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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八章 紅惑


  「尊敬的凱瑟琳夫人,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幅達爾洛夫的名畫《聖徒》。」一位鬚髮花白、氣質高貴的老人將一幅油畫小心翼翼擺在架子上,然後以一枝碧玉細桿虛點著畫面,開始講解。

  凱瑟琳一臉倦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可是為她講解藝術的克立夫大量是當今最著名的大畫家之一,是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請回來的,聽他講解的機會實在不多。

  「《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有一種說法稱達爾洛夫為這幅畫打了底搞,但最終的構圖和上色是由另一個人完成,並且篡改了達爾洛夫的本意。我本人傾向於這種說法。您看,儘管這幅畫在任何細節、甚至是用色的內在風格上都幾乎與達爾洛夫的其它作品一模一樣,但仔細口味,您會發現這幅畫多了一點殺伐之氣,這是達爾洛夫任何作品都不曾有的。這些差別非常微妙,需要在藝術上有相當的造詣才能分辨得出。比如聖徒身邊這個匍伏於地的信徒,從他的表情、位置和動作來看,更像是戰場上一個垂死的士兵。如何解讀《聖徒》,既是繪畫藝術界本身的一件大事,也是考驗觀賞者藝術功底的不錯選題……」

  克立夫不停地講解著,並通過《聖徒》將有關繪畫鑒賞的知識一點一滴地解說出來。

  遠方有隱約的鐘聲傳來,天色已開始微微發亮。不知不覺間,克立夫已經講解了三個多小時。他看看時間已到,當即向凱瑟琳告別。

  凱瑟琳已極度疲倦。她喚來侍女,開始沐浴換衣,重新上妝。

  一個小時之後,凱瑟琳再度恢復了炫目的容姿,她以最動人的姿態步入餐廳。

  現在是她與米高梅共進早餐的時間。

  米高梅與麥克白已經在大公府中住了兩天了。這兩天也是凱瑟琳不眠不休的兩天。

  此刻米高梅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他剛剛降臨數日,還不大懂得南方王室貴族中的禮儀,但高貴的身份、過人的實力以及對美的執著,都使他自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身為高階天使,他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改變容貌。不過新身體已經讓他很滿意了,因此他只為自己增添了一副修剪得極為精細的髭鬚,再配上那淡淡的微笑。米高梅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令人的成熟魅力。

  餐桌上放滿了各色精緻的早點。昨天米高梅已經在凱瑟琳的介紹下試過了南方的著名早點,今天擺放在餐桌上的,都是北國名吃。

  整個早餐時間裡,凱瑟琳不光使米高梅品嚐到了風格與前一日完全不同的北國風味,而且對於米高梅非常喜歡的一些菜色,還詳盡地解釋了深化歷史、製作工藝以及一些與之相關的傳說。

  與此同時,凱瑟琳本身,就是一部最完美的宮廷禮儀教典。

  對於米高梅來說,每一次與凱瑟琳共處,都是難得體會的美妙經驗。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從未放在他眼裡的世界,原來也是如此的精彩。

  一個半小時之後,漫長的早餐終於結束了。但米高梅感覺,時間實在是過得太快了。

  只要凱瑟琳有心,任何與她相處的時光,都會變成最美妙的一段回憶。

  在侍女的引領下,凱瑟琳和米高梅來到了大公府的私藏博物館中。

  凱瑟琳徑直引領著米高梅向左側的畫館走去。

  「高貴的米高梅大人,今天我將很榮幸地為您講解一個這個世界粗陋的繪畫藝術,希望您能夠喜歡。」

  在凱瑟琳迷人的微笑面前,米高梅優雅地回了一禮,道:「這個世界的精彩超乎我的想像。我現在非常期待著您即將為我提示的另一段精彩。」

  凱瑟琳來到一幅油畫前,從侍女手中取過碧玉細桿,微笑著道:「高貴的米高梅大人,說到繪畫藝術,就不能不提到歷史上最偉大的畫家之一的達爾洛夫大師。這幅畫就是他的名作《聖徒》。《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

  在凱瑟琳的引領下,米高梅完全沉醉在繪畫藝術的世界中。那溫柔的聲音和纖麗的雙手,正將大陸上繪畫藝術的歷史徐徐呈現在米高梅面前。他即醉心於凱瑟琳的高雅和完美,又驚訝於她的廣博。

  也許是惟一的遺憾,就是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可是操縱時間,即使是對於米高梅這樣的高階天使來說,也是完全無法勝任的一項任務。

  匆匆用過午餐,凱瑟琳又來到大公府的武器陳列館,等候著剛剛參觀完公國禁衛軍訓練營的麥克白。

  麥克白英武的臉上毫無表情,他一踏進武器陳列館,就沉默地跟隨凱瑟琳參觀巴伐利亞大公珍藏的武具。偶爾看到感興趣的武器,他也會拿起來略略揮舞,然後再放回原地。

  凱瑟琳陪著他一路行去,一言不發。武器不同於藝術,不會半點武技的她根本無法在這個領域發表自己的見解。何況,在麥克白的眼中,大公府的珍藏的精品魔法裝備,跟小孩子的玩具實在相差無幾。

  麥克白只看了半間陳列館,就興趣全失。他轉頭望著凱瑟琳,問道:「凱瑟琳夫人,我聽說貴國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普羅西斯先生,不知道能否安排我與他見上一面呢?」

  「麥克白大人,星空劍聖普羅西斯先生正跟隨羅歇裡奧元師,準備著對德羅帝國的戰事。這場戰爭事關重大,我想他恐怕無法回應您的切磋武技的要求。如果您想見見這個世界上的強者的話,我倒是有另一個建議。可是……」凱瑟琳欲言又止。

  麥克白眉毛一揚,冷冷地道:「凱瑟琳大人,我很欣賞您的美麗與智慧,也充分瞭解您的虔誠。在我面前,您不必有任何顧慮。有什麼話儘管說。」

  儘管有麥克白的保證,凱瑟琳仍然猶豫了一會,才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兩位大人降臨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追捕一個墮落的天使?」

  麥克白眼中精光一閃,一道無形的力場立刻將凱瑟琳束縛住。在巨大的壓力下,凱瑟琳面容蒼白,神色驚恐,她小嘴大張著,可是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又徒勞地試圖掙扎,但連一根小手指都動彈不得。

  「說!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麥克白的語氣仍與平時無異,可是凱瑟琳知道,只要自己一個回答不對,立刻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通過兩天的接觸,她知道麥克白可不像教皇那樣顧忌多多。他完全無視巴伐利亞大公上承神跡的聖戰事業,自然也不會考慮凱瑟琳的生死會否影響公國的聖戰。

  凱瑟琳身受的壓力稍稍鬆了松,使她得以勉強說話:「這是……教皇告訴我的。」

  麥克白皺著眉頭,在房間中踱了幾個圈子,然後一揮手,束縛凱瑟琳的壓力立刻消失了。凱瑟琳無力地坐倒在地,以手扶地,不住在咳嗽著。

  從麥克白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胸部那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乳溝正在急劇地起伏著。

  麥克白忽然感到心中略略有些加快,又有一種莫名的燥動。他怔了怔,心念略動,將身體的異狀壓了下去。

  凱瑟琳望了麥克白一眼,目光中全是驚慌,但驚慌深處藏著些其它的東西。麥克白對於這個世界瞭解還不夠多,因此沒能看透凱瑟琳目光中藏著的真實意思。其實,就算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十年,也沒多少可能看透凱瑟琳的心思。

  「你繼續說吧。」麥克白負手站在長窗前,淡淡地道。

  「我能不能問一下,兩位大人要追捕的那位墮落天使叫什麼名字?」凱瑟琳的語氣恢復了平靜,但那微不可察的顫動洩露出了她心中的一點怯意,看起來她被麥克白的粗暴給嚇壞了。

  「奧黛雷赫。」

  凱瑟琳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道:「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一回,連麥克白也失去了一向的從容和冷漠,他驟然轉身,問道:「什麼!?你是在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最近在北方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興起了一個新的教會,聽說他們的信奉的女神就叫奧黛雷赫……」

  「嘿!她果然冒充神明,竊取信仰之力。這褻瀆大罪,她是肯定逃不掉了……」麥克白暗自想著。

  凱瑟琳繼續道:「聽說她展示神跡時,每次都是聖歌繚繞,並且伴隨著耀眼的聖光……」

  「嗯,能夠將神聖力量運用到這種地步,並且敢於自充神明,看來就算她不是奧黛雷赫,也肯定與她有些關係……」想到這裡,麥克白當即打斷了,問道:「智慧之眼的總部在哪裡?」

  「在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屬國,阿雷公國的總府德累斯頓。」

  麥克白點了點頭,道:「很好!我這就過去看看。」

  「請等一下!」凱瑟琳叫道。

  麥克白有些不耐,但仍然準備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麥克白大人,據我所知,除了幾次展示之外,智慧之眼的女神奧黛雷赫再未現身過。看起來,她非常狡猾,並且懂得應該如何隱藏行跡。您直接過去追捕她,恐怕會撲個空呢!」凱瑟琳道。

  麥克白皺眉不語,其實他只是想去追查一下奧黛雷赫的行蹤而已,一旦查實,他會立刻召喚阿喀琉斯和米高梅。到時有他和米高梅在場,諒那些傲慢的阿喀琉斯也不也玩什麼花樣。要知道,奧黛雷赫的墮落還可以說是有原因的。若連阿喀琉斯也墮落的話,那麼創造他們、並負有指導之責的提拉特彌斯也將因此而獲罪。

  至於追捕光天使奧黛雷赫……

  儘管麥克白非常高傲,但這點自知之明總是有的。

  凱瑟琳行到麥克白的身邊,上身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親王,阿雷公國的領主羅格,和奧黛雷赫的關係非比尋常,非常的密切,智慧之眼就是因為有他的傾力支持,才得以在北方迅速發展起來的。聽說羅格身邊有不少很厲害的強者,比如說普羅西斯先生的一個徒弟就一直在為他效力。還有,我從北方傳回來的情報推斷,羅格和奧黛雷赫很可能有一腿……」

  氣質高貴的凱瑟琳,竟以柔美的聲音吐出一『有一腿』這種粗俗的話,這當中的強烈反差,又讓麥克白感覺到喉嚨中一陣乾渴。

  「奧黛雷赫……原來你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麥克白暗自想著。在他面前,又浮現也天界中那個光芒四射、高傲之極的光天使。

  這一次,麥克白的心中再也慢不下來了。

  「羅格。羅格……」麥克白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冷笑道:「很好!我這就到北方去看看。能夠引誘奧黛雷赫墮落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凱瑟琳當即道:「我這就為您準備阿斯羅菲克公國的地圖,還有羅格的畫像。」

  「不必了!」麥克白擺了擺手,道:「剛才那些資料已經足夠。」

  說罷,麥克白的身影一陣波動,逐漸消失了。

  凱瑟琳在房中站了一會,才一臉愁容地離開了。

  長廊中,扶著凱瑟琳的貼身侍女小心地問:「凱瑟琳夫人,您看起來是這樣的憂愁,有什麼煩心事嗎?」

  凱瑟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唉,我在擔心麥克白大人。他是那麼的高傲,可是……聽說北方厲害的人很多呢……」

  主僕二人很快穿過了迴廊,進入了凱瑟琳的臥室。

  在她們剛剛經過的地方,空中一陣波動,麥克白的身影徐徐浮現。他看看凱瑟琳消息的方向,露出一線罕見的笑意。

  他隨即轉向北方,身影再一次消失了。不過麥克白沒有看見,就是看見也沒可能解讀出凱瑟琳嘴角邊那絲微笑的含義。

  幽暗森林中,大地的震顫仍未停止。

  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已經穿越了大半個幽暗森林,但他的怒火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平息。

  又是數棵巨樹燃燒著在唐克巴卡拉的面前倒下,但他的腳步忽然停下,仰首向天,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誰躲在那裡!難道你以為可以躲過唐克巴卡拉的雙眼嗎?」火焰暴君突然咆哮起來,隨著他巨大至極的聲浪,一道道暗紅的火焰波紋也隨之擴散開,方圓千米之內的森林立刻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天空中出現了一陣不自然的扭曲,一個身首黑袍的絕色身影浮現了,那一雙艷紅的眼睛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地面上的火焰暴君。

  唐克巴卡拉為這顯然的輕視所激怒,他再次怒吼一聲,一團近乎於無色透明的火焰將阿喀琉斯包裹起來。

  阿喀琉斯雙唇微張,低低地念了句什麼。一抹亮麗的紅色迅速染上了他的面頰,脖頸,最終蔓延到了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

  阿喀琉斯靜靜地浮在半空中,艷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火焰暴君,任由那團火焰肆虐。

  他的體質經過剛剛的轉換,已經完全對火免疫。

  唐克巴卡拉又是一聲咆哮,完全由火焰構成的右手虛空一抓,手心中立刻出現了一團暗紅的、處於半熔化狀態的巨大岩石!

  轉眼之間,這塊岩石已經飛到了阿喀琉斯面前!

  阿喀琉斯秀眉一爭,明顯認真了些。

  他那只白嫩得如欲滴水的左手在身前一張,一張無形的網攔住了飛襲而至的熔岩。阿喀琉斯全身一震,竟然被熔岩的巨大衝力給擊得略略後退!

  阿喀琉斯面無表情,纖白的右手張開,緩緩向下傾側。一抹亮麗的紅色自他掌心中流淌而下,飄向了唐克巴卡拉。這一抹紅色不是光,也沒有褓,似是完全不存在於這個位面。它不住變幻著形狀,穿透了前進道路上一陣阻礙,飄到了唐克巴卡拉的頭頂。

  對於這一抹怪異的紅,火焰暴君看起來似是有些緊張。他龐大的身體微微伏低了,不住在噴出濃得如同粘稠液體般的火焰。這些噴吐而出的火舌織成了一道色的帷幕,擋住了飄落的紅。

  那一道紅似是非常不甘心,不住在火焰帷幕上流動著,但始終找不到可以滲透的缺口,終於不情不願地消散了。

  阿喀琉斯點了點頭,他不再理會火焰暴君。那又艷紅的眼睛,此刻早已望向遠方,望著那曾經光芒無限的美麗身影。

  他忽然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無垠的碧空之中。

  火焰暴君驟然失去了目標,顯得憤怒之極。但此刻能夠給他出氣的,只有周圍一棵棵的參天古樹。在砸倒了無數棵巨樹之後,他終於平靜下來,再次向月光龍城的方向行去。

  熊熊的森林大火很難熄滅。

  在夜色的掩護下,羅格正沿著唐克巴卡拉留下的火焰長廊疾奔。寬闊的火焰長廊上到處是冒著淡淡青煙的焦黑巨木,其中有許多仍然在噴吐著微弱的火舌。

  儘管已經過去數日,但唐克巴卡拉留下的一個個巨大足印仍然散發著驚人的高熱。在有些足印的底部,那些熔化過的岩石甚至仍然是軟的。

  行走在火焰長廊上,羅格已經發現幽暗森林的一個特異之處,那就是極為旺盛的生命力。

  就在尚未燃盡的巨樹之間,羅格時時會看到數根暗紅色的新芽悄悄地生長。它們絲毫不畏懼周圍的火焰、高溫和焦黑堅固的地面,頑強地、以肉眼可辨的恐怖速度在生長。在些新生的植物看起來不同於幽暗森林中其它的植物,它們極為耐熱,甚至可以在火焰暴君留下的氣息中吸取生存所需的能量。

  羅格隨手摘下了一片新葉。

  這片暗紅色的葉子在他手中扭動著、延伸著,甚至在葉子的邊緣探出了數根尖尖的吸嘴,看上去試圖插進他的肌膚中吸取鮮血,以補充生長所必須的能量。羅格仔細觀察了一會這片新葉,然後掌心中燃起了一小團極淡極淡的銀色火焰,將這片本不畏火的葉子活活燒成一團青煙,半點灰燼都未留下。

  羅格周圍的地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細索聲響,新生的恐怖植物們似是已然知曉了同伴的悲慘命運,紛紛全力向地下鑽去。片刻之後,羅格方圓數十米內,只餘一段段焦木,再無半點生機。

  不過羅格知道,就在地下不遠處,正潛伏著無數稚嫩但恐怖的新生植物。

  這就是幽暗森林的可怕之處!

  幽暗森林如同一個龐大的巨獸,對它來說,每一次浩劫都是一個新生的機會。

  羅格一躍而起,如一道輕煙般沿著火焰長廊疾奔而下。

  周圍的景物飛速後掠。在深灰、黑、墨綠和暗紅等厚重陰鬱色彩組成的背景下,一抹亮麗的艷紅忽然在羅格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他猛然停步。

  羅格張目四顧,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非常巨大的灰燼場中。如果說先前的火焰長廊是一條路的話,那麼這裡就是一片巨大的廣場。方圓萬米之內,看不到一棵能夠挺立的巨樹。看來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因此將這一大片森林毀得乾乾淨淨。

  與一路上的情況一樣,在這片廢墟中,也有無數新生的植物在悄悄生長,甚至有一棵正努力地從羅格腳下探出頭來。

  羅格並不在意這些非常危險的新植物,他的目光只落在灰燼場的邊緣。在那裡有一叢幽暗森林非常常見的低矮灌木。

  只是與那些不是墨綠、就是深灰色的灌木不同,這一叢灌木,都閃動著亮麗的艷紅。

  他身不由己地向那一叢灌木走去。

  幽暗森林是有風的。

  這裡的風富含著各種與黑暗相關的負面能量。濃郁得令人難以置信。正因如此,哪怕是一陣不起眼的微風,也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在幽暗森林中,時常可以看到一陣輕風掠過,然後成片的巨樹隨風搖擺的詭異情形。正因如此,就算是精通武技的人,想在幽暗森林中穿行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無風時的幽暗森林與外面的世界無異,但一旦起風,飛掠其中的人就如在巨浪中掙扎的一葉輕舟,每一次移動都會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覺。

  幽暗森林中的生物不止是適應這裡的風,它們更懂得應該如何利用這裡的風。有些恐怖的魔獸甚至可以驅策風作為自己的武器。這些魔獸在外面的世界也許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在幽暗森林中,它們的威力提升何止數倍。

  一陣旋風掠過了整片灰燼場,巨大的焦木在不住地翻滾,灰燼場邊緣那些逃過一劫的巨樹則在風中擺動。風看起來並不太大,但是數根隨著風在飛舞的粗大樹幹說明了風的恐怖力量。

  這一叢艷紅的灌木也在風中微微擺動,但它們的動作與風的動向毫不相關,它們只是按照自己的規律在不住地擺動。

  羅格駐足在灌木叢的邊緣。這叢灌木都在發著淡淡的紅光,在周圍映出了一小塊艷紅的世界。

  終於,他慢慢伸出左手,伸進了這神秘的艷紅空間。

  那一瞬間,羅格似乎有個,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穿越了空間的障壁,而進入了他曾經以靈魂形態造訪過數次的神秘空間中。那個空間中,充斥著能量的風暴。胖子曾經十分懷疑,是否真的有什麼肉體可以強悍到能夠在那個空間中生存的地步。

  他睜開眼,凝神望去,看到自己的手仍然好好地連在自己的身體上。只是進入了艷紅世界的那段手臂,此刻肌膚都在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華,與那絲灌木一樣。

  羅格試著觸摸這叢神秘的灌木,手指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這只是幽暗森林中最常見的灌木而已。但精神力的探測卻顯示,這叢灌木正處於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中,似乎它們正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

  但這的確只是一叢灌木。

  一叢灌木如何能夠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中?羅格的眉頭緊鎖,他看到了灌木的中央,那裡有一片亮得異乎尋常的紅葉。於是他儘是伸展身體,嘗試著伸手去觸碰那片紅葉。直覺告訴羅格,萬萬不能使自己整個身體都進入這艷紅的世界裡,無論他怎樣伸展身體,一隻腳都留在艷紅世界的外面。

  羅格的手終於夠到了那片紅葉,但手指卻從葉面上穿過,就如那片葉子只是一片幻影一樣。他再試了幾次,每次手上都會附上不同性質的魔力。但結果都是從葉面中穿過,任何性質的力量都無法接觸到這片紅葉。

  羅格退了回來,閉目思索,一面以精神不住地探測這片神秘的空間。最後,他終於確定,那一片紅葉的確是褓,但它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位面。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使它的投影在這個位面得以顯現。而且整叢灌木,都正在被這股神秘力量極為緩慢地拉向那個未知的位面。

  羅格忽然伸手在艷紅世界中一抓,他的手收回來時,手心中已經多了一抹淡淡的紅色。這不是光,也不是實體,只是顏色,代表了一種無形力量的顏色。

  紅色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羅格知道,這意味著那神秘的力量正在逐漸流失。

  籠罩著這叢灌木的艷紅世界,其實主濁一個極度危險的陷阱。一個連通著未知位面。再無回頭之路的陷阱。當這神秘的艷紅流失殆盡之時,這個陷阱才會消失,但已經滯留在陷阱中的獵物,將會隨著艷紅的消失,被不同空間的轉換徹底摧毀。

  只不過,這叢灌木如此明顯,看起來並非有意為之的陷阱,而只是那並無意識的艷紅在地面自然形成的結界。

  羅格抬頭向看,天空中仍是一片毫無生氣的深灰。

  在這叢灌木前駐足良久之後,羅格終於心事重重地繼續沿著火焰長廊繼續前行。

  月光龍城上空的陰雲從未有過如此濃密的時刻。

  雖然是上午時分,但龍城中一間間高大寬闊的房間仍然十分昏暗,稍遠一些的景物就變得模糊不清。往昔,就算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龍城的牆壁上都會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每一頭銀龍都習慣了在這舒適的光芒下入睡。

  月光龍城的光芒來自於龍神的神力,在龍城自光輝轉向暗淡的那一天,所有的銀龍都已知道,月光龍城已經遠離了龍神的眷顧。

  昏暗的環境使龍神中的銀龍變得焦燥不安,雖然這昏暗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銀龍們顯然仍不適應新的環境,不安的氣氛在龍城中一日日地蔓延著。

  龍城中惟一還散發著光輝的地方,就是龍池。

  巨大的龍池中,呈現著寶石藍的池水無風蕩漾著,散發著柔和而令人感到無比舒適的陣陣魔法氣息。可是池水此刻僅是將覆蓋住了池底而已,與往日盈滿了整座龍池的景像截然不同。

  立在龍池邊的克拉尼奧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龍池就會完全乾涸。那時候月光龍城的一切魔法屏障將失去能源,龍蛋將只能依靠銀龍們噴吐的火焰保溫,受傷的戰士將不得不依靠自己的體力來恢復傷勢,甚至於月光龍城內部的照明,要麼只能依靠世俗的火焰,要麼就靠銀龍以自身的魔力支持魔法光芒。

  搶劫了龍池的月光龍城,僅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克拉尼奧邁著沉重的步伐,拾級而上,來到供奉龍神的神殿,開始每天例行的贖罪祈禱。

  神殿裡黑沉沉的,克拉尼奧琥珀色的雙眼就是此刻大殿中最亮的光源。在大殿盡頭的祭壇上,巨大的龍神雕像感覺不到一點神聖莊嚴的氣息。它僅僅是一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的石雕而已,本質與龍峰上下的巨石沒什麼不同。

  克拉尼奧以最虔誠的心默默地祈禱著,期待龍神能夠原諒她的罪,重新將神的恩典降臨在月光龍城。

  漫長的祈禱結束了,這一回她等來的仍然是失望。

  其實,就算沒有龍神眷顧,沒有龍池,也沒有龍城的天險,仍然擁有十位成年戰士的銀龍一族整體實力依然強悍。任何一頭巨龍,不論是上位下位,不論是成年還是老邁,都可以輕易消滅一隊人類的冒險者。按理說,克拉尼奧完全沒有理由感到不安。能夠對高高在上的銀龍產生威脅的種族實在是屈指可數。就算是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十二具鋼鐵魔像全部開到龍城之下,克拉尼奧也只需派出六位戰士,就足以讓魔像軍團全軍覆沒。

  可是她仍然一天天地感到不安,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眼睛正在注視著她一樣。這個未知的敵人必然超乎想像的強大,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死尼古拉斯。她早已看出,巴比倫帝國僅僅是凌虐了尼古拉斯的屍體,殺害它的兇手另有其人。當然,僅僅是虐屍這種罪行,已經足夠使克拉尼向作出毀滅魔像軍團的決定。也許殺害尼古拉斯的真正兇手,是將它重傷的那些人。但最後殺死尼古拉斯的,一定是這個未知的敵人。

  那一天,當她將重傷瀕死的尼古拉斯逐離月光龍城之時,克拉尼奧的心就已經死了。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身為王者的責任,以及無奈。這個敵人能夠將威力無窮的銀龍置入陰謀之中,顯然不是普通的銀龍能夠應付的。也許此刻月光龍城惟一的出路,就在於集結所有銀龍戰士的力量。

  但克拉尼奧連這個神秘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其實她的心無時不刻在痛著,因為她時刻都忘不了尼古拉斯那淒慘的命運。

  她再一次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龍城頂層銀龍王的議事大廳的。

  每天克拉尼奧祈禱之後,就是月光龍城例行的議事時間,因此已經有數頭銀龍在這裡等候了。

  克拉尼奧壓下心中的悲痛,勉強打起了精神。以銀龍角度來說,她還非常非常的年輕。銀龍王這個位置上的責任,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見克拉尼奧已經在龍王的位置上立定,一頭年輕的銀龍戰士道:「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已經發現了人類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埋伏地點。他們隱藏得十分巧妙,如果不是您帶回了人類入侵的消息,使我們可以有目的地進行尋找,很有可能就會訃他們在龍城邊成功地潛伏下來。他們一共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若是我們有一位,甚至是兩位戰士中了埋伏,後果都不堪設想。」

  銀龍戰士的話使克拉尼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日的情景,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另一頭銀龍也開口了:「尊敬的克拉尼奧,依從您的指示,這些天我們已經擴大了在龍城周圍搜索的範圍。原諒我帶回一個壞消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青石山上的霜甲巨人們在他們首領的帶領下離開了營地,看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從數量上,他們一共來了八十多個成年的戰士,看起來營地中所有的巨人戰士都參與到這次行動之中。我沒法飛得過近,不過,我認為他們的來意並不友善。」

  克拉尼奧點了點頭,更添一層憂色。

  一陣沉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後又一頭銀龍進入了議事廳,他顯得非常的不安。

  「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從幽暗森林中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長年沉眠於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不知何時從深淵中走出,此刻已經穿越了整座幽暗森林!他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行進速度,最遲三天之後,他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看來唐克巴卡拉的目標也是龍城。」

  克拉尼奧只覺得一陣眩暈,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月光龍城周圍所有堪與銀龍匹敵的存在,此刻竟然同時向龍城彙集!這三股力量若是合為一處,足可以輕易毀滅月光龍城中所有的銀龍。

  克拉尼奧隱隱覺得,在三個明顯的敵人身後,還存在著一片巨大的陰影,那才是銀龍族真正可怕的敵人。可是她已經顧不得許多,眼前當務之急,是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

  克拉尼奧思索了片刻,對一頭銀龍道:「斯頓,你現在就帶領三位戰士前往巴比倫魔像軍團埋伏的地點,做出搜索的樣子。既然他們只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那麼他們就絕對不敢與四位銀龍戰士為敵。看到你們在天空中搜索,他們一定會躲開,另行選擇埋伏地點的。你要做的,就是迫使他們把埋伏地點設在霜甲巨人的前進路線上。」

  斯頓擺動了一下龍尾,有些暴躁地道:「給我六位戰士!我可以保證,每一具鋼鐵魔像都會被拆成鋼塊!」

  克拉尼奧搖了搖頭,道:「鋼鐵魔像是非常麻煩且強大的敵人。據我所知,人類的巴比倫帝國沒有跡象能夠與青石山的霜甲巨人結盟。我不知道霜甲巨人為何要向月光龍城進軍,但如果能夠讓他們先和巴比倫帝國的鋼鐵魔像拼上一場,總不是壞事,這至少能為我們爭取到幾天的時間。斯頓,就算你能夠將所有魔像都拆成鋼塊,但不可避免地會有戰士因此而受傷。龍池已經接近乾涸,最後的池水要留下來救治與火焰暴君戰鬥中負傷的戰士。斯頓,現在我們的形勢很不利,在未能確定唐克巴卡拉的來意之前,我們要盡可能地避免無謂的戰鬥。」

  克拉尼奧又與身邊兩頭年邁的銀龍商議了片刻,決定明天一早,她就率領數頭銀龍前往幽暗森林,當面詢問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來意。如果火焰暴君的目標不是銀龍們,那當然謝天謝地。

  若唐克巴卡拉也是為毀滅月光龍城而來,那銀龍族的命運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擺在克拉尼奧面前其實還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趁著三路敵人仍然離月光龍城有一定距離之機,發揮銀龍們在速度上的天然優勢,集全族之力各個擊破,分別消滅這三股敵人。另一個選擇則是放棄月光龍城,舉族遷移,另行尋找棲息之地。

  但銀龍是高傲的,讓它們放棄尊嚴,放棄生活了千年的月光龍城而棄城出逃,真是比殺了它們還要難過。克拉尼奧完全沒有信心能夠銀龍們選擇後一條道路。而前一個計劃也不是一個好選擇,唐克巴卡拉的恐怖聞名於整個北方,克拉尼奧只知道他非常強大,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就算銀龍們傾族而出、消滅了火焰暴君,她也不知道會有幾位戰士倒在唐克巴卡拉的火焰之中。

  第一個計劃如果成功了,也只會有少數幾頭銀龍能夠活著到月光龍城。

  但是,銀龍的敵人並不僅僅是火焰暴君、霜鎧巨人和鋼鐵魔像,他們的敵人中還有同樣強大的黑龍!

  克拉尼奧心中湧上一陣酸楚,她根本不敢想像那後果。

  更何況,那藏在暗中的敵人還未現身。克拉尼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敵人的危險不會輸於銀龍族任何已知的敵人。

  「難道……我將是龍城最後一任龍王嗎?」克拉尼奧望著巨窗外陰暗的天空,默默想著。

  她忽然自濃去中看到一道雲霞,那是活潑的、艷麗的紅色霞光!

  她吃了一驚。再次凝神望去時,天空中已經恢復了單調的鉛色,就如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九章 困局


  風在呼嘯,大地在顫動。

  北國荒原正在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怒火下戰慄著。

  天空還是濃密的鉛雲。

  雲層中閃現出數點銀光,在悠長的龍吟聲中,五頭銀龍從雲層中俯衝而下,一直衝到離地面數百米的距離,才懸停在空中。

  看到了天空中的銀龍,唐克巴卡拉反面平靜了下來。一圈火焰從他腳下燃起,將他龐大的身體護在當中,在他雙手中,各出現了一塊暗紅的熔岩,滴滴岩漿不時滴落,在荒原上灸出了一個個淺坑。

  攻防一體的火焰之盾本就是一個強力而有效的魔法。它不光可以提供給施法者一定的防禦力,而且視施法者魔力高低,還能夠給予近戰攻擊者以一定的火焰傷害。

  火焰暴君施放的火焰之盾威力之強,就算擁有強悍魔法防禦力的銀龍們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看到了唐克巴卡拉的戰鬥姿態,克拉尼奧的心中掠過一陣陰影。但她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尊敬的唐克巴卡拉,您跨越了遙遠距離,來到月光龍城城下。我可以問問您的來意嗎?」

  火焰暴君沉默地注視著克拉尼奧,過了許久,他才咆哮著道:「兩頭銀龍!」

  克拉尼奧一驚。

  「只有兩頭銀龍的靈魂和龍血,才能洗去我所受的恥辱!」唐克巴卡拉的怒火在漸漸上升:「一頭卑鄙的銀龍毀了我的祭壇,使我失去了與整座幽暗森林的聯繫!只有你們的血與靈魂才能為如此無視的侵犯贖罪!」

  克拉尼奧堅定地道:「這不可能!我以銀龍王的身份保證,月光龍城中的銀龍絕對沒有侵犯過您的領地。您濤濤的怒火針對的顯然是個錯誤的目標。請回到深淵去吧,尊敬的唐克巴卡拉。」

  唐克巴卡拉聲音轉為低沉,如轟轟隆隆的怒雷一般:「稚嫩的銀龍王。我以黑暗諸神的名義保證,那確實是一頭銀龍!哼,一向高傲的銀龍,如今竟然連自己的惡行都不敢承認了嗎?這沒有關係,本來我來到月光龍城的目的,就是戰爭!」

  克拉尼奧忽然積壓物資了究竟是誰毀去了唐克巴卡拉的祭壇,可是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澮。毀去了祭壇、切斷唐克巴卡拉對幽暗森林的聯繫,對月光龍城一點好處也沒有。銀龍從來對廣闊的幽暗森林沒有一絲一毫的野心。

  他這種行為,完完全全是損人而不利己。

  克拉尼奧將他逐出了月光龍城,但未曾想到銀龍族依然要為他莫名其妙的行動付出代價。這代價,也許會十分的沉重,沉重到根本付不起的地步。

  可是……

  可是,一想到那無盡荒原上殘損的骸骨,她的民就溢滿了無法承受的痛。

  「唉,你啊,你啊……」克拉尼奧黯然神傷。

  銀龍此刻已然明白,毀去火焰暴君祭壇的必定是尼古拉斯。但是從時間上,那時他已然重傷垂死,力量上甚至還不如一頭最低等的巨龍。他是如何瞞過火焰暴君的感覺,在唐克巴卡拉眼皮底下毀去祭壇的呢?

  兩頭年邁的銀龍在精神波動進行了一陣無聲的交流,然後向克拉尼奧點了點頭。以精神波動溝通需要對力量有非常深刻的理解,克拉尼奧還太年輕。她只能聽,還做不到以精神波動發送自己的思想。

  有了族中長者的支持,克拉尼奧終於下了決心。不管怎麼說,銀色奇跡曾經是銀龍們共同的驕傲,如今月光龍城雖然危機四伏,但銀龍還沒有墮落到不敢為族人承擔責任的地步。

  「尊敬的唐克巴卡拉……」克拉尼奧的聲音十分堅定:「銀龍從沒有不戰而降的先例!我們尊重你的領地和尊嚴,但這並不意味著月光龍城會畏懼戰爭。毀去你祭壇的銀龍,此刻已經回歸了龍神的懷抱。如果你依然堅持那無理的要求,那麼我將以銀龍王的名義接受你戰爭的宣言!」

  「兩頭銀龍!」唐克巴卡拉低吼著。

  「您對自己的力量過於自負了!」克拉尼奧冷冷地道:「月光龍城城下,就是你的毀滅之地!」

  不待唐克巴卡拉回答,銀龍們就一飛沖天,返回月光龍城去了。他們身後,不住傳來只能在地面行走的火焰暴君徒勞的怒吼。

  羅格已經來到了幽暗森林的邊緣,他正靠在一株巨樹上閉目養神,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暗淡的幽暗森林忽然變得亮了一點,週身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芒的塞拉菲踏著無聲的腳步從林間走出,宛如一個美麗的幽靈。她徑直來到羅格面前,打量著一臉倦容的胖子。

  「你來了。」羅格睜開眼,略帶疲憊地道。她不眠不休地和自然女神之怒搏鬥了數日。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上都已處於十分疲累的狀態。

  「你現在可以放鬆一下了。對付自然女神之怒可是很耗神的。」塞拉菲淡淡地道,不過她的語氣中有隱隱約約幸災樂禍的味道。

  羅格放鬆了下來,道:「龍紋頭骨已經拿到了。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銀龍王克拉尼奧挺聰明的呢,她居然懂得讓巴比倫人和霜鎧巨人自相殘殺。她這次的計謀還算看得過去,已經成功將巴比倫人趕到霜鎧巨人的前進路線上了。唐克巴卡拉那邊剛剛和銀龍談崩,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大戰了。」

  塞拉菲說著說著,忽然揮起十字巨劍,在羅格靠著的那棵巨樹上輕輕一拍,劈啪聲中,數塊木塊從樹幹中跳了出來,掉落在地上。它們都已經換上了鮮艷的嫩綠色,變得十分柔軟,掉落在地上後還在不住地扭動著。但它們的掙扎都是徒勞,在塞拉菲壓倒性的力量下很快就化成一灘灘清水,滲入到泥土之中。

  這一次自然女神之怒引發的變異生物還未盛開,就被塞拉菲一劍給生生擊散了。

  「真不愧是奧黛雷赫的神使!」胖子兩眼放光地讚歎道。

  塞拉菲忽然似笑非笑地問:「你也是見過女神奧黛雷赫的。你說,是我漂亮還是她漂亮啊?」

  這個問題打了羅格一個措手不及,他盯著塞拉菲,道:「你和女神之間的關係,實在太奇怪了……」

  塞拉菲理了理頭髮,輕笑道:「我和女神之間的關係如何,不在你操心的範圍之內。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的纖指有意無意地,輕輕敲打著十字巨劍的劍柄。

  在這種情況下,羅格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是很難分辨的。不過讓我說的話,當然是你要勝出一些了。」

  面前的女人是最美麗的,這本來就是永遠不會錯誤的答案。

  只是一陣無形的寒意悄然籠罩了幽暗森林,在一瞬間的功夫,胖子的靈魂都幾乎被凍結!

  寒意瞬息即逝。若不是羅格的手仍然在顫抖,她以為剛才的寒流僅僅是一個錯覺。

  「剛才……發生了什麼?」羅格問道,他的牙齒還在不住地打戰。

  「沒什麼的。不過是幽暗森林中負面能量的一次小爆發而已,別放在心中!」塞拉菲眉飛色舞地道。

  塞拉菲的美麗足以使羅格心旌動搖,加上她強悍絕倫的戰力以及古怪的性格,構成了一種莫名、但是致命的吸引力。

  儘管思緒不由自主地被塞拉菲所吸引,羅格仍然覺得她所說的話不盡不實,肯定是另有所指。似乎她一直在影射著些什麼,又像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一樣。

  不過正事要緊,羅格雙手一張,凝神調運魔力。片刻之後一幅魔法地圖就在他雙手間形成。地圖的中心是月光龍城,看上去這幅地圖覆蓋的範圍並不大。地圖上有幾個閃亮的標記,分別代表著巴比倫的鋼鐵魔像、火焰暴君和霜鎧巨人們。

  「巴比倫人現在在哪?」羅格問道。

  塞拉菲纖指一點,代表著巴比倫人的標記就曲曲彎彎地移動著,最後停在了霜鎧巨人前往月光龍城的必經之路上。標記移動的軌跡,則代表了巴比倫人行進的路線。

  羅格道:「哼,倫蒂妮和她的六具鋼鐵魔像最多也就能對付二三十個巨人。看來得提醒一下巴比倫人,讓他們躲開那些巨人戰士,免得自取滅亡。我們得對月光龍城保持毀滅性的壓力,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先打起來。不過看踟,巨人們還有兩天就可以到達巴比倫人的位置,我已經趕不過去了,或者……你帶我一程?」

  「想都別想!」塞拉菲斷然否決,她又道:「我會想辦法讓巴比倫人意識到他們的危險處境。至於你,自己跑過來吧!反正在接下來的計劃中,你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羅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就準備向幽暗森林外行去。

  「等一下。」塞拉菲叫住了他:「你已經很長時間沒休息了。現在睡一個小時吧,我會看著你的。」

  羅格笑了笑,直接往地上一躺,立刻鼾聲大作。

  北國荒原上隨處可見成堆的巨岩。

  這些動輒高達百米的巖山為有心人提供了絕佳的藏身地點。甚至體形巨大的鋼鐵魔像也能躲起來,當然,它們還是需要進行一些魔法偽裝的。不過倫蒂妮公主這一次帶來的魔法師數量也不少,足以勝任將整支隊伍都偽裝起來的任務。

  北地的風很烈,風中夾帶著許多粗大的砂石,旅行的人若是被這些砂石打中,一定會痛上半天。

  只不過風雖大,可是也還沒到能夠捲起一塊二尺見方的厚重青巖板的地步。

  但一塊這樣的青巖板竟然隨風翻滾而來,一直飛到一座巖山上的洞穴口,這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巖山上傳來一聲低低地痛呼,叫聲來自於巴比倫帝國的一個偽裝得非常好的哨兵。那塊青巖板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落下,然後重重地砸在他的腳掌上。好在這個哨兵訓練有素。強忍住了痛苦,叫得還不算太大聲。

  他心中一邊咒罵,一邊低頭,要看看這塊差點害得他失職的青巖板。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青巖板上竟然還刻著幾行字:

  「美麗的公主,您正擋在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而且他們的數量還不少。您最好換個地方埋伏,相信我,六具鋼鐵魔像肯定擋不住這麼多的巨人。一個仰慕您的盜賊敬上。」

  青巖板的落款處,刻著一個笑得燦爛的胖子像。

  哨兵立刻張目四顧。但天上是一片鉛雲,地下是荒原萬里,了無半點生機,根本看不出是誰把這塊青巖板扔過來的。哨兵只得吃力地抱起巨大的石板,去向倫蒂妮公主回報。

  片刻之後,一身幹練獵裝的倫蒂妮從洞口閃電飛出,她先是繞著藏身的巖山飛了數圈。當然是一無所獲。隨後她身影一閃,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沒過多久,倫蒂妮就有些氣急敗壞地飛了回來。在她一連串的命令下,巖山根部一塊十餘米高的巨岩緩緩倒下,落出了後面一個幽深的洞口。幾百戰士和六具鋼鐵魔像魚貫頁出。略一整對,就有魔法師為整支隊伍施放了偽裝的魔法。魔法完成後,遙遙望去,這支隊伍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緩緩向前滾動的煙塵。

  隨後,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全速向下一個預定的埋伏地點趕去。

  厚重的鉛雲之上,威娜正注視著匆忙躲避霜鎧巨人的魔像軍團。再厚重的鉛雲,也無法阻擋她那穿越一切的目光。

  「他這次幹得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著。」威娜道。

  在她身旁,灰袍黑髮的風月注視著巴比倫人的魔像軍團,淡淡地道:「計劃還沒有結束。」

  「風月,至少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按他們的行進速度來看,霜鎧巨人們將會在唐克巴卡拉抵達月光龍城後的半日內抵達戰場。而看起來銀龍們仍然以為霜鎧巨人會先和巴比倫的鋼鐵魔像大幹一場,行程上至少得耽誤兩天,因此他們才會決定依靠月光龍城的天險來與唐克巴卡拉決一死戰,以減少些銀龍的傷亡。哼,他們這個決定,正好讓兩個最強大的敵人得以在月光龍城下彙集。看來克拉尼奧作為銀龍王還是太年輕了些。」

  也許是感應到了族人們未來的命運,龍魂槍微微地震動起來,囚禁在槍中的龍魂似是在憤怒地咆哮。威娜五指略微一緊,就將不安的龍魂真壓了下去。

  自那次被風月諷刺過容貌之後,在她面前,威娜再也不願意以塞拉菲的形象出現。至於威娜和風月究竟是誰和誰長得比較像的總量,兩人已經爭過無數次,當然每次都沒有結果。

  這或許是陰沉的天空中,惟一的一點亮色。

  「再過一會,我們就該去月光龍城了,那裡的銀龍還不少呢。萬一有什麼意外的話,你能夠對付幾頭銀龍?」威娜問道。

  「我會逃。」風月淡淡地道。

  威娜一怔,隨即輕笑道:「和我想的一樣!風月啊,你終於學會不再拚命了。」

  風月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遠方,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威娜又道:「不過格利高裡可是逃不掉的,它只是有個神聖巨龍的樣子而已,真實力量上差得太遠了。」

  風月冷冷地道:「銀龍是不會殺害神聖巨龍的,如果真有意外的話,就讓格利高裡在月光龍城裡呆著吧。」

  「這樣也好。」威娜沉吟了一會,忽然又問:「可是他怎麼辦?你難道想一直維持眼下的局面,永遠躲在妖蓮之後嗎?」

  「什麼他?」風月毫無感情波動地道。

  然而威娜卻看到她那永遠筆直下垂的如鏡黑髮中,有幾絲髮絲隨風飄起。

  威娜嘴角漾起隱隱的得意微笑,毫不放鬆地追問:「你當然知道我說的是誰!嗯,風月,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奇怪嗎?比如說,你可以為了保護他不惜拚命……」

  風月忽然抬頭,雙眸中的銀芒大盛,冰冷地看著威娜。

  威娜對風月凌厲的目光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但是你在他面前,要麼就是以女神的姿態出現,要麼就是躲在妖蓮中才會見他。不管怎樣,看來你就是不願讓他知道你的本來面目呢!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原因,也許我應該再去看看神之本源才對……」

  這一次,風月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許殺氣。

  威娜得意地笑著,那清脆的笑聲環繞著風月的前後左右。

  殺氣在迅速地變得濃郁,威娜忽然收起笑容,道:「時間到了,去月光龍城吧。」

  轉眼間,威娜那絕美的身影就消失在空中的一道道淡淡波紋中。

  濃密的鉛雲聚集在月光龍城的上空,越垂越低,偶爾會有一道細細的閃電將雲層與龍城的尖頂連接起來。

  月光龍城中的氣氛和外面的天空一樣壓抑。

  所有的成年戰士此刻都聚集在克拉尼奧的議事廳中。他們已經做好戰前的一切準備,此刻正同克拉尼奧一起向龍神祈禱,儘管他們的祈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克拉尼奧心很沉重。銀龍與唐克巴卡拉的戰鬥注定會取得勝利,無論火焰暴君的力量有多強大,都不可能與十位銀龍戰士相抗衡。只不過,這場戰鬥注定會有銀龍回歸龍神的懷抱,而且還不止一頭。

  她的目光一一自面前的戰士們身上掠過,再一次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對她來說,戰死者絕不僅僅是二或者三這樣抽像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個生命!

  這裡有她的叔伯長輩,也有與她一同長大的兄弟姐妹。

  其實信奉黑暗諸神的火焰暴君與光明聖潔的月光龍城本來不止是相安無事,甚至還有一些互助共生的關係。

  龍之墓場就在深淵縫隙的邊緣,若想進入墓地,必須要穿越唐克巴卡拉的領地。除了銀龍之類的高等龍族外,火焰暴君一般是不會允許任何生物隨意進入他的領地的,不論從天空還是從地面。就算是垂死的巨龍,也會選擇從火焰暴君的領地邊緣進入龍之墓地,不會接近深淵縫隙。在某種程序上,可以認為是火焰暴君長久以來一直在守護著龍之墓場的安寧。

  而月光城的存在,將相當一部分足以威脅到火焰暴君的強悍生物阻擋在幽暗森林的外面。高傲地銀龍可以無視穿越他們領地的弱小生物,但絕不允許任何強大的生物擅自進入月光龍城的控制範圍。

  這種微妙的共生關係。就這樣隨著唐克巴卡拉的祭壇一起破碎了。

  在同火焰暴君決戰之後,銀龍只有不到一天的休息時間。霜鎧巨人在消滅了魔像軍團後還會向月光龍城進軍的。只是不知道龍池中剩下的水,還夠不夠救治一頭重傷的銀龍戰士。

  昏暗地議事廳忽然一亮,淡淡地神聖氣息悄然瀰散。在銀龍們錯愕的目光中,一個巨大的龍頭從虛空中探了出來,它那飽含睿智的巨大龍睛呈現出的是奇異的深黑色,上面點綴著一條條金色條紋,完全看不出它的瞳孔在哪裡。

  它僅僅從虛空中探出半個身體地時候,那氣息、那威嚴、那獨有的高貴形態。已經清晰地展示出,這是一頭罕在塵世出現的神聖巨龍!

  神聖巨龍傲然立在議事廳的正中央,環顧一周之後,才慢慢地道:「位居龍族上位的高貴銀龍們,我是光輝之格利高裡,誰是你們地王?」

  銀龍們面面相覷。它們從眼前這頭神聖巨龍身上感覺到的力量出奇地弱,甚至比最弱的銀龍戰士都要差得多。若勉強作個比較的話,這頭富有傳奇色彩的神聖巨龍說不定連一頭低等綠龍都鬥不過。可是它那神秘的出場方式。又代表著對空間和力量深邃地認知,這又已經超出了議事廳中任何一頭銀龍的能力範圍。

  克拉尼奧向前一步,道:「高居眾龍之上的神聖巨龍啊,我是銀龍族現在的王。能告訴我您的來意嗎?我無意冒犯,不過月光城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我必須要謹慎一些。」

  「如你們所見,我只是一頭非常普通的神聖巨龍。當我在龍神的光輝邊緣飛行時,聽到了你們的祈禱聲。所以,我出現在這裡。」

  克拉尼奧心中一陣激盪,她的聲音也因此在微微顫抖:「這麼說,龍神已經傾聽到我們的祈禱,準備慷慨地原諒我們了嗎?」

  「不!你們祈禱的聲音太微弱了,我想它很難傳到龍神所在的領域。如果它的確進入了龍神的領域,那麼就是這祈禱不夠虔誠,並沒有打動最偉大的龍神。依我看,你們的虔誠和謙恭還遠遠不足,至少你們的祈禱聲比黑龍族的要小得多。」

  克拉尼奧心中一緊,立刻問道:「黑龍們在祈禱什麼?它們是不是在準備進攻月光龍城?」

  「對不起,年輕的銀龍王,我雖然能夠傾聽到它們的祈禱,但無法將內容透露給您。如果我這樣做,那就是侵入了最偉大的龍神獨享的領域。」

  克拉尼奧一陣失望,她知道神聖巨龍所言不差。但她猶抱著半分希望地問:「那麼,是龍神派您來的嗎?」

  格利高裡搖了搖頭,道:「很遺憾,正如我剛剛說過,龍神對你們並不虔誠的祈禱毫無回應。這一次來到月光龍城僅僅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願意看到優雅而高貴的銀龍陷入黑暗的深淵,也不願看到美麗的月光龍城在風沙中荒棄。所以我來,是想為你們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可是……」克拉尼奧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剛剛兩位年長的銀龍智者已經通過精神波動告訴她,眼前的神聖巨龍力量的確微不足道。就算加上了它,對月光龍城的形勢也沒有什麼助益。可是克拉尼奧知道如果實話實說,那就太過於無禮了。不管力量如何,這頭神聖巨龍在龍族中的位階都要遠遠高於銀龍,至少它是侍奉在龍神身邊的神聖巨龍,某種程序上,可以說就是龍神的使者。

  關於飛行在龍神的光輝之中這一點,格利高裡顯然沒有說謊。不然它如何能夠聽到銀龍們正在祈禱,得知月光龍城的危機?

  格利高裡忽然笑了,它溫和地道:「我理解你們對我力量的置疑。以巨龍的標準來衡量,我的確沒有什麼戰鬥力。」

  克拉尼奧和兩位銀龍長者大吃一驚,然後又是一陣羞愧,一陣敬佩。他們沒有想到以精神波動進行的交流也會被這頭神聖巨龍給傾聽到,幾頭銀龍不同自主起了隱隱地輕視之心。

  從這一刻起才真正地變得謙恭。

  他們哪裡知道,格利高裡力量雖然不怎麼樣,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那顆永不安分的心使它無時無刻不在竭力截聽兩位主人之間的精神溝通。雖然它從未成功過,但銀龍那些粗淺的精神溝通技巧較它的兩位主人實在是差得太遠,瞞瞞其它的銀龍戰士還行,哪有可能躲得過格利高裡無處不在的精神探測?

  格利高裡將銀龍們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它繼續道:「我沒有什麼力量,也得不到其它神聖巨龍的幫助。但幸運地的。我得到了兩位非常強大地存在的承諾。她們願意幫助月光龍城渡過眼前的危機。可是,眷顧都是有代價的。在個體的犧牲和全族的命運中間如何選擇,就在於你們自己的決定了。」

  隨著格利高裡地話聲,空中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像,隨後變得清晰,正是威娜和身披妖蓮的風月。

  克拉尼奧驟然吃了一驚,她急速提升力量。緩緩飛起,盯著風月顫抖地說:「你……你就是龍神預言中的惡魔!就是你殺了尼古拉斯!」

  銀龍戰士們立刻燥動起來,他們紛紛升空,不住地提升力量。一時間,洶湧澎湃的龍力讓整座議事廳都在戰慄!

  風月面具上地雙眼微微睜開。銀色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克拉尼奧。年輕的銀龍王驟然感到一陣寒意掠過心底,她全身的力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啪的一聲,她又摔落在地面上,無論她怎樣掙扎,也無法再飛上天空!

  在十多頭進入戰士姿態的銀龍戰士中央,格利高裡若無其事地站立著。絲毫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只是它那不停顫動地尾尖悄悄顯露出了心中的怯意。

  威娜尾指的指尖閃過一點微弱的亮光,空中被震落的一粒小石子忽然加速,重重地擊在格利高裡的尾尖上!

  劇痛使格利高裡立刻回憶起了對兩位主人的畏懼,這可要遠遠強於對強大銀龍們的怯懦。它立刻從容溫和地道:「年輕的銀龍王,您現在的舉動非常無禮,而且您的理由也非常可笑。如果您能夠正確解讀龍神的神諭,月光龍城會如眼前這般暗淡無光嗎?」

  「可是……她……」克拉尼奧仍然不甘心地掙扎著,儘管她的力量完全無法恢復。這個惡魔太強大了,尼古拉斯最終毀滅在她手裡,並不值得奇怪。只是風月身邊的威娜無時無刻不在透出強大無倫的神聖氣息,她為何會與惡魔走在一起?

  惡魔與天使的共處,的確令人困惑。

  不過她們都是同樣的強大,也是同樣的美麗。

  格利高裡沉重地歎了口氣,道:「尼古拉斯的毀滅是罪有應得。在你們的感知之外,尼古拉斯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罪。不僅如此,他還將整個月光龍城推到了毀滅的邊緣!不然,為什麼周圍強大的敵人會同時聚集到月光龍城城下?」

  「這不可能!尼古拉斯他雖然……雖然……但是我相信任何銀龍,都不會做出這種會危害全族的事情的!」克拉尼奧反駁道。

  但是其它的銀龍們都想起了尼古拉斯毀壞唐克巴卡拉祭壇的古怪行為,如果說他不是為了嫁禍給月光龍城,那實在是無法解釋。難道尼古拉斯真的陷入了仇恨之海,想以此報復將他驅逐的月光龍城嗎?

  「真是如此嗎?」格利高裡依然溫和地問:「那麼,年輕的銀龍王,是誰不顧龍神的震怒、堅持去幫助尼古拉斯,從而使月光龍城變得如此暗淡的呢?」

  克拉尼奧當場啞然。

  在踏出龍神神殿的那一刻,她的確把愛視為高於一切,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她的族人。

  格利高裡繼續追擊:「年輕的銀龍王,顯然你已經拒絕了我們的幫助。在離開前,我願意再最後幫助你們一次。魔像軍團已經從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撤離,再有一天的時間,巨人們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那時候,你們可能不得不同時面對唐克巴卡拉和霜鎧巨人戰士地攻擊。」

  「等一等!」克拉尼奧盯著風月的目光中充滿了怒火,但她勉強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道:「格利高裡大人,如果我請求您的幫助,代價是什麼?」

  本欲離去的格利高裡轉過身來,道:「兩位偉大的神……呃不……她們……需要僕從。

  如果有兩位年輕的銀龍戰士願意放棄今生的自由,簽下靈魂契約,成為神僕……不,是僕從。那麼她們就會為月光龍城解決危機。」

  銀龍又是一陣議論。他們都很清楚這當中的利害得失。如果沒有幫助,大戰之後至少會有大半地銀龍戰士歸於龍墓,那時又拿什麼來抵抗黑龍地進攻?若是得到幫助,依她們散發出的力量威勢來看,此前與眾多強敵勢均力敵、最多只能獲取慘勝的月光龍城將一舉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戰爭的結局將截然不同。大戰之後,也許最多會有兩頭銀龍戰死,外加兩頭成為僕從的銀龍。月光龍城中會多存活幾位成年戰士,至少還有些抵禦黑龍的希望。

  只是簽下靈魂契約,就意味著永遠喪失尊嚴與自由。這對於高傲地銀龍來說,比死亡更加難以接受。

  性格比較火暴的斯頓猛然向前躍了一步,沉聲道:「我願意簽定契約!」

  另一頭體型稍小些的銀龍戰士立刻道:「不!斯頓。你現在是龍城最強大的戰士,靈魂契約還是讓給我吧!」

  威娜悄悄向風月傳過一道精神波動:「看到了沒有,他不像你說的那麼沒用呢!」

  當初她以塞拉菲地形象出現在羅格面前、與之商議時,曾質疑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在她看來,銀龍個性高傲、堅韌不屈,就算面對無法抵禦的強敵時也會寧戰死而不投降。不過一次能夠消滅掉許多不可能成為手下的強悍生物。威娜認為這個結局也說得過去。

  當時羅格笑道:「銀龍這些高貴聖潔的智慧生物,靈魂中的確不存在投降這個詞。我也相信,月光龍城中的銀龍寧可選擇全部戰死,也不可能以成為僕人的代價接受我們的幫助。

  但是同樣的事情,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你不要忘記,這些聖潔的靈魂中最高貴的一項品質,就叫做犧牲。如果少數銀龍能夠以自身的犧牲換來全族的生存,那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的。至於我們能夠從中得到幾頭銀龍,就要看月光龍城的敵人有多強。越是絕望的處境,越會使犧牲顯得更加的聖潔和高貴!當然,敵人也不能太強,因為我們必須使他們信服,你的力量足以幫助月光龍城走出絕境。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女神奧黛雷赫展示一下神跡,這會是最關鍵的幫助。還有……」

  羅格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你確定自己能夠打得過火焰暴君嗎?」

  「懷疑神僕可是很不敬的行為啊!看來該給你些懲罰了。」

  ……

  一切果然如羅格所料,在絕境面前,月光龍城中的戰士們紛紛願意犧牲自己的尊嚴和自由,以換來全族的安寧。

  此時月光龍城上方的雲層中,忽然染上了一層亮麗的紅色,漫天的鉛雲,轉眼間變成了燃燒的雲霞。

  燃燒的霞光也映亮了龍城的議事廳,淡淡的紅瞬間成了諾大大廳的主色調。

  議事廳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微弱嗡嗡聲,在諸多銀龍戰士的注目下,威娜的影像忽然變得有點模糊,似乎她身上每一根線條都不再清晰。

  每一頭成年銀龍都有著壓倒人類初進聖域者的實力,此刻力量比較強大的幾位銀龍戰士都已看出,並不是那淡淡的紅使威娜的影像變得模糊,而是在每一瞬間,威娜都會微微地改變無數次自己的位置!

  大廳中淡淡的紅穿越了威娜,竟未留下一點影子!

  議事廳中,一時只有銀龍戰士那粗重的鼻息聲。

  他們雖然不明白威娜如此做的用意,但他們都知道在戰鬥中這意味著什麼!銀龍戰士們根本無法鎖定威娜的位置!在瞬間萬變的戰鬥中,若只能靠著眼睛來捕捉威娜的位置,那惟一的結果就只有承受威娜隨心所欲的攻擊。

  妖蓮中的風月右拳緊握,隨著她力量的急劇提升,無數細小紫色電光在她拳周出現。風月力量的提升似是永無止境,轉眼之間,凝聚在她右拳上強橫無匹的力量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銀龍戰士的全部力量!

  風月只是靜靜地站著,她沒有動。

  動的是她周圍的空間!

  風月右拳上凝聚的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身周的空間全部被扭曲,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光罩,將她全身都罩在裡面!

  淡淡的紅如流水般自光罩上流淌而過,又在風月身後重新匯成一體。天空中燃燒的雲霞慢慢地恢復了鉛色,月光龍城的議事廳重歸黑暗。

  「他走了。」風月若有若無的精神波動只有威娜能夠感知得到。

  威娜淡淡地道:「嗯。想鎖定我的位置可沒那麼容易。如果他在外層位面中沒長什麼本事,反而被我先鎖定位置的話,會有他好受的。反正月光龍城周圍的空間也不大,我就先和他鬥鬥對時間和空間的理解好了。」

  風月忽然道:「他出現在北方。」

  「他現在的狀態很特殊,我也確定不了他的位置。他……想幹什麼?」威娜皺眉道。

  月光龍城的北方,數十位霜鎧巨人正踏著雷鳴般的步伐前進著。從他們的位置望出去,只能見到茫茫荒原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座座巖山。月光龍城還未從地平線上升起。

  荒原上無數光潔的細小砂石突然反射出極淡的紅,若非仔細觀察,是絕無可能發現這些變化的。步聲如雷的霜鎧巨人們心中正燃燒著無窮的戰意和怒火,當然更不可能發現這些微小的異常。

  巨人首領知道,他已經離月光龍城不遠了,因此每一步踏出,都更加有力!

  然而他不知道,這支足以抗衡整個月光龍城的龐大隊伍,其實已開始在荒原上兜一個極大的圈子,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折而向北,踏上回鄉的路。等他們在廣闊無垠的荒原發現預料中的月光龍城並未出現時,將是一日後的事情了。

  月光龍城中,克拉尼奧忽然走向前,毅然道:「兩位女神以及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大人,我願意簽定靈魂契約!以我銀龍之王的身份,應該可以抵得上兩位銀龍戰士了!」

  格利高裡不悅地道:「兩位大人需要的只是僕從,僕從的本來身份並不重要。擁有銀龍王作為神僕,並不會讓她們感覺到更加的榮耀。要知道,虛榮,只是我們這些塵俗存在才會有的弱點……」

  格利高裡一番滔滔不絕的大道理還未講完,風月就冷冷地道:「就這樣定了。」

  威娜伸指一彈,一個光球緩緩向克拉尼奧飛去,她道:「霜鎧巨人們迷路了,他們三天後才會趕來。既是如此,那麼一位僕從也可以接受。這是靈魂契約,你接受吧!」

  斯頓吼道:「克拉尼奧!你是前王親自指定的繼位者!這個契約你不能簽!」

  看著向額頭飛來的光球,克拉尼奧動也不動,她平靜地道:「我才是月光龍城真正的罪人。斯頓,在我之後,由你接任王的位置。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將關係到龍城的興衰……」

  克拉尼奧話還未說完,側後方一股巨力就將她狠狠地撞飛!空中的克拉尼奧看到斯頓那龐大的身軀已經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在響徹雲霄的龍吟聲中,代表著靈魂契約的光球已經沒入了斯頓的額頭……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章 守望


  巍峨的月光龍城緩緩自遠方的地平線上浮現,在夕陽和雲霞的映襯下,本是銀色的月光龍城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火紅和金黃。

  薄薄的雲霧中,隱隱可見有數頭巨龍的身影在繞著月光龍城飛翔,儘管相隔尚遠,不過偶爾從迎面吹來的風中,還可以隱約聽到聲音清晰的龍吟。

  唐克巴卡拉第一次停住了腳步,巨大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在他那一片暗紅、如同流動著岩漿的雙眼中,月光龍城的影像被迅速拉近。

  如今的銀龍,少了些許當日的焦燥和不安,多了幾分沉穩和堅毅。唐克巴卡拉對自己的感覺有些疑惑,不過站在眾多黑暗生物金字塔頂端的火焰暴君對於感情這種細膩的東西所知甚少。

  他最熟悉的兩種感情,一個是他自己的憤怒,一個是敵人的恐懼。

  唐克巴卡拉微微俯下身體,雙手環抱胸前,發出陣陣低沉的吼聲。在那悶雷般的吼聲中,火焰暴君巨大身軀的表面蠕動著,黑紅色的粗硬皮膚不住開裂,從肌膚的裂口中湧出大片大片的岩漿。

  在荒原的寒風中,炙熱的岩漿剛一湧出就冒出大片的白色煙霧,漫天的煙雲很快將唐克巴卡拉巨大身軀籠罩在裡面。

  煙消霧散時,唐克巴卡拉的身軀上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巖鎧。淡青色的火舌不住從岩石的裂縫中噴出來,它們那罕見的高溫使這件巖鎧最薄弱之處反而變成了攻防一體的陷阱。

  唐克巴卡拉舉足頓下,在他那恐怖地力量下,周圍的地面紛紛開裂,一道道火焰噴湧而出!轉眼之間,環形的火焰之盾又開始繞著他的身軀旋轉。

  完成了戰鬥準備的火焰暴君再次起步。開始向月光龍城前進。

  天空中盤旋的銀龍注意到火焰暴君的到來,在陣陣龍嘯聲中,又有數頭巨龍從月光龍城中飛出,十餘頭銀龍列成整齊的戰鬥隊形,懸停在唐克巴卡拉的正上方。

  龍陣中央上方地一頭龍引起了火焰暴君的注意。它顯然不同於其它銀龍,雖然體型稍小,可是天生的高貴身份已經將它與身邊的銀龍們區分開來。

  神聖巨龍!

  面對幾乎是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神聖巨龍,狂妄暴燥的火焰暴君也不由得變得凝重。他仰首盯著這頭突然出現的神聖巨龍,暗暗評估著它的力量。

  這是一頭弱得出奇地神聖巨龍,顯然,飛在它正下方的任何一位銀龍戰士都可以輕易擊敗它。

  然而唐克巴卡拉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猶豫,他竟然看不透這頭神聖巨龍的實力!有誰會相信,這種傳說中的龍族力量會比最低等的綠龍還差?神聖巨龍雖然以威力無窮的龍語魔法威震這個世界的眾多強者,但它們就算僅僅肉搏,也可以輕易對付三五頭成年綠龍。這是最起碼地常識。

  眼前的一切只能說明,這頭神聖巨龍隱藏了自己的實力,而且唐克巴卡拉根本看不透它的偽裝!

  彷彿是在印證火焰暴君地猜測一樣。這頭出奇弱小的神聖巨龍身影忽明忽暗。唐克巴卡拉分明感覺得到,神聖巨龍看似一直停留在空中,可實際上他的身體正在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位面間不停地跳躍著,正因如此,一般地攻擊手段對它基本上是無效的,因為首先攻擊者就很難鎖定它的位置。

  它竟然已經對空間掌握到如此地步嗎?那麼,它的龍語魔法會有多大的威力?火焰暴君的心中也升起一絲驚懼。在過去,這是只會在他獵物或者是敵人身上才會出現的情緒。他身披極厚重的巖鎧,防禦力甚至遠超銀龍。而銀龍引以為傲的龍焰,對唐克巴卡拉來說那簡直就是不錯的補品。

  雖然同樣不畏火,但阿喀琉斯是火免疫,而火焰暴君則是火吸收。

  銀龍雖然強悍,但它們真正能夠給與火焰暴君以致命打擊的技能,只有龍語魔法。

  若是老龍王維爾拉姆還在,憑借他強大的龍語魔法,哪怕是在幽暗森林中作戰,也完全可以率領銀龍們擊退唐克巴卡拉。可是現在銀龍中兩位智者的龍語魔法威力遠遠及不上維爾拉姆的水準,它們發出的魔法,唐克巴卡拉完全可以硬接。

  若是尼古拉斯還在月光龍城,那麼唐克巴卡拉早已被狼狽地打回深淵縫隙。

  尼古拉斯死了,維爾拉姆也在同未知的強橫存在的決鬥中隕落。在真正強者的眼中,世界是如此之小,短短時間內,兩位強悍銀龍先後隕落的消息轉眼之間就傳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包括了深淵縫隙。

  如今的月光龍城雖然整體實力依然足以傲視四方,可是在絕對的強者面前,銀龍的弱點本已暴露無疑。

  只是死去了一個維爾拉姆,怎麼又多出來一頭神聖巨龍?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都不會比維爾拉姆稍弱。

  地面的唐克巴卡拉哪裡知道,天空中的神聖巨龍此刻也苦不堪言。格利高裡經歷過無數次遺棄之地和這個世界之中的旅行,對空間的認識已經非同小可。可是就算它的力量再成長個十倍八倍的,也決無可能辦得到位面間高速跳變這種近乎於無敵的防禦姿態。

  格利高裡現就正處於這種狀態之中,但不是主動,而是被動。被兩位主人在不同位面間拋來拋去的滋味絕不好受,至少那讓人發瘋的眩暈感就是一種酷刑。不過從周圍銀龍們恭敬的態度和驚愕崇敬的目光中,格利高裡也得到了無上地虛榮。

  「神聖巨龍的光輝,就連堪比魔龍的銀龍也會感到耀眼啊……」在痛苦與虛榮中地格利高裡顛三倒四地想著。

  神聖巨龍忽然停止了位面間跳變,凝停在空中。

  在漫長的生命中與巨龍們戰鬥過多次的唐克巴卡拉知道,這是大型龍語魔法即將發動的先兆!

  這場戰爭不需要任何開戰宣言,也不會持續多長的時間。

  三頭銀龍俯衝而下。作為第一波攻擊力量,拉開了戰鬥的序幕。兩位銀龍智者的龍語魔法也緊接著發動,火焰暴君的身體上發生了兩次小小的爆炸,從巖鎧上炸飛了數塊巨石。

  呼呼呼!數米大小地熔岩不住呼嘯著飛向俯衝的銀龍,一頭銀龍被一塊塊迎面飛來的熔岩重新逼回了天空,而另一頭戰鬥經驗稍遜的銀龍則被一塊熔岩刮到了尾部,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只有最強悍的那頭銀龍成功地衝到了火焰暴君的背後,他強忍著火焰之盾上烈焰的燒灼,以兩隻龍爪抓住了巖鎧上一個裂縫!

  在憤怒地龍嘯聲中,一塊方圓數米、厚近兩米的岩石鎧甲被活生生地從火焰暴君的身上剝離!銀龍迎著唐克巴卡拉身體裡噴出的淡青色火焰,一雙龍爪強行探入火焰暴君的身體,狠狠地攪了幾下,這才掉頭飛離他的背部。

  唐克巴卡拉痛苦的吼叫甚至震動了大地!他身體裡不斷湧出新地岩漿,修補著背後的巨大創口。

  在銀龍智者龍語魔法的掩護下,銀龍戰士們圍繞著唐克巴卡拉迴旋飛翔著,時時俯衝而下,從唐克巴卡拉的巖鎧上抓下一大塊岩石。克拉尼奧也不斷發動著龍語魔法。可是她地魔法威力太低,所以她的主要任務是提升銀龍戰士的屬性。

  在唐克巴卡拉忙於應付天空中地攻擊時,斯頓貼地飛行,悄悄地穿入了火焰護盾。這一次,他的目標是唐克巴卡拉的膝蓋。

  斯頓如今是月光龍城中最強悍的銀龍,在他毫無保留的兇猛攻擊下,火焰暴君的右膝轉眼間就薄了一半!

  一陣轟然巨響過後。失去了平衡的唐克巴卡拉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時間,所有的銀龍戰士都飛撲而下,將火焰暴君壓在下面,瘋狂地破壞著他那龐大的身軀!

  戰場上忽然安靜了下來。戰鬥的本能使銀龍戰士幾乎在同一時刻感覺到了危險。紛紛飛上了高空。

  唐克巴卡拉爬了起來。熔岩從巖鎧上大大小小的破損處洶湧而出,修補著他的身體。戰鬥中修補傷處是極為損耗能量的一種方式。以火焰暴君的強悍力量,也支持不了幾次。

  憤怒的火焰暴君低聲吟念著神秘的語言,雙手似是極吃力地緩慢提起,就像他雙手之間有一座無形的巖山一樣。

  唐克巴卡拉的雙手每提高一分,周圍的空氣就會多一點暗紅色。

  不住攀升的高溫使唐克巴卡拉周圍的景物在扭曲,大地也開始變軟、熔化,荒原正在逐漸變成沸騰的熔岩湖。

  隨著火焰暴君的雙手高舉過頭,他周圍數百米的空間已經變成了一個暗紅的世界。在這暗紅世界中,一團團的岩漿毫無規律地憑空自空中出現,然後爆散成一蓬蓬的岩漿雨,落入已變成一片沸騰熔岩的地面之中。

  克拉尼奧沉默地看著這暗紅的世界,她雖然不瞭解唐克巴卡拉的力量,但這個魔法她還是認識的。

  這是熔岩地獄……

  暗紅色熔岩地獄中隨機爆散的岩漿根本不是普通的熔岩。依靠火焰暴君洶湧力量成形的岩漿擁有數倍於普通熔岩的溫度,那一滴滴並不起眼的岩漿能夠輕易灼穿銀龍的鱗片,燒焦銀龍的骨肉,蒸發銀龍的血脈!

  除了完全對火焰免疫的生物外,進入熔岩地獄就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豪賭,賭空中一團團爆散的熔岩不會正好出現在自己身邊。

  唐克巴卡拉無比的憤怒!熔岩地獄是他最後的手段,這個恐怖的魔法消耗的力量也同樣恐怖,以他浩如煙海般地力量也只能施展一次。

  當熔岩地獄現於月光龍城城下之時,就意味著這場戰爭已經進入了尾聲。

  可是,天空中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還沒有完成!需要消耗如此多時間準備的龍語魔法,一旦釋放,又該是怎樣一幅景象?

  面對著暗紅色地熔岩地獄。天空中的銀龍們都在躊躇。銀龍智者試圖以龍語魔法破解這個魔法,又試圖透過暗紅世界攻擊火焰暴君,可是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傲然挺立在熔岩之上的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正以那雷鳴般的頌念聲告訴天空中的銀龍,另一個致命的魔法即將落到銀龍頭上!

  何為速度?

  在戰局即將決定的一刻,克拉尼奧忽然發現自己關於速度的一切概念都被推翻了。

  那絕美地妖蓮出現在熔岩世界的前方,也站立在唐克巴卡拉的面前,同時還飄浮在火焰暴君的背後。

  三個同時出現,清清晰晰的美麗身影同樣顛覆了克拉尼奧關於力量的認知!

  一道長達千米、貫穿了熔岩地獄的銀色光帶在同一時刻也出現了。銀色光帶的兩端,各有一枝散發著奪目銀色光芒地龍魂戰槍。而握著龍魂戰槍的那只纖手以及手的主人,卻是一片模糊,讓人完全無法看得清楚。

  在唐克巴卡拉龐大體型的映襯下,銀色光帶宛如一條閃亮的銀色絲線。這根絲線,正正好好地穿過了唐克巴卡拉的胸膛!

  火焰暴君似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全無所覺,轟鳴般地語聲毫無變化,終於吐出了冗長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

  在這一刻,月光龍城城下的時間似凝止,又似在流動。

  通通通通!

  ※※※※※※

  在一望無跡的北國荒原上,羅格邁開大步,正向月光龍城飛奔。

  他步履沉重,但每一步下去,都會跨越十餘米的距離,因此那胖胖的身軀看似笨重,其實移動的速度非常快。

  因為自然女神之怒在身的緣故。羅格完全不敢飛行,而且他跑得越快,就越是要提升更多的精神力以提防著自然女神之怒突然發作。因此他每一步踏下,都會不由自主地使出大力。就如同與腳下的荒原有仇一樣。

  「在趕路嗎?」宛如天籟般的柔媚聲音自後傳來。

  這令任何男人都會心旌動盪的聲音,就出自羅格身後,幾乎與他貼在一起!

  羅格繼續飛奔。答道:「是啊!雖然可能來不及了,不過還是要去看看結果的。」

  胖子一邊回答,一邊回頭望去。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

  那蕩漾著的艷紅,幾乎將羅格的整個意識給淹沒!

  「我們正好同一個方向,不介意一起走一程吧?」這一回,羅格看清了柔媚聲音的出處。

  那兩片朱唇,也囊括了世間的一切美麗。

  無論是當一個小混混,還是手握重兵、掌控一國生殺大權之時,羅格的好色之心從未稍息。只是到得後來,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重要,好色這一愛好,早已被無數件大事給擠到了意識的最邊緣。雖然胖子如今手中權柄之重,是他少時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若說快樂時光,似乎還是他身為破落貴族、在小酒飯中調戲粗陋舞女的時候多些。

  羅格雖然好色,可是在他身邊悄然出現的這個女子的色,實在有些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他忽然有種感覺,如此美麗,已經超越了性別和時間。

  初時的驚艷一去,胖子心中寒意立升。

  這光頭的傾城佳人只著一件黑袍,如雪的指尖和足尖上各亮著一點淡淡紅光。她就這樣浮在空中,不即不離地跟在羅格身後,只在身後留下四道淡紅的光帶。

  她宛如全不用力,可是羅格跑得無論是快是慢,都無法使兩人間的距離改變分毫。

  胖子不再看她,只是悶頭向前飛奔。

  那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羅格身旁,與他並肩前行。

  「真是難得,在如此荒涼的地方隨意遇見一個人都是奧黛雷赫的忠實信徒。」那雙艷紅的眼睛看著胖子。

  心中的秘密被人輕易道破,因此那柔柔媚媚的聲音聽在羅格的耳機裡,也宛如聲聲炸雷。胖子只覺得手心裡已經全是冷汗,臉上的肉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他已經壯著膽子,偷偷地以精神力試探過身邊這神秘的絕色女子,但只看到……

  艷紅之海!

  「能夠為女神效力,是我的無上榮耀。我不只一次看到過她施展的神跡,自然會有堅定的信仰。何況……何況她還是如此的美麗。」胖子老老實實地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奧黛雷赫的光輝是如此美麗,令人癡迷,其實我也是她的忠實信徒。不過,我同時還是她的朋友,偶遇的人居然能夠擁有共同的信仰,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嗯……既然你如此忠實於自己的信仰,奧黛雷赫會給你獎勵嗎?」

  「不,她只是不給予懲罰。」

  這絕色女子浮出一線微笑,道:「聽起來,你對奧黛雷赫很不滿意呢。」

  「不,我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前方,腳步一點也沒有緩下來。

  「我像多知道一些奧黛雷赫的事,你可以跟我說嗎?」

  胖子有些不解地問:「您不是女神的朋友嗎?與只能仰望她的光輝的我相比,你應該更加瞭解她才是。」

  「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你心中的女神與我知道的奧黛雷赫相必很不一樣。既然我是她的信徒兼朋友,當然應該更加瞭解她了。」

  「我第一次看到女神的光輝,是在智慧之眼的一處地下祭壇裡。啊,不,是在一座小鎮的酒館裡面,在智慧之眼應該是我第二次見到女神。那時的智慧之眼不過是個崇拜不知名魔族阿摩羅的小邪教,但他們運氣足夠好,不知怎地竟然召喚出了女神奧黛雷赫……」

  胖子原原本本地將與奧黛雷赫之間的事說了出來,當然隱瞞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不敬細節,比如說曾經摸過她的赤足……

  「你很誠實。」

  「在您面前,誠實實唯一正確的選擇。」

  這生著艷紅雙眸的女子忽然『咦』了一聲,然後似是有些懊惱地道:「還是沒來得及啊……」

  羅格終於看了她一眼。想開口問,但還是忍住了。

  不過她似是已經知道了羅格想什麼,柔柔地道:「我本來答應了奧黛雷赫去幫她打架。可是遇到了你,邊走邊聊地就誤了些時間,現在那邊已經打完了。

  羅格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女神在前面嗎?她可是神啊,誰敢和她打架?難道她的對手也是一位神嗎?」

  「神與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如你想像的那樣遙遠。當然了。敢挑戰奧黛雷赫的傢伙都是很不好對付。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因為力量而傲慢。因為傲慢而愚蠢。挑戰奧黛雷赫本身就是件非常愚蠢的事,因為她太會打架了。你事她的信徒,肯定是知道這點地,要不然你怎麼會說出『她只是不作懲罰』這種不敬地評語呢?」

  羅格對奧黛雷赫是本能的畏懼。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神僕塞拉菲對奧黛雷赫有些不敬,可是現在身邊這位絕色女子對奧黛雷赫的評價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神有何種俗世之人難以想像的能力呢?熟讀光明教會聖典之後,胖子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不少心得體會。因此他此刻絕對不願意接下這大不敬的話題,難保他的話不會被奧黛雷赫用某種神秘的方法給聽了去。

  而且身邊這個女子自稱是奧黛雷赫的朋友,除了另外一個神之外,一個神會有其他朋友嗎?神之世界的事情。暫且還是少參與為好。這個遊戲太打了,以胖子目前的實力,還玩不起。

  她繼續道:「還有你剛才那一句『女神在前面嗎』,就有很大問題。空間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比如說我現在和你一起趕路,你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奧黛雷赫在前方。可是方向對她對我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我不論向哪個方向走,與她的距離都會同樣接近。嗯。你用不著真的弄懂這些。只要死記硬背該怎麼說就行了。

  如果你把這些話說給奧黛雷赫聽,她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那豈不是在欺騙女神?」

  艷紅地雙眼深深地盯了羅格一眼。

  她淡淡地道:「你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罷了。」

  冷汗瞬間濕透了胖子的衣衫。他無法確定身邊這位神秘女子是否知道了他有所保留。除了悶頭飛奔之外,胖子一時找不出其他排解內心恐懼的辦法。

  「你在害怕什麼嗎?」

  「沒有!」羅格立刻不認。「你實在是太……美麗了,我根本無法直視。」

  艷紅雙眼中有了一點笑意,只不過羅格根本看不到。

  她又問:「你在拚命地提升力量,是想著有朝一日把奧黛雷赫打到嗎?」

  「當然不是!」這種禁忌話題,羅格也是斷然否認地。「我的信仰非常虔誠,怎麼可能會想這種事情?」

  可是胖子忍不住想,這個神秘的女子剛剛也說過,神和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如想像中那樣遙遠。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打倒了奧黛雷赫,又會發生什麼?

  胖子的心跳悄悄快了少許,呼吸也有些急促。

  那柔媚的聲音又道:「你現在的力量很凌亂,運用方式也不得法。嗯,你還在不停地改造自己的身體,這是很危險的事情,你應該先在其它人身上多試試的,成功了再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你繼續再這條路上走下去,力量雖然會成長得很快,可是在能夠挑戰奧黛赫雷之前,你就會……」

  「呯1她雙手比了一個爆炸的手勢,看上去無比嬌媚。

  胖子斟酌著要說的每一個子,半天才道:「您不是女神的朋友嗎,為什麼……要挑動我挑戰奧黛雷赫?」

  胖子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讓他充滿恐懼的心又是一蕩:「我當然是她的朋友,也經常幫她打架。可是我們之間,偶爾也會打上一架的。我很期待著你,一個凡人,可以打倒以打架厲害出名的奧黛雷赫呢!正像我說過的那樣,實際上你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那麼遙遠。至於你的信仰有多虔誠,在她被你打倒之後,自然會顯現出來的。」

  這一雙不和諧的身影,談談說說的,一路到了月光龍城之下。

  在距離月光龍城很遠的地方,羅格就停下了腳步。他身體上透出淡淡的銀色光芒,將身上的黑暗與死亡氣息都掩藏起來。

  做好準備之後,他再次起步,不過這一回的速度就慢的多了。

  「前面的龍城裡除了龍蛋和幼龍外,就只有幾頭已經快飛不起來的老龍。不用這麼小心地。」

  胖子現在對這神秘的女子是言聽計從。他依言撤去了防護。全速奔向龍峰下的戰場。

  大戰看起來剛剛結束不久。

  戰場衷心。數百米方圓的一塊地方仍然散發著驚人的高熱。這裡地面與周圍的荒原完全部同,四處是一片焦黑的熔岩,有些地方還未完全凝固,偶爾會冒出一個氣泡,炸開一團小小的岩漿。

  焦黑地面的周圍,有十餘道縱橫交錯的深深溝壑,斷口整齊光滑,看上去像是什麼人用極巨大地兵器劈斬地面後留下的痕跡。戰場上雖然到處都是激戰後留下的痕跡,可是羅格看不到一片散落的龍磷。

  他抬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風中有一縷淡淡的龍血味道。

  那神秘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數百米外,正看著那裡地地面。羅格立刻跑了過去。那裡地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龍形焦黑影子,它那張牙舞爪的姿態看上去栩栩如生。

  在戰場上轉了幾圈之後,羅格再也沒發現新的東西。這一次,他終於抬起頭,迎上了那雙艷紅的眼睛。

  「我在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該回去了。我……可以走嗎?」胖子問。

  「當然。」神秘的女子淺淺一笑。道:「我只是和你順路聊聊天而已,根本沒有惡意的。何況你可是人類中的強者、身兼黑暗法師與死靈法師二職、連銀龍都敢隨意陷害地厲害人物,我哪裡惹得起呢?」

  胖子僵硬地笑了笑,立刻甩開大步,向遠方奔去。一刻都不願多作停留。

  他雖然連銀龍都敢陷害,可是下意識裡,還是想離這個經常幫奧黛雷赫打架的神秘女子遠些。再遠些。

  胖子跑了很久,才敢停下來稍稍休息。可就在這時,那柔媚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我叫阿喀琉斯,你可別忘記了。」

  羅格全身立刻一僵,他一咬牙,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在樹下坐了片刻後,又繼續向遠方奔去。

  在遠方,緊握著龍魂戰槍的纖指終於放鬆了下來。

  透著清冷銀色光芒的龍魂戰槍仍然是那麼清晰,而握住它的手則是一片模糊。

  「好了,現在終於過去了。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阿喀琉斯竟然變得這麼無聊了。」威娜看上去鬆了口氣。

  「凡是天界下來的都不太正常。」風月下了斷語。

  威娜大怒,但她隨即嫣然一笑,反擊道:「也許吧!不過,你覺得阿喀琉斯口中的奧黛雷赫和羅格口中的奧黛雷赫是不是一個呢?」

  這一回是風月的幾縷黑髮飄揚起來。

  威娜見反擊湊效,更是不肯放鬆:「當他打倒奧黛雷赫後,會用什麼方式來表現他的虔誠呢?嗯,也許我該幫他一下……」

  風月沉默著。

  威娜可不願意面對這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她那模糊的身影閃了一下,就完全消失了。

  其實她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憂慮,只是,誰也不願意將它說出來。

  霜鎧巨人首領胸中的怒火愈燃愈烈!

  不知為什麼,早就應該出現的月光龍城始終沒有進入他的視野。在似乎無窮無盡的征途中,巨人首領的怒火無從發洩,只能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

  漫長的征途積聚了霜鎧巨人們的怒火,但也逐漸地削弱著他們的力量。在無盡的荒原中,霜鎧巨人們根本找不到足夠的食物。他們出征時只帶了足夠趕到月光龍城的食物,但是龍城並沒有在預定的時間出現,所以巨人們已經餓了兩天了。雖然霜鎧巨人就是數月不進食也不會死,可是飢餓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削弱他們的力量。

  終於,在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山的模糊輪廓。看到了希望的巨人們紛紛加快了腳步。

  當那座山逐漸清晰時,巨人首領愕然停住了腳步。

  竟然是青石山!在無盡荒原上奔波了近半個月後,霜鎧巨人們竟然又回到了出發的青石山!

  巨人首領還未放下心中疑惑。就看到了青石山上那滾滾升起地濃煙。山峰雪頂的營地中,還有霜鎧巨人的許多老人和孩子。

  家園遭劫的巨人們怒吼著,大步奔上了青石山。

  青石山頂看起開經歷過一場恐怖的風暴,所有的建築,五六年是首領的宮殿還是普通巨人的居所,都被徹底摧毀。居住在冰峰之頂的霜鎧巨人沒有什麼財物,不過他們那為數不多的家底已經被入侵者在廣場上堆成了數堆。然後一把活給燒了個乾乾淨淨。

  灰燼中還有餘火未熄,滾滾的濃煙直衝天際,久久不散。

  只是廢墟中沒有看到任何屍體。巨人首領有些疑惑,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首領大廳的廢墟上。

  首領大廳依托著一塊斷崖而建,大廳後面連著一個寬闊的山洞,那是巨人祭祀祖先和神明的地方。但此刻由巨石砌成的首領大廳已經被強悍的敵人夷成了平地,可是露出的只是一堆岩石,根本看不到閃動。

  巨人首領猛然衝了過去。他揮起手中地巨錘,狠狠地砸在一塊巨石上!

  巨響過後,這塊數米方圓的巨岩碎成了幾十塊。巨人首領不顧飛濺而下的碎石。奮力一推,一大片石塊從亂石堆上滾下。

  其他地巨人戰士也明白過來,紛紛上前幫助首領清除堵住了洞口的巨大亂石堆。

  片刻之後。黝黑深邃的山洞口終於露了出來。山洞中幾十個霜鎧巨人部落的老人孩子看上去都虛弱之極,或躺或坐。看起來他們已經在黑暗中呆了不短的時間,突然從洞口射進地光線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巨人首領沉默地踏進了閃動。部落中的老弱太虛弱了,他們已經無力表達自己地喜悅。如果巨人戰士們再晚回來一兩天的話,那這些虛弱的族人中必然會出現死者。

  這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威脅。

  青石山雪峰的天險根本無法阻止這些未知的入侵者,如果霜鎧巨人的戰士再次傾巢而出,那麼下一次被囚在山洞中的肯定不會是活的族人。而是一具具屍體。要抵禦住入侵者,至少要有一半的戰士留守才行。可是想靠四十多位巨人戰士去進攻月光龍城,實在是與送死無異。

  巨人首領踏出了山洞,看著眼前一片狼籍的廢墟,望著周圍皚皚的雪峰,仰視鉛雲密佈的天空,他終於按俫不住,仰天怒吼。

  他的咆哮中,有無盡的憤怒,也有幾多的不甘和無奈。

  「要知道,毫無損傷地達到戰爭的目的是智者最高的藝術,也是身為首領者應畢生追求的能力。贏得戰爭,有時侯賓不需要殺戮。」格裡高利擺出溫和中隱隱有些居高臨下姿態的口吻,對身邊的克拉尼奧如是說。

  它雙翼微張,巨大、優美且外強中乾的身軀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滑行著。僅僅是飛行姿態這一項,格裡高利就明顯比周圍的銀龍戰士們強的太多了。除了少數龍族外,速度和敏捷向來是巨龍們最弱的一環,銀龍也不例外。儘管在一系列的戰鬥中格裡高利都未曾展示分毫殺敵的英姿,可是現在沒有誰敢於懷疑神聖巨龍的實力。格裡高利那微弱得離譜的神聖氣息只能說明它一直在隱藏實力,但沒有一頭銀龍能夠看清它隱藏起來的實力有多少。

  對於格裡高利的高論,克拉尼奧並不是十分贊同。她始終認為,在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放任霜鎧巨人展示完好無損地返回青石山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出於守護族人的考慮,霜鎧巨人部落近期內不會再次進犯月光龍城,可是仇恨始終存在,並且會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留下這樣一個敵人,對月光龍城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惜現在戰爭的主導權已經不在她的手上了。

  年輕的銀龍王忽然感到一陣悲傷。高貴而強悍的銀龍一族,為何會落到今天這種處境?不光被強大地外地打上門來,甚至於平時根本會放在銀龍眼中的魔像軍團也趕來趁火打劫!

  本來黑龍一族是被銀龍牢牢壓制的。但銀龍接連損落了三頭實力最強的巨龍,此消彼長,如今月光龍城在黑龍面前,就只有被動防守的能力了。

  可是在一頭強大的銀龍戰士甘願犧牲、獻身為僕後,月光龍城又得到了什麼?

  這場戰爭的確是勝了,現在唯一需要解決的就是巴比倫人的魔像軍團。如今就算沒有神聖巨龍格裡高利及它背後那惡魔與天使的相助,銀龍自己也可以毫髮無傷地逐走巴比倫人。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場戰爭月光龍城是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付出了沉重代價之後,月光龍城得到的不過是一段時間的安寧,這安寧,可能是數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可是銀龍的大敵一個都沒有解決,隱患依然存在。月光龍城爭取到的,不過是一段喘息時間而已。

  只是在喘息與立刻滅亡之間,克拉尼奧沒有選擇。

  當日月光龍城之下與唐克巴卡拉的那一場大戰,她仍然歷歷在目。

  當那幾乎令人心跳停止地瞬間過後,唐克巴卡拉終於吐出了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

  一團近乎於完全透明的火焰籠罩住了天空中地一頭銀龍。這是一團超乎想像的火焰!強悍的銀龍戰士眼中剛剛閃過一絲驚慌之色,琥珀色的雙眼就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混濁,顏色也黯淡下去。直到完全變成一片了無生氣的焦黑。

  他的身體也如龍睛一樣,通體閃亮一下之後,瞬間由亮銀變淺棕、變深褐、變純黑。

  深黑色的銀龍失去了浮空的能力,就那樣保持著試圖逃離的姿勢,一頭摔落地面。巨大的龍軀剛剛接觸地面。就爆成了漫天極細地黑色灰燼,旋盡被荒原上永不停歇的寒風吹去,只在恆古就已然存在的大地上留下一片深黑的影子。

  它甚至還未來得及咆哮一聲!

  唐克巴卡拉也倒下了。可是他巨大的暗紅身軀是倒在了沸騰的岩漿之中。如一塊巨石投入湖面一下,唐克巴卡拉迅速沉入了岩漿深處。

  暗紅色的熔岩地獄慢慢消散了,沸騰的岩漿也漸漸平息、凝固。

  這場戰爭終於以銀龍的勝利而告終,但是看著地上深黑色的影子,克拉尼奧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只戰死一頭銀龍的結果應該說是非常不錯的,但這不錯,只是體現在抽像的數字上。

  更何況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根本沒有被毀滅,他透過岩漿,已經回到了深淵縫隙中。只是他這一次受創慘重,沒有上百年的休眠,休想恢復本來的力量。

  在戰爭結束時,克拉尼奧終於知道了唐克巴卡拉何以敢於挑戰整個月光龍城。

  他的本意,是在初期的戰鬥中以消耗戰的方式盡可能多地殺傷銀龍,而在肉搏戰尾聲時,火焰暴君將以熔岩地獄驅離貼身纏鬥的銀龍,以他實現範圍內皆可引發的『炎魂』瞬間然盡一頭實力普通的銀龍,然後再瞬間移回深淵縫隙。

  唐克巴卡拉放棄了飛行,放棄了靈敏,換回了瞬移回深淵縫隙的能力。

  以唐克巴卡拉的力量,施展出的天賦魔法根本是不可打斷的。

  而這一切的代價,就是百年沉睡。也許幾十年,也許幾百年後,恢復了力量、從沉睡中醒來的唐克巴卡拉將再一次踏上通向月光龍城的征程!

  「真是一場無謂的戰爭啊……」每當想到尼古拉斯,想到荒原上的龍影,克拉尼奧就想哭。儘管成為銀龍王已有一段時間,可是她畢竟太年輕了。

  「真是精彩的戰爭呢!可惜和羅格的談話更加精彩,來不及插手那邊的戰爭了。

  他坐在一道雪峰上的溪流邊,那雙雪白的小腳正浸在冰寒徹骨的溪水裡,一下一下地踢著水,濺起了無數清澈的水滴。

  一束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射在空中的水滴上,折射成一道道繽紛的虹。

  寒溪、雪峰、虹彩和佳人,構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畫卷。

  在虹彩的中央,有一個手提銀色戰槍的絕色身影在緩緩移動,那美麗與威嚴並存的風儀,正是曾經輝耀天界的威娜!她的身影雖然有些模糊,但那耀眼的金色光芒,已完全壓制住周圍七色的虹光。

  阿喀琉斯怔怔地看著虹彩中的威娜,動也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一章 望鄉


  一路風雨兼程,羅格終於趕回了帝都黎塞留。他將身上破爛不堪的長袍換下後,立刻就去求見老總管薩拉溫格。

  此時他的精力和體力都已達到極限,安德羅妮又遠在神諭之城,因此見老總管的時候,也是胖子可以偷空休息的時候。因為只要在羅格身在帝宮,自然女神之怒就不會發作。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在帝宮的一間偏僻小屋中,老總管安安穩穩地坐在椅中,一雙混濁地眼睛毫無表情地看著羅格。昏暗的魔法火焰不住地跳躍著,暗淡的黃色光芒使老總管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顯得格外清晰,看上去,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時刻都有可能倒在地上,就上長眠。

  羅格跟老總管沒有什麼客套和寒暄。在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面前,越少說話,就越少犯錯誤。因此直奔主題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皺了皺眉,嘴一張,吐出一大塊深褐色的苔蘚,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立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可是老總管混濁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顫抖著接過了這塊苔蘚。他另一隻手在空中點了幾下,立刻有幾顆亮起。明亮的光芒從不同角度交錯而下照亮了苔蘚的每一個角落,不留一點陰影。

  羅格心下有些駭然。這些光球並非魔法光芒,而是由鬥氣凝成,並且是本不具備發光功能的無屬性鬥氣。只是這些鬥氣太凝煉了,以至於放出了耀眼的光華。這一手雖然比不上當日測試自然女神之怒時的奇詭難測,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神技。

  良久,老總管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緩緩地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肯去龍之墓場。」

  「能夠為大帝取來龍骨草,再危險都是值得的。」

  老總管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取出一個黑絲緞的盒子。將龍骨草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這才重新坐下。

  屋中依然瀰漫著那不散的惡臭,但這是來自龍骨草的惡臭。龍骨草極其珍貴,根本不是凡能想地。對許多已經快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來說,哪怕嗅一點龍骨草地味道也是好的。

  老總管沉吟了片刻,終於開口了:「帝國上一次出生幽暗森林,目的正是為了只會在龍之墓場出現的龍骨草。大帝雄心勃勃,年輕時的志向還未完成一半,當然不願意就此長眠。其實幽暗森林最深處有龍之墓地一事,帝國早已知道。但一直沒有發兵。這一次能夠進軍,真正的原因在於雲霄之城的德魯依表示可以祈來自然女神的神力,壓制隹亙古就已棲息於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若想進入龍之墓地。帝國大軍將用大部分士兵的生命吸引住龍墓那些墓地守護的注意,然後再由強者們攻進墓地。取出龍骨草。唉,可是大軍尚未到達火焰暴君地領地,就已經被幽暗森林中無窮無盡的地魔獸打得損失慘重。嘿!德魯依連那些魔獸都壓制不了,又如何能壓制幽暗森林的主人,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大帝正是對此產生了懷疑,所以才當場下令撤軍。我本以為,有生之年是不可能見到龍骨草了。」

  老總管說了這麼第的一篇話,似是有些累了,喘了幾口氣才接著問:「我看得出來,你在死靈魔法上的成就不低,瞞過龍墓的墓地守護還有些可能,可是你是什麼躲過火焰暴君的注意,穿越他的領地的?」

  羅格道:「薩拉溫格大人,小人的運氣比較好,這一次火焰暴君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離開了深淵縫隙。所以我得以輕易的穿越他的領地、為大帝取回龍骨草。」

  老總管點了點頭,道:「以你現在的魔力,想來還無法安撫龍墓的墓場守護,應當是潛入墓場的。你甘冒如此大險進入幽暗森林,對帝國的忠心已經很清楚了。你放心吧,這份忠誠,我會如實轉達給大帝的。」

  羅格大喜,當即行禮道謝。

  此時房中數點明亮的鬥氣光團已經消失,房間中重歸昏暗。老總管凌厲的眼神又轉為混濁,他懶懶地靠在椅北上,聽說窗外呼嘯的夜風,慢慢地道:「冬天就要到了。」

  羅格一怔,只能含糊接下去道:「是啊,您一定要注意身體……」

  老總管彷彿沒聽到羅格的話,自顧自說道:「冬天是北方最殘酷的季節。冰雪覆蓋的大地上,沒有食物,也沒有牛羊吃的青草。每一個冬天,北國大地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少幼小的生命被棄置雪園,任由他們成為雪狼的食物。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到,遊蕩在北國大地上的部落唯一的大事,就是為下一個冬季的食物作準備。北方不同於富庶的南方,這裡多少殺戮、流血和戰爭背後,其實都有著一個最樸素的理由,食物。」

  羅格聽著聽著,額頭已開始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老總管的語聲一停,他立刻問道:現在帝國國力強盛,只要有錢,就可以換回糧食吧。」

  「危急的時候,糧食可以救命,金幣卻不能吃。」

  羅格沉重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可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看來只有請求朋友們的幫助了。」

  「冬天裡,糧食才是第一位的。雖然的確超越生命的友誼存在,但是大多數友誼的基礎,仍然是建立在利益的流沙之上。」老總管低沉沙啞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羅格的心。

  羅格默然許久,終於道:「我智慧粗淺,實在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還得請您給指點一條路。」

  「荒原上有一種血系魔狼,在冬天的時候,它們為了食物可以遷移千里,四處掠奪,如果實在找不到食物,危及整個族群的生存時,狼群內就會舉行狼王位置的戰鬥。弱小者因此被淘汰而且會成為其它生存者的食物。因此,無論冬天多麼漫長。食物如何稀少,藍背魔狼總可以在北地荒原上生存下去,只不過在一個冬天裡,狼王是換了幾任,又或還是最初地那一頭,那就不得而知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就先掠食吧!只是有些原先朋友可能會有些不同地想法。他們的聲音,還是非常洪亮的。」

  「黑夜到來時。人都會休息的,大帝也一樣。只要聲音不是太大,你就不會吵醒大帝。」

  見老總管露出了一點倦容。羅格就此告退。

  出門之際。羅格忽然想到,不知道老總管會不會私自留一些龍骨草自用。與其它智慧種族相比。人類的壽命往往要短得多。可是在其它智慧種族上表現得非常明顯的力量與壽命同時成長的關係,在人類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來。

  從歷史記載上看,同樣身為聖域強者,有的人就能擁有長達數百年的生命,而另一些人地壽命則和普通人差不多。看起來這個問題,以後得好好請教一下修斯那老狐狸。這不僅有助於胖子多瞭解一些這些神秘老傢伙的世界,還能讓他對敵人的實力有些清醒的認識。

  一想到修斯,羅格不由得恨恨不已。這老東西說來就來,想走就走,天天神出鬼沒。這麼長時間不出現,也不知道他都在幹些什麼。

  回到住處之後,羅格立刻開始處理政務。他此次龍墓之行耗時不少,因此回來時,各種文件、密報、信件已經堆如山積。

  他從信件中翻撿了半天,抽出了兩封密信。一封是雷頓公國地親王克裡寫來的,另一封則出自多利亞克公爵的手筆,兩封的內容大同小異。他們對一個月前羅格向地地購糧的要求都給予了相當熱情的回應,表示正在調集糧食,年底前必然可以運送足夠的糧食進入阿雷公國。

  羅格冷冷一笑,順手將這兩封信扔進了桌旁的火盆。

  自羅格踏出中央山脈時起,阿雷公國就接連遭逢戰亂。在神聖同盟瓦解、公國並入阿斯羅菲克帝國之後,紫荊蝴蝶引領的佔領區叛亂又使公國元氣大傷。而此後阿黛兒推行的窮兵黷武又抽調了大批的青壯年進行軍事訓練,很大程度上又荒廢了大片的農地。

  接連吞併數國之後,阿雷公國不僅僅是領土擴大了數倍,它的人口也同樣擴大了數倍。可是戰火燒焦了大地,牧草和小麥被馬蹄踐踏成一片狼藉。在秋收時節快到來時,羅格猛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他的領民,將不得不面對一個飢寒交迫的冬天。

  羅格其實根本顧不上這些內政方面的事,但是在希萊隕命之後,失去了孩子的阿黛兒也無心政務。失去了這兩大助力,阿雷公國陳舊龐雜的官僚體系的弊病通通暴露出來,營私結黨、報喜不報憂、欺上瞞下等等不一而足。

  極度缺糧的嚴峻形勢還是主管情報的霍恩通報給羅格知曉的。可是霍恩將軍雖然即能幹又忠心,但他正忙於鋪設和鞏固情報網絡,對於公國來說,這件事情同樣的重要。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看,霍恩是一頭非常優秀的獵犬,但不是勤懇的耕牛,他不適合政務。

  羅格站了起來,陰沉著臉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在他身後,一把椅子悄悄地伸展,變成了十餘隻貓一樣的怪獸。它們的嘴裡伸出兩寸長的獠牙,踏著輕盈無聲的碎步,向羅格的後背撲雲。

  羅格猛然回身,叱喝一聲,十餘頭小凶獸當場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有一頭逃脫了魔法的束縛,嘶吼著撲了上來!

  胖子冷笑一下,伸手凌空捉住這頭凶獸,一個發力,就將它撕成兩片!儘管如此,羅各心頭一股怒火仍然得不到發洩。他大步上前,一腳一個,將被魔法定在原地的凶獸們一一踩扁,這才算出了口胸中惡氣。

  胖子喘了會粗氣。憤怒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他走到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帝國及周邊地區地形大地圖前,仔細思索起今後的局勢來。

  三天之後。羅格被意外地召進了帝宮。

  在帝宮深秋美景而聞名的楓葉廳中,十幾位帝國最重要的權臣已經坐在裡面正中央地寶座上,費爾巴哈大帝看上來紅光滿面,精神矍鑠,似是年輕了十歲一樣。大帝心情顯然極好,正不住地與群臣談笑著。

  羅格在侍者的引領下進入楓葉廳,坐在了最下首地位置上。楓葉廳中大門隨即在他身後關閉。

  大帝環顧了一下全場,開口道:「前不久,腓特烈公爵忽然身患重病。不治身亡。這個消息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一次召集你們來,就是想議一下「潮汐」軍團的歸屬以及帝國東南戰線的作戰方略。你們不必有顧忌,暢所欲言!亞歷山大,你先開始吧!」

  亞歷山大略一思索。便開始陳述帝國東南戰線的方略,他洋洋灑灑地說了半天。卻隻字未提「潮汐」軍團的事。接下來龐培談的也全是戰略戰術,完全迴避了有關「潮汐」軍團歸屬的事。在寵培之後,從大臣紛紛效仿,對「潮汐」軍團避而不談。

  所有權臣都發完言後,終於輪到了羅格。胖子雖然一心想打回南方,可是他根本還未考慮過東南戰線的戰略問題。在腓特烈自殺之前,那可是根本和羅格沾不上一點邊地事。不過這種局面胖子還應付過來,他東剽西抄一番,將有面發言眾從取得共識的幾個觀點統統拿來,權當作自己的看法抖了出來。這樣一來,他雖然不可能有任何出彩地地方,但也絕不會在這全無準備地問題上出醜。

  見眾人都已「暢所欲言」,費爾巴哈大帝咳嗽了一聲,楓葉廳中立刻鴉雀無聲。

  「潮汐軍團一分為二,一二三兵團劃歸龐培指揮,連同海神軍團一起負責進攻盧森公國聯盟。四五六兵團由羅格指揮,再從阿雷公國抽調四萬兵力,負責進攻瑟克萊公國和特拉華帝國。這個任命即刻生效!羅格、龐培,你們各自回去準備,一個月後就要抵達前線駐地。就這樣吧!」

  不待驚愕中的群臣說話,費爾巴哈大帝就起身離開了。始終跟隨在大帝身後地老總管在離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羅格一眼。

  不光權臣們臉上全是錯愕之色,就連羅格自己也張大了口,完全不能相信大帝剛頒下的命令。

  帝國三大軍團長年征戰,軍內都是戰力極強的精兵悍卒。「潮汐」軍團擁兵八萬之眾,戰力可想而知。「潮汐」軍團中絕大多數特殊兵種和隨軍法師都配置給了一二三兵團,從兵力上看,前三個兵團也佔了五萬之眾。但擁有三萬戰士的後三個兵團也是極龐大的一股力量。在帝國軍人眼中,羅格公國裡那些菜鳥新軍也就配給「潮汐」軍團挖挖堡壘、抬抬軍械什麼的。真要上陣殺敵,恐怕起的作用還是負面的多些。

  在這方面羅格也有自知之明。阿雷公國中除了不足一萬的老兵外,全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而月之暗面、提克頓戰士和斯巴達騎士們,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千人。在大規模的戰爭中,這點數量根本不足以扭轉戰局。所以費爾巴哈大帝讓羅格抽調四萬大軍到東南戰線,完全就是給他一個台階而已。

  其實這當中還另有一層深意,依帝國傳統,徵調屬國軍隊出征時,被徵調軍隊的軍需裝備、薪餉撫恤一律由帝國負擔。放在平時,這筆開銷對一個屬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目前國庫空虛、糧倉見底的阿雷公國來說,這簡直相當於由帝國出錢幫羅格養四萬軍隊。

  除了雪中送炭,此刻羅格已經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了。

  坐擁一國的羅格本來就已尼是帝國數得著的實權派重臣,現在又得到了最精銳的三萬「潮汐」戰士,權勢立刻又上了一個台階。一眾權臣望向他的目光,此刻已經完全不同。只是在那一張張忽然變得熱情得多臉孔上,濃濃的疑惑怎麼都掩飾不住。

  帝國最精銳的半個軍團,怎麼會突然交到一個為帝國效力不足一年的投降將領手中?

  他們心中儘管疑惑,但這結果已經不可更改。不過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只看結果、不管過程,一看到羅格權勢大漲,立刻就換了一副臉孔。

  龐培與羅格並肩離開了楓葉廳,他親熱地道:「羅格大人,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能並肩作戰爭了。腓特烈花了十幾年時間辦不到的事,我們可未必辦不成!羅格大人,您重任在肩,可一定要努力啊!不要到時候被我搶先抄了特拉華帝國,把功勞搶走呢!」

  羅格哈哈一笑,隱露豪氣地道:「龐培大人儘管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也要小心手心中的那幾個小公國落到我的手裡呢!」

  兩人一路談談笑笑向宮外走去。快到帝宮大門時,寵培終於和羅格拉開了距離,告辭而雲。羅格知道,龐培很清楚他中了自然女神之怒的事,只要再向帝宮大門方面多走幾步,帝宮那股壓制自然女神之怒的神秘力量就會消失。

  看起來龐培非常清楚這神秘力量的存在和作用範圍。在這道力量之外,呆在羅格身邊就變成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看著龐培離去的身影,胖子嘴角上仍然掛著略顯春風得意的微笑,眼中卻無分毫的笑意。

  一回到家中,羅格立刻給公國發出數封密信,指示紫荊蝴蝶立刻整軍,挑上四萬有潛質的新兵,準備向帝國東南戰線進發。另一方面,羅格派人去中央山脈中找尋杜林的下落,需要確定一下他的勘查成果以及是否叛逃。

  胖子猶豫了一會,終於寫下第三封密信。信中要提克頓戰士以及斯巴達騎士團做好戰備準備,等他一到公國,立刻隨軍出征。

  羅格準備回神諭之城,將精靈部隊也統統帶上。這些精銳的部隊一旦損失,會讓他非常的肉痛。不過詩人們常說「戰士的宿命就是長眠於沙場之上」這類鬼話羅格雖然不信,可是若不時常經歷戰火的洗禮,再強悍的軍隊也會慢慢地變得平庸。

  他處心積慮,就是要打開通向南方的大門,借助來自北國狂野戰士的力量,踏平昔日面前的對手。

  其實羅格自己現在也有些說不清,這麼長時間來一直支持著他瘋狂謀取力量與權勢的理由,究竟是當初驟然爆發的愛戀,還是長久以來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的偏執。

  房間中魔法火焰的跳躍節奏忽然有了一點改變。

  羅格瞳孔微縮,表面上仍然若無期事地閱讀著文件,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已悄悄地潛入他設下的魔法結界。

  此刻羅格身邊一位強者都沒有,但來人的水平看起來也沒有高到離譜的地步。何況,自然女神之怒是一把雙刃劍。它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胖子的生命,但任何人進入它的作用範圍都同樣的危險。接近者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件或者裝備會被自然女神的神力活化,如果實力不足的話,甚至他的肌膚、內臟都有可能成為自然女神之怒的犧牲品。

  雖然房間中看上去沒有絲毫的不同,但羅格知道有一個人已經進入了房間。入侵者使用的是一種未知的能力,即非隱形魔法,也不是殺手們專精的潛藏,看上去倒像是某種魔獸天生的隱形能力。

  只不過在羅格遍佈整個房間的絲絲縷縷精神力下,入侵者不論使用哪種隱形方式,都無法逃得過胖子的感應。

  羅格忽然笑道:「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嗎?」

  話聲未落,始終不曾抬頭的胖子放在桌下的左手閃電般揮出!

  此時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由暗影組成的魔法利刃。六階的魔法『卡薩斯的利爪』所凝成的魔法兵器雖然遠遠比不上八階的摩爾克之刃,但威力仍然要超過一般的精品魔法武器。

  只有二米長的暗影利刃無聲無息地切開厚重的辦公桌,自入侵者的腰間一掠而過。

  只是傳入羅格耳中的並非預料中的慘叫,而是一聲驚呼,而且驚呼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熟悉。

  羅格看到來人,面色顯得極為不善:「修斯長老!您的大事忙完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處理妥當!若不是回去及時,後果簡直無法設想。還好我老人家年紀雖大,動作還是很輕快的,回來得還算及時,耽誤了什麼。」

  胖子哼了一聲,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在幽暗森林中可以說是出生入死,竊取龍骨草、奪龍紋頭骨、坑害月光龍城幾件大事一一完成,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時這老東西才冒出頭來,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麼回來得還算及時?

  他也沒問修斯突然離開是為了什麼大事。如果這老狐狸不想說,那他問也沒用。

  修斯取過一張椅子,在羅格對面坐下。他已經沒有前一段時間的張皇和狼狽。恢復了一貫的從容和瀟灑。只是修斯淡青色的長袍腰部有一道半尺長的裂口,破壞了他從容不迫、萬事俱在掌握之中的光輝形象。

  這一道裂口自然是『卡薩斯的利爪』留下的。剛才修斯雖然是光明正大地走進房間的,可是羅格不知怎地,感知中竟然把修斯的位置判斷得提前了近一米。所以胖子本以為可以將入侵者攔腰斬斷的一劍,結果只是劃破了修斯的長袍。其實就算是這一道裂口,弄不好也是修斯有意為之。

  如果羅格只是簡單地盯著門口,反而可以直接看到修斯進來。

  胖子眉頭緊皺,根本不理會修斯,只是苦思剛才的一幕。

  庸手欺騙眼睛。強者欺騙感知。

  這一刻的羅格,有如剛剛登上了一座山峰。他本以為可以俯視大地,可是極目四望時才發現,原來遠方還橫亙著無垠的巍巍山脈!

  他本以為自己對靈魂世界有精深的認識,對自己操縱靈魂的手法無比自信。可是拉姆菲爾德身上發生的事粉碎了他對『侵蝕』的盲目自信。

  他本以為自己的精神力搜索無處不在,就連聖域中的強者也無法逃過他的感知。但今晚,感知上的細微偏差其實已經使他落入了對手的陷阱。若是來者不是修斯,而是一個來意的殺手,那麼在『卡薩斯的利爪』落空的那一刻,羅格已經處於任由對手宰割的地步。

  胖子忽然想起,當日修斯抹去『侵蝕』之力時曾說過,他的『侵蝕』還處於最初級的階段。

  登上了眼前的山峰,才能看到更高遠的存在。此刻在羅格眼前,一個全新的世界已經展現!

  雖然羅格對這新世界的認知仍然是一片空白,甚至還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去瞭解,但他絲毫不擔心。

  胖子忽然向修斯一笑,笑得溫柔、笑得曖昧,笑得修斯心驚膽顫。

  高山的氣候總是比平原要來得寒冷一些。

  在這北國的深秋季節,儘管天上碧空萬里,明媚而溫暖的陽光不停地撫慰著大地,但中央山脈的風中仍然開始透出絲絲寒意。

  在中央山脈的一處斷崖前,有一道瀑布正從崖頂奔騰而下,注入崖底的水潭之中。在燦爛的陽光下,升騰的水霧中有七色的虹在時隱時現。

  清可見底的水潭邊,正跪坐著一個美麗的精靈。忽然一陣微風捲著一團淡淡水霧撲了上來,輕盈地將她包裹在其中。

  精靈本就畏冷,這團水霧更增了深秋的寒意。她尖長的美麗耳朵禁不住因寒冷而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精靈一雙纖手正探在冰涼的潭水中。儘管那雙冰雪般的手上沒有一絲污跡,她仍然仔仔細細地洗了半天。

  風指動了她金色的長髮,與周圍的環境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金色的陽光則為這畫卷增添了幾分溫暖的亮色。

  又是一陣風拂過,風中的寒意再次使精靈顫抖了一下。她取下背上華麗之極的魔法長弓,用手輕輕撫摸著,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這把魔法長弓並非那些普通的加持過魔法的精靈長弓,而是精靈王之弓。

  精靈王之弓曾輾轉在拉菲爾和風蝶手中流傳,現在則到了她的手中。

  終於,精靈恨恨地向中央山脈的深處望了一眼,一躍而起,向山外奔去。

  黑夜總有盡頭。黎明的到來往往是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

  君王們在山腹中的挖掘似是永無止境。三位君王每一次挖出地面的時候,都會看到大批的精靈弓箭手和精靈法師已經等候在洞外。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將君王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在了眼底。

  無論三位君王君王如何努力,也無法察探出究竟對手用了什麼方法,才能對自己在地下深處的行動瞭如指掌。但是硬拚肯定不是明智之舉,因此每一次,君王們都沉默地退回地下。任憑精靈法師用魔法將通向地面的出口震毀。

  在山腹下,死亡力量的恢復非常緩慢,為了不浪費一分一毫的力量,三位君王不再召喚任何僕從,完全親手在地下挖掘通道。沒過多久,君王們就發現,即使這樣,死亡力量的消耗也要超過恢復的速度。因此巫妖艾爾格拉不再動手挖掘,而改以緩慢恢復的魔力為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加持輔助魔法。

  就這樣,三位君王在黑暗的地下岩層中,如最吝嗇的守財奴一樣計算著自己每一點一滴的力量,不住地挖掘著通向陽光與自由之路。

  黎明終於要到來了。

  當燦爛的陽光、碧藍的天空和巍巍的遠山再次出現在三位君王眼前,他們驚訝地發現,面前竟然只站了一個單薄的精靈少女。少女手中的長弓散發著美麗眩目的魔法光輝,那陣陣撲面而來的強大魔法氣息表明,這把長弓不是縱然不是神器,也與之相去不遠。

  可是精靈少女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她雖然要遠遠強於普通的精靈弓手,但不要說與三位君王相比,就是她自己的族人當中,也有不少明顯強過她的戰士。以她這種程度的力量,別說手中只有一把神器,就是全身上下堆滿了神器,也無法對君王們產生威脅。

  然而精靈少女看上去根本沒有懼色,她竟然真的張開了魔法長弓,將一支深黑色的箭射向了君王!

  這突兀而詭異的局面使君王的心中一片混亂。他們是死亡的化身,殺掉眼前柔弱的精靈少女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其它的精靈都到哪裡去了?那在暗中操縱一切的神秘敵人絕不可能指望著這柔弱的精靈少女、這虛弱無力的一箭能夠殺傷三位君王。

  陰謀!一定有陰謀!

  可惜,在遺棄之地中度過了悠久歲月的君王們對陰謀並不擅長。他們意識到了不妥,可是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黑武士皇帝隨手一伸,就將那只深黑色的、形狀奇異的箭握在手中。這一次,三位君王都怔住了!

  那優美流暢的曲線、淡青色的花紋、緩緩流動的深黑色洶湧看上去都是如此熟悉,雖然君王們並不曾看到過那些金色的紋飾,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們認出妖蓮。

  三位君王面面相覷。原來,隱藏在這一切背後的敵人,竟然是風月!她也在這個世界嗎?

  君王們不知道何以風月能夠指揮得動如此之多的精靈,不過既然是她在幕後,那麼發生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她逼使三位君王不停地在地下深處挖掘,看來是要對死亡世界發生過的事情進行報復。

  不過看上去風月似乎只是想出一口惡氣而已。不然的話以三位君王此時的虛弱狀態,吸收第九騎士力量之前的風月就足以收拾他們了,哪還用得著派些手下來堵門?

  黑武士皇帝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終於低沉地道:「我們……走吧!」

  說罷,他一躍而起,向著中央山脈的深處飛去。

  似是預料到了三位君主會不戰而走的結果,艾菲兒射出妖蓮後就將精靈王之弓收回背上。在她清澈的眼瞳中,三位君王的身影正越飛越遠。

  艾菲兒猛然想起一事,向著君王們的背影大叫著:「都給我站住!把東西還給我!不然的話,你們自己考慮後果!」

  看上去她單純幼稚的威脅奏效了,不過效果是讓君王們跑得更快,轉眼之間,君王的身影就消失在中央山脈的深處。

  艾菲兒臉上顯出怒意,她一躍而起,輕盈地在古樹與山石間縱躍著,向君王們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艾菲兒是孤身一人追下去的。

  她不會飛,甚至在山中縱躍的速度也不快。以她的力量,不要說追殺三位君王,就算單止面對艾爾格拉一個,如果巫妖想殺她的,連咒語都不用念,隨便哪個默發瞬?的低階魔法,就足以瞬間毀滅艾菲兒那柔弱的身體。

  不過她只記得修斯臨行前交待的。『一定要記得把它拾回來』這句話,因此這位在某些方面偏執甚至要超過羅格的精靈少女,就這樣鍥而不捨地一路追了下去。

  艾菲兒力量顯然不足,不過她的感知極為敏感。君王們殘留的死亡氣息對她來說,就是黑夜中一座座明亮的指路燈塔。

  沒過多久,三位君王就發現不管他們如何隱藏氣息,都無法擺脫這執著且敏感的精靈少女。可他們也不願意傷害艾菲兒,因為她看上去和風月關係非淺。始終對當日欺瞞風月心有愧疚的骨皇和艾爾格拉都勸黑武士皇帝不要在這未知的世界裡多生事端,還是將妖蓮交還給艾菲兒算了。

  雖然此舉有在艾菲兒威脅下屈服的嫌疑。可是這種榮辱早已不放在君王們的心上。

  只是不知為什麼,這一次黑武士皇帝說什麼也不肯交還妖蓮。骨皇和艾爾格拉無奈之下,只得與黑武士皇帝一起,繼續和艾菲兒在中央山脈中大繞圈子。

  好在沒過多久,深秋的嚴寒終於迫使艾菲兒放棄了追蹤。三位君王也得以鬆了口氣,他們終於可以安心在深山中尋找一塊理想的藏身之地了。

  數日之後,艾菲兒終於踏出森林,回到神諭之城。

  此時的神諭之城中一片忙碌。精靈們來去匆匆,不停地搬運著各種工具、原料,並將它們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指定的地點。

  一輛輛適合於山地森林行走的輕便貨車整齊地排列在城門內的大路兩旁,而在神諭之城外,遊蕩著大批適應北方寒冷氣候的雪蹄縻鹿。它們早已經被精靈們馴服。在需要的時候,就會被套上輕便貨車,成為森林山地運輸的主力。

  艾菲爾一路奔進神諭之城。

  城中為首的一位精靈法師迎了上來,問道:「艾菲兒,那三個亡靈生物已經走了嗎?」

  「嗯!他們已經在山脈深處躲起來了,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敢出來的。」艾菲爾恨恨地道。

  精靈法師點頭道:「那看來我們可以開始了。」

  他隨即向身邊的幾個精靈下了命令。神諭之城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著艾菲兒帶回關於三位君王的準確消息後,就可以開始行動。因此沒過多久,悠揚的號角和鐘聲就響徹神諭之城,幾乎所有的精靈都忙碌起來,就算是幼年的精靈,天賦也使得他們可以輕鬆駕馭雪蹄縻鹿遠送貨物。

  無數貨車載著大批的工具和建築材料趕往曾經囚禁君王的主峰。在漫長的地底生涯中,三位君王在山下挖出了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通道,幾乎將山腹掏空!現在他們已經脫離苦海,又見到了風月的妖蓮,自然再也不會回到這座曾經辛勤工作過的山峰。

  但他們的心血不會白費,用不了多久,精靈的工程部隊就會將君王們的勞動成果化為一座堅固而完善的地下城市的雛形。

  在動盪的時代,這樣一座地下城市,很可能就是精靈們最後的庇護所。

  看看就要離去的艾菲爾,精靈法師又問道:「艾菲兒,你好像很不高興,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菲兒沒有停下匆匆的腳步,邊跑邊道:「他們搶了我的東西!哼,我沒那麼容易放過他們的。等我收拾整理好神使殿之後,再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去告他們一狀。」

  看著這個心思非常直接單純的精靈少女遠去的背影,精靈法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吹響一隻銀哨,天空中隨即落下一隻巨大的獅鷲,載著他向精靈們未來的地下堡壘飛去。

  中央山脈深處,有一座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沼澤。但是他千年來的寧靜已經被打破。在泥沼中央,水和污泥正不住翻湧著,中間噴出大團大團含有劇毒的腐氣。一根根白骨不住從沼澤底部浮上,片刻之後,沼澤的中央出現了一片由白骨建成的實地。

  不僅僅是骸骨從沼澤各處浮出,數頭巨大的沼澤原生獸的屍體也從污泥中鑽出,已經化為不死生物的它們力量並不弱於生前。在屍巫的指揮下,它們拖來一棵棵腐木,搭構在白骨地面的邊緣,以化為圍牆的基柱。

  慢慢地,一座還非常簡陋的城堡在沼澤中成形了。

  城堡中還僅有一座小屋,三位君王站在屋中,正在恢復著已經接近耗乾的力量。

  「她不會再追來了吧?」艾爾格拉悄悄給骨皇傳去一道精神波動。

  「不知道。」

  艾爾格拉搖了搖頭,開始專注於恢復魔力。

  君王們還未瞭解這個世界的複雜,他們也並不知道,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很單純直接的女子,也不是可以隨便得罪的。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二章 失落


  阿斯羅菲克帝國成立初期,尚保留了許多北國荒原上遊牧部落的純樸風俗。最初幾位大帝在位的時間都不長,最長的一位也不過執掌大權五年左右。他們需要與周邊的部落爭奪土地和水源,需要提防矮人和獸人的侵襲,需要防禦荒原上遊蕩的魔獸,甚至還要與偶爾出現的強悍黑暗存在進行殊死的搏鬥。

  阿斯羅菲克帝國立國初期的四位大帝,沒有一位是老死在深宮中。他們都得到了一個真正的北國勇士應得的歸宿。

  戰死沙場。

  惡劣的環境從未使北國勇士屈服。在度過了最初的的艱苦階段後,帝國頑強地成長、壯大起來。恰在此時,至高神的神跡降臨在當時的帝都。此後不久,當時勢力尚不算太強大的光明教會就為阿斯羅菲克帝國送來了最急需的光明法師、治療者以及魔法裝備的加工冶鍛技術,並且逐漸取代了那些部落時代的原始宗教,成為帝國第一大教會。

  那時帝國上上下下的眼中,權利就等同於責任。不過幾百年之後,隨著帝國疆土成倍成倍地擴張,以及財富的日益積累,這些質樸的風氣正日益遠去。等級和位階是日漸龐大的官僚體系的必需品。奢靡攀比之風在大小貴族中間也一年勁過一年。

  不過,帝國受物質和安逸的侵蝕程度還根本無法與富庶的南方相比。

  「跑這麼遠的路,是個小貴族就得帶倆隨從,趕輛馬車的吧?嗯,如果稍有點權勢地產,那馬車裡肯定還得放個漂亮女人。老子現在好歹也是親王了,居然還要靠自己的兩條腿趕路。」羅格有些自嘲地一邊想著,一邊發力飛奔。

  那一聲聲沉悶之極的腳步聲在森林中迴盪著,迅速地遠去。

  對於害得他落入如此境地的德魯依,胖子當然不會客氣,更何況德魯依還是主動招惹他的:「見鬼的德魯依們,你們都給老子等著,挖倒雲霄這城只是開始!這輩子老子跟你們耗上了!還有那個該死的自然女神,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你拉下神壇。那個紅眼睛的女神……她叫什麼來著……不管那麼多,反正她說過,神和我之間的距離也沒多遠!自然女神,就算不能把你怎麼樣,老子也要在你的信徒身上出一口惡氣!」

  羅格一邊詛咒著自然女神和她所有的信徒,一邊翻山越嶺,一路向神諭之城奔去。

  他抵禦自然女神之怒最多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要從帝都飛奔到神諭之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既然是靠自己的兩條腿,那羅格對道路的要求就很低了,只要不是棲息著火焰暴君的深淵那類地方,胖子都可通行。

  因此在帝國的大地圖上,羅格直接在帝都和神諭之城間畫了一根直線,然後就按這個線路開始飛奔。

  永久固化的加速術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什麼馬車可以比得過羅格的速度,而且馬是需要休息和睡覺的,但胖子不用。

  身邊沒有一個聖域強者守著,他根本不敢睡覺。

  只是數天之後,一件尷尬的事情出現了。羅格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自然女神之怒給活化了!

  從此之後,胖子不得不在山野中裸奔。

  這反而給他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感受。

  胖子迎著初升的朝陽攀上山峰,然後沐浴著金色的陽光,躍入山谷。夜幕降臨,在光明正大星辰和藍月的陪伴下,他大步奔過草原,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大群飢餓的魔狼。

  在晝與夜的交替中,他穿過森林、翻越高山、游過大河,一路上所過之處,也不知有多少魔獸領地、異族老窩被他攪了安寧。面對各式各樣憤怒的生物,胖子能跑則跑,跑不過的話就留下來惡戰一場。

  終於,在第十五次太陽躍出地平線時,羅格登上了旅途中最後一座山峰。在下方的谷地中,美麗的神諭之城正靜靜地沐浴著金色的晨光。三株高大的精靈古樹蒼鬱的樹冠正不住地噴發著淡淡的魔法水霧,氤氳的水霧為神諭之城擋去了深秋的寒。

  站在山峰之巔,羅格極目四顧,但見群山茫茫,雲海漫漫,前方是半輪紅日,身後懸一彎藍月。

  一時之間,他胸中多年積鬱盡去,深吸一口氣之後,羅格像一個真正的獸人那樣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起來!

  轟轟隆隆的吼聲帶著羅格心中所有的憤怒、壓抑、陰鬱,一波波遠去。

  啪啪數聲,羅格周圍的樹林岩石紛紛碎裂,掉落了四五塊不住蠕動、還未成形的異物。在陣陣吼聲中,這些尚未完成活化過程的異種生物紛紛炸裂,化成了數灘清水。

  在似是永無止歇的別出吼聲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從羅格背後傳來:「叫得這麼難聽,還沒完沒了的!你沒看到山上的野獸都跑光了嗎?」

  羅格的吼聲嘎然而止,他風一樣的回身一看,身後不遠處正是那個正淺淺笑著的美麗精靈,正是艾菲兒。

  她竟然似是已經知道羅格萬里裸奔而來,不光等在這裡,而且手中還抱著一整套新衣。

  羅格一言不發,猛然向她撲去。艾菲兒驚叫一聲:「你要幹什麼?喂!先去洗澡啊,髒死了!」

  但是羅格哪管那麼多?他將竭力掙扎的艾菲兒按在一棵大樹上,幾下就撕開了她下在身的衣裳,然後直截了當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艾菲兒一聲尖叫,然後重重一口咬在羅格的肩頭,隨即她雙臂一展,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風驟雨急,片刻即消。

  滿臉暈紅的艾菲兒極是不解地看著閃電般退到十餘米外的羅格,她纖麗的左手在下身一探,然後訝異地問:「啊!就這麼完了?」

  「完了。」羅格點了點頭道。

  艾菲兒也沒再說什麼,她拾起散落一地的新衣往羅格手中一放,道:「那就穿衣服回城!」

  在奔回神諭之城的路上,羅格不解地問:「艾菲兒,你怎麼會知道在這裡等我的?」

  艾菲兒取出一塊地圖,道:「修斯長老昨天就將你的行蹤路線圖交給我報。他說你今天早上會到,所以我就一直等著了。你吼得難聽,又那麼大聲,幾公里外都能聽到,我還會找不到你嗎?」

  羅格接過地圖一看,這正是自己房間中掛著的帝國大地圖中的一部分,東北角是帝都黎塞留,西南角是神諭之城,兩座城市之間,畫著一根筆直的線。

  羅格大奇。神諭之城的具體位置在帝國中仍然是一個秘密。他已經事事小心,印象中在離開之間,明明已經將標注著神諭之城的位置的地圖給燒燬了啊。怎麼現在又出現在艾菲兒手裡?

  羅格啟程時,修斯還未離開帝都。可是胖子不眠不休地萬里裸奔下來,修斯反而在神諭之城裡等了他數日了。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修斯留下的那本講述速度、時間和空間之間關係的那本莫名其妙的書,羅格根本就看不懂。修斯這老狐狸速度別說比他快,就是比他快上幾倍,也是完全可能的。

  不過胖子和艾菲兒下山的速度可不快。艾菲兒下身的衣服被羅格撕破了,動作一大,難免會露點春光出來。好在神諭之城中出奇安靜,大街上幾乎一個精靈都沒有,兩人才得以安然無事地回到了神使殿。

  一進神使殿,艾菲兒就道:「芙蘿婭在五樓,她不會拒絕和你上床。安德羅妮在四樓,若不打倒她的話,你恐怕上不了她。其它的精靈女孩子此刻都在城外,如果想和她們上床的話你還需要等。就這些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去幹活了,房頂的紫籐還沒照料呢。」

  「等等!」羅格叫住了艾菲兒,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看你說的,好像我見一個女的就要上一個一樣!」

  「難道不是嗎?」艾菲兒疑惑地反問。

  在艾菲兒清澈的目光下,羅格老臉也不可避免地紅了一紅,他咳嗽了兩聲,道:「那也不是一天就要這麼多個吧……」

  艾菲兒道:「我知道你的身體有些變化,上床這種事,凡是堅持時間短的種族,次數一定會很多,比如菲利獅、克摩拉多之豹之類的都是這樣。你現在堅持時間這麼短,那麼要的次數一定會多。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沒法陪你,所以提前告訴你能夠和你上床的人都在哪裡。不過……你這次身體上的改變真的不怎麼樣。」

  羅格哭笑不得,苦笑著問:「好好!那現在你呢,還願意和我上床嗎?」

  艾菲兒皺眉道:「你的總量很奇怪!你應該知道,只要你想,我隨時都可以的。如果是問我感受的話,那就是這種做法還不如不做。」

  羅格的神經再堅韌,也無可避免地在艾菲兒面前敗下陣來。張皇逃向樓上。

  他輕輕推開芙蘿婭的房門時,撲面而來的是一股五顏六色的淡淡煙霧。小妖精已經完全把自己的居處變成了一個大魔法實驗室,實驗台上數十個各式器皿中,盛著顏色各異的不同魔法藥劑。

  房間的一角,安德羅妮正在休息。她又擺出了那招牌一樣的姿勢,兩條長腿高高地擱在一個試驗台上,臉上則蓋著芙蘿婭的一本魔法書。

  房間中芙蘿婭素面朝天,正不停地忙來忙去。聽到門開聲,她頭也不抬地道:「把飯菜放在邊上的桌子就行了。然後出去,別打擾我!」

  「現在離開飯時間還早了一些。」羅格微笑著道。

  芙蘿婭猛然驚呼一聲,定在了原地,渾然不覺得手中的水晶瓶正落向地面。

  碧落星空悄然伸了過來,接住了水晶瓶,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芙蘿婭已全然忘記了世界上還曾經存在過這麼一隻水晶瓶,她只是緩緩轉身,看著羅格。

  小妖精忽然嫣然一笑,她雖然未有絲毫裝飾,連頭髮都是一片凌亂,但只消一笑,即是風情萬種。

  她道:「死胖子,你居然真的活著回來了?」

  羅格笑道:「若不活著回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佔你一次便宜的機會?」

  芙蘿婭臉上一紅,她隨即一咬下唇,對安德羅妮道:「安妮!你出去一會!」

  「不!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安德羅妮取下蓋在臉上的魔法書,笑著道。

  小妖精劍拔弩張地與安德羅妮對瞪了一會,終於哼了一聲,對羅格道:「你跟我來!」

  芙蘿婭拉著羅格進了裡間,然後砰地一聲,重重地把房門關在身後。

  安德羅妮看著緊閉的房門,微微一笑,笑容中竟然有些苦澀。她右手雪白纖長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扣著椅子的扶手,似是在計時。扣到一百二十下的時候,裡間的房門打開了。

  芙蘿婭臉上一片暈紅,碧綠中的雙眼儘是盈盈水波。媚得驚心動魄。她咬著牙,瞪著羅格,一字一句都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死胖子!既然占完了便宜,還不快滾!等等,你這次回來要呆多久?」

  羅格計算了一下時間,道:「二天後就出發。這次我終於得來了,主持帝國東南戰線面對瑟克萊公車和特拉華帝國的方向。你準備一下,也跟我去吧。」

  芙蘿婭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但表面上仍是若無其事地道:「如果不覺得我會拖累你的話,那我就跟你去好了。」

  羅格笑道:「你怎麼會是拖累呢?好了,我還要去找修斯那老東西,晚上再回來看你。」

  芙蘿婭似笑非笑地道:「我可只答應便宜你一次。你若敢硬來的……我這裡可以存著一些龍毒呢!你想不想試試?」

  胖子哈哈一笑,出門去了。

  小妖精又一次在忙碌起來。只是與剛剛不同,她的嘴角始終漾著一絲笑意。

  在房間角落,那本厚重的魔法書始終蓋在安德羅妮的臉上。她似是看不下去臉皮俱是極存的芙蘿婭和羅格之間的肉麻。

  只是,她鬆鬆握著碧落星空的右手,指尖在微微顫動。

  帝國軍令極嚴,一個月之內如果羅格不到前線,那立刻就是殺身之禍。阿雷公車距離配屬給羅格的『潮汐』軍團駐地雖然不算太遠,但大軍怎麼也得走上十幾天。留給羅格的時間已經極少,好在精靈們的效率非常高,短短一天功夫,三千精靈部隊就已經整編完畢,可以立刻出發。這些精靈中包括了二千箭手和一千工程部隊,可以說神諭之城已經傾巢而出。

  此時阿雷公車境內,紫荊蝴蝶早已經將四萬大軍整備完畢,在一日前就已出發。單是從整車的神速上,就可以看出她的出眾才能。

  按羅格的計劃,他將率領精靈們在多利亞克公爵的行省中與公車大軍會合,再向東南戰線進發。如果時間實在來不及,那麼他還可以孤身前往前線,先到報個到再說。不過他決定,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將安德羅妮或者是修斯帶上一個在身邊,不然的話,總不能讓他這個帝國的親王裸奔到前線面對未來的部下們吧?

  剛回到神諭之城時,羅格發現這裡幾乎就是一座空城,絕大多數精靈,甚至包括老人和孩子,都趕到山裡修建一個地下城堡,甚至修斯都跑去親自坐鎮。胖子大感好奇,也趕過去看了一眼。一進入地下通道,他立刻震驚於這座地下城規模之宏大、通道之複雜。

  據負責地下城建設的一個精靈法師說,這座地下迷宮原本被一群強大的亡靈所佔據,但在它們準備來到地面四處為惡時,被修斯長老及時察覺,於是精靈們與試圖衝上地面的亡靈們展開了一段漫長的拉鋸戰,並且逐漸佔據了上風。亡靈們見大勢已去,精靈隨時都有可能攻下地底迷宮,終於棄窩而逃。躲進了中央山脈的深處。後來修斯長老感覺這麼浩大的地下迷宮棄置可惜,就打算將其重新改造,以作為精靈們未來可能的庇護所。

  羅格聽後深以為然。神諭之城的確美麗,可是它所處的地勢易攻難守,就算建立再多的防禦設施,研究出再多的守禦魔法,城市防禦力也絕無可能抵得過這個通路四通八達、深處山腹之中的地下迷宮。

  胖子自己對於建設這樣一個地下城堡是極為贊同的。恰好,美麗精緻得過分的神諭之城就是華而不實的最佳註釋。

  羅格在精靈法師的引領下在地下迷宮中轉了一圈。這裡看來果然是死靈的聚積地,通道中四處迷漫著淡淡的死亡氣息。這些殘留的氣息雖然淡,但羅格自己就是死靈法師,對死亡氣息極為敏感。他感覺到這些氣息非常純正、強大,必然是來自於一些非常強大的亡靈。

  胖子暗自點頭,他終於明白修斯為什麼會突然不辭而別了。如此強大的亡靈,一旦衝向神諭之城的話,留守的精靈必然損失慘重。可惜這些亡靈生不逢時,迎頭撞上了修斯這千年難得一見的老狐狸,它們能夠逃入深山,這結局還算是好的。

  胖子在地底迷宮中匆匆看過,就急著回神諭之城安排出擊精靈部隊的裝備去了。也正因如此,他與地底迷宮最深處的大殿擦肩而過。若胖子站在殿中,必然會認出這是巫妖艾爾格拉的大殿。

  羅格也與修斯商議過抽調多少精靈之事,畢竟神諭之城自身盍和防禦都需要一定數量的精靈,而地下城堡的建設也要大量人手。

  修斯倒對羅格抽調三千精靈非常贊同。他認為現在神諭之城等於躲在阿雷公國背後,案例上不成問題。惟一需要顧慮的是中央山脈中遊蕩的獸人部落。獸人繁殖力極強,一個部落沒過幾年就得分出一批獸人,讓他們遷移到遠方尋找食物。不然的話,獸人的部落會越變越大,再蒼鬱的青山也會被啃成禿嶺。

  說到中央山脈的獸人,羅格忽然又有了一個主意。

  就在羅格回到神諭之城數日,杜林率兵返回了公國。他帶出去三千戰士,帶回二千七百多人,惟一不同的是當初的菜鳥通通變成了悍勇的戰士。在數月時間裡,杜林在深山中轉戰千里,與獸人和各種魔獸大戰數十場,將十餘個獸人小部落連根拔起。不過他發現隨著部隊在山脈中逐漸深入,遇到的獸人部落越來越多,而且無論是從組織、個體戰鬥力還是裝備上說,這些部落的獸人戰士都要較以前遇到的小部落強得多。

  杜林懷疑,在綿延萬里的中央山脈深處,有一個新的獸人帝國已經成型。在偵察到一個擁有數百個精銳獸人戰士的部落後,杜林以一百戰士為誘餌,將這個部落的成年獸人都誘入埋伏圈中,然後聚而殺之。杜林隨即乘勝突擊了這個獸人部落的村莊,不分男女老幼通通殺了個乾淨,然後帶上所有找得到的食物,悄悄地撤出了中央山脈。

  杜林戰果之豐,頗出羅格意料之外。看來這位臨危受命的昔日神聖同盟聯軍年輕統帥,的確有過人本領。

  紫荊蝴蝶與杜林這一對兄妹,俱都是罕見的將才。只可惜兩人都是不情不願才歸順胖子,要說他們沒有二人,估計連這兩兄妹自己都不會想念。因此胖子雖然對這二人委以重任,但也指示霍恩,不可有一刻放鬆了對他們的監視。

  為了不至於在出征之時後院起火,胖子可謂是頗花了一番心思。除了杜林帶回來的戰士外,羅格又撥給了杜林兩萬新軍,指示他去清剿中央山脈的獸人。在胖子寫給杜林的親筆信中,他告訴杜林除了武器鎧甲外,一切補給均就地解決。若是戰局許可,也要盡可能多地為公國掠奪食物。

  紫荊蝴蝶率領的四萬遠征戰士中有不少新軍來自於公國的佔領區,而杜林的戰士則清一色來自原阿雷公國。這樣就是杜林想造反,手下的戰士也不大會從命。

  呆在神諭之城的兩天,羅格幾乎忙瘋。但就算這樣,他也總是能找到一丁點時間與艾菲兒親熱。只是每次事後,艾菲兒那毫不掩飾的異樣目光總是讓羅格恨得每個牙縫都在癢。可是他能夠完全壓制自然女神之怒的時間就那麼長,在極有限的時間裡,胖子就算再神通廣大,也無法向艾菲兒展示自己的神勇。

  在二天後的清晨時分,一隊隊精靈從神諭之城中走出,準備再次投入血與火的戰場。精靈們都有與動物溝通的天賦,也是天然的優秀騎手,而北國又盛產戰馬,因此羅格索性將所有的精靈都變成了騎兵。

  羅格縱馬走在隊伍最後,行出一段距離之後,他忽然心有所感,回頭望去。胖子眼力極佳,雖然相距遙遠,仍然看到城頭上艾菲兒的秀麗身影一閃而逝。本來胖子對特立獨行的艾菲兒只是覺得很有個性,和她相處非常輕鬆,除此以外並沒有太多特殊的感覺。

  可是現在不知怎地,胖子忽然惘然若失。

  「或許,該把她帶在身邊的……」胖子默默想著。他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艾菲兒實力不濟,羅格現在自身難保,在戰場之上怎麼可能照顧得了她?若想在千軍萬馬之中、漫天魔法火焰之下生存,沒有一定實力是不可能的。單看帝國名將腓特烈統領的『潮汐』軍團近十年來毫無建樹就可想而知,羅格即將面對的敵人絕不好對付。

  羅格率領著三千精靈進入阿雷公車,然後未經過德累斯頓,而是直接沿較近的路進入多利亞公爵管轄的帝國行省。

  由於天生的容貌,無論是帝國還是南方,精靈奴隸的價格居高不下。儘管在原屬於神聖同盟雷頓公國和阿雷公國中精靈貿易已被宣佈為非法,並且制定了極嚴苛的法律懲治敢於參與販賣精靈奴隸的人,但是帝國其它領域的精靈奴隸貿易仍然合法且活躍。

  羅格的名聲早已傳遍帝國。他的出名並非因為謀略、陰謀或者是出眾的魔力,而是因為他的背叛、以及那平庸相貌與身邊絕色精靈衛隊形成的強烈反差。不過在阿雷公國時,精靈部隊往往與數量遠遠超出的人類軍隊混編行動,因此並不算太突出。而此次三千精靈單獨成軍,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儘管三千精靈戰士打出了羅格的旗號,但三千個精靈就等同於三千堆金幣。『

  巨大利益的誘惑足以使人發狂,讓他們看不清精靈手中刀劍的鋒銳。至於羅格的旗號,平心而論,在帝國更多是讓人唾棄的對象,實在沒什麼震懾力。

  因此行走於帝國土地上的精靈,猶如大海中飄散的一朵血花,那甜美的味道引來了一群又一群貪婪嗜血的鯊魚。

  沒過兩天,就有近百隊心懷不軌的傢伙輟上了這一隊精靈。他們當中有冒險者、賞金獵人、通緝犯,甚至還有大隊的傭兵。他們當然不敢奢望能夠捕獲整隊的精靈,但是趁月黑風高的時候捕捉幾個哨兵還是辦的到的,對這些人來說,這種程度的收穫也可以算是發橫財了。

  對於這種局面,行省總督多利亞克公爵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他立刻表示要派兵沿途護送。可是一來帝國官僚體系效率低下,等到多利亞克的部隊調來,羅格早就穿越了他的行省了。另一方面,就是多利亞克部隊的戰鬥力遠遠比不上羅格的精靈戰士,到時候,究竟是誰保護誰?

  而且經老總管薩拉格溫提醒後,羅格對這個看上去庸庸碌碌的多利亞克公爵也多了一點提防。

  不過如今的羅格已非當日剛剛率領精靈們踏出中央山脈時的那個毫無根基的魔法師。他現在的權勢,就是放眼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也屬於可以就帝國大事說上那麼幾句的一小撮人。

  當年他為了保住手大多數的精靈,對很多事不得不隱忍。但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無名胖子。

  對於身後尾隨的這些人,羅格早有定計。只有鮮血才能擦亮被貪婪蒙蔽的雙眼。

  在進入行省的前兩天。精靈身後的獵人們還在觀望動向,但到了第三天夜裡,終於有獵人忍不住動手了。只不過這一回,他們實在是錯的厲害。

  論個人實力、小團體作戰配合、裝備精良,甚至是夜戰水準,獵人們都要強於普通的精靈戰士。成群結隊的獵人們準備採取狼群戰術尾隨精靈,隨時準備撲上來狠狠的咬一口。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批精靈當中還躲著羅妮和休斯這樣的人物,而且羅格自己,也並非僅靠背叛和陰謀向上爬。

  第三夜,天是陰的廝殺聲,報警聲以及臨死前的慘叫聲充斥著精靈營地的周圍,幾乎整夜不曾停歇,遊蕩在黑夜之中的上千頭惡狼,在這個無月的夜晚開始了他們第一次大規模的狩獵行動。

  寒冷的夜風中,慢慢的瀰散著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

  清晨時分,精靈們猶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拔營起行。只是其中有一隊近百人的精靈,每隔幾十米就會在道路兩旁樹一根削尖的木樁,然後將一個被精靈俘獲的冒險者穿在木樁上。

  精靈越行越遠,一根又一根木樁立在了道路兩旁。被生生穿在木樁上的冒險者們竟然有許多尚未斷氣,他們的肢體偶爾還會無力的抽動一下。

  數百根滴血的木樁使得精靈們踏過的路,變成了一條染血的路。

  尾隨在精靈身後的獵人們在極度震驚過後,這才發現,隱藏在鬱鬱叢林中的同伴們已經少了很多。只是,善良、優雅而聖潔的精靈何以會變得如此嗜血?至少,那一百多個精靈戰士將尚未死去的冒險者釘在木樁上時,手法熟練從容,完全看不到有絲毫的憐憫之情。

  這是,只有這個時候,極少數冒險者才肯去翻閱一下回憶,他們終於記起曾經在阿雷公國中見到過這些恐怖冷血的精靈。也曾經聽說過這只精靈部隊的名字——月至俺面。

  第四夜,濃雲依然掩去了藍月的光輝。

  廝殺聲和慘叫聲時時自精靈營地周圍的山林中響起。那些還在為貪慾折磨、未能及時從白晝的血腥中警醒,以至於還尾隨在精靈身後的獵人們,此刻已經悄然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第二天清晨,精靈們又如常出發,不過大道兩旁,又多了上百根血粼粼的木樁。

  在其中的一根木樁上,有一個看上去非常健壯的青年男子。他生命力非常頑強,儘管被削尖的木樁穿透了腹部,但仍徒勞的掙扎、試圖將自己的身體從木樁上弄下來。顯而易見,每一下動作,都會給他極度的痛苦。

  森林中忽然一聲弓響,一隻利箭刺入了那青年男子的後背,結束了他的痛苦。

  只是那支利箭剛剛飛出森林,一個月至俺面的精靈射手就閃電般的摘下背上的魔法長弓,一箭閃電般回射過去。

  森林中隱隱傳來一陣重物墜地的聲音,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女子。只是不知道她是他的什麼人,是戀人?是姐妹,還是生死不渝的夥伴?

  「有這個必要嗎?」羅妮臉色不豫的問。

  「當然有。」羅格一面悠閒的在森林間穿行,一面答道:「我已經給過足夠的警告,可是他們居然還敢跟在我們後面。俺妮,金幣的光芒實在是太耀眼了,只有足夠的鮮血才能讓他們清醒,在這裡沒有任何仁慈與情面好講。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看到,只要敢來打我主意的人,不論男女老幼,我通通都要斬盡殺絕!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在賭命的時候多想一想。」

  羅妮歎了口氣,道:「你不是一直想讓精靈進入人族國家的嗎?現在你這種做法,只會增加精靈和人類之間的仇恨吧?」

  羅格微微一笑,道:「這些孤魂野鬼一樣的冒險者,在帝國中無權無勢、人數又少,殺了也就殺了。以帝國的政治架構,精靈能否融入人類社會,關鍵之在帝國中極少數的當權者,只要我在帝國的位置不倒,至少可以保住跟隨我的這些精靈。」

  羅妮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暗自歎息。羅妮自然明白羅格沒說出來的意思。胖子就是想要和精靈形成這相伴共生的關係。精靈的美貌、戰力、打造各種精品裝備的能力,甚至是藝術上的造詣都構成了羅格營造自己勢力的非常重要的支柱,而羅格的權位鞏固後,也能為精靈提供足夠庇護。

  只要胖子權勢不倒,殺些貪婪的冒險者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有一天胖子倒台了。那時他自身難保,還管得了精靈能否融入人類國家嗎?

  還是那一句名言: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第五夜,是一個安靜的夜。

  在行省首府克萊蒙森城外,羅格終於與紫荊蝴蝶率領的大軍匯合了。按照計劃,這支軍隊應該在克萊蒙森獲得足夠的補給,然後再向東南邊境進軍。

  在克萊蒙森城中,羅格再一次與多利亞克公爵相遇,對於目前在帝國中炙手可熱的羅格,多利亞克地款待可謂極盡奢華淫糜,只可惜羅格目前情況特殊,對於許多精彩的宴後節目只能敬謝了。

  大軍的補給進行的非常順利,羅格預料中的刁難局面並未出現。恰恰相反,多利亞克主動為羅格調集了所有必需的軍需物資。當然一些耽擱是少不了的,不過那是因為行省官僚們辦事效率低下,而非多利亞克公爵有意從中作梗。

  這一次羅格能夠與多利亞克合作的如此愉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羅格留下的那條猩紅之路的緣故。

  離開克萊蒙森後,再經過夜以繼日的緊張行軍,羅格終於在最後期限前趕到了自己的駐地—席爾德城。

  北地物產並不豐饒。帝國東南邊境更是一片貧瘠。這裡是由紅土構成的千里荒原,一到季風肆虐的季節,到處都是漫天的紅色塵土。

  羅格所要面對的。就是這片漫漫無際的紅土荒原!以及位於百公里外、荒原另一瑞的兩個國家。而龐培需要克服的地形要複雜的多,哪裡有山脈、丘陵、叢林和沼澤。

  貧瘠的物產、複雜的地勢以及廣闊的空問,使帝國的東南邊界成為一塊天然的用兵之地。

  羅格統帥的大軍抵達時,己是午後時分。

  呼嘯的風席捲起遮天蔽日的紅土,空中低垂的太陽也變得昏紅。緩緩的,散發著森森殺氣的席爾德城從風沙中浮現了。

  席爾德城頭的哨兵遙遙發現了這支緩慢行來的大軍。過不多時,城門中就奔出一小隊騎士,迎向了羅格的大軍。

  「羅格大大!我是潮汐軍團情報少校梅瑞迪斯,您可以叫我梅。從今天起,我將擔任您的副官。席爾德城現任最高指揮、潮汐軍團第四兵團長華萊士將軍派我來迎接您。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已經在總部等候。請您隨我來吧!」

  羅袼仔細看著前來迎接的格瑞迪斯。她身材非常高,幾乎與羅妮不相上下,著上去仍然相當年輕,只是臉上冷如冰霜,語聲雖然悅耳,可是冰冷得讓人非常不舒服。也許是身為情報官的緣故,她沒有披甲,僅僅是穿了一件裁減合身的軍裝,盡顯透著殺氣的冰麗。

  依帝國禮節,第四兵團長華萊士將軍應該率領所有高級將領出城迎接羅格才是,但他們競然僅僅派了一個少校級別的年輕女軍官領著十名士兵前來迎接!雖然梅十分英挺美麗,那十名士兵也是高大英俊的禮儀兵自非普通騎士,但是顯然,『潮汐』軍團是要給羅格新任的長官一個下馬威。

  看來想指揮得動潮汐軍團這批驕傲的傢伙,可並非易事,特別是胖子這種還背負著背叛與好色之名的人。

  不過,站在羅格身後的紫荊蝴蝶著到梅瑞德斯時,表面上雖然全無異狀,可是心跳稍稍地加快了一點。胖子的感覺何等敏銳?他立刻感應到紫荊蝴蝶心跳上的些微異狀。羅格心中一動,心知這個年輕的女軍官肯定不止於一個低級副官那麼筒單,但表面上,他絲毫不動聲色。

  至少在鎮定功夫上,羅格和紫荊蝴蝶之間的差距立刻顯現出來。胖於全身上下,溫度、血流和心跳一如平時,全無變化。

  羅格隨即下令讓大軍就地紮營,然後他僅帶了百餘衛兵,隨著梅瑞迪斯向席爾德城中行去。

  半軍事化的席爾德城座坐落於紅土荒原邊緣,是附近幾百里內最大的一座城市。它即是最堅固的防禦要塞,也是囤積各種戰備物資的中心。在席爾德城周圍,還修建著數個小型的軍事要塞,以做護翼之用從站進席爾德城的那一刻起,羅袼才初步對從未謀面的帝國名將腓特烈有了一點瞭解。

  在帝國語中,席爾德的含義為鋼鐵之盾。這座城防禦力極其堅固,可謂名符其實。席爾德城牆高壁厚,幾乎都以巨石砌成,城中的建築規劃也異於普通的城市,明顯可時看出街區規劃、重要路口的建築都經過了特殊設計,乃專門為巷戰準備的。如果配置了足夠數量的魔法師,那麼這座城市將成為任何攻城者的夢魔。

  此城原本是特拉華帝國所建,最初目的是為了防禦西北邊界的遊牧部落、獸人以及各種凶悍魔獸所建立的要塞,百年中經過不斷的加固和擴建,逐漸成為了現在的模樣。其後隨著阿斯羅菲克帝國版圖的急劇擴張,席爾德城變成了防禦帝國大軍的一塊磐石。

  十年前,腓特烈率領潮汐大舉進攻特拉華帝國,號稱鐵石壁壘的席爾德城竟然一戰而下,城中三萬守衛部隊盡數被殲。

  這也是腓特烈在東南戰線上最後一次輝煌的勝利。

  此後十年,整個東南戰線的戰局就一直處於膠著狀態,帝國東南諸國互有攻守,勝負難分。

  其實以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兵精將廣,若是傾國而出,東南諸國幾乎無法抵抗。只是帝國幾十年一直在數條戰線上同時戰鬥,並且在地底深淵和幽暗森林兩役大傷元氣,因此始終無法給與腓特烈足夠的支援。

  一路行去,不出羅格所料,從沿路所見的「潮汐」軍團戰士眼中,他看到不僅有輕視,還有仇恨。

  統領潮汐軍團數十年的腓特烈公爵被大帝勒令自殺,胖子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至少是主謀之一。他現在偏偏又被調來統領「潮汐」軍團,沒有當街跳出一個刺客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羅格親自指定了紫荊蝴蝶跟隨自己進城。一直到羅格在軍團總部的大會廳中坐下,「潮汐」軍團後三個兵團主要將領都已到場時止,紫荊蝴蝶身體上一共又出現了六次異狀。

  不管理由有多麼充分和高尚,但紫荊蝴蝶畢竟背叛了雲霄之城。此次她表現異常,最大的可能就是遇上了以前在寒月營地的同僚,以至於心潮起伏。羅格則把這六個可疑的將領一一記在心中。

  實際上,羅格將紫荊蝴蝶帶在身邊的原意,就是想借她的雙眼分辨出德魯依安插在「潮汐」軍團中的將領。紫荊蝴蝶僅僅答應了本人全心全意為羅格效力,她是絕無可能出賣寒月營地的同伴的。只不過她也未曾想到,心靈上那些細微的波動居然出賣了她。

  不過,第四兵團指揮官華萊士居然沒有引起紫荊蝴蝶的異動,這倒讓羅格有些奇怪。

  雲霄之城經營多年,腓特烈又是自然女神的忠實信徒。「潮汐」軍團中必然被德魯依安插了大量人手。羅格並不擔心那些力量強大地德魯依或者戰士,他最顧慮的是如紫荊蝴蝶一樣,個人實力並不突出的出自寒月營地的那些人。因此有了紫荊蝴蝶的雙眼,羅格心中大定。

  華萊士是一個非常粗豪的中年大漢,多年的征戰在他臉上留下了數道疤痕。他連幾句最簡單地禮貌套話都說得生硬無比,完全沒有官場中人應有的起碼圓滑。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他實在是太恨羅格了。

  羅格滿臉堆笑。笑容生硬中又透出些畏縮。潮汐軍團諸將看在眼裡,自然又多了些不屑之色。

  胖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坐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他精神的世界裡,四面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慢慢地,有一點綠光如黑夜中的熒火蟲一樣亮起。似是聽到了無形中的召喚,綠光紛紛點亮。綠色的光點起初是一點接一點的亮起,後來是數點同亮。到得最後,竟然有數十點耀眼地綠光在同一時刻大放光芒!

  胖子猛然睜眼,全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浸透!

  「羅格大人。您不舒服?」華萊士皺眉問道。

  「是啊!旅程實在是長了些。啊,我得去看看我的精靈衛隊安置得怎麼樣了,那些具體的事。你們自己慢慢商量吧!」不待華萊士回答,羅格就站了起來匆匆離去。

  會議之後,則是一系列繁瑣複雜地交接,以及如何安置羅格帶的這幾萬大軍。至於接收防區資料、協調指揮甚至是職位調整。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

  這些具體地事務,羅格手一甩,全都扔級了紫荊蝴蝶。

  現在至少在名義上。羅格是負責整個紅土荒原戰線的最高將領,位階與寵培並列。胖子的權力實際上非常大,甚至於可以任免包括華萊士在內的高級將領。所以羅格對那些有意架空他並且極度仇恨他的潮汐將領根本不放在心上。起碼現在胖子有大帝的支持,有太多地陰險手段可以收拾他們。

  胖子不急,一點也不急。甚至於看到華萊士給他準備的僅僅是一座普通的二層小樓時,胖子也笑瞇瞇地接受了。

  令他意外地是席爾德城中自然女神信徒的數量……

  席爾德城整整忙碌了三天,大軍交接才算稍稍告一段落。不過忙得都是別人,胖子可是閒著很,一天到晚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在城中閒逛。

  整個東南戰線的戰局膠著了十年,席爾德城中所有居民早就把戰爭當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戰士的地方,就會有無數的酒館和舞女,席爾德城當然也不例外。與其它半軍事化的要塞不同的是,這座城市地處交通要道,也是試圖穿越戰場進行走私等各種不法勾當的亡命之徒的重要聚集地。

  因此,席爾德有著東南戰線上首屈一指的繁華與奢靡。從這一點上說,潮汐軍團的總部所在地,目前寵培所在的斯比爾城就要乏味得多了。

  每到深夜時分,羅格就會一家一家酒館地逛過去。城中還沒有幾個人認得這個新來的最高長官,就是認得也沒誰把他放在心上。

  這天夜昊,羅格進入了一間不大的酒館。這間酒館所釀的烈酒在席爾德城中非常有名。酒館老闆是個年近四十的獨眼龍,據說年輕時也是把殺人越貨的好手,因此很少有醉鬼敢在他的地盤鬧事。

  不過酒館這兩天的風雲人物並非獨眼龍老闆,而是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俊美近乎妖異的劍士。這個劍士行止非常古怪,這兩天來都是深夜進店,一言不發,只是一瓶接一瓶地灌酒。這家酒館的烈酒後勁十足,而劍士的酒量看起來又不大,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一頭栽倒在桌上,爛醉如泥。

  他那雙白晰若女人的纖手,那魅態驚人的臉,總會惹得男人們想入非非。常到這家酒館泡的亡命徒中,著實有不少喜好男色的。若不是懾於獨眼龍老闆往昔的惡行,面對如此一塊鮮美大餐,他們早就一擁而上了。

  這個劍士地確古怪。他看似已經醉死,但每次都只在桌子上伏了半個小時,就會忽然坐起,然後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前一天晚上還有一個實在按捺不住色心的殺手悄悄地跟了出去,看得酒館老闆直搖頭。但依席爾德城規矩,只要出了酒館大門,發生一切就不關他的事了,因此獨眼龍也沒有加以阻止。

  只是第二天深夜時,劍士又出現在酒館裡,殺手卻沒來。

  羅格施施然走進小酒館時,劍士正伏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羅格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欲向那劍士走去。酒館中一個面容陰狠的戰士忽然站了起來,陰森森地道:「這個小傢伙我要定了!柯比蒂安,你如果敢多事,可以想想我們風狼的後果!」

  酒館老闆歎了口氣,道:「卡魯斯,席爾德城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他出了我的大門,或者是到我關門的時候,發生的一切就與我無關了。沒有人願意得罪風狼,可是如果你破壞了規矩,那華萊士將軍可不會輕易放過敢於挑戰他權威的人……」

  卡魯斯看起來雖然狂妄,但顯然不願意在席爾德城裡公然與華萊士作對。因此他哼了一聲,又緩緩地坐了下去。他身邊還有四五個同伴,都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醉酒的劍士。其中一個魔法師打扮的中年人悄悄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白骨魔杖。

  此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旁傳來:「雖然你的魔法生涯洽談室不會輝煌,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為了你的生命考慮,這麼便宜的詛咒魔杖還是收回去吧!」

  卡魯斯等人大吃了一驚,舉頭一看,見發話者是一個滿面笑容的胖子。卡魯斯站了起來,緩步上前。他手一動,腰間的彎刀已經到了手裡。

  「朋友,我們風狼的事,不是你管得起的……」卡魯斯的身上已經亮起淡淡的鬥氣光芒。看起來他戰鬥經驗十分豐富,上來就已提聚全部的力量,並不因為對手貌不驚認就有絲毫輕視。

  「實在沒辦法啊!」胖子無奈地聳了聳肩,一指爛醉如泥的劍士,歎道:「誰讓他這麼漂亮,我也想上他呢!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來打一架吧!」

  卡魯斯哼了一聲,雙眼緊盯著羅格,手中彎刀開始嗡嗡作響。

  胖子則雙手一揚,開始高聲念頌咒語。

  手握白骨魔杖的魔法師忽然叫道:「這是火焰箭的咒語!……」

  他話聲未落,卡魯斯已經一振彎刀,迅速上前,要在這個胖魔法師咒語完成前將他砍成兩截。

  卡魯斯不愧風狼的稱號,前進如風,後飛如電!甚至他向後飛的速度比前進更要快得多。

  在他衝到胖子面前的一刻,那該死的胖子口中咒語不停,可是一隻碩大的拳頭已經帶著一股勁風,如雷轟電閃般打在卡魯斯臉上!

  這一拳蘊含著根本不屬於人類的大力,卡魯斯已經清楚地聽到臉上的骨裂聲。他只覺得神志非常恍惚,整個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恍惚之中,卡魯斯只明白了一件事,剛才那胖子念頌的的確是火焰箭的咒語,但他根本沒有調運魔力,只是在『念』著咒語而已。

  從一開始,那陰險的胖子就是準備給他來上這麼一拳的!

  卡魯斯恨恨不已,但他並不知道自己要落下的地方,正是那爛醉如泥的劍士頭頂。

  酒館中忽然有鮮艷之極的炫目藍光閃過!

  卡魯斯身上驟然亮起十幾道藍色光線,隨後他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身體就突然在空中裂成了十幾塊,散落在酒館的各個角落!好在屍塊上的每一個創口都被一層薄薄藍晶封起,要不然必然是漫天的血霧。

  酒館中一時鴉雀無聲。

  那爛醉的劍士仍然伏在桌上,只是他左手高高舉起,一指向天!那修長的食指指尖,有寸許藍色光芒吞吐不定,鬥氣中還在不住在飄散出點點極美麗的星屑。

  「這是星空鬥氣!」酒館中不缺少見多識廣之人,當即有人叫了出來!而那些曾經明裡暗裡打過劍士主意的人,此刻無不面如土色。

  胖子搖了搖頭,走到那劍士身邊,伸手扶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劍士的左手帶起一片模糊的殘影,又向胖子胸膛點去!

  胖子身前似乎有極明亮的銀色光芒閃了一下,不過酒館中眾人的視線都被胖子的身軀給擋住了,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看到胖子一手握著劍士的手,一手攬著他的腰,將他從椅子上扶了起來。

  劍士似是有些吃驚,睜開了朦朧的醉眼,看清了眼前的胖子,又閉上了眼睛。身體一軟,就此靠在了胖子身上。

  劍士忽然乾嘔了幾下,然後繼繼續續地道:「死胖子……你……你搶我的女人,我……跟你沒完!」

  胖子苦笑不已,連聲道:「好好!一定沒完,一定沒完!要是有完咱們不是男人!走吧,先跟我回去。」

  劍士又嘟嚷了兩聲,任由胖子扶著向酒館外走去。

  胖子忽然回頭向酒館老闆道:「您也看到了,這完全是卡魯斯咎由自取,我們可絲毫沒有壞了規矩。」

  柯比蒂安看了看卡魯斯那些目露狠色、但又不敢上前的同伴,歎了口氣,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酒館的門開著,寒風仍在將繼繼續續的對話送入酒館。

  「……死胖子,你為什麼……搶我的女人!……」

  「……是是……一定沒完……」

  酒館中的眾人從風中傳來的聲音中聽出,那個劍士似乎在哭。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三章 不歸路


  「死胖子!你敢!……」

  一聲尖叫之後,安德羅妮猛然從夢中醒來,她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著,一時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你醒了?」房門開處,芙蘿婭走了進來。她手中端著銀製托盤,上面有幾條冒著熱氣的濕巾。

  安德羅妮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酸痛,腦袋裡更如墜了鉛一樣,陣陣劇痛不住襲來。

  「我……這是怎麼了?」安德羅妮把濕熱的毛巾貼在臉上,終於感覺到舒服一一些,可是她無論怎樣回憶,昨晚的經歷都是一片空白。

  芙蘿婭坐在床邊,溫柔地擦拭著安德羅妮的臉,笑道:「還說呢!你昨晚醉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那死胖子拎了你回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一個新晉劍聖如果因為喝醉被人佔了便宜的話,說出去可是要笑死人的。」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道:「我就是喝醉了,也沒人能佔得到我的便宜!」

  芙蘿婭笑道:「死胖子拎你回來時,你好像一點反抗也沒有啊!昨晚我給你擦身換衣,從始至終也不見你醒酒嘛。」

  安德羅妮低頭一看,自己果然已經換上一身睡衣,登時語塞。

  芙蘿婭放好用過的濕巾,盈盈站起,就欲離去。

  安德羅妮忽然拉住了芙蘿婭的手。芙蘿婭轉過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對曾經顧盼多情的碧綠眼眸中,再沒有往昔似欲傾訴千言萬語的纏綿愛戀。現在,那兩泓秋水,猶如夏日無風地午後。溫柔,但不起一絲漣漪。

  安德羅妮整個心如浸冰湖,絲絲地寒意從她的心底湧向指尖。她忽然覺得,那寧靜的碧綠目光重若千鈞,直壓得她透不過一絲氣來。安德羅妮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她的手在顫抖,但依然握住了芙蘿婭的手,不願放開。

  那雙碧綠的眼中閃過一陣黯然,芙蘿婭轉開頭望向別處,她的手卻緩慢而堅定地從安德羅妮地掌握中抽出。

  「安妮,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況,是你選擇了不要我的。」

  安德羅妮垂著頭,低低地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難道就愛他嗎?」

  芙蘿婭的聲音非常平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但是他能夠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一個依靠,一份希望,還有安寧的生活。你看,我要的其實不多,不是嗎?」

  「可是他心裡愛的是別人!他有多少女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天知道他還能……還能活多久!」

  慌亂中的安德羅妮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我當然知道他真正愛的人是誰。其實,我並不看重龍骨草。對我來說,生命一直是個沉重的負擔。可是他萬里奔回神諭之城,只為看我一眼,對我來說這就夠了!我不需要他愛我,也不需要長久,我只需要一個願意關心我的人。」

  出門之前,芙蘿婭忽然回頭,道:「說到女人,安妮,你的女人比他只多不少。」

  砰!羅格的房門被安德羅妮一腳踹開。

  胖子的房間很大,佔了整個二層樓的一半,只是房中空空蕩蕩的,除了一桌一椅外,再無其它的家俱。羅格坐在桌前,就著上午的陽光,正在閱讀著一本青銅鑲皮、紙面泛黃的魔法書。

  「你在幹什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安德羅妮可是少有看到羅格會認真讀正統的魔法書了。胖子雖然身為魔法師,但他近來看的大多是些稀奇古怪的書。

  「這本魔法書相當不錯,裡面甚至還記載了一個七階魔法。怎麼說我也是個魔法師,還是應該好好學學作為一個正統的魔法師應該如何施法。看起來這個魔法師本領應該不錯,怎麼殺他的時候沒覺得他有這麼厲害?」這本魔法書得自於染血之路,只是那兩晚羅格殺人太多,他自己也記不清這本書究竟是從誰的屍體上搜出來的。

  安德羅妮大步走到羅格面前,啪地一聲,替他將魔法書合上:「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出城去走走,看看周圍風景吧!」

  「什麼?」羅格疑惑地看著安德羅妮,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閃動著不容反對的執著。羅格又看了看窗外,笑道:「好吧!不過這算是一次約會嗎?」

  安德羅妮笑了笑,道:「如果你能讓我開心,那就算是約會吧!」她美得驚人,平時一舉一動都極度誘惑,可是這個成心誘惑羅格的笑容非常勉強。胖子心中有數,但也不說破,只是跟著她出門去了。

  兩人信步漫行,沒過多久,就已經來到席爾德城外。

  在這片紅土荒原上,到處都是突兀的石峰、陡峭的深溝和地面開裂的斷層。終年不息的狂風捲起漫漫紅土,迎面撲來。

  這種地方,哪有半點風景可言?

  安德羅妮見四野無人,忽然站定,對羅格冷冷地道:「羅格,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出來嗎?」

  胖子嘿嘿一笑,道:「知道,是因為我搶了你的女人吧!」

  安德羅妮大吃一驚,訝道:「啊……你怎麼知道的?」

  「這句話,你昨天晚上跟我說了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安德羅妮尷尬不已,她一咬牙,惡狠狠地道:「少廢話!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究竟肯不肯把她還給我?」

  羅格笑道:「就是我肯,她也不會肯的。安妮,我知道你現在非常痛苦,可是你究竟更看重哪一個。芙蘿婭還是你的女神?」

  羅格的問題在安德羅妮地心中引起一片混亂。

  她索性將一切顧慮都拋到一邊。抽出了碧落星空。冷冷地道:「我兩個都要!羅格,我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決鬥吧,如果你輸了,那你就不許再和芙蘿婭保持特殊的接觸!」

  羅格開始還微笑著,但見安德羅妮冰冷的雙眼,他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安妮,你已經進入了聖域,而我還有自然女神之怒在身。這場決鬥太不公平了,如果不改條件的話,我不會答應和你決鬥的。」

  「說你的條件!」

  羅格沉吟了一下,道:「先要讓我施放完增強我自身的輔助魔法,再讓我先行施放一個攻擊魔法。等我的攻擊魔法完成後,決鬥才正式開始。而且你除了碧落星空外,不能再用其它任何魔法裝備。」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將身上數件魔法飾物都除下、拋在一邊。她甚至連魔法護胸軟甲也脫了去,然後碧落星空遙指羅格,喝道:「來吧!」

  碧落星空劍身上迸發出大片大片的星屑,圍繞著安德羅妮緩緩地舞動著。這些在少女最甜美的夢境中才會出現的絢麗星屑既可以保護她,又能在受到攻擊時放出大量的星空鬥氣攻敵。

  星辰守護,是神器碧落星空附帶的最強能力。

  安德羅妮自忖以自己實力,羅格一個攻擊魔法,哪怕是七階的也最多使自己重傷,但她接下來的反擊可絕不是羅格能夠抵禦的。而且,她自信完全可以控制戰局,不至於錯手殺了羅格。

  羅格此時的表現完全就是一個最正統的魔法師,就連幻影分身這種四階的防護魔法他都老老實實地把咒語念完。既然得到了允許,羅格當然要把條件用足。石膚術,可以吸收傷害的能量防護,附帶半隱形和閃避效果地鬼面,乃至於六階的位面穿行一樣接一樣地被胖子施放出來。

  看著已經幻出六個身影的羅格還在不斷地施放魔法護甲、祝福之類的小魔法,安德羅妮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羅格完成了漫長的增強自我防護的過程。特別是位面穿行,這個魔法並不是真的能夠讓他在位面間行走,而只是使他的身體暫時變幻成適合位面間滑行的狀態,戰鬥效果之一就是大幅度降低傷害。

  安德羅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怒火和隱隱不安壓了下去。她萬萬沒想到羅格居然如此無賴,各種類型的輔助魔法竟然接連放了十餘個!不過這樣一來,想必羅格的魔力所餘無幾,一會再放完一個七階的攻擊魔法,那他也就不剩多少魔力了。雖然胖子力大無窮、動作敏捷,可是他武技畢竟太差,根本不可能是安德羅妮的對手。

  羅格此時已經念完了最後一個咒語,他雙手上籠罩了一團亮黃色的光芒,舉步就向安德羅妮衝來!

  安德羅妮不閃不避,她迅速地將所有知道的、需要接觸攻擊的七階魔法回憶了一遍,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對她構成致命威脅。而且羅格的手要觸到她的身體,首先還得承受星辰防護的攻擊。除非……除非羅格利用她不能閃避的承諾,動手襲擊她敏感部位,以圖讓她情緒失控。

  安德羅妮銀牙一咬,索性不看羅格的手,只是全力提聚星空鬥氣。反正多大的便宜都被他佔過了,摸兩下又算什麼?

  羅格的手探進了漫天星屑之中!

  漫天星屑如飛蛾趨火般撲向羅格。一接觸到羅格的身體便強勁地炸開,綻放出一朵接一朵的美麗藍色星焰,那璀璨的光芒,竟然給羅格笨重的身軀染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

  啪!羅格在安德羅妮的肩頭重重地拍了一記,這一下力道頗重,不過她完全受得起。

  胖子一擊而退,逃出了星辰守護的範圍。他臉色有些蒼白,剛才短短時間內,星辰守護不光破去了他全部能夠吸收和抵抗傷害的防護魔法,還給了他不少的傷害。只是安德羅妮身邊的防護星屑已經變得非常的稀疏,而且這麼厲害的防護結界,碧落星空就算是神器,也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發動第二次。

  羅格那記攻擊魔法,徒有聲勢。安德羅妮微運鬥氣,即知道自己未受分毫損傷,也沒中任何詛咒效果。

  她冷笑一下,碧落星空慢慢提起,斜指天空。

  眼角地餘光中,安德羅妮忽然發現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正散發著怪異的淡黃色光芒!一陣微風拂過,她忽然感覺到身上一涼。安德羅妮吃了一驚。低頭一看,立刻尖叫了一聲!

  原來她所有的衣服都已經化成一縷縷光芒消散在空氣裡。此刻她那劍指蒼天的姿勢,乾乾脆脆地將女性身體最傲人的部分完全展示在羅格面前。

  羅格的確用的是七階攻擊魔法,不過他沒用最常用也是威力最恐怖的七階魔法死亡一指,而是用了難得一見的湮滅。湮滅要接觸攻擊才會有效,其效果就是毀滅魔法範圍內一切無生命的物體,只有足夠強大的魔法物品才會倖免。

  在混戰之中,突如其來的湮滅往往可以使一個如鋼鐵堡壘般的戰士瞬間變成全無防護。可是七階的施放難度、接觸攻擊的要求也使它變成一個幾乎全然無用的魔法。

  羅格精妙地魔法控制力在湮滅上展示無疑,一拍之下令安德羅妮所有衣物都化為烏有。連鞋襪都未給她留下。

  看著臉上飛紅、匆忙遮掩身體的安德羅妮,羅格嘿嘿一笑。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小小地匕首,卡西納拉斯之匕首。

  「安妮,你這個樣子還怎麼跟我打?認輸吧!」

  「你……」她已氣得說不話來。然而羅格臉上得意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因為安德羅妮緩緩地放下了掩住胸部的手。

  羅格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曲折地亮藍光帶,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那雪白的胴體已經踏著忽快忽慢的腳步,出現在他面前!

  安德羅妮平舉碧落星空,溫溫柔柔地向羅格的咽喉削來。

  藍色光帶纏綿地繞上了羅格的脖子,他周圍的幻象立刻少了一個。羅格一驚,急速念了一串咒語,交叉胸前的雙手亮起一團火焰。

  一道火柱從天而降,然後羅格周圍數十米方圓內都佈滿了濤濤烈焰!

  安德羅妮痛哼一聲,身影在烈焰中一閃而逝。

  看上去這是一場經典的魔法師與劍士的對決,羅格不住以大範圍的傷害魔法攻擊動作極其飄忽的安德羅妮,而那些在空中忽隱忽現的藍色光帶,則割裂著他的一個個幻影,使之化為烏有。羅格手中的匕首對安德羅妮威脅也是極大,那一道道揮出的淡淡火焰波紋就連銀龍的身體都能切開,她又哪裡敢硬抗?這為羅格贏得了許多極其寶貴的施法時間。

  可是羅格仍然漸漸落在下風,在他最後一個幻影破滅之際,另一個幻影魔法終於完成了。

  本來空曠的戰場上突然出現了許多色迷迷的男人!安德羅妮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尖叫起來!隨著她的叫聲,那些男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並且極其淫褻地掃來掃去。安德羅妮立刻知道自己又辦了一件蠢事,真實幻影這類幻術類魔法只要自己不把他們當成真的,那就只是幻影。可是她這一叫,這些幻影立刻變得極為真實,無論她速度有多快,那一道道有如實質的目光牢牢地鎖定了她。

  安德羅妮又羞又氣,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羅格已經不見了!看來胖子終於將瞬發的能力用在了隱形魔法上。可是隱身這種魔法怎麼可能瞞得過安德羅妮這種聖域強者?

  她轉瞬間已經感應到了羅格的位置。

  安德羅妮完全不遮掩赤裸的身體,一躍而起,碧落星空上激起萬千星屑,向空無一人的前方刺去!

  可是劍尖落處,竟是一片虛無!

  羅格悄然現身,他以生成了一面銀色光盾的左臂格開了安德羅妮的右手,右手上的小小匕首隨即架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上。

  「你輸了。」羅格淡淡地道。

  安德羅妮的手在顫抖,她實在無法接受戰敗的事實,就如她不明白為何羅格的位置竟會比她感應的靠前了一米。

  碧空星空無聲地自她手中滑落……

  安德羅妮唇上已全無血色,她雙目一閉,挺起雪白的頸,向卡西納拉斯匕首鋒銳的刃鋒上迎去。

  羅格萬沒想到安德羅妮竟然會尋死,好在他反應極快,迅速收了匕首,但那吞吐不定的火焰波紋仍然在她的頸上留下一條鮮艷的血線。

  胖子心中一動,一手攬住纖腰,另一隻手則撫上她的胸,至於安德羅妮那一點朱唇,自然也不能放過了。

  不出所料,羅格眼前一花,隨後是一聲脆響和天旋地轉。安德羅妮本能揮出的一記耳光,雖然沒運上聖域力量,但無論是時機掌握、速度還是角度都無懈可擊,胖子連看都沒看清。

  不過羞怒總算讓安德羅妮從一時的絕望之中恢復了過來,她的臉上即又開始飛紅。雖然此時周圍的幻影早已消失,但羅格一個人的目光威力,就超越了所有幻影的總和!

  安德羅妮咬住下唇,一把將羅格提過,三下兩下就扒下了他的外袍,穿在了自己身上,將赤裸的身體掩起。羅格本來還想再佔點便宜,可是見她手一招,碧落星空又飛回到她手裡,當即打消了這個主意。

  兩人相伴而行,漸行漸遠。

  「死胖子!若不是你使詐,我是絕不可能輸給你的。」

  「嘿嘿,願賭服輸!你既然同意了我的條件,那就別找借口。你可是劍聖高徒,好歹也是聖域強者,好意思食言嗎?」

  「好吧!我承認我輸了,可是我有說過輸了要怎樣嗎?」

  「安妮!你……你真是太無恥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紅色的風沙中。

  剛剛激戰過的戰場,仍然殘留著魔法與鬥氣留下的痕跡。在一塊紅色的岩石上,還沾著一點未乾的血珠。

  一隻雪白、近乎於透明的手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沾起這點血珠,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著。血滴的緋色與艷紅的雙眸交相輝映,漸漸融為了一體。

  那張完美的嘴微張,似是歎了口氣。

  然後,那根手指將血滴緩緩抹在了唇上,淡色的唇平添上一抹淒涼而憂鬱的美。

  畫好了戰鬥之妝後,纖手再次揚起,帶起一道道淡紅色的薄紗,將那光頭黑袍的美麗身影罩起。

  淡淡紅色漸漸融入了周圍的風沙,那艷紅絕代的身影也已消失。

  在萬里鉛雲的上方,一邊是黑色的夜,一邊是簇擁著朝陽的紅色雲海。

  威娜從虛空中踏出,就此立在雲海之上。在她的對面,風月也自虛空中浮現。

  「怎麼了?」風月的精神波動飄飄蕩蕩,不住在雲海上方迴旋。

  「麥克白居然也來了。」威娜淡淡地回答。

  風月雙眼緩緩張開,無頭天使像如從水下浮起,現於銀色雙眸之上。

  「……殺了他嗎?」

  「當然不……」

  威娜的身影忽然變得清晰,她仰首向天,似是低低呻吟了一聲。一雙金色十字星自她雙瞳中亮起。

  威娜整個身體開始發亮,一絲絲金色的光線從她肌膚內透出,轉眼之間,一輪耀眼的新太陽出現在雲海上方!

  她徐徐低頭,將金色的光芒一點點收回體內,然後盯著風月,精神波動也變得如風月一樣飄忽:「因為……阿喀琉斯已經來了。」

  在同一時刻,風月右手一抓,那把比她嬌柔的身體還要大上許多的死神鐮刀已在掌中。她嘴唇角邊露出了一線淺淺的笑意。

  虛空中忽然出現一片薄薄的紅紗,隨風飄著,向威娜飄去。

  威娜頭也不回,手中的龍魂槍在空中畫了一個圓。龍魂槍槍尖上不住湧出銀色的火焰,在空中凝成了一個銀色地圖,一個最純正無瑕的圓。

  威娜尾指在龍魂槍槍柄上輕輕一勾,戰槍槍尖就顫動著,點上了銀色圓環的圓心。圓心中忽然如同沸騰的水,冒出無數銀色的水泡,這些水泡在天空中隨意飄著,甚至有一些穿越了那一片飄蕩的紅紗。

  銀色水泡和紅紗就如同根本不存在於同一個空間中一樣,相互可以隨意穿越,宛如對方只是一片虛影。可是紅紗不再向飄向威娜,水泡也不再向四方擴散,它們纏纏綿綿,就如生生世世不願分享的愛侶。

  威娜忽然動了,她的速度已經無法形容,在遠方戰戰兢兢觀望的格利高裡只能看到去海上方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金色光帶!

  高速舞動的龍魂槍也已化成一道銀色閃電,追逐著前言時隱時現的淡淡艷紅。

  「阿喀琉斯,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有沒有變。」威娜高傲的精神波動在天空中迴盪著。

  在她正前方,阿喀琉斯的身影應聲出現,那纖纖十指每一個上,都亮著一點艷紅。

  阿喀琉斯纖指如蘭,在身前織出漫天花寸,將龍魂戰槍那如急風驟雨般的攻擊都擋了下來。

  「奧黛雷赫……」阿喀琉斯柔媚的聲音中蘊含了太多東西。

  威娜驟然收槍退後,注視著這麗色不下於她、而嬌媚猶有過之的阿喀琉斯,淡淡地道:「阿喀琉斯,你還是無法拋棄那注定失敗的奇異美學。你每一個地方都比我美麗,可是為什麼你永遠只能在我的光輝下黯淡地存在?你不肯承認嗎,我本身,就是完美。」

  阿喀琉斯一雙黛眉眉梢微微一挑,柔柔地道:「可是你的完美已經走到了終結,奧黛雷赫,你已經一分為二,何況,以你現在柔弱的身體,又如何與我相比?我的奇異美學和你那殘缺的完美誰勝誰負,總要試過了才知道,不是嗎?」

  高空中,風月正坐在巨大的死神鐮刀上,一雙雪白的赤足在空中蕩來蕩去。她居高臨下,一雙銀眸自阿喀琉斯的光頭看起,到黛眉,到艷紅的雙眸,到染血的紅唇,一路向下,直看到那雙同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足,每一點地方都不曾放過。

  阿喀琉斯雙足的足尖處,繚繞著一團活潑的艷紅光芒。風月銀色的目光盯著那兩團艷紅,秀眉奧顰,似是在思索。

  威娜不再說什麼,她緩緩地提起龍魂槍,指著阿喀琉斯。看她那吃力的樣子,有如戰槍上掛著幾座山峰。

  龍魂戰槍那銀色的槍身纏繞著一道道銀色的光帶,仔細看去,這些光帶都是由無數細細小小的圖形和符號組成,每一條光帶,都代表了一種不同的力量。

  阿喀琉斯雙手上揚,在頭頂織出片片艷紅的雲霞,將自己的身體都罩了起來。

  龍魂戰槍挾帶著無法形容的威力刺入了紅雲,無數道不住翻湧的空間縫隙頃刻間撕碎了整朵紅雲,然而阿喀琉斯已經消失了!

  威娜的胸前忽然透出三道艷紅的光芒,她似是有些愕然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胸部,然後整個人的影像不住扭曲,最終化成片片碎光。

  原來她的景象也只是一個幻影。

  同時降生的兩位光天使,就這樣開始了殊死的戰鬥。

  他們的主戰場雖然在這個位面,但生死相搏,也同時發生在無數其它的位面。

  那雙在空中蕩來蕩去的纖足忽然停了下來。風月自死神鐮刀上一躍而下,伸手一抓,死神鐮刀那巨大的刀刃已經橫在她面前。

  阿喀琉斯的景象忽然在風月面前出現。他柔媚地道:「圍攻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話未說完,他又化成一片艷紅,躲過了忽然從虛空中刺出的龍魂戰槍。

  風月眼神中隱隱透出一線迷離,她伸出舌尖,輕輕舔過死神鐮刀整個刀刃。舌尖上滴出的金色血液如有生命般,絲絲縷縷地滲入了寬大的刀刃,給深黑色的鋒刃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花紋。

  風月的微笑忽然消失了,換回了亙古不化的冰冷。

  「沒有意義嗎?」

  她慢慢地舉起了死神鐮刀,隨著力量的提聚,死神鐮刀的巨大刀鋒突然亮起眩目的金色光芒!它在風月手中旋轉了兩圈,然後驟然落下,平平地拍在風月面前的一道無形結界上,激起一道道深青色的波紋,就似這一大片空間都被風月的一擊給拍碎了一樣。

  空中傳出一陣隱隱約約的呻吟。婉轉迴盪處,足以讓聽到它的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夢迴千次。

  在一片艷紅光景中,阿喀琉斯再次在空中出現,不過這一次他並非是浮出水面式的逐漸清晰,而是從虛空中彈了出來,顯得有些狼狽。

  包裹在燃燒金焰中的威娜從虛空中踏出,龍魂戰槍宛如在水底穿行,無聲無息地向阿喀琉斯刺去。

  阿喀琉斯身周那一抹艷紅由淡轉濃。看上去他又要穿行到其它位面,以躲避威娜的攻擊。

  但往昔被阿喀琉斯視為無物的空間忽然變得堅硬無比!他如同撞在一面透明的水晶牆壁上一樣,通的一聲,又狼狽萬分地彈了回來。

  得此良機,威娜手中的龍魂戰槍驟然加速,穿入了阿喀琉斯的腰間!

  一朵小小的紅色濃雲在阿喀琉斯的腰際炸開,那絕色妖異的臉上終於現出驚訝之色,低頭看著自己腰上那個恐怖地傷口。

  透過黑袍上的破口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紅色。這如有生命般紅色瘋狂地流動著,瞬間就修補好了阿喀琉斯身上的一切創傷。

  阿喀琉斯那掩飾不住驚訝的艷紅目光終於落在了風月身上:「你竟然可以強化空間的結構,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你不過是奧黛雷赫的一個分身,為何能擁有這種力量?據我所知,就是在天界時的完美奧黛雷赫也從未擁有過這種能力……」

  風月突然出現在阿喀琉斯身後,死神鐮刀瞬間化成一道纏繞著金色絲線的黑氣,自阿喀琉斯身上斜劈而過!

  然後她才冷冷地道:「你真煩。」

  阿喀琉斯眼中的紅色一暗,然後迅速恢復。他轉向風月,淺淺地道:「這一刀很痛啊!」

  他背後黑袍忽然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衣下雪白背肌上那道半米長的巨大傷口。

  風月五指緩緩舞動,死神鐮刀已經化成一團黑光,以難以想像的高速在她手指上飛旋,發出陣陣宛如怨魂號哭般的淒厲呼嘯。

  「這一刀是讓你記住,我不是她的分身!」

  遠方天空中傳來陣陣龍吟,格利高裡和銀龍斯頓收到了風月的召喚,從遠方的天空飛來助陣。

  在風月空間的禁錮下,阿喀琉斯已暫時失去了自由出入不同位面的能力,因此斯頓也得以加入戰局。在這個空間中,無論以哪個標準來衡量,銀龍的戰鬥力都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的。

  格利高裡一邊在天空滑行,一邊不住吟動著龍語魔法。這些龍語魔法的來源自不必再多說,通通是從尼古拉斯那裡騙來的。經過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的鑽研,格利高裡終於掌握了幾個初級的龍語魔法。當然,先挑哪幾個進行學習是非常有學問的,格利高裡自然會深思熟慮。

  隨著神聖巨龍低沉而悠揚的龍吟,斯頓那銀色的身軀上亮起一層白濛濛的神聖光輝,龍語祝福的效果根本不是人類低階魔法祝福術所能相提並論的。

  緊接著,斯頓身上又透出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光芒。一頭戰力極強的銀龍如果再被加持了增加攻擊力的龍怒,那又將如何?

  其實格利高裡有他自己的考慮。斯頓忠誠悍勇,而且極端踏實於自己的誓言,一看就是最好的那種僕人。何況他的戰鬥力和徒有其表的格利高裡比起來,不強個七八倍,那麼四五倍總是有的。再者說,斯頓只是恪守自己的原則。另外多少有些暴躁,但他絕對不笨。

  格利高裡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凡事都要未雨綢繆。從兩位主人與斯頓簽下靈魂契約那一刻起,格利高裡就開始了認真的思考。

  這頭神聖巨龍從前生的魔龍就依靠馬屁矇混度日;骨龍生涯中,在生與死的大是大非面前,格利高裡已經將馬屁練得出神入化。如今成了神聖巨龍,這門看家本領也一點沒有扔下。

  但格利高裡向來是一頭居安思危的龍。它知道,馬屁是必須的,但不是萬能的。

  在格利高裡為斯頓加持了這兩個輔助魔法之後,斯頓雖然實力大增,但那閃耀著絢爛魔法光輝的巨大銀色龍軀也變得極為顯眼。和斯頓一比,神聖巨龍簡直就是黯淡無光。

  面對阿喀琉斯這種敵人,太過顯眼,怎麼看都不可能會是件好事。

  格利高裡雖然自身實力不怎麼樣,可是追隨的兩位主人力量都是強絕一時,因此它的眼界自然也非一般俗龍可比。

  智慧之格利高裡一眼就看出阿喀琉斯屬於絕對不可以接近的那種敵人。至於勇敢忠誠的斯頓……還是讓它先沖吧!

  斯頓很感激神聖巨龍為他加持的魔法,他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向遠方的戰局衝去!

  格利高裡再次看了看遠方的戰場,那裡只有無數絢爛的色彩不住生成,然後暗淡,又被新的色彩代替。它甚至完全無法從中分辨出兩位主人的身影。

  那色彩絢麗的戰場中突然亮起一團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時間,茫茫雲海上已完成變成了一片金色海洋!隨後一道無形的波浪迅速從光芒中心蔓延開來。波浪中蘊含著致命的力量,所過之處,漫天雲海立刻被摧化得乾乾淨淨。

  然後是一聲又一聲的雷鳴!

  還未等格利高裡反應過來,震動的波浪就輕輕地拂過了他的軀體……

  格利高裡體側突然迸出數朵血花,十餘片龍鱗離體飛出!格利高裡忍住了劇痛。它知道,以它的力量最多只能前進到這裡,再也不能向戰場接近了。

  格利高裡內心反覆掙扎權衡,終於在利害之間做出了無奈的選擇。他急速吟唱咒語,可以大幅增強防護力的神聖守護光輝開始在斯頓身上閃耀。

  這個龍語魔法本來是格利高裡為自己準備的,當然就算他用不著,這類可以保全生命的龍語魔法本來也絕無可能出現在斯頓身上的。可是格利高裡甚至都無法接近戰場,它惟一能為兩位主人做點貢獻的,就是給斯頓加持一些輔助魔法了。它雖然很希望斯頓戰死,或者至少受個重傷什麼的也好,但兩位主人的勝利壓倒一切,為了她們能夠獲勝,格利高裡幾乎可以放棄一切!包括它那點小小的私心。

  如果沒有了兩位主人,只靠自己在這充斥著強橫存在的位面掙扎求存……格利高裡不敢往下想。

  斯頓加入之後,戰局立刻有了微妙的變化。

  縱使強如阿喀琉斯,看上去也不願給熾熱的銀龍焰沾上身,而且斯頓的龍爪擊和撕咬都能夠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若是正常戰鬥,阿喀琉斯完全可以在攻擊臨身前的一瞬遁入另一位面,然後再閃現回來。他那看似柔嫩脆弱的身體實際上非常強悍,就是不閃不避任由斯頓撕咬,銀龍能夠對他造成的傷害也非常有限。可是現在,他還得同時面對風月和威娜的攻擊。

  一顆小小砝碼的加入,足以改變一座巨大天平的平衡。

  阿喀琉斯幽幽地歎息了一聲,眉悄嘴角的微笑都消失了!

  戰場上的忽然鬼魂了一切的背景色彩,只餘黑色二色。只有阿喀琉斯、風月和威娜仍然保有自己的顏色。

  三雙羽翼同時舒展……

  威娜的雙翼是白羽中夾著一根根巨大的金色羽毛,風月則是一雙純白的羽翼,而阿喀琉斯,則是一雙金色的光翼。

  在這本不可能有絲毫動作的時刻,阿喀琉斯抬起了左手,自唇上抹下一點血色,然後曲指一彈……

  那一抹血色化成萬千筆直紅線,瞬間穿透了威娜的身體!威娜身後,散落著無數被紅線帶出的微小金色血滴,它們亮著一閃一閃的金色光輝,在半邊天黑色夜幕的映襯下,有如一天金色的星辰。

  當世界恢復了色彩時,威娜手中的龍魂戰槍已經插在了阿喀琉斯的胸膛中,槍尖周圍不住爆出一小團一小團的深色陰影,又有無數細小紅色閃電繞著戰槍竄來竄去。

  威娜握著龍魂戰槍的手輕輕地顫抖著,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龍魂都無法再深入一分!她的手漸漸鬆了,唇上的血色也完全消褪。

  「奧黛雷赫啊,這就是你我身體上的差距了……」

  風月悄然出現在避開身後,死神鐮刀閃動了四次,分別掠過了他的雙手和雙腿,然後那巨大的刀鋒,無聲地滑過了潔白修長的玉戲耍。

  阿喀琉斯那雙艷紅的瞳孔中透出了一道紅色的光幕,瞬間就已擴至百米!

  天空中亮起了一道道銀色的柵欄,猶如一座囚籠,將紅色光幕攔了下來。阿喀琉斯微微一笑,背後金色光翼開始舞動。那些銀色柵欄開始隨著光翼的動作開始扭曲。

  風月灰袍不住飛揚,一雙纖手向阿喀琉斯張開,竭力支撐著空中的銀色柵欄,支撐著困鎖住阿喀琉斯的空間結構。

  然而,下一刻,雲海上空已經變成了一片艷紅的世界!

  遙遙躲在戰場之外的格利高裡只看到兩個美麗的身影正在空中冉冉墜落,在雲海之上,晝與夜之間,只有阿喀琉斯的那絕美的身影傲然而立!

  雖然相隔極遠,可是格利高裡仍然看清了那一點紅唇,那是由血染成的唇,紅得極為刺目。

  阿喀琉斯看著威娜墜落的身體,唇角微露笑意,可是不知為何,這笑容中透著隱隱的苦澀。

  「奧黛雷赫啊……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那個時候,我還會看到你嗎……」

  「姐姐……」

  無聲無息的,阿喀琉斯那傾城的身影已經化成了漫天的艷紅,然後消失。

  正無助飄蕩的風月忽然睜開了眼睛,她手一伸,接住了宛如沉睡一樣的威娜。格利高裡立刻反應過來,他閃電般飛向了戰場,抓住了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斯頓。

  茫茫雲海已經消失殆盡,能夠見證剛剛那一場戰爭了,只有半夜半晝的天空,和風沙呼嘯的無際荒原。

  風月忽然筆直落下,瞬間已經立在了麥克白的面前!

  在那雙毫無表情的銀眸注視下,麥克白的身體漸漸僵硬,他手心中已全是汗水。神聖巨龍的虛弱本質瞞不過麥克白的雙眼,他現在需要面對的,僅僅是奧黛雷赫的一個分身,僅此而已。

  但那只握起的拳頭,始終沒有揮出。

  風月輕輕哼了一聲,逕直從麥克白面前走過,徐徐消失在遠方。

  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了呆立的麥克白,一頭神聖巨龍抓著一頭巨大銀龍,從空中飛過,向風月追了下去。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四章 恩典


  天空中紅之海洋已隨風逝,風月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的遠方。荒原上,只有麥克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仰首望著,望著那曾經紅色的天。

  在那一剎那,瞬間芳華的紅色海洋成為整個世界的焦點!

  站在落地窗前的奧古斯都許久才歎了一口氣,收回了注視著滿天雲霞的目光。他回頭望去,老態龍鍾的教皇正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睜半閉,正打著瞌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睡不起。

  遙遠北國,帝宮角落的一個小院落裡,老總管緩緩關上了窗戶,將初冬的寒風都隔在了外面。

  不論是大陸中心還是邊緣,那些跨越時空注視著紅之海洋的目光一一收回,他們或歎息、或搖頭,或是若有所思。

  「啪!」

  一隻纖纖素手忽然在羅格面前出現,將那本厚厚的魔法書合上了。

  「死胖子!這本破魔法書你看了足有三天,怎麼還沒完?上面不就記著一個七階魔法嗎,你學了這麼久,怎麼都該學會了吧?」安德羅妮坐在羅格面前的桌子上,盯著羅格道。

  她今天換了一身貴族青年男子的常見服飾,襯衣是莊重高貴的黑色,經久不衰的高聳衣領與荷邊袖裝飾著以繁複著稱的阿爾那手工花邊,同色緊身長褲沒有絲毫贅飾,恰到好處的貼身裁剪,勾勒出她腿部充滿力度卻不失柔潤的優美線條。唯一能夠體現她舊時偏好的,是胸口一枚藍寶石胸針。

  這身經典地貴族服飾在安德羅妮身上,散發出英挺和柔美交織的致命魅惑力。尤其是頸項裡重重疊疊的黑色蕾絲花邊下,修長脖頸、精緻鎖骨和一抹白皙肌膚若隱若現,黑與白的強烈反差製造出炫目的視覺效果。

  胖子兩眼放光,盯著衣領間露出的那一大片雪白而隱現曲線的肌膚,讚歎不已。

  「安妮啊,你的確應該換換衣服了。不過,這麼一身便宜衣服穿在你身上居然也如此不俗,看起來衣服好不好看並不重要。穿衣服的人好看才重要啊!」羅格一面讚歎,目光由領口一路迤邐而下,沿著隨呼吸律動出迷人節奏的峰谷一個回轉,到達豐盈不可增減半寸的肩膀,最後順著優雅的玉臂一直看到了那按著魔法書的修長手指上。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安德羅妮的問題,於是答道:「我在學習正統的魔法施放方式呢。從一階魔法學起,這才看到第五階魔法。」

  安德羅妮皺眉道:「死胖子,你不是已經能夠瞬發四階魔法了嗎,還需要看這種大路貨色的魔法書嗎?如果是哪個大魔導師的筆記看看還差不多。」

  羅格猶豫了一下,終於正色道:「安妮,力量的成長沒有捷徑,魔法世界也是一樣。以前我就是因為施放魔法太過容易,所以打下的基礎並不好。不重新學習最基礎正統的魔法施放。我就無法真正理解魔法世界的奧秘。這些施放方法是歷代魔法師心血智慧凝結而成,我就算是魔法史上最偉大的天才,也不可能比得過前代如此之多魔法師的集體智慧。何況我並不是天才,能夠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為我有別人沒能碰到的機遇而已。如果因為有了特殊機遇。取得一點小小成就,就把自己當成天才,那我就是真正的蠢材了。所以我才決心補上這些最基礎的東西。然後才有可能走得更遠。」

  安德羅妮打量著羅格,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不過,你天天窩在這座小樓裡,根本不去軍團總部,完全不理會潮汐軍團的軍務,這樣好嗎?你不是一心想要打回南方嗎,難道就這樣看著華萊士那些傢伙胡來?」

  羅格嘿嘿一笑,道:「反正我沒來的時候他們也打得挺好,我不插手,事情也糟不到哪裡去。在摸清情況之前,不妨先讓他們胡來,反正真正的權利在我手裡,怕什麼?他們如果想造反,早就反了,根本不會看著腓特烈自殺。我會耐心等的,等著華萊士他們犯錯。再說了,現在有龐培在,我也不用擔心打回南方的事。如果他能夠一路殺到南方,那可是最好不過了。」

  安德羅妮眉頭一皺,道:「我可沒興趣聽你那些爭權奪利的事。這樣吧,我這個人非常善良,現在就幫你檢驗一下魔法學習的成果。你陪我到城外走走吧,去看看風景。」

  羅格當然明白她所謂的看看風景是什麼意思,於是笑道:「走走倒是可以,不過這次你若輸了,準備輸我點什麼?」

  安德羅妮大怒,當即道:「我若是再輸,就……就……」她剛要放下狠話,忽然又感覺心底有些發虛。

  胖子笑得很壞地道:「就任我處置?」

  安德羅妮臉上陣紅陣白,咬緊銀牙,秀眉不知不覺地蹙起,可是這句狠話無論如何也吐不出口。本來不管怎麼說,她這種聖域劍士絕不應該怕羅格才對,何況她手中還有著神器碧落星空?別說羅格只能用用七階魔法,就是他成功放出一個八階魔法,摸上了大魔導師的門口,對上安德羅妮也應該是負多勝少。可是安德羅妮就是沒有勇氣和羅格狠狠地賭上一次,她並不是怕羅格的力量,她只是怕了羅格那些層出不窮、莫名其妙的花樣。輸給了胖子,絕不可能有心服口服的感覺,只會有無窮無盡的鬱悶。

  「少廢話,跟我走吧!」安德羅妮咬住下唇,一把將胖子從桌子後面拎了出來,縱身躍出窗口。

  席爾德城外,依舊是荒原萬里,一望無際的紅土地,自亙古沉寂至今。

  今天的風勢出奇地沒有平時狂烈。像一個偷懶的牧童,偶爾揮起鞭子,驅動少許輕塵貼近地面打出幾個漩渦,空氣難得地乾淨,視野也變得寬闊起來。

  正是日暮時分。太陽收斂起白天君臨大地般的輝煌,緋紅的晚霞代替熱烈的金芒成為天空主色調,荒原也是同樣沉重的工。彷彿背負了百年征戰中所有亡靈的悲哀。目之所及杳無人煙,只有未及褪去的最後一縷金芒,在城牆、塔樓、紅土、植被上流連著,成為這個單調的深紅世界唯一鮮活的色彩。

  一道身影如彗星劃空而過,安德羅妮一手提著胖子,一面在荒原上飛奔。她足尖略一點地,就會平平滑出十餘米。雖然她已經能憑藉自己的力量飛空。但是那要消耗太多鬥氣,根本無法支持長距離的飛行。

  從長距離飛行上來看,聖域飛行根本無法與魔法師的飛行術相比,可是魔法飛行在瞬間的速度與靈動性上又不如聖域力量的飛空,因此在近距離戰鬥上威力遠不能與聖域飛行相比。

  「安妮,你還沒說準備輸給我什麼呢?」胖子安安穩穩地享受著免費的旅程,仍然不忘索取賭注。

  「哼!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你,難道就不會反悔嗎?」安德羅妮話一出口,自己臉也紅了一紅。她實在無法理解,如此無賴之語怎麼就這樣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了?

  羅格嘿嘿一笑,剛想說點什麼,猛然間臉色一變。安德羅妮也感覺到了異常,她手一伸,在身前撐起一面淡藍色的護盾,疾飛中的身體剎那間定在了原地!

  天空中灑下一片燦爛的金色光芒,彷彿那輪已經黯淡的紅日重現輝煌。

  兩人面前的地面突然向上凸起。隨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土石紛飛,柱狀煙塵沖天而起。

  安德羅妮面色凝重,反手抽出了碧落星空。羅格也不閒著,立刻開始忙著給自己加持各種輔助魔法。

  煙塵散去時,兩人面前的地面出現了一道長十餘米,深近一米的深溝,猶如天神的巨劍在地面上留下的刻痕一般。在劍痕的後方空中,凝立著一個長髮披肩、面目清奇威嚴的中年男子。

  儘管這個中年男子只穿著一件普通長袍,可是看著他身上那不住流轉的金色光芒形成的光鎧,背後高揚舒展的一雙潔白羽翼,以及形於外的威嚴氣勢,羅格只覺得口中有些發苦。

  在那潔白羽翼的下方,羅格似乎還看到了另一雙羽翼的虛影。他本以為自己的眼睛受到對方如排山倒海壓來的力量影響,有些發花。可是當他凝神望去時,終於確定了這個中年男子的確還有一雙羽翼!也許是因為暫時沒有提升足夠的力量,也許是因為中年男子有意隱藏實力,所以這雙羽翼並未顯形,但是這瞞不過胖子的眼睛。

  這名男子手持一把燃燒的巨劍。對附著於劍身熊熊燃燒的火焰,羅格並不陌生,那是天界的火焰!

  對方身上透出的絲絲神聖氣息並不如何強大,但是蘊含其中的威壓,浩瀚如海!

  這名中年男子只掃過安德羅妮,目光徑直落在羅格身上。他的聲音透著冷峻:「羅格?」

  羅格點了點頭,然後試探著問道:「您是……」

  中年男子冷冷地道:「我叫麥克白!骯髒的死靈法師,老老實實地投降吧,難道還需要我動手嗎?」

  安德羅妮深吸了一口氣一點藍光自碧落星空上亮起,迅速炸裂為漫天星屑繽紛而落,護住全身。她喝道:「你是什麼人?想讓我們投降,有那麼容易嗎?」

  麥克白一雙瞳孔已化為金色,他望向安德羅妮,道:「年輕的女人,你非常美麗。雖然我不像米高梅那樣醉心於美學的研究,不過我很仁慈,因此同樣不願意毀滅美麗的存在。我會給你一個教訓,在見識過天界的威嚴之後,希望你不會愚蠢到再次觸怒我。」

  麥克白雙手持劍,仰首向天,開始低聲祈禱。

  羅格乖乖地站立不動,但偷偷地側耳傾聽麥克白祈禱的內容。不過讓他暗恨的是。麥克白用的是一種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祈禱。只是不知道修斯那老狐狸懂不懂天界的語言,看來以後很有必要學學天界的語言。

  安德羅妮可不像羅格這樣輕鬆。此刻麥克白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祈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極響亮的鐘鳴,重重地敲擊在她的靈魂上!

  每一句祈禱完成,麥克白的力量就會提升一分!

  燃燒巨劍上的火焰已經接近於透明。麥克白周圍的空間了發生輕微的扭曲,地面上細小的砂石像被重力拋棄的孤兒紛紛飄起!

  安德羅妮大喝一聲,凝起全身力量。如一顆藍色流星般向麥克白飛去!但麥克白身周已經布下了一道由天界火焰凝成的守護結界。她的星空鬥氣陰狠毒辣,論威力在各種屬性的鬥氣中絕對是排在最前幾位,可是對純正天界聖焰來說,星空鬥氣的威力完全發揮不出來。至於她的神聖屬性,又怎麼可能與純正的天界烈焰相比?

  安德羅妮瞬間連刺數十劍,麥克白的天界聖焰守護結界在她瘋狂的攻擊下風雨飄搖,但就是不倒。

  她喘息了一下。正要運力再給聖焰結界以全力一擊,麥克白雙眼忽然張開了!

  一種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在麥克白身上開始聚集,這道力量是如此強大,麥克白周圍數十米的空間都承受不住力場強橫無匹的引力,變得極不穩定。透過力場看到的各種景物忽而拉長,忽而扯扁,像是某個瘋狂異界的投影。

  安德羅妮的栗色長髮不受控制地向上飄揚,她駭然大驚。閃電後退!

  麥克白緩緩抬手,向安德羅妮遙遙一指。

  天空中不知來自何處的鉛雲飛速聚集翻湧,最終形成一片巨大的雲渦。雲渦中心由灰變紅,再由紅變白,隨後一道明亮粗大的聖焰火柱自雲心落下,瞬間將安德羅妮淹沒!

  麥克白手中的火焰巨劍又揮出一個傾斜的十字,兩片長達數米的交叉焰刃憑空出現,它們無聲無息飛出。瞬間掠過了尚在燃燒中的聖焰柱,又飛出數十米才漸漸消失。只有焰刃飛經的地面上留下的兩道焦黑深溝能夠見證它們的恐怖威力。

  熊熊的天界聖焰漸漸熄滅了,安德羅妮單膝跪地,勉強以碧落星空支持著身體。她面色蒼白,唇間血色盡失,嘴角有一道細細的血線緩緩流出。她長髮的髮梢已經捲曲,黑色衣服上也有多處燒灼痕跡,但是看上去在麥克白兩記威力堪稱恐怖的攻擊下,她只是脫力和受了點輕傷而已,這簡直就是奇跡。

  「骯髒的死靈,你剛才魔法的施放速度非常快,魔法選擇也很獨到。以這個世界的標準來說,你的真實實力已經接近於魔導師了。」在聖焰的拱衛下,麥克白高傲而威嚴的聲音自天而降。

  「但是!」麥克白冷峻的金色雙眼盯著羅格,語氣陡然變得肅殺:「以你這點可笑的魔力,居然也敢插手我的戰鬥,難道你真的想要反抗我嗎?」

  火焰巨劍再次高高舉起,麥克白對於醜陋的死靈法師,可不會有絲毫的憐惜想法。

  但是這個世界的複雜,顯然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儘管他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高階天使。

  撲通一聲,羅格跪倒在地,雙手伸向了空中的麥克白,以高昂的詠歎調、以最真摯的感情吟誦:「反抗?我怎麼可能會反抗!您要求過我投降,對此,我的確要保留自己的意見。不,我不會投降!我要歸順、要追隨、要崇拜您,我會成為您忠實的信徒!請接受我的信仰吧,在人間,我是一個強大的法師,擁有熾熱的權勢和眾多的隨從,我不會污了您在塵世的威名!啊,看,您俯視眾生的威嚴,看,您澤被蒼生的光輝,看,您那超越一切卑微存在的威能!您,一定是天界的主神!請告訴我您的名字吧,這是一個最卑微信徒的請求!」

  如此詭異的場面令麥克白措手不及,一個死靈法師居然叫喊著要成為高階天使的信徒?但是麥克白更加注意的是另外的內容,他冷冷地回答道:「卑微的死靈法師,我並不是天界的主神。只是侍奉主神的天使。」

  「不可能!我可是見過降臨天使的,一個天使怎麼會有如此,如此威嚴?」胖子斬釘截鐵地首:「主神是不應該欺騙一個凡人的!」

  麥克白道:「死靈法師,我的確不是主神,你所能見到的那些降臨天使不過是天界最低階的天使而已。」

  他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已經溫和了許多。

  是啊。麥克白已經在秩序之神弗利安米大人座前侍奉了不知道多少時光,哪裡是那些低等的九階八階天使所能比得了的?看起來這個死靈法師別的不行,眼力見識倒還不差。

  羅格一臉不信的神色。悻悻地道:「好吧,我承認我看錯了。難道您是聖典中記載的光天使……」

  胖子的感覺極為敏銳,一句話沒說完,立刻感應到了空中傳下的陣陣殺氣,他馬上改口道:「不對!光天使都是些傲慢自大的傢伙,您如此寬厚仁慈,怎麼可能和他們有關係?」

  麥克白的臉色頓時又和緩了一些。他的面容雖然隱藏在熊熊聖焰之後,但聖焰無法阻擋羅格銀色的目光,因此麥克白的表情變化都被羅格收到了眼底。

  「死靈法師,說出你所知道的關於奧黛雷赫的一切!」麥克白道。

  羅格心中一驚,怎麼又是奧黛雷赫!?

  看來在這位神秘的女神身邊,一道無形的漩渦已經形成。短短時間裡,已經接連有兩位神秘且強大的存在向他詢問起奧黛雷赫。今天的遇見的麥克白決非普通的天使,背後隱藏起的第二雙羽翼已能充分說明他的身份。想起聖典中關於四翼天使的記載,羅格額頭悄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據聖典天使篇記載,四翼的榮耀,只屬於最上位的天使,又或是服侍主神的使者。

  麥克白雖然並未充分施展他的威能,但當空灑下的金色光輝已經讓死亡與黑暗屬性的羅格抵禦得極為辛苦。他不敢運用精神力抵禦,任憑著絲絲金色光輝吞蝕他的黑暗魔力與死靈氣息,而只以力護住了身體內最要害的幾個器官。

  這些金色光輝明顯有別於羅格以往曾經接觸或者是看到過的神聖力量。無論是卡拉揚這樣的降臨天使。還是光明教會中的光明法師,甚至於血天使奧古斯都這樣的強者,所運用的神聖力量對黑暗和死亡氣息雖然有優勢。但主要還是要靠力量的絕對大小來進行壓制。然而麥克白散發出的金色光輝雖然微弱,但是其中蘊含著一點奇異的力量。因此這看似微弱的神聖力量有如一道溫暖的泉水,渡過了由黑暗與死亡構成的茫茫雪原。泉水所過之處,冰雪紛紛融化,匯入溫泉之中。

  而泉水的溫度,竟然永恆不變!

  羅格的力量迅速消蝕,他心頭一鬆,身旁一塊岩石忽然透出濃綠的光芒,隨即化成了一頭狼狗大小的異獸!這頭異獸身體細長,呈竹節狀,下半部分由纖細但極為有力的四條節肢長腿支持,上肢則是兩片極為鋒銳的鐮刀。看上去,這頭異獸就如一隻巨大化的螳螂,只不過它沒有任何眼睛,完全憑藉著對羅格體內自然女神神力的感應來鎖定目標。

  異獸四條腿一齊發力,迅若閃電般出現在羅格頭頂,兩根刀狀前肢用力插向羅格的後背!

  羅格似是力量消耗過度,對這次攻擊完全沒有反應。安德羅妮雖然羅格給她加持了火焰防護,因此沒受重傷,但她他的鬥氣已經在抵禦麥克白的攻擊中損耗殆盡。此時她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異獸攻擊羅格。

  麥克白『咦』了一聲,巨劍隨意一指,一團聖焰即無中生有地出現,將異獸凌空燒盡。

  「死靈法師,你因何會獲罪於自然女神?」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我怎麼可能會對天界的自然女神不敬呢?這個方法是自然女神那些墮落了的信徒的陰謀……」

  「自然女神不屬天界。」麥克白糾正道。

  羅格心頭一喜,他立刻老老實實、源源本本地從阿雷奪權時說起,將如何與德魯依結冤的經過鉅細無遺地說了出來。轉眼間十分鐘過去了,羅格的長篇大論才開了個頭。麥克白實在聽得不耐煩。何況羅格幾乎一切資料經歷在光明教會中都有案可查,此行之前,麥克白早已經翻閱過這些東西了。

  他當即不耐煩地打斷了羅格,道:「這些以後再說!羅格,把你所知道的,有關奧黛雷赫的一切都說出來!」

  胖子立刻注意到了麥克白對自己稱呼已經由死靈法師變成了羅格,心下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而且從麥克白的反應來看,他顯然早對自己的過往經歷知道得一清二楚。至於資料來源,十之八九是出自光明教會。看來光明教會雖然位居南方,但他們的目光從未忽略過北方最大的帝國。

  他當下心中有數,知道絕不能隨意說謊,不然好不容易在生死邊緣爭取回來的一線機會,會就此毀於一旦。

  羅格將當日對阿喀琉斯交待的一切,都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麥克白。

  這一次麥克白非常有耐心,一直聽著羅格將一切說完。他仰天思索了片刻,終於面露冷笑,暗自想著:「奧黛雷赫啊,如今證據坐實,我看你回天界該如何交待!」

  麥克白忽然低頭問道「剛才這一切,你還跟其它人說過沒有?」

  羅格思索了一下,語帶顫抖地道:「前不久遇上了一個很奇怪,但是非常強大的傢伙。他……他問起過奧黛雷赫的事。」

  麥克白心頭一緊,立刻仔細盤問起那人的相貌來,羅格僅僅說了兩句,他就眉頭緊鎖,緩緩地道:「阿喀琉斯……」

  麥克白散去身周的聖焰防護,落在地上,說道:「羅格,你很誠實。也改變了我對死靈法師的看法,很好。只是死靈法師理應侍奉黑暗諸神,你為何反而要追隨天界的天使呢?」

  「黑暗諸神那點微弱的力量,如果能夠與天界主神的光輝相比?唉,尊敬的麥克白大人,如果能夠有選擇,誰願意天天與潮濕、黑暗和惡臭的死屍打交道?今天遇到了光輝甚至超越了主神的您,我……其實也有一點私心,那就是希望得到救贖!」

  「救贖?」麥克白眉毛一揚,道:「你對天界的事,看來知道的真是不少呢!」

  羅格恭謹地答道:「為了能夠早日擺脫墳場和屍堆,我一直都在尋找通向天界的道路。」

  麥克白點點點頭,道:「很好!你已經向我證明了信仰,以吾麥克白之名保證,你會擺脫黑暗與死亡的束縛,得到最終的救贖。」

  救贖羅格這樣一個力量低微的存在,根本不需要驚動以撒,隨便他座前侍奉的一個天使都可以辦得到這點小事。

  羅格大喜過望,興奮得連連搓手,對麥克白光輝的稱頌自然滾滾而出。短短時間內,羅格成功推翻了麥克白心中對死靈法師的成見。光明教會的典藉記載,死靈法師都是骯髒、邪惡、臭氣沖天的存在。他們終日擺弄死屍和骨骼,淺薄的智慧中充斥著罪惡的想法,毫無信譽與廉恥可言。可是羅格這個死靈法師顯然不同,他不光擁有一個嚮往光明的靈魂,而且眼力不差,居然能夠看出麥克白與一般天使的不同之處,說話又風趣幽默,每一句聽來都是十分的受用。自麥克白降臨以來,除了和凱瑟琳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外,就要屬這個下午過得最為愉快。

  因此雖然羅格與麥克白的身份地位間的差距是千真萬確的天上地下,不過麥克白還是接受了羅格的邀請,去巡視一下這個世界中自己第一位追隨者的領地,席爾德城。

  聽從了羅格的建議,想要看看席爾德城真實面目的麥克白斂去了全部的光學與火焰,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樣。只是他那無須作態自然流露的威嚴,怎樣都掩飾不住。

  在整個過程中,面色蒼白的安德羅妮始終沉默,跟著羅格與麥克白向席爾德城行去。

  羅格與麥克白一路談談說說,剛剛確立了主僕關係的天使與死靈法師相處越來越融洽。只不過羅格的馬屁偶爾也會有失誤的時候。

  「麥克白大人,連卡拉揚這些最低階的天使都有幾百名隨從,您怎麼會孤身一人來到北國呢?以您的身份地位,就算教皇不親自相陪,怎麼也得派奧古斯都來才是,最差最差,至少得有幾十個聖堂跟著吧……」

  羅格每說一句,麥克白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好在胖子似乎是及時醒覺了自己的錯誤,立刻把話題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高空中,風月靜靜地注視著荒原上緩慢前行的三人,良久,才淡淡地道了聲:「走吧。」

  格利高裡急忙向風月消失的方向飛了過去,它心中始終有個疑問:「主人,他剛剛拚命地呼喚您,您來都來了,為什麼不去宰了那個天使呢?」

  不過直覺告訴它,這個問題只能放在心裡,絕對不能說出來。

  羅格一邊為麥克白介紹席爾德城的歷史淵源和風土人情,一邊引著他向「潮汐」軍團總部行去。這一路羅格走得並不輕鬆,他不斷以言語試探著麥克白,無數計策自他腦中湧出,又被一一否定。

  「潮汐」軍團總部是一棟總四層的宏偉建築,造型粗獷質樸,外牆未做任何修飾,裸露出紅巖的本色質地,極為堅固。其實這座軍團總部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堡壘,外牆那凝重而又令人驚心動魄的深紅,除自然賦予岩石的本色外,還浸染著無數敵人的鮮血,其中當然包括許多潮汐軍團的戰士。

  除了來到席爾德城的第一天曾經進入過這裡之外,羅格再未來過。因為華萊士甚至沒有分配給他一間辦公室。

  在總部大門處,一個年輕的衛兵長槍一橫,將三人攔了下來。

  「羅格大人,這裡是軍團要地,沒有華萊士將軍的命令,您不能進去!請在這裡稍候片刻,等待通報華萊士將軍。」年輕衛兵面無表情的道。

  羅格微微一怔,他未曾想到「潮汐」軍團竟然大膽和無禮到這種地步!但胖子心念電轉之下,已有定計。

  胖子微笑著對衛兵道:「你知道我是誰?說說看。」

  年輕的衛兵鏗鏘答道:「您是羅格·奧塔·裡弗斯大人,帝國親王。」

  「那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席爾德城?」

  「您受命統領潮汐軍團後三個兵團,指揮西線的戰事。」

  「這麼說,你很清楚我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為什麼不讓我進去?」羅格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了。

  年輕地衛兵看得出來有些緊張。但他仍然響亮地答道:「作為第四軍團的士官,按軍內序列我只能對華萊士將軍的命令負責。」

  大門另一側看上去年紀大一些的衛兵已經感覺到事態不對,走了上來。

  羅格忽然回頭,看著這個年長的衛兵,淡淡地道:「我作為西線最高長官,有權就地處死任何撤離職守的士兵。現在,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在羅格的注視下,年長衛兵驟然感到一陣惡寒,像背脊爬上了一條陰冷滑膩的蛇,他唇上兩撇翹翹的小鬍子跳動了幾下。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哨位上。

  羅格笑了笑,看著年輕的衛兵,道:「我現在命令你,讓我們進去。」

  衛兵終於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大對頭,在胖子似笑非笑地目光下,他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高高的前額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但他仍然堅持著道:「只有得到華萊士將軍的允許……」

  「可以了。」羅格微笑著打斷了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序列番號?」

  衛兵敬了一個軍禮,朗聲道:「第四重裝兵團戌衛團士官瓦爾德!」

  羅格點了點頭道:「很好,瓦爾德,帝國軍典總則第十一條是什麼,背得出嗎?」

  「帝國軍人應無條件執行上級命令,拒不執行上級命令者,依軍規重處。」瓦爾德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終凝成冷汗滴下。他非常清楚依軍規重處這幾個字的含義。帝國軍法嚴酷,只要帶上重處兩個字,十有八九是處死刑。

  「那麼第十九條呢?」

  「貽誤戰機者,依軍規嚴處。」瓦爾德這一回倒有些不明白,他哪裡貽誤戰機了?

  一陣急驟而清脆的靴聲自大門內傳來,羅格那位美麗的副官玫快步走了過來。她先向羅格敬了一禮。然後對瓦爾德輕叱道:「回到你地哨位上去。華萊士將軍的命令已經取消了。」

  玫又轉向羅格,口吻尊敬。但語調漠然沒有任何平仄:「羅格大人,自從您到任後,就一直沒到軍團總部來過。華萊士將軍沒有想到您今天會光臨,但他已經在辦公室中等著您了。不過,這兩位是?」

  羅格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容貌皎好身材高挑,氣質冷然如冰山的玫,淡淡地道:「這兩位的身份自然重要,不過這可不是你一個小小少校能夠知道的機密。你帶好路就行了,正好,我也要見見華萊士。」

  玫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表面上仍是那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漠然神態,道:「請隨我來。」

  「你下屬對你的態度太不尊敬了。」麥克白道。

  他以精神波動方式與羅格交流,就連跟在身後的安德羅妮都截聽不到,因此根本不怕會洩露出任何秘密。

  羅格則答道:「麥克白大人,這很正常。您知道我與自然女神信徒之間地戰爭,而且您完全可以看出,這裡有多少自然女神的信徒。與高貴聖潔的天使不同,卑微的人大多是自私的,他們總是奢望能夠掌握住自己的一點私利,不管這是否是他們應得的,也不管它是真實的利益,又或只是些虛幻的狂想。我剛剛調任這裡的最高指揮,握有生殺大權,可是您看,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想盡了辦法不讓我接手指揮權,甚至於不讓我進入軍團總部!其實背後的原因很清楚!的確,我之前與自然女神的信徒們發生過戰爭,但這並不是這裡軍人排斥我的真正原因。他們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只是想坐上我現在的位置。若他們的信仰虔誠,早就應該有人跳出來刺殺我了……」

  羅格的精神波動還在空中迴盪著,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

  一隻軍用重弩的弩箭破空而至!在夕陽的餘暉中,硬化鋼製成的三稜箭頭閃著幽幽青光,稜上森森的倒鉤鋸齒對著羅格的胸膛獰笑著,渴望血與肉地盛宴。

  然而羅格打量巨弩。臉上的微笑不曾少了半分。

  「麥克白大人!不能讓這些異教徒在您面前如此張狂啊!……」羅格的精神波動瞬間傳達到麥克白的意識中。

  麥克白兩條長眉一揚,伸出左手隨意一抓,那支力道足以貫穿一個重裝騎士的弩箭忽然在他手中出現,全然沒了剛才越空而來百步殺人的勁道。

  在玫驚駭的目光中,麥克白蒼勁有力的手上亮起一簇透明的火焰,純鋼製成的弩箭自他手握處迅速泛起紅色,轉眼間,整支箭就由青轉紅,由紅轉白,最後化成熾熱地鋼水,灑落在地!

  而麥克白那只泛著淡淡火焰的左手,依然是片塵不染。

  這一切發生地實在太快,不光是玫,從大門到主樓間所有軍官和戰士一時間都毫無反應,呆呆地看著麥克白的左手。

  遠處一座高高的塔樓上傳來一聲驚呼!

  麥克白哼了一聲,雙眼中亮起了金色光芒,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塔樓中的一個哨兵就驚叫著,似是被一支無形的手抓著,凌空向麥克白飛來。

  羅格又道:「麥克白大人!您這樣是無法讓這些異教徒們領會到您無上的力量和光焰的。您得稍稍降低些技能的難度。並且採取一些小小地手段,比如說,徹底毀了那座塔樓,聲勢越大,效果越好……」

  於是,麥克白腳下忽然浮起一個烈焰熊熊著的金色魔法陣,與此同時,空中傳來一聲沉鬱的轟鳴。深灰色濃重煙塵從塔樓的門窗箭孔乃至所有的縫隙中冒出,把整個建築籠罩其中。隨後,一道無形的衝擊波掠過了整個軍團總部。在一連串的砰砰聲中,所有的玻璃窗都炸得粉碎!

  煙塵漸漸稀薄、消散。原地竟然是一片空白,原本建於城堡外牆轉角之上,高出外牆十餘米的塔樓已悄然湮滅,只有數個原本應該站在塔樓中警戒的哨兵呆呆地站在寬闊的外牆牆頂,茫然四顧,全然不知為何宏偉地塔樓會忽然消失。不過他們倒是毫髮無傷。

  能夠在剎那間毀去一座塔樓的同時保全其中脆弱地人族戰士的生命,這意味著什麼?

  一陣難聽的吱吱嘎嘎聲中,華萊士手中已經擁有一千三百年歷史的純銀酒杯正呻吟著扭曲。但華萊士全然不知自己最心愛的酒杯已經徹底毀了,他只是站在窗前,臉色鐵青地看著麥克白,看著浮在空中動彈不得的兇手。

  華萊士猛然回身,一把拉過身旁的副官,拎著他的衣領用力上提,幾乎是咆哮著吼道:「媽的!那是奧利弗!你不是說已經把腓特烈大人的夫人和公子小姐都送走了嗎?為什麼奧利弗還在這裡!」

  那副官比華萊士矮半個頭,在長官的盛怒下,必須用力踮起腳尖才不至於窒息,一邊還要竭力回答問題:「我……明明看著他們的車隊離開的啊!這……奧利弗小公子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回來的。」

  華萊士鬚髮皆張,怒視著被他舉拎得雙腳離地的副官,氣得渾身發抖。片刻之後,他才用力把副官頓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華金,你最好別在我背後玩什麼花樣!奧利弗小公子偷偷回來?偷偷回來會偷到整套的盔甲,會走上哨位,會配給重弩?!老子告訴你,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你別怪我不念十年的舊情,讓你下半輩子過得生不如死!」

  說罷,華萊士如一陣風般出門去了,他巨大的吼聲迅速沿著樓梯而下:「衛兵!都他媽的給我出來!列隊集合,去迎接羅格大人!」

  副官華金站在空蕩陰暗的房間中,冷冷一笑,慢吞吞地整理著弄皺的上衣。

  片刻之後,眾人已經在軍團總部最大的一間會議室中坐下。

  面無表情的麥克白高坐中央,試圖刺殺羅格的奧利弗則飄浮在他身後。這是個十分英俊的年輕人,臉上尚帶著一點稚氣,一道金色的光鏈纏繞在他身周,就像實體一樣把他大張著手腳釘在半空中動彈不得。他看上去有些驚恐,但當他的目光落到羅格身上時,驚恐變為極度的憤怒。

  「潮汐」軍團的將軍們對魔法並不陌生,至少他們認得束縛著奧利弗地金色鎖鏈,那是軼序枷鎖。只是這個魔法向來只能被用來束縛死靈,可是麥克白竟然能用它來束縛普通人類!在麥克白手中,魔法,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世人熟知的範疇。

  麥克白雙眼微閉,似是對外面的世界全不在意。從進入大門到坐在這裡,他明顯地感覺到人們偷偷投注過來的目光,已經從輕視變成了尊敬、畏懼,甚至還有崇敬。

  用心感受著這種變化,麥克白若有所思。

  「帝國軍規前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刺殺帝國親王和前線最高指揮官的重罪,只能是死刑。華萊士將軍,這個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羅格冷冷地道。

  華萊士身邊坐著的十餘位將領一片嘩然,若不是懾於麥克白之威。恐怕早就有人衝上來了。

  華萊士重重地一拍桌子,向左右怒吼道:「都給我閉嘴!」

  待將領們安靜下來,華萊士緩緩說道:「羅格大人領軍多年,想必明白我們這些當了一輩後的軍人心情。不瞞您說,奧利弗是腓特烈大人幼子。依您看,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

  羅格淡淡地道:「一切按帝國軍規執行。召集特別法庭、裁定刺殺罪名、執行裁決,就是這樣。」

  華萊士沉思片刻,道:「好!就按羅格大人的意思辦。」

  站在羅格身後地玫忽然插道:「羅格大人,就算依帝國軍規,也還不能完全斷定奧利弗意圖刺殺您。」

  羅格抬起頭,對玫冷冷地道:「在這裡,我是惟一一個擁有帝國軍規解釋權的人。少校,如果你再未經允許就胡亂開口地話,那麼我就要按照不敬長官的罪名對你進行處分!」

  玫臉色一變,默默地後退了一步,不再做聲。

  依帝國軍規,不敬長官應處以當眾裸身受鞭。對玫來說,這一刑罰的威力不容置疑。

  華萊士又道:「羅格大人還有什麼要求嗎?」

  羅格微微一怔,這看起來很粗豪的華萊士原來也不簡單。他絕口不再提奧利弗的事,並壓根不為手下將領們激昂的情緒所鼓動。不肯再多給自己哪怕是一丁點的把柄。

  羅格道:「為麥克白大人準備一處居所,還有,我不希望在我陪伴麥克白大人參觀席爾德城的時候遇到任何阻礙,就是這些。」

  華萊士揮手招來了負責軍需處地一個老將軍,吩咐道:「找出城裡最好的私宅!不管主人是誰,告訴他房子被軍團徵用了。還有,把我辦公室裡的東西都搬出去,那時今後是羅格大人的辦公地點……」

  羅格搖了搖頭,打斷了華萊士:「將軍,用不著為我準備辦公室,西線的戰爭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暫時我是不會插手的。至於雙方部隊如何配合的問題,您直接和我那些將軍們商議吧,我正好輕鬆一下。」

  華萊士一怔,這一回,他實在是不明白羅格究竟是什麼意思。

  羅格看了看奧利弗,又道:「至於這位年輕而又勇敢的奧利弗先生,不管他地身份有多麼特殊,都必須經過帝國軍事特別法庭的審判。華萊士將軍,我現在就把他交給您了。不過這樣的重犯一定要嚴加看管,我想多加一倍地守衛是至少的。將軍,如果奧利弗先生逃了,那麼監獄所有的看管人員一概按軍規處理!至於召開特別法庭的時間,我看就定在七天之後好了。」

  纏繞在奧利弗身上的金色鎖鏈化成了點點光屑,束縛他的無形力場也悄然消失。臉色蒼白的奧利弗緩緩落在地上,他那張年輕的臉上依然充滿仇恨。

  麥克白和安德羅妮都站了起來,跟隨羅格向外走去。羅格剛走到門口,忽然拍了拍腦袋,回頭道:「啊!我差點忘了,在大門處站崗的士官瓦爾德剛才拒不執行我的命令,立刻收監!明天一早就執行絞刑。至於命令手續嘛,玫,你幫我擬好,一會送到我住處來簽字。」

  華萊士領著眾將領一路將羅格送出了軍團總部。他站在大門外,直到羅格三人身影消失,這才緩緩回身。

  在他身後,是數十位面色陰鬱的將軍。

  儘管夕陽的餘暉仍在溫暖地撫摸著席爾德城,但將軍們的周圍卻似是一片陰暗,街道上呼嘯而過的風也格外寒冷。華萊士的目光落在一位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將軍身上,緩緩地問道:「我們的一個監獄應該配備多少看守?」

  「連典獄官在內,一共應是七十六人。」老將軍的聲音十分乾澀。

  「兩倍的看守,那就是一百五十二個人了……」華萊士喃喃地道,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問道:「我們能夠找出一百五十二個肯為腓特烈大人犧牲的戰士嗎?!」

  「我們有三萬肯犧牲的戰士!」老將軍精神一振,昂然答道。

  「三萬嗎?」華萊士略有些自嘲地想著。他舉目四顧,只覺得會議室乃至整個席爾德城都籠罩在一片巨大陰影之下。而天空中,麥克白那張冷峻地臉孔似乎正俯視著他。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這就是人類趨炎附勢地卑劣品性了。他們對您的態度,其實直接反應出了他們心底對您地評價。以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為例,他們因為看不起我,甚至於連一個辦公室都不給我準備……」羅格一邊與麥克白在鬧市區遊覽,一邊以精神波動與他交流。

  安德羅妮仍如既往,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麥克白略略點頭,他忽然想起了自降臨以來,光明教會自教皇以降對待他和阿喀琉斯的不同態度,心底不由得怒意暗生。

  他,麥克白,乃是萬年來服侍秩序之神弗利安米爾、被賜與四翼榮耀的能天使。

  而阿喀琉斯呢?光天使是由提拉特彌斯所創造,他們甚至還未能進入正式天使序列,只是戰鬥機器、是主神的玩偶而已!而且提拉特彌斯的神格,又如何能夠與弗利安米爾相比?

  自來到這個世界起,真正把麥克白放在一切存在之前尊崇和敬仰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凱瑟琳。一個是羅格。

  麥克白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這細微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羅格的眼睛。

  萬里荒原,孤峰之巔。

  風月孤身坐在死神鐮刀的長柄上,一雙纖足蕩來蕩去。任憑翻湧的雲氣撫摸她的肌膚。

  那雙銀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前方,前方那湛藍的天空下,似乎有一雙艷紅的眼,也在靜靜地凝視她。

  風月下方的雲海一陣翻湧,格利高裡巨大地身軀浮出,習慣性地在飛到風月身後停住。

  「主人!我已經將斯頓送到了月光龍城,銀龍王克拉尼奧答應了以龍池中最後一點池水為他進行治療。只不過……她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少的池水能否治好斯頓的傷勢。」

  風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仍然靜靜地看著前方的天空。

  格利高裡知道主人現在心情不佳,此刻並非拍馬良機,因此也選擇了安靜地懸浮在天空之中。它百無聊賴地順著風月的目光向前望去,登時駭然欲絕,連頸後地龍鱗都片片豎起!

  格利高裡當場就想逃走,但它的靈魂中對於風月的恐懼壓倒一切,因此只能選擇在原地發抖。在無盡的恐懼之下,格利高裡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身軀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若不是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紫色閃電狠狠地砸在它頭上,格利高裡很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頭被嚇暈的神聖巨龍。

  在風月前方不遠處,光頭、黑袍、艷紅雙眼的阿喀琉斯正在虛空中走出,他帶著足以媚惑世間萬千生靈的微笑,揚起了雙手,十指指尖上的艷紅光芒,穿梭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瞬間在身前揚出一片紅雲。

  風月依然坐在死神鐮刀上,凝望著阿喀琉斯。

  空中的阿喀琉斯就如完全沒有發現風月的存在似的,逕自翩翩起舞。紅雲被他牽引,翻湧著裹住了那絕代風華的身姿,絲絲游絮則在狂放的迴旋中舒展向四周,像阿爾那舞孃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漫天的艷紅中,真正舞者的手分而又合,傳達著冥冥中難解的韻律,兩點瑩潤的光芒綻放於掌心,化為千絲萬縷艷紅絲線從頭頂灑落,就像橫亙夜空的血之銀河,為讚美舞者直下人間。

  格利高裡忽然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十分眼熟,它若思片刻,終於恍然當日雲海上決戰伊始,阿喀琉斯也做過完全相同的動作。眼前這個阿喀琉斯,不過是當日情景的回放。

  拋開阿喀琉斯那無法測試的力量不論,他的戰鬥姿態無疑是一場令眾生迷醉的舞蹈。

  而風月,就這樣反覆欣賞著這獨一無二的舞,渾然不覺日落月升。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夜空中最後一抹艷紅也散去,風月才凝立空中,將死神鐮刀拋入了虛空。

  半睡半醒的格利高裡猛然醒覺,立刻飛到風月的身後,它覺得這種時候該說點什麼,可又找不出合適的馬屁,昏昏沉沉之際,它忽然憂心忡忡地問:「主人,威娜主人怎麼辦……」

  風月似乎輕輕歎息了一聲。

  雲的下方,有萬載不化的冰川。冰川的峰尖已被移山填海的神力給削去,修成了一座平平的巨大祭臺。祭臺的中央,停放著一樽由深黑色不知名金屬製成的方棺。它通體飾以繁複的金色玫瑰花枝,四角上盤踞著四尊黑龍雕像,似是在守護著棺中人。

  散發著淡淡銀色光焰的龍魂戰槍插在棺前,透明的槍身中光波流轉,不住散發出淡淡的龍之氣息。

  祭臺周圍,遊走著數個高達兩米的冰魔。它們恐怖的利爪、致命的冰寒吐息以及堅固的身體,會成為一切冒險者的惡夢。如果冒險者們能夠爬上這座千米陡峭山峰的話。

  威娜正在棺中長眠。

  沉默了片刻之後,風月的聲音仍如往日的冰冷:「會有辦法的,走吧。」

  格利高裡立刻清醒了過來,道:「主人,我們去哪?」

  「去找幾個躲起來的傢伙。」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五章 黃昏之十二樂章


  遼闊的北國大地,偶已可見雪花飄落。每到這個最嚴酷的季節,太陽就會整日整日地躲在厚厚的鉛雲之後,吝於將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冰冷的地氣則輕易地透過地磚、毛氈、皮衣和一切御寒之物侵入人們的骨髓。

  雲海下,是一望無際的綿綿山脈。

  浮在空中的格利高裡不住向下方搜索,在它的眼裡,下方的山脈沒有任何的異常,可是不知為什麼,看上去就是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它不知道是自己的實力進步了,還是說完全是心理上的作用。畢竟前方的主人就在這裡停了下來,也在觀察著下方。

  風月忽然換了個姿勢,頭下腳上,如流星般向一座山峰俯衝而下,看那去勢,完全是要一頭撞上山峰的加工。

  格利高裡嚇了一跳,雖然它知道山峰與主人的身體相比,簡直可以說是脆弱不堪。

  風月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山峰,就此消失,荒寂的峰頂上就如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格利高裡硬著頭皮,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山峰上落去。果然,按理說它的四爪早該觸到實地了,可是半天過去了,它只是不斷下落,什麼都沒有碰到。

  格利高裡連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周圍的景象赫然已經換成了一大片廣袤無際的黑沼澤!而先前那座覆蓋著植被的山峰已從視野中消失。

  沼澤地獨有的針葉荊棘和泥樹東一枝西一簇地露在澤面上,像一隻隻枯瘦的垂死掙扎的手。格利高裡正急速地下落著,眼看就要一頭衝進時時翻湧出一大片氣泡的沼泥中,此時尾巴上忽然傳來一股沛不可當的大力!

  神聖巨龍眼前的景物飛速翻滾切換。待它好不容易壓下眩暈,懸停在空中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千米高空。貼近沼澤的風月左手向天。仍然保持著拋擲地姿勢。

  神聖巨龍知道自己的怯懦已經惹怒了主人,它立刻飛到風月身後,擺出最馴順的樣子。一邊悄悄地打量著這忽然出現的黑沼澤。

  這片沼澤非常廣闊。看上去已經有久遠的歷史,數座小島星羅棋布其中,島上生著密密麻麻的腐林。仔細觀察一望無際的黑泥,會發現並不如表面那麼平靜,濃重的黑色掩蓋了它極緩慢的流動和起伏,彷彿巨大的異獸沉睡中的呼吸。偶爾一個大氣泡從黑泥深處翻上炸開,噴出一大團濃郁的死亡氣息,讓人悚然不知是否下一刻會有什麼生物從澤底冒出。

  不久前還是一頭骨龍的格利高裡對這種環境非常熟悉,這是是亡者的天國、死靈的樂園,一切生的氣息都會被排斥的暗黑死沼!

  沼澤的中央。矗立著一座氣勢雄渾凝重的亡靈城堡。以白骨和腐木為柱石,亡靈和黑霧為雕飾,浮於沼泥之上。城堡中最宏偉高大的建築看上去是由一頭不知名巨獸的骸骨所建成,巨獸那十餘米大小的頭骨仰首向天,大張的巨口中時時會噴出一大團濃密的黑霧。霧氣凝而不散,緩緩升上天空,混入天空中那一層永遠不散的深色雲霧中。

  格利高裡這才明白剛才為何會出醜。這座亡靈城堡在不停地製造虛偽之霧,將死沼地一切都掩蓋在幻象之中。建造幻象尖塔和啟動虛偽之霧的亡靈一定是位大屍巫,甚至是位魔法不弱的巫妖。因為天空中飄浮的虛偽之霧非常高明,竟然能夠瞞過神聖巨龍的雙眼。

  遙遙望去,亡靈城堡的牆壁和建築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低等不死生物,它們在屍巫和幽靈的指揮下,正忙著修建加固城堡。而城堡周圍的沼澤上。十餘隻如一大團漿糊一樣的亡靈沼怪正穿梭來回。它們半透明的身體裡包裹著一根根腐木,在城堡邊緣再將腐木吐出來。

  看著這繁榮昌盛的亡靈國度,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心頭不禁一熱,恍若回到故鄉。

  無底的黑沼淤泥中,還不知道藏著多少不死生物。只是在風月周圍千米之內,內有任何一隻不死生物敢於冒頭。

  風月冷冷地哼了一聲,纖手一張,斜提死神鐮刀,向亡靈城堡緩緩飄去。

  格利高裡對主人的戰鬥姿態十分困惑。主人沒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站在一切不死生物的頂峰,現在不管在亡靈城堡裡躲著的是什麼東西,別說想跟主人動武,單是主人提升力量時產生的威壓就足以粉碎眼前這座城堡!

  對付這些低等不死生物,哪還用得著主人動手呢?格利高裡想著。它現在可是神聖巨龍,就算實力仍跟骨龍時差不多,但是屬性上對不死生物的壓制可就大得多了。一直以來,格利高裡跟隨著主人,對付的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像眼前這種欺凌弱小的機會實在是不多。

  因此格利高裡心裡癢癢的,躍躍欲試。

  不過它知道,主人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想到這裡,格利高裡立刻吟唱起龍語魔法,給自己加持了剛剛學會的真實視覺。

  亡靈城堡最後的偽裝終於在它面前顯形。

  格利高裡突然吸了口涼氣,因為它從亡靈城堡中看到了三道非常熟悉的強大氣息!

  那是君王的氣息!三位死亡世界的君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主人!等一等!亡靈城堡裡躲著的不會是君王吧?您……您可要小心!雖然他們根本無法與您的力量相比,但他們可有三個!這幫卑鄙的傢伙一定會一擁而上的!」

  風月淡淡地嗯了一聲,依然不急不徐地向前飄行。格利高裡注視著她的背影,突然脊背一麻,沒由來的戰慄襲身。在那窈窕婀娜的背影中,不知蘊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而此刻。這些力量正一分一分地釋放。

  方圓數里內的沼澤驟然沸騰,無數不死生物象飛蛾撲火般層層疊疊聚集,一個接一個的泥泡吞吐關。原本潛伏在泥沼最深處的各種亡靈紛紛浮出泥面。如潮汐後的沙灘,浪退石現!它們安靜地堆擠在一起,擺出了任人宰割的絕對臣伏姿態,但沒有任何一個亡靈敢於接近風月千米之內。

  風月頓了下腳步,微仰起黑髮、銀眸的玉首,注視著佇立在前路上的死亡城堡,剎那間時間靜止,萬物仰視著這個永恆中的美夢。

  她繼續前行,在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各色煙火,彷彿女王搖弋生姿的裙裾。那是她過於強大的力量撕裂空間所留下的絢爛煙氳!

  煙氣消散之處,黑沼的淤泥赫然已成為堅硬的實地。一條寬闊的大道在泥沼中不斷延伸,一直接上了亡靈城堡大門。

  她背後悠揚而威嚴的龍吟聲再次響起。

  出乎風月意料的是,當龍吟聲結束後,她的身上竟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她隨手舞動了一下死神鐮刀,感覺這把恐怖的兵器比平日裡多少要靈動一些。

  巨龍之佑,是龍語魔法中為數不多的可以加持到龍族之外生物身上的輔助魔法,可以小幅地提升受法者的速度和力量。

  「格利高裡,你終於有點用了。」風月罕見地誇獎了神聖巨龍一句。雖然他的語氣仍然是冰冰冷冷的,但巨大的虛榮、喜悅和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已經使格利高裡幾乎暈去。

  天空中的神聖巨龍暗下決心。無論如何,它也要先行研究明白龍語魔法中那幾個輔助魔法。不管它們看起來有多困難!

  亡靈城堡上密密麻麻的低等不死生物忽然同時感應到了什麼,它們立刻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如退潮般向亡靈城堡的另一邊。

  「出來!不然我拆了你們的窩。」風月的聲音不大。但如一道永不衰竭的漣漪向外層層擴散,瞬間傳遍了死沼每一個角落,亡靈城堡中更不會有任何死角。

  在吱嘎聲中,亡靈城堡高達十米的大門緩緩打開,三位君王從中步出。居中的是巫妖艾爾格拉,黑武士皇帝和骨皇分列左右。他們的神態依然莊嚴,只是,不可掩飾的有一些尷尬。在強者的眼中,世界是非常狹小的。雖然這個世界比遺棄之地廣闊豐富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既然同處這個世界,那麼君王們早晚都得有面對風月的那麼一天。

  可是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三位君王心中有數,被風月這麼輕鬆地找上門來,多半是因為黑武士皇帝不肯歸還的那一片妖蓮甲嚇。雖然巫妖艾爾格拉已經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封印妖蓮的氣息,但萬無一失這個概念,只是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有意義。從今天的結果來看,風月肯定有君王們無法理解的方法感應到妖蓮甲葉的存在。

  只是共同戰鬥了這麼久,艾爾格拉和骨皇並不怪黑武士皇帝,他們知道黑武士皇帝必然有自己的理由,雖然他什麼也不肯說。」你們……「風月有些疑惑地看著三位君王,這還是她記憶中的君王嗎?

  天空中的格利高裡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不知不覺地飛得近了一些。

  三位君王的力量已經恢復,威嚴依如往昔,只是……他們的外表實在與他們的身份和實力不相稱。

  風月一眼就已看出,只有巫妖艾爾格拉手中還握著初遇時的那根法杖,那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神器的失落之歎息。除此之外,三位君王加在一起,竟然連一件稍微看得過去點的魔法裝備都沒有!骨皇身上披著的鎖甲還用魔法稍稍強化了一些,而黑武士皇帝呢?他手中那把黑鐵巨劍,身上披著的全身鐵甲,只是夠厚夠重而已,完全沒有任何魔法效果。這種低級貨色,甚至還不如人類一個重裝步兵的標準裝備。

  太寒酸了!

  格利高裡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它實在無法理解,君王們怎麼窮成了這副樣子?

  如果三位君王還有著遺棄之地時的裝備,也許合起來還能和風月鬥鬥。可是現在,面對幾乎是赤身裸體的三位君王。風月甚至都用不著使用妖蓮和死神鐮刀。

  「尊敬的風月,您終於來了。」艾爾格拉歎道。

  「你們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風月絲毫不留給三位君王一點情面,直戳要害。

  三位君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骨皇艱難地開了口:「尊敬的風月。我不得不承認,我們沒有遵守當日的承諾……」

  「嗯,原來是這樣。那麼,尊敬的君王們,不守承諾的你們此刻心存愧疚嗎?」風月淡淡地問。

  三位君王都沉默著。

  風月緩緩提起死神鐮刀,道:「這樣吧,作為對我的補償,我們再決鬥一次,我以一對三。如果你們還是輸了,就要從此加入我的軍團。」

  君王們這一次真正的為難起來。回想當初,幾年之前時,風月才剛剛成為死亡世界的第八位君王,然而幾年之後,她竟然要以一敵三為條件向他們提出決鬥!

  幾年的時間,在君王們動輒以千年計的悠長生命中,不過是匆匆一瞬罷了!

  雖然三位君王裝備幾乎全失,實力因此大損,但若以三敵一還勝不了風月,那加入風月的軍團也說不上是一種恥辱。

  此刻,君王位根本無法測度風月的力量,他們畢竟對這個世界還不熟悉。還無法完全掌握死亡力量的運用。

  就在艾爾格拉和骨皇還在權衡考慮之際,黑武士皇帝上前一步,沉聲道:「我拒絕!」

  風月將死神鐮刀緩緩提起,銀色雙眼毫無表情地看著黑武士皇帝,冷冷的道:「尊敬的黑武士皇帝,那您有什麼提議嗎?」

  黑武士皇帝堅定地道:「尊敬的風月,君王的尊嚴不容褻瀆。你的力量壓倒了我,但你不能凌駕於我的尊嚴之上。我絕不會加入你的軍團,如果決鬥失敗,我會選擇毀滅。」

  風月冷冷地道:「你的毀滅無法構成對我的補償。」

  她銀色雙眼中已經有些怒意,體內無休無止攀升的力量不光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形成了閃著淡淡光輝的護罩,而且時時有外溢的力量射出,偶爾一絲外溢的力量射在黑武士皇帝的盔甲上,就會在深黑色的厚重鎧甲上留下了一道尺許長的切痕。

  望著盛怒之中的風月,面對即將來臨的風暴,黑武士皇帝燃燒的雙眼中沒有一絲怯懦。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巨劍。

  然而連格利高裡都知道,不要說這把隨處可見的黑鐵巨劍,就是黑武士皇帝自己那毫無防護的身軀,都有可能被風月身周那流溢著七色光彩、由扭曲空間構成的防護力場給絞碎!

  艾爾格拉重重地歎息一聲,道:「君王之間的戰爭已經太多了,我們何苦從死亡世界一直爭鬥到這個世界呢?尊敬的風月,我們承認您現在壓倒一切的強大力量,也認為您應該得到補償。但永久性加入您的軍團實在令我們難以接受。我能否問一下,您專程到這裡來,是否需要我們的力量?」

  風月沉默了一會,終於道:」是的,我需要強者。「骨皇道:「尊敬的風月,以您的力量都感覺到困難的事,恐怕我們也很難給您多少幫助。不過,我們可以暫時性的加入你的軍團,以此作為補償,您看如何?」

  「很好,三十天。」

  三位君王以精神波動商議了一會,道:「同意。」

  風月看了看亡靈城堡,語氣柔和了一些,問道:「尊敬的君王們,你們那些強大的裝備呢?智慧之火呢?」

  艾爾格拉歎道:「偉大的智慧之火以消亡為代價,才使我們得以成功來到這個世界。而我們全部的裝備,除了這根法杖之外,都被分解成原始的魔力,以支持時空飄移的持續。」

  風月黛眉微皺,道:「難道你那件可以發動群體瞬移的東西……」

  「同樣被分解了……」

  風月歎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那麼,尊敬的艾爾格拉,您是否願意為我解說一下暗黑龍祭壇的奧秘?」

  艾爾格拉猶豫了一下,終於道:「雖然暗黑龍祭壇已毀,但我很願意與您分享祭壇上魔法陣的奧秘,並以此作為對你補償的一部分。魔法陣很複雜,解說需要一些時間,您正好可以順便看看我們這個簡陋的城堡。至於它……」巫妖看了看天空中的神聖巨龍,又道:「我的僕人們承受不住它的神聖氣息,所以,還是請您這位僕從在城堡外等候吧!」

  風月點了點頭,跟隨著三位君王進入了亡靈城堡。

  格利高裡當然不敢反對風月的決定。它舉目四顧,視野所及範圍內,除了腐林,就是泥沼,看不到半隻活動的活物或者是不死生物。

  剛才風月一怒之下提升力量,結果那無上的威嚴將泥沼內所有不死生物都逼出沼澤。此刻她斂去了力量,這些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亡靈們立刻依本能行事,拚命藏入沼底。

  格利高里長歎一聲垂下了頭。它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啊。

  方圓達五百公里的洛加爾湖是北國最大的內陸湖,有數條茂名的河流在此交匯,因此洛加爾湖又被稱為帝國的珍珠。圍繞著這個風光秀麗、物產豐饒的湖泊,不知產生了多少美麗的傳說。

  洛加爾湖一面臨山,三面平原。依山傍水的洛加爾鎮是帝國中小有積蓄之人的一個不錯的養老之地。只是洛加爾湖位置過於靠北,一年中倒有半年時間是嚴寒的冬季,因此有些家底的貴族只會選擇夏季在這裡度假。

  臨湖的緩坡上,建著數排風格各異的小樓。在一棟三層小樓的露台上,一位老人正坐在躺椅上,膝上蓋著厚厚的毛毯,安靜地享受著陽光,望著面前波光鱗鱗的遼闊湖面和遠方幾艘隱約可見的小漁船。也許下一場風雪來時,洛加爾湖就會封凍。

  老人安詳地坐著,時光的流逝似乎對分已無意義。

  無窮漸漸地暗了下來,風也變得大了,老人似乎感覺到有些寒冷,緊了緊衣領,緩緩站了起來,準備回屋了。

  「呆會得為自己煮上一杯好紅茶,嗯,再加點麥卡多產的蜂蜜。唉,天又涼了,看起來今年的冬天會到得早一些呢……」老人一邊收拾厚毯,一邊象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喃喃自語著。

  他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冬天已經來了。」

  老人全身一震,緩緩抬頭,望向屋內。

  房間中,黑髮銀眸的風月不知何時已經虛立在那裡。

  在她身後,還站立著三個全身都裹在厚厚黑袍之內的神秘人物,他們身上的氣息強悍而詭異,稍稍看多了一會,就會感覺到他們外袍上的黑色似乎正在悄悄蔓延,吞食著文章不多的昏暗光線。

  老人眨了眨昏暗混濁的雙眼,無可奈何地苦笑首著。他歎了口氣,站直了佝僂的身體,臉上的皺紋一一舒展,混濁的雙眼轉為清明。轉眼之間,他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種絲毫不借助於任何外物而改變體態容貌的能力,原本就是黑暗世界中最實用的恐怖技能之一。

  風月冷冷地道:「好久不見了,班大人。」

  死神班緩緩走進房內,關上露台的門,將呼嘯的寒風擋在外面。可是房間內的氣溫比外面還要低得多。

  「風月大人,好久不見了。」死神班苦笑著道:「您到我這樣一個已經退休的老人家裡,恐怕不是只想來喝杯茶的吧?」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您自己來就可以了,何必用這麼大的陣勢呢。」

  死神班從風月身後的三個隨從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點生的氣息。關門的時候,他偷偷發過去了三縷若有若無的探測鬥氣,但鬥氣剛一接近三位神秘的人物,就被他們黑袍上延伸出來的黑暗所吞噬,從此恍如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死神班至此無言,惟有苦笑。

  殺手最基本的技能是觀察,觀察中最重要的就是觀察、探測出敵人的實力。死神班已然發現,這三個神秘的傢伙任何一個都可能擁有不下於他的實力。

  何況房間中還有一個風月?

  風月冷冷地道:「你現在退休,不覺得太早了些嗎?我可以延長你的生命,如果你不執著於純粹的人類形態。」

  死神班一邊為自己準備早就計劃好的那一杯紅茶,一邊慢慢地答道:「風月大人,我並不留戀生命。漫長的生命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依靠微薄的積蓄過著簡單的日子,每天曬曬太陽、看看湖景,天冷時就在壁爐邊讀一本小說或者詩歌,偶爾還能去酒館裡喝一杯。這裡的安詳可以使我忘記黑暗世界,遠離過去的記憶。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現在,這已經是我惟一的生活目的。」

  死神班並沒有讓風月坐,因為風月從來不曾坐下。他也沒有給風月及三位神秘人備茶,他們看上去都不需要這種東西。

  「是嗎?」神秘人中的一個問,他的聲音極為低沉、沙啞和含糊不清:「那這些又是什麼?」

  他伸手拍在身邊的牆壁上,一片淡淡的黑色迅速擴展蔓延到整面牆壁,然後磚牆無聲無息地倒塌,露出了後面一間密室。死神班注意到,從他寬大的袍袖中露出的,是一隻深黑色的鎧甲手套。

  死神班的瞳孔微微地縮了一下。

  密室中亮著明亮的魔法燈火,將掛滿四壁的各式武器、盔甲和奇異的魔法物品映照得熠熠生輝。這些魔法裝備是死神班一生的珍藏,也是他最大的嗜好所在。

  風月手一招,正中的一柄細劍飛到了她的手心。這是死神班一直佩帶的那把細劍,劍身通體繚繞著淡灰色的霧氣,看似平平無奇的劍刃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裡面暗藏著無數細微的各色絲紋。

  死神班剛把茶杯放在口邊,就此呆立不動。他的手不住地顫動,帶著茶杯急速碰撞著牙齒。然而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盯著風月的手。

  風月左手握住細劍劍柄,右手食指搭在劍鋒上,輕柔地撫過,那鋒銳之極的刃口竟不能傷害到那柔嫩若水的手指半分!

  風月纖指過處,繚繞的灰霧都被一掃而空。

  細劍上一切魔法屬性,竟然就這樣被風月一指抹去!

  死神班臉色灰敗,顫抖著看著這把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細劍。他手上青筋時隱時現,但最終只是喟然長歎一聲,頹然坐倒。剎那之間,死神班宛如老了十歲。

  這把細劍由精金、密斯特拉魔法黑鋼以及數種其它的珍稀材料製成,劍柄上還有幾顆可以探測操控死亡力量的虛空寶石。就算沒有任何魔法屬性,單算材料價值,這也是一把價值連城的劍。

  只不過風月那一指,至少把這把劍的真正價值抹去了七成。

  此時另一個神秘人一直籠在胸前的雙手慢慢張開,那寬大的袍袖中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的黑暗。陣陣陰寒之極的風從那雙袍袖中湧出,死神班雖然不如亡靈法師那樣有一雙可以看清靈魂的眼睛,但他也是聖域強者,此刻依稀可以分辨出有無數靈魂正從那雙袖口中飛出。

  風月伸指凌空一點,那些靈魂如潮般匯聚到她指尖前,凝成一道銀色的光流。風月以指尖牽引著那道銀色光流,在空中書寫出了一個繁複的魔符。銀色光芒構成的符號一旦書就,一層紫藍色的光輝就如薄紗般浮現在表面。

  她纖指飛舞之下,一個又一個由銀色光流組成的魔符在空中形成,天青、土黃、玫紅……各種色彩依次包裹住它們,最後一共有十二個魔符,緩緩地繞著風月飛舞。

  每一片魔符都散發著不同的氣息,代表著一種獨特的力量。

  死神班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仔細分辨著這些魔符的氣息。

  一十二枚魔符,分別代表著虛弱、衰老、遲緩、昏暗、疲倦、中毒、幻音、偽像、混亂、狂暴、破法和湮甲十二種負面狀態。

  風月的右手食指再次在細劍劍鋒上撫過,散發著土黃色光輝、代表著遲緩的魔符似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牽引,飄落在細劍的劍鋒上。嗡的一聲,細劍猛然一震,通體開始閃耀起極淡的土黃色光芒。

  死神班猛然站起!

  他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先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才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自此再也離不開風月手中那柄閃耀著土黃色光輝的細劍。

  天已經完全黑了,房間沒有燈火,只有十一枚魔符和細劍散發著十二種不同顏色的淡淡光芒,映得死神班的臉忽明忽暗。風月和那三位神秘人都仿如溶入了黑暗一樣,房間正中,只有那把細劍傲然存在。

  良久良久,死神班終於將目光從細劍上挪開,又自十一枚魔符上一一掃過。

  「這……這把劍……」班的聲音極為乾澀。

  「它很快就可以擁有一個新名字。」風月淡淡地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願意……」

  「什麼名字?」死神班極度緊張,當中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期待。

  風月徐徐道:「黃昏之……」

  「……十二樂章!?不可能!這決不可能!」死神班叫了起來。

  黃昏之十二樂章,黑暗世界傳說中的凶器,向來只隱藏於黑暗之中的黑暗。這把出處不詳的短劍據傳每揮出一擊,它的犧牲品都得同時接受十二種負面狀態的考驗。若非高踞力量頂峰的強者又或者是特殊的存在,同時抵抗住十二種不同負面能量傷害的機率幾乎為零。

  因此,再強橫的存在被黃昏之十二樂章刺中幾次之後,哪怕僅僅是劃破表皮,也會變得衰弱不堪。

  黃昏之十二樂章,正是黑暗世界每一個殺手夢想中的恩物。但這把短劍已近百年未曾顯露蹤跡,有傳言稱它因太過凶厲,觸怒了天界,已被毀滅云云。

  但是,黃昏之十二樂章,這每一個殺手畢生的夢想,怎麼會如此容易地在風月手中再現?

  死神班目光從細劍收了回來,迎上了風月的銀色雙眼。他在疑惑,風月,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風月右手一轉,細劍已經遞到了死神班的手中。死神班握著細劍,運力虛刺數下,終於確認此刻細劍的每一次攻擊,都會附帶著遲緩的效果。只是,黃昏之十二樂章應該附有十二種負面狀態攻擊才是,現在才僅僅一種,顯然風月改造細劍的過程還遠未結束。

  死神班充滿狂熱的眼睛望著尚在天空中飄浮的十一個魔符,就欲將細劍交還給風月。哪想到風月根本不接,任細劍插落地面。

  她左手一張,餘下的十一個魔符紛紛落入白皙的掌心,如雪入暖水般,溶進了那幾乎透明的肌膚內。

  「這……」死神班錯愕不已。

  「我已經將黃昏之序章烙印在劍上,算作對打擾班大人的補償。我們這就離開。」風月淡淡地道。

  死神班這才想起風月剛剛說過的那句『如果我願意的話……』。他頹然坐倒,雙手抱頭,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轉眼之間,他又跳了起來,在房間中焦燥不安地走來走去。

  死神班盡力不去看插在地面上的細劍,可是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會落在那泛著土黃色光輝的劍刃上。

  若是細劍上同時泛起十二種光芒,那該是何等輝煌壯觀的景象啊……死神班癡癡地想著。

  他隨即暗罵自己無知,當十二樂章齊奏之時,所有的俗世光輝都將斂去,細劍將陷入絕對的黑暗之中,不會反射任何光芒。就是持劍人,也只能通過自己的感覺來掌握劍刃的形態走向。

  「風月!你……好!算你厲害!你說吧,要怎麼樣你才肯讓十二樂章一齊奏鳴?」死神班怒吼著,他的眼睛中已經開始出現血絲。

  風月嘴角似乎透出一點得意的微笑,她不急不忙地道:「偉大的樂章向來與時間同在。因此每過一個月,我就會回想起一篇樂章。」

  死神班沉默地繼續踱步,只是這一次他宛如沒頭蒼蠅一樣,東撞一下,西碰一下。他猛然立定,死盯著風月,咬牙切齒地道:「很好!我不退休了,為你賣命就是!不就是十一個月嗎,我認了!」

  「十二個月。」風月道,「如果你想要餘下的樂章,那麼初章也要算一個月。當然,班大人,您也可以在收到幾個樂章後,繼續您的退休生活。那樣的話,您這把劍的威力也少不了多少的。」

  死神班重重地哼了一聲。傳說中,當黃昏之十二樂章一齊奏鳴之時,會有更加強大的附加能力出現,然而這能力是什麼,從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就算湊齊十二樂章沒有額外的功能,以他對神器的狂熱喜愛,也絕不能容忍有一篇樂章失落在外。

  死神班將細劍插在了腰間,如一道灰影般在小樓內遊走了一圈,再出現在風月面前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打扮,手中拎著一口灰撲撲的箱子,恨恨地道:「我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了!我們要去哪?」

  風月淡淡一笑,逐漸隱入了虛空。

  一個黑袍的神秘人以鏗鏘如金屬撞擊的聲音緩緩地道:「我們會帶你到下一個目的地,在那裡,我們將與風月會合。」

  青色天穹,峰巒疊嶂般的雲海,高高的雲層之上景色仍然是如此單調。神聖巨龍格利高裡正跟著風月向極北之地疾飛。

  它盡可能地提升速度,使之維持接近自己的上限。雖然格利高裡的力量不怎麼樣,但它的速度已經是極快,至少不會讓風月為此發怒。可是漫長的飛行實在無聊,身周的景物也實在毫無可觀之處。最不能忍受寂寞的格利高裡苦思之後,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話題,於是問道:「主人,我怎麼感覺到加持黃昏之十二樂章不應該是那麼簡單的過程呢?是不是每添加一章,難度就會增加一些呢?」

  「增加一倍。」

  格利高裡立刻來了精神,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馬屁切入點,有時靠運氣,有時也是要運用智慧的:「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黃昏之十二樂章添加到最後一章時,那簡直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工作啊!」

  「我只能添加到第五章,餘下的,慢慢再想。」風月淡淡地道。

  格利高裡一下被這迎頭一擊給打得有些暈頭轉向,它不由得問道:「可是……死神班那裡怎麼辦哪?」

  風月哼了一聲,冷冷地道:「管他!先用上幾個月再說。」

  天空依然是沉重的鉛灰色,大片大片的雪從黯淡的蒼穹裡旋轉著墜落下來,綿綿不絕,無窮無盡,彷彿要持續到世界末日。街道上早就沒有行人,厚厚的雪片在地面上飛快地一層層累積起來,發出快樂的「沙沙」聲。然而北國的冬季再寒冷苛酷,也只能對窮苦的人抖抖威風。此刻在這個風雪之夜,席爾德城中最奢華的宅第中一片燈火輝煌,地下室供熱的魔法裝置全力開動,從大廳到內室,整棟房子都熱氣騰騰,溫暖如春。

  「阿喀琉斯真是太傲慢了!」羅格顯得憤怒之極,用力拍著浴池的邊緣,把正在為他按摩的年輕侍女嚇了一跳。

  「他不過是力量強些罷了,可是您是侍奉主神的天使,天界有多少光輝是源自於您的雙翼啊!如果說您是塵世中掌握一國的君主,那麼阿喀琉斯不過是一個力氣大點的士兵罷了。他怎麼可以對您如此傲慢?」羅格憤憤不平,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我看教會那些人的信仰也不夠虔誠,只知道依力量分高下,根本看不清誰才是真正接近至高神的天使。」

  足可容納十人共浴而有餘的浴池佔據了半個房間,用產於阿郎山的整塊青雘石雕刻成樹葉的形狀。在這寬大浴池的另一頭,麥克白也浸泡在熱水中,他露在水面上的健壯身體堪稱完美,與羅格白白胖胖的體型完全不同。

  麥克白仰著頭,透過氤氳的水汽看著天花板,就似是沒有聽到羅格的挑撥離間一樣。

  片刻之後,麥克白閉上了眼睛,慢慢地道:「阿喀琉斯的力量決不僅僅是強些而已,你還無法理解他的強大。教會中的那些人也並非無能。至少教皇和奧古斯都都已經看出了我和阿喀琉斯之間的力量差距,而且他們也清楚這次來的任務將由阿喀琉斯完成,而我,只是作為輔助而已。所以他們這種做法,並不算錯。」

  羅格倒是不以為然:「光天使不過是些徒有力量的傢伙而已,他們哪能與您的智慧、高貴和聖潔相比?就算從天界的位階來說,您也要遠遠高過了光天使。唉,可惜在這個世界,力量決定了一切。所以教會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才會如此冷落您。就算您只是輔助……不,應該監督阿喀琉斯,教會那些傢伙也不應該一個隨從都不給您!他們可有好幾萬的神聖騎士哪!」

  麥克白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羅格使了個眼色。麥克白身後的兩位美艷侍女會意。她們除去了身上裹著的大浴巾,一左一右悄悄地滑入了大浴池中,將充滿彈性的胴體貼上了麥克白那健美的身軀,兩雙正為他按摩的纖手也悄悄地沒入了水面。

  麥克白如雕像般,一動不動。許久之後,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清澈透明,看不到任何慾火。

  羅格心底暗暗一驚。

  麥克白眉頭微皺,道:「人類的身體真是有無窮無盡的慾望,難怪那些低階的天使會一一墮落。你們兩個出去吧,我不需要這些。」兩個纏著他的侍女一怔,但麥克白的語聲中有不容置疑的威嚴,因此她們匆匆披上衣服,退了下去。

  麥克白又看了一眼那如水蛇般纏在羅格身上的侍女,皺眉道:「你也出去!」侍女不敢違抗,只得匆匆退下。

  麥克白正色道:「羅格,你若想魔力進步得快一些,就要克制身體上的慾望。人類的身體雖然有潛質,但相應的慾望也太過強烈。正是因為擺脫不了慾望的束縛,所以你們中間力量強大的人才會那麼少。不然的話,以現在人類的數量,怎麼可能只有這麼少的強者?哼,聖域,這種程度的力量居然也能受到萬人景仰?真是可笑!」

  羅格立刻抓住機會大拍一頓馬屁。

  麥克白絲毫不為羅格的馬屁所動,他繼續道:「這些天你為我安排的不錯,讓我對這具身體上的慾望有了充分的瞭解。羅格,你再一次證明了自己。你的身體雖然從屬於黑暗和死亡,但你信仰光明。世人對力量的理解還很膚淺,他們只知道神聖力量會自動和黑暗、死亡之類的負面力量戰鬥,其實源自於天界的神聖力量怎麼可能如此粗陋簡單?神聖力量是高於一切的力量,它不僅能與黑暗共存,還能將黑暗轉為光明。羅格,你明白了嗎,只要你對至高神的信仰虔誠,死靈法師並不是一條不歸路。但是!若你還像現在一樣沉浸於肉體的慾望,那麼你只有等待著天界的救贖。等我返回天界之後,就會去安排你的救贖。可是在救贖之前,你最好可以盡量的提升自己的力量,這樣救贖完成之後,你能夠得到的光輝才會更多。」

  「救贖!多麼動聽的詞啊!」羅格讚歎不已,但他的情緒轉眼就變得低落,歎道:「可是,我的身體充斥著邪惡的力量,我會得到天界的救贖嗎?」

  麥克白望著羅格道:「你的力量並非源自黑暗諸神,所以不要擔心。如果你能夠在天界救贖降臨前將自己徹底轉化成神聖屬性,那麼我可以保證,在弗利安米爾大人的光芒所及範圍內,將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羅格心中一顫,知道機不可失,立刻向麥克白求教運用和轉化力量的方法。

  說到對神聖力量的理解,就是那些畢生鑽研的光明法師,又怎麼可能比得過天界的高階天使?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但池中的水溫始終保持著恆定。浴池反翹起一個優美弧度的葉尖處,冒著熱氣的涓涓細流不間斷地注入池中,另一端的葉柄則微微下壓,引走多餘的池水。在缺水的紅土荒原,這樣一間浴室已經不能夠用奢侈來形容了。但顯然胖子已經無瑕享受身體上陣陣舒適的感覺。

  「大致就是這樣。」麥克白終於初步講解完了神聖力量的基本運用,然而他又皺起了眉頭,道:「光與暗是不能直接轉化的。你需要將黑暗與死亡魔力先轉化成位於光暗之間的一種力量,然後再轉化成光明屬性。在這個過程中,你需要一件東西,以轉換和存貯魔力。不過,能夠轉換力量屬性的裝備是極少的,存貯魔力的裝備相對多些,你留心一下吧。」

  羅格一時之間還無法全盤理解麥克白所講,他只能死記硬背下來,待以後有機會再慢慢鑽研。他忽然想到一事,於是又問道:「麥克白大人,您當日施放的秩序鎖鏈應該是以純正神聖力量驅動,因此只能用來束縛亡靈或者是其它最邪惡力量組成的生物。可是您卻用它束縛住了一個普通的人類!這是為什麼?」

  麥克白淡淡地答道:「秩序鎖鏈的確是以神聖力量驅動,但施放出來時,已經被我轉換成了無屬性的魔力。我的秩序鎖鏈,不要說一個人類,就算對面是一個低階天使也一樣能夠束縛。你對力量的理解還是太拘泥於人類那點可憐的知識了。」

  羅格心中狂跳了一下。一條可以束縛任何各族屬性的秩序鎖鏈,這意味著什麼?在胖子心中,這絕不僅僅是對力量運用有深邃理解的證明!

  在大多數人信仰光明的國度,這意味著栽贓、嫁禍、陷害,意味著無數的冤案,意味著胖子可以站在信仰、道德和光明的一方,以正義之名,堂皇地剷除前進路途上的異已!

  那些能夠看穿羅格陰謀的強者,絕不會對世俗的權力鬥爭感興趣。而那些能夠被羅格以世俗權利壓搾或者是攻擊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清秩序鎖鏈背後的力量屬性。

  麥克白從浴池中站起,來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半輪如血的夕陽透過落地窗,在房間中灑下大片大片的金黃,也為麥克白健碩完美的身軀籠罩上一層明黃色光暈。

  「羅格,以後不必為我安排任何享受,我不需要那些。現在我要做的是完全掌握這具身體,這樣才能恢復我真正的力量!」麥克白在窗前負手而立,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有磁力。

  他望著半天如火的翻捲雲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逝如水,原來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一日一夜已經過去了。

  窗外,大雪初歇,又是黃昏。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六章 奈何


  在「潮汐」軍團總部的最頂層,羅格正蜷縮在出奇寬大的椅子裡,在窗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他一隻腿扔在寬大的辦公台上,仰望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辦公台上堆放著幾摞高高的文件,看上去根本沒有打開過。

  這間辦公室本是屬於華萊士將軍,面積不大,佈置也非常樸素,唯一的優點就是朝向還不錯,一天中大多數時候都能夠見得到陽光。

  當日會面之後,華萊士不顧手下將軍們的反對,給羅格另外準備了一棟房子,並且把自己的辦公室讓了出來。羅格家是堅決不搬的,辦公室則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下來。因為紫荊蝴蝶提醒過羅格,他是整個西線的最高長官,如果不呆在軍團總部會惹人非議的。

  一陣清脆的皮靴聲由遠而近,在得到了羅格的允許後,面若寒霜的玫走了進來。

  看到羅格不堪入目的坐姿,玫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來到辦公桌前,逐一檢視桌上的文件,卻發現這些文件羅格根本看都沒有看過。

  玫終於忍不住道:「羅格大人,您怎麼說也是『潮汐』軍團的最高長官,您現在的樣子……實在有損軍團的形象!」

  羅格懶懶地一笑,心不在焉地道:「反正我這個軍團長也就是個掛名的而已,就算不想當掛名地。你們也不幹啊!所以說『潮汐』軍團形象好壞,跟我有什麼關係?」

  玫的俏臉寒若冰霜,她冷冷地道:「羅格大人!作為您的副官,我很清楚您過往的輝煌。所以無賴樣子並不適合您的身份與實力。」

  彷彿還氣得她不夠一樣,羅格微笑道:「我過往的輝煌?包不包括挖倒雲霄之城呢?」

  玫就算鎮定功夫再佳,臉色也不禁微微變了一下。

  羅格呵呵一笑,繼續道:「不過那可是亞歷山大大人的功勞。他果然無愧於帝國軍神的稱號,竟然在回師帝都地時候就帶上了五萬矮人奴隸部隊。當真是深謀遠慮啊!這件事我可不敢搶了亞歷山大大人的功勞呢!」

  玫鐵青著臉,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抱在懷裡想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玫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問道:「羅格大人,一百五十三個生命,您……真就這麼忍心嗎?」

  「玫,帝國軍規高於一切,我也沒有辦法。」

  「可是按帝國軍規,您是有赦免權的!」

  「赦免需要充足的理由,可是現在我看不到理由。」

  「挽救生命難道不是理由嗎?」

  玫仍然試圖作最後地努力,因為再過片刻,一百五十三個戰士就將倒在刑場上。

  羅格打了個哈欠。道:「自然的真諦在於平衡。生命少了是失衡,多了也是失衡。依我看。『潮汐』軍團距離恢復平衡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現在的生命實在是太多了點。」

  可以看得出來,玫刀削般的肩在微微地顫抖。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就在此時房門一開,芙蘿婭盈盈走了進來。

  小妖精懷裡抱著一本厚重的大書,逕直走到羅格面前,手一鬆,將厚書扔到了羅格的肚皮上。

  羅格肚皮一彈,那本書自行躍起。穩穩地落在了辦公桌上,然後他伸手一拉。一把將這個妖精拉進了懷裡。

  看著這肆無忌憚、厚顏無恥的兩個傢伙,玫的臉色極為難看,她哼了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芙蘿婭艱難地從羅格懷裡爬了出來,笑罵道:「死胖子!你要是再胡鬧,休想我今後會來你這裡!」

  她理了理紛亂的秀髮,然後拿起辦公桌上地書塞進了羅格手中,道:「你真當自己時間那麼多嗎?哪,這本《從地獄到天堂》是光明教會第三任教皇的著作,裡面講述的是一個惡魔如何轉變信仰、皈依光明,從而完成了自身地救贖並且最終成為天界使徒的經過。我想這會對你有用的。喂!死胖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本書的,你給我正經點,把手拿出去!」

  羅格翻開《從地獄到天堂》,才看了幾頁,就精神一振,低聲道:「書裡描述的果然是天界!」

  小妖精也壓低了聲音,道:「人家可是光明教會的教皇啊!怎麼可能和天界無關?反正你現在千萬小心,麥克白的力量太可怕了。唉,修斯那老東西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了,安妮呢?這幾天怎麼一直沒看到她?」

  羅格皺眉道:「她只留下個紙條,說有要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其他地就什麼都沒說了,我連她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其實就算她在這裡也沒有用,我們兩個加在一起也不是麥克白地對手。唉,他幾乎沒什麼弱點,天天就是在熟悉身體、增強力量,和我以前遇見的那幾個低階天使完全不同。」

  芙蘿婭淡淡一笑,道:「誰說麥克白沒有弱點?他非常沉醉於強大的力量,而且我感覺,他有很強的權力慾,這難道不是慾望、不是弱點嗎?」

  羅格眼睛一亮,道:「真是這樣!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

  芙蘿婭笑道:「因為你們這些男人從來都不把喜好權勢當弱點啊!好了,你慢慢看,我還要去實驗一個新配方呢。」

  芙蘿婭掩上了羅格辦公室的門,剛一轉身,就看見玫站在長廊的另一端。她一頭刀削般地金色短髮。髮絲半掩下,那雙藍色的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芙蘿婭上看下看。

  小妖精何曾怕過這種場面?她當即盈盈走到玫的面前,嫣然笑道:「你就是羅格那個叫玫的漂亮副官嗎?果然長得不錯。」

  玫冷冷地道:「看來你就是羅格大人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了。和他混在一起的人,果然都不怎麼樣。」

  小妖精輕笑起來,剎那間的風情,讓玫都覺得眼前一亮。芙蘿婭望著玫,淺笑道:「其他的再差都沒關係,只要比你漂亮就行了!」

  她看了看一身英挺軍服地玫。又補充道:「當然,身材也比你好!」

  「你!……」冷若寒霜的玫臉色極為難看,顯然被氣得不輕。

  「我怎樣?別忘了,你剛才可是對羅格出口不敬呢,這絕對違反了帝國軍規吧?」芙蘿婭那雙碧綠的眼睛中又開始閃動不懷好意的火焰:「你的皮膚這麼好,他一定很願意脫光你地衣服,吊起來再用鞭子狠狠地抽!」

  玫微現慌張,隨即又冷笑道:「證據呢?」

  小妖精呵呵笑了起來,道:「我可是個魔法師呀!證據?這還不容易?」她隨手在空中畫了幾個魔符,然後念頌咒語。

  走廊裡亮起一片棕色的光芒,一個聲音從光芒中傳出:「看來你就是羅格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了……」雖然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但仍然可以分辨出那是玫的聲音。

  芙蘿婭得意洋洋,她哼了一聲,用手指極其輕佻地在玫的下巴上挑了一記。然後揚長而去。

  羅格看書正看得入神,忽然聽到窗外一陣人馬嘈雜,久久不息。他合上了書。若有所思。

  恰在此時,玫走了進來,將一份文件放在了羅格案頭,道:「羅格大人,這份文件您一定要過目。」

  「什麼內容,你簡單說說吧!」

  「我們派出了幾隊偵察騎兵,去偵察特拉華帝國索拉圖城周圍的防務情況。並相機騷擾對方的補給線。可是……我們的兩隊偵察騎兵中了對方的圈套,一共損失了三十二名偵察騎兵。」

  羅格嗯了一聲。道:「能把『潮汐』軍團地偵察騎兵打到這種地步,看來對方的指揮官有些本事啊!」

  『潮汐』軍團的偵察騎兵以二十騎為一組,都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地老兵組成。他們來去如風,戰力強悍,極難對付。這次兩隊偵騎僅逃回來八個人,『潮汐』軍團這個跟頭栽得的確不小。

  玫又道:「華萊士將軍準備對特拉華帝國進行一次報復性的大規模進攻。他要率領五千輕騎兵出擊,敲掉索拉圖周圍的補給點。華萊士將軍想問問你何時有時間,他要來和您商議一下此次行動的計劃。」

  羅格揮了揮手,道:「隨他去打吧,只要不違反帝國軍規,就不用和我商議了。」

  玫還想說什麼,但見羅格又專心地看起書來,只得退了出去。

  羅格正翻閱到深淵惡魔格拉瑞法剛剛墮落到深淵時,依靠本能在血與熔岩中間獵食其他惡魔的經歷。他心中忽然一動,目光穿越了書頁、地板、堅硬的岩石樓層……

  他地目光甚至穿越了空間!

  只是面對無窮無盡幽深背景上那些絢爛色彩,羅格實在是漫無目標。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與死亡世界的聯繫,那個曾經讓他恐懼、好奇、迷茫、興奮地世界,還有那個從骷髏轉眼變成黑色妖白色羽翼的風月。

  風月……

  胖子曾經有一種感覺,似乎風月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可是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從來得不到半點回應,甚至於在他生命最危急的關頭,風月都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風月啊,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格望著無盡的空間亂流,從未有一刻感覺到如此茫然。

  羅格眼中的銀色光芒漸漸斂去,他來到窗前,看著外面廣場中正在集結的輕騎兵,忽然感覺到一陣疲倦。權勢是如此強大,讓他可以輕易決定一百五十三名戰士地生或死。可是權勢有時如此的脆弱。再高的權位離開了肯於聽命的手下,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胖子苦笑。他甚至可以掌握萬人的生死,卻無法找尋通向死亡世界的路標。

  羅格遙望南方。

  就是有一天他真的打回了南方,踏進了教皇的神殿,那又如何?他能夠擊敗大預言術嗎,他能夠復活埃麗西斯和奧菲羅克嗎?就算一切終於如他所願,他又該如何對待生死不渝地魔界公主和黃金獅子?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結局嗎?羅格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是否該如阿佳妮所說的那樣。多關注一些身邊地人呢?忽然之間,羅格想起了被死神班所殺的那一晚。在死前的一刻,他眼前出現的除了黑色的火焰,還有一雙銀色的眼。

  羅格忽然有種直覺,在風月身上。他一直忽略了一些東西,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這一刻,他的指尖仿如又回想起當日風月雙翼的柔軟感覺。

  在羅格目瞪口呆之中,一片潔白地羽毛在他面前緩緩飄落。他伸手去接,卻發現羽毛穿過了他的手掌,化成了點點碎瑩。他揉了揉眼睛,可是空中空蕩蕩的,就如什麼都未發生過一樣。

  羅格閉目良久,再睜開時。眼中也是一片銀色。他深吸了一口氣,不能置信地看著房中地異景。

  空中縈繞著一道道如夢似幻的銀色光帶,又有隱隱的樂聲在不住迴盪。聽上去,似是深情少女在夜色最濃時的傾訴。羅格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那心跳聲在不住擴大,最後變成了低沉的鼓音。

  鼓點逐漸響亮,那一聲聲的低音震顫著房間中地一切。

  鼓聲起時,漫天閃動著柔和光芒的白羽紛紛飄落,就如夢中才會出現地大雪。

  羅格伸手去接。但每一片羽毛都盈盈地穿過了他的手心,然後在落地前化成無數碎瑩。

  漫天白羽中。身披黑色妖蓮、斜提死神鐮刀的風月若隱若現。她略略回頭,竟然掀起了面具一角……

  羅格胸口一熱,腦中陣陣轟鳴!他的手顫抖著向前伸去,可是當指尖觸到一片飄落的白羽時,音樂、輕吟、光帶、白羽、鼓點,一切一切,全都消失了。

  羅格定了定神,眼中銀光忽然大戚,瞬息之間就以精神力將周圍空間都探測了數遍,可是一無所獲。房間中沒有一點魔力、鬥氣或者是一些不知名的力量殘留的痕跡,因此不可能是什麼人布下的幻術。

  難道,那如真似幻的一切,只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剎那之間,有關風月的一切記憶如轟雷閃電般在羅格心中掠過。

  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從『潮汐』軍團總部中躍出,四下望了望,然後如幽靈般閃現了幾次,就出現在遠處一條陰暗的小巷裡,這才慢慢現出身形。這個裹著灰色長袍的男子回頭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蹤,這才疾走而去。

  其實他實在是謹慎得過了頭,別說潮汐軍團總部前的廣場上正在集結騎兵、四處一片忙亂,就是整個總部加強幾倍警戒,他也有辦法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畢竟他是一個四百多歲的殺手了。

  修斯豎起了高高的衣領,將他清雋的臉都遮了起來。

  「現在羅格大人若是再遇上風月大人,一定會死纏爛打,不弄個明白絕不罷休的。嘿嘿,這樣一來,風月大人應該輕易不敢在席爾德城裡現身了吧?只要她不來,苦差就不會落在我老人家的頭上!呵呵,哈哈!想跟我老人家斗……」修斯越想越得意,腳下愈發發輕快了。

  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北部邊境上,冰雪終年覆蓋著大地。越過無盡的雪原,就是傳說中的級冰之洋,一切寒冷的源泉。

  極冰之洋上是亙古不化的厚厚冰蓋。傳說中在極冰之洋的中心處,冰蓋可達數千米之厚!只是這一傳說的真偽,從來無人能夠證實。

  此刻在這人跡罕至的冰蓋上,竟然立著四個人影。其中三個身披黑袍,另一個則裹著北地最常見的深灰風衣。他們靜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在四個人頭頂不遠處,還懸浮著一頭巨龍。

  遠方的冰蓋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裂縫。在喀喀嚓嚓聲中,蛛網狀的裂縫迅速蔓延,轉眼間就延伸至近百米方圓。

  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沉鬱的轟鳴,在那一瞬間,似乎整個冰蓋都在震顫!突然間又是一聲炸雷響過,一道粗達數十米的水柱夾帶著無數巨大的冰塊沖天而起!

  身披妖蓮的風月在水柱中徐徐升起,她右手平舉死神鐮刀,巨大的刀鋒上竟然掛著一隻長達數十米的海龍!海龍極度痛苦地翻滾、掙扎著,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那幾乎完全沒入它下頜的死神鐮刀!

  海龍身體瘋狂地抽搐、擺動著,長長的龍尾時時會抽中空中飛舞著的數米方圓的巨大冰塊,將其擊成漫天的冰屑!

  風月妖蓮雙翼一展,轉眼間已經飛到了四人面前。她手中的死神鐮刀無聲無息地舞動一周,垂死的海龍就重重地摔在冰蓋上。它終於能夠咆哮出聲,巨大的身體不住扭動,亂甩的龍尾將冰蓋抽擊得碎冰紛飛。

  海龍翻滾一番,剛想站起,四爪上各有一道無可抵禦的大力傳來,將它的身體徹底地拉伸開。

  那四個身影分別提著海龍的一隻短小龍爪,緩緩升空,向遠方飛去。

  天空中的格利高裡飛到了風月的身邊,照例先拍上幾句馬屁,然後小心翼翼地試圖探聽出來點什麼來:「主人,剛才他不停地在呼喚您,不知道有什麼事。您看……」

  風月冷冷地橫了它一眼。格利高裡一陣心虛,立刻掩飾道:「您剛才在冰下捉海龍,我只是怕您聽不到而已。主人!我以龍神的名義起誓,絕沒有其它的意思!」

  風月轉頭望向了遠方。她沉默著,許久才道:「他死不了,走吧。」

  下雪了。

  鉛色的天空陰沉得像要墜落下來,勁風銳烈地挾著鵝毛般的雪片直撲大地,頃刻在天地間拉起巨幅白幔。目之所及,除了密如流瀑的雪,就是細碎如米粒的冰珠。在風過的間隙還可隱約聽見雪層陷落的咯吱聲,雪層正在不斷加厚。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仍然有人在匆匆趕路。數十騎騎士冒著風雪,護衛著三輛馬車,奔馳在通向帝國東部的大道上。

  騎士中有幾個還紮著厚厚的染血繃帶,看上去是新負的傷,但他們面容堅毅,雙眼中充滿了狂熱,忍著傷痛和嚴寒繼續前行。

  馬車車廂上四處是焦黑和刀砍槍刺的痕跡,看來也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車廂上破損處處,四面漏風,因此車內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最前方一輛馬車車窗的窗簾拉開,一張蒼老的面孔向外望了望,又放下了窗簾。

  老者歎道:「又開始下雪了,這可是那些冰裡爬出來的傢伙最喜歡的天氣呢!我看他們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摩拉小姐,您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了嗎?」

  「卡爾蒙長老,飄落的雪花中有冰雪魔力的痕跡。他們應該已離我們不遠了。」摩拉淡淡地道。

  摩拉坐在卡爾蒙等三位魔法師對面。這一次她沒有穿以往常穿的白色聖袍,而是身著一襲黑色長裙,一字型裁剪的低領露出渾圓的肩線,前胸一個V形,深開到乳溝下兩指處,露出大半截酥胸,完全無視嚴寒的暴雪疾風。長袍貼著摩拉的腰腹輕軟柔順地下垂,在右腿外側是一道長及裙邊的開衩,雖然此時銀紫雙色線的鑲邊密實地蓋住了一切,但可以想像得到若她一旦走動起來,那驚心動魄的美態。

  冰肌玉骨似吹彈得破的肌膚,襯著黝黑如夜的長袍,摩拉整個人煥發出比皎月更聖潔清麗的光彩。她雙手疊放於膝上,坐姿端莊凜然,像在大教堂面對千萬信徒布道。只有雙唇上點著的一摸紫黑胭脂,和湛藍眸子裡毫無感情的眼神,使她的聖潔中透出一絲殺氣。

  儘管摩拉非常美麗,儘管她的衣著極為誘惑,但深知她神術威力的卡爾蒙等三位長老只能想起她的威嚴,絲毫起不了不軌之心。

  聽到摩拉感應到敵人已在附近,卡爾蒙當即打開車窗,向外面的一個騎士傳下了命令。車廂中另兩位法師則有條不紊地取了魔法卷軸和魔杖,然後兩人開始在車廂內佈置防禦冰屬性魔法攻擊的魔法陣。

  後面兩輛馬車中載的也都是智慧之眼的魔法師,片刻之後,三輛馬車上都亮起淡淡淺藍魔法光芒,代表著防禦冰屬性的魔法陣已經啟動。馬車周圍的騎士也開始聚攏,列出了戰鬥陣型。

  隨著為首騎士一聲號令。蹄聲轟鳴聲中,整個車隊忽然開始加速,迎著風雪向前衝去。

  「應該是第三次截擊了吧?這麼大的雪啊……」卡爾蒙喃喃自語道。

  「女神諭示我們向東,我們就一定要去。」摩拉淡然地道:「哪怕前面等著我們的真的是洛克菲勒,哪怕我們戰鬥到只剩下最後一個人,也要向東。就是全部倒下,我們也要倒向東方。」

  卡爾蒙歎道:「摩拉小姐,我並不是畏懼失去生命。可是這一次教會中所有高階的法師和戰士悉數出動,大教堂中已經沒有像樣的抵禦力量了。如果……如果我們都倒在了冰雪之途上,銀之聖教再趁機突擊我們的大教堂,那麼,智慧之眼的歷史可能就此終結,從此將不再有信徒供奉女神,唉!」

  一月之前,就在羅格帶走公國全部精銳兵力後不久,已經擴張到帝國南部行省的智慧之眼開始不斷和銀之聖教起了衝突。在雙方狂熱信徒的推動下,無數小規模的衝突很快就轉化成了一場全面的宗教戰爭。智慧之眼信徒雖眾,但歷史實在太短,無論是在宗教軍隊、法師數量還是在各種擁有獨特力量的聖職人員對比上,都處於絕對下風。

  也許智慧之眼唯一佔優的地方,就是奧黛雷赫頻頻顯示神跡,這與悄無聲息的冰雪女神完全不同。

  摩拉微微一笑,道:「信徒因為女神而聚攏,因信仰而獻身。在女神的神諭前,虔誠的信徒可以犧牲一切。就算智慧之眼在聖戰中被毀滅,只要女神長存,那麼她會有新的信徒,信徒們會重新建立新的教會。我們,又何必擔憂?」

  摩拉忽然感應到了什麼,面容一整。她取出一個被重重金色花紋封印在其中的魔法卷軸,輕輕撫摸著,歎道:「洛克菲勒就在前方。一會兒我會盡可能地牽制他,你們則要全力衝出封鎖,然後去席爾德城中找羅格大人……為我報仇。」

  卡爾蒙屏息看著摩拉手中的魔法卷軸,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氣,道:「這是……禁魔領域?」

  禁魔領域,是一個並未列入正規魔法體系的七階魔法。它禁制魔法的方法是抽乾作用區域內一切魔法能量,這樣自然不會有任何魔法被施展出來,就是施展到一半的魔法也會被打斷。可是禁魔領域是一個非常不完善的魔法,它並未解決抽取的魔力向何而去的問題,只能將其儲存於施法者的體內。因此任何一個施法者,哪怕是位大魔導師,持續施展禁魔領域時間過長的結果就是被體內過量的魔力焚燒而亡。可是想要停止已經施放的禁魔領域,又需要極高的魔法控制力,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能夠辦得到的。就是一個大魔法師也不過有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

  因此禁魔領域這個魔法,向來與死亡同義。

  銀之聖教一向以冰雪法師團聞名,他們的雪宮護衛水平並不比智慧之眼的戰士強多少。打斷了冰雪法師們的魔法,智慧之眼餘下的人就有機會衝出去。

  風雪愈發的大了,烈風呼嘯中,雪花成團地向著智慧之眼的車隊瘋狂撲來。騎士們紛紛下馬,頂著狂風,艱難地一步步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年輕騎士忽然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剛剛一大團紛飛的雪花狠狠地撞在他的胸甲上,他忽然覺得心口一涼,愕然低頭看時,才發現雪團中還夾帶著一根細而長的冰錐。冰錐幾乎整根都沒入了他的胸口,只在胸甲外留出短短一截。

  騎士首領一把將他拉到隊伍後面,看了看他的傷勢,臉色當即一黯。他將年輕戰士放平在地上,然後高聲喝道:「全體,舉盾!」

  所有的騎士們都高舉鋼盾護住頭胸,怒吼著繼續前進。

  天空更加陰沉了,風雪中的冰錐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力道也越來越足。在咣咣噹噹的巨響中,一根根冰錐敲打著騎士們的盾牌,時不時會有一名騎士被冰錐射中防護不到的部位,慢慢軟倒在地。

  漫天飛舞的冰錐上已經開始被附加上冰系魔力,因此一旦入體,在很短時間內受傷騎士們的鮮血就會凝結。哪怕是被冰錐刺破一點肌膚,傷口周圍一大片皮肉也會在短時間內壞死。

  三輛馬車依然在前進,雖然護衛它們的騎士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前方的道路上,已經可以隱約看到一排排手持巨斧、身披重鎧、外面罩以白色披風的雪宮護衛。

  「繼續前進!盡量消耗洛克菲勒的魔力。」馬車內的摩拉命令著。她一雙美麗地眼睛微微瞇起,視線似是透過了車廂和漫天風雪,望向女神指示的終點。

  在道路的另一方,身材異常高大的雪宮護衛首領充滿敬畏地對身邊的洛克菲勒道:「有您親自坐鎮,這一回那個狡猾淫蕩的魔女肯定逃不掉了。能夠親眼看到您施展暴風雪魔法,真是無上的榮譽啊!」

  洛克菲勒全身裹在白袍中,聽到護衛首領的話,他臉色一變,厲聲斥責道:「無論什麼時候,面對神術者都絕不能大意!讓你的全部騎兵上馬準備,聽到我的命令就立刻衝鋒,絕不能留給他們一點機會!這場聖戰是勝是敗,就在此一舉了。如果你敢有絲毫怠慢之心的話,那麼我會立刻換一個人來指揮雪宮護衛!」

  護衛首領一驚,當即接連下令,一陣鐵甲鏗鏘、戰馬嘶鳴之後,一百騎騎士已經排列好戰鬥隊列,整裝待發。見手下們如此爭氣,護衛首領的底氣足了不少。他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洛克菲勒大師,他們的行為真是很奇怪啊!我們調集了這麼多兵力封鎖攔截,他們為什麼不向後退,而是執意要來送死呢?而且您好像已經知道了這一點,所以不讓我派兵包抄他們的後路。啊,我不是在置疑您的判斷,只是以我淺薄的智慧,實在很難理解這一點。」

  洛克菲勒注視著遠方正在風雪前艱難行來的車隊,緩緩地道:「你無法理解我的決定,這並不奇怪。因為冰雪女神顯示了神諭,讓我在此全力攔截智慧之眼試圖穿行的車隊。女神的神諭已經明示,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智慧之眼的這些人都是絕不肯後退或者繞路的。」

  護衛首領顫聲道:「您說什麼?冰雪女神終於降下神諭了嗎?這……這是真的?」他實在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全沒注意到適才的言辭已經嚴重地冒犯了冰雪之大魔導師洛克菲勒。

  不過洛克菲勒此刻已經無暇計較這些,他看著遠方的車隊,面容越來越嚴峻。

  最前面的一輛馬車的車頂突然炸開,一團繚繞的深黑色霧氣從車廂內飄出,徐徐上升。

  在黑霧之下,一隻無法形容其美的玉手隨之出現。這只纖手虛托著黑霧,也徐徐向上,逐漸露出瑩白小臂、上臂,接下來,則是摩拉那宛如籠罩在一層氤氳光暈中的聖潔面容。她的金髮象黎明的第一縷晨曦,照亮了陰鬱的天空和黯淡血腥的戰場。

  在這一刻,風雪消失了,聲音消失了,甚至於遠山、森林和積雪的道路都消失了!在雪宮護衛和冰雪法師的眼中,此刻只有宛如女神的摩拉!

  凝立在天空中的摩拉衣袂飄風若仙,長而結實的雙腿在裙邊地分合下若隱若現,那景致曼妙無倫。這是赤裸裸的誘惑,直指人心最原始的本能,就是意志堅定的風雪法師們也不由血脈賁張,心如鼓擂,那些意志稍弱的人甚至身體上都已經起了變化。

  洛克菲勒歎了一口氣。他吟頌起一個簡短的咒語,一道冰寒的風瞬間生成,繞著數百名銀之聖教的法師和戰士轉了一圈。突如其來的寒意將他們的意識拉回,一雙雙迷醉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疑惑,渾然不知剛剛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摩拉的天然魅惑!傳我的命令,除了冰雪法師外,其它人一律平視。不得注視摩拉!再有中天然魅惑者,立斬!」洛克菲勒沉聲道。

  護衛首領當即下了命令。他暗地裡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剛才他也中了一小會的天然魅惑,全然沒有發現摩拉已經不知不覺間升到了空中。

  摩拉一雙湛藍的眼睛寧定地看著前方的銀之聖教諸人,左手高舉,虛托著已經變成徑長數米的翻滾黑霧。

  黑霧中似有無窮無盡的吸力,方圓數十米內的飛雪、冰錐和寒風都如潮般投向黑霧,然後在霧中奇跡般地消失不見。

  剎那之間,在智慧之眼車隊周圍,一直牢牢壓制著騎士們的風雪完全消失了!

  在風雪消失的瞬間,三輛馬車開始狂駛!殘餘的三十多位騎士吼聲如雷,步行著發起了衝鋒!無數攻擊魔法帶著各色絢爛的尾跡越過衝鋒騎士的頭頂,落入了銀之聖教的隊伍中。

  看著天空中的摩拉,洛克菲勒眼睛微微瞇起,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

  「居然使用了禁魔領域?摩拉啊,看來我一直小看了你。不過,熱血、勇氣和犧牲並不是成功的保證。」冰雪之大魔導師暗自想著。

  「所有的冰雪法師!全力加強暴風雪魔法!」洛克菲勒高聲地下了最後的命令!此刻的摩拉有如一個饕餮者,正貪婪地吞食著周圍的一切魔力。而洛克菲勒要做的,就是為她端上過量的食物,直至撐爆她的胃為止!

  天空變得更加陰沉了。

  摩拉的臉色驟然一白,她咬死下唇,苦苦支撐,全然不知一縷鮮血正從紫黑色的唇中流出。

  洛克菲勒遙望著遠方天空中那美麗的身影,暗自歎息。既然他已領受冰雪女神神諭,成功趕到了這裡,那麼摩拉,這個年輕、美麗而可敬的神術者,已注定要隕落在這裡。

  洛克菲勒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片奇異的雪花,這片飄落的雪竟然是藍色的,仔細看過去,會看到那極美麗的藍色中間,似有點點星光在閃動。

  洛克菲勒瞳孔立即收縮,他旋風般回身,驚見身後漫天的飛雪竟都已變成湛藍!

  在藍雪和點點飛舞的星屑中,擁有傾城容姿的安德羅妮正踏雪行來!

  她栗色長髮隨風飛舞、碧落星空斜指地面,身周散發著璀璨光輝的星辰守護為她的美麗更添一層神秘氣息。

  安德羅妮嘴角掛著抹冷笑,她冷冷地道:「洛克菲勒大師,您可真是謹慎啊!直到現在才讓我等到了這個機會!」

  洛克菲勒臉色極難看,他的目光只盯在安德羅妮那雙緩緩踏前的長靴上!

  距離!距離是魔鬼!

  每一個法師從學習魔法的第一天,就會被反覆灌輸這個觀點。距離對於法師來說,就是生死攸關的第一件大事。法師的一生都要與距離打交道,任何一個魔法的說明中都不會缺少作用範圍或是有效距離這一項。甚至有法師將魔法戰鬥的全部藝術都歸結於距離的控制。

  控制距離不光對法師是一門藝術,對於那些與法師為敵的人來說也同樣如此。

  安德羅妮不知道已經潛伏了多久,她一直等到洛克菲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於摩拉身上,並且勒令全部冰雪法師都去加強暴風雪之時才驟然發難,終於成功拉近了與洛克菲勒的距離。

  洛克菲勒雖然不擅長一對一的戰鬥,但他畢竟成為大魔導師為時已久,身邊又有眾多冰雪法師和雪宮護衛守護,正常情況下與安德羅妮相鬥仍然勝算居多。

  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洛克菲勒在念完咒語之前,就會被安德羅妮一劍削下頭顱!

  安德羅妮冷冷一笑,身體微微前傾。隨後她美麗的身影拉出一道藍色的殘像,閃電般繞過前來阻截的雪宮護衛,衝入了冰雪法師群中。

  碧落星空劃出一個絢麗的藍色十字,在洛克菲勒身上交錯而過!安德羅妮下手極狠,這一劍分明是要將洛克菲勒給切成四塊!

  藍十字掠過了呆立不動的洛克菲勒。冰雪大魔導師的影像一陣扭曲,漸漸消失,原地露出一個尚未完全消失的隨機傳送門。原來洛克菲勒見勢不妙,當機立斷,立刻用隨機傳送術逃走了。

  安德羅妮如電般收回碧落星空,架住了雪宮護衛首領力道極大的一斧,她藉著這一斧之力飛身倒退。一路上碧落星空光芒吞吐,已經吹斷了兩個冰雪法師的雙手,截斷一個冰雪法師的腰椎。安德羅妮這一次在劍上附著的不是星空鬥氣,而是普通的鬥氣。在一劍過後,殘留的鬥氣還會再爆發一次,將三個冰雪法師的創口炸得血肉橫飛!

  三個冰雪法師非人的慘叫、恐怖的傷口、漫天飛濺的血珠與碎肉讓倖存的冰雪法師和雪宮護衛都是一呆,暴風雪魔法一時失去了支撐的魔力,威力立刻減弱。

  安德羅妮徐徐升起,她的移動似緩實快,瞬間已經來到摩拉面前,合身向她撞去,將她撞得斜飛出去。『禁魔領域』終於被強行打斷了。

  安德羅妮伸手攬住了正欲從空中墜下的摩拉,緩緩落地,冷冷地看著銀之聖教諸人。

  銀之聖教雖然擁有二百多名雪宮護衛,但洛克菲勒遁去、冰雪法師又被廢掉三個後,且不說卡爾蒙等人魔力遠超普通的冰雪法師,光是在法師數量上,傾巢而出的智慧之眼此刻就佔據了絕對上風。再加上一個安德羅妮,戰場的形勢已呈一邊倒之勢。

  摩拉臉色蒼白,嘴角不住湧出鮮血。她全身無力,軟軟地靠在安德羅妮身上。雖然她承受『禁魔領域』時間過久、身體受到嚴重損害,但安德羅妮救援及時,摩拉的命已經保住了。

  看著茫然失措、一時不知該戰還是該退的銀之聖教諸人,安德羅妮問道:「該怎麼處置他們?」

  摩拉的聲音虛弱無力,可是語氣中的寒意直追洛克菲勒的暴風雪魔法:「全部血祭!為了女神,聖戰中沒有寬容。」

  不知從何時起,曾經有一位吟遊詩人如是說道:「真正的冒險者,他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都充滿了探索的精神和對財富的渴望。」

  的確,千萬年來,未知和財富吸引著一代又一代冒險者離開溫馨家園,踏上未知的旅途。無論是茫茫荒原、萬里沙海、廣袤大洋、無垠密林,又或嚴寒酷暑、風霜雪雨,都無法阻擋住冒險者的腳步。

  陡峭的雪峰自然也不例外。

  「銅須!你是不是領錯了路?我們爬了一整天,這上面除了冰、還是冰,什麼都沒有!」一個高達二米的重甲戰士暴躁地吼著,他面孔猙獰,膚色中透著一點綠色,看起來有一些半獸人的血統。他手中那把重達百斤的巨錘絕不是普通人類戰士能夠揮得動的。

  「我以我的鬍鬚起誓!絕對是這裡沒錯!除非地圖上標錯了地點!積克,憑你那半獸人的智慧還想來譏笑高山矮人的地質和勘測本領嗎?」一個全身都裹在奇厚的青銅盔甲中的矮人吼著,儘管身高剛到半獸人戰士的腰部,他的嗓門可一點都不小。

  「銅須!積克!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一個連面也都掩藏在紅袍之下、法師打扮的人怒喝道。聽上去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優雅中又帶有一些邪惡和殘忍。喝止了魯莽的半獸人和矮人之後,他又轉身對其它人道:「地圖上標明的應該就是這裡,我們既然已經上來了,那就將峰項整個地搜一遍。都給我動起來,任務的酬金值得我們賣命!」

  這是一支由二十多個冒險者組成的隊伍,隊伍中各種職業搭配合理、個人實力出眾,看得出來,這樣一支隊伍在人類世界中一定名聲顯赫。

  「看那邊!那是冰魔!」一個弓箭手叫了起來。

  果然,在遠處的一座高高的冰台邊緣,正佇立著一隻淡藍色的冰魔。它青色的眼盯著這些不請自來的入侵者,佈滿了利齒的口中開始噴吐出一團團淡藍的寒氣。

  紅袍法師沉聲道:「大家小心!這裡肯定有不止一隻冰魔!我們要找的東西很可能在那個高台上,列隊,我們攻上去!」

  冰峰上已持續千年的沉寂,終於被震天的嘶殺聲所打破。

  轟!半獸人的巨錘帶著一道烈風,狠狠地砸在一隻冰魔的身上。那淡藍色、由萬載寒冰所凝成的身軀不畏刀砍劍刺,卻承受不住巨錘的震擊,無數裂縫在冰魔身體出現,隨後砰地一聲,冰魔自胸以下都炸成了一塊塊的碎冰!

  「第五隻!媽的,怎麼沒完沒了……」半獸人戰士怒吼著踏上了高高的冰台。然後他忽然張大了嘴,呆立在冰台邊緣。

  矮人銅須一聲狂吼,狠狠地撞在半獸人戰士的腿彎,將他撞飛,堪堪避過了一隻冰魔那長達二尺的利爪。

  「積克!你這頭愚蠢的半獸人,發什麼呆啊……」矮人順著半獸人的目光向前望去,剎那之間,那噴湧而出的吼聲戛然而止!

  冒險者們陸續登上了冰台,他們無不呆立當場!

  在寬闊冰台的盡頭,插著一枝通體流動著銀色光華、仿如由水晶製成的戰槍。槍身上散發著的光華給方圓數十米內的冰面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色光澤。這把戰槍看上去如有生命,槍身上時明時暗的光澤,似是暗中應和了這把戰槍的心跳。

  戰槍後面,懸浮著一具華麗得超越凡俗想像的棺樽。那幽暗似無底深淵的深黑底色、繁複華麗的金色玫瑰花枝紋飾、四角如有生命般的暗黑色雕像,無不讓冒險者們心跳加快。棺樽一端,還有一個看上去形似天使的雕像,背後雙翼輕舒伸展到身前,溫柔地翼護住這樽無比瑰麗的棺。天使雙翼上每一根羽毛都是深黑為底、飾以金青兩色紋飾,那流動的曲線宛若有生命般,悄然撥動每一個冒險者的心弦。

  「神器……那一定是神器……」一個瘦小的獵人終於擠出了幾個字,他的聲音聽上去幹澀之極。

  紅袍法師倒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高聲叫道:「大家小心!所有神器,都必然會有守護……」

  他的話音未落,就覺得眼前一暗,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隨後是雷鳴般的轟隆巨響和漫天呼嘯的冰塊。

  守護神器的神秘存在終於現身了!它巨大的身軀長達數十米,滿身遍佈著深青色的巨大鱗片,背上豎著一片片如戰旗般的背鰭,佈滿利齒的巨口中噴出陣陣白霧,青色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冒險者。

  「這……難道是海龍?」紅袍法師最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的常識看上去也很淵博,竟然認出了眼前這頭極罕見的生物。

  只是,向來在廣袤大洋中生活的海龍,怎會突然出現在高聳的雪峰之巔?而且這頭海龍儘管樣子凶狠,可是趴在冰上一動也不動,只是不住喘氣,倒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紅袍法師心下忽然若有所悟!他感覺到,自己血管中每一滴鮮血都在慢慢變冷。

  天忽然暗了下來。

  有感覺敏銳的冒險者忽然抬頭,立刻下意識地呻吟著:「我們完了!那……那是巨龍……」

  冒險者上方,正盤踞著他們最不想遇見的生物,一頭巨龍。這頭巨龍週身散發著神聖光輝,姿態威嚴而優雅,和眾人所聽說的任何龍族都不一樣。然而冒險者們寧可遇上的是可以被認出的巨龍。哪怕是一頭黑龍也好,至少他們還能多少瞭解一些。而現在呢?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他們遇上了一頭傳說中的神秘龍族!

  天空中又有四個身影緩緩降落,在距地十米處即凝立不動。他們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這些冒險者。

  冒險者中最遲鈍的半獸人戰士此刻也已感受到天空中四人身上隱隱透出的強大氣息。在一重重無形的威壓下,他的手開始不住顫抖。轟地一聲,他終於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巨錘,任其掉落在冰面上。

  紅袍法師望著天空,艱難地道:「聖域啊……還是四個……呵呵,哈哈……」最後兩聲乾笑苦澀得好像夜梟的聒噪。

  一陣無形的心悸悄然掠過冒險者們心頭。

  風月自天而降,虛立在棺樽之前。她看都不看那些冒險者,只清清冷冷地道:「弄清他們為何會找到這裡,然後全部殺了。」

  一眾冒險者眼前一花,原本凝立在空中的一個黑袍人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兩根鋒銳之極的骨刃緩緩自黑袍寬大的袖口中伸出。

  「等一等!」紅袍法師叫道,試圖作最後的努力:「如果把我們都殺了,你們也別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找到這裡!」

  天空中另一個黑袍人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一隻握著白骨法杖的手骨從袍袖的袖口探了出來,他的話語為冒險者們鳴起了最後的喪鐘:「不必擔心。你們的靈魂會把一切都告訴我的。」

  「哈哈……竟然是巫妖!……」紅袍法師是幸運的,在被切碎之前,他的意識已經陷入了狂亂。

  「有人通過一個殺手組織委託這些冒險者來這一帶來尋找失落的寶藏。」藏在黑袍中的巫妖一邊說著從冒險者們靈魂中拷問出的結果,一邊在棺樽的下方繪製著魔法陣。在它那根白骨法杖的杖頭,不斷有冒出熱氣的鮮血湧出,在冰面上澆溶成一個個血紅色的魔符。每當一個魔符完成,冰台邊緣上那些冒險者屍體的面色就會灰敗一分。

  「這些傢伙的血實在是不錯,看來我們成功的機率還能多一點。」艾爾格拉看著已經完成的魔法陣,滿意地道。

  風月點了點頭,她手一招,地上垂死的海龍飄浮到了棺樽的上方。死神鐮刀在她手中閃現了一下,而後海龍咽喉處就破開了一個十字型的裂口,大股大股靛藍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海龍痛苦之極地抽搐著,週身的鱗片忽張忽合,但是那龐大的身軀似是被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給牢牢束縛住,分毫動彈不得。

  海龍每一下掙扎,都會有一道血浪噴出。棺樽上的天使不知何時變成仰面向天,雙翼也舒展開來,將漫空灑落的血雨一滴不漏地接住。靛藍色的血液一接觸到天使或者是棺樽,就會如遇上了乾涸的海綿般,立刻滲入,一滴都不外漏。

  極冰之洋的海龍介於亞龍和真正的龍族之間,力量並不如何強大。只是它們向來躲藏在千米冰蓋的下方,是以極難捕捉。冰洋海龍最特殊之處就是他們極強的再生能力,這種能力的源泉,就在於它們的血液。

  孤峰頂上,海龍的哀鳴一聲比一聲低,終於,它的雙眼無力地閉上了。

  天使接完了最後一滴血液,又緩緩伏下,以雙翼護住了棺樽。龐大海龍的全身血液按說足可以裝滿幾個這樣大小的棺樽,可是如今棺樽就如同一個無底洞,將海龍全身血液吸盡仍意猶未盡,靜靜地浮在空中,動也不動。

  四尊暗黑龍的雕像逐一亮起,但最後一尊雕像只有非常黯淡的光芒,並且這光芒吞吐不定,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一時間,冰峰上一片寂靜,只有風在不甘寂寞地呼嘯著。

  夜色悄悄地籠罩了整夜冰峰。

  暗黑龍雕像上最後一點光輝也漸漸散去,風月終於幽幽地歎息一聲。

  「尊敬的風月,僅有冰洋海龍的血液還遠遠不夠。看來我們仍然需要執行最先的方案。」艾爾格拉道。

  「原先的方案嗎?嗯……好……讓我想想……」風月的聲音和語氣忽然變得說不出的奇怪。

  她一雙銀色的眼微微瞇起,宛如兩彎新月,似是在遙望夜空。其實她現在對眼前的一切,都是視而不見。

  「最初的方案……最初的方案……嗯,就這麼定了!……哼!怕他什麼!……不對,我怎麼可能會怕……等等,還是再想想……」

  風月的精神波動雜亂無章,甚至偶爾會洩露到格利高裡的意識中。可是神聖巨龍此刻已經顧不上滿足自己那顆好奇的心,它全身的鱗片都微微豎起,雙翼展開,極度緊張地盯著風月的右手,擺出了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

  那四位強者雖然都若無其事地立在空中,但他們的目光同樣集中在風月的右手上。冰峰頂上的氣氛已經變得異常的凝重,四位強者雖不像格利高裡那樣緊張,可也都暗中提聚力量。

  風月的右手越握越緊,凝聚在她拳上的力量瘋狂攀升,似是永無止境!在她右拳周圍,憑空出現幾顆淡紫色的閃電球,無規律地遊走著,並且隨著風月力量的提升,還有新的閃電球在不住生成。格利高裡知道,每一顆絢麗的閃電球中都蘊藏著極可怕的力量,足以將它徹底毀滅!而且這些閃電球一旦失控,那風馳電掣的速度,就是格利高裡也不敢說一定能夠避得開。

  眼見又一顆球形閃電漸漸生成,格利高裡終於忍耐不住,鼓起平生勇氣,顫抖著道:「最……最美麗的風月主人,您……您在幹什麼?」

  風月忽如從夢中醒來,她隨即驚覺到了異狀,右拳向天揮出,那數顆極度危險的電球帶著燦爛的焰尾,向夜空中飛去,觸到雲層,盛開為美麗的紫色煙花。

  所有人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風月目視遠方,連眼角的餘輝都不看向眾人。她冷冷地道:「就執行原先的方案吧。」

  話音未落,那風華絕代的身影已消失在遠方。只是她離去時那隱隱的張惶,倒似是在落荒而逃。

  罪與罰之卷完
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一章 恨晚


  羅格推開了『劍灣』酒館那包銅的厚門,踏進擁擠、吵鬧、一片烏煙瘴氣的酒館。凜烈的寒風跟著他衝進去,趁機撲向靠門口坐著的酒客們,不少喝得面紅耳赤的酒客正敞開懷扯著嗓子,冷不丁寒風滑入衣領中鑽進皮袍裡,一個戰慄至少把剛才下肚的好酒抵消掉一半。

  斷斷續續的罵聲不斷傳來,侍者則從吧台邊狂奔過來準備關門。不過羅格絲毫不以為意,逕自施施然走向了酒館的吧台。

  酒館中忽然安靜了一刻,隨後口哨聲、怪叫聲此起彼伏。

  原來跟隨著羅格走進酒館的是玫。

  她今天身上一襲筆挺的黑色風衣,豎起的領子遮住了小半張臉,一頭金色的短髮在風中張揚地飛舞。她的髮色不是陽光般耀眼的金,微帶栗色,襯著額前碎發下那雙碧玉般明亮的眼睛,正是恰到好處,煥發出野性的不羈。

  玫足登黑色蜥皮長靴,風衣黃銅旒青花的扣子從上至下扣得整齊,沒有露出一分肌膚,但那如冰山般的麗色配上英氣而肅殺的著裝,其勾人心魄處,絲毫不輸於帝都宴會上著露背裝的大膽名媛。她的右手虛垂腿側,纖柔的手指從風衣袖口探出,這才能窺見她一抹欺霜賽雪的肌膚。看著酒館中惡形惡狀的眾多醉漢,玫面若寒霜,那細碎金色短髮掩映下的雙眼透出冷酷而憤怒的光芒。

  玫腳下的皮靴踏出清脆的步點,跟著羅格向吧台走去。

  一個裸露出胸膛的壯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攔住了玫的去路。「嘿,漂亮的小妞,留下來陪我喝一杯怎麼樣?」

  玫忽然嫣然一笑,剎那之間的風情讓壯漢登時呆在了原地!她微笑著道:「為什麼不呢?」

  說話之間,玫手中已經多了一尊銅製的酒壺,酒館中眾醉漢眼前一花之際,那尊沉重的銅壺已經狠狠地砸在了醉漢的臉上!銅壺下傳來清晰的骨裂聲,那壯漢哼都沒哼一聲,當即仰天倒下。

  玫冷笑著環顧全場,五根纖長的手指一一鬆開,咣噹一聲,那尊已經徹底變形的銅壺掉落在地。

  酒館中的諸人看到她纖細美麗的手上繚繞著的鬥氣光芒,紛紛掉轉頭去。少數幾個沉默的人物則看著她黑色風衣的袖口,那裡鑲著一排五顆黃銅袖扣,袖扣的表面有隱隱的陰紋。那是『潮汐』軍團的紋章。他們似是歎了口氣,低頭喝起悶酒來。

  玫來到羅格身邊,用力一拍吧台,對酒館的獨眼龍老闆喝道:「拿你這裡最烈的酒出來!」

  老闆搖了搖頭,從吧台下面取出了一瓶陳年威士忌來,又取出了一隻酒杯,沒想到玫劈手就將酒瓶搶了過去。她兩根纖指一夾,已經將酒瓶瓶頸鉗斷,然後一仰頭,幾大口飲過,已經是半瓶酒下肚。

  玫的眼睛越來越亮,身上開始隱隱地透出殺氣。

  酒館中的喧嘩聲越來越小,已經有膽小的酒客開始悄悄溜走。獨眼龍老闆苦笑著搖了搖頭,在玫那雙亮得嚇人的目光下,他把一切抱怨都嚥了回去。

  羅格靠在吧台上,晃著手裡的酒杯,將一枚金幣放在吧台上,道:「嘿,老兄,我聽說你叫柯比蒂安?」

  獨眼龍伸手取過了金幣,道:「沒錯。」

  玫看著羅格的眼光有些異樣。以她少校的職銜,每兩個月的軍餉才會有一個金幣。雖然她根本不在乎錢,但也有些難以理解羅格為什麼會用一枚金幣證實一個早就知道的消息。

  羅格又取出了一枚金幣,道:「城裡有鐵匠嗎?」

  「足有上百個。」

  一枚金幣。「最好的鐵匠是誰?」

  「你想打造裝備嗎?」

  「不,我只想研究一件裝備。我聽說這個城裡就有這樣一個不會打制、只會研究分析現成裝備的鐵匠。」

  獨眼龍看著面前的一整袋金幣,完全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

  玫忽然一伸手,抓住了獨眼龍老闆的衣領,幾乎將他拎出吧台。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玫冷冷地道。

  「玫!把他放下!」羅格輕聲喝道。玫看了一眼羅格,纖手一鬆,任由柯比蒂安落回原地。她抄起酒瓶,幾口將瓶中剩下的烈酒喝乾。

  羅格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實在找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他略一沉吟,脫下了手上的一枚魔法戒指,放到了吧台上。

  獨眼龍老闆拿起魔法戒指仔細看了半天,歎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這戒指雖然不錯,可是和這個消息相比還是差了點,唉,虧就虧了吧,這次我認了。」

  他伸長了脖子,在羅格耳邊輕聲說了一個地址。

  羅格嘿嘿一笑,重重地拍了兩下獨眼龍老闆的肩膀,將他拍得搖搖晃晃的,然後道:「多謝多謝!以後我一定多來照顧你生意。玫,走了!」

  「如果是你們兩個人一起來,那還是算了吧……」獨眼龍老闆揉著肩膀,喃喃自語。

  跟在羅格身後的玫忽然回頭,盯著柯比蒂安。中年獨眼龍大驚,立刻陪笑道:「玫小姐慢走,下回一定要再來啊!一定要來!」

  玫哼了一聲,這才作罷。

  酒館中此刻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他們忽然抽出兵器,向羅格撲去!

  玫身體微微一側,間不容髮地閃過了一個偷襲的殺手。她黑色風衣忽然掀開,一條長腿倏忽飛出,閃亮的靴尖勾住了這個殺手的脖子。

  羅格似是很緩慢地轉身,可是當他完全轉過來,用最熱誠的微笑迎接一左一右撲上來的兩個殺手時,他們兩人不過在空中移動了半尺左右的距離。

  羅格手中多了一把閃著幽幽黑色的魔法長刃,他微笑著,也不管什麼章法,只是向著兩個殺手胡揮一氣。那兩個殺手眼中閃過驚駭欲絕的神色,可是他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向著面前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黑氣衝去。

  玫長腿巧妙地一收一放,已經帶得那個殺手轉了一個圈子。那閃亮的黑色蜥皮長靴隨即搭在了殺手的肩頭,玫一聲清叱,猛然發力!

  那殺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脊椎承受不住驟發的巨大壓力,傳來一陣喀喀嚓嚓的碎裂聲。殺手猛然噴出一大口血,隨即如一個軟口袋般倒在了地上。

  玫的背後忽然飄過一陣極濃的血腥氣。她緩緩轉身,看見羅格站在一地鮮血和屍塊之中,雙手插在口袋裡,正微笑著看著她。

  看著羅格那和煦如陽光的微笑,玫忽然自心底湧上一股寒意。

  「嘿,老兄!你都看到了,這回也是風狼那幫傢伙先來找我的麻煩的,我只是自衛而已,沒違反你的規矩吧!」羅格大聲向獨眼龍交待過,就帶著玫推門而去。

  酒館角落裡一個爛醉如泥的客人悄悄地抬起了頭,確定羅格已經離去後,才敢站起身來。他看著地上的屍體,嘴角不住地抽搐著。他隨即將幾枚銀幣放在了桌子上,急匆匆地向外走去。這人動作雖快,腳下卻是全無聲息。

  這最後的客人忽然停住了腳步,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透出的一截劍尖。他努力回頭,看到獨眼龍老闆正微笑著看著他。

  他艱難地道:「你這裡……不是不許……殺人嗎?」

  獨眼龍嘿嘿一笑,道:「我這的規矩向來只對客人有效!」他將短劍狠狠一擰,絞碎了犧牲品的心臟。

  看著一地的鮮血、碎肢和內臟,獨眼龍有些為難地歎道:「這些風狼的傢伙,還真是麻煩啊……」感歎歸感歎,他還是捲起了袖子,開始打掃起酒館來。

  羅格帶著玫,趁著來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破舊小樓前。胖子再次看了看門牌號,確定自己沒有認錯地方後,當即一腳踢開了房門。

  房間中十分簡樸,看上去沒什麼特殊的東西。二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尖尖細細的怒罵,隨後一個一米高矮的人影從樓梯上飛奔而下,原來是一個年紀已然不輕的侏儒。

  「你是納克巴?」羅格微笑著問。

  「是我!你們是什麼人?」侏儒見來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

  羅格道:「我想讓你為我分析一件魔法裝備。」

  一見來人有求於已,侏儒的氣焰又囂張起來。他幾乎跳起來叫道:「啊哈!你們打破了我的大門,還想我為你分析裝備?天才的納克巴一向只為自己的喜好工作。不要以為金幣可以使我為你們工作,絕不可能!不要說金幣,就是成捧的寶石也不行!現在,你們給我出去!不,滾出去前,先賠我的大門!」

  羅格失笑道:「天才的納克巴,您弄錯了,我壓根就沒打算付您金幣,更不用說寶石了。但您仍然會同意為我分析裝備的。」

  侏儒的眼底泛起了紅色,這是這個種族陷入極度憤怒的典型徵兆。為了顯示自己的威嚴,侏儒每說一句話都會盡量跳高。

  「你們激怒了天才的納克巴!」

  「激怒納克巴的代價是非常沉重的!」

  「納克巴是受到風狼保護的重要人物!」

  ……

  羅格終於對這個跳來跳去的侏儒感到不耐煩了,他淡淡地道:「玫,想辦法讓他變得聽話一點。」

  玫秀眉微皺,看著跳來跳去的侏儒,微瞇的眼中又透出危險的光芒。她左手一探,已經抓住了侏儒的領子,將他提到空中。

  玫右手一抖,七枝形狀各異的奇異短刃從袖口滑出,她右手隨即握拳,每一道指縫中都夾了一枝或兩枝閃著森森寒光的銳利短刃。

  玫將握滿了利刃的右手在侏儒面前晃了晃,侏儒口中全部的髒話立刻消失了。玫冷冷一笑,對羅格道:「您打算參觀一下嗎?」

  羅格笑著搖頭道:「那有個空房間,你隨意發揮吧,別把他弄死了就行。」

  玫哼了一聲,提著侏儒進了房間。房門剛砰地一聲關上,裡面就傳來侏儒猶如殺豬般的慘叫和求饒聲。

  房門又打開了,玫提著侏儒走了出來。她手一鬆,納克巴撲通摔在起上。他掙扎著想站起,可是被嚇得實在厲害,兩條腿軟軟的完全沒有力氣,折騰了幾次,仍然如一灘爛泥。

  「這麼快?」羅格頗為意外。

  玫哼了一聲,道:「我剛剛給他解釋了幾句第一道刑罰的原理,他就已經快瘋了。

  羅格淡淡一笑,蹲了下去,對納克巴道:「天才的納克巴,您現在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呢?」

  「沒問題!我不要金幣、也不要寶石,納克巴現在就是您最謙恭的僕人!請儘管吩咐我!」

  片刻之後,納克巴已經啟動了實驗室中的魔法陣。

  侏儒儘管欺善怕惡、貪婪怯懦,但他在煉金和魔法裝備上的造詣的確不低。一旦開始工作,侏儒就陷入了一種狂熱狀態之中,他在房間中到處飛奔,上竄下跳,不停地掀動開關,或者為魔法陣再添加一兩種原料。

  魔法陣中央,靜靜地浮著一把泛著暗紅色光焰的匕首,卡西納拉斯匕首。

  忙碌了半天之後,侏儒取出一個裝幀華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抓出一小把藍色的砂子,喃喃地念頌了半天咒語之後,五指驀張將砂子撒向了卡西納拉斯匕首。

  羅格早年也是開過魔法裝備店的,對各種魔法原料極為熟悉,因此一眼就認出這些藍色的砂子是極珍貴的矽星砂,這種星砂具有追蹤過去和跨越時空間聯繫的神秘力量。

  隨著侏儒咒語的完成,卡西納拉斯匕首上一層又一層的神秘咒文具像化浮現,接著是數十道暗紅色細絲線次第突顯。這些絲線一端連接著匕首上的咒語,另一端則通向了其它的位面。

  侏儒瞪圓了血紅的眼睛,仔細地辨認著每一個魔法符號。

  「卡西納拉斯。戴蒙。費斯拉拉米佐拉布。啊,這個名字隸屬於深淵惡魔的譜系,看來你這把匕首的力量來源於熔岩深淵。戴蒙是只有大惡魔以上的存在才能擁有的稱號,看來這才是這把匕首如此強大的原因。嗯?等一下,卡西納拉斯的光芒非常暗淡,說明這並非惡魔本生的名字,但的確和某個特定的大惡魔聯繫在一起……」

  侏儒一邊嘀咕,一邊抱著頭苦思。他忽然跳了起來,大叫道:「我明白了!卡西納拉斯不是某個大惡魔的分身,就是它在另一個位面的投影!啊,這樣一切就都很明顯了,納克巴真是個天才!」

  玫聽得一頭霧水,羅格卻是心下讚歎,這個侏儒真是可以稱得上是天才。僅憑著一把匕首就推斷出這麼多的東西來。

  侏儒轉而研究起匕首上那一條條通向異位面的紅色細線來。

  「果然!惡魔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這幾根線惟一的作用是傳遞詛咒,不過這是卡西納拉斯對匕首持有人的詛咒。這樣無論誰成為這把匕首的主人,都得接受卡西納拉斯的擺佈,不然的話,大惡魔的詛咒完全可以輕易抹殺我們這個位面的生命。可是非常奇怪,這幾根線應該通過匕首接在您身上才是,啊!納克巴不是在詛咒您,可是,您不是這把匕首的主人嗎,為什麼詛咒的紅線會通向其它方向?」侏儒又開始頭痛了。

  羅格哈哈笑道:「納克巴,你果然是天才!你一點都沒看錯,詛咒之線就是連到別人那裡去了。哈哈!很好,看來我這次沒有白來!」

  羅格一指余那的那幾根紅色絲線,問道:「那這麼幾根呢?是不是卡西納拉斯用來感應和控制匕首持有人的?」

  侏儒取過一面水晶透鏡,仔細研究著紅線根部所連的那一片細密魔法符號,然後猶豫著道:「看來就是了。但我也不能確定。納克巴雖然是天才,但他也需要時間。」

  羅格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卡西納拉斯能夠通過這些咒線控制匕首持有人,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能夠反過來通過這些咒線來攻擊它呢?」

  侏儒尖聲道:「那是當然!神力是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一切神力都是雙向的,神在賜與凡人神力的同時,也為凡人提供了一個觸摸他的機會!所以你完全可以攻擊卡西納拉斯,如果你自認力量可以與它相比的話!」

  這一次羅格才是大吃一驚,他盯著這個侏儒,道:「你連這些都能知道?不是在吹牛吧!」

  納克巴顯得憤怒之極,跳起來道:「這是侏儒的神親口告訴我們的!」

  「親口?」

  「啊!不,我的意思是,神的語錄記載在侏儒的大編年史中。我是侏儒中的天才,當然看過大編年史!」

  見羅格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侏儒鬆了一口氣,他拿出兩塊月白色的寶石,互相一撞,引出了一小團電光。

  「讓我再來看看,這些詛咒是怎麼樣運作的。」

  羅格一驚,還未來得及阻止他,那一團電光就落到了匕首上,隨後順著幾根紅線一閃而逝。

  這一道威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攻擊,幾乎可以肯定是向著天空之怒去的。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後一陣奇異的嗡嗡震鳴聲響起,竟然無法辨別來源,沒有絲毫由遠及近的過渡,像是從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中迸發出來似的,帶動房間內的一切隨著它的頻率跳動。

  玫一頭金色短髮開始徐徐飄起。

  「真他媽的見鬼!」羅格大聲詛咒著,一把將侏儒拉了過來,按在自已身下。他嘴裡極快地念頌著咒語,在他身後,也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同時頌咒。羅格空出來的左手也沒閒著,他指尖上不住流出銀色的光流,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畫著魔法符號,每畫出四個魔符,就在虛空中凝結成一面銀色光盾護衛在羅格面前。

  玫反應極快,見勢不妙,她立刻以雙臂護頭,從窗口硬撞出去,「唏哩嘩啦」的脆響絲毫沒能影響嗡嗡震鳴聲的節奏。

  房間中由暗轉明,在思慮尚不及運轉的剎那,紫藍色的光芒已經統治了這一方天地!

  跨越虛空出現的雷電勢不可擋,如洶湧而來的狂波怒潮,轉瞬就填滿了室內每一寸空間!明滅不定的閃電象妖蛇般在空中扭曲攢動,每一道閃電上都滾動著紫藍色的雷光,翻滾著爆裂著淹沒了所有縫隙。無法宣洩的紫電從房門、從窗口噴出,其中一道狠狠地劈中了尚未落地的玫!

  玫一聲慘叫,被藍紫電流衝擊著,重重地撞落,餘勢不竭,把她牢牢壓在地面上。但她強忍麻痺的劇痛,左手袖口中彈出了一把無柄短劍。

  玫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插在了地面上。

  雷電狂濤驟然消逝,如來勢般無跡可尋。

  玫全身麻痺,仰躺在地上,微微呻吟著。她握劍的左手已經是一片焦黑。

  而房間之中,羅格一身衣服破破爛爛,頭髮根根豎起,全身上下無不傳來燒灼的痛楚。與玫不同,羅格為了保護侏儒,承受的是雷電怒濤的正面衝擊。還好胖子精神力強大,具有抵抗各種負面狀態的超強抗性,因此根本不受雷電附加的麻痺效果影響,可就算這樣,他也被電火燒得夠嗆。

  羅格顧不上自己,急忙察看侏儒的狀態,這才驚見護在身下的侏儒通體焦黑,幾乎變成一截焦炭!

  侏儒擠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斷斷續續地道:「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的……也會……殺死一個侏儒……」

  羅格這才注意到,侏儒的指尖上正沾連著一根若隱若現的紅線。難怪在自己多重魔法防護之下,侏儒仍然被燒成了焦炭。

  羅格歎了一口氣,取回了卡西納拉斯匕首。他又在整座小樓中迅速搜了一遍。剛剛洶湧的雷潮幾乎將樓中的一切都化成飛灰,除了一本殘缺不全、邊緣焦黃的筆記外,羅格再沒找到其它有價值的東西。

  羅格從窗口躍出,提起尚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玫,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晨的一束陽光透過兩層樓高的彩色玻璃窗,照耀在寬大宏偉的殿堂裡。

  殿堂的盡頭是一座高台,上面擺放著整個大殿中惟一的一張華貴座椅,簡潔的式樣無法掩蓋兩個世紀前藝術大師範哲的非凡口味,高靠背頂端優雅的法冠狀手工木刻是整張椅子上唯一的裝飾。此時高椅子上坐著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他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之下,以手支頜,雙眼似閉非閉。

  這裡是潮汐軍團總部最頂層,原本用作軍機大會議室,兼作供奉自然女神的殿堂之用。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虔誠的信徒,他這樣做的本意,自然是請自然女神祐護軍事行動成功。

  但對胖子來說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對自然女神及其信徒恨之入骨,至於軍事會議,反正他現在對潮汐軍團的軍事行動放任自流,根本不會開什麼軍事會議。所以胖子剛一握到實權,就將這裡拆了個乾乾淨淨,重新佈置成了光明教會聖殿的模式。

  既然自然女神不在天界,那麼她自然就是屬於異端那一類的。真壓或者感化異端都是信仰虔誠的標誌,因此羅格的舉動當然得到了麥克白大力支持和讚賞。

  只不過此刻神壇上擺放的不是至高神、也不是任何一個主神的神位,羅格直接擺上了一張寶座,讓麥克白坐了上去。

  麥克白初時還要推辭,但羅格說凡俗中人過於卑賤,直接供奉主神那是對主神的不敬。他們應該供奉麥克白,然後由麥克白將信仰傳達給天界主神,這樣才會規矩。論到口辭,麥克白當然不是羅格的對手,被他一番遊說之後,不得不坐上了神壇正中的寶座。

  這些天來,潮汐軍團的人根本不曾進入過這座殿堂,但羅格自己直屬部隊的將領都在這裡向羅格匯報軍情。胖子在麥克白側前方一站。眾將領要先向麥克白行禮,然後才輪到羅格。羅格也不設桌椅,眾人直接站著議事,議完則散。

  羅格說,任何人都沒有在麥克白的光輝前坐定的資格。

  不知為什麼,麥克白事後忽然想起了曾在他面前安坐如山的教皇和奧古斯都。當然還有一個凱瑟琳,可是凱瑟琳後來對於麥克白尊重也讓他十分滿意。因此寬容的四翼天使決定原諒她最初地小小不敬。

  最近幾天以來,羅格在潮汐軍團的實權大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率兵侵襲索拉圖的華萊士再一次失敗。

  華萊士起初的行動非常順利,但在進攻第二個補給中轉站時出了意外。這個中轉站雖然增加了守軍,但增兵後也不過五百多人,怎麼可能抵擋潮汐軍團精銳的五千輕騎?但這五百戰士屬於專克騎兵的方陣長槍兵,他們意志頑強,佔據了一座大型工事。挺起五米長槍,拚死扼守。就在華萊士下令全力進攻之際,工事下預設的魔法陣忽然發動。將方圓百米之內都變成了烈焰之海!而且特拉華帝國此次埋伏了十餘位法師,他們從數百米外突然將大範圍地攻擊魔法鋪天蓋地般傾瀉到潮汐輕騎兵的頭上!

  這些魔法師在發出第一波攻擊魔法後立刻上馬逃走,讓尚處混亂之中的潮汐輕騎追之不及。

  最為歹毒的是,無論是預設的烈焰魔法陣,還是後來魔法師的遠程攻擊,都完全不顧被圍困在工事中數百戰士的死活,有些甚至乾脆就以他們為目標。因為距離過遠,這些遠程攻擊魔法飛到時都多少會偏離目標,因此瞄準工事的話,至少也能沾上幾個潮汐軍車的輕騎兵,看上去這就是特拉華人地目的。

  當烈焰熄滅時,又驚又怒的華萊士立刻清點傷亡,發現精銳的輕騎兵戰死了七百餘騎、重傷的有二百餘騎。而戰果僅是敵方五百名方陣長槍兵全部陣亡。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場行動都失敗了。胖子對待失敗的態度很簡單,一切按軍規辦事。結果大大小小十餘位軍官被以指揮不力的罪名扔進了軍事監獄,等待日後處分。這當中包括了不少負責情報的軍官,他們大多是玫以前的同僚。

  戰敗的罪名可大可小,基本上這些軍官的生殺大權已經握在了胖子手中。因多名部下命懸人手,華萊士對羅格的態度自然又客氣了許多。對胖子在軍團總部拆拆建建這點小事也自此不管不問。

  胖子的策略就是一切按軍規辦事,靜等著潮汐軍團犯錯。錯無論大小,一旦被他抓到把柄,那就是從嚴治刑。華萊士對此也無可奈何,若他抗命,那就是形同造反。而帝國對待叛亂者極為嚴厲,不光叛亂者是死罪,還要株連叛亂都所有的直系血親。

  此刻天初亮不久,羅格就出現在軍團總部。他拾級而上,向頂樓的光明殿堂行去,玫則在他的身後形影不離。她意志力驚人,僅僅用半天的時間就從雷電狂潮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強忍著身體上的劇痛,又整日跟隨著羅格跑來跑去。

  玫是要隨時可以將軍團的動向報給羅格知道,免得再落下個擅自行動的罪名。現在華萊士新敗,潮汐軍團不願在程序性的事情上再讓胖子抓住把柄。到時候誰知道手段歹毒的羅格會不會對眾多獲罪軍官再來個數罪並處,當場處死?

  此刻玫一邊走著,一邊向羅格匯報剛剛搜集到的索拉團城城主的情報。羅格對這位心狠手辣、頗有手段的城主十分感興趣。能夠讓華萊士都吃上一次虧,這可不是僅有點小聰明而已。

  索拉團城城主費爾南德斯子爵剛到任一個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也沒聽說和特拉華帝國帝室有何血緣或姻親上的關聯。看上去這位子爵不是受人排擠,就是為了鑽營向上不顧一切,才會跑到索拉團城這個最前線來當城主。

  羅格一邊聽著玫的報告,一邊推開了光明大殿的殿門。

  端坐在神壇上的麥克白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羅格和玫走了進來,他站起來走下神壇。

  「麥克白大人,您今天準備再體驗些什麼?」羅格一路小跑著迎上麥克白。

  麥克白向神殿外行去,一邊問:「羅格,你對光明力量的體悟還有什麼問題嗎?」

  此刻大露台上已是一地晨光。麥克白在露台中立定,微仰著頭享受清澈如水晶的空氣。

  又一個晌晴天氣,陰鬱了多日地天空是明亮而深邃的藍色,在紅土高原上空糾集多日的鉛雲早已消散,只剩下幾絲淡淡流雲。幾乎沒有風,在純淨的陽光下一切都那麼靜謐安祥。很難想像前兩天席爾德城現遭遇了那麼大的暴風雪。

  羅格是死靈法師中極少數不討厭陽光的另類。他一邊陪著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一邊道:「您所傳授的東西我感覺都明白了。但現在缺少一個可以存貯魔法地道具。所以沒辦法試驗。也就沒辦法將我身上黑暗和死亡的力量轉化成光明之力。」

  麥克白沉吟道:「這的確是一個問題,等我從天界歸來時,你身上光明力量的強弱將直接影響救贖後的結果。現在該是我回到光明教會的時候了,這樣吧,我去看看光明教會有沒有這樣的魔法裝備。如果有,在我回歸天界之間,會先把它給你帶來的。」

  對這樣的結果,羅格當然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胖子激動得不能自己,眼看著淚水就要滴落,若不是顧著麥克白的高貴身份。也許他拉衣袖吻鞋尖這種舉動都幹得出來。

  麥克白雖然冷酷無情,但對於羅格的虔誠和感情的真摯還是非常感動。他溫言安慰了幾句羅格,所說無非是些一定會安排好他的救贖之類的話語。

  神殿大門外是一片方圓達數十米的大露台。羅格陪著麥克白亦步亦趨地走到露台邊緣,恭敬萬分地目送麥克白起身飛向天空。

  在燦爛的晨光中,麥克白那英俊而挺拔的身影冉冉升起,迎著朝陽飛去。

  直至麥克白的身影完全消失,羅格這才收了臉上依依不捨的表情。

  此時一陣爭取的腳步聲傳來,華萊士將軍帶著十餘個得力的手下匆匆走上了大露台,看樣子是要與羅格商議什麼重要的軍機。

  華萊士知道羅格從來沒有坐著開會的習慣,因此帶著手下的將軍們站到了羅格身邊,遙遙望去,倒像是一堆老戰友在親密攀談。玫則取出一個小記事簿,作起記錄來。在這微妙時刻,哪些該記、哪些不該記,就很考驗她的功夫了。

  華萊士以幾句客氣恭維的套話為開場白,話音甫落,他身旁的兩位將軍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幅軍事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軍事標記和箭頭,看來是一場大規模戰鬥的計劃。果然,華萊士一切入正題,就是要遊說羅格同意對索拉圖城進行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這一次要動用的兵力遠遠超出華萊士的權限,因此必須得到羅格的同意。不然的話,單是不聽號令、擅自出戰這一條罪名,不論從重從輕都是死罪。

  羅格一聽華萊士道出來意,就當即打斷了他,含笑道:「動用這麼多的兵力,這不大好吧……」

  羅格話剛說到一半,就在此時,天空中忽然隱隱約約飄下幾聲悠長的龍吟。

  羅格微微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席爾德城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出現龍?可是看到華萊士和幾個武技十分高明的軍官也若有所聞的樣子,胖子禁不住心下微驚。

  他剛抬頭向天望去,就看到一大片奪目的金色光芒當空灑落!金色光芒中有濃郁得化不開的神聖氣息,灼得羅格肌膚陣陣疼痛。當金色光芒散去時,麥克白竟然又出現在露台上。

  羅格大吃一驚,急忙排眾而出,叫道:「麥克白大人!您這麼快就從光明教會回來了?……」

  可是麥克白臉色鐵青,對羅格的叫聲充耳不聞,只是一步一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看上去他竟似極度緊張。

  羅格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麥克白一步步後退。他一直退到神殿門口,仍然沒有停下。

  天空中又是幾記清越穿雲的龍吟,這一回清晰的龍吟聲傳遍了整個席爾德城。城中登時一片混亂。

  一道無形的威壓悄然落下。

  羅格忽然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心悸,那一刻,他鬚髮倒豎、心跳已完全停止!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和敬畏徹底控制了他的身體和意識!這一陣威壓類似於巨龍地龍威,但要遠遠比龍威要恐怖得多。

  羅格還保留著靈台中一點理智未泯,但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華萊士和諸位將領地意識已經是一片空白。而後退中的麥克白似是不堪忍受威壓的刺激,刷地一聲。一雙白色的羽翼竟在背後狂野地展開。

  麥克白雙翼盡展,團團如雲如霧的神聖光焰不住從體內湧出。雲霧之中,隱見花瓣紛落如雨,又有若有若無的聖歌繚繞。但強大地神聖氣息只能繞著麥克白盤旋,完全無法突破那無形地威壓。

  然而展開了雙翼的麥克白仍然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入了格外陰森黯淡的光明神殿。在他背後,第二雙羽翼的輪廓已經隱隱顯現。

  巨大的陰影掠過露台。

  「龍!那是巨龍!」

  「天哪!那邊還有頭!」

  「快逃啊!讓我出城!」「笨蛋!你跑得過飛舞的巨龍嗎?」

  席爾德城中已徹底混亂。兩頭巨龍的龍威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夠抵禦的住的。雖然它們尚飛舞在天空之中。

  羅格仰首望去,天空中果然有兩頭巨龍!一頭是堪稱他這種黑暗存在天敵的巨大銀龍,而另一頭巨龍,那威嚴、那風姿。竟然是一頭神聖巨龍!

  羅格顫抖著,他想逃,可是完全動不了!

  巨大的銀龍在天空中一個盤旋,向著潮汐軍團總部直衝下來,它在空中逐漸減速,最後懸停在離大露台只有數十米左右地距離上。在這個距離上,羅格甚至可以看清它盤曲龍角上細密的羅紋!

  銀龍仰天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嘯!這包含著力量與神聖的龍嘯差點讓羅格酥癱在地!至於華萊士等諸位將軍,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個個東倒西歪,勉力支撐,人人眼中都露出絕望之色。

  懸浮在空中的銀龍雙翼一揚,原來他的爪中抓著兩個車廂。兩排身披黑袍的魔法師從車廂中魚貫而出,踏著天空中一條無形的路,走上了大露台。二十多位法師在大露台上分列兩排,然後躬身,同聲低吟著讚美神跡的詩篇。引領著這些魔法師的,正是將聖潔與煙視媚行水乳交融集於一身的摩拉。

  銀龍緩緩低下了巨大龍首,露出了後背上碧簾低垂的轎廂,它比暗夜更幽深的黑色為底、金銀兩色的流雲火焰為邊,火焰中盛開的荊棘玫瑰盤繞著伸向轎頂。轎廂側面鑲嵌著一面黃金盾牌,浮刻於上的紋章,是一尊銀色的無頭天使像。

  羅格的心中立刻狂跳了幾下。

  一頭巨大的成年銀龍,難道充當的竟然是座騎的角色?又會是什麼樣的存在,才有資格安坐於那深黑色的車廂之中?

  車廂門打開了,僅僅那只扶著車門的完美纖手已足以讓所有人窒息。

  隨著那傾國傾城的身影從車廂中緩緩步出,羅格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眼前全是繚亂的色彩。

  除了那雙銀色的眼,他再也分辨不出其它。

  那只有在深濃甜美的夢境中才會出現的女子,全身上下只有兩種顏色,最璀璨驚艷的銀和最純粹幽遠的黑,極致的對比色渲染出完美的絕世容光。她著一襲銀色長裙,頸中的項環由不知名金屬打造成的花枝編就,流動著銀色光華,左臂上則纏繞著深黑色的玫瑰花枝。

  她黑色直垂若流瀑,銀色的眸中帶著俯瞰塵世的高傲和漠視眾生的冷然。

  她踏過了銀龍的頸和頭,一步一步從虛空中走下,纖足所落之處,立時憑空出現一級銀色台階,承接住她的絕代風華。

  嗒,嗒,嗒。她纖足上的黑水晶鞋跟與銀色階梯每一次接觸,都會讓席爾德城中眾生的靈魂一陣飄搖!

  這如夢如幻的女子,這傲視塵世眾生的女子,就這樣拾級而下,逕從羅格面前行過,直向光明神殿中行去!

  天空中又有數個身影不住飄落。他們逐一踏上了銀色天梯,恭順地跟隨在那女子身後,緩緩步下。

  緊跟在那女子身後的是三個身披黑袍,連一分肌膚都不肯露出的神秘人物。但從他們那無法掩飾的威嚴、濃郁的死亡氣息中,羅格彷彿又感受到死亡世界那亙古不息的烈風正撲面而來!

  看到隊列中第四個人時,羅格不禁一怔。竟然是久無音訊的死神班!他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再看到排在第一位的安德羅妮時,羅格已經麻木,第六個人不論是誰,都不會讓他覺得有多麼奇怪了。

  可是隊伍最後一個人忽然微微轉頭,充滿無奈地向著羅格苦笑了一下。看那清雋而飄逸的身影,不是修斯又是何人?

  那女子踏上露台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微彎的銀色雙眼,正在巡視只屬於她的碧天大地、山脈河川,以及塵世眾生!然後,她逕自從狂信法師中走過,步入光明神殿。

  撲通聲此起彼伏,至此,眾位將軍在一道接一道的威壓下已經身心俱疲,到達了能夠承受的極限。他們紛紛倒下,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只有華萊士以劍拄地,才能保持半跑的姿勢。玫則完全雙膝點地,撐地的雙手也不住顫抖,時刻都有可能完全栽倒。

  只有羅格還站著。

  胖子忽然覺得,塵世種種光怪陸離,實在是宛如一場大夢。他禁不住呻吟起來,又有些想放聲大笑。

  「羅格大人……」華萊士聲音有著抑止不住的顫抖,「剛才……我是不是看到了五個聖域?」

  「七個。」羅格木然的道。

  「可是……最後面那個明明不是聖域。」

  「你錯了,那個老東西,至少可以算成兩個。」

  引領著這些狂信魔法師的,正是已將聖潔與煙視媚行融集於一身的摩拉。她也向光明神殿中行去,只是經過羅格面前時,輕輕地道了句:「羅格大人,請隨我進去。」

  神殿大門洞開,那幽深陰暗的殿堂,似是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嚙的怪獸。

  羅格渾身一顫。他忽然拍了拍華萊士的肩膀,苦笑著道:「老兄,今後……一起奮鬥吧!」

  胖子不再理會一頭霧水的華萊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忽然大步向前,帶著一往無前的豪勇,頭也不回地跟著摩拉進入了神殿!

  在一聲沉悶的轟鳴聲中,神殿的兩扇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超過二十位的狂信魔法師在神殿門口列成了一排,冷冷地盯著任何有接近意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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