巨龍沖天而起,那優雅的身軀轉眼即那就消失在北方。

  最終勝利的,即不是忠誠,也不是智慧,而是潛行之格利高裡。

  在北國的無盡冰原上,羅格敞開了胸衣。正迎著凜冽的寒風,一路狂奔向北。此刻的奔放情懷,與當年那從帝都至神諭之城地萬里裸奔,又是多麼相似啊!

  胖子此刻魔力不怎麼樣,但對魔法的操控極為精妙。雖然它仍然無法直接穿越空間,但畢竟永久固化過加速術,又以精神力驅動著各種輔助魔法一個接一個地扔在自己身上。因此奔行之速,竟比一頭普通的巨龍飛行速度還要快。

  胖子也說不清楚一向謹慎的自己為何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看過了希洛之書後,雖然他完全沒有看懂其中的意思,但它也的確觸摸到了其中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全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它緩緩從羅格心頭流過之後,胖子忽然覺得,整個的世界看起來都不一樣了。

  他的實力沒有提升,也未曾領悟到什麼奧秘,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有所不同而已。

  當一個存在登上了峰巔時,在他眼前展露的自然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而當他的雙眼看得更廣更遠的世界時。所思所想當然也會有所不同。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暗中而生,都是如此的自然。

  只是羅格忽然想起,那一個已經風神的她,是不是也正處在這樣的變化之中?

  一念及此,胖子立即放下了一切,立刻動身向北方狂奔。

  他如今力量已今非昔比,指揮之格利高裡又有心放水,所以沒用多少功夫,風月的位置這樣一個大秘密,就流入了胖子的耳中。

  此時帝都政局十分平靜,就算有些小變動,八面玲瓏的羅伯斯基也能讓人放心。雖然魔族的動向尚不明朗,艾德雷妮的力量又出乎意料的強大,但此刻羅格府中有二位聖域強者,自也不用擔心。

  更何況還有一個抱著一本希洛之書足足四百多年的修斯蹲在家裡,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就算是有擔心的事情,羅格也決意去一次冰洋。

  有些事情,想做就得去做。否則機會一旦錯過,也許今生都不會再來。

  他不眠不休,狂奔了兩日兩夜,萬里冰洋的海岸線終於已經在望。

  羅格心頭忽然掠過了一點奇異的感覺,就似是有什麼東西跟在他的後面,始終在注視著他一樣。

  胖子猛然立定腳步,轉過身來,銀色的目光徐徐掃過身後的天幕,但什麼都沒有發現。羅格臉上閃過疑惑之色,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不過這一次他速度明顯放緩,身影也變得飄忽不定,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只餘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羅格知道現在已經踏入了她的感應範圍。在思索之後,胖子終於決定還是不要驚動她為好。至於由此會引發什麼樣的危險,胖子已經完全忘了。

  就在離他不遠處,威娜和格利高裡正注視著他的行動。剛剛格利高裡一時激動,結果立刻為羅格所覺。只是威娜一對空間結構的無上認知,完全屏蔽住了自己和格利高裡的氣息,這才算瞞了過去。

  「格利高裡!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我老實呆在這裡!如果你再敢跟來的話,我就把你拆回骨龍!」

  圖謀差點暴露的威娜充滿怒意的喝道。

  神聖巨龍唯唯諾諾,賭咒發誓,表示一定會呆在這裡不動。

  威娜這才離去。

  修斯正在左右為難。

  在他的面前,一杯茶沖了泡,泡了沖,早已經淡得和白水無異,可以他全無所覺,只是仰面躺在長椅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顯得猶豫不定。

  就在片刻之前,溫拿在修斯面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雖然在修斯眼中,這個靈魂已經破裂成無數碎片,僅僅是靠著魔法的力量才得以暫時將靈魂拼合在一起的大金師早已是死人一個,可是溫拿畢竟還有著清醒的意志。

  臨終前的一刻,溫拿念念不忘的,只是浮空之城。

  大煉金師溫拿一生無妻無子,他所有的狂熱都已傾注在魔法世界之中。

  安德羅尼以星空鬥氣凝成藍色晶棺,封存好了溫拿的屍體。他們與這位大魔導師共事雖僅有短短的時間,但溫拿永不衰竭的狂熱與活力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感染了他們。就連已看盡世事滄桑的修斯,也感覺到心底有一點說不清的東西,正在慢慢萌芽。

  短短的相處時光,他們之間甚至談不上相互信任。不過溫拿離去之後,無論是安德羅妮還是死神班,都驟然感覺到周圍冷清了許多。

  既然已經登上過浮空之城,還曾得以親手將它改造,臨死之際又有數位聖域陪伴在旁,溫拿自覺一生已經了無遺憾,因此含笑而去。

  修斯立在窗前,長歎一聲。

  就在此時。一點湛藍星光騰空而起,從修斯眼前掠過,疾向北方飛去。

  「安妮這孩子還是很讓人喜歡的,想必你不會對她下毒手……嗯,這麼說來,我跟在這小傢伙後面進去看看,也應該不會有事吧?風月,算你狠,剛剛封神就設下這麼一個坑,年輕人做事真是不留餘地啊!哼。我老人家當年也曾神勇無敵,跳就跳,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修斯自言自語了一番,終於下定了決心,連茶具也不收拾,穿窗而出。就此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當羅格踏入冰洋最中心的區域之後,風月忽然以強大的神力將那一片區域都籠罩了起來,隔絕了一切內外聯繫。現在冰洋中心在修斯的感應中,就是一片茫茫的黑暗,裡面發生了些什麼,根本無從得知。

  修斯立刻就將安德羅妮給找了來,給她講述了一番人生的大道理。然後又將那些大精靈王成為半神前後的心理變化給說了一番,最後還送了一件可以施放五十次飛行術的魔法戒指給了安德羅妮。

  他老人家雖然什麼有意義的話都沒有說,然而卻成功勾起了安德羅妮的心事。到了後來,安妮已完全聽不到修斯在說些什麼,只是怔怔的想:「她……她會將我忘記嗎?」

  隨後溫拿的逝去,更然安德羅妮感受到了人生苦短,滄海桑田。

  她終於決定要去冰洋一次。有了飛行術魔戒,不消一日功夫,向來以速度見長的她就可以抵達冰洋的中心。

  在一片黑暗的房間中,艾德蕾妮緩緩睜開了雙眼,雙色的眼瞳顯得無比妖異而美麗。

  「他們都在趕去北方冰洋的中心。可是那裡有什麼,我就感應不到了。米羅,你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比我久,能告訴我些什麼嗎?」

  米羅立在窗前,望著的只是羅格府第的方向。聽到艾德蕾妮出口相詢,他答道:「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夠多,在北方冰洋上應該有一個非常強大的異位面存在。諾得哈特曾經懷疑冰雪女神的真身就是在那裡,只是我族在這個位面上的人實在太少,他不敢輕舉妄動,因此也就無從去證實。唉,本來諾得哈特才是最瞭解這裡的人,可惜我還是沒來得及聽他講述這個位面的形勢,他就戰死了。」

  「羅格納裡的人幾乎都走了,只有一個殺手還在,我完全可以纏住他,你不打算去看看芙蘿婭嗎?」艾德蕾妮提出了一個魔鬼般的建議。

  米羅沉默著,顯然內心在不住地掙扎,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道:「不!一切以我族大業為重,我們需要他的幫助,不能因為我個人的事情而毀了我們的計劃。」

  「過了這段時候,你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只要我肯,你很有機會得到她的。」艾德蕾妮淡淡地道。

  「可是她在我這裡,肯定不會快樂。不若就這樣下去,能夠看到她開開心心的,我也就夠了。」米羅輕歎道。

  艾德蕾妮輕輕一笑,道:「魔界中出名無情無義的花花公子,什麼時候變成情聖了?」

  米羅驟然轉身,怒道:「你這個從不知感情為何物,只知道追求力量的冰冷瘋子,又知道什麼是一見鍾情,什麼是用心良苦?」

  「那麼當初是誰要為一個瘋子去自殺的呢?」

  米羅一窒,過了半天才道:「我當時完全是昏了頭。」

  「那你為何又有信心用一個瘋子去換人呢?」

  當年往事忽然一一湧上米羅心頭。雖然如今看來,那些瘋狂歲月是如此幼稚,可是那是的感覺仍記憶猶新。面對艾德蕾妮的問題,米羅一時無語相回。

  艾德蕾妮淡淡地道:「依這個位面的時間,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米羅,你的天分並不比我或者埃麗西斯差,只是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這一百年來,你征服了無數女人的心,享受著熱情而放縱的生活,又不肯放過任何漂亮的東西。你這樣也想在力量上有所成就,怎麼可能?其實諾得哈特有一點沒有說對,一百年前你的力量的確與我相差無幾。可是這一百年,我是獨自在迷霧魔域中度過的。」

  米羅皺眉道:「單純的力量並不是一切。我族就是因為只知力量,不顧其它,才會落到今天這種境地的。」

  艾德蕾妮冷冷一笑,道:「你就只會空談。若沒有力量,我族中誰會來聽你廢話?你又從何改變我族現狀?好了,我現在要去看看芙蘿婭,你真的不一起來嗎?」

  米羅沒有回答,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

  艾德蕾妮所居的房間中,沒有任何傢俱或飾物,徒有四壁而已。

  「我不去了。」米羅終於艱難的說道。

  在北國冰原中心的這一段路,是羅格平生走得最艱難的一段路。他幾乎出盡平生所學一切本領,才得以險而又險的避過一道道一波波的神力波動。這些神力波動或如水,或若絲,在空間中縱橫來去,不住的穿梭。

  羅格越是前行,神力就越是密集而強大。

  胖子知道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因此強逼著自己保持一顆冰冷的心。避讓著那些幾乎是無孔不入的神力,實在躲避不過時,他也只能冒險賭上一睹,嘗試著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任由那些神力從自己身上掃過。

  不知道是不是看過了希洛之書的原因,羅格感覺這一段神域之路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難以行走。他對神力的感覺非常敏銳,幾乎最細微的神力變動都處於他的感知範圍之內。而且的他運氣也出奇的好,在他不得不偽裝自己時,掃過他的神力幾乎都全無反應。

  惟有一根神力絲似乎有所覺,但它剛剛有所變化,就不知為何,竟然從當中斷裂,就此消成一團無意識的能量,直把胖子看得目瞪口呆。

  這種時候,胖子都有些開始相信,得確實是有神在眷顧著他了。

  不過更加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剛剛封神未久,神力的運用還不熟練。也未完全掌握領域之力,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漸漸感覺到對自身蘊含的一切力量正在運用自如,甚至於精神力的運用也更有心得。而此時神力波動的頻率已不再增加,看來,他已經到達了神域的中心。

  胖子抬頭向天望去,只看到一片蒼茫,完全沒有浮空之城的蹤影。但他知道,此刻她就在上方的天空中。

  只不過,他該如何上去?

  看著周圍一層層若漣漪般的神力波動,羅格若有所思。直至此刻,他才算想明白了記憶中早就存在的那些關於世界,力量和技藝的論述。而不知為何,希洛之書第一頁的內容,也自他心底流過。有無數神力加以對照,胖子終於明白那一頁的含義。

  他有些臃腫的身體慢慢的變成了半透明狀,似是失去了一切重量。

  在神力的海中,他就是一尾魚。在神力的風中,他又化成一片落葉,就此冉冉上升,飄向了蒼茫的天空。

  浮空之城早已湮滅於時間的長河之中。

  此刻在高空之中,漂浮著一座方圓達數百米的巨冰,這塊巨冰晶瑩剔透,隱隱顯出幽幽的藍色,上面平平整整,是一座巨大的平台,下方則是一個長而優美的倒錐形。

  偶爾,會有一點極其耀眼美麗的光芒從最下方的錐尖處亮起,然後瞬間從冰體中遊走到最上方的平台,化成一柱燦爛光芒,直衝天際。

  在中央巨冰的四周,又漂浮著數十塊色澤各異,稍小些的冰台。它們都依著自己的軌跡,繞著中央巨冰緩緩的旋動著。

  在這座融華麗,神秘和威嚴於一體的浮空冰台上,胖子如一隻小小的蟲子,正努力的沿著倒斜坡向上爬著。他完全沒有隱身的打算,可以一般人也絕無可能發現他的氣息。

  神因有太多感知的手段,所以他們的雙眼反而不常會使用,這或許就是神的一個弱點。胖子暗自想著。

  在冰台的正中央,正立著那如夢若幻的女子!

  在她周圍,漂浮著十餘塊玫紅,冰藍,艷綠,明黃各色紛呈的瑰麗冰晶,那些忽明忽暗的光暈映在她如鏡般的垂直黑髮上,竟給她的發也鍍上了一層層流動的異彩。

  那些冰晶中蘊含的都是不同的力量。這些力量構成之精細,屬性之複雜,遠超過羅格過往的所見所聞。不過這也難怪,胖子所曾見過的諸般強大中,自然女神,卡西納拉斯以及阿喀琉斯都擁有超越凡俗的力量,但胖子能夠看到了,只是它們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而其中絕大多數時候,這些力量都只具有非常極端而單一的屬性。因為他們的目的只是毀滅。

  但此刻圍繞著她緩緩轉動的那些水晶,則是解構開的原始領域之力,自然要複雜許多。此刻哪怕是多看,多體驗一會這些冰晶的感覺,對羅格的力量提升也會有很大的好處。

  只是他眼中的世界,此刻惟有那一個夢幻般的女子。

  神真的在眷顧著這個胖子嗎?不然的話,為何她竟然是背對著這邊的?而且看上去,她的心神已然完全沉浸在周圍漂浮的水晶中,動都不動,對身後的胖子全無所覺。

  他與她之間,還有百米的距離。

  在這只屬於神的冰台上,神力的波動反而不如下方那樣密集。羅格行動雖緩,但是在一點一點地拉近著雙方距離。躲避這些神力線和波動,他已然駕輕就熟。

  「對!就是這樣!還得再往前一點……你倒是往前走啊!」一頭完美的隱藏在一邊的神聖巨龍簡直比冰台上的胖子還要著急。它的內心如煮如沸,恨不得立刻變成地底侏儒,代替胖子完成這段雖然不長,但卻似永遠也走不完的路。

  「總算到了!」神聖巨龍終於出了一口長氣,然而它又緊張起來,不住地在內心催促著:「還在等什麼呢?上,上!撲!快撲啊!這個距離只要用盡全力,肯定撲得到!怎麼還不動?主人的主人,你就不能勇敢點嗎?!大不了一死啊!彪悍的人生,又何懼一死!?」

  「你給我閉嘴!!」

  格利高裡靈魂中驟然響起一記驚雷。這一記充滿了神怒的炸雷幾乎將它全部的意識都炸成了空白!他一驚之下,身周的隱藏魔法立刻煙消雲散。這一下,格利高裡又被嚇得魂飛魄散!

  只不過一道淡淡的水波將它龐大的龍軀給籠罩了起來,這道蘊含著無窮空間奧妙的波紋不光擋住了一切外洩的凌亂魔法亂流,還徹底隔絕了格利高裡的一切氣息。

  「回頭再和你算賬!」威娜怒斥道:「我會讓你所發的一切誓言都應驗的!」

  下一刻,一主一僕的全部注意力又回到了冰座上。

  羅格此時已立於風月身後不足數米處。從這個距離上,他可以看到她那不斷閃過各種光芒的鏡般黑髮,可以看到她一襲象牙白色的長袍,可以看到那一雙冰若玉的纖手,和虛點冰面的赤足。他甚至可以透過長袖隱隱看到,她左臂上纏繞著的,不住流動著的深黑光澤的花枝臂飾。

  而她,她仍凝立那裡,若亙古以來從未動過。

  一塊閃動著點點紫色的冰晶緩緩地在羅格面前飄過,隔斷了他的視線。

  「風月。」

  「嗯。」

  「我來了。」

  「你啊……終於敢來了嗎?」

  「是的。」

  冰晶掠過了羅格的雙眼,向另一邊飄飛過去。

  不知何時,風月已經轉過身來。她雙眼低垂,一雙黛眉如煙,婉約寧靜到了極處。

  羅格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終於緩緩地,緩緩地向前一步。

  風月雙眸微開,銀色的目光在胖子身上凝了一凝,若冰雕成的唇角慢慢的浮出了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道:「可有許多人在看著呢。」

  「有人嗎?我怎麼完全感應不到?」胖子愣愣地道。

  他話一出口,就是到自己問得笨了。此刻會在他身後偷偷跟著進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不過瞞過他的感覺並不出奇,想瞞過已經成神的風月,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胖子暗暗苦笑,心中又是躍動不安。不知為什麼,自爬上冰座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思也有如被冰封了一樣,變得遲緩起來。

  向來聰明的胖子,竟忽然變得笨了。

  「我……」胖子又張口了。

  風月微微一笑,霎那間,羅格腦海中全是那一彎淡色的唇。他只覺得耳中不斷轟鳴,一時間再也聽不到,看不到其它。

  「若你想說什麼……等我把這些客人送走後,再跟我說吧。」風月淡淡一笑,如是道。

  「威娜主人,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格利高裡已盡了平生之力,可是只能看到風月和羅格的嘴在動,但他們說了什麼,那是一個字也聽不見。

  也許世界上沒有一種痛苦能夠與這種煎熬相比,神聖巨龍的靈魂都要炸了。

  「不好!她要動手趕人了!」威娜脫口道。

  她臉色大變,電光石火間已經脫下妖蓮,然後纖手一揮,幾十片甲葉又在空中凝成了完整的妖蓮,落在神聖巨龍的背上。

  卡嚓一聲,妖蓮一手持著龍魂戰槍,一手扣住了神聖巨空背上的鱗片,痛得它渾身顫抖了一下。

  「快走!若你再敢回來的話,我就徹底毀滅了你!」威娜聲色俱厲的喝道。

  「那威娜主人你呢?」神聖巨龍猶自不死心。

  「我當然留下,諒她也發現不了我!少廢話,你不走是嗎?」

  看到那透著殺氣的金色十字星,格利高裡再不敢違抗,當即掉頭向遠方飛去。飛出好遠之後,它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嚎叫了一聲:「威娜主人,回頭您可要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忠誠之格利高裡啊!」

  威娜彈出一道如針似椎的金芒,狠狠的刺在了格利高裡的尾巴上,權作回答。

  風月緩緩地抬起了左手,寬大的衣袖徐徐褪下,露出了纏繞在如雪玉臂上的深黑色花枝。那些花枝忽然間若有了生命一樣,迅速舒展,生長,轉眼之間,美麗的薔薇花枝竟然化成了一把猛惡之極的死神鐮刀!

  羅格瞳孔中映出的猶自是纖手驟然握住死神鐮刀刀柄的景象時,風月的身影早已在冰座上消失了!

  冰原上一個身影正在狂奔,他的速度已如風如電!

  就算是在狼狽奔逃,修斯也是如此的優雅從容。只可惜,顧得了風儀就顧不得速度。修斯埋頭苦奔之時,風月悄然自他背後出現,死神鐮刀化作一道虛影,無聲無息的平拍在他的背上。

  修斯一聲慘叫,速度陡然增一倍,如一顆流星般飛向了遠方。

  風月淡淡一笑,身影又在水波般的空間波紋中消失了。

  在同一時刻,她又出現在安德羅妮面前。只是這一次,她的死神鐮刀舉起了,卻沒有落下。

  安德羅妮一雙湛藍星眸凝望著風月。

  她早已淚流滿面。

  風月的銀眸中微微流過一陣光芒,死神鐮刀終於落下,只是那鋒利之極的刀鋒在觸到安德羅妮腰間的剎那,竟若一隻溫柔的手一樣,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托。

  於是安德羅妮也化作一顆流星,只是空中有幾滴晶瑩水滴飄落,未落地時,已然成冰。

  風月似是輕歎一聲,又消失在虛空之中。

  而在羅格看來,只在一眨眼的功夫,風月又回到了面前。似乎,她的身影只是閃爍了一下而已。

  羅格看了風月良久,終於歎道:「風月,你瞞得真好啊。」

  風月淡淡一笑,並未回答。她銀色的雙眸緩緩掃過萬里冰洋,然後伸手一指,輕輕地道:「你看,這遼闊的世界都是我的國度,你不想陪我去看看嗎?」

  「好啊……」羅格徐徐飄起,來到風月身邊,與她並肩遨遊萬里冰洋。

  這一刻,濃雲密佈的天空似乎變成了鉛色的天空,林立的冰峰則化作座座孤立於荒原上的險峰。而永不停歇的呼嘯冰風一如以往。

  這一雙曾共游死亡世界的身影,經歷過幾番起伏,終又得共游萬里冰洋。

  只是當年那獨立於險峰之巔,苦守一汪清水的小小骷髏,如今已破蛹化蝶。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幾乎瞬息之間。萬里冰洋的一切精緻就都被遊歷過了,於是這一雙身影又回到浮空冰座上。

  「我實在太笨了。」

  「若你早點提升力量,我又怎麼騙得了你?」

  「風月……」

  「嗯?」

  「沒什麼……」

  冰座上又陷入了沉默。

  忽然之間,一道若隱若現,但卻是銳利之極的氣息飄飄蕩蕩而來,刺向了風月眉間!

  羅格臉色驟然大變。只在霎那,他就感應到了這道看似微弱的氣息中蘊含著的,幾乎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對極度危險的恐懼瞬間使他的整顆心徹底冰涼,他來不及大吼一聲,只是伸手去推風月!

  這道氣息,竟然是絕不應該出現在物質位面的空間風暴,它雖然微弱,但無可阻擋!

  風月的反應明顯比平時慢了一些,她怔了一下,銀眸這才一亮,無頭天使像從銀色中浮起,背後一雙潔白羽翼也刷的一聲展開!

  她雙手前伸,清喝一聲,竟然以一雙纖纖素手生生將空間撕開一道裂紋,把那道空間風暴收了進去!

  只是此時羅格忽然失去了支撐著他浮空的一切力量。身體驟然向下墜去。他正伸手推向風月,慌張之下,改推為抓,居然一把抓住了風月的羽翼!

  風月一聲驚呼,措不及防之下,竟就此被羅格拉著向下方墜去!

  一股無形的大力又悄然而至,擊中了風月的浮空冰座。砰的一聲,本可以托住兩人的巨大冰座驟然炸成了漫天的冰霧!

  於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穿過無數細碎的冰屑,一路向冰洋上墜去!

  「威娜!我會殺了你的!」風月清越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意!

  「哈哈!風月,我看你以後在我面前怎麼抬頭!不過說起來,你這個笨傢伙應該謝我才對!」威娜得意之極的清脆笑聲在整個冰洋上空不停的迴盪著。

  此時空間裂縫已經合攏,風月又恢復了力量。

  她雙翼微微一抖,將上面掛著的胖子抖落下來,然後刷的一聲,又迅捷無比的將雙翼收起。

  這一幕,也是如此的熟悉。

  羅格穩住了身體,看著風月,忽然微笑著道:「我們真的應該謝謝她才對。」

  風月冷冷的哼了一聲,銀眸卻似有一絲慌亂,目光望向了一邊。

  「還好,我來得不算太晚。你不想和我說說你的事嗎?我忽然發現,對你的經歷幾乎一無所知。」

  羅格悄然向風月伸過手去,想拉住她的手。

  風月如在冰面上滑行一樣,徐徐後退了一步,剛好讓過了羅格的手。

  她輕輕地歎息一聲,道:「不晚嗎?也許吧。現在……,還不是告訴你一切的時候。」

  「那何時你才肯告訴我一切?」羅格問。

  「等你的力量足夠之後。」風月道。

  冰洋上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羅格忽然抬起頭,望著風月的銀眸,微笑著道:「我最近認識了一個魔族的女魔法師,她叫艾德蕾妮,魔法非常厲害。」

  風月淡淡地道:「她的力量的確還可以看看。」

  羅格望著風月,忽然道:「我本以為我追尋的夢在南方,可是直到看到她的一刻,我才知道我錯了。原來我真正的夢想,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風月的長袍驟然起了一陣微不可擦的波動,她緩緩地抬頭,迎上了羅格目光。

  這一次,她沒有後退。

  在被那一隻溫柔而又溫暖的大手握住的一刻,若冰的纖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羅格……」

  「嗯?」

  「你覺得……沒有來晚嗎?」

  「沒有!」

  「我……會在神之國度中越行越遠,過往的記憶我都會慢慢遺忘。若你真想知道我的一切,就要記得……將我從眾神之域中拉回來。」

  那只如冰的纖手輕輕握了握那溫暖的大手,然後緩緩地抽了出來。

  那風華絕代的夢幻身影,隨著冰風緩緩上升,向無盡的高空中飛去。

  羅格望著那翩翩飛昇的女子,猛然大吼道:「風月!我已經找到正確的路,我一定會拉你回來的!你看,這就是我現在力量!」

  伴隨著一聲響徹天地的長嘯,一道無形的波紋自羅格的身周擴散開來,霎那間,浮於空中的巨冰紛紛炸裂,漫天碎冰呼嘯著落下,猶如在萬里冰洋上下起了一場流星雨。

  嘯聲停歇,羅格已盡現疲憊之色。

  他向著蒼茫天空再次大吼一聲:「你即已成神,那麼我,從此也不再為人!」

  吼聲在冰洋上不斷迴盪著,久久不散。

  胖子搖搖晃晃的向南方飛去,再也不曾回頭。

  威娜悄悄的自虛空中浮現,她望著胖子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自語道:「雖然只是這麼一丁點兒力量,可是能在一擊之中盡數傾出也不容易。看來我是有些小看這傢伙了。」

  「嗯,是啊!真沒想到,他居然也有那麼點英雄氣概了!」

  背後突然傳來的著一聲感慨將威娜下了一跳!她閃電般回身,這才發現身後立著的是修斯。他望著羅格離去的方向,猶自嘖嘖有聲的感歎著。

  「修斯!怎麼會是你?你不是被她給打跑了嗎?」

  「哼!想當年,我老人家怎麼說也是一個英雄人物,現在雖然老了,可哪能那麼輕易的就被年輕人給打跑?」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二章 相忘


  陣陣哨音忽然在修斯那空無一人的房間中響起。這些哨音是如此的高亢,它們早已經超越了普通人族耳朵能夠捕捉到的範圍。越來越尖銳的哨音中蘊涵著凌厲的力量,它們所及之處,修斯房間中稍微脆弱點的物品紛紛炸裂,其中自然包括了他尚未來得及收拾的茶具。

  陣陣哨音如濤濤波浪,一浪高過一浪,轉眼之見修斯的房間中就如遇颶風,一片狼籍。直至一面牆壁猛然炸出一團魔法火焰,隱於牆壁中的一個魔法陣徹底摧毀,哨音才斷了來源,緩緩消去。

  哨音中還透著隱隱的神聖氣息。能夠以原本以醇厚溫和為特性的神聖力量吹出如此富含殺伐之意的哨音的,自然惟有神諭之城中的那個女孩,艾菲兒。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手中的玉哨,那上面佈滿了裂紋,還有一小朵魔法火苗地放射著最後的光和熱。顯然因為她吹的太猛,這個玉哨已經毀了。

  艾菲兒思索了一下,但又什麼都沒想明白,她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將手中的碎玉扔到了一邊,然後叫道:「康斯坦丁!」

  一身侍者打扮的紅衣主教從長廊的另一邊應聲而出。道:「艾菲兒,你的事情辦完了?那就立刻去修煉吧!你要抓緊時間訓練,不然什麼時候才能把預言術再深練一步?你看看,這個神諭之城中的其它精靈,天天要花多少時間在清潔環境、裝扮自己身上?哼,所以這些精靈空有純淨的靈魂,力量卻仍是這麼茶。艾菲兒,你只要好好聽從我的教導,依你現在的力量進步速度。用步了太長時間就能夠和兩位長老一斗了。當然,他們那點本事實在是不算什麼。」

  艾菲兒皺眉道:「神諭之城中的精靈可不像你想的那樣沒用。至少修斯長老就很厲害,他是個殺手。而且力量已經接近聖域了。」

  「聖域?」康坦斯丁微微一笑,道:「在至高神的光輝面前,就是聖域力量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火苗而已。雖然殺手可以說是控法者的天敵。但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和他較量一下。你就知道神聖國度的神奇與廣大了。」

  艾菲兒身上忽然升騰起一團神聖氣息,然後以清澈的雙眼注視者康坦斯丁,一字一句地道:「你會很慘的。」

  康坦斯丁一怔,然後哈哈一笑,道:「艾菲兒,你地神聖力量進步雖快,可是預言術還得多練習才是。好了,去冥想吧!」

  艾菲兒忽然皺起眉頭,臉色難看了幾分。忍不住道:「好濃的血腥氣!」

  康坦斯丁向南方望了一會,緩緩地道:「那個方向來了很多精靈,我看數量足有五、六萬,而且他們當中有許多傷者。你繼續冥想吧,我會去看看能做點什麼地。」

  沒過多久,整個神諭之城都沸騰起來,精靈來回奔走,顯得慌亂不堪。

  在這樣一片混亂的時刻。沒有精靈來得及理會立於神使殿上的康坦斯丁。雖然因為羅格的關係。神諭之城的精靈們並不排斥人族及其他種族,但短短時間內,若想使他們像信任族人一樣信任人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何況康斯坦丁自到了神諭之城後,除了教艾菲兒神聖法術之後,每天只是在神使殿打掃,從未有過顯露本事的時候。神諭之城的精靈們還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族而已。

  精靈們的慌亂是有原因的。

  留守綠海的精靈仍有將近二十萬之多,長老們本以為這一次獸人們的侵擾和往年一樣,頂多就是規模大點而已。據偵察精靈的回報,當時向綠海開來的獸人有五六左右。這些數量地獸人需要認真對待,但也僅此而已。

  精靈將軍們季節了近三萬能夠戰鬥地精靈,並且動員了足夠數量的戰爭神獸,離開了綠海。

  將軍們決心將骯髒的獸人們全殲在綠海之外,絕不能讓他們污穢的爪子踏上精靈的國土。

  在一片礦光的稀疏林地上,精靈與獸人展開了決戰。

  精靈將軍們發現這一次面對的獸人們裝備較以往要精良得多,而且顯得很有組織。他們不再像以往一樣只會在薩滿的魔法下,紅著眼睛胡亂衝鋒。這一次在佔據了優勢的精靈面前,獸人們竟然懂得收攏隊形,緩緩後退,儘管精靈和戰爭巨獸不斷衝擊他們的防線,並且每次衝擊都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可是獸人軍隊中就似乎有一格無形而高明的指揮一樣,防線始終不曾崩潰。

  三萬精靈對上五萬獸人,按以往的經驗,精靈必然會佔據絕對的優勢,甚至很快就會演變成一場屠殺。這一次來犯的獸人們竟然批上了簡陋的盔甲,手中的武器做工顯得比過去好得太多,可是它們畢竟無法與裝備精良程度與矮人並稱的精靈戰士相比。依精靈將軍們的經驗,這一場戰鬥,應該在半天之內結束。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戰鬥從中午持續到了黃昏,獸人們丟下了一萬多具試題,但仍然在頑強抵抗。而體力遠不如獸人的精靈戰士,則顯得有些力竭。

  就在此時,一陣陣的臭氣悄然籠罩了整座戰場。

  精靈們都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天空中盤旋著獅鷲也發出一陣陣不安的長鳴。

  忽然,大地開始微微地顫動,聲聲野獸的號角隨著黃昏的風飄送到了戰場!

  讓精靈將軍們眉頭緊鎖的並非是那些充滿了威脅意味的野獸長號,而是沉鬱如雷的沉重腳步!

  將軍們至少都擁有百年的領軍經驗,他們一聽就可以分辨出這些腳步聲代表著多少獸人戰士,而且獸人戰士安靜得可怕,只是小跑著衝向戰場,竟然沒有過往那種招牌式的山崩海嘯般地狂吼!

  這意味著什麼?

  精靈將軍們心中幾乎同時泛起一個詞,一個令他們無法相信的詞。紀律!

  獸人竟然會有紀律,這可能嗎?

  他們立刻下令,鳴起了號角,準備撤回綠海。可是在他們正面的獸人們突然奮起反擊,捨聲忘死地將精靈們牢牢拖在了戰場上。

  終於,第一排獸人戰士在山岡上現身了。當他們出現的一剎那。所有的精靈心頭都掠過一陣寒意。這還是他們記憶中的獸人嗎?

  這一次出現的獸人比以往中央山脈中常見的獸人更加地高大、強壯。皮膚呈深綠色。有些地方還生著細細的鱗片。每一個獸人戰士都批著閃亮的重甲,手持做工精良的竟剛精鋼巨斧和鋼骨厚盾。

  呈現在精靈面前的,是一支數量龐大、紀律嚴整、裝備精良的獸人大軍!在正規軍的步兵身後,升起了一面面的戰旗,戰旗中央的圖騰各不同,代表著不同的獸人部落。惟有從這上面還能依稀看出些過去獸人處於部落時代的特徵。可是也僅僅如此而已,所有獸人戰士的裝備都整齊劃一,若沒有那些旗幟,根本看不出這些獸人有什麼不同。

  這些旗幟不光代表著不同的部落。每一個獸人部落都會有一位至數位不等的祭祀或薩滿。那麼飄揚著的二十多面部落旗幟至少代表獸人們擁有近百位薩滿和祭祀。這在數量上已經壓倒了精靈法師和祭祀。何況精靈們的法力也近於枯竭。

  獸人戰士兩邊忽然奔出大量的巨魔。他們背後插著十根標槍,跳躍著在林間穿行,向精靈們逼來。他們的標槍在射程和準確度上都不如精靈的弓箭,可是那恐怖的殺傷力卻是精靈們無法比擬的。

  而在精靈們身後,則傳出聲聲浪號。無數高大凶狠的狼人從湧了出來,他們與獸人戰士一樣批著厚重盔甲,只是為了行動便捷,在式樣上做了些改動。在他們手中提著整柄巨斧面前,精靈那華麗的盔甲簡直如紙做的一般。

  浪人行動迅捷、力大無窮,是獸人中極凶殘可怕的種族。只是它們向來繁殖能力低下,因此數量始終不多,由此才未能掀起多大的風波。但是此刻出現在精靈軍隊身後的狼人足足由四五千之多!

  獸人們不光有了一隻大軍,不光會運用計謀。他們甚至還擁有了許多精靈們前所未見的戰爭巨獸!而精靈們分散在外的偵察兵竟然沒有一個回報,以至於數萬精靈戰士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被獸人合圍。也素精靈偵察兵可能被消滅,但在天空中盤旋著的獅鷲士為什麼也沒有一個發出警報?

  只是將軍們早已經沒有機會去尋找答案了。

  在獸人們完全合圍、發起全面衝鋒的那一刻,為首的精靈將軍忽然發現,在綠海的方向有一道濃煙滾滾升起。

  十萬獸人如同潮水一樣席捲了整個綠海。

  好在雖然在中央山脈中度過了數百年安寧的生活,精靈們仍然沒有全部忘記艱苦生活環境以及強敵環繞的危險。綠海擁有數套應對緊急狀態的方案,而每一個精靈心智剛剛成熟時就會接受相關的訓練。因此當獸人們到來時,綠海精靈雖然震驚,但沒有混亂。

  大隊大隊的精靈整齊有序地撤向了指定的地點,用於守備的戰士都被動員起來,各族殘餘的戰爭巨獸剛被集中,在諸位能夠戰鬥的長老率領下,迎向了漫山遍野而來的獸人們。

  精靈哪怕是在戰鬥時的姿態也非常優雅,看在其他種族眼中也時一種難得的享受。他們總時有辦法優雅地將鋒利的長劍、戰槍或者是弓箭從獸人盔甲最薄弱的地方送入他們體內。可是,這些精靈戰士是綠海的精靈,而不是神諭之城的精靈,他們的武器上沒有淬毒。

  獸人戰士體力健碩,生命力頑強,如果不是直接被插中要害,他們往往還能掙扎著戰鬥一段時間。這才死去。然而精靈戰士就不同,他們只要被獸人那些巨大武器帶到了一點,就有可能身負重傷,失去戰鬥能力,隨後他們那纖弱的身體連同身上那些瑰麗的盔甲就會在數件同時落下地重武器下扭曲變形。

  這個過程是如此短暫,他們甚至都來不及慘叫一聲!

  一個精靈戰士射光了背上的箭。隨後扔下魔法長弓,抽出貼身短劍。撲向了一個高大的獸人戰士。她一劍劃開了獸人的咽喉,但獸人橫掃而過的巨斧也給她腹部帶來了一陣寒意。

  她輕盈地後躍,落在了地上,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美麗的臉龐剎時變成雪白!獸人的戰斧不光劃破了她的盔甲,也切開了她的腹部,幾乎將她攔腰砍開!枉湧而出的不僅有鮮血,還有無數的內臟的碎塊!

  精靈女戰士低呼一聲,又發覺天忽然昏暗下來。她抬起頭。漠然地看著頭頂上轟然落下、足有近二米方圓的一隻巨足。

  巨足落下。

  纖弱的精靈女戰士就此消失在足下,連手腳都未能露出,只有一截短劍的劍尖露在了外面,鮮血如泉,正順著短劍的劍身湧流。

  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傳遍了整個戰場!

  戰場上的戰爭巨獸們,不論屬於獸人還是精靈,都在這聲咆哮下瑟瑟發抖。精靈的獅鷲渾身無力,再也載不動背上的騎士。一頭接一頭當空落下。獸人一方的戰爭巨獸都伏在了地上。

  表示臣服。而精靈方發各種戰爭巨獸紛紛後退,任由驅策它們的精靈如何發令,都沒有用。

  踏平了精靈女戰士的巨足和其它三隻巨足一起,支持起了一個長達二十餘米的巨大身軀。這個身軀似龍而飛龍。看上去像十某種亞龍,身軀上支持著一個人類的巨大上身,而那一個巨頭上彎角盤曲,又有些與惡魔相似。

  這頭巨獸的背上數著一面巨大的血色圖騰旗,旗面上的圖案看不出是屬於哪個獸人部落的。

  它吼聲如雷,噴吐著硫磺的氣息,一雙巨爪揮舞得勢挾風雷,就此從幾萬精靈軍隊中衝過…

  …

  此時,非自然的烈焰正在綠海中迅速燃起。這是一道寬達百米的大火牆,兩端還在不住地迅速延伸著。

  火牆的一邊,是數萬僥倖得以脫離戰場的精靈。

  火牆的另一邊則是無數獸人、精靈的斷後部隊,以及那些尚未來得及逃脫的精靈。

  而在百米火牆之中,還有數百名呻吟著的精靈和上千名痛苦地吼叫的獸人戰士,他們在熊熊烈焰灼燒下,痛苦無比地走完了生命最後一段路程。

  時間過於緊急,逃亡的精靈們幾乎拋棄了綠海中的一切。同向南方的路都已被獸人佔據,他們唯一的出路就在北方。至少在北方還坐落著一座精靈的城市,神諭之城。可是當初離開綠海部落僅有一萬多人。精靈們連綠海都守不住,又如何能夠指望神諭之城可以抵擋得住獸人們的攻擊?

  不過這已經是倖存精靈們惟一的希望了。

  神諭之城的精靈曾經將自己的方位通知了綠海,如今綠海精靈們就依靠著這個方位,全速向神諭之城逃來。他們還派出了速度迅捷的騎士先行前來報訊。

  此刻神諭之城有些諸事無主的感覺,修斯和羅格都全無音訊,獸人們的動作又非常迅速,預計三天吼就會抵達神諭之城。而大隊逃難的精靈則會在兩日後抵達。事實上,留給精靈們的時間已經非常少了。

  聽過前來報訊的偵騎提供的情報,主持神諭之城的兩位精靈長老立刻知道,憑借神諭之城那脆弱的城防不足以阻擋洶湧如潮而來的獸人大軍。

  他們當即決定,全體撤向剛剛建成的地下城堡。

  與自然溶為一體的精靈都市與完全不能移動的人類城市不同,搬遷相對要容易的多,但想在數天內完全搬走,那也是絕無可能。因此精靈們只能選擇將最重要的東西搬遷。

  精靈古數倒還好說,它們可以在種子狀態下存活數萬年的時光,可是提供給神諭之城能量的阿摩羅怎麼辦?一旦解除了它的束縛,此刻在神諭之城沒有能夠制服它的人。兩位長老商議了一下。終於決定加快魔法陣的運轉,將阿摩羅的全部生命力都抽取出來,徹底毀壞它的存在。

  反正這一類異位面惡魔,是不能放任它們在這個位面存在的。

  只是傳令的精靈剛出去沒多久,艾菲兒就推門近來,她身後還跟著那個傳令的精靈。

  「阿摩羅還有用處。不要殺它吧!我會勸它跟我們好好合作的。」精靈女孩一進門就道。

  兩位長老面面相覷,勸服一個異位面的惡魔?這可能嗎?不過他們都知道艾菲兒與羅格和修斯的關係不同。因此想了想,就同意了她去試試。反正現在還有些時間,等這個精靈女孩子挫敗後,他們一摧動魔法陣運轉,吸血荊棘插在阿摩羅體內的尖刺就會瘋狂生長,用不了一個小時,所有的利刺都會在阿摩羅心臟處彙集。

  一得到兩位長老的許可,艾菲兒立刻如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她的目標並不是押這阿摩羅的大殿,而是回到神使殿。連聲呼喝,直到康斯坦丁自動出現在她面前為止。

  「那邊的大殿中關著一個魔族,它還挺有用的。你去好好勸勸它,讓它乖乖地跟我們走。我還要去找些東西,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艾菲兒特意強調了一下「好好」兩字。

  看著那如兩泓秋水的清澈眼睛,康斯坦丁無話可說,惟有苦笑。他搖了搖頭,剛要出門之際。艾菲兒又在他背後叫道:「你可別把它給嚇壞了!」

  康斯坦丁應了。

  片刻之後。他已立於阿摩羅面前,這裡守衛和精靈法師都得到了長老的吩咐,撤了出去。當然,精靈們望向一身僕從裝束的康斯坦丁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一聲沉悶的轟鳴,大殿的殿門緩緩地關上。

  康斯坦丁仰望著阿摩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阿摩羅則不安地開始掙扎。

  又是片刻,大殿殿門打開,紅衣主教若無其事地從中走出來。

  早已等候在殿門外的精靈們立刻一擁而上,他們向殿內望去,赫然發現所有困鎖阿摩羅地吸血荊棘都已枯萎,散落一地。阿摩羅巨大的身軀上竟然已全無束縛!

  精靈們大驚,立刻抽出了兵器,全神戒備。可是阿摩羅伏在地上,動也不動,馴順有如小貓。只是它望想殿門的目光中,竟似充滿了恐懼。

  「它怎麼了?」一個精靈法師追上了康斯坦丁,驚疑不定地問。

  「以主之名,我只是感召了它而已。」紅衣主教淡淡答道。他腳下加速,轉眼已經遠去了。

  三日後的清晨,神諭之城已成一座空城,雖然植物形成的大多數建築仍然存在,但沒有了精靈古樹的存在,它們也就失去了靈性。

  在晨風中,艾菲兒忽然出現,她吃力地拖著一個大桶,來到了小湖邊,將桶中乳白色如牛奶般的液體都傾倒在湖中。

  湖水忽然沸騰起來,有如水下有無數巨大生物在生死肉搏一樣!片刻之後,湖中一道巨浪沖天而起,浪中躍出了一個直徑近十米的透明巨蛋!透過巨蛋的外皮,隱隱看到裡面似是有無數小東西瘋狂蠕動著。

  撲的一聲,巨蛋忽然破了一個口子,於是無數細小而近於透明蟲子從破口中蜂擁而出。剎那間的景象,簡直令人錯覺正身處煉獄之中!這些蟲子閃電般在湖水中穿梭,然後躍入神諭之城,隨便找到一株還活著的植物,就鑽進去,轉眼間就沒了蹤影。而在它們身後,連最微小的洞口都未留下。

  艾菲兒立於湖邊,靜靜地望著無數蟲子從她腳邊、身邊湧過。片刻之後,她終於舉步離去。

  凡她所落足之處,那一邊無邊無際的蟲海中,就會立刻出現一條道路,只為她存在的道路。

  在艾菲兒離去之後,又有一個魁梧的身影來到了湖邊。他望著艾菲兒離去的方向,臉上全是凝重和沉痛。

  此時可怕的蟲潮已經臨近結束,但仍然時不時有一大群蟲子從小湖中躍出,衝向神諭之城。

  而那清澈的小湖,湖面已下降了一些。

  此刻的精靈都市看上去仍然和剛開始時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失去了靈性,但仍然美麗而精緻。可是在那一座座建築的華麗外表下,已經步知道潛伏著多少蟲子。

  又是一群蟲子從那男子面前飛過,他伸手一抓,從蟲群重抓出一隻。

  這種蟲子不過一指長短,通體瑩白,外殼柔軟,但韌性出奇的強勁。它兩頭尖銳入錐,身體上生著短小的綱毛。小蟲發出了尖銳的絲絲叫聲,身體一曲,尾尖插入了那男子的手掌中,然後嗡地一聲輕響,閃電般向前彈出。

  它小小的身軀中,竟然蘊涵著出人意料的大力,看它這一彈之力,至少能夠飛出數米之遠,。可是男子手掌上放射出淡淡的神聖光芒,在這道光芒中,身軀拉得筆直的小蟲步住飛行著,但怎麼也出不了男子的手掌範圍。

  男子掌心中滲出了一滴鮮血。那滴血珠又爬出了無數細小的白點,顯然這是這只蟲子的幼體。

  一道聖光閃過,男子掌心上方仍然「飛行」著的蟲子已經被切成了兩截。它發出了極尖銳的叫聲,身體拚命扭動,噴出一股股乳白色液體。

  有一團清水憑空出現在空中。一滴乳白色蟲液落在清水中,立刻化開,染遍了整團清水。

  再過片刻,成千上萬的未成行蟲子已經在清水中游動!

  那男子長歎一聲,手上的聖光化作火焰,將這一切都化成飛灰。他再往了望了望已經平靜下來的小湖和神諭之城,臉上顯得非常掙扎和猶豫。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也是生平第一次,他隱隱地對自己奉若神明的教典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那男子離去時,內心猶在掙扎。

  萬里冰原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在這夜與晝交替的時刻,羅格正大步狂奔。在他的前面,尚是藍月與寒星高懸的夜,而他的身後,已是萬道金蛇狂舞。

  他的速度已經臻至極限,胖胖的身影忽隱忽現,恍若流星,在無盡冰原上一閃而逝。

  這番與晨光的賽跑,終於以羅格的而告終。金色中透著一點點紅的晨光灑滿了他的全身。

  羅格哈哈一笑,忽然立定了腳步。在他面前的天空上,正徐徐降下一個由淡金色光芒凝成的身影,羅格當即認出是許久不見的麥克白。只不過這次重逢,羅格總覺得麥克白與以前有一些不同。他淡金色的身體上時不時會飛散出十餘點金色星芒,每一點星芒中都蘊含著為數不少的神聖氣息。星芒在空中飛舞一會後,就會漸漸消散。

  麥克白對這些星芒全不在意,可是羅格此刻的感覺又較以前敏銳得多。而且左眼那一隻龍睛並不僅僅是一個力量的象徵,它本身就蘊含著相當強勁的洞察力,可以看到許多普通人族所不能見的東西。再結合上精神力的掃瞄,羅格當即發現麥克白身上每一點金芒飛出,他那由金色光芒組成的本體就會變得虛弱一點。

  「見過奧黛雷赫了?」麥克白微笑著問。這微笑使他英俊而威嚴的面容更增魅力。

  「是啊!見過她之後,我從此有了新的方向。我只是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聽你的話,早些去浮空之城上看看。」

  「你來得還不算太晚,不過的確也不早。可惜,我對眾神之域還是瞭解得太少,不然的話,應該能夠早一些提醒你的。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力量。」

  麥克白抬手一指羅格,一片淡金色的光芒如流瀑落下,灑向了羅格。羅格立於原地,動也不動,任由那些金色光芒透體而過。只不過胖子另有想法,他精神力一發,將金芒悄悄地截斷了一截,留在了體內。

  麥克白微微一笑,道:「不屬於你的力量,終會散去。連我都留不住它們,你又怎麼可能佔據它?你應該學的,我都已經教給過你了,所以偷偷分析我力量的屬性,實在沒有必要。你若是還更強大的力量,那應該去找奧黛雷赫。」

  羅格臉皮雖厚,此時也不由得紅了一紅。只不過他雖然會不好意思,但到嘴的東西是說什麼也不會吐出來的,因此仍然將那一小團金芒留在體內,只是道:「我越是修煉,越發現自己以前走的路不對,而且整體變換屬性的事情也發生過了。所以麥克白大人,您應該把您所理解的一切都教給我,這樣我才有能力應付不同的情況。至於奧黛雷赫,哼……」

  麥克白失笑道:「奧黛雷赫的確很特別。當然,我指的是現在叫做風月的那一個。她理解力量的方式非常獨特,你肯定模仿不來的。而且以她的性格,也不會是一個好老師。若真需要提升你的力量時,我想,她第一個想法應該是直接改造你的。所以我說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奧黛雷赫……」

  羅格問道:「另一個奧黛雷赫?我想我是見過的。她叫做……叫做……」

  「你自己去問她的名字吧。」麥克白微笑著道:「你應該多向她學習運用力量的方式。」

  周圍那不息的風忽然凝固了,一陣淡淡的殺氣悄然籠罩了全場。

  面若寒箱的威娜從虛空中踏出,冷冷地盯著麥克白。這一次她沒有披上妖蓮,可是手中龍魂槍上不斷爆出一團團的電火身體。顯然她飽含怒意。

  「你的話真多!」威娜冰冰冷冷地道。

  面對著威娜的殺氣,麥克白全無所懼,微笑著回道:「我的確是說得多了一些,不過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說了。我雖然在力量上不如你們,愉一做過的工作僅僅是歌頌神而已。可是你們太過專注於力量,我雖然在這個位面的時間尚短,可是在有些方面的確比你們要懂得多些。你們為什麼都要瞞著他呢?這當中有何意義?你仔細想一想吧!」

  威娜眼中的怒意更盛,她盯著麥克白,森寒的殺意洶湧而出。只是慢慢地,她的殺意竟然逐漸消去,最後只是有些落寞地歎了口氣,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她離去之前,看了一眼羅格,正好胖子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不過胖子的目光落處,是她的一點櫻唇。

  威娜剛剛消去的怒火立刻復燃,龍魂戰槍上醞釀已久的雷電風暴驟然飛出,將胖子仰天擊倒在地。

  當胖子帶著一身的電火掙扎著爬起時,威娜早已離去,只有麥克白依然微笑著看著他。

  「你說得對,我應該將運用各種力量的方法都告訴你,由你自己去選擇。這是我對力量的全部記憶和認識,你自己領悟吧。」麥克白抬手一指,一團由無數極微小金色字符凝成的聖十字從指尖飛出,徐徐落向羅格。只不過同那具聖十字同時飛出的,還有數十點金色的星芒。

  羅格任由那具聖十字沒入自己的胸膛,他只是盯著那些四下飛散的星芒,忽然道:「麥克白大人,您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麥克白的微笑不變,從容地道:「你也看出來了?沒錯,我的本體正在一點點地消亡,而且這個過程已經無法逆轉。」

  「怎麼會這樣?在這個位面,誰又能有這個本事毀滅您的本體?是自然女神嗎?」

  「不,是阿喀琉斯。偉大的提拉特彌斯親手創設的光天使果然厲害,這一次回歸,阿喀琉斯顯然準備了足夠多的對付低等神明的手段……」

  說到這裡,麥克白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才繼續道:「我甚至都沒有見到他,就被他了我剛剛得自信仰之力的初級神格。神格既然已被解離,那麼我的一切存在痕跡都會隨之消亡。唉,阿喀琉斯啊……若不是他在最後時刻突然選擇了自我毀滅,我想我們都會倒在他面前的。」

  羅格皺眉道:「據我所知,天使被毀滅之後,靈魂本體就會回到天界,再次重生。除非……是在一些極特殊的情況下。我想您應該可以選擇毀滅,然後再回到天界的。」

  麥克白點了點頭,傲然道:「的確。我當時若選擇毀滅的話,奧黛雷赫根本無法困鎖我的精神本體。回到天界之後,偉大的弗利安米爾會再造我的存在。可是她竟然將信仰之力放在了我的面前!從接過信仰之力的那一刻起,我就預知了今天的毀滅結局。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我知道,我隨侍在神身邊的時間再久,自己也不會成為神。而現在,我畢竟已經擁有過神格,所以我並不後悔。」

  羅格黯然。

  以永恆的存在換取封神的一刻,以平凡的一生換取燦爛的瞬間,究竟值不值得?羅格一直以為自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現在他忽然感覺,另一個選擇,也不能說就是錯了。

  麥克白的野心成就了他,也毀滅了他。但他終於擁有了選擇的權利,所以他無憾。

  麥克白身上飛散的金芒越來越多,他沉吟了一下,又對羅格道:「有些事想做就要去做,很多時候機會一旦錯過,就不會來。在這方面,你可別像奧黛雷赫那樣拖泥帶水的。」

  麥克白最後拍了拍羅格的肩,忽然沖天而起,向無盡的高空飛去。

  羅格仰首望天,只看到燃燒的雲霞後,驟然炸起一團極耀眼的金色光華,然後點點余焰,自空墜落,瑰麗得如在夢中。

  胖子忽然有點心酸。

  他搖了搖頭,將一切愁緒都掃出腦海,又邁開大步奔向了帝都。

  神是脆弱的。希洛之書的第一頁上,如是說道。

  因為神脆弱,所以除了那些最低等的神明外,都會選擇在虛無的位面中開闢屬於自己的領域,而不會讓自己的本體停留在一個有著許多強大存在的位面。在神所開闢的領域中,他將擁有極大的便利,因為領域中許多的規則都將由神來制訂。

  這是希洛之書第一頁中間的內容。

  在希洛之書中,那些最低等的神明,如麥克白這種,其實是不被承認為神的,而只能被歸為介於神與世俗存在之間的一類東西,連個名字都沒有。

  在見過風月,以及親眼見證了麥克白的燦爛毀滅之後,羅格終於明白了希洛之書第一頁中究竟說的是什麼。但是有一句話他始終無法理解。

  諸神不是萬能的,但希洛是無所不能的。

  胖子知道,風月已經去開闢自己的神之領域了。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會逐漸迷失自己,會失落一切情感的記憶。

  所以他要拉她回來。

  他見到她的時間,不算太晚,可是也絕說不上早,只是剛剛來得及而已。

  為了擁有,胖子選擇忘記。他將沿著力量之途一路狂奔,直到能從諸神之域中拉回她的那一日。

  帝都。

  修斯帶著一臉滿足的微笑,一路和羅格談談說說,走到自己的房間外。他伸手一推,門上設下的重重陷阱就應手而消,被他一把推開。只是門開的剎那,修斯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羅格一探頭,也看到修斯房中的慘狀,臉色當即變得十分古怪。

  修斯慢慢走進房間。雖然他是一步一步走著的,但是腳步落處,輕若鴻毛。他完全不看地面有什麼,只是在房間中來回踱著步。只不過當他的腳步過去之後,所有的東西都保持原樣未變,連散落於地的茶葉都未曾斷裂或是翻身。

  他在房間中走了一圈,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抬頭望向了南方。雙眼中有殺氣一閃而過。

  羅格看不到修斯的表情。他立在門口,表情古怪地問道:「修斯長老,這是怎麼了?您的老窩居然也讓人給端了?呵呵,這可實在不像是一個四百年殺手的做派啊!」

  當修斯轉過身來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優雅和從容,微笑著道:「羅格大人,並不是有盜賊光顧了我的房間,只不過是有人傳了個訊息過來而已。不過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羅格立刻問道:「什麼消息?」

  至於為什麼傳個訊息會把修斯房間徹底翻修一遍,而又是什麼人有這個本事、能以如此霸道凌厲的方式傳遞訊息,胖子一句沒問。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修斯想說的,總會想出辦法告訴胖子的,他不想說的,絕不可能問得出。

  「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修斯不急不忙地道。

  「隨便你先說哪個好了。」胖子在門一靠,也不急不忙地回道。

  「好吧。神諭之城已經毀了,這是一個壞消息。」

  「什麼?神諭之城好好地怎麼會被毀了?是哪個狗娘養的幹的好事?!那老子的精靈呢?傷了多少?」胖子立刻叫著跳了起來。

  修斯微微一笑,只是道:「好消息是,您從此又會多出五萬多名精靈。」

  胖子一愣,一時被這巨大的落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為精靈數量不足、生育力低下而發愁。沒想到現在居然會多出五萬精靈,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

  「而另一個壞消息是,您若是動作不夠快的話,您所有的精靈,不論是新的還是舊的,恐怕都會倒在獸人大軍的刀斧下。」

  羅格冷靜了下來。他略一思索,皺眉問道:「難道綠海讓獸人給端了?這不太可能吧?」

  修斯輕歎了一聲,道:「我本來也以為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確發生了。據說有十幾萬獸人軍隊席捲了整個綠海,現在五萬多倖存的精靈都到了神諭之城。不過神諭之城肯定擋不住尾隨而來的獸人,所以他們選擇撤退到了那座地下堡壘中。現在從時間上推斷,估計獸人們剛剛抵達被放棄的神諭之城。」

  羅格盯著修斯,問道:「修斯長老,您手中連希洛之書都有,綠海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您怎麼會不知道?」

  修斯臉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沉聲道:「我的確是不知道。我想獸人的背後,一定站著一個傢伙,獸人忽然變得這麼厲害,應該就是他的傑作。」

  羅格本想繼續追問何以綠海二十萬精靈竟然會抵擋不住十幾萬獸人,但他一算時間,臉色又是一變,皺眉道:「不對,再有一天時間獸人就會抵達地下堡壘!修斯長老,我現在就要過去地下堡壘看看,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修斯當即道:「正好我在那裡建立了一個定向傳送門,羅格大人,您想去的話,我們這就可以過去看看。」

  片刻之後,在三君王耗費漫長時光挖掘出的地下堡壘中央閃過一陣魔法光芒。當光芒散去時,羅格和修斯已經從傳送門中踏出。

  儘管早就有心理準備,羅格還是為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傳送魔法陣設在一座非常寬闊的廳堂中央。廳堂四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魔法燈。幾十盞魔法燈將整個大廳映得亮如白晝。

  此刻大廳中的空氣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和藥物的刺鼻味道,地上整整齊齊地躺著一排排重傷的精靈,低低的呻吟迴盪在整個空間,一眼望去,傷者竟似看不到盡頭!數十個精靈來回穿梭,護理著受傷的精靈,忙得不可開交。

  地下堡壘原來是為神諭之城的精靈們設計的,容納一萬多名精靈可以說非常寬裕。但一下子多了五萬名精靈,立刻顯得極為擁擠。就連這些受傷的精靈也只能一個挨一個地排在一起。

  幾百名重傷的精靈,聽起來這個傷亡數字並不大,可是當他們同時出現在眼前時,那一種震憾,絕非一個單純的數字所能容納!

  羅格無言地看著這一切,雙眼微微瞇起。他的雙手看似隨意地背在身後,但緊握的拳頭上偶爾會炸出一小團魔法火焰。

  大廳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呼,一個輕盈的身影如一陣風一樣來到了羅格和修斯面前,正是艾菲兒。

  「你總算來了!」艾菲兒道。

  「這些都是獸人幹的?」羅格沉聲問道。

  「是的。聽說這一次的獸人們很厲害,數量也非常多。他們還有許多以前從未見過的戰爭巨獸。」艾菲兒答道。

  羅格點了點頭,面色陰沉之極。

  修斯緩緩掃視過整個大廳,目光最後落在了艾菲兒身上,片刻之後點頭道:「你做得不錯。」

  「可是來的獸人實在太多了,我已經沒辦法了。」艾菲兒皺眉答道。

  修斯沉默片刻,森然道:「我們精靈雖然衰落,可還沒到滅族的地步!這一次獸人不管來多少,我都要叫它有來無回!」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三章 天災


  獸人擁有智慧,雖然與精靈、矮人、侏儒和人族相比,他們當中的大多數智慧並不高,但這並不妨礙獸人中產生一些智慧高絕的人物,這些獸人領袖樸素的目光可以穿透世界上大多數的虛偽。

  但另一方面,絕大多數獸人多少保持了許多野獸的天性,他們敏銳、力大無窮、生命力強盛、繁殖力也不錯。獸人要求簡單,吃苦耐勞,對於強者有著本能的服從。一大塊隨便什麼野獸的肉乾和中央山脈中隨處可見的冰水,就是支持著一個強壯獸人戰士的全部給養了。當然,位於整個獸人社會頂端的祭祀、薩滿、醫師以及那些擁有強橫武力的傢伙,享受的待遇就要好得多了。但這也只是相對於其它獸人而言。

  歷史上獸人們曾經形成過自己的大帝國,只是當時他們運氣不佳,正好迎頭撞上了處於最強盛時期的精靈帝國。那時的精靈帝國同時擁有歷史上曾經存在過的十二位大精靈王中的四位。因四大精靈王屠戮眾多龍族及一頭上古巨龍的偉跡,這一段延續了百年的輝煌時期在史書中被稱之為「巨龍的歎息」。

  隨著精靈帝國的擴張,獸人帝國被一路驅逐著西遷,沿途又不斷受到矮人以及各個奇怪種族的侵襲,最終消失在茫茫無際的高原之西,從此了無音訊。在大陸富饒的中央地區,留下的獸人們依靠著對環境的適應力以及旺盛的繁殖力,以部落的形態生存在深山中或者是荒原上。他們是出色的戰士,但是缺點也同樣突出,裝備粗陋、不懂戰略、沒有紀律。更加重要的是,獸人的魔法水平尚處於原始時代。任何一個人族的大魔法師,都足以擔當一個獸人國家的大祭祀了。

  胖子素來熟讀史書,這一段歷史他是很清楚的。不過讓他擔憂的是,這一回中央山脈突然出現的獸人們在裝備、軍紀和戰略上的缺點都得到了彌補,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他們的魔法水平。

  及格獸人爬上了山頂,俯視著寧靜而優美的山谷。谷地的中央,正座落著已經有些枯萎的神諭之城。因為失去了精靈古樹的能量支持,神諭之城城邊的小湖也封上了一層厚冰。

  獸人也是有美感的,而且他們的美感,在某種程度上和精靈還有共同之處。他們立刻看中了這個谷地。準備在這裡修整一天,再行追擊精靈。

  神諭之城的美麗早已經跨越了種族。儘管已經失去了光澤,可是靜靜躺在谷地中央的神諭之城宛如一個沉睡的少女,纖麗柔弱得讓人心痛。

  一隊隊獸人戰士們若暗綠色的鋼鐵洪流,滾滾開進了神諭之城。軍官們早已經將神諭之城劃成了十餘個區域,以供不同獸人部隊進駐休息。只是獸人數量是在太多,僅僅是四五萬就已經將整個神諭之城擠得滿滿的。更多的獸人們不得不在谷地中另行擇地休息。

  在獸人正規部隊之後,則是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戰爭巨獸,它們眼睛通紅,盯著四周的獸人戰士,不時自鼻孔中噴出蒸騰的白氣。偶爾有一頭巨獸向周圍的獸人戰士咆哮一聲,就會引來其它巨獸應和的怒吼。若不是駕馭這些巨獸薩滿拚命約束,也許它們就會撲向周圍的獸人。

  在戰爭巨獸的恐嚇下,紀律嚴明的獸人戰士中也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這些巨獸排成蜿蜒的長隊,逐一來到小湖邊,砸碎了湖面上封凍的冰蓋,開始飲水。然而一聲巨大的咆哮猛然在山谷中響起!

  那一頭巨大無匹、似龍似魔的巨獸踏著轟鳴的步伐,走進了山谷!

  它身周有一圈看不見的威嚴,所有的巨獸都在它面前畏縮著退後,將整個小湖都讓給了它。

  山頂上那幾位獸人靜靜地立著,注視著谷地中的一切。他們當中既有獸人,也有巨魔、狼人,看裝扮以祭祀居多。獸人的中央,有一個全身都裹在墨綠色長袍中的神秘人物。與身邊高大粗壯的獸人相比,他顯得矮小且瘦弱,但是瘦弱們卻顯得對他十分敬畏。

  獸人們看著那頭無比威嚴的巨獸伏在小湖邊喝水,非但沒有興奮之色,反而顯得有些惋惜和悲傷。

  「看起來血牙大人已經萬全迷失在神獸身軀之中了,唉!」高大的獸人祭祀沉重地道。

  中央的黑袍人以奇異而尖細的聲音道:「這種事情總會發生的!我知道血牙在部落中的威望很高,但為了獸神的光輝,總要有人來冒這個風險的。血牙是狼人中最偉大、最勇敢的戰士,承載戰神僕從意志的偉大使命,當然要落在他的身上。你們不要像無用的精靈那樣無病呻吟了!血牙還有機會使自己的意志甦醒,直到那時,獸神僕從的威力才能全面發揮。但就是目前這樣,我們已經可以橫掃整個中央山脈了。」

  「為什麼不直接打進人族的國家中去!在抓到所有的精靈後,我們應該掃平整個北方大草原!我們帶來了二十萬的戰士,任何一個人族的國家都無法阻擋獸人的戰斧!」一個巨魔凶狠地道。

  中央的黑袍人轉過身來,盯著巨魔,默然不語。在長袍頭罩的陰影下,他一雙黃綠相間的眼睛中透出森寒的殺氣。剛剛還在咆哮的巨魔立刻畏縮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這個還不到他肩頭的神秘人物。

  那人又環視了一周,陰陰冷冷地道「:奧根海勒大祭祀在我們出征前說的話,你們都忘記了嗎?那是獸神的神諭!在人類的國度中,有非常厲害的守護神明,獸神還沒有作好萬全的準備,因此我們還沒到於人族進行全面戰爭的時候。而精靈則沒有守護神明,這意味著他們當中將不會有強力的祭祀、法師和神術者!當然,我和你們這些頭腦簡單的傢伙解釋不清楚這個問題。總而言之,這一次我們的目標,就是將整個中央山脈劃入獸人的版圖。除此之外,再不許輕舉妄動!誰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那麼就等著回去接受奧根海勒大祭祀的處罰吧!」

  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所有的獸人們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見周圍的獸人都表示了臣伏,那人才哼了一聲,然後念頌起咒語,片刻之後,一塊巨大的水晶板就出現在他的手中,這樣一個法術並沒有引起不諳魔法的獸人們驚訝,但若胖子在這裡,肯定會吃上一驚。

  瞬間召喚,能夠將事先準備好的物品存放在平行空間中,在需要時再行取出,這一魔法有七階的施法難度,問題在於又有幾個法師肯於將高貴之極的魔力用在這樣一個魔法上呢?看得出來,這一塊水晶板必然是極為貴重的魔法道具。

  水晶板一米見方,厚近半米,四周雕刻著無數魔鬼的形象,而兩面上則鐫滿了魔法符號。

  神秘男子雙手撫著水晶板,不住的念頌著咒語,慢慢的,水晶板開始自己懸浮於空中,上面逐漸浮現出模糊的景色。

  隨著他魔力不斷注入,水晶板中的景象逐漸清晰,以當前的谷地為中心,方圓百公里內的山脈地形都逐一在水晶板中顯露出來,而且容納進來的範圍越來越大,最後達到了三百公里左右。

  神秘男子伸出了一根慘白的手指,用力咬破,將墨綠色的血液塗在水晶板上,於是在靠近水晶板邊緣的一個位置上,逐漸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光點。

  在場的獸人首領們都探過頭來,出神觀看著水晶板,他們都知道,一個光點就代表著一個生命的位置,在用超過五百個精靈的血祭祀過後,這塊水晶板對於精靈生命的敏感性已經是超乎尋常。

  「很好,你們看,這些精靈們都聚集在一起了,離我們僅僅有一天多的路程,我們只要……」神秘人開始滔滔不絕地佈置戰術。

  此時神諭之城的獸人戰士們已經如風捲殘雲般用冰水將大塊的肉乾送下了肚子,且各自找好了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隨著獸人軍官的一聲聲大吼,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夢之中,一個獸人覺得手臂上有些發癢,於是用力地撓了撓,可是手臂越癢越是厲害,他嘟囔著睜開眼睛,將手臂舉到面前,這才發現兩隻手指長的透明小蟲子正扭動著身軀,拚命地爬在他手臂上吸血,他咒罵了一聲,重重的一掌拍下,將這兩隻蟲子拍成了兩團肉漿。

  獸人打了兩個響鼻,立刻又進入了夢鄉,只是過了片刻,手臂上又是大癢特癢起來。

  他怒得幾乎要咆哮了!只是嚴明得近於殘酷的軍紀使他不能隨心的大聲叫喊,他瞪著血紅的眼睛,將手臂舉到了眼前,立刻發現這一次上面竟然掛著七八隻長得一模一樣的小蟲子!

  獸人巨大的巴掌不停揮落,將這些小蟲子統統拍成了肉漿,這才稍稍出了一口惡氣,可是手臂上隨即又癢了起來,他再仔細一看,立刻不由自主地吼叫了一聲,叫聲中充滿了恐懼!

  就是這一轉眼的功夫,他的手臂上又多了幾隻小蟲子,而這一次,獸人戰士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粗糙堅硬的深綠色皮膚上不時鼓起一個個小包,小包會慢慢裂開,然後數只白色小蟲子就會從中鑽出,它們一出來,就會立刻又叮在獸人戰士的手臂上,拚命地吸血!整個過程中,獸人都未曾感覺到過疼痛,只有陣陣發癢的感覺。

  看著這些小小的蟲子,獸人戰士那簡單的頭腦中也產生了深深的恐懼!他實在不知道此刻在自己的身體當中,有多少只這樣的蟲子正在瘋狂地噬食著他的血肉。

  獸人戰士的理智終於崩潰了!極度的恐懼使他瘋狂地跳了起來,一邊大吼,一邊抽出戰斧,用力向自己的手臂砍下!

  沒有痛苦,沒有鮮血。

  半截獸人戰士的手臂掉落在地上,斷口中掉落出的只是一大團一大團瘋狂蠕動著的白色蟲子,獸人戰士的手臂之中,其實已經只剩下了骨頭和一層外皮。

  獸人戰士狂嗥起來,他的嗥叫聲響徹了整個神諭之城!數個獸人軍官怒吼著從四方匯聚而來,他們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守軍紀的獸人。擾亂大軍休息,這條罪名已經足夠將他扔去給戰爭巨獸當食物了。

  當他們踏進房間時,獸人戰士的嗥叫聲早已停止,這幾個軍官看到房間中的一幕,立刻驚得後退了幾步!

  房間中一共躺著六個獸人戰士,只是他們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個東倒西歪、不斷蠕動著的皮口袋,從他們的口鼻眼眶中,不住有大堆大堆的白色蟲子爬進爬出。

  獸人軍官們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剛準備發出警報,眼前忽然白光閃耀,房間中的小蟲子如同鯊魚見血,突然間紛紛躍起,若一根根利刺,閃電般刺在這些獸人軍官身上!這一次它們凶相畢露,將細小身軀中蘊含的巨大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個扭動,身體就整個地鑽入了獸人的皮膚,然後就在獸人的血肉中瘋狂地來回竄動!

  過不多時,第一個鑽入的蟲子再一次破皮而出!只是這一次出來的不止是它自己,還有十餘隻小得多的幼蟲!

  幾名獸人軍官發出驚天動地的嗥叫,軟軟地倒了下去,他們綠色的肌膚下,如同有一團正沸的水般,翻湧不定。

  只是他們的慘叫聲無法像第一個獸人戰士那樣引起注意,因為整個神諭之城中,此刻都充斥著獸人的慘叫。

  在深山之中,人族和獸人的腳力有相當大的差距。因此當羅格已經站在地底堡壘的中央時,紫荊蝴蝶的告急信才剛剛發出。在看著報信的蒼鷹沖天而去後,紫荊蝴蝶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中,獨自呆了一夜,誰也不見。

  直到清晨時分,紫荊蝴蝶才推門而出。她換了一身盔甲,用一個全覆面式的頭盔將自己清秀的容顏徹底地遮掩起來。在她的房門外,正站著高大的魔法劍士。埃特一身華麗的盔甲上已經掛上了一層寒霜,看上去已經等了她好久。

  紫荊蝴蝶看了一眼雙眼中全是憂鬱與期待的魔法劍士,以全無感情的聲音道:"你跟我來吧,我們必須早做準備,在獸人到達之前,肯定等不及羅格大人的回援。"

  她的聲音乾澀而沙啞,聽的埃特心中隱隱一痛。片刻之後,阿雷公國所有軍政方面的大員都齊集於大公府,人人臉上憂心忡忡,他們已經知道了中央山脈中獸人大軍壓境的消息。不過他們雖然擔憂,但並不慌亂。自羅格執掌大權後,對整個阿雷公國的官僚體系進行過力度不小的清洗。雖然這種小地方提拔不出太多的人才,可是和公國原來那些掌權之人相比,現在這批官員已經出色的太多了。

  唯一臉露興奮之色的是阿黛兒。她已經從喪子之痛中恢復了一些,現在只想著尋求新的刺激。聽到獸人來襲,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面,因此笑得甜蜜,臉上又煥發出奪目的麗色。想到成千上萬的戰士將執著由她監製的刀劍,衝向高大地獸人,然後就是摻叫和漫天噴濺的鮮血場景。阿黛兒就興奮得難以自制。也只有這種興奮,才能刺激其他宛如死灰的心。

  因此一接到紫荊蝴蝶的通知,她立刻連夜忙碌起來,到清晨時分,已經擬出了一個周密完美的計劃,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將公國內儲藏在各地的武器裝備統統送到戰士們的手中。

  她準備休息一天之後,再次徹底動員阿雷公國那本已虛弱不堪的國力,將每一個戰士都武裝到牙齒,然後把他們送上前線。

  我們還有四萬軍隊,雖然他們訓練和裝備都夠不上和獸人作戰的要求,"紫荊蝴蝶環視一周。又在地圖上一點,到:"諸位,我們深入中央山脈清剿獸人地兩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從帶回來的情報看,現在我們根本無力抵抗獸人的進攻。除非等到羅格大人帶回援軍。而且我們的存糧已經見底,也無力支撐大規模的作戰。因此我會在這三個地方佈置軍隊,堅守不出,並且將西部的居民都撤到東邊來。

  在座諸人立刻發覺。紫荊蝴蝶此計其實極毒。依阿雷公國的實力完全無法與這麼多的獸人相抗衡。但她收縮防線,將有限的軍力用於防守堅固的要塞,就可以支撐上一段時間。而且她把通向北方的通道給讓了出來。全無阻攔的獸人們只需兩天功夫,就可以沿著大路攻入雷頓公國的領地。紫荊蝴蝶的意思,就是要禍水北引,把兵精糧足的雷頓公國給拖下水來。

  此時在精靈們駐守的地下堡壘中,羅格與修斯圍在一個紫晶雕成的水盤前,商討著如今的局勢。

  我會立刻通知紫荊蝴蝶,讓她做好防禦準備。不過公國那四萬軍隊肯定指望不上了。他們就算趕得到,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這裡地精靈嘛……"羅格皺眉道:"看來能夠戰鬥的也就一萬多些。想對付後面追來地近二十萬獸人,恐怕難了些。"

  胖子面前的水盤中,同樣清楚地顯示出地下堡壘方圓數百公里的地形。在神諭之城的位置上,此刻有大片大片濃密綠色聚集成堆。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塊飄動的水藻。

  修斯望著水盤,道:"單純和獸人比拚軍力是肯定不行的。羅格大人,您還記得高舉血色雙旗,一路屠到蒂凡妮的那一場戰役嗎?"

  如此輝煌而奔放的攻殺,那是胖子罕見的輝煌功業,他當然要牢牢記住。不過胖子略一思索,就已經明白了修斯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一次也要聚集所有的強者?"

  修斯點頭道:"當然,您肯定不想精靈們再有什麼損傷吧!"一想到折損於綠海一役的十餘萬精靈,胖子的心就痛的無以復加。在他內心深處,早已經將所有的精靈都視作了自己的私產。雖然綠海中滯留的精靈頑固地拒絕他的領導,不過羅格毫不懷疑,終有一日,他能夠將所有的精靈都收入麾下。

  「好,我這就去和風月說說!"胖子下定了決心。

  "如果她不肯呢?」修斯追問了一句。

  「如果她不肯,哼!那我就……我就……「胖子顯然有些心虛,我就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胖子看了一眼面有笑意的修斯,重重地哼了一聲,示意他現在根本不怕風月,然後才道:「就算是聚集了足夠的強者,我們也得想點別的辦法才行。嗯,這座地下堡壘周圍都是山林,堡壘中通風順暢,不怕濃煙,還有足夠的地下水源和食物,我看可以在獸人們聚集之後,放上一把大火。現在我們還有一天多點的時間,足夠做準備了。當然,毒也是要下的,只是不知道獸人們都怕什麼樣的毒。先不管那麼多,我們毒藥的儲備還有一批,先給綠海來的精靈射手每人發二十支毒箭再說。將近二十萬的獸人,殺起來有些難啊……"

  胖子正在沉吟,修斯忽然道:「不是二十萬,而是十五萬左右。您看,不知道什麼原因,獸人的數量好像少了很多。「

  羅格探頭一看,果然紫晶水盤中神諭之城的位置上。代表著獸人的綠色忽然空了一大塊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羅格皺眉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反正是好事,現在可不是管原因的時候。」修斯搖頭道。

  羅格盯著修斯,緩緩問道:「老傢伙,這不會又是你幹的吧?」

  「以希洛之名,這絕不是我幹的!「修斯一臉莊嚴。

  「哼!以希洛之名……好吧!」羅格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只是道:「我們再來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這些獸人永遠的留在這裡。」

  修斯微微一笑,道:「用毒是個好主意,不過獸人地體質對毒的抗性很高。而且我們的毒藥數量有限,殺不了太多的獸人。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當然,這件事需要您親自出馬才有可能。」

  「說說看!"羅格立刻來了精神。

  當下兩人秘議之後。羅格又皺眉苦思了半天,才道:

  「的確有些困難,不過我們不妨試試。「

  「我們各種辦法一起上,總而言之。一定要把這些該死的獸人統統留在這裡!如果放過他們的話,冬天一過,他們食物足夠,就更不好對付了,萬一他們再衝到您的領地之中,那時的損失可就大了。我想現在是您向風月大人求援的時候,再晚可就來不及了。「修斯微笑著道,一副全是為羅格考慮的語氣。

  羅格恨恨地盯了一眼修斯,哼了一聲,剛準備呼喚風月,空中忽然多了一道空間門。裡面踏出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她似是完全沒有預料到空間門竟然會開在半空,出來時一腳踏空。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直直向羅格摔了下來。

  羅格略向後一退,一把將她接住,就此抱在了懷裡。微笑道:「摩拉,你每次出場的方式都是這麼特別嗎?」

  摩拉從羅格的懷中掙脫出來,恢復了以往的聖潔模樣,

  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我非常不幸地成為了兩位偉大存在之間鬥爭的犧牲品,所以我的出現才會變得如此狼狽。「

  胖子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怎麼會過來的?」

  摩拉道:「偉大的奧黛雷赫知道了獸人膽敢侵犯她的國度,因此降下了神諭,讓我前來幫助你禦敵。我想安德羅妮小姐、芙羅婭小姐和死神班大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而且女神座駕前的巨龍也會前來參戰。「

  羅格大喜過望,一把向摩拉抱去。摩拉輕輕一笑,退了一步,剛剛好讓過了羅格的一抱。胖子怔了一怔,面色顯得有些古怪,居然就此收手,沒有再做任何非禮摩拉的嘗試。

  同樣怔了一下的還有隱於虛空中的威娜,她手中的龍魂戰槍已經挺起,只消羅格再向前一點,他就會自己撞到威娜的槍尖上去。可是這個胖子居然就停在槍尖前那麼一點,若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威娜秀眉一皺,沉思起來。在她身後,格裡高利巨大的龍頭探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道:「他運氣實在是太好了一點。哼,就憑他若想憑真實本事避過最美麗的威娜主人埋伏的一槍,恐怕得再修習個一千年才成。「

  威娜當即釋然,若說這樣一槍也能讓羅格躲過,那胖子地本事也未免有些可怕了。

  胖子放過了摩拉,拍了拍手,艾菲兒隨即若一陣清風一樣來到了他面前。她張口就是:「神使大人,您找我嗎?

  不待羅格回答,她四下望望,隨即皺眉道:「難道您向在這裡和我上床嗎?看的人多了點呀!」

  周圍眾人面容立刻變得十分古怪,就連摩拉都維持不住自己的神聖外表,偷偷地在竊笑不已。以胖子臉皮之厚,也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一聲,遮掩道:「不是這件事。你去幫我找些材料,我施法時需要這些東西。」

  艾菲兒四下望望,似乎也發現了氣氛有些古怪,於是道:「好吧,我這就去。您若是想要和我上……"

  她話未說完,就被胖子一下摀住了嘴,將後半句話給捂在了嘴裡。羅格四下看看。目露凶光,於是所有人都將臉轉向一旁。

  羅格剛想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忽然掃到大廳門口有一個人影。他心中猛然一跳,當即大喝一聲:「站住!」

  那人當即立定,緩緩轉過身來。他一身僕從裝束,週身上下沒有半點力量氣息,原來是康斯坦丁。他淡淡地道:「您有什麼吩咐?」

  羅格目光越來越凌厲,他一把將懷中的艾菲兒拉到自己身後,不向前進逼,反而慢慢後退了兩步。與康斯坦丁拉開了距離,這才道:「您的神聖力量如此純淨強大,我哪裡敢吩咐您什麼呢?現在,您是否可以告訴我。您如此費心隱藏在精靈之中,究竟有什麼圖謀?」

  康斯坦丁微露驚訝之色,他沒想到自己的偽裝竟然會被羅格給看穿。他看了羅格,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幫助一下精靈而已。如果這裡不歡迎我的話。我可以離開。」

  艾菲兒道:「他叫康斯坦丁,一直在教我神聖法術的。怎麼說他呢……嗯,他是個好人,只是有些煩。」

  羅格冷冷地道:「他的力量這麼強大,絕不可能是一個無名之人,怎麼會閒成這樣,專程跑來教你神聖法術?他一定是另有圖謀。不對,這種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熟悉!讓我想想……康斯坦丁大人!您是出自光明教會吧?如您這樣地大人物,怎麼會忽然出現在萬里之外的北國呢?還要教一個普通的精靈女孩子神聖法術?」

  康斯坦丁淡然地道:「我的確沒有惡意。若你不相信的話,那麼我離開好了。反正該教艾菲兒的東西。已經教完了。」

  「想走,有那麼容易嗎?」羅格冷冷一笑。

  康斯坦丁哈哈一笑。道:「當然容易!」

  「真得很容易嗎?」一個冷冷地聲音在康斯坦丁的背後響起。一聽到這清越的聲音,紅衣主教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這是艾菲兒在羅格耳邊低語了幾句,胖子點了點頭,對起了滿臉的笑容。對康斯坦丁道:「尊敬的紅衣主教,我現在相信您是真心為了精靈好。今後艾菲兒地神聖法術還得請您多指點,我剛才只是試探一下您的用意而已,別往心裡去,哈哈,哈哈!您看,先在獸人聚集,您是否願意幫助一下純潔的精靈抵禦獸人呢?我真是問得笨了,您一定是願意的!來人哪,帶主教大人去挑選裝備。「

  康斯坦丁剛想說些什麼,艾菲兒即如一陣風一樣來到了他地面前道:「康斯坦丁,跟我去選裝備!」

  紅衣主教苦笑了一下,終於跟在艾菲兒的身後,離開了大廳。虛空之中,威娜略帶得意地哼了一聲,然後在格裡高利恭維她的滔滔馬屁中,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小小的插曲過後,地下堡壘中重新變得緊張起來,所有的精靈忙碌地進進出出,按照羅格的命令佈置著防禦措施。其中當然也有小的不和諧音,幾個綠海出身的精靈長老出頭質疑羅格的指揮資格,結果被胖子乾脆利落地關了起來。

  其他來自綠海的精靈雖然對胖子地做法有些不同想法,但在山崗另一邊隱隱傳來的野獸咆哮提醒了這些精靈們,現在還不是內訌的時候,而且修斯長老也罕見地出面彈壓,並且態度非常強硬,終於將所有的不滿都給硬壓了下去。

  午後時分,獸人的首領們又出現在另一座高峰的峰頂,只是現在他們之間的氣氛凝重而肅穆,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可怕的暴風雨。這些本來以凶悍和嗜血著稱的不同種族的獸人們此刻戰戰兢兢,甚至連大聲一點的喘氣都不敢。因為站在最前方那一個神秘人正包含怒意,沉默地看著滾滾從峰下走過的獸人戰士們。

  與前一天相比,獸人戰士的隊伍已經單薄了許多。沒有任何一個獸人會想到美麗的精靈都市同時也是一個美麗的死亡陷阱。那種恐怖而又毒辣之極的小蟲子連那神秘人自己都覺得心驚。他抓了幾隻來研究,片刻的功夫就為這些蟲子的旺盛之極的生命力、繁殖力所深深震驚。唯一令他感到有些欣慰的是,過於旺盛的生命之火無法持久,這些蟲子在繁殖過四五次之後,就會連同他們的後代一同死去。但就算這樣,

  也有超過四萬的精英獸人戰士們化成了神諭之城的沃土。神秘人物長袍之下,不住冒出黑與紅交織的濃霧,裡面發出嘶嘶的聲響,似乎藏著許多小小的怪獸一樣。他遙望著遠方的天空,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終於,他緩緩地開口了:「去吧『天災'地儀式準備好。我們絕不能大意,消滅這一批精靈後,立刻撤軍,無論如何,現在還不是招惹人族中那個守護神明信徒的時候。"

  第二天清晨時分,獸人的前鋒已出現在精靈地下堡壘對面的山嶺上。

  大隊的獸人戰士開始前進,從山嶺上滾滾而下,在精靈地下堡壘前列好了陣型。此時精靈們已經在出口處壘起厚厚的胸牆,數百位精靈弓箭手在胸牆後嚴陣以待。

  獸人的首領們都立在遠處的山嶺上,對著精靈地下堡壘所在的山峰指指點點。他們十分意外,不明白為何一向對黑暗和潮濕非常厭惡的精靈們竟然會在山腹中修築一個堡壘。

  為首的神秘人取出水晶板,再次看了看,隨後眼中黃綠光芒一閃,喝道:「所有的精靈都在我們面前!開始進攻,準備天災!」命令一道接一道的傳到不同的獸人部隊,一個異常高大的獸人看了看胸牆後的精靈,猛然吼叫了一聲,手中戰錘向前一指。二百頭狼人長號一聲,迅捷之極的躍出戰陣,向精靈的陣地撲來!

  精靈射手手中的魔法長弓光芒不住閃動,轉眼之間,每個射手都射出了三隻以上的長箭。狼人們閃避再快捷,也無法避開如此密集精準的箭雨。隨著一聲聲的狼嚎,每個狼人身上都插了數之長箭。只是狼人皮膚堅韌,身上又都披著做工精良的板甲,所以精靈們的長箭最多只能插進他們的身體十多公分。這點小傷,對於身高超過兩米的狼人來說,幾乎可以說是不疼不癢。中了箭的狼人們仍然縱躍如飛,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彎柄巨斧,一個大步就是四五米距離,迅速拉進了與精靈們的距離。

  獸人前線指揮官再次吼叫了一聲,一千名獸人執盾用斧的獸人戰士奔跑起來,跟隨著狼人前鋒向前衝去!

  在綠海一役已經證明,裝備精良的狼人就是精靈射手的天敵。只不過那只是針對綠海的精靈而言。現在這些精靈射手,都是出自神諭之城。

  為首的一個狼人身中數箭,他衝著衝著,碧綠的雙眼中忽然一陣混濁,一頭栽倒在地,大團大團的白沫不住自口中湧出,四肢無助的抽搐著,轉眼之間就停止了一切動作。

  他倒下的地方,距離精靈射手們已不到十米。在他身後,數十個狼人逐一倒下,僅僅是在地上抽出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跟在狼人身後的獸人戰士們乍見比自己更加敏捷和凶狠的狼人忽然全部倒下,不由得大吃一驚,腳步也慢了一點。就是這一遲疑的功夫,精靈射手們又射出了兩波箭雨,然後迅速的退回了地下堡壘。

  獸人戰士們在付出了百條生命後,終於繞到了胸牆的後面,他們看著面前高數米,深不見底的幽深洞口,不由得呆了一呆。此時他們身後獸人前線指揮官的吼聲又起。於是這些紀律嚴明的戰士們不再猶豫,衝進了精靈的地下堡壘。

  山嶺上的獸人將軍和祭祀們看到凶悍精銳的狼人和獸人戰士只要中了箭,立刻就會到下,面色都是一變。一個巨魔薩滿忽然吼叫起來:「毒!是毒!這是比沼澤箭蛙的唾液還要猛烈的劇毒!他們真的是精靈嗎?」

  「他們的卻是精靈!」神秘人緩緩的道:「我們獸人能夠在獸神的指引下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精靈們自然也有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但不管他們怎麼變。都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傳我的命令,準備,啟動天災!」

  一聲悠長的獸嚎響徹了山谷。上百名兇惡的巨魔戰士魚貫走上了山嶺。每一個巨魔戰士的手中,都牽著一個完全赤裸著的精靈少女。在凜冽的寒風中,精靈少女們美麗的身體已經被凍得發青,嘴唇完全變成了紫灰色。而在她們美麗的雙眼中,充滿了恥辱、羞憤和恐懼。

  巨魔戰士顯然訓練有素,在數個薩滿的指揮下,推著手中的精靈少女一一來到了特定的方位,在獸人首領們的周圍圍了一圈。

  獸人將軍和祭祀們紛紛向後退去,只有已經換上衣深紅色鑲金邊長袍的神秘人立在眾多精靈少女的中央。他雙眼閉起,緩緩頌念起咒語。

  外圍十餘個獸人薩滿也同時開始頌咒,他們的頌咒聲如野獸嚎叫一般,咒語簡短有力。隨著薩滿們的咒語逐一完結,精靈少女們的身上開始透出詛咒的血紅色光芒。她們不再因寒冷而顫抖,週身的血液溫度都在急劇上升,臉上開始現出無比痛苦之色。但她們的頸項都緊緊地握在身後的巨魔戰士掌中,只能無助的掙扎著。

  在地下堡壘的峰頂,羅格和修斯正立在風中,遙望著遠方的山嶺。「他們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這個魔法陣感覺上很熟悉,應該和某種黑暗類法術有關。咦,這些獸人們拉這麼多精靈來幹什麼,難道是要血祭?那這麼說來,這個魔法儀式威力應該不小啊!」羅格仔細辨認著獸人們在山嶺上搭建出的魔法陣,一邊緩緩的道。

  胖子見到百位赤裸著的精靈少女被放上魔法陣時,臉色早已經變得鐵青。他眼力極佳,已經看出這些精靈少女無論相貌,身材上都想當不錯。而且從骨骼和肌肉上來看,練習武技的天分也是上選。她們之中任何一個精靈少女,放到奴隸市場上去都會換回一筆不小的財富,可是這些粗陋的獸人看樣子竟是打算拿她們來做魔法儀式的祭品,這樣胖子如何不心痛?一想到這些精靈少女本來應該是屬於他的,羅格胸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起來。

  就算不用這些精靈來換取財富,把她們好好訓練一下,也會成為非常出色的射手。一百位精靈射手的威力又有多大?對於這個問題,久經戰陣的羅格再清楚不過了。更何況他手下的精靈射手,裝備都是毒箭。

  「有可能救她們出來嗎?」羅格向修斯問道。

  「我們這邊強者眾多,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修斯慢慢地道:「可是要想辦成大事,總得付出一些代價,救她們出來會影響我們整個的計劃。她們的血……會用足夠多的獸人性命來償還的。」

  修斯語聲中帶著一絲殺氣。當看到綠海二十萬的精靈只逃出五萬時,當看到上百名精靈就有在他面前成為魔法儀式的血祭時,他亙古不變的優雅中終於也透出了森森的怒意。

  對面山嶺上,精靈少女們突然齊聲慘叫!巨魔戰士們那鋒利的利爪已經破開了她們的胸膛,將她們那在詛咒的作用下,已經腫大了近一倍的心臟給掏了出來!

  一具具雪白的少女裸體倒下了,在那如雪的肌膚下,鮮紅的血汩汩流出,沿著地面上早就刻好的凹痕擴散開去。百位精靈少女的鮮血就這樣,將一個巨大而恐怖的魔法陣給慢慢地勾勒出來!

  巨魔戰士們將手中還在瘋狂搏動著的心臟放在了精靈少女們赤裸的後背上,一顆顆巨大的心臟有如怪獸,探出了無數血管。深深的刺入了精靈少女們蒼白的肌膚。

  數十位各個種族的祭祀和薩滿都各居其位,開始頌念著不同的咒語。立於法陣中央的神秘人忽然沙啞的嘶吼了一聲,雙手向上一抬!於是伏於地上的百位精靈少女一起抬頭,睜開了雙眼!她們的瞳孔已經變成暗紅,如有濃稠的血在不斷的流動著。隨著神秘人的咒語聲,精靈少女們一一張開了小嘴,從中噴出一團團深黑如墨的濃霧。

  在戰場另一方的峰頂上,羅格越看越是眉頭緊皺。他完全沒有想到,從來以魔法粗陋著稱的獸人居然也會擁有能夠驅使如此恐怖魔法儀式的術者。再觀察了一會,羅格忽然道:「我知道了!他們舉行的儀式是天災!」

  「天災?」修斯聽後,沉默了片刻。終於道:「……那就讓他們把這個儀式完成吧!」

  「或許你需要些幫手?」一個略帶沙啞的性感在羅格和修斯背後響起。胖子微微一驚。轉身一看,一身素淨黑袍的艾德雷妮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他的身後。見到是她,羅格反而安下心來。若是艾德雷妮心懷不軌的話。那早該暗算他不知道多少回了。摩族與胖子過往就有絲絲縷縷的聯繫,若不是奧古斯都攔下了埃麗西斯,胖子此刻也許已經在魔界大展身手了。儘管艾德雷妮來歷不明,但看上去她似乎沒有什麼惡意。而且羅格總感覺她與埃麗西斯氣息十分相似。因此會莫名的有一絲親切之意。

  「艾德雷妮原來是你,若是你肯幫忙,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只不過,你不會只想著幫助我吧,說吧,條件是什麼?」胖子不急不忙的道。

  艾德雷妮輕輕一笑,盈盈體態一時風流盡展,只是她那張臉,怎麼看都是平淡如水。她道:「條件?以你的為人,就算答應了我的條件,難道就會不反悔嗎?似乎你從來都沒有把承諾給當成一回事過。」

  「我只是對存有敵意的人才是這樣。在自己人中間,我一向信譽卓著。」胖子凜然道。

  艾德雷妮失笑道:「好吧,我就相信你信譽卓著。如果說條件,那麼這次對你的幫助,就算拿來換你以後合作的善意好了。」

  「好!」羅格一口答應下來,心裡卻在盤算著,如果有艾德雷妮加入,那麼精靈們的傷亡將會減少多少。見羅格一口答應,艾德雷妮也不戳穿胖子的心事,她向對面的山上望了望,淡淡的道:「獸人居然也會準備天災啊,正好省了我很多事。」

  她雙手舞動,在空中織出十餘個讓羅格看得眼花繚亂的手勢,一道空間門就此生成。魔法光芒閃過之後,米羅就從空間門中踏出。他手中又多了一柄新的巨錘。只不過顯然照原先那一把要差的遠了。他冷眼看了看羅格,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天空中忽然黯淡了下來。羅格抬頭一看,見空中仍然是片片薄雲,只是如果原來這些薄雲似一層輕紗的話,那麼它們現在就是一層完全不透光的鐵板。而且雲層中那透著條條那紅血色的濃黑還在不住擴散,轉眼之間遮蓋住了大半個天空。

  天完全黑了。

  過不多時。黑沉沉的天幕如同裂開了一樣,上面開始出現條條透出血紅色光芒的紋路。自下向上望去,天空中若存在著一個龐大無比的巨獸,它的身軀已經巨大到能夠將整個天空都遮蓋起來。而那些透著血紅的紋路,就是它身軀上的一道道傷口。

  天上開始飄落陣陣哭聲。

  天空中的血紅紋路中,竟然真的流出一道道粘稠的暗紅液體。如淚,也如血!

  終於,天幕上低垂的條條如血粘稠液體有一滴掉落。啪的一聲,它掉落在獸人軍陣和精靈地下堡壘中間的空地上。濺成無數細小的血滴。誰也說不清這滴天上掉落的血滴究竟有沒有真實的存在,但所有人都看到,它掉落的地面被迅速的染成了一片深黑色。這濃得話不開的黑色如有生命一樣,還在不住地向外蔓延。而在這片黑色的中心部分,已經隱隱出現暗紅色的血紋。

  但是獸人的前線指揮官並沒有注意到天地間的異象,他一雙眼睛只是緊緊盯著精靈地下堡壘深邃的入口,鼻孔中不住地向外噴著白氣。精靈們修築的胸牆早已經被獸人們拆去,露出了後面即高且深的地下堡壘入口。在獸人指揮官的面前。似乎地下堡壘的整座山峰都化成了一頭猙獰的巨獸,而地下堡壘的入口就是巨獸大長的嘴。

  第一批千名獸人殺進了地下堡壘後,就此消失在黑暗之中,再無任何回應。他又派出了第二隊千名獸人前去接應。然而這隊獸人也如泥牛入海。同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獸人前線指揮官再等了一會,終於決定不再等待。他高高舉起手中的三頭鏈枷,大吼一聲。踏步向前!在他身後,萬名獸人戰士小跑起來,開始衝向了精靈地下堡壘。

  獸人指揮官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踏上了黑中透著血紋的地面。他只是忽然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不適和無力的感覺,當然還夾雜著些許噁心。不過這些些微的感覺對於身體素來強健的獸人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獸人指揮官又聽到了哭聲,無數纖細、柔弱、淒婉欲絕的哭聲。他立刻分辨出這是精靈的哭聲,自從踏入綠海時起,他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精靈的哭泣了。可是這一次的精靈哭泣聲如絲絲細雨,當空飄落,縈縈繞繞的,始終在他耳邊纏繞不去。

  獸人指揮官忽然感覺到一股無法壓抑的怒火自心底湧出!他仰天咆哮了一聲,飛奔著衝入了精靈堡壘。在他身後,萬名獸人同樣咆哮起來,他們若一窩野蜂,爭先恐後地擠入了精靈地下堡壘!

  而在遠處,獸人大軍的戰陣依然嚴整,只是戰士們的眼中已經漸漸的泛上了暗紅色。他們越來越難以壓抑自己心中的躁動,只是在指揮官的威嚴下,才強忍住沒有衝向精靈堡壘去大殺一通。

  山嶺上,那神秘人物仰首向天,依然在頌念著無比冗長的咒語。在他周圍,精靈少女們的血已經繪出了一個完整的巨大魔法陣。她們已經死了,可是在這個恐怖的術士手裡,死亡僅僅只是開始。

  在她們的裸背上,巨大的畸形心臟在瘋狂的搏動著。那一具具雪白的肉體似乎在死後也依然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不住的扭動著。而她們的頭都拚命的抬起,望著立於魔法陣中央的神秘人物,空洞的雙眼不斷留下血淚,不停得哭著。

  神秘人物緩緩轉了一周,突然狂吼這吐出了咒語最後一個音符!一道血紅光芒自他瘦小的身體中沖天而起,直上雲霄!

  天完全黑了,照耀整個世界的,只有暗紅色的血光。大地沉寂了片刻,霎那間在風中迴盪的,唯有精靈少女們被放大了千百倍的哭泣!

  而獸人們沸騰了!他們不由自主地向天空中咆哮著,雙眼已經完全被血色所佔據!

  這就是天災,以百名精靈少女們的血與靈魂為引發動的天災。在天災的籠罩範圍之下,一切黑暗、混亂、嗜血甚至死靈的力量都會得到增幅,而光明和神聖力量會被壓抑,一切隸屬於光明和神聖陣營的生物還會不斷受到天災詛咒的侵擾。力量和生命都會持續不斷的流失!

  天災的範圍是如此廣大,它籠罩了整個精靈地下堡壘。它雖然也影響到了獸人們的紀律,可是精靈們將要承受的將是力量和生命力的削弱,而且精靈們所擅長的魔法都會被極大的壓抑,可是獸人薩滿和祭祀所擅長的詛咒和嗜血魔法會被增強。

  在數十萬戰士進行殊死相搏的戰場上,這將會成為決定戰局成敗的因素,更何況,精靈們原本在數量上就處於絕對劣勢。

  以精靈之血發動的天災,對精靈還會有特殊加成的效果。一滴血從天而降,落在了羅格的臉上。濺開一朵小小的血花。一根粗大的舌頭忽然深處,捲起了那朵血花,又收回了嘴裡。

  「原來……這就是天災啊!」胖子品味良久之後,才喃喃的道。他噴出一團濃濃的血霧,這才低下頭來,雙眼中已盡成血紅。

  他握手,手臂上筋肉在瘋狂蠕動,有若肌膚下藏著無數奇異而細小的生物一樣。

  胖子望著山峰下已經壓不住胸中的衝動,開始不住嚎叫的獸人戰士們,平平淡淡的說了一句:「是殺人的時候了……」

  羅格猛然斯開胸前的衣裳,仰首向天,狂吼一聲,然後就邁開大步。自峰頂一躍而下。撲向了下方密密麻麻的獸人戰士們!

  一頭異常高大的狼人忽然感覺到有些異樣,它立刻抬頭,恰好看到了正躍在半空中的胖子。他張開巨口。就欲呼叫巨魔獵手們以擲矛終結天空中的不速之客。

  就在此時,狼人靈敏之際的耳中忽然想起了嗡的一聲。他剛想張望、尋找著清越之極的弓弦聲的來源,就覺得的眼前青光一閃。

  突然之間,狼人清晰地感覺到。那帶著無窮詛咒力量的風正從他的腦中穿過!風為何會從他的腦中穿過?

  狼人再也沒有機會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了。他忽然直直的倒了下去,在他前額處,多出了一個方圓數公分的通透血洞。

  此時胖子已挾無邊威勢,落在獸人群中。他自峰頂躍下的威勢何等猛惡,不幸位於他腳下的兩個獸人立刻被踏倒,整個胸膛都被踩得塌陷下去。胖子雙眼血紅,出手如電,一把就從一頭狼人手中搶過一把彎柄巨斧,然後反手用斧柄一擊,將它巨大的狼頭整個砸碎。胖子獰笑著,舞動巨斧,轉眼間就肢解了身邊數個獸人戰士。

  一陣腥風忽然自背後向羅格撲來!一隻通體長達六米的雙頭巨蜥撞開了數個獸人戰士,惡狠狠的向羅格衝了過來。

  胖子冷哼了一聲,轉身,跨步,霎那間已立定在巨蜥的兩個頭顱之中!他抬手之間,指尖上已多了一支由陰影凝成的兩米長刃。

  長刃自下而上揮出!

  羅格立於原地,一手指天,只是陰影長刃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了。而雙頭巨蜥則止不住衝勢,一路衝到胖子身後數十米處才停了下來。它剛剛立穩,就是一聲悲鳴,巨大的身體分成兩片,緩緩栽倒在地。

  利用身邊獸人錯愕的空隙,胖子迅速誦念完一個短暫的咒語,於是在他身周十米之內,一切物體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空中時時會有惡魔的猙獰面孔出現,並且隨著他的移動,這一道結界也會一直跟隨著他。在天災之下,這一層黑色幾乎看不出來,可是凡是進入了這個區域的獸人,都會不斷受到各種詛咒的侵擾,轉眼之間,就有數十個獸人或中了混亂、或中了恐懼,而更多的獸人則是中了虛弱詛咒,戰鬥力直線下降。

  胖子抬頭,向著山嶺上的神秘人望去,獰笑了一下。那神秘人也正向他望來,黃綠相間的目光中充滿了怒火,連他的身軀都在怒火下不住顫抖。胖子認出了天災,那神秘人物也認出了羅格此刻釋放的魔法,黑暗結界。黑暗結界會以黑暗之力不斷打擊作用範圍之內的犧牲品。獸人戰士們魔法抗力雖然不錯,可是在對抗詛咒之類的魔法時卻顯得虛弱之極。

  在天災之下,一切黑暗類的魔法都得到極大地加強。

  羅格抬手向那神秘人一指,雙眼中血色褪去,銀芒泛起,微笑著道「你是我地了!」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神秘的跨越了千米距離,同樣平平淡淡的在神秘人的耳邊響起,有如羅格就是在他身邊說的一樣。

  說完這句,胖子忽然伸手一抓,拉過身邊的一頭巨魔。在他的蠻力之下。巨魔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呻吟,竟然生生的被羅格拉的彎下了腰,將脖頸伸到了胖子面前。一道無形的氣刃劃過了巨魔之頸,大股的鮮血如箭標出!羅格張口,大口大口吞了幾口巨魔之血,雙眼中再一次泛起血氣。

  他狂怒!

  胖子仰天一聲長號,雙手一用力,竟生將巨魔的頭從身上撕了下來!在他熊熊怒火之下,黑暗結界的力量更是以倍計的增強。

  羅格的身影漸漸的變得模糊,位置飄忽不定。他一路屠戮著不同種族的獸人,開始向山崗上攻去!

  「那已步入諸神之域的,必失去一切凡間情感;那即將成神的,必先拋棄一切情感。以此為打開神域之匙。」希絡之書第二頁上如是說道。

  羅格知道,若要拋棄一切情感,最快的捷徑是先經歷諸般極端的感情變化。

  唯有歷遍紅塵。方得鉛華洗盡。

  此時此刻,攻入精靈地下堡壘的獸人指揮官在不知穿越了多少甬道、拐過了多少彎角之後,終於來到了一處長且寬的通道一端。並且看到了他的第一個敵人。一個風情萬種的女魔法師。但他被怒火充斥的心無法欣賞這種美麗,只想著撕碎眼前這嬌嫩的肉體。

  驟然爆發的獸吼聲在長長的甬道中迴盪著,獸人指揮官隻身當先,上百精銳獸人戰士緊隨在後,怒吼著衝向了美麗的女魔法師。獸人先鋒指揮眼中只看到那一雙碧眸,而沒有看到她雙手前正迅速擴大的一點火光。

  下一刻,無法形容的魔法火焰佈滿了整條甬道!這些魔法火焰近乎於無色透明,但是溫度卻高的出奇,而且內中蘊含的氣息非常獨特,竟然完全不受天災的壓制!

  這是來自異位面的火焰,唯有經由位面冥想而得的魔力才能引來。

  獸人先鋒指揮在火焰中奔行十米之時,盔甲已然發紅,綠色的皮膚開始變焦,焦黑下又鼓起一個個水泡。他奔出二十米時,猛然號叫一聲,口中噴出一個巨大的火球!他又奔出十米,這才一頭栽倒,通體化成一枚巨大的火炬!

  除他之外,甬道中的百名獸人戰士沒有一個能夠衝過二十米距離。芙蘿婭臉上一陣蒼白,虛弱無力的向後倒去。一雙纖手伸過、扶住了她。

  摩拉在芙蘿婭耳邊輕輕一笑,道:「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你去休息吧。女神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說罷,摩拉足不點地,徐徐向著依然燃燒著魔法火焰的甬道飄行而去。她週身似是一片冰的世界,所過之處,魔焰立熄。成百上千全副武裝的精靈戰士從兩旁的甬道中湧出,越過了摩拉,向對面的獸人戰士們殺去!他們身上閃耀著淡淡的神聖光輝,這光芒淡而不散,看似微弱,可是竟能壓制住了天災的威力!

  地底堡壘外,戰場上忽然又響起了嗡的一記弓弦聲。只是這一次弦聲悠長不散,不住在群峰之間迴盪。與這一記弦聲相映,峰頂上亮起一團美麗的綠色光芒,那是精靈王之弓的光芒!

  修斯長髮飛舞,精靈王之弓在他手中綻放出奪目的光芒。而他的右手已經化成了一片虛影,剎那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之魔法長箭從精靈王之弓上傾斜而下,若一瀑絢麗的流星雨,劃破了天災的黑暗,落向了堵在通道通路上的獸人戰士們。

  大片大片的獸人悄無聲息的倒下,每一個犧牲者的額頭上都多了一個數分方圓的通透血洞!宛如奇跡般,地下堡壘的出口處突然被清出了一片空地。下一刻,無數精靈戰士簇擁著宛如出塵般的摩拉蜂擁而出。

  米羅雙眼盡紫,只是盯著修斯。他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修斯每射出一箭,用的都是接近聖域的力量!可是他射出的何止是數百箭,每一箭上所耗用的力量竟然都分毫不差!

  艾德雷妮忽然笑了笑,對米羅道:「別光看了,我們也得履約啊!趁著天災還沒結束,快點動手吧!我們上一次合作,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吧?」

  下一刻,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密如蜂蟻的獸人群中。只是艾德雷妮並沒有釋放恐怖的殺傷性魔法,她右足前探,微一點地,開始起舞!

  艾德雷妮身周數十米內的所有獸人戰士忽如癲狂了一般,完全忘記了殺敵,而是跟著她的動作,也紛紛起舞!

  艾德雷妮徐徐在無數高大兇惡的獸人間穿行,舞的風姿無雙。似乎這位天災所籠罩的世界也因她的舞姿而充滿了活力!

  只是她並不僅僅是舞而已,隨著她那一雙纖手無數曼妙無雙的手勢,各式各樣、稀奇古怪、被天災充分強化過的詛咒有若狂風驟雨般向周圍的獸人潑去!

  她在前面一路舞得搖曳生姿,而週身纏繞著紫黑魔界冰焰的米羅則瀟灑的跟在她身後。揮舞著手中的巨錘。將一個個並未跟隨艾德雷妮起舞的獸人戰士砸成肉醬。這一場戰鬥,對他來說真是說不出的輕鬆。

  那些起舞的獸人,這一舞將永不止息。直到他們的生命盡頭!而在戰場的另一端,則是另一個極端。摩拉揮手之間,即是無數威力十足的冰錐湧出,她所施法術的威力看起來也完全不受天災的影響。

  偶爾她也會櫻唇微漲,吹出一片蘊含著無盡寒意的冰息!這一道冰息波及的範圍極廣,雖然殺傷力不怎麼樣,可是冰息範圍內的獸人戰士動作都會變得極為遲緩,而對敏捷之極的精靈戰士,幾乎可以說是束手待斃。而此刻跟隨著摩拉的精靈戰士,已經近萬!

  這並不是獸人噩夢的全部,銀與黑暗之中的利刃才是真正致命的。在戰場上那些陰暗的角落,時時會有一處水藍光化或者是一團五色光暈閃過,每一次光華過後,總會有許多獸人戰士莫名其妙的倒下。

  山嶺上的神秘人已經由氣憤變成狂怒,由狂怒而震驚!他實在想不通,本已是苟延殘喘的精靈中為何會突然多出如此多的強橫存在。而且一向純潔的精靈居然會和擁有強大黑暗力量的存在勾結在一起,這絕對是他想不到的。本是用來對付精靈的天災,反而成了這些強大黑暗存在手中的利器。而更然他目瞪口呆的是,許多精靈法師竟然也開始在天災下施放詛咒,而且每個詛咒都陰損與狠毒兼備,威力分毫不下於黑暗法師!

  怎麼看這些精靈法師也不是黑暗精靈啊!

  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似乎變得無法理解。他當然不知道,這些都是跟隨了羅格許久的精靈法師。他所能做的,唯有瘋狂催動著天災法陣,不斷的將詛咒降到精靈們的頭上。可是他每催動一道詛咒,對方那些凶悍之際的存在就會將數倍的詛咒施放在獸人戰士身上。雙方角力的要點,已經全部集中在如何削弱對方的戰士身上。可是精靈們的力量雖然在天災下有所削弱,但削弱的幅度出奇的小。而獸人戰士則不同,他們一旦中了被天災強化過的詛咒,戰力至少會下降一半。

  這一場詛咒的大對決,失敗的竟然是混亂、嗜血、黑暗為特製的獸人,竟然是發動天災的一方!若說神秘人的詛咒如一道激流,那麼精靈一方反擊而來的詛咒,則是滔天海嘯!

  大地忽然顫動起來,隆隆轟鳴聲中,似龍似魔,號稱獸神之僕從的獸人戰爭巨獸衝入了山谷,狂吼著向精靈們衝來。只是天上的黑幕突然撕開了一道大口子,大片的陽光揮灑而下。與陽光相伴的還有陣陣龍吟,兩頭巨龍從天幕中穿出,一前一後撲向了獸人戰爭巨獸。

  在虛空之中,威娜坐在龍魂戰槍上,看著雙方捨生忘死的相鬥,忽然覺得十分無聊。

  此時此刻,那神秘之人已是獨立於天災法陣中央。他身邊的獸人將軍們見戰局不妙,早已奔下山嶺,親自率領著獸人們與精靈戰鬥。凡是接近精靈的獸人戰士們都戰力大減,他們唯有依靠無數屍體的堆積,才能換到一條精靈的性命。

  那神秘人又降下了一道詛咒,忽然心頭一動。那最先躍下山峰、殺戮無數的胖子跑哪裡去了?

  答案立刻就有了。

  一片陰影凝成的利刃悄然自他項中劃過。

  「你要是有阿喀琉斯那本事,那我也認了!」胖子看著地上滾動的頭顱,冷笑著道。在周圍護衛的上百巨魔戰士發覺不妙,上來圍殺之前,胖子早已提起神秘人的頭顱,身影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幕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大片大片的陽光穿過了黑幕,撒落在已屍橫遍野的戰場上。

  失去了主持法師的天災,已經行將結束。

  「天災要結束了嗎?」精靈一方所有的強者都仰望天空,暗自想著。

  精靈們如潮水般向地下堡壘中退去,強者們也紛紛從獸人群中殺回本陣。而在戰場中央,兩頭巨龍已經將獸神之撲撕成碎片,它們四下望望,正想尋找下一個犧牲品,忽然似乎接到了冥冥中的召喚,於是沖天而去。

  天災終結,戰爭也因精靈們的主動撤退而落下了帷幕。

  失去了首領的獸人一時不知所措,可是他們的數量仍有十餘萬,按照常規來說,力量要遠強於精靈。因此他們依然選擇駐營圍堵住精靈地下堡壘的出口,是戰是退,要等祭祀們與大祭祀澳根海勒請示過而定。

  可是這一夜,無數受人戰士們忽然全身乏力,發起了高燒。他們上吐下瀉,一夜不得安寧,到天明時分,成千傷亡的獸人戰士就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獸人將軍和祭祀們又驚又怒,他們無計可施,唯有選擇先行退回中央山脈再說。

  「殺得還不夠多啊!」在地下堡壘中,羅格一邊與修斯觀察著精靈傷者,一邊恨恨的道。無論如何,綠海十五萬精靈的損失,都超過了她所能容忍的極限。

  「您又何必擔心呢?」修斯微笑著安慰羅格:「這些獸人不會死光的,一定會有相當多的獸人戰士從疾病中挺過來。但是種子依然存於他們體內。他們會替我們把瘟疫帶回獸人帝國的。」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四章 預言


  清晨的晨光再次映亮中央山脈的時候,這裡的大戰終於告一段落。但是那一場大戰留下的痕跡是無處不在的。精靈地下城堡外的那一片谷地上,到處是斷折的刀劍、樹木的餘燼以及深深滲入泥土的鮮血。

  獸人大營內靜悄悄的。尚能走動的獸人戰士們都已經撤去,只是他們身疲力虛,已無力去照料戰死者的屍體,因此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大營中,橫七豎八的躺著近萬名獸人戰士的屍體。大營一旁,也堆放著數萬具獸人的屍體,那是昨日一站後,打掃戰場時奪回來的獸人戰士屍體。

  對於原本率領著獸人的那一位神秘人物來說,任何屍體都是有用的。因此獸人們乾脆連戰場上數千具精靈戰士的屍體也收了回來。

  如今獸人們已經踏上了歸途,只是這一條歸路並不好走。他們離去的路線被清晰的標注出來,當然是用病死獸人的屍體。小溪邊,山嶺上,樹林旁,到處可見倒斃於地的獸人屍體。偶爾,屍體中會出現一位祭祀打扮的獸人,他們懷中往往緊抱著一面圖騰旗。這一幕的出現,往往意味著這一個獸人部落中所有的壯年獸人都已經死去。

  一具具獸人屍體,有如一個個綠色的路標,一路指向了獸人帝國的方向。

  在戰場上,此次有數萬精靈在不停的忙碌著。他們要收回戰友們的屍體,將其安葬於可那其樹下。高大的可那其樹生長迅速,根須扎得極廣。綠海中的精靈們相信,精靈死後埋於這種樹下,就可以重回大地和森林的懷抱。

  獸人的屍體都被堆積到了一起,原本是全部要焚燒掉,但屍體對於羅格這個死靈法師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因此被暫時先堆在那裡。此時北國尚是嚴寒。屍體一時半會兒不會腐爛。胖子已經要求所有的精靈法師們都要全力以赴研究這些獸人的屍體,看看他們與以往的獸人們究竟有何不同。

  這一場大戰中,獸人釋放的天災最終成為了自己的災難。他們付出了四萬多戰士的性命,緊緊換來不足三千精靈的傷亡。當天災過後,精靈們需要做的就是死守在地下堡壘中,靜等著獸人們病發撤離。那時精靈一方諸多的強者早已經戰至力竭,而且不在天災之下戰鬥,羅格、艾德雷妮的詛咒將威力大減,獸人戰士的戰鬥力將得到充分發揮。戰鬥又會變成一場苦戰。

  經此一役之後,從綠海中逃來的精靈終於開始聽從於羅格的命令。也許是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那幾位被羅格關押起來的綠海精靈長老忽然同時染上了重病,僅僅是一天功夫,他們看上去就已經快不行了。

  這幾塊絆腳石一去,又挾一戰而勝獸人的餘威,羅格趁機大權總攬,初步算是把這些精靈納入了自己的麾下。反正胖子好歹算讀過了希洛之書,這個神使的身份終於有扶正的希望,因此胖子指揮起精靈來,底氣也足了許多。

  中央山脈暫時平息了下來。這一次大戰,獸人損失慘重,而精靈的精銳也幾乎在綠海一站中損失殆盡,根本無力返攻綠海。

  經歷了這樣一場挫折後。精靈中務實的聲音顯著增加。或者直白一點說,就是神諭之城的精靈們掌握了領導權,羅格的神使地位在綠海精靈中得到了確認。而修斯儘管不願意。但仍然被羅格指定成大長老,要負責作出許多具體事物的決定。

  至於那幾個被關押起來的精靈長老,則在戰爭結束的後三天中,病發身亡。

  但是精靈畢竟不適應地下的生活。獸人一撤離,他們就走出了地下堡壘,前往神諭之城的舊址,重建這座美麗的精靈都市。神諭之城中有數萬獸人的血肉化作了植物的肥料,只是清澈的湖水被眾多的獸人和戰爭巨獸給污染了,要恢復起來有些麻煩。

  綠海的精靈們在逃往之時,只來得及帶出極少數最重要的東西。這當中包括了三顆精靈古樹的種子,再加上神諭之城原有的三棵精靈古樹,雖然仍不足以支撐五萬精靈的生活,但也能支撐著過了。生命力極其旺盛的阿莫羅在這次的大戰中表現極佳,一點沒有輕舉妄動,簡直如一頭馴順的家犬,哪還有半點上位魔族的威嚴?

  不過馴順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好處。現在它只需要每天老實的在魔法陣中趴上大半天,供應完精靈古樹的魔力需要後,還會被允許在神諭之城周圍自由活動一會。這和過去被吸血荊棘簇擁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天堂了。至於為什麼它不單不會再傷害精靈,而且連逃跑都不敢,這個秘密,就只是掌握在極少數人手中了。

  普通的精靈不解其中的秘密,不過他們都聽聞了阿摩羅是如何被馴服的。因此所有人看待康斯坦丁的目光中,都多了尊敬和畏懼,和他說話的口氣中,也不再有精靈面對其他種族是那固有的傲慢。而對於將康斯坦丁指揮得團團亂轉的艾菲兒,自然也不會有人輕視了。

  精靈們觀察敏銳,他們雖然聽不懂阿摩羅在說些什麼,但感到它只有在幾個人面前才會有情緒上的變化。它在康斯坦丁面前是恐懼,在艾菲兒面前是親近,在修斯面前是迷茫,而遇到胖子時,則是憤怒。

  神諭之城的重建是一個緩慢而艱巨的過程。有限的魔力被最大限度的分配到了防禦和戰爭方面,精緻和美麗則被排到了名單的最後。這一次的決定倒是沒有在精靈中引起太大的爭議,畢竟沒有哪一個精靈希望綠海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似是應和大戰剛過得輕鬆氣氛,這一天的天氣是難得一見的清朗。在高遠的天空下,艾菲兒坐在一塊大石上,微寒的風溫柔的拂起了她金色的長髮。她美麗的雙眼微微瞇起,遙望著遠方鬱鬱的山脈,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十幾頭小鹿在她的身邊徘徊不去,時而會過來親熱地蹭蹭她的長靴。這種高山短尾鹿在中央山脈中非常常見。它們體形不大,但彈跳力驚人。可以自如的在岩石上跳躍來去,除了天空中飛舞的猛禽之外,一般的魔獸很難捕獲它們。

  艾菲兒輕輕拍了拍身邊一頭小鹿的頭,它似是十分舒服,鳴了一聲,然後懶洋洋的走了開去。不知為什麼,今天這些短尾鹿顯得無精打采的,完全沒有山地生物的伶俐和精神。一頭短尾鹿在遠處的岩石上徘徊了幾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跳下去。它還沒決定,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此不動了。

  其餘的短尾鹿一陣哀鳴,它們別無它法,只能繼續漫無目的地在山脈上遊蕩。過了片刻,又是一頭鹿栽倒在地。

  艾菲兒看著這一群小鹿,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艾菲兒身後忽然想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就是他們把瘟疫的種子載到獸人那裡去的嗎?」

  精靈女孩兒點了點頭。

  康斯坦丁站到了艾菲兒身邊,看著這些小鹿,歎息一聲。道:「現在瘟疫已經散播開來,它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不過它們最終的結局注定會和那些獸人一樣。我也幫不上它們了。」

  艾菲兒轉過頭來,望著康斯坦丁。此刻紅衣主教的頭髮亂亂地,眼圈發黑。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一臉掩不去的疲憊之色。這些天裡,康斯坦丁先是救治綠海受傷的精靈,接下來又給上千名精靈戰士施放了壓制天災的祝福。大戰之後他又得救治傷員,給不幸中了天災詛咒的精靈驅咒,幾乎從未合過眼。

  其實在這一場戰爭之中,康斯坦丁雖然並未直接上陣殺敵。但也居功至偉,若沒有他的存在,至少會有近千的精靈傷重不治而亡。也惟有康斯坦丁這種擁有極高深神術造詣的光明法師,才能夠完成這種近乎不可能的任務。在施放大範圍的驅咒祝福時,就算是第一流的光明法師也不過能放個二三次,影響上一百來人而已。

  「你一直在忙著救人,怎麼可能有多餘的法力來救助他們呢?它們變成這樣,我也不願意啊!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艾菲兒道。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會,將手伸到了艾菲兒面前,緩緩地道:「艾菲兒,這個東西,也是你的吧?」

  在紅衣主教攤開的手心中,有一隻兩頭尖尖的透明小蟲子,正扭來扭去,發出嘶嘶的叫聲。不停的嗅著血肉的氣息,尋找著犧牲品。

  艾菲兒點了點頭,道:「原來你都知道了。不錯,它們是我放的。」

  康斯坦丁注視著艾菲兒,她的目光依然清澈如泉,筆直的回望過來。無論是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還是她的靈魂,都沒有分毫的雜質。她毫無塵垢的目光有如無形的壓力,竟讓然康斯坦丁也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

  紅衣主教終於歎了口氣,道:「艾菲兒,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你的手段如此狠辣,而你的靈魂卻能夠這樣純淨?教典中並沒有給我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的手段狠辣?」艾菲兒有些奇怪的看著康斯坦丁,不過旋即恍然道:「噢,我明白了,你這樣評價我,是因為因我而死的獸人數量太多吧!你手裡拿的是皇蜂的幼蟲,當然,它們已經不是原本的蜂蟲了,我用你教我的神聖法術把它們稍稍改變了一下。它們都是我放在神諭之城的。還有,瘟疫的種子也是我放在這些短尾鹿身上的。」

  「那你知道會有多少生命隨著你的所作所為而消失嗎?你清楚地算過嗎?」康斯坦丁盯著艾菲兒,一字一句地問道。

  「有多少獸人會死在我手裡?」艾菲兒想了想,將一雙纖手放在眼前,慢慢的數道:「十萬……十一萬,嗯,最多最多,十三四萬到頭了。」

  「生命在你而言,難道僅僅是一個數字嗎?」康斯坦丁的聲音已經有些嚴厲。

  艾菲兒望著他,毫不在意他已不加掩飾的怒火。只是道:「當然不是。可是殺光獸人,不就是我們這一場戰爭的目的嗎?再說獸人在綠海殺過十五萬的精靈。你看,你給我的教典中也說,為了傳播至高神的光輝,殺死殘害信徒的異教徒就是信仰的表現。那麼作為一個精靈,我有作錯過什麼嗎?」

  艾菲兒望著看斯坦丁,又到:「如果換作是你,必須在一百個異教徒死亡和一個虔誠信者的死亡之間做出選擇,你會怎麼做?」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紅衣主教忽然倍感壓力。是啊。他會怎麼選擇?他有得選擇嗎?他唯一的選擇,已經清清楚楚地記載在教典上,就是他交給艾菲兒的那一本教典。康斯坦丁總覺得艾菲爾的話中有什麼不對的,或者是令他不舒服的地方,可是又說不上來。她一切的邏輯,都是如此的簡單,以及正確。她的正確性,已經被教典所證明。

  「可是艾菲兒,就算我們不得不為了信仰而毀滅聲明,也得……也是對生命持有尊重的態度。」康斯坦丁仔細斟酌詞彙,他第一次感覺到語言是如此貧乏。

  「我愛你們,但我不得不殺死你們。」艾菲爾似詠歎的方式將這一句話唱了出來。然後到:「是這樣的嗎?」

  不得不承認。她的聲音非常清越悅耳,若是專職在教會中唱詩,必然會在記載教會歷史的教典中留下一筆。可是她的話語內容比聲音更有殺傷力。自認為目光已經穿透世界偽像的紅衣主教一時竟無法辨駁。

  「虛偽!這就是你們人族最喜歡幹的事。」艾菲兒等不到康斯坦丁的回答,於是直接給他下了個毫不客氣的結語,起身從岩石上躍了下來,又道:「族人都在搬家。我也得回去幫忙了。」

  紅衣主教叫住了她,道:「等一等!這些……皇蜂的幼蟲和瘟疫的種子你都是從哪裡弄來的?還有,你用什麼神聖法術改造的?我怎麼不得有教給過你這樣的法術?」

  艾菲兒道:「我們精靈每個部落都有飼養用途不同的神獸,皇蜂也是其中一種。至於瘟疫,過往千年以來曾經在中央山脈中發生過的各種瘟疫種子,我們都保存下來了一點。這原本是想用來抵抗瘟疫的。至於改進它們的神聖法術,就是你教我的預言術啊!它真得很有用呢!」

  「預言術?!這不可能!」康斯坦丁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個!而且他想不通,為何預言術會產生如此效果。雖然這個神聖術法向來以結果無法測度而著稱。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不是一直在奇怪為什麼我的靈魂會如此純淨嗎?那是因為我有明確的目的,有最簡單堅定的執著,或者按你的話說,我有信仰。為了這個目的,不管做了什麼,我都認為我的所作所為是對的。因此,我的靈魂自然純淨。」

  艾菲兒說完,看了看康斯坦丁,身上神聖光芒一閃而過,又道:「最好你再去找一副信仰鐐銬來,你的信仰會動搖的。」

  康斯坦丁失笑道:「你的預言術……」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看著艾菲兒輕盈的在岩石上跳躍著離去的美麗身影,紅衣主教若有所思。

  此時強者們各自有事,除了修斯和康斯坦丁留在新建的神諭之城外,其他人都已經散去。羅格和芙蘿婭也已坐在北行的馬車中,由一小隊精靈騎士護衛著返回帝都。

  坐著馬車返回帝都,一路上雖然浪漫,但耗時不菲。只是芙蘿婭執意如此,羅格想想帝都中也沒有什麼急待處理的事情,也就決定陪著這小妖精一路遊山玩水,歸返帝都。其實此刻北地尚是冰天雪地,四下望去,全是茫茫荒莽,哪有半點景色可言?但只要有了這個能夠讓人時時刻刻由愛轉恨,又有恨轉愛,變幻莫測,風情無雙的小妖精在旁,無論何樣的窮山惡水,立刻都成人間仙山。

  此刻在馬車之中,暖意融融。芙蘿婭用長長的指甲不停的戳著胖子的腰,指尖上還跳動著電火,一邊道:「你在想什麼呢?窗戶有什麼好看的,過來看我!」

  羅格笑著回頭,全當小妖精這幾下是在給他撓癢,道:「我只是在算算,有幾個強者死在我手下了。」

  「是嗎?那你說說,一共有多少個了?」芙蘿婭一邊樂此不疲的戳著羅格,一邊俏皮的問。

  「洛克菲勒、天空之怒、梅斯莉……她勉強能算一個吧,畢竟最後一下不是我幹的。還有姬瑪,這個老太婆神術還是很厲害的,其他的就沒什麼重要人物了。」一個個強者的名字從羅格嘴裡吐出,一場場遊走於生死邊緣的曠世決戰也在他的腦中再現。羅格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彷彿再度回到了那些廝殺的現場。

  「聽起來全是魔法師或者是神術者呢,你一個擁有聖域力量的武者都沒有殺過嗎?」芙蘿婭問道。

  芙蘿婭的提問拉回了羅格的思緒,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有。那些達到聖域境地的武者雖然在殺傷力上沒有大魔導師那樣恐怖,可是他們感覺敏銳,反映非常得快,所以幾乎沒什麼弱點。而大魔導師就不同了,他們的身體孱弱,如果提前準備防護魔法的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非常好殺。當然,他們若是準備充分,會變得比聖域武者還要難以對付。所以大魔導師最怕的就是隱於黑暗之中的刺客。那個死在我手裡的梅斯莉就是如此,她如果早有防備的話,那我基本上沒什麼機會。」

  芙蘿婭慵慵懶懶地靠在厚厚的墊子上,道:「看起來魔法師是個非常危險的職業呢。不過我手裡有這本位面冥想,不練實在是可惜了。」

  羅格默然。越是高階的魔法師,他們魔法的攻擊力就越是恐怖。可是相較而言,魔法師防禦力的提升十分緩慢。那些能夠使用七階魔法的大魔法師們,幾乎都掌握了可以一擊制敵於死地的恐怖法術。大魔法師以上的魔法對戰,往往就是數個法術之間見生死。

  芙蘿婭修習的位面冥想中擁有許多不屬於法術體系之內的恐怖魔法,並且具有在一擊中傾瀉出全身大半魔力的獨特威力。所以她雖然只恢復到十三級多一些的魔力,但可以穩勝十四級的魔法師。可是位面冥想也不是全無害處的。它最大的缺陷就在於缺少防護的手段,而且施法者放出魔法之後,往往會因為魔力消耗過多過快而失去抵抗或是還手之力。

  芙蘿婭雖然擁有眾多的魔法裝備、但除非是神器,否則裝備提供的防護仍不足以抵消高階攻擊魔法的威力。

  一念及此,羅格當即握住了芙蘿婭的手,關切的道:「這本位面冥想,你還是不要練了吧!」

  小妖精輕輕一笑,幽幽的道:「當然要練了。你現在敵人越來越多,我本來就幫不上你什麼忙。再不練習位面冥想,我豈不是完全沒用了?你看,我現在連摩拉都不如了。」

  羅格嘿嘿一笑,一隻手悄悄的探進了她的長裙,一路向上,一邊道:「你就是不會半點魔法,也仍然有大用啊……」

  芙蘿婭呻吟一聲,用力一腳將羅格踢了出去。這才惡狠狠的道:「你別想岔開話題。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練習位面冥想的。要不然你就拿我去換艾德雷妮,你自己選擇吧!」

  胖子嘿嘿一笑,道:「跟這些魔族打交道,還用得著講什麼信義?

  就憑米羅。也想來和我搶女人?我當然是兩個都要,這一回非讓他血本無歸不可!」

  小妖精哼了一聲,可是臉上卻是眉花眼笑。聽得十分高興。

  馬車外是冰寒世界,馬車中溫暖若春。兩人就這樣一路行到了黎塞留。

  馬車在羅格府第中剛剛停穩,得到急報的羅伯斯基就策馬飛馳而回。他沒來得及迎接羅格,可是跟前隨後,小心奉承這些事還是一定要做的。

  羅格下得馬車。從羅伯斯基口中得知死神班和安德羅妮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去了。他只是點了點頭,和芙蘿婭一路向魔法實驗室走去。那裡放置著眾多的珍稀魔法原料,所以防護重重,是他府中的頭等重地。

  此刻羅格的魔法操控力已是非同小可,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忙了半天,才解除了布設在魔法實驗室周圍的魔法陷阱。只不過一推開裡間的大門,他和芙蘿婭都愣住了!

  寬大的房間地面上,布設著十餘座魔法陣,法陣上閃耀著微微的光芒,仍然在緩慢而有序地運轉著。一切看上去都沒有任何不同。只是那些困鎖在墨法陣中央的自然女神神力統統不見了!

  自然女神的神力絕不可能是自己消亡的。羅格在離開之前已經仔細的檢查過每一座魔法陣,都沒有問題。就算沒人理會,它們自己運行上一兩年都沒有問題。所以必然是有人有心為之。

  是什麼人能夠潛過如此多的魔法陷阱,再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情況下,取走了自然女神的神力呢?

  其它且不論,這個人的魔法水平、潛行本領必然高絕。而且從實驗室中其他東西都沒有被動過可以看出,他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衝著自然女神的神力而來。他選擇的時機也非常有利,往日羅格府中經常會有二三個聖域強者出沒,哪是一般人進得來的?但為了抵禦獸人,胖子這一方所有的強者都雲集到中央山脈,府中一時空虛,結果就為人所趁。

  胖子苦思不解,這人取走自然女神的神力究竟有何目的?這些自然女神的神力被他用精靈法陣完全隔絕了與自然女神本體的聯繫,只是茫無意識的存在著。而且它們其實非常非常的微薄,根本無法用來幹什麼。神力是很難消亡的,一旦他們脫出了精靈法陣的束縛,與自然女神的本體聯繫上,要麼被自然女神收回,要麼如上一次一樣,自然女神憑籍著對這一點神力方位的感應,直接以分身成形或者是派遣神僕前來處罰不敬者。

  羅格已經知道,神力與神的本體有無形的聯繫。但是它們本身並沒有什麼威力,而且與神格和神的領域能力完全不同。就如每一個魔法師都擁有不同屬性的魔力,但是用這些魔力能夠釋放出什麼魔法,還要取決於許多其他因素。

  所以,神力的本身,其實沒有多大用處。

  令人擔心的,使這隱於暗中的人物竟然對他們的活動瞭如指掌,暗想道這人若想在他府中殺幾個人,可是要比從防備嚴密的魔法實驗室中偷東西要容易得多。

  芙蘿婭看著魔法實驗室中的一切,不能置信的道:「所有的神力都被偷了!真是不可思議,我們布下那麼多的防衛措施都能讓人給溜進來。若我那老師耶羅未死,他也未必盡的來呢。」

  胖子歎一口氣。道:「失去了這些神力沒有什麼的。這是他專門來偷這些神力,必然有重大目的。只是可惜,我們並不知道他的目的。」

  「你上一次不是說過,除了能夠借助神力的雙向聯繫特性來刺激自然女神之外,其實這些神力也沒什麼用途嗎?為什麼還會有人來偷?」

  芙蘿婭皺眉問道。

  羅格心中忽然微微一動,沉吟道:「這是說不定就和神力的雙向性有關。」

  胖子在房間中來回踱了幾圈,忽然立定,向芙蘿婭道:「等安德羅妮回來。你就和她呆在一起吧,無論如何也不能分開!」

  小妖精嫣然一下,道:「怎麼,你在擔心我啊!不過安妮寶貝可不像我這樣聽話。事實上。我這邊的那些厲害傢伙當中除了修斯之外,我看你誰也指揮不動。」

  羅格有些著惱,小妖精的確說中了他的痛處,這個問題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毫無解決的辦法。對任何一位聖域強者或者是大魔導師來說,就是一國之君都得對他們十分客氣。他思前想後,也唯有安德羅妮還有點希望。正因為我行我素。不聽指揮和管束,所以在真正的國與國之間的爭鋒中,強者能夠發揮的作用其實極為有限。

  「安妮那邊我自然會想辦法,我只是擔心你不肯老老實實的呆在她身邊。」羅格盯著芙蘿亞道。

  小妖精的臉色有些不大自然,但她無從迴避,只得勉強答應道:「好吧,若你能夠說服安妮,我聽你的就是。」

  強者的行蹤都是飄忽不定的。明明摩拉早已回到帝都多日,可是安德的羅妮和死神班都不見蹤影。羅格無法可施,只得著手處理這些天積

  壓下來的俗務。自於冰雪女神一戰後,胖子重新認識到了這些俗務的重要性。若非在大戰關鍵時刻冰雪女神的信徒以萬計的被屠殺,導致她的信仰之力大減,那羅格他們要想獲得最終的勝利恐怕還要在困難一些。

  因此諸神之間爭鬥的領域,除了神格領域之外,還在於爭奪世俗的信徒。

  此刻憑籍著奪取了冰雪女神神格的風月頻頻展示神跡,摩拉已經初步完成了血腥而殘忍的大清洗,穩定住了銀之聖教內部。她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將智慧之眼與銀之聖教兩教合一,統合成一個宗教,一個獨霸北方最大帝國信仰源泉的宗教。

  銀之聖教在帝國存在歷史悠久,帝國中許多名門望族的子弟都在教會中任職。摩拉這一次清洗規模空前,作風狠辣之極,只要是敢於質疑女神或者她的權威之人,勸說不改,就一律血腥真壓。而宗教戰爭之時,銀之聖教又有無數信徒死於智慧之眼與羅格手中,這種血仇,那裡輕易化解得了的?因此儘管摩拉背靠女神,手段強硬,但兩教合一依然困難重重,有許多信徒悍不畏死的反對她這一舉措。

  不過摩拉完全秉承了風月強悍凌厲的作風,硬行壓制一切反對的聲音。好在她在帝國政壇上有羅格和斯特勞支持,那些反對者多多少少心有顧忌。只不過斯特勞失勢後,羅格一人獨立難支,所以反對摩拉的聲音也就越來越響亮。

  在羅格離開帝都的這些天,羅伯斯基倒是充分展示了政治上的才能。他在各大貴族間不住遊走,很是與幾個舉足輕重的大貴族達成了幾筆妥協交易,是摩拉改組銀之聖教的壓力減輕了不少。這個結果讓羅格非常滿意,於是胖子索性放手讓羅伯斯基去幹。他自己則將心思放在了如何讓阿雷公國過冬以及應付獸人上來。

  以胖子對各個種族的瞭解。獸人能夠一次出動二十萬大軍,那說明這一次獸人帝國的人口規模至少在五百萬以上。這可是一個心腹大患。

  胖子完全不滿足於殺掉十幾萬精銳獸人的戰果,他一向的風格就是斬草除根。

  羅格也曾經幻想過收攏獸人為己用,只是立刻就知道這一想法不切實際。很顯然,獸人的背後存在著一個神秘而強大的勢力,他們能夠將一盤散沙的獸人訓練成紀律嚴明的戰士,能夠培育出種種威力強大的戰爭巨獸,甚至擁有能夠使用天災儀式的術士,絕非等閒之輩。這個勢力是絕不會將獸人交給羅格的。

  此刻胖子已經接到了紫荊蝴蝶的急報。他知道,以獸人如此軍容。

  杜林所率領的二萬戰士恐怕已盡數變成獸人的腹中餐了。

  面對如此形勢,羅格實在難以壓抑心中的怒火。他覺得,是該給政壇上的那些對手們一點顏色看看的時候了,胖子動不得龐培和亞歷山大,但以他如今的權勢和實力。收拾一下雷頓公國大公克裡或者是邊境行省總督這一類的角色還是行有餘力的。羅格最可倚仗之處,就在於擁有眾多強者支持,可以幹出點別人做不到的事。他知道,只要把龐培和亞歷山大一系為首的克裡親王和多里亞克公爵打得疼了。那麼其他人在選擇與自己作對的時候。一定會好好的思考一下的。

  多里亞克和克裡一老一少,都是平庸且好色之人。胖子開始認真地考慮,如果在這兩人的胯下放上一把魔法小火。把那東西燒烤個半熟,讓他們數月之內再也不能動女人,不知道這兩個傢伙從此之後是否還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與他作對?當然了,胖子不會真得讓他們從此一萎不起。教訓一下是必要的,但也不能把他們逼得急了。

  羅格精神一振,開始思考計劃的細節。轉眼之間,當他大致想得周全之時,這才發現日已西斜,一個下午在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

  每日與這些人勾心鬥角,又是為了什麼?羅格忽然又有些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沒什麼意義。不過他隨即說服自己,有權有勢就能奪取信徒,而有了信徒就有了信仰之力。這對於風月當然有好處。

  但是信仰之力越多,豈不是就越是將她推向諸神之城的深處?

  他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一陣疲倦驟然襲來,胖子勉強眨了兩下眼睛,就伏倒在桌上,鼾聲大作。

  迷迷糊糊之中,羅格眼前忽然一亮,出現了一面閃爍著柔和光芒的金屬牆壁。羅格四下望望,除了面前這一道牆壁之外,周圍都是茫茫的白色雲霧,看來唯一的出路,就是在這面牆壁上。於是他向前一步,仔細的觀察起來。

  這面牆壁通體是由一種羅格完全不知道的奇異金屬製成,隱隱透明,有若水晶,他散發出的柔和金色光芒中蘊含著若絲絲細雨般的神聖氣息,拂在胖子身上,令他感到十分舒適。這種金屬的內部似是液態,有無數淡淡煙霧在飄來蕩去。胖子眼力驚人,他略一調整,已經分辨出了這陣陣薄煙竟然是由無數蘊含著強大能量的極細微咒符凝成的。

  單是其中一道輕煙的作用,就已經看的羅格頭暈眼花。

  羅格定了定神,強壓心中震驚。他只覺得眼前所見的一切,都遠遠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羅格右手一張,化成極鋒銳的利爪,試著向這面牆壁抓去。然而他赫然發現,在一陣急難聽的吱嘎聲過後,他的爪尖已經完全損毀。可是那面金屬牆壁上竟然未留下分毫痕跡!

  似乎羅格的舉動驚醒了什麼東西一樣,他周圍忽然想起了一記極響亮的轟鳴,幾乎將他震得暈去!

  羅格面前的牆壁緩緩移動起來,漸行漸遠。直到這面牆壁移到數十米外,胖子這才發現,剛剛呈現在他面前的,經並非是整面牆壁,而只是牆壁上的一塊巨大無比的磚頭而已!

  胖子僵立於地,目瞪口呆,充滿了敬畏的望著這一面無法形容其廣大,上下左右邊際都隱於雲霧之中的牆壁。

  若能呈現全貌,這該是怎樣的一座建築啊!

  就算是由風月主持的浮空之城,其巨大和宏偉又何嘗能及得上它的十分之一呢?何況這面牆壁之堅固,蘊含力量之巨大,簡直是羅格做夢都不曾想過的。

  牆壁逐漸加速,一路遠去。羅格注視著他,初時尚是震驚,後來則轉為畏懼。那是對未知的、吳伐形容的強大存在的畏懼!

  羅格初時始終認為他看到的是一面牆壁。但當他逐漸遠去,漸漸從雨霧中露出更多的容貌時,胖子這才發現他所面對的,竟然是一座不知道多麼宏大的黃金城堡!

  隨著這一座黃金城堡越飛越遠。先是雙手,然後是雙腿,到得最後,羅格全身都開始戰慄!

  驟然雲開霧散。

  它已經移到了天的另一方。只有在這個距離上,羅格才能看清它的全貌。那有無數巨大金屬塊凝成的,並非是什麼黃金城堡,而是一件奇異的盔甲!一件巨大至不可思議的盔甲!

  他下半部分是散開的甲裙。看上去猶如一座城堡的底座,剛剛羅格所仔細研究的,就是這個部位一片小小甲頁的一部分。而底座的上部,則有如一座塔尖般逐堅收束而上,塔尖的頂端環繞生著三個巨頭,每一個頭上都帶著形態各異的金色頭盔。與頭盔連成一體的面具肅穆、威嚴,那空洞的雙眼中隱有風雲流轉,似是在俯視著塵世諸生。

  而塔尖的塔身上,則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不知道多少張面容!這些面容排得整整齊齊,各不相同,看上去每一張面容都代表著一個不同的種族。

  但這些面容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不論生著多少只眼睛,這些眼睛都是緊閉著的。

  羅格無言的看著這巨大無比的存在。他有多高?胖子不知道,他唯一能分辨的是,但是身體部分,其高就超過萬米!

  他又有多大?羅格下意識的不願去想這個問題。

  胖子直覺的感覺到,這個通體金屬的驚世存在決不會是一座無生命的城堡,在那無比廣大的金屬甲冑之下,只有唯一的一個存在!

  而且就算在如此距離上,羅格也並未看全它的存在。他甲裙之下,又伸出了無數巨大之極的七色飄帶,下端都隱沒在濃濃雲霧之中。

  羅格呆呆的望著它,靈魂中已是一片空白。

  時間在沉寂中流動。

  那座金色巨堡向著羅格一面上鑲嵌著的數以萬計的面孔突然有了活力,所有的眼睛同時張開!剎那之間,投注於羅格身上的,何止於十萬目光?!

  如此數量目光凝於一點時,已經仿如可以熔化世間萬物!

  「是誰在那裡!」成千上萬音調各不相同的聲音在同聲質問著。那巨大之極的聲浪,足以在瞬間抹平整座山脈!

  那一剎那的世界,已經無法形容。

  羅格想逃,但動彈不得。他想叫,卻聽不到屬於自己的聲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有千萬個聲音合二為一的驚天巨浪當頭向他拍下。

  ……

  羅格忽然一聲大呼,一頭栽倒在地。他一陣頭暈目眩,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而已。一時間,他渾身發軟,汗透重衣。

  胖子掙扎著站起,坐下,良久才稍稍平復了瘋狂跳動的心。他的手仍然在抖,他的靈魂還未從震慄中恢復。

  他不敢去想。

  剛剛他所看到的,真的只是一夢嗎?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五章 光輝


  他看到了什麼?

  羅格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真的希望那僅僅是一個夢,一個虛幻的、不真實的、不需要為之思索和負責的惡夢。不管夢中受過多少驚嚇,在醒來後,那戰慄的感覺將僅成為一個記憶而已。

  但那真是僅僅是一個夢嗎?

  羅格忽然發現,自己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本能的不願意去回憶這一個夢的內容,他所看到的那一個巨大存在也正從他的腦海中慢慢淡去。只要一將它的形容從記憶中翻起,羅格立刻就仿如重歷夢中的那一刻。

  那萬張面孔復活、無數目光匯於他一身、巨大聲浪當頭拍下的一刻!

  甚至就連這樣的一個時刻,也正在從他的記憶中淡出。這或許是一種自我保護,因為每當這一幕無法控制的從記憶中泛起,羅格從靈魂到肉體都會重溫那無法言喻的劇痛!這種與恐懼相伴而生的痛苦,不知道超越了當日羅格為風月所傷,不得不用神聖力量治療時所產生痛苦的多少倍!直到這個時候,胖子才發覺自己真的是非常堅韌的一個人,這種程度的痛楚和恐懼居然都未能使他發瘋。可是他的意志也許支撐得住,但他的肉體已經支持不住了。

  每當重溫夢境,胖子都會立刻暈去,不僅僅是因為痛楚,也是因為恐懼與絕望。他旋即又會醒來,然而這短短的眩暈一刻,在他的感覺中,也恍如隔世。

  這絕不僅僅是一個夢。不知道第幾次醒來時,羅格終於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其實這個結論很容易。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惡夢會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僅僅是回憶就足以使意志硬如藍鋼的胖子支撐不住。

  只要不涉及那無比巨大的存在,對這個夢境一些細節的回憶倒不會產生太大的問題。可是這個夢中一切,包括濃濃的雲霧,構成盔甲的那不知名的金屬、以及金屬中的陣陣輕煙,都遠遠超出了羅格的認知範圍。胖子知道這些都很神奇、但他不知道他們究竟神奇在哪裡。那些創造這些的是誰呢?那創造了這一切奇跡的存在,該以何等憐憫的目光俯視無數位面的眾生啊!

  羅格站了起來,來到窗前。此刻已是夜深人靜。整個黎塞留都沉入了最深的夢鄉。

  夜仍是寒的,天上稀疏的掛著幾點寒星,藍月已成一彎新芽。無精打采的放射著黯淡的藍光。

  羅格暫時從惡夢中走了出來。他這一生中過往種種,一一自腦海中流過。

  那一個獨自開闢諸神之域的她,那一雙在熊熊聖焰中終得相擁的絕世情侶,那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燦若朝陽的精靈女孩,那在神域之城中歡呼著向他撲來、讓他又痛又恨的女子。不一而足。

  而他的足跡,已然踏過何止萬里之遙。

  當初他從一個沒落貴族子弟一步步沿著權利的階梯向上攀爬,從只知為自己斂財到如今得為眾多盟友與手下開闢前途,這當中的差距,又何止於天差地別?

  他是幸運的。從羅德裡格斯進入他身體的那一刻起,胖子的命運已經注定有所不同。他也是不幸的,也正是從那一刻起。他開始身不由己,被越來越深地捲入了大陸上種種明爭暗鬥之中。

  少時那些懷揣萬金、坐擁美人的理想,在如今的羅格看起來已非常可笑。他現在坐擁一國,平生所歷女子。不論是安德羅妮、芙羅婭、又或是風蝶、阿佳妮、艾菲兒這種個性獨特的精靈,都是其他人窮盡一生也難以親近芳澤的女子。而且他如今盯上的目標,可是風月、威娜這一類完全和恐怖統一的存在。

  不過他擁有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少年是那些簡單的夢想和快樂,如今已不會再有了。

  此刻胖子責任重大。在他的周圍,有龐培、亞歷山大這些不知隱藏著多少實力的政敵,有大帝和老總管這類高深莫測的旁觀者,在中央山脈中,還有實力不明的獸人帝國。除此之外,在遙遠的南方,教皇那老邁的身軀在羅格的記憶中卻仿如一座巨大的山脈。還有那對他行蹤瞭如指掌,身不知鬼不覺地盜走了自然女神神力的人。一想到自然女神的神力,他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自然女神。

  胖子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夢,只覺得一顆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因完勝獸人、收攏數萬精靈所帶來的愉悅早已蕩然無存。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

  窗外,不知何時又已陰雲密佈。翻捲的烏雲一層層,洶湧而來,宛如一張無底的巨口,吞吐著無盡的黑暗,似要滅掉這人間哪怕是一毫的光亮。

  轉眼之間,烏雲散去,虛軟無力的太陽又升上了天空,昏黃的陽光透過薄雲落下時,已經沒有分毫的暖意,布灑在朝暉中的萬物也顯得蕭條不已,尋不到一絲生意。

  在帝都郊外的一座樹林中,安德羅妮正與羅格對峙著。怒火正熾的她惡狠狠的盯著胖子,閃爍著憤怒光芒的星眸似要刺穿胖子的靈魂,一身裙裾也攀著怒火舞動著,飛揚著。但這盛漲的怒火絲毫未能掩去她因連日以來的奔波和大戰造成的一絲疲態。這一點倦容讓她失去了些英氣,多了份柔媚,讓羅格看的兩眼放光、心神蕩漾。

  她看了看天,黑色的夜幕早已收起了它的大翼,沒有分毫暖意的陽光正斜斜灑下,驅趕著樹林中每一絲每一毫的陰暗。整個樹林漸漸透亮起來了。雖然天色已經不早,但她仍咬牙切齒的道:「死胖子,竟敢擾我的好夢!這麼早就把我叫到這裡來,一會別指望我會手下留情!這一次不把你打到臥床不起,我就放棄羅歇裡奧的姓氏!」

  「哼,羅歇裡奧的姓氏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的。」羅格撇撇嘴,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她的小把戲,有理直氣壯的道:「按約定,我有挑選場地和先行進攻的權利。你若輸了的話,那就要聽我吩咐,任我處置!」

  安德羅妮的心跳得快了些,她臉上先是一紅,然後又漸漸變得蒼白。握住了碧落星空的手也有些顫抖。她實在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還沒有開打,就已經先想到了輸了的後果?她再怎麼不濟,也不該輸給一個只有十二級魔力的法師啊?雖然羅格的力量顯然不只限於這些魔力,但是他過往表現出來的技藝,自己是完全應付得來地,只要不像上次一樣大意就行。

  這一次,她是打定了主意一旦開戰。就要全力以赴進攻、決不給胖子任何一點使用陰謀詭計的機會。

  雖然心裡決不認為自己會輸,但向來心高氣傲的她還是決定在失利條件上再好好討價還價一下。

  「我若輸了的話,最多任你初置……一天!」

  在羅格目光的逼視下,安德羅妮的臉色蒼白中透出暈紅,最後越來越紅。

  「也好。那我輸了的話,也只把芙羅婭給你一天。」羅格無所謂一樣地道。

  「那不行!我太吃虧了!」安德羅妮叫道,怒火更添幾分。

  「為什麼不行?這很公平啊!」胖子懷壞的笑道。盯著安德羅妮的目光更顯熾烈。

  安德羅妮咬牙切齒地道:「公平個鬼!我說不過你,但總而言之,這就是不行!大不了我不和你打了。」

  「你在害怕什麼?」胖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壞了,眼見安德羅妮就要爆發。他這才笑道:「這樣吧,如果我輸了,我就把芙羅婭暫時讓給你一個月,但你不能強迫她。你看如何?」

  「這還差不多!」安德羅妮俏臉色霽稍平,同意了胖子的提議。

  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平整了心頭的怒火,安德羅妮如立在冰上一樣,後滑了十米,喝道:「我給了你距離了,動手吧!不過我提醒你,你現在只有一次攻擊的機會,最好不要使用湮滅術。」

  胖子嘿嘿一笑,不理會她的挑釁,只是專心念誦咒語。沒過多久,一個深紅色的巨大魔法符號就出現在兩人之間。

  深紅標記。生物只要在一定距離內看到這個標記,就有可能受到痛苦的詛咒,不斷流失生命。這不是一個如何厲害的魔法。所以安德羅妮一見羅格施放完了魔法,立刻叱喝一聲,鬥氣霎那間提升到了最高峰,整個人瞬時化作一顆藍色流星,迅捷無論地向羅格衝來!

  深紅標記能夠起作用的數十米距離轉眼間就被她一掠而過,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那個魔法標記僅僅來得及閃動一次,向安德羅妮發出一個痛苦詛咒。只不過用這種級數的魔法來攻擊聖域中的武者,成功的幾率實在太低了。幸運之神並不總是站在胖子這一邊的,因此這次痛苦詛咒並未成功。

  就算詛咒成功,以安德羅妮全力而來的衝勢,也足以在三招兩式之內擊倒羅格。那時痛苦詛咒給她帶來的生命流失,完全可以忽略。

  安德羅妮一頭栗色長髮飛揚,雙眼亮如晨星,鎖定了羅格的一舉一動。碧落星空的劍尖上,開始逐漸射出耀眼的星屑!

  羅格只有兩個選擇,閃避或者是硬頂。就算他有瞬發魔法的能力,以安德羅妮如風如電的速度,胖子最多也就來得及放上一個防護魔法而已。他的如體無論如何強悍,都絕無可能防得住碧落星空的一擊。因此胖子唯一的出路,就是閃避,以爭取時間讓深紅標記發揮作用。

  胖子果然動了,他身體一側,速度驟升,就像側面逃去!

  安德羅妮冷冷一笑,暗道這胖子的眼力比以前高明了,知道不能硬擋子己的一擊。不過她早已經預料到了胖子會躲,因此迎面而來的那一擊,其實徒有氣勢而已。

  碧落星空發出嗡的一生輕響,劃出一道優美的軌跡,刺向了胖子的前方。以胖子的應變能力。當發覺不對,緊急剎住去勢後,碧落星空將整整好好地停在他咽喉之前。這種不可思議的技藝才符合她的身份,她的美學。

  只是就在碧落星空改變軌跡的霎那,羅格忽然全無徵兆的轉了方向,竟然筆直的向安德羅妮衝來!

  這一切的變化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詭異。如此的不可思議!

  安德羅妮的雙眼因驚恐而睜大,她櫻唇微漲,但甚至還來不及驚呼出聲。羅格已經狠狠地與她撞在了一起!

  碧落星空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藍色的尾跡,最終無助的插在了地上。

  安德羅妮呻吟著,好不容易才從眩暈中恢復過來,但眼前仍然金星亂竄。她有些驚慌。急忙伸手去摸臉,想看看臉上是不是受了什麼傷,然而她手臂試著抬了幾下,卻是紋絲不動。她又想起身,但身上如同壓著千斤巨石一般。哪裡站得起來?

  她鎮定了一下,運鬥氣強行壓下了身體的不適,緩緩睜開了雙眼。果然。胖子那張笑得可惡之極的臉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羅格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顯然剛剛那一撞他也不太好受,不過受創比安德羅妮輕得多就是。這瞬間的相撞,兩人幾乎等於沒有任何防護以極高的速度撞在一起,自然是身體強悍的羅格大佔便宜。

  胖子哈哈大笑,儘管因為痛楚,他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你還不認輸嗎?剛才那點時間,已經足夠我殺你三五次了。」

  安德羅妮呻吟了一聲,這才有點力氣,氣急敗壞的罵道:「死胖子!你那是什麼打法!簡直是無賴!這一次只是你運氣好,我沒有運足鬥氣防身而已。不然你再這樣直撞上來試試?你在幹什麼!給我滾下去!」

  羅格盯著安德羅妮微怒中嬌艷如花的容顏,不懷好意的笑道:「下去?你難道忘記了我們的賭約嗎?你既然輸了,就要任我處置一天。你猜猜看,我接下來要幹點什麼?」

  就算兩人有過親密接觸,就算安德羅妮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接受一切,但她仍然受不了羅格這樣肆無忌憚、赤裸之極的羞辱。

  她換上了副冷冰冰的面容,道:「我當然記得。你放心,我可不是輸不起的人。不管你想幹什麼,都給我快點!」

  無視伊人的變臉,胖子依然一副無賴嘴臉,笑道:「快點慢點,反正都是一天。快的話還可以多來幾次呢!」說話的同時,他的一隻手輕放在了安德羅妮的胸上,一邊盯著她的眼睛,一邊慢慢的按了下去。而他的另一隻手,則徐徐的探進了她的衣襟。

  安德羅妮羞憤的閉上了雙眼,將臉側向了一邊,臉色逐漸變成了慘白。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纖長的十指都深深的插入了身下的凍土中。但就是這樣,她也無法控制住身體的顫抖。

  「你的身體還是這樣啊!」胖子笑道。

  安德羅妮雙眼微開,冷冷得看了羅格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又即閉上。只不過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的顫抖逐漸劇烈,看來很快就要到達忍耐的極限了。

  羅格忽然站了起來,又將安德羅妮扶起,微笑著道:「哼,看你忍的這樣辛苦,我這人心地善良,實在是不忍心,就再饒你一回吧!」

  安德羅妮一怔,隨後啐道:「你心地善良?真是見鬼了!如果你不是用這種無恥打法,又可能勝得了我嗎?上一次也是這樣!總而言之,憑你那點力量,真正的戰鬥中根本不可能贏得了我!」

  羅格嘿嘿一笑,目光不住在她身上遊走,最後落在了她一雙長腿上,道:「難得我如此好心,你卻不領情!那好,我已經好久沒看過你這雙長腿長得是什麼樣子了。反正一天的時間很長,我可以好好的欣賞一下。」

  看著胖子摩拳擦掌的逼了上來,安德羅妮臉色又是一白,不得不道:「離我遠點!好……我承認你是一個好人,這可以了吧?」

  這一次羅格倒很合作,真地停了下來。他看著安德羅妮,道:「我知道你輸得不服氣,但你別管我用了什麼樣的手段,贏了你就是真的。這次我可以放過你,不過也不能這樣便宜了你,從今天開始,你得貼身保護芙羅婭一個月。你若是不服的話,隨時可以來向我挑戰。我們賭約依舊,你輸一次,要麼陪我一天,要麼保護芙羅婭一個月。」

  安德羅妮盯著胖子,慢慢的道:「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是想讓我去保護芙羅婭,是嗎?」

  羅格笑了笑,道:「就算是吧。」說吧,他給自己釋放了一個飛行術,冉冉升起,向黎塞留飛去。

  安德羅妮靜靜的立在原地,冷冷得看著羅格的身影漸漸飛遠,忽然大叫了一聲:「死胖子!你真是一個混蛋!」

  羅格在空中迎風飛行。剛才那一場香艷的戰鬥使他壓抑的心情沖淡了一點,但也僅此而已。一旦起身飛行,那無邊無盡的陰影又悄悄自心底蔓延開來。

  聽到身後安德羅妮憤怒的叫聲,羅格有些自嘲的想著:「混蛋?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吧!折騰了這麼久,自己的事情卻一件都沒有弄明白……」

  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這一次怎麼都算是便宜了她,怎麼還會被罵混蛋?

  此時托扶他飛行的魔法能量慢慢弱了下去,胖子知道是時候給自己再補一個飛行術了。飛行術這種魔法等級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要瞬發是很耗精神的,念上一個非常簡短的咒語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羅格吐出幾個簡單的音節,魔力就馴順的排列成行,一個新的飛行術眼看著就要施放在他的身上了。只可惜,變故總是在成功前的剎那才會現身。不知為什麼,飛行術魔法當中的一小股魔力突然紊亂起來,脫離了他的控制。控法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些微的不和諧就能夠導致一個魔法的失敗。

  胖子驚叫一聲,一頭向地面栽了下去。他在空中使盡了平生所會的所有魔法手段,一個個飛行術不住瞬發而出,甚至於反重力術都用上了,但任何一個魔法施展出來,總會出一點小小的紕漏,導致魔法失敗。乃至於他最後絕望之際,給自己加了一個魔法護甲,想多少減輕點痛楚。只可惜這一點小小的願望也不容易實現。

  撲通一聲,胖子終於結結實實地平拍在尚未開凍的大地上。

  性感而沙啞的熟悉聲音從他頭上落下:「你都對那女孩兒做什麼了,她才會這樣氣急敗壞的大罵你混蛋呢?」

  羅格此刻仍頭暈眼花,他勉強抬起頭,看到了一襲素淡的深灰長裙,隱隱露出點輪廓的一雙長腿,細腰、豐胸,這真是一個完美而誘惑的身材!

  只是她那一張臉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平淡得讓人看後就不會不由自主地忘記。

  「原來是智慧的艾德蕾妮小姐,剛才我始終放不出來魔法,就是您的傑作吧?」胖子一邊說,一邊終於爬了起來,泰然自若地整理著衣服。他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全然不將剛才的狼狽當成一回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艾德蕾妮微笑著提醒他。

  羅格呵呵一笑,道:「大概是她不小心打輸了,所以心裡不服氣吧。」

  「她輸給你是很正常的。你一定是幹了些別的什麼!」艾德蕾妮似笑非笑地道。

  「以黑暗諸神的名義,我絕對沒幹什麼!」羅格鄭重地道。

  他雖然與艾德蕾妮根本沒有什麼,若說有的話,應該有的只是戒心。可是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米羅提出的交換協議,也許是因為他總會從她身上看到埃麗西斯的身影,也許是她有意製造的氣氛,他們之間,總似是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所以羅格本能地選擇一個會讓任何女人滿意的回答。

  不過艾德蕾妮顯然不信。她微微一笑,道:「黑暗諸神可不同於希洛或者是其他的光明諸神,它們記仇而且報復心極強。你以他們的名義胡亂起誓,多半會有不好的命運的。最糟糕的結局,就是諸神的代理人會直接找到你頭上來。」

  羅格嚇了一跳,道:「我可不是什麼大人物,不值得眾神如此關照吧?」

  他又看了看艾德蕾妮,戒備地道:「你不會就是哪位黑暗神明的代理人吧?一定是這樣,要不然你怎麼會這麼厲害的?大陸上在你這個年級就擁有超越大魔導師魔力的人,我可還一個都沒有見過呢!」

  艾德蕾妮輕輕一笑,道:「我可沒有那個資格成為諸神的代理人。不過我倒是的確認識一個這樣地代理人。說不定你很快就有機會見到它了。我真的沒有惡意,你其實不必對我存有這麼多戒心的。說穿了,你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魔族身份呢?」

  胖子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地點穿,不免有些尷尬,於是嘿嘿一笑,開始顧左右而言它:「嘿嘿,米羅沒來嗎?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邊的嗎?」

  「他啊。在閉門反省呢!我們用不著理他。」艾德蕾妮微笑著道。她忽然舉步向羅格走來,一直來到了羅格面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溫柔地道:「我知道你很忙,但你現在能抽出點時間,陪我說一會話嗎?」

  羅格苦笑一下,道:「我可以說不嗎?」

  「當然不行。」

  「片刻之後,兩人已經出現在一座山峰之上。

  艾德蕾妮立於峰頂。撲面而來的勁風吹起她素雅長裙,從後望去,實在是動人心旌。她四顧一周,然後輕歎一聲,道:「真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黎塞留四周地勢平坦。這座山峰既不高,也不險,四下望去。天上鉛雲密佈、地上冰雪皚皚,山腳下有一大片密密的針葉林,墨綠色的樹冠看了也讓人心情壓抑。連羅格都分辯得出,無論從哪個地方看這裡都說不上什麼好風景。

  艾德蕾妮似是通曉羅格心中的想法。於是道:「如果你去過魔界,並且在幾大魔域之中呆過一段時間的話,那你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任何一處地方,都是如此的生機盎然。有生機的地方,就是美麗的地方。」

  「魔域?」羅格聽到了一個新詞,立刻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

  艾德蕾妮如同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用心,解釋道:「魔域是魔界中一些特殊的地方,那裡的環境即使是對於我們魔族來說,也是過於惡劣。怎麼說呢,魔域就如同這個世界的冰洋或是火山口。最著名的五大魔域都有各自的特點,因此往往會成為上位魔族的修煉地。」

  羅格又問:「都是哪五大魔域呢?你這麼厲害,一定也在其中的一個魔域修煉過吧?」

  「我選擇的是迷霧魔域,那裡的特徵就是孤寂。進入迷霧魔域的任何魔族都會被那裡蘊涵著無窮力量的迷霧所壓倒,失去一起方向和時間的感覺。那裡無法感應外界,也只能看到周圍數米之外。其實迷霧魔域的修煉很簡單,就是走進去,在找到路從另一邊走出來,實力自然會大增。」

  艾德蕾妮說得輕描淡寫,然而羅格卻聽得心中悚然。他在刑訊上也是專家,知道將犯人隔絕在沒有光線、沒有聲音、空無一物的空間中是最厲害的刑罰之一。少有犯人能夠挺過多日而不發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迷霧魔域有多大?」

  艾德蕾妮轉過身來,望著羅格,微笑著道:「你很聰明,這麼快就知道了迷霧魔域的獨特之處。如果以這個世界的計量單位來衡量,迷霧魔域應該方圓有一萬公里吧。」

  胖子倒吸一口涼氣,皺眉望著艾德蕾妮,緩緩向後退去。

  艾德蕾妮輕輕一笑,道:「我要想殺你早就殺了。就算是你背後的那兩位女神也未必來得及救你呢!她們畢竟成神未久,而黑暗諸位主神存在的時間,很可能比這個位面的歷史都要悠久。」

  羅格又是大吃一驚,他忽然道:「難道偷東西的人就是你?」

  「你在說什麼?」艾德蕾妮眉頭一皺,不解地問:「拿你的東西?你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我動手去偷的嗎?」

  羅格再一細想,的確不大可能是她。艾德蕾妮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魔法物品,顯然對物質的要求淡到了極處。而且從她言談中可以看出,她與黑暗諸神關係密切,不大會看上他那點自然女神的神力。

  「沒什麼。」胖子笑了笑。

  她也微微一笑,不再追究這事。

  艾德蕾妮與羅格此生所遇的任何女子都不相同。她有如一道溫和的微風,悄無聲息地自你身邊拂過。有風的時候,你會覺得非常舒適,沒有風的時候,你往往會忘記曾經風的存在。她寬容、溫柔,但又帶著對萬事萬物都毫不留戀牽掛的淡漠。

  兩人就這樣歸於沉默,在峰頂默立良久。終於,艾德蕾妮道:「羅格,你為埃麗西斯所做過的事,已經在魔界廣為人知。所以我這一次會來找你,希望你可以幫助我們。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他就是魔界的大將軍,阿泰斯特。」

  「阿泰斯特?」羅格的瞳孔急劇縮小,他反覆念著這個名字,往事如潮水般浮上心頭。

  一代強橫之極的存在,甚至為魔力遠超大魔導師的埃麗西斯推崇倍至,魔龍一族中的強者。實力直追魔皇而被受封大將軍之位。一個陰謀家,僅憑一片鱗片就將埃麗西斯誘入陷阱,使她最終在聖焰中化成煉獄天使雕像,也斷絕了他的魔界之夢。

  這就是羅格對阿泰斯特的全部印象。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魔法師,實力如何,你肯定看得清清楚楚。面對阿泰斯特這樣的存在,我連插手的餘地都沒有。」羅格淡淡地道。

  艾德蕾妮笑了笑,道:「你奸商的本性不改呢。又想討價還價了。不過我不喜歡這樣。阿泰斯特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他一直忙於封鎖魔界與這個位面之間的通道,所以才沒有時間來找你的麻煩。我的條件很簡單,你若盡全力幫我。今後我也會成為你最可信任的盟友。如果你不肯也沒關係,我會和米羅去挑戰阿泰斯特,是生是死,就聽從黑暗諸神的安排吧。「羅格已經有些適應了她直接了當的風格,皺眉道:「現在我身邊的強者雖然有不少,可是除了一個外,其他人我幾乎一個都指揮不動,怎麼幫你?」

  「只除了那個大罵你混蛋的女孩子吧?不過她真的非常漂亮。」艾德蕾妮微笑著讚道。

  胖子嘿嘿一笑,不予回答。

  「這種戰鬥她很難插手的。要想挑戰阿泰斯特,必須想辦法說動你背後的那兩位女神才行。嗯,她們雖然凶了點,可是對你還真是很不錯的。」

  羅格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聽你的口氣,你和米羅前去挑戰阿泰斯特實際上等同於自殺吧?為什麼你還要堅持著去挑戰他呢?」

  艾德蕾妮淡淡地道:「如果不能在一定時間內打通空間通道的話,那麼我的任務就算失敗了。我曾經提過的那位代理人會親自來到這個位面,與阿泰斯特決一死戰。但無論它是勝是敗,我和米羅都將從此成為它的奴隸。我寧可戰死,也不當奴隸。」

  聽到她的底線之後,羅格心中忽然一癢,又有些想趁火打劫了。艾德蕾妮雙眼微微一亮,金藍雙色光芒泛起,注視著羅格道:「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

  胖子一驚,這才省起對面這個女子可不是什麼柔弱人物,那是能夠在舉手之間輕易毀滅自己的可怕魔女。在這四顧無援的地方,還是少惹她為妙。何況自與風月相見一次之後,他與風月之間最後一點聯繫也中斷了。從此之後,他的召喚將再也無法傳遞到風月的耳中,自然也就無法指望風月來幫忙了。

  羅格忽然長出了一口氣,道:「我會幫你的。你知道我無法承諾什麼,但我一定會盡力。」

  「那麼成交了。」艾德蕾妮伸出了受,與羅格擊了一下掌。

  這一擊掌,羅格才體會到她的手掌柔若無骨,即冰且膩,當下心中微微一蕩。他手一合,就想握住她的手,但艾德蕾妮動作若一道輕煙,輕輕飄飄地就將手抽了出來。

  她淡淡笑道:「羅格,你身邊美麗的女人多得是,不會連我這種相貌的都想要吧?你可真不挑食。」

  的確,艾德蕾妮全是上下幾乎哪個部位單獨拎出來都可和任何絕世佳人相比,唯有她的面容,若說中人之姿,都實在有些勉強。她說得出來的好處,只是長得非常大氣而已。

  胖子笑了笑,收起了浮滑之態,道:「反正還有點時間,可不可以跟我說說魔界的事,說說埃麗西斯,還有你自己?」

  艾德蕾妮攏了攏在風中有些凌亂的長髮,淡雅若蘭,緩緩地道:「魔界非常廣大。你口中的魔界實際上是十餘個不同位面的總稱。每一個位面都有自己的領主,所有領主中最強大的一位,將會成為魔界皇帝。並繼承來自於魔神的力量。埃麗西斯和我,都是現任魔界皇帝的女兒,說起來,她比我大了一點點。不過你不要以為魔界公主有如何顯赫的地位,魔界只看實力。無論你說公主還是皇子,若沒有過人的力量一樣會讓人瞧不起。更何況在父皇漫長的一生中,已經有了二百多位皇子和一百餘位公主。所幸魔界皇族的血脈一向是力量的象徵,擁有了它,就可以很輕易地擁有強大的力量。因此那些皇子和公主若想力量微弱,也並不容易,還算沒有什麼人給皇族丟過臉。魔界以百年為一代。當年,在五百歲一下的所有魔族中,埃麗西斯、米羅和我是公認的天才,我們選擇力量的道路也各不相同。不過埃麗西斯是最耀眼的一個,她幾乎集魔族一切光輝於一身,在魔法上的造詣很快就直追上位魔族的長者。那時的她無比高傲,根本不會將任何存在放在眼裡,甚至對魔神也並不尊敬。一百多年前,我接連在她手下輸了十七次,但我從未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有所動搖,所以選擇了進入迷霧魔域。當我從魔域中出來,準備擊敗她時,才聽到了阿泰斯特背叛以及……她的結局。」

  「那你們一心想要到這個位面來,目的何在?是想征服嗎?」羅格皺眉問道。

  艾德蕾妮罕見地苦笑了一下,歎道:「不,是避難。」

  「避難?這是怎麼回事?」羅格大為驚訝。

  「以後時機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好了,現在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等我找到了阿泰斯特的行蹤,會來通知你的。」

  不待羅格表示什麼,艾德蕾妮眼中光澤一閃,身影就此消失。

  滿腹心事的羅格回到了府第,正向書房行去,忽然發現修斯正在花園中賞雪飲酒。胖子走了過去,一言不發,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飲而盡。良久之後,他才滿意之極地噴出一口酒氣。對於修斯的新愛好,羅格是舉雙手歡迎的,他對茶沒什麼品味,對於酒的好壞,那還是分得出來的。

  「修斯長老,你說我應該幫助魔族嗎?」羅格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修斯沉吟一下,道:「有時幫助別人,也是幫助了自己。另外一些時候,幫助別人則是害了自己。這或許可以做為判斷的一個標準,至於其它的考慮,則往往都是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比如說魔族,認為應該將他們斬盡殺絕的人,大多擁有對天界諸神的信仰。所以您這個決定,不應該受這些人的影響,而只應該基於您自身的實際情況來判斷。」

  羅格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幫助魔族對我是否有利。但是不利的一面倒是很清楚,我等於給自己又找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敵人。但我現在的感覺,是傾向於去幫助魔族。我不得不承認,艾德蕾妮的確非常善於說服人。修斯長老,您看我有中過什麼精神魅惑類魔法的痕跡嗎?」

  修斯搖了搖頭道:「您可以稱得上是精神類魔法的大師了。既然您都無法察覺是否中過精神魅惑類的魔法,那麼我也不可能看得出來。但艾德蕾妮我是見過的,我傾向於她並沒有對您做什麼手腳。只能說,她太有說服力了。說起來,這幾個魔族出來種族固有的一些缺點外,實在可以說是不錯的傢伙。」

  羅格歎了一口氣,又飲下一杯烈酒,臉上已經微現醺醺醉意。他扶住額頭,歎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我現在有種感覺,一定要殺了阿泰斯特。唉,為什麼我現在總有一大堆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修斯微笑道:「那是因為您的地位已經不同了。我們都知道高空中的風很烈,但這種烈風只有參天的古樹才能感覺得到。那些生活在古樹樹蔭下的低矮灌木。是無從得知這種滋味的。」

  胖子歎道:「可是我有時候真想當一株灌木算了。」

  「如果您可以放下托庇在您樹蔭下的眾多灌木或是青草,這樣做當然沒什麼不可以。」修斯的話聽起來與其說是安慰,不若說是威脅。

  胖子沉默片刻,終於落寞地道:「我當然明白。不過答應了艾德蕾妮之後,我還得想辦法去說服那兩個傢伙……」

  修斯會心一笑,顯然對羅格的苦惱瞭然於心。但這老狐狸只是道:「這恐怕沒什麼好辦法了。誰讓您身邊都是這一類過於兇猛……不,是強悍……也不對,是有才華的女人呢?想讓她們在一起合作,恐怕比擊敗她們要困難得多啊!我老人家可沒什麼好辦法,您自己慢慢處理吧。哈哈,哈哈!」

  看著幸災樂禍的修斯,胖子怒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他咬牙切齒地道:「這件事當然困難,所以您最好能夠跟我一起去。」

  「當然不!」修斯當即拒絕:「我已經挑選好了二十個精靈殺手。預計三天後就能分別抵達雷頓和多利亞克公爵的行省。這事事關重大,我得親自去看著。您也不希望精靈們再有什麼損傷吧?嗯,對了,聽說最近一年,在奴隸市場上一個年青而且武技出眾的精靈女子的價格已經升了整整三倍呢!」

  這一下當即擊中了胖子的要害。他哼了一聲,臉色鐵青,一時說不出話來。半天之後,他才咬牙道:「您只能顧得上一邊吧。那另一批殺手由誰來帶領?」

  「艾菲兒。」修斯微笑著道。

  胖子皺眉道:「艾菲兒?她怎麼可能……」他隨即想起,但凡艾菲兒所到之處,必然有她的老師康斯坦丁跟著。有這樣一位紅衣主教在背後撐腰,她的確可以四處橫行了。

  不過胖子憂心又起:「您看那個什麼康斯坦丁靠得住嗎?他可別事另有什麼用心……」

  「紅衣主教的品格還是令人稱道的。至少他應該不會起什麼色心。」修斯一語點破了羅格真正擔心的是什麼。只是他的保證聽起來輕飄飄的,完全沒有什麼份量。

  送走了修斯之後,接下來數日,羅格陷入了瘋狂般的工作之中。他完全不眠不休,一件件處理著紛繁複雜的公務。

  每一天,都會有數十件急報從阿雷公國送來,羅格批閱後,又會分發給相應的手下去處理。此時阿雷公國國內的所有的軍隊都在調動,邊境的要塞在加固,守軍重新整編完成後,正在抓緊一切時間在訓練。

  專門用於防禦獸人的各式武器已經初步試製成功,並且小批量的試制,甚至已經有一個小要塞的守軍已經拿到了新武器。在阿黛兒的狂熱下,整個阿雷公國軍備和運輸運轉效率實在驚人。而紫荊蝴蝶則依據已經制訂好的方案,將整個公國的防禦重心轉向。此刻的阿雷公國有如一頭無比龐大的巨獸,正緩緩轉過身來,將利爪和牙齒對準了中央山脈的方向。

  糧食是個大問題,但並非不能解決。羅格很清楚雷頓公國和多利亞克公爵手頭有些什麼樣的力量,這一批精選出來的精靈殺手都有強者坐鎮,絕不是他們那些衛隊能夠防衛得了的。胖子給精靈殺手的命令是每晚潛到這兩人休息的府中,不管是誰,見人就殺,殺夠十個就撤。第二天仍是如此,直到兩人開始給阿雷公國運糧時為止。

  胖子就不相信,他們的神經能夠在恐懼下挺得住幾天。

  與此同時,羅格開始秘密派人,通過帝國公開或者是地下的市場變賣精靈們多年積蓄的珠寶,並且大肆收購高品質的魔法原料。哪怕是暫時沒用的,他也要買回來先放著。誰知道這些原料什麼時候能夠派得上用場。

  他工作之餘,僅有的時間全部都用來冥想或者是進行魔法研究。

  羅格不肯給自己一丁點的空隙,因為只要一空下來,他就會不由自主地重新回到那一個夢境中去。他已身心俱疲,實在是不想再經歷這無窮無盡的煎熬了。

  另外羅格已經給大帝上書,申明了獸人之禍,要求帝國派兵支援,只是遲遲未有回應。羅格私下揣摩大帝意圖,心下也常自惴惴不安。但獸人之禍,已經非他一個公國之力所能抵禦,必需由帝國出兵真壓才行,這件在政治上可黑可白的大事,實在不宜獨自處理。

  就在這一個傍晚,一騎飛馬來到了羅格府第,通知大帝相召。

  片刻之後,羅格已經立在大帝的小書房之中。此刻的羅格感覺又有進步,一步入房間,就覺察到整座書房都被一股沛不可擋的巨大黑暗力量籠罩著。

  房間中一切都是深色調的,昏暗、搖晃的魔法燈火映得大帝那木無表情的臉忽明忽暗。老總管侍立於一旁,看上起了無生氣。

  在大帝面前暗紅色的寫字檯上,擺放著兩個一摸一樣的盒子。盒子以名貴的香木雕成,飾以鎦金的花紋,盒蓋上的鎖扣則以火焰紋鋼製成,通體閃耀著淡淡的紅色光華。

  羅格注視著這兩個盒子,大帝則在注視著他。

  他上前一步,慢慢地打開了兩個盒子。

  左邊的盒子中放著一柄華美的權杖。它通體以魔法秘銀配以精金絲製成,杖頭成冠狀,鑲嵌著兩排碩大的紅寶石。權杖正中,則是一顆巨大透明水晶。它純淨無垢,無論是純度還是體積都非常罕見。羅格輕輕觸摸了一下這顆水晶,立刻知道它可以充填多個威力巨大的魔法,絕不僅僅是個裝飾而已。權杖的手柄上,鐫刻著讚美諸神的銘文。

  另一個盒子中,則是一把短彎刀。它同樣華貴、精美,做工絲毫不下於精靈族傳世的精品。帝國只有少數戰功卓著的將領,才會擁有這種款式的彎刀。

  「你選一個吧。」大帝的聲音低沉、陰鬱,如未雨的濃雲。頓了一頓,他又補了一句:「只能選一個。」

  羅格緩緩地伸出了手,他的指尖在輕輕地顫抖。老總管微微睜開了昏黃的雙眼,注視著那一隻慢慢伸出的手。

  此刻房中,惟有靜寂。

  在這一剎那,羅格彷彿又看到了那立於一片虛無之中、獨自承受著亙古不變孤寂的她。

  他輕輕歎息一聲,手終於落下。
第十七卷 盛世年華 第十六章 聖典


  世俗與神聖,政權與教權之間,他應該如何選擇?他又能如何選擇?

  也許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在剛剛的那一瞬,他是否有過選擇的餘地。

  不管怎麼說,在走出帝宮的那一刻,羅格終於感覺到了一絲輕鬆。

  至少在眼前,一個始終懸掛在他心頭的不安終於消除了,雖然代價同樣的巨大。他甚至說不出付出的代價是否值得。直到羅格坐在自家書房中時,大帝的聲音依然在他的耳邊反反覆覆得迴盪著。

  「羅格,聽說智慧之眼和銀之聖教就要合併了,有這麼一回事嗎?」費爾巴哈低沉的聲音在昏暗之極的小書房中不住迴盪著,似是一頭猛獸在隱隱的咆哮著。

  「是的,陛下。」羅格恭謹的答道。一股寒意隱隱在他心底升起。

  「如今智慧之眼和銀之聖教背後,已經是同一位女神了吧?原本的冰雪女神,應該被智慧之眼的女神打倒了,是這樣嗎?」大帝緩緩地問道。

  羅格額頭開始滲出細細的冷汗,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回答非常關鍵,一個不好,恐怕立刻就會惹來殺身之禍。至少有老總管薩拉溫格在一旁,他無論選擇刺殺大帝還是逃跑,都全無機會。

  「是的。智慧之眼的女神奧黛雷赫展現神威,打倒了銀之聖教供奉的冰雪女神。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方式,使銀之聖教的信徒認為她就是冰雪女神。陛下,關於這件事,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了。神之領域,畢竟不是我一個凡人能夠瞭解的。」羅格選擇了說實話,至少是部分的實話。

  大帝點了點頭。道:「很好。」

  羅格感覺到,背後那一束如利針般的尖銳感覺終於消失了。

  費爾巴哈又道:「羅格,自從你到帝國以來,親歷戰陣,開疆拓土,為帝國立下了許多大功。我聽說你熟讀歷史,那你想必知道,對你這樣一個外來人來說,能夠受封一個公國,領親王爵位。得以統帥十萬大軍,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我這樣相待,也不算虧待了你的功勞吧?」

  「我只想著為陛下效力,完全沒有任何的要求。當然……如果說有一點小小私心的話,那也是希望陛下的戰馬能夠踏上富饒的南方大地。」

  大帝面無表情。對羅格的忠誠宣言無動於衷,慢慢地道:「兩教合一之後,在帝國的影響力將超過原先的銀之聖教,而你如今在政壇上的權勢,除了亞歷山大和龐培之外,也無人能夠及得上你。這種局面再發展下去,你覺得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羅格冷汗滾滾而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忙道:「我可從未對陛下有過貳心啊!」

  「起來吧,我們阿斯羅菲克帝國可不像南方人那樣妒賢嫉能,你立過大功,也一向忠心。所以你盡可以放心,我仍然會對你委以重任。只是這種局面不能再繼續下去,你和亞歷山大、龐培之間的鬥爭也該告一段落了。在世俗權利和教權之間,你選擇一樣吧!」

  羅格思緒及此,也終告一段落。他站起身來,徐徐不出房外,仰首看天。

  天空一如既往,掛著一層如鉛幕般的薄雲。但是今天的雲層比往日要顯得高遠,也讓人感覺到一絲清爽。

  在雲的後面,是高遠而寒冷的天。在天的後面,是無盡的虛空。在虛空之外,是不是就到了諸神的禁區?

  在諸神之域中都有些什麼?是否也如北國的荒原一樣,單調、寒冷而又孤寂?

  羅格暗自歎息,隨後叫了一聲:「來人!」

  「您有什麼吩咐?」胖子話音未落,羅伯斯基就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一般只要羅格回府,叫上一聲,這傢伙必然就會出現,而且胖子交待他辦的事情件件都能辦的妥妥當當的。看起來這些年中,羅伯斯基本事長進了不少,眼界能力遠超當日身為山賊首領之時。

  「備車,你跟我到聖教大教堂走一次。」羅格吩咐道。

  此刻銀之聖教的大教堂已經重新翻修過,顯得更加的神聖、肅穆、

  莊嚴和華貴。依據格利高裡的建議,主殿前冰雪女神的神像已經推倒,在狂熱信徒的勢力下,以及無數法師的輔助,一尊新的女神像正以極快的速度修建起來。唯一有些爭執不下的地方,就是女神像的面容。

  於原本冰雪女神神像莊嚴但呆板的形象不同,新豎立的女神像顯得栩栩如生。出於彰顯女神威嚴的角度考慮,格利高裡又提出應該在女神座前添加一頭巨龍,以顯示女神的威儀已然壓倒了巨龍這人們心目中最強大的生物。

  當然,它在這裡面蘊含的私心,那可是路人皆知的。但事情的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在設計草圖時,摩拉雖然採納了格利高裡的建議,但是她居然讓設計師依照著銀龍斯頓的形象來設計巨龍的雕像。

  這下一舉擊中了格利高裡的要害。不論神聖巨龍如何威脅利誘,摩拉就是毫不讓步。而格利高裡自己身份特殊,知道它存在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就算想親自去找設計師修改草圖,也不能有人會聽它的。

  摩拉作風嚴謹之極,平時不是禱告就是修煉。而她作為風月的神術者,自身力量也隨著風月神力的提升而急劇提高。因此潛行之格利高裡非常難於在暗中接近她,就算偶爾得手幾次,也沒有捕捉到什麼足以拿來威脅她的話題。

  無可奈何之下,格利高裡終於私下找到摩拉,苦苦哀求一番,在付出慘痛代價之後,終於得到了這個長久立像在女神座前,接受信徒膜拜的機會。

  平白無故的在摩拉這裡吃了一個大虧。格利高裡如何能夠甘心?智慧的神聖巨龍如今天天都在思索,應該如何找個機會在兩位女神面前好好的告她一狀,一舉將劣勢扳回。

  就在格利高裡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盤算著它的復仇大計時,羅格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銀之聖教主殿的大門處。他踏出馬車,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而清新的空氣,無言的仰望著足有數十米高、尚未完工的女神像,片刻之後。才舉步走向了冰雪大神殿的主殿。

  在庭院中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工匠、技師和法師、祭祀。層層疊疊的腳手架不光搭在冰雪女神像周圍,也搭在冰雪大神殿四周。華麗的冰雪大神殿四壁上原本雕刻著冰雪女神的諸般神跡,現在這些雕刻許多都要撤下。換成歌頌奧黛雷赫的雕像。

  大殿當中也顯得凌亂不堪。主殿中原有的祭壇已被拆掉,新的祭壇還未完工,僅僅佈置了一個魔法陣的圖形而已。數十個工匠正在幾位法師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將熔煉好的水銀澆築在刻在青玉石表面的凹槽之中。

  殿中還有許多全副武裝的冰宮武士,他們炯炯的目光不住在忙碌的工匠身上掃過。提防著每一個可能破壞大殿改修工作的人。現在銀之聖教內部的關係非常緊張和敏感,摩拉完全是靠鐵腕和血腥壓制下反對的聲音。但教會內部的反抗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的。

  這些冰宮武士都認得羅格,在行禮之後,他們立刻給羅格讓出了一條路。羅格穿過人群,大步向殿後的祈禱室走去。除了一些重大的儀式或者是會議外,摩拉一般都會獨自呆在那裡。

  羅格讓羅伯斯基等在外面,自己則推門進入了祈禱室。又反手將厚重的冰鐵大門輕輕關上。

  祈禱室是整個冰雪大神殿最神聖的地方,這裡除了摩拉和羅格之外,誰都不被允許進入。

  摩拉長髮披散,如流瀑般散落在臉側、肩頭。看上去楚楚動人。她跪在小祭壇前,正在虔誠的祈禱著。聽到身後門響,她盈盈站起,轉過身來,一雙若水的眼睛注視著羅格。

  此刻的她雖然看上去柔弱而動人,但胖子知道,這些全都是假象。

  此刻她的實力正隨著女神神力的增張而日益強大。而且天然魅惑依然威力驚人。何況這位聖女在女神的名義下,手段越來越血腥狠辣,完全不是一個可以小看的人物。

  羅格問道:「摩拉,你這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很不順利。」摩拉從祭壇旁邊去過一張羊皮紙,將它遞給了羅格,道:「我已經抓了十幾批執不同意見的人,可是總會有新人站出來反對兩教合一。這時下一批預計送入異端牢獄中人的名單。你看,距離上一次抓捕才不過一周的功夫,名單上就又多出來一百多個人。」

  看著長長的名單,胖子皺眉道:「摩拉,你都查過這些人的身家背景沒有?而且我聽說你那個異端牢獄可不是個好呆的地方,裡面經常死人,是吧?」

  「對待異端不需要仁慈。」摩拉冷冷地道。

  胖子歎了口氣道:「世俗的世界非常的複雜,它並不是依信仰與否簡單的分成了黑白二色。你現在的做法非常欠缺考慮,要知道鐵腕不是達到目的的唯一途徑。這樣吧,這件事上讓羅伯斯基來幫幫你。回頭你把這份名單交給他,讓他看看哪些人能動,哪些人動不得,還有哪些人屬於可以爭取過來的人。冰雪法師團和新冰殿武士組織得怎麼樣了?」

  摩拉轉身又取出兩本薄薄的冊子,遞給了羅格,道:「冰雪法師團初步已經選定了五十一人,但其中有些人的魔法水平還得仔細測試,最後正式的人選應該在四十人左右。冰殿武士目前只有四百多人,大體有個雛形而已,還得繼續招募。」

  羅格打開兩本冊子看了看,一本上面詳細記載著每一個冰雪法師的身份背景、魔力水平,而另一本則是冰殿武士的選拔條件和武士團規章草稿。他隨意翻了翻,就把它們放在了一邊。

  摩拉又掛起一幅素色的巨幅畫布,然後向著畫布輕輕的吹出了一口冰息,於是空無一物的畫布上開始浮現一行行清秀中帶著點點寒意的字體。

  摩拉轉過身來。對羅格道:「這是我剛剛擬定的銀之聖教全面重組後的構架圖表,您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沒有?」

  羅格這一次無比認真,他對著這幅畫布反反覆覆的看了數遍,這才點了點頭,望向摩拉,剛想說什麼,眼角忽然瞟到了祭壇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書本魔法書籍。羅格走了過去。取過這幾本書,一一翻看起來。

  這些書外表素淡而雅致,但裝幀得很是一般。裡面內容有大半講的是如何增強對冰雪女神奧黛雷赫的信仰。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盲信的階段,然後有一小段則是在講述在信仰足夠時,如何去感應到奧黛雷赫的存在,並且應該如何正確的體悟她的力量。書的最後部分,則記載了幾個不在魔法體系之內的利害法術。摩拉那可以致使大範圍內敵人動作遲緩並且受到厲害的冰凍吹息也赫然在列。

  胖子再仔仔細細的將這幾本書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摩拉則如一座冰雕一樣,安安靜靜的立在他的身邊,靜靜等待著他讀完。終於,羅格翻過這些書的最後一頁。他現在完全可以確定,這幾本書就是一套完整的訓練奧黛雷赫神術者的典籍。

  他抬起頭來。望著摩拉。

  摩拉淡淡一笑,道:「沒錯,這幾本書都是我寫的。上面的方法已經證明是非常有效的。現在銀之聖教中連我在內,已經有四個女神的神術者了。如果有法師法力足夠,但信仰還不是特別虔誠的話,我也會考慮用我的魅惑來幫助他們度過最後的難關。女神的神力澎湃廣大,我相信聖教會有越來越多的神術者的。」

  羅格聽罷,默然良久,最終輕輕歎息一聲。

  摩拉盈盈走上前來,注視著羅格,溫柔的問:「羅格大人,您在擔心什麼?」

  羅格略有些疲倦的笑了笑,道:「沒有什麼。摩拉,你真是非常的出色,我沒有想到你的神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更沒有想到你還能整理出一套訓練神術者的體系來。我想今後在銀之聖教中出現新的大魔導師絕非不可能。或許我們的魔法光輝還能夠超越聖教最輝煌的年代。不過摩拉,你的方案中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比如過去銀之聖教幾乎是憑借身份的高貴與否以及家世財富來選拔冰雪法師的候選人,結果有相當多有天分的平民子弟被關在冰雪法師團的大門外。而你僅憑信仰選取法師候選人的做法同樣有問題,構成一個冰雪法師價值的,並不是只有信仰與魔力。高貴的血統與雄厚的財力同樣是不可多得的資源。

  摩拉秀眉微皺,道:「這些信仰不誠的人,我收他們進來幹什麼?

  銀之聖教應該是女神虔誠信徒的聖地,如果一個教徒連起碼的信仰條件都不具備,這根本無助於擴大女神的榮耀與加強聖教的根基。

  羅格站了起來,笑了笑,道:「摩拉,這些人就算沒有虔誠的信仰,但對於擴大聖教影響力所起到的作用,也需要遠遠比許多誠信者加在一起還要大。不過我知道你不理解這些事情,其實你的女神也同樣不理解這些。不過沒關係,今後我主要的精力都會放在教會這邊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新的聖教就會全面超越過往銀之聖教最輝煌的時代。你過來,我們首先要對你設計的新聖教的架構做些修改。原有的結構太簡單了,上下的層級數也太少,根本不適合我們這樣一個龐大教會的需要。

  你看,當層級數足夠多時,就能夠在一個較短的時間內給有功的神職人員以晉陞。這種激勵的力量之大,恐怕要遠遠超出你的想像呢!」

  一邊解說,羅格一邊以指尖噴出的純淨魔法火焰在畫布上修改著摩拉原本的方案。只不過他那書法功力,較摩拉鐫秀有力的字體實在是差得太遠太遠了。

  在幾乎將整面畫布塗滿後,胖子這才滿意的看了看,笑道:「先這樣吧,以後慢慢再完善。現在我們再來說說冰雪法師。你覺得對教會內外不同的人來說,冰雪法師代表著什麼呢?這個稱號的背後,僅僅是虔誠的信仰和強大的魔力嗎?」

  「除了這些,難道還會有別的什麼嗎?」摩拉不解地問。似水的柔眸透出一絲迷惑,費解的看著羅格。

  「當然有了!」胖子微笑著,緩緩道來:「我們應該這樣來設計教會的新職位,特別是冰雪法師這種極為重要的職位。對於那些一心追求魔法上成就的法師來說,冰雪法師應該是他們通向更廣闊魔法世界的一扇大門;對於那些出身貧寒的平民子弟來說,冰雪法師則是取得力量、權勢與財富的捷徑。而對於貴族子弟來說,冰雪法師應該成為他們提升身份的一個籌碼。那對於我們來說呢?法師數量多少就意味著聖教的光輝是否燦爛。其實。冰殿武士也是同理的。」

  摩拉微微皺眉,仍顯困惑地道:「我有些明白了。可是想要在一個冰雪法師的身份中容納這麼多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困難呢。」

  「那為什麼不把這樣一個身份給分解成兩個、甚至是三個新的身份呢?這樣問題不就都解決了嘛!」羅格猶如在教導一個小孩子般循循善誘。

  摩拉雙眼一亮,興奮得道:「我明白了。」

  羅格站了起來,讚許地笑著說:「你明白就好。我該走了,我想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都會非常非常的忙。」

  摩拉靜立原地,絲毫沒有送的意思。自進駐冰雪大神殿以來,她從來都沒有送羅格出門過。羅格也不以為意,逕自向祈禱室外走去,可是在經過摩拉身邊時,他的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向摩拉挺翹的臀部上摸去。

  摩拉淡淡一笑,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羅格那只不軌的手剛剛伸到一半,上面就卡嚓一聲,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胖子手上微微運力,登時將寒冰炸散。他的手去勢分毫不緩,眼看就要落在摩拉的翹臀上時。卻忽然凝在了那裡。

  摩拉雙眼中泛起一層迷霧,櫻唇微起,正面向著羅格。看上去,她就有如一位正春意朦朧的美麗女子,可是羅格自她兩片櫻唇之間看到的,卻是極小的一團具有毀滅威力的冰風暴!

  胖子笑了笑,收回了手,別有深意的看了摩拉一眼。然後逕自出門,揚長而去。

  看著祈禱室厚重的大門緩緩關上,摩拉嘴角初次泛起一絲勝利的笑意,只是這笑意才剛剛從冰面下浮起,房間中就忽然響起啪的一聲,她的臀上已經被重重的拍了一記。

  摩拉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她沒有四顧尋找非禮自己的人。這一記拍臀色迷迷的,拍後帶捏,這種拍法無須指正,肯定是羅格干的。何況門外傳來的隱隱得意笑聲也證實了這一點。

  摩拉心下甚是惱怒,又讓那死胖子得逞了!聽著死胖子那惱人的笑聲,她可是恨不得砍下那只不規矩的賊手。然後,升騰的怒意漸次為不解所代替。

  望著已經緊閉的房門,摩拉一時陷入了沉思。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剛才究竟是她自己的感覺落在了時間的後面,還是羅格的那一拍落在了時間的後面。

  在這冬天即將進入尾聲的時候,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驟然忙碌起來。經過整個冬季的攻勢。龐培終於擊潰了敵軍主力。現在在帝國漫長的東南邊界上,此刻十幾個大小國家的數萬殘兵敗將只能困守最後的幾個據點,敗亡只是遲遲早早的事情而已。龐培儘管武力全失,但這一代名將風采絲毫不減當年。以萬鈞之勢一舉蕩平仇寇,但他挾優勢兵力穩紮穩打,每戰必勝,行軍佈陣滴水不漏,分毫不給敵人翻盤機會。若說用兵之能,龐培完全不比羅格差了,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東南戰線大局一定,龐培立刻趕回了帝都。二天之後,亞歷山大也統率著冰河軍團的十萬大軍和三十萬矮人奴隸兵團回到了帝都。兩位名將一回到帝都,羅格立刻就分別上門拜訪,與他隨行的還有摩拉。

  這兩次密會的內容以及三人是否達成了什麼密約不為外人所知,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在帝都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

  亞歷山大的三子一女以及龐培尚不足十五歲的一子一女都加入了銀之聖教的冰雪法師團,接受魔法指導以及接受女神信仰的洗禮。這件事立刻引起了帝國所有大貴族的注意。有關於冰雪法師團各種內幕消息,通過早茶、午餐、下午茶以及晚宴等途徑,瞬時如燎原星火,在一天之內就傳遍了黎塞留整個上層社會。

  原本的冰雪法師團已經被分成了三個部分,其中正式的冰雪法師仍是主體。這些法師都擁有價值昂貴的制式魔法裝備,可以在神殿圖書館中隨意查閱魔法典籍,並且擁有非常豐厚的薪資。而且用不了多久,一間規模巨大的魔法實驗室就會落成,專供他們試驗魔法之用。

  而正式的冰雪法師中非常有限的數名法師被單列出來,組成了神聖秘法團。聖女魔拉將會親自指導秘法團的成員,引領他們去感悟女神的神力。幾乎每一個對魔法世界稍有涉獵的人都會明白,一名神術者意味著什麼。與凡人那渺小的力量相比,神的力量直如浩瀚汪洋!能夠借助神力的神術者都將掌握只屬於被信仰神明的神術,他們的力量成長的速度將遠遠超過同年紀的法師。

  從神聖秘法團的宗旨看,這幾乎可以稱之為神術者的訓練營!

  神術者也能訓練出來嗎?在魔法落後的北國,這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但無論如何,成為一個神術者,對任何魔法師來說都是無法抵禦的誘惑。

  與這一消息相伴的,則是帝都大貴族們對聖女魔拉的重新認識。美麗、聖潔而又柔弱、信仰虔誠。這就是大多數人對她的印象。在重男輕女的北國,大多數男人下意識的會認為摩拉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沒有多麼強大的個人實力。她也的確從未在外人面前展示過任何法術。也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銀之聖教中敢於站出來反對她的人才會這麼多。

  只是這些人現在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神術者的厲害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麼一個能夠指導他人成為神術者的聖女又會怎樣?

  而冰雪法師團中數量最多,也許也是影響力最大的團體,則是預備法師。預備法師們除了沒有正式法師那昂貴的制式魔法裝備。也沒有任何薪餉之外,接受的魔法指導則是與正式冰雪法師們一樣的,只是他們要為魔法指導交納一大筆費用。而且最重要的是,預備法師們既沒有數量限制,也沒有最低魔力要求!

  這意味著什麼?

  所有的大貴族幾乎在聽到這一個消息的同時,立刻就想通了這一點。這意味著任何一個身世顯赫的貴族子弟,都可以成為預備法師,接受魔法的訓練!成為預備法師沒有什麼明確的要求。但在這些久歷政治的大貴族眼中,這就是要求:是不是允許他們的子侄成為一名預備法師,就要看銀之聖教高層是否高興了。

  亞歷山大一子已經有相當高深的魔法造詣,他被直接送入了神聖秘法團接受摩拉的指導,另外一子一女則成為了正式的冰雪法師。而亞歷山大的小兒子和龐培的一子一女年紀尚幼。幾乎沒有任何魔法基礎,他們成為了預備法師。

  震撼的消息猶如巨浪沖天,一波未歇,一波又起。人們還未從這波消息中平復,又驚聞另一波消息:負責指導這兩位名將子女們魔法的,是才接任冰雪法師團團長一職的芙蘿婭!

  小道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在貴族中間流傳。據說為了冰雪法師團團長這一高位,在銀之聖教內部曾經秘密舉行了一次魔法對決。當時這位清麗無雙的絕色法師翩然而至。只在談笑之間,無數威力強悍的魔法就自那一雙如蘭纖手中湧出,如同狂風暴雨一般,轉眼之間就將三位蜚聲帝都的大魔法師淹沒。

  連勝三場之後,再也無人下場挑戰芙蘿婭,於是冰雪法師團迎來了自己數百年歷史上最年輕也是最美麗的一任團長。

  新生的銀之聖教中,突然多出了摩拉和芙蘿婭兩位絕代佳人,立刻讓帝都所有的青年貴族心血澎湃!他們如潮般湧向了冰雪大神殿,要求加入冰雪法師團,若是沒有魔法天份,則要求成為一名冰殿武士。

  冰殿武士雖然不像冰雪法師那樣一職難求,但也加入不易。據傳銀之聖教中隱藏著數位實力超絕的神秘教官,而那些信仰足夠虔誠的高階冰殿恐怖騎士將有機會得到他們的親自指導。

  由於修煉魔法的畢竟是少數人,大多數貴族子弟選擇的還是武技。因此幾天以來,關於冰殿武士的傳言越來越多。一個新的傳言是,聖教中終於有一個神秘的教官出現,指導了數十位冰殿武士的武技。冰殿恐怖騎士至少要擁有十級鬥氣,而這位手執超大巨錘,面容高貴俊雅的教官指導的方式竟然是讓所有的恐怖騎士向他圍攻!

  圍攻的結果,是在數分鐘之內所有的冰殿恐怖騎士都被打倒在地,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這位神秘教官則提錘飄然而去,自始至終,未曾說過隻言片語。

  實力高絕、高貴英俊、既冷且酷,又身份神秘,這已經滿足了貴族少女們的一切夢想。北國武風強盛,於是在眾多貴族青年之外,又多了許多要求加入冰殿武士的少女。

  與這些熱血的年輕人以及那些小有權勢的貴族不同,帝國中真正的權臣在思索著其他的消息。

  中央山脈中發現獸人的消息早已在眾大臣之間傳開,不足為奇。但讓他們意外的是為了抵禦獸人威脅,帝國決定將阿雷公國的大部分土地和雷頓公國的一部分土地都收歸帝國直轄,同時在中央山脈周圍建築數座軍事要塞,並派駐五萬軍隊駐守。五萬訓練有素的軍隊外加堅固的要塞,再有兩公國合計十萬軍隊相配合。要抵禦獸人進攻是足夠了。

  問題在於,克裡也就罷了,羅格可是帝國目前最有權勢的數人之一,現在他的領地被消減到了原先的三分之一,領地出產的糧食最多只夠供養五萬軍隊。難道繼斯特勞之後,羅格也要失勢了嗎?

  只是看到銀之聖教如日中天的勢頭,看到龐培和亞歷山大送子女入銀之聖教的舉動。

  這些權臣已經隱隱嗅到了一種交易的味道。

  為供養還未抵達邊境的帝國大軍,大帝又下令由邊疆諸省徵糧,先行送抵阿雷公國。

  在帝國大軍到達之前,暫由阿雷公國部隊防守邊疆。這其實等於解決了阿雷公國的缺糧問題。這一筆功勞,自然要記在精靈殺手們的頭上。

  在接下來,則是羅格被解除了在東南戰線上的職務。他所統領的軍團全部由龐培接管,合併成立了新海神軍團。原潮汐軍團,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這一連串的劇變,不啻於一場場的政治地震,激烈的震盪著整個帝國的權力格局。就在一些不明就裡的官員加緊疏遠羅格之時,數位眼光獨到的權臣卻悄悄的拜會了羅格,表達了恭賀之意。胖子則寵辱不驚,對一切都處之泰然。他幾乎每天都在忙於設計和完善銀之聖教的架構,為兩教合一做著準備。而摩拉則組織了大批的學者、歷史學家、哲學家和神學家,開始著手編著女神的教典,這是一項要耗時十餘年的浩大工程,但胖子和摩拉在意的,只是要明確教典中最核心的幾條原則而已,這用不了多少時間,至於其他的完善工作,以後再說。

  在一個冬日的清晨,又一個消息震動了帝國朝野上下,智慧之眼與銀之聖教正式宣佈冰雪女神就是智慧之眼信仰的女神奧黛雷赫。兩教將於一個月之後正式合併為一。

  此時智慧之眼已發展壯大,擁有接近百萬的信徒。與冰雪大神殿遙遙相對的自然女神神殿已被大帝撥給了智慧之眼,改成供奉女神奧黛雷赫的智慧大神殿。而銀之聖教在整個阿斯洛菲克帝國則擁有超過三百萬的信徒,無數貴族的子弟在教會中任職。

  兩教合一,將立刻產生一個坐擁四百萬信徒,擁有百名法師、千名精銳武士的龐大教會,眾多手握實權的貴族都把子弟送入教會中任職或者是受訓。而且無數流言都在暗指除了最耀眼奪目的芙蘿婭、摩拉之外,教會中還隱藏著不知道多少位強者。這樣一個教會,已然超越了前代的銀之聖教和雲霄之城,擁有了足以左右帝國政局的實力。

  在這動盪之際,一件本應成為帝國政壇頭等大事的事件只能成為一件可有可無的插曲。大帝宣佈,將於三日後處死已經入獄的前帝國宰相斯特勞,罪名是與魔鬼勾結,企圖對帝室不利。

  三日後的黎塞留,灰色的鉛雲如一張遮天大幕,密密實實的籠罩在整個帝都上空,利如刀鋒、勢如猛虎的寒風根本無法撼動其一絲一毫。就只見得這鉛雲,如不斷翻捲的巨浪,層層加厚,層層逼近,滯留在這帝都上空,充塞這片天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天尚未亮時,帝國權勢最盛的數十位高官皆已抵達了刑場,坐在早已經為他們安排好的座位上。中央大位上坐的自然是費爾巴哈大帝。羅格的座位鄰於大帝的左邊,而亞歷山大和龐培則坐於大帝之右。老總管一副不勝嚴寒的佝僂模樣,無精打采地立於大帝身後。大帝正後方,則是百名彪悍的帝宮護衛。

  也許是承襲自光明教會的習俗,各國勾結魔鬼的罪名一般都會處以火刑。只是念及斯特勞對帝國地功勞,費爾巴哈大帝特別恩准,此次僅以一杯毒酒了結斯特勞的生命。

  刑場非常廣闊,四周圍滿了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刑場中央擺放著一張黑色長桌,桌上放著一個純銀托盤,盤中的水晶杯裡,盛著滿滿一杯殷紅如血的酒。斯特勞那高瘦的身影隨即出現在刑場中。這位帝國前宰相看上去從容瀟灑。風采依舊。他獨自走到了長桌前,注視著水晶杯,歎了一口氣,緩緩將手伸向了那盛著致命酒液的水晶高腳杯。

  就在此時,羅格臉色忽然微微一變,望向了刑場的一邊。

  「不要!」伴隨著一聲清脆而淒涼的叫喊,一個俏麗的身影從羅格望著的方向升起。

  越過了重重禁衛軍手中高高豎起的長槍,向刑場中央的斯特勞撲來。

  斯特勞一聽到喊聲,臉色當即大變,心急如焚的高叫一聲:「塞蕾娜!你快走!」

  只是為時已晚。訓練有素的禁衛軍如潮水般分開,後退,又在一次合攏,輕輕鬆鬆的就將力盡落地的塞蕾娜圍在了中央。少女手執長劍,勢若瘋狂般格擋著身周無法計數的戰槍。向斯特勞衝去。只是她武技實在有限,怎麼也衝不過禁衛軍組成的防線。

  羅格無言的看著在戰槍叢林中以自己生命舞劍的少女。

  許久不見,她長得高了些,成熟了些,也更加漂亮了些。可是她臉上慣有的燦爛陽光般的笑容早已經被深深地哀傷和絕望所代替。往昔燦若星子的水眸也蒙上了哀愁,神采不再。

  那一天,塞蕾娜曾經說過的話又在他的心底泛起。「如果在不久的將來,我父親丟了權勢,我希望您能夠繼續我們的……婚約……」

  就在此刻,奮力廝殺著的少女目光掃過了主台。她看到了羅格。

  已然淚下的少女忽然笑了。她是向著羅格笑的。她笑的燦若晨曦,那瞬間的美麗,似乎耀亮了整個刑場!

  這是她留給羅格最後的笑容。

  羅格心底微微的一陣顫慄。一股淡淡的、混雜著傷悲、哀憫、痛苦的難以言狀的感覺湧上,哽咽在心頭,欲語卻已休。

  斯特勞抓起水晶杯,遙向著費爾巴哈撲通一聲跪倒,高叫道:「陛下!我甘願認罪,請放過塞蕾娜吧!」

  叫聲未落,他即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極毒。毒到剛一下喉,斯特勞就已面色鐵青,維持著飲酒的姿勢,再也不會動了。

  羅格微微轉頭,望向了費爾巴哈大帝,嘴略張,但還是合上了。

  望著廝殺中的少女,費爾巴哈大帝慢慢地搖了搖頭,侍立在大帝身後的禁衛軍將軍高聲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於是無數禁衛軍士兵同聲吶喊,又如漲潮般向中央聚攏,數十桿戰槍霎那之間已突破那少女虛弱無力的劍舞,抵在她的身上!

  時間凝止了微不可察的一刻,然後一朵艷紅之花在這只有灰色的世界綻放了……

  羅格臉上從容依舊,與其他權臣們一樣,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甚至都未使他的微笑減弱半分。只是,他那套著一枚巨大翡翠戒指的尾指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翡翠戒指與高被椅的扶手相碰,發出了嗒的一聲輕響。

  費爾巴哈大帝又揮了揮手。禁衛軍分出了幾個士兵,將少女的屍體抬了下去。於是在這完全由灰色構成的世界中,又多了一抹飄動的紅。

  與其他權臣一樣,羅格目送著少女的屍體被抬走,緩緩的轉回頭來,就在這一瞬間,他眼中光芒微微的亮了一下。他已經感應到,在刑場的另一邊,還藏著一個人!

  這氣息的感覺非常熟悉,那是蘇。本來極擅於隱藏的她也許是由於心情過於激盪的緣故,氣息微微外洩。但是刑場上有多位強者,就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失誤,已經足夠送了她的性命。

  羅格心下暗歎,他都能察覺到蘇的氣息,那麼老總管薩拉溫格不可能不知道。胖子心下忽然微微一動,省起老總管也不可能以為他會察覺不出來。

  於是他轉過頭,裝作無意間向老總管望了一望。薩拉溫格依然有氣無力的站在那裡,猶如一個感官遲鈍的老人,全無半點反應。

  此刻,蘇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費爾巴哈大帝站起身來,率先離去。一眾權臣魚貫而行。遙遙跟在他的身後。這些權臣儘管人人手握重權,平時威風八面,都是在帝國呼風喚雨的人物,但此刻在這以鐵血嗜殺聞名的費爾巴哈大帝面前,人人噤若寒蟬。唯有大帝,才是他們權柄、威嚴、地位和財富的唯一來源。

  這就是權利的真相。

  看著大帝的背影,羅格暗自歎了一口氣。至少在不久的將來。他權威的來源,就不再是這個喜怒不定、高深莫測的大帝了。

  羅格突然想起,他在帝宮中感應到的黑暗氣息。與斯特勞所膜拜的深淵領主投影卡西納拉斯雖不盡相同,但的確非常相似。兩人背後的黑暗勢力,必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密切關係。可是大帝為什麼會對斯特勞如此痛恨、一定要置其於死地呢?難道說,黑暗諸神之間也有水火不容的鬥爭不成?不過想想這也許並不奇怪,就是在同一信仰的人族之間。為了一點利益,也有血緣兄弟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

  羅格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知道的還是太少了。他期待著自己能夠翻開希絡之書第三頁的那一天。

  一個月轉眼就在忙碌中過去。冬已過去,春剛到來。整個黎塞留開始一改往日蕭索肅殺的單調模樣,逐漸變得濃艷起來。那一季光禿禿的枝幹已隱約冒出了些許嫩芽。透出一絲綠意,溫暖了黎塞留冰封一季的心。在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也開始有冰雪開化的跡象。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在這一天。籠罩了黎塞留整整一個冬天的薄雲終於散去,明媚的晨光重回久違的帝都。其實陰雲仍在,晴朗的僅僅是黎塞留的上空而已。凡在帝都上方的鉛雲,都在恐怖的魔法力量前不甘不願的退避到了一旁。

  晨光剛點亮帝都。成千上萬的信徒們已經聚集在冰雪大神殿前的廣場上,充滿敬畏的仰望著剛剛揭開面紗的女神像。

  女神的面容已經揭曉,有七分與風月相似,三分與威娜相同。

  不知從何時起,女神像通體上下都開始流動著如水的神聖光輝,淡淡的、卻是不容違逆的神威悄然間已然籠罩了全場。

  廣場上早已經有五千名全副武裝的禁衛軍排成整齊的隊列來維持秩序,並且在廣場正中留出一條寬闊的大道。可是他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廣場上雖有數萬信徒,但他們都無言的仰望著女神像,整個廣場鴉雀無聲,秩序井然,完全不需要禁衛軍來維護。此時天色尚是極早,但信徒已經站滿了整座廣場,後來的信徒們只得立於能夠望見女神像的街道上,以目光表達著自己的虔誠。

  在帝都另一邊的原自然女神殿前,是原智慧之眼信徒的聚集地。他們的數量雖然遠不及銀之聖教的信徒多,但得到消息、從帝國南方風塵僕僕趕來的信徒仍然有萬人之眾。

  當朝陽躍出地平線的剎那,突然有百隻號角齊鳴!

  片刻之後,在大隊鐵騎的簇擁下,大帝費爾巴哈全副盛裝,策馬而來。在他身後,跟著帝國所有夠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權臣。大帝一馬當先,從數萬信徒中央馳過,來到早已為他準備好的高座前,下馬落座。

  當所有人都已就座後,冰雪大神殿的巨鐘終於敲響,悠揚的鐘鳴每一記都傳遍了整個帝都,伴隨著聲聲鐘鳴,冰雪大神殿通體開始透射出陣陣光華。有無數低沉男音合成的聖詩也自大神殿中湧出,若一道道潛藏無數暗流的潮,反覆沖刷著信徒的心。

  聖詩逐漸激昂、神殿的光華也隨之越來越盛。這些光華猶如實質,化作條條光帶、圍繞著神殿盤旋向上,到得一定高度時,又幻化成無數紛落如雨的花瓣、徐徐飄落。

  說不清是聖詩點亮了光輝,還是光輝引領了聖詩。

  可是聖詩所引發的潮正洶湧!這波濤一道更比一道高,不斷拍擊著所有人設在靈魂深處的心房。

  在冰雪大神殿後方的祈禱室裡,艾菲兒正立在一座魔法陣的正中,週身不住湧出陣陣濃烈之極的神聖光華,一頭淡金色的長髮在光輝中飛揚。她手執著一張附有強烈魔法力量的羊皮紙。看了看羊皮紙之後,艾菲兒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怒潮已化作海嘯!就在此時,一記清越得足以穿金裂石的女音驟然在天地間響起!

  神聖的光輝就在這一刻掙脫了一切束縛,驟然大盛!

  在雄渾無比的男低音聖詩的映襯下,那女音的詠歎讚美詩若一隻終得展翼的鳳凰,不住盤旋,越飛越高,轉眼間已衝上九霄。

  所有信徒的心房都在這一刻被擊碎。

  似是聽到了信徒的召喚,一陣沉重之極的威壓悄然籠罩了全場。女神像的雙眼逐漸亮起,那目光帶著漠視世間萬物的冷漠。

  就在此時,冰雪大神殿高達二十米的巨大白銅大門緩緩開啟。一團壓抑已久、如霧如雲的神聖光輝噴湧而出。在雲霧的籠罩下,一行人緩步拾級而下。

  當先的正是羅格,他身披一件象牙白色、領口胸前裝飾著無數繁複淡金色花紋的法袍,手執大帝相贈、銘刻著對諸神讚美詩的權杖,杖頭的水晶內如今有無數極小的暴風雪在當中盤旋遊走。

  在羅格身後。跟隨著摩拉和芙蘿婭,在她們之後,則是四位神術者,百位冰雪法師和教會的高階神職人員。

  此刻羅格眼中,除了那也在默默地注視著他的巨大女神像之外。已再無他物。

  他一步一步拾級而下,來到女神像前,仰首向天。緩緩的舉起了雙臂。一道道銀色光波自聖袍下不住湧出,於是在這光華的托扶下,羅格冉冉升起。

  聖詩已到了最高潮,而讚美詩在最後一個令人靈魂顫慄的高音之後。餘音仍在空中縈繞,久久不散。

  所有的光輝若翻捲的雲,都在向女神像前集中,最後化成了一道無比強烈的光芒!在這一刻,天地之間除了一片茫茫白光之外,再也不見它物。

  光華散去之時,空中已經多了一個純由光凝成,背生雙翼、若琉璃般的美麗身影。那絕世的風姿,那無上的威嚴,剎那間已令所有信徒知道,這即是冰雪女神,這即是奧黛雷赫,這即是將以神之光輝沐浴眾生的神明!

  空中的羅格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由聖輝凝成的奧黛雷赫,然後恭謹的伏低了身體。她雙手間亮起了一點耀眼的光華,一時間,無人能夠透過這強烈之極的光芒,看清光華里面究竟有些什麼。

  她將那一點光芒,緩緩的放在了羅格的頭上。

  在那一刻,可曾有人看清了他的顫抖?

  在那一刻,又可曾有人聽到了那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下一刻,光芒散盡,羅格面無表情的立在空中,他頭上已然多了一頂由細細白金絲織就的高冠,高冠的正中,則鑲著奧黛雷赫的象徵,在金色十字星映襯下的無頭天使像。

  他舉步,在空中緩緩前行。每踏出一步,羅格腳下就會相應多出一級由聖輝凝成的階梯,穩穩的承接住了他的身體。直到行到廣場的正上方,他才停下了腳步,俯視著下方無數肅立的信徒們。

  羅格以手中權杖凌空一點,又有一道光之階梯不斷在空中延伸,一直伸到了摩拉的面前。她手捧一本銀色為封的教典,拾級而上,恭順的半跪於羅格面前,將那一冊教典獻於羅格面前。

  羅格伸手取過教典,將它置於自己胸前。摩拉則又從聖輝的階梯上退了下去。

  羅格環視一周,緩緩的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雄渾,不僅僅是迴盪在整個冰雪大神殿的上空,同時也迴盪在智慧大神殿周圍。

  「神之光輝與恩澤將遍及每一個人。在至高的女神面前,一切信徒都是同樣的卑微,我與你們,並無任何不同。」

  信徒們凝神聆聽著,他們知道這是羅格代傳女神的神諭,因此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一個音符。

  羅格頓了頓,又緩緩地道:「真正的誠信者,來生將沐浴於女神的光輝之下,永立於位於命運彼岸的神之國度!」

  大帝微顯意外,他略微皺眉,在思索著這一條教義的真正意義。

  停頓片刻之後,羅格宣示了最後一條教義:「信仰是通向彼岸的橋樑。只要信仰,你們都能建起自己的那座橋樑,也惟有信仰,你們才會擁有那座橋樑!」

  羅格隨即以權杖向前方一點,杖頭的魔法水晶中飄出一點聖輝。這一點聖輝隨後化成萬千聖光,每一點聖光又再化身千萬,就這樣,一場宛如夢中的聖輝雨徐徐飄落在每一個信徒的頭上。

  「我愛你們!」羅格作了結語,徐徐落地。在女神像前,教會的神職人員早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一個高座。羅格拾級而上,面相莊嚴的坐在了寶座上。

  隨後費爾巴哈大帝親自致辭,表示了對兩教合一的恭賀和支持,稱在女神的指引下,阿斯洛菲克帝國必將繁榮昌盛。他又當場頒布了幾條律令,對教會傳播、稅收、用地等方面大開方便之門,又特許教會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以真壓異教徒。

  這一年的初春,在帝國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就在這個雪化的時節,剛剛發生過慘烈宗教戰爭的智慧之眼與銀之聖教發現兩教所信仰的女神竟然是同一個,於是在相同的信仰下兩教合一,成立了一個新的大教會,稱為神聖智慧教會,簡稱神聖教會。神聖教會成立之日的聖典上,神跡紛現。

  帝國親王、手握十餘萬大軍兵權的羅格,在同一天拋卻了一切世俗的羈絆,接過冰風權杖和聖輝高冠,就任神聖教會第一任教皇。

  一月之後,穩固了對獸人的防線後,費爾巴哈大帝盡起帝國精銳,統帥三十萬大軍遠征東南。羅格則親率神聖教會無數法師、冰殿武士以及神職人員隨軍出征。

  鏖兵三月,斬首百萬。

  初夏時分,費爾巴哈大帝終得駐馬於浪琴海邊。望著無盡的波濤,他不禁撫劍長笑,志得意滿。

  此時西岸十餘城邦已經盡數被滅,整個浪琴海西岸都已被並入了阿斯洛菲克帝國的版圖。

  而羅格與他那曾經魂牽夢繞的南方之間,相隔不過一座森林。

  盛世年華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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