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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第十七章 血咒


  蜿蜒而來的是一個罕見的龐然大物。它下半身宛如巨龍的軀幹,四以粗壯的巨爪每一次接觸地面,都會在焦黑的岩石上留下深深的足印。在巨龍軀幹的上面,生長的則是一個惡魔的上身,它看起來與巴托惡魔有些相似,但遠較巴托惡魔要猙獰恐怖得多。

  單是這個半身,就已經比最強大的巴托惡魔都要高大。

  在它虯結的長角中間,散佈著大大小小十餘隻血紅色的眼睛,這些眼睛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達摩克利斯之劍。

  「爬蟲們!快將達摩克利斯之劍給無盡深淵最高貴的大領主,我,卡西納拉斯,獻上來!」

  相隔尚遠,那雷鳴般的吼聲就已經傳來,用的居然是大陸通用語,雖然說得並不純正,且混雜著各種口音。不過對於大惡魔來說,肯學習這種下等語言已經是件罕見的事了。單是聽這一句,羅格就知道這頭大惡魔的通用語是從還活著的祭品上學的。這倒不能說明大惡魔的智慧有多高超,而是黑暗世界用以學習的方式眾多,單是羅格知道的,就有好幾種硬挖祭品記憶的辦法,當然,全都是血淋淋的。

  塞拉菲秀眉一皺,低聲道:「巴托深淵中大惡魔領主總共也沒幾頭,我怎麼沒聽說其中還有這個傢伙?」

  她纖長的手指在羅格腰中的肥肉狠狠一捅,道:「你上去!」

  羅格哼了一聲,動也不動,道:「我上還不是送死?不去!」

  塞拉菲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沒看到它居然會開口說話嗎?你上去和它隨便說點什麼,只要說夠半個小時就好,我需要時間。這由不得你,快去!」

  說著,塞拉菲手上一運力,一股大力托著羅格飄飛出百米,遠遠落在了兩人之前。隨後她的身體就在原地消失了。

  深淵領主卡西納拉斯根本顧不上去分辨這個身自己衝過來的胖子是想臣服在自己的威壓之下,還是只是一個嚇瘋了的祭品。

  它所有的眼睛盯著的只是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巨大的、長達二十米的龍軀扭動起來。四足一起用力,呼的一陣狂風,那恐怖的巨大身軀竟然躍過了千米的距離,然後沉重之極地落在了地上!

  焦黑的岩石盡數開裂,地下的熔岩紛紛湧出。看到深淵領主一條後腿完全浸沒在熔岩中,羅格不禁心頭發苦。

  火免疫!這對精神操縱魔界火焰的胖子來說確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卡西納拉斯看起來沒有半點堂堂深淵領主的風範,它幾個縱躍,就跨過了遙遠的距離,然後惡魔身體上四支手臂一齊前伸,狂吼聲中,達摩克利斯之劍自動從塞蕾娜的背上飛起,化成一道暗紅光芒,飛越千米距離,落在了卡西納拉斯的手中!

  「達摩克利斯之劍!我終於再一次掌握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將我的偉大意志放逐如此之久的愚蠢人類啊!最高貴的深淵領主卡西納拉斯即將踏回物質世界了。你們準備承受熔岩灼燒之苦吧!」

  興奮之極的深淵領主一邊狂吼,一邊揮舞著達摩克利斯之劍,巨劍宛如重新有了生命,流動的暗紅越來越快,同時不住延伸,最後變成了燃燒著熊熊地獄火焰的十米巨劍!

  巨劍每一次揮動,都會押出一片淡淡的火焰波紋,這些波紋有著罕見的高溫,縱然是堅固的焦黑巨岩,也往往被它給輕易地切成兩段。

  看到陷入了狂喜之中的惡魔領主,羅格不動聲色地左右縱躍,輕輕鬆鬆地躲開了四處飛舞的火焰波紋。他已經明白,這把十米長的火焰巨劍,這才是達摩克利斯之劍的真面目。

  這把劍原來是巴托深淵大領主所使用的武器,難怪會利害得如此不可思議。

  他忽然看到惡魔領主再次將巨劍高高舉起,臉色微微一變,身形閃動間已經來到了塞蕾娜的面前,一把將已被嚇呆的她抱起,又閃電般退回了原處。

  一道寬達十米的火焰波紋呼嘯而至,在塞蕾娜原本所站的地方熔出一道長長的、深不見底的細細裂縫。

  塞蕾娜本來在卡西納拉斯的恐懼結界中已經全身冰涼、絲毫動彈不得,此刻在羅格懷裡,立刻被一陣淡淡的溫暖所包圍,剛才一切的不適都消失了。她精神上一鬆,當場就想哭出聲來。

  羅格低聲厲喝道:「不許出聲!放鬆身體、裝成昏迷的樣子!」

  塞蕾娜一顫,立刻按照羅格的話做了,可是身體仍然在微微發抖。還未等她適應著問,羅格眼中銀光一閃,一道精神衝擊直接將她弄暈過去。

  剛才他躍動救人,已經重新引起了卡西納拉斯的注意,深淵領主微微俯下身來,十餘隻眼睛一齊盯住了羅格,在巨口中密密麻麻的尖牙中,不住滲出冒著輕煙的唾液,有幾滴甚至就滴在羅格面前,將地面蝕出了幾個小洞。

  「人類!我無法形容你的卑賤!你何以敢站立在如此無比高中的深淵領主面前!跪下,說明你的來意!」卡西納拉斯咆哮著!

  羅格當即跪下,以不屬於人類的洪亮聲音回道:「無上的深淵領主!讚美您!您的火焰不光將燒盡物質世界的人類,還將燒盡天界的諸神!達摩克利斯之劍既然終於回到了您的手中,那麼用不了多久,您就將開始征伐各個位面之旅,並最終將整個世界都化為熔岩的世界!而您,就是整個多位面世界至高之大惡魔!」

  羅格洪亮的聲音在卡拉納西斯聽來非常的悅耳,它手下的巴托惡魔們就沒有一個爭氣點的,還不如一個卑賤的人類能夠理解它的雄心壯志。這番話的確說出了它千年來的夢想,甚至比它自己能夠想到的還要清晰!

  它眼中的凶光立刻收斂了許多。咆哮聲中也沒有了威脅的意味:「人類,你叫什麼名字,說出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羅格立刻誠惶誠恐地道:「我是黑暗的後裔,自存在時起沒有名字。這許多年來,我身邊的朋友都尊重我那點可憐至極的力量,稱呼我為『天空之怒』」。

  惡魔領主默默地複述了幾遍「天空之怒」這個名字。牢牢地記住了它。大凡深淵惡魔或是高等魔族。往往擁有憑借名字施加詛咒的秘法。惡魔領主這一級別的惡魔,當然更不可能不會這點微末伎倆。

  羅格接下來將早已編好的一個故事奉上。大意是帝國宰相斯特勞心懷不軌,一方面意圖通過達摩克利斯之劍借用深遠惡魔的力量,另一方面又打算讓高貴的深淵惡魔們永遠生存在空間夾封之中。世世代代為他斯特勞家服務。斯特勞特意選了不諳世事的塞蕾娜來驅使這把魔劍,本意就在於她心思單純。空間裂縫中的深淵惡魔們無法通過她來探知斯特勞的陰謀。

  但是黑暗之主保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天空之怒」這個擁有黑暗血脈的人得知了斯特勞的陰謀,於是在經歷長期艱苦的調查之下,她發現深淵裂縫中待著的是一頭無比尊貴的深淵領主,因此他下定決心,不顧一切的闖入了宰相府,捉住了攜帶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塞蕾娜。然後跳入了深淵裂縫,前來營救最偉大的巴托深淵領主。

  「那麼這個女人就是……」

  「就是我奉獻給您的祭品!」羅格大聲道!

  若是塞蕾娜清醒著聽到這句話。也許會當場嚇死!

  卡西納拉斯仔細地觀察了一會羅格,才滿意地道:「你身上果然浸透了甜美的黑暗氣息!雖然這氣息偏向於該死的魔界,可是考慮到你是一名人類,深淵的高貴氣息根本不是你有資格享受的,因此魔界的氣息更加的適合你!這是什麼!

  死亡氣息!哈哈,你真是邪惡墮落的人類啊!看在你的忠誠份上,我破例允許你成為我最低下的僕人!」

  羅格連忙歡喜地伏下身去。他在心底不住詛咒著塞拉菲。他折騰了這麼久,又講了個故事,別說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都快有了,可她卻全無動靜!難道塞拉菲已經自己一個人偷跑了?

  「人類!把祭品獻上來!我已經有些口渴了!」

  羅格不但沒把塞蕾娜往前送,反而放到了身後。

  「高貴的主人,我看到了您的現狀後,認為這個祭品現在並不適合您!」

  深淵領主的怒意漸起:「你難道想背叛我嗎?」

  羅格搖頭道:「當然不是!她身體嬌小,那點可憐的鮮血甚至不夠清潔您一顆高貴的牙齒!但她的身份特殊!您現在需要的是大量的鮮血,成千上萬人族的鮮血!我掌握了這個祭品,就可以逼迫斯特勞發動戰爭!而戰爭中流血的人數,向來以萬計!我哪怕只能收集到其中一小部分,也至少會是幾千人的鮮血。飲過大量的鮮血後,您的身體將能夠直接在主物質面行走,那時,一切的大陸、天空和海洋都將變成熔岩世界!」

  卡西納拉斯狂笑起來,道:「人類!你雖然有一個無比脆弱的軀殼,但擁有足以與巴托惡魔匹敵的陰險、狡猾和狠毒!很好,我的僕人,我允許你帶走這個祭品,而且我將獎勵你的忠誠,告訴我,為了給我收集祭品,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力量!」

  惡魔領主咆哮出一個簡短的咒語,一道粗大的血色光柱將羅格罩在其中!在光柱落下前,羅格輕輕一推,將塞蕾娜推出了光柱的範圍。

  光柱很快就消失了,羅格的身體卻在不住顫抖著,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臉上透出一陣陣暗紅,面孔可怕的扭曲著,似是體內所有的血液都在沸騰!

  羅格猛然站了起來,仰天一聲響徹雲霄的狂吼!隨著他的吼叫,一朵暗紅的火雲從他口中噴出,冉冉飄上了天空。他身體上一發即收的暗紅火焰瞬間已經將他所有的衣服都燒盡。

  但是,他終於站起來了!

  「很好!擁有這種體魄才有資格成為我的僕人!」

  噹的一聲輕響,一把精緻得無法形容得小巧匕首落在了羅格面前。

  「拿著它!它以我的名字命名,擁有我親自賦予的威力!它將輕易將你的敵人撕成碎片!而每一滴掠過它的鮮血,都會成為我力量的一部分!去吧!我的僕人,去為我取來一萬個祭品的鮮血!現在,你可以從我身後的空間門離開了。」

  羅格拾起了匕首,向深淵領主卡西納拉斯行了一禮,抱起塞蕾娜,大步向空間門行去。

  在深淵世界,只剩下卡西納拉斯揮舞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恐怖身影和它那轟轟隆隆的狂笑。

  剛一踏出空間門,一把暗黑長刀就無聲無息地向羅格後腰刺去。

  羅格腰間立刻出現片片暗紅色鱗片,將柔軟的肥肉保護起來。他又將剛剛得到的匕首,卡西納拉斯之咆哮,向長刀襲來的方向胡亂揮了幾下。

  匕首精巧單薄得似乎隨時會斷裂的刃鋒處亮起一點紅芒,隨著羅格的揮動,幾道淡淡火焰波紋交錯著向偷襲者掠去!

  暗黑長刀還未點上羅格腰部,暗處就傳來一陣帶著嬌媚的痛呼,隨後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從虛無中滾落出來。她左臂右腿上各是一道長長的傷口,顯然是沒能躲過快如閃電的火焰波紋。

  羅格一聲冷笑,再次揚起匕首,就準備收割給深淵領主的第一份祭品。

  「羅格大人!手下留情!」斯特勞蒼老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平日裡盡顯威嚴的帝國宰相此刻更像是一個無助的老人,他張惶地跑了進來。羅格當然不會為他這副樣子打動。斯特勞能夠縱橫帝國數十年不倒,若是他還不會演戲,那整個大陸上也找不出幾個會演戲的來。羅格臉上一副不忍的樣子,心中正在盤算是不是抽空也給他來一下,順手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可是想到帝國內鬥的奇怪規距,胖子若是殺了斯特勞,那就是造反。羅格現在還不想反,將來也不大想反,因此將心中的殺機給壓了下去。但他手中的匕首仍然遙遙地指著黑衣,在那點紅芒的照耀下,蘇動都不敢動一下。

  斯特勞一奔進來,就看到了羅格懷中的塞蕾娜,當即顫聲道:「是……塞蕾娜?她……她還活著嗎?」

  羅格冷冷地道:「活得還不錯,至少比我強。」

  出乎斯特勞意料,羅格竟然將塞蕾娜這個極大的談判籌碼給放在地上,然後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記,道:「別裝昏迷了,回家去吧!」

  塞蕾娜一聲尖叫,滿臉通紅,呆站原地,一時手足無措。

  斯特勞解下外袍,扔到了塞蕾娜的身上,將她整個裏了起來,然後溫和而不容絲毫反對地道:「到你的房間休息去!」

  不管怎麼說,塞蕾娜能夠從深淵世界回來已經是一個奇跡了,斯特勞在狂喜之餘,對於其它方面的小遺憾,完全可以視而不見。

  比如說羅格出來是完全赤裸著的,而塞蕾娜身上的那幾條碎片也幾乎沒什麼蔽體作用,發生過什麼,簡直一望可知。再聯繫到羅格平素的名聲,斯特勞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了。

  「斯特勞大人,女兒已經還給你了,我這就告辭。至於我們之間其餘的賬,以後自然會一筆一筆仔細來跟您清算的。」羅格幾句冰冷的話扔下,就欲抬步離開。

  「等一下!」斯特勞叫住了羅格,道:「您不覺得應該留下來好好談一下嗎?或許我們可以找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地方談談?在帝國,政治上沒有東西是不能談判的。」

  羅格淡淡地一笑。道:「達摩克利斯之劍還在我身後的深淵世界裡。用不了多久,一頭深淵領主就會率領無數的巴托惡魔從這裡衝出,來征服這個世界!您現在不忙著解決自家院的問題,跟我有什麼好談的?」

  斯特勞臉色當即大變!

  本來見羅格和塞蕾娜奇跡般自深淵中歸來,斯特勞的心中還有最後一線僥倖。但現在,他只能呆若木雞般看著羅格揚長而去,一時之間,憑空蒼老了十歲。

  羅格躍出了相府高牆,剛落下地面,塞拉菲就如幽靈般在他身後出現。

  「這匕首不錯!」塞拉菲讚道。

  羅格面無表情,仍然大步向前。平平淡淡地道:「那把劍更好!」

  「其實深淵領主本身還是最值錢的。」塞拉菲今晚的話很對羅格脾胃。可是他怒火正盛,絕不肯就這樣給她好臉色看。

  「的確值錢,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將一個深淵領主變成錢。」

  「那你準備怎麼辦?」

  「現在當然是破解它下在我身上的詛咒!難道還真把它給放出來嗎?放了它出來,它會放過我?會真的給我權利、力量和住地?就算它肯。我要一片只有火元素、魔僕和惡魔的領地幹什麼?」

  「萬一你把詛咒給觸發了呢?畢竟你這個魔法師還嫩得……嫩得……嗯,真是難以形容呢!」

  「就算觸發了詛咒,我也有機會硬挺過去。」羅格忽然停下了腳步,盯著塞拉菲道:「我這個魔法師雖然又胖又嫩,可是不也曾經把某個神僕給定住了嗎?」

  塞拉菲勃然大怒,喝道:「你找死嗎?沒我的幫助,你早就死在深淵世界裡了,來深淵領主地面都別想見得著!」

  羅格毫不退讓地道:「如果事事領先你這種時有時無的施捨式的幫助,我早晚有一天會死在這上面的。早死晚死,區別其實不大。」

  塞拉菲忽然輕笑道:「你還以為那真是一頭深淵領主啊!」

  羅格一怔,反問道:「那它是什麼?」

  塞拉菲沒有回答,反而懶洋洋地道:「你剛才在卡西納拉斯面前討論塞蕾娜作為祭品的問題時,最後幾句故意將她弄醒,這當中的卑鄙用心,也只好騙騙這個無敵小女孩兒,還想瞞過我嗎?」

  羅格詭計雖然被當場拆穿,但他臉皮之厚,實非塞拉菲能夠預料。胖子竟然道:「難道你看上她了?如果不是,那就別來擾我的好事。」

  這一次塞拉菲是真的怒了,她差點再在羅格身上刺上幾劍,或者至少狠狠地踢上幾腳。

  可是羅格負手而立,一副任你毆打的模樣,只是那張板著的胖臉清楚地表示出絕不屈服之意。

  足以縱橫各大位面的光天使,一時也拿胖子的無賴手段毫無辦法。

  塞拉菲最後擠出一句話:「你先找件衣服穿上吧!你這身肥肉,實在哪個位面都算不上好看!」

  羅格哼了一聲,轉身向前行去。他走的是一條餘燼未熄的路,顯然剛剛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胖子在深淵世界中雖然歷盡艱辛,出來時地發現,這個多事之夜竟然還未過完。

  羅格也不看腳下,無論是碎磚焦木,還是斷牆余火,一律通通踏碎。

  前面突然跳出一個中甲劍士,他一晃手中長劍,大喝道:「前面是什麼人!」

  羅格也不答話,跨步上前,匕首輕揮間,已經劃破了他的咽喉。隨後羅格將他外衣剝下,披在了自己身上。

  塞拉菲皺眉道:「這是什麼人?」

  「斯特勞的士兵。」

  刷的一聲,塞拉菲的十字劍已經橫在了羅格的咽喉上。

  她的聲音已經冷得如冰:「羅格!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耐心,你如果想再試著挑戰它的話,那就向前走一步,看看我的劍會不會收回去!」

  羅格哼了一聲,毫不遲疑的舉步!

  他後退了一大步!

  塞拉菲一時哭笑不得,最後竟然給氣得笑了出來。

  「請問那頭深淵領主究竟是什麼東西?」羅格主動虛心請教。

  塞拉菲雖然看不出羅格的任何破綻,但直到他態度急變,當中必有問題。可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當下她簡要講述了在深淵世界中的所見。

  在她的洞察領域下,卡西納拉斯的一切來歷均無所遁形。

  巴托深淵是最強大的大惡魔之一,熔岩領主卡薩博里昂迦多,以極其恐怖的力量突破了多重位面的封鎖,將自己的一小部分意識投射到了這個位面,從而形成了羅格所面對的惡魔領主卡西納拉斯。

  惡魔領主的意識首先依附於一柄劍上,這就是後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隱藏在劍中的惡魔意識不住誘使持劍者殺更多的人,然後以鮮血慢慢增強自己的能力。隨著惡魔意識的成長,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力量也就愈發的強大,持劍者更能為惡魔提供獻血。到了後來,惡魔意識為了吸引強者的鮮血,開始利用仇恨為引,不住召喚強者前來供它食用。它召喚的結果,不是尋仇的強者最終成為它的一部分,就是巨劍又換了一位新主人。

  隨著它力量的進一步增長,它為自己開闢了單獨的空間,在空間中重新構造了熔岩世界,並按照熔岩領主的樣子創造了一個投影。它本來不住將這個空間向深淵世界延伸,試圖成為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只不過巴托深淵世界的大惡魔幾乎是一切非邪惡生物和過半邪惡生物的公敵,一個不知名的異界強大存在偶然間發現了這個空間的存在,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後,新生成的熔岩世界幾乎全部被摧毀,這一小部分意識失去了與熔岩領主的聯繫,只能躲起來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的恢復。

  因此卡西納拉斯本身根本不是實體,也不是什麼深淵領主,它只是基於熔岩領主一小部分意識成長起來的一個幻影而已,而且已經完全在深淵投影中定型的它,從此失去了回到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能力,而只能控制巨劍上幾項非常厲害的領域能力。

  隨著時間流逝,達摩克利斯之劍逐漸伴隨了一個傳說i,那就是如果取悅了與魔劍息息相關的惡魔,那這把劍的威力足以毀滅一支軍隊!如果激怒了惡魔,那麼它不過是一把鋒利些的巨劍而已。

  不過,一旦達摩克利斯之劍回到了卡西納拉斯的手中,劍上附著的一點熔岩領主的意識就會與卡西納拉斯合而為一,成為真正完整的意識!在漫長的歲月中,它已經吸取了上千萬祭品的鮮血,其實有沒有羅格提供的這一萬名祭品,已經獲得完整意識的卡西納拉斯最多是晚幾天從投影世界中跨入物質位面而已。

  這樣,雖然熔岩領主親自跨越無數位面、降臨在這個世界的計劃破產了,但一頭實力超越大惡魔的卡西納拉斯已經足夠毀滅掉這個世界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看著達摩克利斯之劍落到它的手裡?」羅格緊接著問道。

  「不完整狀態下的卡西納拉斯只是一種意識,在深淵投影中根本無法消滅它。可是得到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後,它就會迅速的實體化、物質化,那時它一定會走出巴托深淵投影,來到物質世界的。哼!若不讓它從哪裡走出來,我又怎麼宰得掉它?」

  羅格在心中盤算著,邊想邊說:「嗯,你能夠宰掉一頭深淵領主,相當於宰掉十幾個魔界皇族,或者等同於十幾頭最強大的龍族,也就是說……」

  塞拉菲怒道:「我已經說過了,它根本不是深淵領主!像熔岩領主那種程度的邪惡存在,天界只有出動戰鬥神職的主神才有可能在巴托深淵那種環境裡擊敗它!它最多比普通的大惡魔強一點而已,只要出了熔岩世界,它未必是我的對手!」

  羅格畢恭畢敬的問:「聽起來你也不是很有把握,為什麼自信一定能殺得了它呢?」

  塞拉菲哼了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羅格恍然大悟,道:「對了,還有女神奧黛蕾赫啊!原來你打算兩個一起上!可是奧黛蕾赫不是已經降臨成了嬰兒嗎?」

  「需要的時候,她可以直接現身的。」塞拉菲看了眼羅格,本來冷冷冰冰的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她道:「卡西納拉斯的來歷你已經知道了,現在你過來,把你當日摸了奧黛蕾赫德詳細經過給我一點點的講出來!」

  塞拉菲眼睛發亮、心跳加快,她已經充分感覺到,原來在背後議論別人和打聽不可告人的秘聞是如此快樂。

  羅格看著她道:「你這個神僕很奇怪啊!」

  塞拉菲面容一整,正色道:「我對奧黛蕾赫的信仰與你一樣的虔誠。」

  羅格當下就明白了。

  他把聲音壓得極低,迫使塞拉菲不住接近才能聽得見。

  議論神是不能用精神波動的,在胖子這些人來說,這是常識。

  「就這些?」塞拉菲顯然極不滿意。

  「就這些!」

  「你確定……沒幹別的?沒摸到別的什麼?」

  「當時昏昏沉沉的,只記得這些!」

  「那就努力去想啊!」塞拉菲微弱但尖銳的聲音狠狠地刺著羅格的耳朵。

  羅格正暗笑塞拉菲開始上鉤了,突然眼前一黑,全身一陣寒意掠過。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仰頭就倒。

  塞拉菲微微一驚,咦了一聲,道:「你的詛咒怎麼發作了?啊!這個詛咒是哪來的?」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第十八章 天明


  昏迷中的羅格皮膚下泛起了陣陣詭異的暗紅,體溫逐漸升高,沒過多久就升到了驚人的程度,他剛剛剝來的那件外袍上已經冒出縷縷的清煙。

  塞拉菲凝視著昏迷中的羅格,眉頭漸漸皺起。

  此刻羅格體內的血液正在沸騰!

  巴托深淵惡魔領主卡西納拉斯下在羅格身上的詛咒此刻已被全面觸發,凶悍凌厲的深淵熔岩力量已煮沸了羅格全身的血液,灼燒著他的內臟,甚至開始威脅他靈魂的穩定!

  另一道不知道的詛咒則不斷從羅格的靈魂中散發出來,這道詛咒無形無跡,卻能夠引發羅格身上一切潛在的不良狀態。正是由於它的作用,羅格身上本來決不應該發作的卡西納拉斯詛咒竟然被全面激發,眼看再多不久,就會要了羅格的小命。

  這兩道詛咒一內一外,相輔相成,相伴共生,一同摧殘著羅格的肉體和靈魂。

  熔岩詛咒不住地破壞著羅格的身體,而不知名的詛咒則伴隨著血液流動,不斷削弱羅格身體的抵抗能力。

  就算以羅格身體的強悍和精神力量的龐大,在兩道全力發動的詛咒面前也是全無抵抗之力,轉眼間身體內部就被破壞了不少。

  塞拉菲有些猶豫。在這個世界裡她的力量可以完全發揮,因此卡西納拉斯的詛咒她就算破解不了,也絕對能夠壓制得下去。畢竟卡西納拉斯設下的詛咒時沒有出全力,而塞拉菲壓制詛咒時可以全力以赴。只不過她使用的是最純正的神聖力量,對羅格黑暗身體的傷害性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完全不比卡西納拉斯的力量差。若她全力發動,就算詛咒不全面發作,她那強烈至極的聖力也一定會把羅格從靈魂到肉體給徹底的淨化。

  越是觀察(細看),她就越加瞭解羅格黑暗與死靈的雙重邪惡本質。

  「我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會想要挽救這樣一個黑暗邪惡的人?他……他已絕不可能回歸光明之路了呀!若是在以前……」塞拉菲忽然為心底冒出來的想法悚然而驚。

  她仰首望著夜空。

  夜空中,正靜靜高懸著一輪血色圓月。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十字劍平放在羅格身體的正上方。略略催動力量,劍身上開始緩緩散發著柔和的聖光。

  羅格體內的詛咒力量似是感應到了聖光的挑戰,開始瘋狂地湧動起來。撲地一聲,竟有無數細小火苗從羅格的衣服上竄出!

  塞拉菲感覺到詛咒的力量在回應她的挑戰,於是她把十字劍輕輕轉動,淡淡的聖光形成了一個透明的光罩,將羅格籠罩在其中。

  塞拉菲看著昏迷中的羅格,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她握著劍柄的雙手驟然一緊!

  聖光罩由暗淡無光轉成耀眼欲盲,又回復暗淡,如是瞬間反覆三次,才徹底消失。

  伴隨著聖光罩三次明暗的,是一陣刺鼻的焦味和一股奇異的肉香,還有羅格一聲痛苦至極的咆哮!

  無以名狀的巨痛使羅格從昏迷中醒來,他猛然坐起,一道暗紅色的火柱自他身上猛然竄起數米之高!

  但全身上下的劇痛立刻又使羅格再次倒下。他只覺得身上似乎是穿了一件燒紅的重甲,在帶來極度痛苦的同時又約束了他的行動。

  「我……這是怎麼了?」羅格呻吟著問。

  塞拉菲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你只不過熟了一半而已。現在你身體裡只有一道詛咒還在發作了,需不需要我再壓制住它?真是奇怪了,你身上哪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詛咒,是不是壞事幹得太多了?」

  聽到塞拉菲如冰珠落玉的聲音,羅格心頭驀地一鬆。他也是意志力極為堅強的人物。當下不理會身上的巨痛,只是凝視觀察著自己身體的著問。

  正如塞拉菲所說,他的確已經熟了一半!

  塞拉菲以純正的神聖之力引動深藏於羅格體內的詛咒力量浮上體表,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她以龐大至無可抵禦的神聖力量惡狠狠地與詛咒之力硬拚了三次,徹底消滅了全部被引動的詛咒力量。僅此一下,卡西納拉斯的熔岩詛咒就被了三分之一。雖然剩餘的詛咒力量都藏於羅格身體深處,只能靠胖子日後自己驅除。

  不過至少眼前,受到重創的熔岩詛咒已經乖乖地安靜下來,不敢再繼續活動。它已經把活動的舞台全部讓給了那突然發作的奇異詛咒。

  熔岩詛咒發作時產生的高溫可以將一個生物變成焦炭,而塞拉菲的神聖之力對羅格身體引發的主要傷害效果就是燒灼。兩種力量大戰的結果雖然是塞拉菲大獲全勝,但作為戰場的羅格可並不好受,至少他整個身體表面都被燒焦,下面不少的肉已經熟了。

  這種燒傷放在一般人身上是致命傷,可是放在肉體恢復力堪比巨魔的羅格身上只能算是輕傷。

  「你有辦法壓迫它嗎?」塞拉菲淡淡地道:「這個詛咒看來是靈魂血咒的一種,挺厲害的,以你的體質最多能再拖一天。要不要我來住她?代價就是你要躲上半個月。」

  羅格低聲道:「不用!這個詛咒我自然有辦法對付。我現在走不了路,你先把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片刻之後,塞拉菲將焦炭一樣的羅格擲在了一座廢棄的樓房閣樓上,並應羅格的要求,將十字劍插在了地板上。

  羅格掙扎著坐起,將左腕用力在十字巨劍的劍鋒上一劃,一股鮮血立刻從傷口中噴射出來。隨後他右碗也同樣的一劃,然後就坐在那裡,靜靜看著鮮血從雙手手碗中汨汨湧出。

  當!塞拉菲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大桶,扔在了羅格的雙手下面,將他流出的鮮血都接了起來。

  羅格哭笑不得,只得不去理會這個行動總是莫名其妙的神僕。只是默默地給自己放著血。

  濃濃的鮮血漸漸地沒過了鐵桶的中線,羅格仍然泰然自若,就如那些血完全不是他身上流出來的一樣。如果傷口凝固,他就在十字劍上再劃上一道。

  「看來你知道這個詛咒是怎麼來的了?」塞拉菲有些無聊地問道。

  「這個詛咒原來是我下在風蝶身上的。」羅格淡然回答著,但他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但我沒想到她居然能夠同時滿足觸發的兩個條件,所以詛咒反噬,現在承受詛咒的人變成了我。」

  塞拉菲一邊無聊地用銀靴踢著鐵桶。看著裡面濃濃的血漿蕩漾,邊隨意地道:「真是很奇怪的詛咒呢,居然能夠施放這種詛咒,看來你也不簡單嘛!不過你把詛咒弄得這麼複雜幹什麼?不會是專門用來欺騙風蝶的吧?」

  隨著血越流越多,羅格正在變得虛弱。他驚訝於這個信仰『與他一樣堅定』的神僕的敏銳沒空力,不過在自己做過的壞事上,他向來是能不承認那就絕不承認。

  「你不是有一種很厲害的能力,可以用來……嗯,怎麼說呢,用來發現別人的秘密。你現在已經在我邊上站了這麼久,會有什麼東西看不出來?你自己看就是了,還問我幹什麼?」

  塞拉菲臉色一變,道:「你是怎麼知道洞察……那個能力的事情的?是誰告訴你的?」

  羅格虛弱地一笑,道:「觀察、思索、推理,這就夠了。這件事只需要頭腦,不需要無敵的力量。」

  塞拉菲冷哼了一聲道:「使用這個能力需要消耗很多的力量,用在你身上實在浪費,我還不如直接問呢。」

  在化身塞拉菲之後,威娜說話往往不盡不實,比如這一次她就沒有說。探聽隱私這一過程本身也是一種快樂。

  這一次手腕上的傷口凝固後,羅格沒有再次割破手腕,任由傷口凝固。

  羅格在風蝶身上所下的詛咒發作時,針對的惟一目標就是血。雖然胖子一開始並不相信風蝶能夠破除這個詛咒,但為防萬一,羅格還是在詛咒中給自己預留了退路。一旦詛咒反嚙,在詛咒力量全部發動後,羅格可以將體內染滿了詛咒之力的鮮血放出大部分,這樣一來,本來是可能在短時間內致命的強力詛咒,威力就被大幅,羅格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慢慢將它驅逐。

  可是這辦法實然明顯,但極少有人會想得到。若不是胖子擁有魔獸的身體,換作了其它一個人,放出這麼多的血早就一命嗚呼了。

  羅格掙扎著站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地上燒得焦黑的皮肉脫落了不少小碎塊,露出了下麵粉嫩的新肉。

  羅格看了塞拉菲一眼,道:「我要修復身體外表的燒傷了。一會的情景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你要是覺得受不了的話,最好不要看。」

  塞拉菲淡淡地道:「我在各個位面中飄來蕩去時,又有什麼沒見過的?」

  羅格點了點頭,他脫去了破破爛爛的外袍,凝神站立,開始全力催動身體的再生能力。

  他身上每一塊肉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生命,開始瘋狂地蠕動起來。體表燒焦的皮肉不住地脫落,露出裡面快速生長蠕動著的新肉。也許是因為剛剛失血過多的原因,這些新肉上只滲出一層細細的血珠,然後不住地泛出油脂,並慢慢地凝結,最後在淡淡黑氣中轉化成一層柔嫩的新皮。

  片刻之後,羅格體表的焦肉盡露,全身都覆蓋上了一層粉嫩的新皮。

  在近乎透明的新皮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的肌肉、血脈甚至還有內臟的一角都在不停地蠕動著,生長著。這是羅格在候補體內受到的灼傷。

  看著眼前恐怖而詭異的情景,塞拉菲沒有害怕,她只是怔怔地看那團蠕動著的粉色肉團,忽然輕歎一聲,問道:「你已經把自己改造得這麼多了……你覺得,現在你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嗎?這個代價……真的值得嗎?」

  此時的羅格的恢復過程已經接近完成,全身上下的膚色逐漸轉為正常。聽到塞拉菲的話,他沉默了良久……

  他彷彿又回到了陰暗的閣樓之中,就在他的眼前,那高聳的十字架,那熊熊的烈焰,再一次燒痛了他的心。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為何。一切仍如昨日?

  羅格忽然仰天一陣長笑。從容答道:「我現在當然不能算是一個人了。可是那有什麼?我需要力量,只要擁有力量,變成什麼樣子我無所謂!」

  塞拉菲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片刻之後,羅格已經完全恢復。只是歷經兩個強力詛咒的折磨,又被塞拉菲的聖力給狠狠發燒過幾次,此刻的羅格虛弱無比,全身上下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

  可是塞拉菲這次絲毫沒有為他補充力量的意思。她只是一隨手一揮,將羅格固定在一個光罩之中。下一刻,胖子已經被她從空中扔進了龐培府。虛弱的胖子想再佔點便宜的計劃就此胎死腹中。

  不過他顧不上記恨塞拉菲的無視,只是鐵青著臉向自己所居然的院落行去。

  他已經感應到正在自己的臥房之中。

  羅格知道風蝶血戰之後必然會有所飢渴,不過她殘留的精靈天性會阻止她徹底的墮落,不會變成一個只知道男人的花癡。既然她身上的詛咒被引發,那麼必然說明使她背叛的這個人得到了她下意識的認可,不管她認可的是哪一方面。

  現在問題是,這個是究竟是誰?

  龐培和亞歷山大都知道風蝶是羅格的人,這兩個雄才大略的人是絕不可能的。

  他們的手下紀律嚴明,就算看到了墮落的風蝶,想來也不敢隨便下手。而羅格自己的手下,又有哪個有這種膽子來動他的女人?

  就算是風蝶主動,誰又敢消受這飛來的艷福?

  一路上的衛士們看到了羅格,都噤若寒蟬。胖子雖然此刻力量全失,但他殺人如麻,盛怒之下自然流露的殺氣也是非同小可。

  羅格一邊思索著究竟是誰膽敢染指他的女人,一邊進入了自己的院落,一步步向樓上臥房行去。在路過書房時,他順手抄起了一疊魔法卷軸,收在了袖子裡。

  轉眼之間,收斂了全身氣息的羅格,已經靜靜地站在了臥房門口。就算房中是一位聖域強者,羅格也有很大的信心對方不會發現自己。

  聽著門背後傳來的細微聲音,羅格平利了一下心情,略有些猶豫。此人既然敢對風蝶下手,想必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此刻羅格身體虛弱,唯一的依靠是手中有幾個魔法卷軸,若是那人狗急跳牆,倒也可慮。

  胖子閃電般將開門後可能發生的情況想了一遍,然後陰冷一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把推開了房門。

  在他那張豪華的大床上,狂歡過後的鳳蝶正舒展著身體,閒適地擁著被子,已經陷入了安靜的沉眠。她如象牙般閃動著柔和光澤的肌膚仍有陣陣未褪的紅潮,後項上依稀可見細密的汗珠。

  房間的落地鏡前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他剛剛披上上衣,正慢慢的繫著銅質的扣子。聽到門響,他旋風般的轉過身來,清冷的喝問道:「誰?敢在這裡亂闖,是不是不要命了?!」

  看那張英俊中透著歡好後無盡媚意的臉,正是安德羅妮。

  看了看赤裸著昏睡的鳳蝶,再看看安德羅妮那隱隱透著無盡風情的臉,羅格已經明白了一切。

  他的臉色從驚愕漸漸轉成憤怒,沉默的望著安德羅妮。

  看到羅格凌厲的目光,安德羅妮忽然有些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她的目光下意識地避向了一邊,低聲道:「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你不是被斯特勞給抓起來了嗎?」

  「哦?」羅格眉毛一揚,問道:「那你希望我被抓多久?我要是不回來,豈不是就不知道你幹得好事了?」

  安德羅妮低著頭,低聲道:「我和鳳蝶……嗯,反正你也都看到了。可是這沒有什麼吧,難道你會因為這個生氣嗎?喂,你……不會在吃我的醋吧?」

  羅格不怒反笑。

  他嘿嘿乾笑了兩聲,才道:「我們在外面打得昏天黑地,你大小姐卻躲在房間裡風流快活啊!是不是想等我死在斯特勞手裡,你好能接收我身邊的這些美人呢?您的那點古怪愛好,難道就不能等局勢平靜一點再行享受嗎?」

  聽到羅格的冷嘲熱諷,安德羅妮不由得大怒,她一把將羅格拎了過來,喝道:「我就是有這種癖好!我就是古怪、我就是不正常!怎麼了!?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吧?你是怪我動了你的風蝶嗎,那好,我離開好了!以後你自己好好看著你的女人吧!」

  安德羅妮心中忽然湧出一陣說不上的委屈。

  如果不是死神班攔阻和建議,為了救這個死胖子,她當初可是下定了決心要闖一次斯特勞的宰相府的,又哪有像他想的那樣,希望他死在宰相府裡?這種決定,難道不是將她自己的性命賭了上去嗎?

  安德羅妮極為憤怒,又暗暗有些傷心,她隨手將羅格一推,救欲離去,可是她完全是以胖子平時的表現估的下手力度,未曾想此時的胖子虛弱之極,被她一推,就當場飛了出去。

  轟隆一聲!胖子在撞毀了一個大木櫃後,才跌坐在地上。

  房間中一時安靜之極,只有風蝶仍在沉睡。

  安德羅妮忽然自嘲似的一笑,來到羅格身前,溫柔地將他扶了起來。

  「摔疼了嗎?」她柔得如水一樣地問。

  羅格搖了搖頭,在她地攙扶下站了起來。安德羅妮忽然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溫柔女人,細心地將羅格扶到椅中坐好。

  羅格見她如此,知道她心中必有委屈。可是胖子胸口還堵著一口惡氣。安德羅妮做事魯莽,大多不計後果。她與風蝶的這次纏綿竟然恰好吻合了詛咒的條件,這可是連羅格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

  剛剛若不是有塞拉菲在,胖子早就在雙重詛咒的突然夾擊下被徹底毀滅了,連靈魂都逃不出來。此刻胖子仍然驚魂未定,又如何能夠諒解安德羅妮的小小委屈?

  羅格心中雖然怒意未消,但和失去一名聖域強者相助相比,他知道自己的怒火根本不算什麼。

  他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叫道:「安妮……」

  安德羅妮本已出了房門,聞聲又走了回來。她微笑著道:「羅格大人,您不會失去一個聖域強者的。您以後有事,儘管吩咐好了,我會盡可能不折不扣地完成的。」

  說罷,她也不等羅格回答,穿窗而去。

  羅格呆坐在房間中,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他忽然向窗外望去,天已經亮了。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令官的聲音隨即傳來:「羅格大人!大帝要您即刻入宮晉見!」

  片刻之後,當羅格踏進大帝的書房時,才發現帝國幾乎所有的權貴都已經侍立在書房中了。胖子一看這陣勢,立刻悄悄地站到了書房最偏僻陰暗的一角里。

  費爾巴哈大帝的書房不大,擠了二十多位權傾一時的大臣後,當下顯得頗為擁擠。

  眾位權貴你擠我,我擠你,勉勉強強站出了兩個派系的模樣。他們也不願意在大帝面前顯出如此明顯的拉幫結派之勢,可是此刻斯特勞與龐培、亞歷山大等人已經勢成水火,帝國眾大臣幾乎都選擇站在其中一方。此刻書房中就這點地方,擠在敵對派系堆裡,總會讓人感到不自在。惟有苦了那幾個立場中立的大臣,他們站在哪邊都不是,可若是站在中間,那就是與大帝正面相對,按帝國禮法是大不敬的行為。急得幾人在房中轉來轉去,汗如雨下。

  書房中亂成一團,費爾巴哈大帝則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睜半閉,看起來因為起得太早,仍然沒有完全睡醒。在他身後,老總管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羅格忽然自老總管的身上,感覺到一股極強烈的味道。這是一種說不上名目的味道,類似歲月沉澱出來的霉腐味。

  眾大臣在互相推擠之際,火氣正漸漸變大。經歷過血月之夜後,所有的人都知道兩派之間表面上最後一點溫情面紗都已被撕去,從此將是無休無止的攻訐、陷害和暗殺。

  斯特勞和龐培、亞歷山大這些人自然要保持風度形象,可是他們手下的官員為了抓住時機表表忠心,也為了自保,正在推擠之間暗自較勁。這方面,由於龐培一方武將眾多,大家武技遠遠超過斯特勞這派的文官,因此在暗鬥中頗佔上風。

  費爾巴哈大帝忽然雙眼怒睜,如同雄獅般的咆哮了一聲:「都鬧夠了沒有!」

  書房中忽然安靜了下來,剛剛還鬥得不亦樂忽的大臣們此刻噤若寒蟬,連偷看一眼大帝那暴怒臉色的膽量都沒有。

  有幾個資格夠老的老臣忽然省起,費爾巴哈大帝年輕時曾經為了鞏固帝位殺人無算,因此又號稱'斬首大帝'.這幾年大帝年歲漸長,年輕時的豪勇和狠絕已經日益隨著歲月遠去,大臣們也逐漸有些淡忘了大帝的血腥手段。此刻伴隨著費爾巴哈大帝的一聲怒吼,昔日的威嚴瞬間重現,群臣只嚇得瑟瑟發抖。

  「你們都很有本事,」大帝的語氣緩和了一點,可是群臣心中的寒意只有更盛,「昨天一晚打得很精彩啊!連軍隊都調動了,很好,非常好!昨晚我就在帝宮裡觀賞了一場場精彩的街巷戰,我不得不說,各位的指揮藝術和應變能力都非常高明,完全無愧於帝國最優秀的軍人啊!」

  大帝的語氣四下看了看安靜的群臣,溫和地道:「這麼高明激烈的巷戰竟然發生在帝都,誰能告訴我,這意味著什麼?」

  書房中一片安靜。

  大帝左右看看,突然暴發出一聲雷鳴般的怒吼:「這意味著造反!我還沒死,你們已經等不及了嗎?」

  這種話頭,有誰敢接?

  死寂。

  大帝看起來有些過於激動,咳嗽了半天,臉上泛出一陣不健康的紅暈,這才道:「好了,關於昨晚的事,我現在想聽聽你們的解釋。」

  帝國宰相斯特勞權位最尊,按慣例應該是由他第一個發言。當下他也不客氣,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昨晚本應是一個平安的晚上。可是就在深夜之中,我突然得到了一個消息,竟然有人膽大包天地刺殺了城防軍統帥裡德爾將軍!我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人要造反……」

  斯特勞口才極為了得,他當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昨晚的戰事來。這老狐狸毫不忌諱已方的小錯,甚至是勇於承認,但他把挑起混亂、擅自動用軍隊等一系列大罪都扣在了龐培和亞歷山大等人頭上。不知為什麼,他絲毫沒有提及羅格闖入他府中之事。在攻擊龐培等人時,也沒有提及羅格。

  斯特勞一開口就再也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深知大帝精力不濟,其它人又不能打斷他的說話,因此他多說一分鐘,龐培為自己辯解的時間就少了一分鐘,看上去如果沒有打斷他的話,斯特勞是準備一狀告上一整天的。

  「行了行了!」大帝終於忍耐不住,打斷了斯特勞永無休止的長篇大論:「龐培、亞歷山大,你們也來說說!」

  龐培和亞歷山大十足軍人風範,說話比斯特勞不知要簡潔了多少倍。但是他們辭鋒的銳利之處並不下於斯特勞,話裡話外不光將殺死裡德爾說成是斯特勞的陰謀,更是指責他私自調動軍隊、在宰相府中蓄養大批武士,分明就是想造反。

  接下來,則是各位權臣們對昨夜紛爭發表意見之時了。兩大派系首領已經開了互相攻擊的口子,他們這些追隨者們自然不能閒著,紛紛添油加醋,互相指證攻訐。而那些立場中立的大臣們,則絞盡腦汁,一方面要盡可能客觀真實地說出自己所知道的,免得被大帝誤會為庸碌無為,另一方面又不能得罪任何一方。在派系鬥爭近於白熱化時還保持中立的,大都是想在局勢明朗時再作出選擇,免得選錯了方向,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羅格雖然得以站在書房之中,已經躋身於帝國最有權勢的大臣一列,可是與其它諸人比起來,無論是歷史、人脈還是勢力,他都有所不如。因此他反而樂得躲在一角,靜觀眾位大臣們在滿面微笑中悄發狠招,試圖一舉置對手於死地。

  至此,羅格終於對帝國的政局有了全新的認識。北國勇士雖然直爽粗獷,可是大帝身邊的政治潛流之凶險,絲毫也不比那些南方大國差了。

  無論攻訐源起何處,最後重點一定會落在對方派系近期的重大失誤上來。斯特勞一派抓住深淵之門封印被破、海神軍團損失慘重一事大做文章,而龐培和亞歷山大派系之人則指責斯特勞與德魯依好大喜功,絲毫不懂軍事,卻慫恿大帝出征幽暗森林,結果有著叢林之王稱號的德魯依在幽暗森林中完全沒有發揮什麼作用,最終導致大軍敗退回都。從戰爭過程來看,就算德魯依和斯特勞不是另有陰謀,那也至少得擔個昏庸無能的罪名。

  羅格還是第一次站在這裡。看起來今天這樣的爭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少不了。

  啪!啪!費爾巴哈大帝接連拍了幾下桌子,這才把爭吵聲給壓了下去。

  他的目光緩緩自亞歷山大、龐培和斯特勞三人身上掃過。三個權臣都是一凜,恭謹地侍立著。

  「夠了!這樣的爭吵我已經聽得夠多了!」大帝這一次聲音不大,但誰都能聽得出他身中的怒意:「昨夜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我忍耐的極限,現在是給你們之間的紛爭作個了斷的時候了。斯特勞!」

  帝國宰相心底一驚,但仍然硬著頭皮上前了一步。

  大帝冷冷看著這位追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臣,道:「你不是一直說龐培駐守深淵之門不力嗎?那好,從現在起由你的胡圖族戰士接替海神軍團駐守深淵之門,限你們半個月之內交接完畢。在半年之內,我要看到深淵之門的封印被徹底加固,確保不再出現同樣的問題!」

  斯特勞心中大驚,但臉上仍然不動聲色,接了大帝的命令。

  亞歷山大和龐培對望了一下,他們都沒有想到手中的難題竟然就這樣交到了斯特勞的手上。

  此刻深淵之門的封印極為脆弱,隨時都有可能崩潰。而且深淵之門後面還不知道正聚積著多少強大而恐怖的深淵生物。上一次連羅絲蜘蛛都出現了,若是封印再次被毀,說不定連傳說中的納爾迦克族都會出現。

  為防萬一起見,亞歷山大這次回師帝都一共帶了三萬大軍和五萬矮人奴隸。他將兩萬大軍和四萬奴隸留在了深淵之門,協助被重創的海神軍團一同駐守。若是封印再破裂一次的話,殘餘的海神軍團真未必能頂得住深淵生物的衝擊。

  兩人臉上都不見喜色。凡事有來有往,他們呆會的任務未必見得就比斯特勞輕鬆。

  果然,大帝看著兩位帝國名將,冷冷地道:「你們既然認為斯特勞在幽暗森林一役上決策失誤、昏庸無能,那這次就換你們兩個去進攻幽暗森林!亞歷山大,龐培,你們率領的都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不算矮人奴隸,此刻在深淵之門駐守的也有五萬多戰士。

  我上次進軍幽暗森林時帶了十萬大軍,這次就再撥給你們兩萬戰士好了。時限嘛,就和斯特勞一樣,限你們半年之內恢復帝國在幽暗森林中的兩座永久據點。「

  龐培和亞歷山大面面相覷,他們剛剛已經隱約有所預感,可是這任務真的落到頭上時,還是有些震驚。

  斯特勞陰邑的臉色一掃而空,雖非晴空萬里,但他的心情已經平衡多了,和剛剛的沮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次公平了吧?」大帝凌厲的目光掃過群臣,見眾臣尚處震驚之中,無人有反對意見,又道:「我知道你們為的無非是我死後的大位人選。這一次我就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在這半年之中,你們誰先完成了任務,誰擁立的王子就是下一任大帝!好了,都下去準備吧!」

  從帝宮出來時,這些帝國權勢最盛的大臣們一個個都是滿面愁雲。

  龐培、亞歷山大和羅格正準備上馬車回府,帝國宰相斯特勞匆匆趕了上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兩位大人此去幽暗森林,必定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啊!待兩位凱旋歸來之時,我再為兩位接風好了。」

  亞歷山大哈哈一笑,道:「此事好說!若是帝國兩大軍團出動還拿不下幽暗森林,那我們兩個也枉自帶兵幾十年了!斯特勞大人儘管放心!」

  斯特勞呵呵一笑,道:「亞歷山大大人乃是帝國第一軍神,有您出馬,還怕幽暗森林那些區區魔獸嗎?只是不知道矮人們戰鬥力比之幽暗森林的魔獸如何。不過您的矮人奴隸戰鬥力也是非同小可,說起來,您的冰河軍團一共出動了八萬大軍,這次東征的統帥,看來注定不會旁落了。」亞歷山大微微一怔,他剛剛的確已經和龐培商量好,由他來做東征的統帥。但此刻讓斯特勞這樣一說,他和龐培之間的約定,似乎變了一點味道。

  龐培忽然笑道:「斯特勞大人如此關心我們,實在是感激不盡。不瞞你說,駐守深淵之門的任務實在有些超出了我的能力,這些年來我已經感覺到有些身心俱疲了。現在能把它交給斯特勞大人的胡圖族勇士,實在是太好了。最近一個月來,我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封印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再被黑暗生物破壞呢!斯特勞大人,半個月的時間非常緊張,我們還是盡快交接吧,不然誤了時間,再惹怒了大帝可就不好了。」

  斯特勞鎮定功夫再到家,臉色也不由得變了一下。深淵之門如今的封印狀況他清楚得很,支持一兩個月是不成問題的,可是數月之後,那就誰也說不准了。

  而且在交接之前,龐培若不在封印上動點手腳,那他也就枉稱帝國三大名將了。

  雙方各懷心事,也無心在這時候鬥口。當下斯特勞與龐培簡略議定了交接深淵之門防區事宜。

  臨行之前,斯特勞忽然望向了一言未發的羅格,道:「上次羅格大人到訪我那簡陋府第時實在太過匆忙、招待不周。這幾天您若有時間,不妨再次賞光,這一次我絕不會殆慢您的。」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第十九章 出征


  接下來的數日,整個帝國的軍事體系都在繁忙中試過,為深淵之門的大換防和再次進軍幽暗森林作著準備。

  龐培和亞歷山大這幾天忙個不停,羅格倒是顯得輕鬆自在。他此次北上除了幾個聖域強者外,幾乎就沒帶任何精銳部隊。因此在進攻幽暗森林的準備工作中,也就沒他什麼事。

  不過胖子對阿斯羅菲克帝國名震大陸的戰爭機器非常感興趣,因此只要閒下來,他就會在旁觀察帝國兩大軍團的戰爭準備過程。

  這日下午,羅格左右無賴,也就應了斯特勞的邀請,去他的府上一坐。

  此刻大帝已經明確了雙方紛爭的界線,因此羅格倒不擔心自己此行的安危。如羅格這等大貴族和帝國重臣,那是只能暗殺不能明襲的。

  在暖暖的午後陽光下,羅格那輛蜚聲帝都的華麗馬車平穩地駛入了斯特勞的宰相府。

  此次故地重遊,宰相府中完全是一副在大氣、華貴中彰顯典雅的景象,血月之夜時的詭異已不見蹤影。在這難得的好天氣裡,斯特勞和羅格都覺得花園中品茶要比密室中私議吸引人得多。

  斯特勞首先謝過了羅格從巴托深淵中將塞蕾娜救了回來,羅格當然虛情假義地客氣了一番。兩人來來回回地虛偽了幾個回合之後,斯特勞終於開始切入了正題。

  「羅格大人既然對塞蕾娜如此照顧,我也就放下這張老臉,有話直說了。查爾斯想必是羅格大人給請去的吧?承蒙您對查爾斯如此看重不過眼下已經過了將近十天。您有什麼話,也該談完了。是否該讓他回來了?」

  羅格微笑道:「我剛到帝都不久,根本不認識查爾斯大人。」

  斯特勞點了點頭,又道:「原來如此。還有一事,我有兩個女兒,蘇和塞蕾娜,您都是見過的。今後若她們有什麼得罪您的地方,您是否可以放她一馬呢?作為回報,我也會約束手下,不去動您身邊的那幾位親密的女人。我們爭雄的舞台應該是萬里沙場,綁架和暗殺不應該是英雄所為。」

  羅格立刻將身邊眾位「親密」的女人都回想了一遍。

  此刻在他身邊諸女中,最為「柔弱」的就是風蝶和芙蘿婭了。墮落後的風蝶實力羅以往強了不少,她那把染了劇毒並附帶了強力詛咒的輪鋸絕對是收割生命的利器。在黑暗和嗜血雙重詛咒的作用下,風蝶對一切弱於這兩個詛咒的狀態削弱類魔法幾乎都是免疫。

  至於那小妖精,本身奸狡狠毒就不下於羅格,雖然不能再運用神器「失樂園」,可是本身為一個滿身高級魔法物品的大魔法師,芙蘿婭是任何人都不能輕視的。再者說了,這麼一個嬌媚的絕代佳人,一般男人在與她動手時,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忍傷害。可是芙蘿婭在殺人時,絕不可能有半點猶豫的。

  說到摩拉,身為一個經常展示的女神神術者,就算她本身沒有半點實力,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招惹的對象。

  至於塞拉菲和安德羅妮……她們兩個不去欺負別人,那就已經不錯了。

  想到這裡,羅格微笑道:「我這個人不喜歡受太多的約束,所以這件事無法給您什麼承諾。只希望您能夠約束一下兩位小姐,不要太過胡來。」

  接連兩次的並沒有使斯特勞氣餒,他臉上的微笑甚至都沒有分毫的變化:「雖然您拒絕了我,但作為您救回塞蕾娜的回報,我還是要給您最後一次的提醒。在政治上,再激烈的衝突也有談判和的餘地,但是在兩種不同的信仰之間,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歷史上,每一次因信仰衝突引發的宗教戰爭,其血腥和殘忍程度都要超過大規模的政變。我聽說帝國新近興起了一個教會,智慧之眼,而您是它最堅定的支持著。智慧之眼發展很快,並且正迅速在帝國南部擴展著信徒的規模。那一帶原本是銀之聖教傳統的支持著聚集地。我想您很清楚我的意思。」

  羅格沉思不語,他不是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智慧之眼的擴張速度太快了,甚至都引起了大帝的注意。這部分可以歸因於奧黛雷赫的頻繁展示神跡,另一部分則要歸功於摩拉罕見的天然魅惑。借助人多魔法師的幫助,她主持的每一次大型宗教儀式,都至少會使智慧之眼增加幾千信徒。

  如今的智慧之眼,信徒已經超過了五十萬。按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的時間,智慧之眼就會取代銀之聖教,成為帝國第一大教派。

  這是銀之聖教絕對不能容忍出現的。

  羅格知道,一旦打垮了雲霄之城,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銀之聖教了。不過從目前來看,亞歷山大、龐培和銀之聖教之間的同盟是典型的世俗和教權的結盟。兩位帝國名將並非是冰雪女神的虔誠信徒,就如斯特勞並不如何信仰自然女神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智慧之眼如果要與銀之聖教爭奪教權,羅格還是有一定機會讓亞歷山大和龐培保持中立的。

  當然了,其實胖子對奧黛雷赫的信仰也有很大問題。

  羅格謝過了斯特勞的提醒,看了看天色,就提出告辭。斯特勞也不多加挽留,親自將他送出了大門。

  羅格的馬車駛過一個街角,剛剛轉入一條幽靜的林蔭道,一道淡紅色的身影忽然當空飄落,輕盈地落在了馬車的車頂。來襲者接下來輕巧的一個翻身,自寬大的車窗一穿而入,手中的兩道寒光迅速襲向羅格的咽喉!

  羅格端坐輻,閉目養神。對這突如其來的刺客視而不見。駕車的精靈武士也仿若全然不知身後車廂中發生的變故,只是驅策著馬車平緩前行。

  寒光在羅格咽喉處凝住,原來是兩把精緻的短劍,鋒銳的刃鋒上還閃著淡淡的魔法光芒。

  「為什麼不躲?」這是塞蕾娜的清脆聲音。

  羅格仍然閉目養神,悠然道:「你既然不打算真的刺下來,我為什麼要躲?」

  塞蕾娜一時氣結,她大聲叫道:「你!……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刺下去嗎?」

  羅格微微一笑,眼睛終於睜開了。那一瞬間地耀眼銀芒,轟然擊中了塞蕾娜的靈魂!

  羅格隨手從塞蕾娜挌取下了兩柄短劍,然後在她腰上輕輕一攬,全身已然麻痺的少女就身不由已地坐在羅格的身邊。

  胖子施展的定身、遲緩之類的魔法連巴托惡魔都抵抗不了,何況塞蕾娜這個稚嫩的劍士?羅格這次所用的定身雖然因瞬發的緣故威力小了不少,但那也不是塞蕾娜能夠抵擋的。

  心高氣傲的塞蕾娜又一擊成擒,不由得一陣氣餒。

  今天的塞蕾娜裝束有別以往。她穿了一身淡玫瑰色的輕甲,這件輕甲做工精緻、用料考究,價值不菲,只是防護效果非常有限。裝飾的意義更大過實用價值。

  輕甲很好地襯托了她的身材,領口開得很低,並且通過一系列特殊的設計,使得塞蕾娜那並不算豐滿的胸部也能顯出一條誘人的乳溝來。

  不過這身暴露而誘惑的服裝並不能完全掩飾她尚存的一絲青澀稚氣。

  看到胖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部,塞蕾娜有些暗自得意。她有意挺起了胸,哼了一聲,挑戰似地看著胖子。

  「尊敬的塞蕾娜小姐,您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胖子的目光在塞蕾娜胸前乳溝處只是一掠而過。他此刻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正人君子。

  「聽說你馬上就要出征幽暗森林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沒有意外的話,七天後就該出兵了。」

  塞蕾娜傲然宣佈:「我來就是告訴你,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這個傲慢的傢伙在我劍下敗得心服口服!」

  羅格笑道:「那看來要等到帝國統一大陸之後了。」

  塞蕾娜氣得怒視了羅格半天,這才道:「第二件事,就是在深淵之中,你……我……」

  她越說越是結巴,小臉脹得通紅。

  終於,她咬牙切齒,使足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謝……」

  但第二個謝字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將它從喉嚨裡逼出來。她頓了頓足,忽然穿窗而逃,連兩柄短劍都忘了拿了。

  看著塞蕾娜倉皇遠去的背景,羅格微微一笑。

  十日之後,帝國冰河、海神兩大軍團合兵一處,浩浩蕩蕩地開始向幽暗森林進發。

  算上大帝調撥過來的兩萬步兵,此次出征的正規軍已經近七萬之眾,另有亞歷山大從西部邊境帶回來的五萬矮人奴隸戰士,一共是十二萬大軍。

  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軍事體系極為發達,在半個月的時間內就將這支大軍的補給物資調集完畢,分別就近集結置放在從帝都到東部邊境的十一座軍營之中,等候大軍經過時取勝。單從如此高效有序運轉的戰爭機器來看,宰相斯特勞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大才。

  在這支大軍中,簇擁著羅格的十餘位精靈衛士顯得極為引人注目,更何況他身邊還始終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妖精。帝國兩大軍團的戰士們紀律極嚴,無人騷擾這些美麗的精靈,但有機會時,總會有些年輕的戰士仍不住向羅格這邊看上幾眼。

  行軍途中,羅格時時與亞歷山大和龐培攀談,瞭解了不少帝國軍制戰史方面的知識。比如帝國立國之初,就將打通通向大海之途、奪取一個出海口當成了帝國百年夢想。因此帝國著名的軍團多以海或水有關的名詞命名。只是阿斯羅菲克帝國位置特殊,北面是極冰之洋,極難行船,奪了出海口也沒用。而若想在東、西和東南三面打通出海口。都要吞併至少數千里的土地才有可能。

  不過帝國何時才能打通出海口,這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那就不是羅格關心的問題了。

  大軍每次紮營時,羅格都會吩咐單獨支起四個精緻的營帳。這是為修斯、班、塞拉菲和安德羅妮準備的。雖然這些營帳從沒派上過用場,不過尊重這四位強者的意思表達出來,也就夠了。

  這一晚,羅格意外地發現有一座營帳中居然亮起了燈火。

  他當即掀簾而入,見修斯正坐在帳中。藉著魔法的燈火,捧著一本書猛讀。

  修斯抬起頭來,他向來從容清雋的臉上此刻透著深深的疲憊。羅格大吃一驚,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修斯如此萎靡不振。

  修斯也不說話,將手中的書遞給了羅格。

  「《絕對速度與時間》,提庫涅克著……」羅格皺眉念道,他隨手翻了幾頁,發現裡面全是關於速度、空間和時間相互關係的猜想和推理。這些理論胡亂堆砌在一起,有些羅格一看就知道錯得厲害,而有一些看起來則像是天才的猜測和推斷。可是通觀全書,給人的印象更像是一個瘋子在記錄自己的夢囈。

  「提庫涅克是誰?前代的大魔導師嗎?」羅格皺眉問道。

  「不。提庫涅克是瘋子和天才的混合體,擁有強大的魔力卻無法控制。在短暫的一生中,他寫下了至少十餘本關於這個位面和魔法的著作。但是這些書中寫得最清楚的那一本,也被證明至少有一半推論是錯誤的。而另一半的結論則無法證實。因此,當一個魔法師在魔法研究中陷入困境時,往往會讀一下他的著作,以求從那些瘋狂的構想中得到一點靈感。當然了,如果一個魔法師能夠擁有與主神一樣的力量,也許可以驗證他提出的種種瘋狂假說。」

  修斯答道。

  羅格又翻了翻這本書,只覺得看得頭暈眼花。他只得將書還給了修斯,問道:「修斯策劃者,您讀這本奇怪的東西幹什麼?」

  修斯頭也不抬地道:「為了速度!」

  胖子哼了一聲,道:「您老人家的真正速度雖然我沒見識過,可是想必這個大陸上也沒幾個人追得上您吧?」

  修斯苦笑道:「用不著幾個人,有一個能追上我的,就已經太多了!我已經太老了,想要再提高哪怕是一點點的速度,都是非常的事,哪像你們年輕人,一個個都那麼活力充沛的。」

  他這種話,羅格哪裡肯信?

  但胖子仍然問道:「是誰把您追成這樣的?要不要我們集齊人手,給他下個小套?只要準備充分,就算來的是尼古拉斯,照樣讓他吃個大虧!」

  修斯苦笑搖頭道:「下套?根本沒用的。我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動作不如以前靈活,可是若是只想逃跑的話,尼古拉斯又怎麼會放在我老人家眼裡?可是這個傢伙……唉,不說了。逃得一時算一時吧!」

  羅格更奇怪了,他極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把修斯給逼到了這種地步。胖子剛剛想問,忽然感覺到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心悸悄然掠過。

  魔法燈火仍然放射著穩定而柔和的光芒,可是營帳中的修斯已經不見了。

  這是羅格第一次見識了老狐狸的真正速度。

  他立在帳中,無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格忽然拾起修斯扔在地上那本《絕對速度與時間》,大步走出了營帳。

  同一時刻,聖女摩拉正端坐在智慧之眼的主殿上,靜靜地望著面前盛氣凌人的帝國特使。

  帝國特使是一個面目陰狠的中年大貴族,在帝都中還算有些人脈。這一次他花費了不少金幣,才得到了出使阿雷公國、處死聖嬰的差使。

  在他理解中,像這種到帝國附屬這去執行處罰的任務,都是難得的肥差。特使已經打定了主意,除了美女和特產之外,他花出去的金幣怎麼也得收個幾倍的利息回來才行。

  在羅格指派的專人引領下,這位帝國特使率領著二百輕騎,經過大半個月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了阿雷公國。

  甫一見到聖女摩拉,特使的魂立刻就飛到無數位面之外!只是他尚有一份理智,知道摩拉身份特殊,如果自己硬來的話,主殿周圍近千名信徒會立刻將自己和兩百騎兵護衛給撕得粉碎。可是他的靈魂已經完全被摩拉給勾了去,因此他打定主意在阿雷公國多呆一段時間,好找機會脅迫摩拉就範。

  除卻摩拉難以形容的美貌,她高潔的聖女身份也讓特使興奮得發抖。

  在處死聖嬰一事上,智慧之眼非常合作。特使大人粗通魔法,以他遲鈍的魔法感覺也能感受到聖嬰身上的強大力量。處死聖嬰時,他心中頗有些驚慌,生怕屢屢展示了神跡的奧黛雷赫女神會降下雷電,將他活活電成焦炭。但是女神的懲罰是虛無飄渺的,宰相斯特勞的威脅可是實實在在的。因此在聖嬰一事上,他不敢不盡心盡力。

  不過聖嬰之事一過,特使色心又起。他找種種借口滯留不走,結果沒過兩天,就被他等來了新的機會。

  「摩拉聖女,」特使以最莊重的聲音說著,他的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摩拉的胸和腿上:「最近智慧之眼的信徒越聚越多,據我觀察,已經有超過三萬名信徒從各地趕來,聚集在主殿周圍。您能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摩拉溫婉地答道:「再過三天,智慧之眼將為女神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虔誠的信徒們不遠千里來到德累斯頓,就是為了參加神聖的祈禱儀式。」

  「這個儀式必須取消!」特使終於等來了機會,他以最堅決的姿態咆哮道:「聚集了這麼多信徒,誰知道裡面有沒有陰謀?!大帝已經下令處死了偽聖嬰,難道還能允許你們舉行這種儀式嗎?」

  摩拉的臉色終於變了,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卡爾蒙長老,你們先出去一下。」

  待屋中的其他人離開後,摩拉轉頭望向特使,罕見地露出了一絲微笑,道:「那要怎樣您才能允許我們舉行這個儀式呢?」

  特使的心瘋狂跳動了起來,他口中開始發乾。「這很簡單!只要你肯聽我的話,這個儀式就可以舉行。我看不用另找地方了,這裡就不錯……」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

  特使心中忍不住大罵,但他隨即看清了進來的是剛剛離開的卡爾蒙長老。

  卡爾蒙恭敬地對摩拉道:「摩拉小姐,一切都已安排下去了。半小時之內,二百個騎兵就會回歸死神的懷抱。」

  摩拉看了看臉上已經是慘白一片的特使,嫣然一笑道:「偉大的奧黛雷赫是位仁慈的女神,但我並不是仁慈的聖女。」

  她隨即向卡爾蒙吩咐道:「你做得很好!現在立刻派人將這些屍體都扔到多里亞克公爵管轄的行省去。當然,我們也不能把這位尊貴的特使給忘了。記得把現場佈置成強盜謀財害命的樣子,做得乾淨些。至於保護不力、特使被害的罪名,就讓多里亞克公爵去背吧!」

  帝國大軍向幽暗森林進軍已有數日,再過三天,就會到達帝國最後一個要塞,要塞外百里之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幽暗森林了。

  這天入夜紮營時,羅格的大帳中燈火通明。在他的營帳外,有兩個精靈武士在來回巡邏。

  塞拉菲忽然在羅格營帳外出現,然後徑直從兩個精靈武士中間穿過,鑽入了羅格的大帳。感知非常敏銳的精靈武士不知為什麼,竟然對她視而不見。

  羅格的大帳非常寬大豪華,與其說是一個軍帳,倒不如說是一個王公大貴族出遊時才會用的營帳。

  大帳分為前後兩進,已卸下重甲的風蝶隨意披著一身睡袍,正靜靜地躺在外進的床上,看似已經睡熟。只是她身上魔紋時隱時現,身周陣陣黑氣籠罩,看來正在修習鬥氣。

  在外帳的另一邊,芙蘿婭正在一張實驗桌前與無數瓶罐進行著搏鬥。她頭髮隨意挽起,一口銀牙咬著一縷頭髮,臉上已滲出細細的汗珠。

  小妖精的袖子也高高挽起,擺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式。

  塞拉菲來到芙蘿婭的身後,纖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如南瓜大小的魔獸臟器,看起來像是某個倒霉傢伙的心臟。

  芙蘿婭隨手接過這個魔獸的心臟,放在實驗桌上。她取出一把精金打製的小刀,對著魔獸心臟左看右看,仔細地研究應該從哪裡開始下刀。

  塞拉菲微微一笑,走入了大帳的內進。

  羅格正在裡面靜坐冥想,然而在他平靜無波的意識最深處,忽然出現一張夢幻般的美麗面容!

  那讓他永生難忘的黑髮和銀眸,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

  冥想中的胖子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然而意識之海中風雲突變。夢幻容顏一陣幻變,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死神班那張溝渠縱橫的老臉,正在極近的距離對著胖子,笑得燦爛。

  羅格倒吸口涼氣,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他這才看到面前的塞拉菲,她微笑著,笑得很是得意。

  羅格長出一口氣,明白剛才一定是她幹的好事。塞拉菲不愧身為女神的神僕,手段變幻莫測。居然能夠潛入他的意識,操縱意識之海裡的景物。

  羅格還在盤算著如何能從她那裡把這個本事騙到手,塞拉菲已開口道:「我要立刻回到女神身邊,以後你自己小心吧。我已經到幽暗森林中看了看,你如果大意的話,會很容易死在裡面的。」

  胖子一怔,他並不關心幽暗森林,只是問道:「奧黛雷赫?她召喚你了嗎?」

  塞拉菲搖了搖頭,道:「她沒有召喚,可是我知道必須回去。哼,女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

  羅格深深地看著塞拉菲,意味深長地道:「你這個神僕,真的很特別啊!」

  塞拉菲哼了一聲。用纖長的食指點了點羅格的胸膛,道:「這用不著你管。你還是好好地修煉吧,別總是在爭霸天下這些無聊事上浪費時間!上次面對奧黛雷赫有那麼好的機會,你居然就這樣給浪費了,我若是你,早就……哼!你自己去想吧!」

  說罷,她就在羅格的面前慢慢地消失了,既非瞬移,也非破空而去。

  羅格根本無法理解她離去的方式,看著空蕩蕩的大帳,他又陷入了沉思。

  在離帝國大軍軍營不遠的地方,塞拉菲忽然自夜空中現身。

  她伸手一招,十字劍已在手中。

  「出來吧!」伴隨著她清清冷冷的聲音,本是一片虛無的夜空中忽然傳出一陣沉悶的痛哼,然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略顯狼狽地在空中出現。

  「你跟著我幹什麼?」塞拉菲冷冷地道:「是不是覺得自己靈魂存在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這個高大的男子搖了搖頭,伴隨著這一動作,他雙手間傳來輕微的鐵鏈碰撞的聲音。細細看去,可以看出他雙手間還載著一副鐐銬。

  「我來到這裡,本意要追蹤一頭迷失的羔羊。但我沒有想到,又看到了神的一個迷途的子民。回到至高神的榮光之下吧,迷茫的天使!你在黑夜之中獨自探索,你在絕望之中暗自痛苦,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背棄了至高神的榮耀啊!回去吧,在你轉身的瞬間,你會看到,主的榮光已再次照耀在你的身上!」

  塞拉菲沉默了一會,她一頭波浪般灑落的金髮忽然慢慢地拉直,瞳孔中也逐漸顯出兩顆金色的十字星。

  她已褪去一切偽裝,再現光天使的無盡威嚴!

  在那雙毫無情感可言的金色十字星漢高祖下,康斯坦丁的面容透著緊張。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鎖鏈。

  「你叫康斯坦丁?」威娜冷冷地問。

  康斯坦丁點了點頭。

  「我與天界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消失,或者毀滅!」

  康斯坦丁毫不猶豫,一個轉過身,帶著一道絢爛的聖光焰尾,轉眼間就消失在夜空之中。速度之快,幾乎直追修斯。

  如此乾脆利落的選擇,倒是頗出威娜意料。她略略搖了搖頭,再次徐徐地消失。

  德累斯頓,正午。

  智慧之眼的主殿已被裝飾一新,數萬信徒聚集在一起,正靜靜地等待著神聖儀式的開始。

  祈禱室中,一襲聖袍的摩拉跪在祭壇之前,默默地祈禱著。

  房門開處,卡爾蒙長老走了進來,低聲道:「摩拉小姐,可以參加儀式的信徒一共有六萬九千人,比我們預想的要多了許多。」

  摩拉動也不動,只道:「女神會高興的。儀式立刻要開始了。去告訴信徒們,一會出現的任何不適都是女神對我們信仰的考驗。只要通過了女神的考驗,他們就會得到女神的眷顧,甚至有可能獲得視力。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你都要設法讓他們堅持到儀式的最後。」

  卡爾蒙應聲出去了。

  過不多時,智慧之眼主殿的巨鐘終於敲響!

  每一聲鐘響,整個德累斯頓都會褪去一點色彩,變得陰暗一些。

  三聲鐘鳴之後,本是正午時分的德累斯頓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死如子夜!

  整個德累斯頓的市民都來到了街上,畏懼地看著天地點的異象。

  天空中不知何時佈滿了濃密的黑雲,這些厚重的雲層幾乎已經壓到了城中幾座高塔的尖頂之上!

  濃密的雲層擋住了陽光,將德累斯頓從光明帶入黑暗。

  城中再無其它吵雜聲音,只餘數萬信徒齊聲吟唱著女神讚美詩在空中迴盪。

  天空中的雲層旋動起來。

  仰視天空的人們突然產生了一個錯覺,似乎旋動的不是天上的雲,而是腳下的大地。那些意志力不堅定的人,已經開始踉蹌著摔倒。

  雲層旋動越來越快。德累斯頓,這座陷入夜世界的城市,已經接近於失去自己全部的色彩。

  隨著漩渦速度的回憶,黑雲的中心部分漸漸變得稀薄,終於,雲層中心出現了一個空洞,露出了雲上的天空。

  只不過,那不是讓人心生愉悅的湛藍天空,隱藏在雲層後面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所有的信徒都忽然感覺身體重了幾倍,他們竭力與這突如其來的壓力相抗衡著,心內驚駭莫名。

  信徒一個接一個在龐大的壓力中倒下。卡爾蒙長老和一眾魔法師在信徒中穿行著,他們一邊救治著虛弱脫力的信徒,一邊聲嘶力竭地鼓舞著信徒們的信心。

  祈禱室中,祭壇上的熊熊烈火已經舔到了十米高的室頂。摩拉站在祭壇前,雙手伸向天空,秀目緊閉,汗水已經濕透了聖袍。

  沾濕的聖袍緊緊地貼在摩拉的身體上,將她顫抖而誘人的曲線分毫不差地勾勒出來。

  摩拉一排雪白的牙齒已經深深地陷入到下唇中,她渾然不覺已經有數道細細血線自唇上流下。

  此刻無盡的蒼穹中有一道無可匹敵的龐大力量,正將摩拉向天空中拉去,而她的雙足則牢牢地釘在地上,分毫動彈不得。兩股方向相反的力量塢地撕扯著她的身體,縱然有數萬信徒在背後支持,摩拉仍然監控於崩潰的邊緣。

  「如果能再多三萬的信徒……」摩拉努力維持著神志的清明和惟一,但這個念頭無可抑止地從她腦海中跳了出來。此刻她的身體已經麻木,從大地傳來的信仰之力正逐漸變弱,而蒼穹中的引力仍然龐大。

  天空中,黑雲中心的空洞已經足有整個德累斯頓大。那旋動著的雲層,就如某個不知名惡獸的巨口,似是隨時可能將整座城市都吞下肚去。

  威娜悄然自背後出現。

  她手輕揮,將業已完全虛脫的摩拉推到一邊,自己站了摩拉的位置。

  威娜左手高高舉起,在空中虛握,似是握到了什麼東西。緊接著一道強烈之極的金色光芒自她身上湧出,這些金色光芒已經完全實質化了,擁有壓倒一切的威力!

  祭壇上不滅的火焰已盡數轉為了金色。

  威娜金髮飛揚,她高高舉起的左手正一分一毫地落下,似是正在將什麼東西從高空中拉下來。

  德累斯頓的市民開始驚叫,他們發現本來就幾乎壓到屋頂的黑色,竟然又在緩緩下降!

  漩渦中心的無盡虛空中突然亮起一道極粗大的閃電!電光過後,無數的市民摀住自己的眼睛,痛苦地倒地。

  當他們再次睜開紅腫且浸滿了淚水的雙眼時,才發現夜已經過去,天又湛藍,偏西的太陽正將溫暖的陽光灑下。一點點地驅散了剛剛的寒冷。

  智慧之眼的主殿外,數萬信徒東倒西歪地倒了一地,他們當中有極少數人已經有信仰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祈禱室中,威娜失去了往昔那照耀一切的光輝,她看起來非常的疲憊,瞳孔中的金色十字星也已隱去。不過她眼中洋溢著喜悅。

  在她面前,那流動著深黑色光澤、飾以金青花紋的妖蓮站甲,正如一片落葉,緩緩飄落。

  妖蓮上的飄帶已完全消失。所有的甲葉都合攏在一起。全力保護著戰甲中的風月。妖蓮上處處都是損毀的痕跡,也不知道經歷了何等猛烈的風暴,才最終得以來到這個世界。

  威娜輕輕一攬,扶住了妖蓮,然後將妖蓮的惡魔面具連同頭盔一起取下,露出了風月那張夢幻小臉。

  風月銀眸中光澤黯淡,看起來她在跨越位面的過程中,已經耗盡了力量,以至於此刻只能軟軟地靠在威娜懷中,連動也懶得動一下。

  這一次跨空而來,風月比以往要狼狽得多。

  然而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她已經完全擺脫了遺棄之地的束縛。完整地降臨在這個世界!

  這是神跡!

  啪搭一聲輕響,一小團白色的東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發出吱地一聲尖叫,還在地上無助地扭動著,看起來還是個活物。

  威娜纖指一勾,這一小團東西就浮在了她的面前。讓她吃驚的是小東西竟然還能發出極微弱的精神波動!

  「威娜…主人,我是……格利高裡………」

  威娜疑惑地看著這一小團東西,它有頭有尾,四爪俱全,背上一對肉翼,乳白色的身體上覆蓋著極細小的鱗片。這個最多相當於威娜拳頭大小的小東西,看起來真是一頭小得不能再步的龍。而且它具有罕見的純正神聖屬性,單從這一點來說,怎麼也能和神聖巨龍沾上一點邊了,雖然它還沒有真正神聖巨龍的一個鱗片大。

  「這是怎麼回事?」威娜問道。

  「它原本個頭太大,我給改小了些,帶過來方便。」風月有些慷懶地答道。

  「可是……」威娜打量著面前的神聖「巨」龍,那異樣的目光嚇得格利高裡不住地顫抖:「這麼小的一個東西,什麼戰鬥力都沒有,要它還有什麼用?」

  「要救贖它的人,不正是你嗎?」

  「我們現在還有餘力球贖別人嗎?」威娜說道,「救贖是天界擁有的能力,我現在……

  已經不可能再給任何靈魂以救贖了。」

  「它現在可以吸收其它生物的力量,長起來很快的。」

  「那就好。……等等!它什麼時候多了這種能力,我怎麼不知道?」

  風月看了威娜一眼,語氣中透著一點奇異的味道,有些輕視,有些挑釁:「以你在造物上的可憐造詣,這種事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威娜哼了一聲,她纖手一拍,格利高裡立刻翻滾著飛向了,啪地一聲,率在了摩拉面前。

  「把這個東西拎到外面去,然後將門關好!」威娜冷冷地吩咐著。

  摩拉濕婉地答道:「聽從您的吩咐,塞拉菲大人。」

  她支撐起虛弱的身體,小心地捉住格利高裡的兩支肉翼,走出了祈禱室,然後用盡全力,才將兩扇沉重的大門牢牢關起。

  摩拉已經看出來,神僕塞拉菲對待女神奧黛雷赫似乎不大尊敬,而且她和虛弱的女神獨處的動機看起來也並不純良。但摩拉只是一個將全部靈魂奉獻給女神的聖女,女神與神僕之間的紛爭,完全不是她能夠插手的領域。因此儘管心中尚有憂慮,摩拉仍然選擇了在祈禱室外安靜地等候。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女神的神僕竟敢於對女神不敬。

  待房門關上,威娜忽然後退了一步,鬆開了扶著風月的手。

  風月就如一尊雕像般,仍然保持著慵慵懶懶、斜斜靠在威娜身上的姿勢,分毫未動,就如有一個無形的威娜仍在讓她依靠著一樣。

  「風月……」威娜嘴角露出一絲不可察的笑意。

  「怎樣?」風月懶懶地回道。

  「我可是一直記得,在我降臨的那些日子裡,你是怎麼對我的……」

  風月淺淺一笑,道:「你現在要報復嗎?」

  「為什麼不呢?」威娜的聲音越來越溫柔,後來真是柔得如水,「你現在可是全無力量呢……」

  守候在祈禱室外摩拉心中忽然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一陣又一陣的心悸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知道發生屯什麼,但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一切一定與祈禱室中的女神和神僕有關。

  她正自彷徨時,手中的格利高裡忽然用力一掙,掙脫了她兩根纖長手指的束縛。摩拉一怔之時,格利高裡已經摔在了地上。它顧不上身上的痛,四隻小爪子飛快地踏著細碎而無聲的步伐,一溜青煙般地衝到了門縫下,豎起了小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摩拉嚇了一跳,她本以為這頭不知名的小東西僅是一個普通的小魔獸而已,可沒想到它竟然一副具有高等智慧的樣子。摩拉仔細觀察過這小東西。如果大上個幾百倍,那會是一頭威嚴的巨龍,但在這個世界上,還從未聽說過有這麼小的龍。這一丁點大的東西是什麼,就不是摩拉分辨得出了。

  格利高裡忽然閃電般的竄了回來。自己跳進了摩拉的手心。

  祈禱室的大門忽然打開,一身妖蓮的風月從中走出,她手中拿著妖蓮戰甲的頭盔。在絕美的妖蓮映襯下,黑髮銀眸的風月此刻不顯柔弱,只現威嚴。

  風月看了一眼摩拉,就向大殿外走去。

  此時威娜也從祈禱室中走出。她雖然面無表情,但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殺氣充分昭示了她心中的怒火。

  格利高裡睜圓了雙眼,它知道此刻大殿中必然充滿了兩位主人的精神波動,可惜它絲毫也聽不到,只能空自焦急。格利高裡已經快被好奇心折磨瘋了,但它絕不敢讓兩位主人知道一點自己的煩惱。實在忍受不住內心深處的煎熬時,它只能靠咬自己的小爪子來減輕一點痛苦。

  「風月!」威娜的精神波動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風月沒有停步,只淡淡地回道:「哦?你還沒被打夠嗎?」

  威娜的精神波動變得不那麼穩定,顯然已經氣極:「如果不是你這具身體和妖蓮,你難道是我的對手嗎?有本事你脫下妖蓮,我們再打一次!」

  風月此刻心情正佳,淺笑:「就算沒有妖蓮,你那柔弱的身體也不是我的對手。」

  「為什麼不試試呢?」威娜幾乎在咆哮了。

  「為什麼要脫妖蓮呢?我可不介意多打你一次,所以堅決不脫。」

  威娜沉默了許久,才咬牙道:「等我們力量都恢復時,再來打過好了。就算你有這個身體和妖蓮,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是嗎?到時候再說吧!」

  此刻在大陸北部,阿斯羅菲克帝國東征大軍已經停在了幽暗森林的邊緣。

  亞歷山大、龐培和羅格縱馬來到陣前,正觀察著綿延數千里的幽暗森林。

  幽暗森林恰如其名,充滿了神秘和詭異。森林外是晴朗的天空,而森林中則是一片昏暗,如落日的黃昏。幽暗森林上方永遠飄浮著厚重的雲層,將陽光都攔在了雲層。在森林邊緣處,有同一道無形的界線一樣,翻滾的雲團一碰到邊界,就會掉頭向回。

  在森林的陰影中,似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視著外面的大軍。十餘萬帝國最精銳的大軍,在幽暗森林凶悍魔獸的眼中,不過是頓豐盛的大餐而已。

  而且幽暗森林中,難道只有一些魔獸嗎?

  羅格臉上忽然一陣蒼白,差點從戰馬上一頭栽下來。

  亞歷山大手一抬,一道柔和的力量扶住了羅格。

  「羅格大人,您的身體不要緊吧?是不是行軍太辛苦了?」龐培問。

  羅格穩住了身體,閉目沉思了一會,忽然仰天一陣大笑,狀視癲狂。

  亞歷山大和龐培都皺眉看著忽然發瘋的羅格。

  羅格笑聲忽止,他轉頭望著兩大帝國名將,滿臉的愉悅:「不好意思,剛才失態了。不過我剛剛得知,一件大事已經解決了。從現在起,我終於可以全力對付該死的德魯依們了。」

  龐培微笑道:「恭喜羅格大人!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及時了。現在,我們該商議一下下一步的計劃了。」

  亞歷山大略略點頭,他望著幽暗森林,臉上漸漸透出殺氣。

  帝國兩大名將久經政壇,他們料定羅格不會說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他如此失態是以也就不問。

  龐培看著幽暗森林,緩緩地道:「就像我們在深淵之門給斯特勞備了一份大禮一樣,我想,在幽暗森林中也應該會有一份厚禮在等著我們。」

  亞歷山大沉聲道:「斯特勞和德魯依們準備了這麼久,我想這份禮物一定不。」

  羅格微笑道:「也就是說,送禮的人此刻手中一定很拮据。如果他們已經可以富裕到了可以隨意送出一份讓我們滿意的厚禮的程序,那我們也只有投靠他們了。」

  龐培仍然是和善的笑:「所以,向東還是向北,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當然是向北。」羅格淡淡地接道。

  「如今已經準備萬全……」亞歷山大嗆地一聲抽出佩劍,臉上殺氣大成,吼聲如怒雷轟鳴!

  「若是如此還不敢決一死戰,我們又有何臉面自稱北國勇士!」

  帝國不敗的軍神一聲長嘯,長劍指處,正是北方!

  十餘萬大軍鐵蹄轟鳴,化成一道鋼鐵洪流,棄幽暗森林於旁,滾滾向北殺去!

  在極北之地,正矗立著那座世外仙山一般的……

  雲霄之城!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一章 晨昏


  在距離帝都僅有數百公里處,有一片渺無生機的荒原。這片荒原上看不到飛鳥,也聽不到獸史記一,甚至連仙人掌、沙棘之類適應力極強的都見不到一株。

  似是因為某種神秘的原因,所有的生機都遠離了這片荒原。

  但從另一個角度,這片荒原可以說是生機盎然,因為現在至少有五萬大軍駐守在荒原上。荒原的風沙奈何不了強悍的胡圖族戰士,極度的荒蕪也被帝國強大高效的軍需體系所克服。

  在一條橫穿整個荒原的平整大路上,食物、淡水以及一切的補給物資都源源不斷地運來,讓五萬胡圖族戰士始終保持著高強的戰鬥力。

  荒原是寂寞的,這寂寞有時也會使人發瘋。可是寂寞也奈何不了五萬胡圖族的戰士,他們當中最幸運的人三個月後就可以輪換回部族,與家人團聚。而駐守時間最長的人也只需在這裡呆上兩年。

  荒原上建著一個巨大的環形要塞,不過要塞的防禦向內而不是向外。這座巨大的環形要塞綿延數十公里,將一大片荒原圍在了高牆之後。

  這片荒原下的確隱藏著巨大的危險。正是因為這危險,一切的生機都本能地選擇遠離這裡。

  帝國宰相斯特勞和站在他身邊的大德魯依古爾班達都非常清楚這一點。但對於他們來說,只有未知的才是危險。這種已知的凶險不足以嚇到他們這些站在人族頂峰的強者。

  他們此刻正站在環形要塞最高地一座塔樓上,俯視著要塞中央一道黑沉沉的巨大裂縫。

  裂縫中完全是一片黑暗,所有的光線都無法投入其中。從斯特勞的角度看下去,偶爾可以看到一團碧火忽然自黑暗中噴出,翻湧數下之後,就再次歸於沉寂。

  古爾班大身材極為高大,比斯特勞整整高出了一個頭,看起來就如一頭暴熊。他頭髮眉毛甚至於鬍鬚都是奇異的暗綠色,看起來頗為詭異。惟有握於手中的一根粗大的橡木法杖昭示了他的施法者身份。可是以他那粗壯的體格,當這根橡木法杖被他舞動時,肯定也會變成一件威力不弱的凶器。

  「斯特勞大人無需擔心!」古爾班達沉聲道:「龐培雖然在封印上做了手腳,但現在封印已經初步被我穩定下來。在馮斯克大長老趕來之前,您無需再擔心封印的問題。馮斯克大長老是多位面空間的大師,這一次他將會帶來超過三十位高階德魯依。那時我們全力,就可以徹底地加固封印,完成大帝的任務。到那時,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讓亞歷山大和龐培他們永遠沉睡在幽暗森林之中。哼,銀之聖教近年來日益衰弱,整個都會都找不出幾個像樣的冰雪法師。他們想在魔法方面與雲霄之城對抗,那真是幻想!如果不是有羅格幫助他們,我們早就可以慶祝勝利了。」

  斯特勞隨聲附和了幾句。他心中清楚,古爾班達雖然十分狂妄,但他所說的並不能算錯。他僅僅是雲霄之城的一名普通長老。但是此次由他統率的高階德魯依竟然有二十名之多!

  在這麼多德魯依聯手之下,脆弱不堪的封印輕易就得到了加固。

  斯特勞很清楚。在這種教派之間的爭鬥中,高階法師和神術者的數量遠遠比教派最強者的法力高低要重要得多。事實上,因為大量高價德魯依的存在,天空之怒哪怕半點魔力也沒有,雲霄之城也仍然會輕易地壓倒銀之聖教。

  這從封印深淵之門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古爾班達率領的德魯依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與神術者姬瑪相抗衡,但他們數量實在太多,全力加固封印後只需幾周時間就可以全部復原。

  而姬瑪以一己之力封印的深淵之門,神術上的造詣的確驚人,但代價就是他耗盡了神力,自此變成一個尋常老嫗。

  斯特勞知道,此時雲霄之城另一位大長老奧塞達斯已經進入了極東的幽暗森林中,準備給龐培和亞歷山大一份驚喜。為了使這份驚喜足夠震憾,他率領的德魯依肯定不會比古爾班達少,這還不算大量可以稱得上叢林戰專家的德魯依戰士。

  馮斯克大長老正帶著幾位長老和數量人多的德魯依向荒原趕來,以求永久性地加固深淵之門的封印。在此之後,他將設法解決宰相府中通向巴托深淵的空間裂縫。

  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功用是斯特勞最大的秘密,但自這把劍陷入巴托深淵之後,斯特勞無法可施,巴托惡魔衝出空間裂紋的後果絕不是他能夠承受的。因此帝國宰相不得不再次向雲霄之城求助。

  他忽然想起了在腓特烈手下效命的十餘位青年將領。這些人都出自雲霄之城,個個精明幹練,才華出眾。

  望著面前無底的深淵之門,斯特勞眼角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他真的能夠控制住如此強力的盟友嗎?

  就在此時,深淵之門中突然亮起了一點極亮的精芒!隨後一陣無形而強大魔法波動撲面而來,連僅僅是粗通一點魔法的斯特勞都清楚地感應到了魔法波動的強大!

  荒原悄悄地顫動了一下。

  斯特勞和古爾班達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無底裂縫,聽著忽然自深淵之門中傳出來的陣陣嘶啞詭異的叫聲!

  深淵之門無底的黑暗中忽然亮起各色的光彩,一個個魔法符號從地下深處湧了上來,然後在空中炸成一天的火樹花雨!

  呼地一聲,一頭三米長的黑影猛然自深淵之門中竄出!

  這是一頭巨大的甲蟲裝生物,它展開了四片透明的薄翼,懸停在空中。六隻閃著暗淡紅光的複眼不住地掃視著要塞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們。驟然出現如此之多的食物,讓它凶厲的頭腦一時也難以訣擇。

  「卦印崩潰了!」古爾班達猛然叫了起來:「斯特勞大人,這裡危險,快撤!」

  他顧不得禮儀,一把抓起斯特勞,直接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急驟的號角聲此起彼伏,一隊隊的戰士們紛紛自營房中衝出,奔向了指定的位置,在要塞的一個小廣場上,德魯依和法師們正在集結,此刻他們集結的速度遠超以往。這些施法者都知道深淵生物的可怕,若是拖延了戰機,那人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斯特勞身份尊貴,又不擅長戰陣指揮,因此大戰將起之時,古爾班達要先將他送到安全地帶。

  「封印不是已經加固了嗎?為什麼會突然崩潰!」焦急的斯特勞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大聲叫著。在這慌亂嘈雜的時刻,他只有大叫,才能確保古爾班達聽清楚自己的話。

  古爾班達臉色陰沉,道:「他們一定是在深淵之門後埋伏了一整個法師團!待到預定的時候,這些法師就會從深淵之門的內部召喚深淵生物,並破壞深淵之門的封印!真是該死!」

  斯特勞的臉色陰沉下來。

  毫無疑問。執行這個任務的法師們,此刻一定已經葬身在無數深淵生物的腹中。從一開始,這注定了是一個死亡任務,可是龐培和亞歷山大竟然能夠找出這麼多敢於赴死的法師,本領確是非同小可。而且決心非常之大。畢竟一次犧牲這麼多的法師,任何一個統帥都得考慮再三。看來自己的確是低估了他們。

  此時要塞城牆方向已開始傳來聲聲戰士臨死前的慘叫。

  斯特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知道,龐培和亞歷山大已經下了如此血本,那麼這一仗肯定不會輕鬆的。

  五萬胡圖戰士再加上德魯依法師團,戰鬥力能夠比得上當日的海神軍團嗎?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此刻的死亡世界已經名符其實,經常在數千里方圓內見不到任何一點活動的痕跡。只有風月留下的巨大魔法陣殘跡周圍,還有零零星星倖存下來的不死生物在遊蕩。

  沒有主人,沒有能量,沒有食物,這幾十隻不死生物在不久之後,也會失去一切意識,化成死亡世界的一片塵土。

  死亡世界很寧靜,但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在時間與空間的迷宮中,艾爾格拉的宏偉神殿就如一葉輕舟,在光與能量之河上緩緩飄浮。

  這能夠將整個神殿遷移到時間與空間迷宮中的魔法,是死亡世界歷代大巫妖最傑出的成就。而艾爾格拉僅僅能夠把它施展出來,就已經足以自傲了。在智慧之火的記憶中,除了發現了時間與空間的迷宮、從而創造出這個魔法的巫妖之王,在歷代巫妖中,包括艾爾格拉在內,一共也只有兩個巫妖能夠施展出這個魔法。

  然而迷宮中的時間並非真的獨立流動,空間也非可以脫離一切而永恆存在。這裡的一切都隸屬於死亡世界。

  此刻巫妖艾爾格拉正施展著它千年生命中,最為得意的魔法。只要這個魔法成功,那麼它在死亡世界歷史中的地位,將遠遠超越其它的巫妖,與偉大的巫妖之王平起平坐。

  然而它的靈魂中殊無快樂之意。

  大殿中燃燒著一團灰色的火焰。這火焰看似柔弱,然而其中蘊含著足以撕裂一切時空的力量!火焰時伸時縮,偶爾暴漲一下,躍動火舌就會舔上高達百米的大殿殿頂!

  在火焰之前,艾爾格拉不住吟唱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完結的咒語,它手中那散發著碧綠火焰的魔杖,不住在空中劃出一個個的魔法符號。魔法符號一旦成型,就會自動投入升騰的火焰中去。

  在火焰旁邊,立著沉默的黑武士皇帝和骨皇,它們的身邊各自有一堆魔法裝備。僅從表面上散發出的光焰就可以看出,這些魔法裝備都是罕見的精品。它們是歷代君王們全部的收藏。然而此刻,黑武士皇帝和骨皇每隔一會,就會拿起一件魔法裝備,將之投入火焰中去。

  這些裝備一進入灰色的燐,立刻會發出耀眼的強光,然後瞬間被分解成純粹的魔法能量,補充到火焰之中。

  大殿中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三位君王望向火焰的眼神中,蘊藏著非常複雜的東西。

  大殿中不見最古老的君王,智慧之火的身影。

  事實上,大殿中央那一團巨大的灰色火焰,就是智慧之火的身軀。只是它此刻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和靈魂,它的身軀、它數萬年來積累的能量,此刻都轉化為最純正的死亡之炎。

  再過片刻,死亡之炎的全部魔力,都將成為艾爾格拉魔法的驅動力。

  如果艾爾格拉的魔法成功,那麼整座大殿將從時間與空間的迷宮中脫離,並擺脫死亡世界的束縛,整體轉移到另一個空間去。

  君王們已經知道。時間與空間的迷宮並不安全。威娜能夠找到這裡,那麼其它強大存在同樣可以找到這裡。

  就在數日之前,死亡世界如今最強大的君王,風月,已經徹底地擺脫了死亡世界的束縛,前往未知的另一個世界。風月的這一反常舉動,立刻引起了君王們的警覺。

  它們都感覺到了一陣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深刻危機感。這感覺來源於靈魂中不知隱於休息的記憶。君王們的力量雖然強大,智慧雖然高絕,然而它們對於靈魂的認識仍然僅僅是一知半解而已。這種危機感在過去,會被君王們歸於直覺,但現在,毫無來由的,它們都知道要立刻離開死亡世界。

  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必須如此。

  幸運的是,艾爾格拉已經完成了它平生最得意的魔法,並且君王們手中還握有一個通向其它空間的座標。那個空間中雖然極為危險,但畢竟第九騎士曾經進入過那個空間,使君王們多多少少對那個世界有所認識。至少第九騎士海因裡希已經證明了,那個世界能夠容納摁有純淨死亡之力的君王們。而在有些空間位面中,君王們只要現役,就會立刻被維持空間運轉的能量給徹底粉碎。

  然而不幸的是,艾爾格拉的魔法僅僅是在理論上完成了而已。就是在理論上,這個魔法所需要的7龐大魔力已經遠遠超出了君王們能力,以巫妖艾爾格拉現在的魔力,就算再加個三倍五倍的,它也絕無可能推動這個魔法。

  這個魔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存在的可能觸摸到的高度。

  這已經是屬於神的魔法。

  空間飄移。

  它的原理很簡單,施展起來也不算太複雜。惟一的與眾不同,就是它需要的魔力過於龐大,僅此而已。

  再複雜的魔法,再苛刻的施展條件,都有可能被某個魔法天才達成。惟有魔力上的需要是實實在在的,達不到魔力的要求,什麼樣的天才都沒用。

  為了施放空間飄移,智慧之火毅然將自己的身軀轉化成無意識的死亡之炎。它積累了數萬年的力量都一一釋放,還原成本原的死亡能量形態,而倖存的君王們將收集的全部魔法裝備都投入到死亡之炎中煉化,以求為空間飄移增加哪怕是一點點的死亡能量。

  也只有存在了數萬年的智慧之火,才能夠支持得住空間飄移無窮無盡的魔力需求。

  大殿中一片死寂,在沉寂中,君王們默默地將智慧之火的痕跡烙印在自己靈魂之中的記憶中。

  死亡世界的八位君王中,如今有四位已經永遠從命運之河中消失。其餘的君王們也即將離去。若是空間飄移失敗,三位君王將在位面間的風暴中被撕碎。若是魔法成功,它們也將永世無法再回到死亡世界。

  死亡世界中沒有史書,一切的歷史都存在於靈魂的記憶之中。智慧之火存在的時候,死亡世界可以追塑的歷史有幾萬年;在它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遺棄之地的可查之史只餘二千年。

  再過片刻,死亡世界的全部歷史就將走入終結。

  ……

  在帝國極東之地,十萬大軍距離雲霄之城已只有一日距離。亞歷山大黃昏時分就下令紮營,預計明日一早強攻。

  如此龐大的軍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瞞得過德魯依的耳目,是以亞歷山大根本沒有考慮過偷襲。他要硬吃雲霄之城!

  就算天空之怒和他的手下逃了,雲霄之城被毀,也是對德魯依無比沉重的一擊。至少他們在帝國民眾中高高在上的形象會破壞無餘,自然女神的廚房也會降到冰點。

  對於任何一個依靠信徒支持的宗教來說,全知全能的神明形象被毀,無疑是一場根本無力承受的災難。

  行軍這幾日,羅格對亞歷山大的用兵之道已是非常佩服。單是他對於偵騎的運用和行軍線路隊行的選擇就讓羅格揣摩了許多。依亞歷山大的行軍方式,後方幽暗森林中埋伏的德魯依們很難悄悄穿越大軍,回到雲霄之城。這樣的話,最多只有幾個最強大的德魯依能夠回到雲霄之城。這點數量,在十餘萬大軍面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大戰在際,羅格絲毫不敢輕敵。他心中有些緊張,又透著興奮。

  他隱隱地感覺到,明天的大戰,必然會有些什麼發生。

  當胖子在營帳中清點明天備用的魔法卷軸時,芙蘿婭一頭鑽了進來。她懷中抱著一堆細小而精緻的水晶瓶。嘴裡吹著一根製作精美的腰帶。這條腰帶發著灰濛濛的光,似乎有團團雲霧籠罩其上。

  羅格認出這是一條雲霧巨人之力腰帶。這條腰帶沒其它的屬性,只是會大幅度提高穿戴者的天然力量。當然,僅此一條屬性已經非常強悍了。雖然這條腰帶不錯,不過對羅格的用處並不大。他目前最需要的是能夠提升魔法瞬發和默發能力的裝備,可是這種魔法裝備極難尋獲,買是買不到的,要得到它們,最佳的辦法莫過於從其它大魔法師手中的搶。胖子忽然懷念起序列器法袍來。若此戰獲勝,失去了盟友的斯特勞孤掌難鳴,估計識時務的帝國宰相會把這件法袍獻出來吧。

  撲!小妖精嘴一鬆,腰帶落在了羅格面前:「死胖子,我找不到其它腰帶,只好便宜你了。這條腰帶我已經改裝了一下,現在上面可以插八小瓶魔法藥劑。哪!你從這些藥劑中選一下,看看需要哪些!」

  這些藥劑中有三小瓶可以小量回復魔力的精靈之水,羅格毫不猶豫地拿了起來。在戰場之上,多出來這一點點的魔力也許就能救自己一命。接下來他又拿了兩瓶可以短時提升魔法抗力的魔法之牆和兩瓶能夠帶來強力石膚效果的藥劑。

  挑到最後,他疑惑地拿起一個水晶瓶,水晶瓶幾乎是近於黑色的暗紅,散發著強烈的魔法波動。這種波動讓人非常不舒服,但羅格又感覺有些熟悉。

  「這是什麼?」

  「這個……嗯……就叫大壞蛋之血好了!」芙蘿婭顯然才剛剛為這種藥劑起名,「這不是用來喝的,你要用魔力催發它,你周圍十米範圍內就會充斥著黑色霧氣。這霧中不光含有劇毒,還會有多種詛咒效果輪流發生作用!」

  羅格大感興趣,這可絕對是群戰中一件不可多得的利器!他當即把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插入腰帶中,問道:「這麼好的東西,是用什麼材料做的?還有沒有了?」

  「我不是說了嗎,用大壞蛋之血做的啊!說穿了,就是你的血嘛!一大桶只做出來這麼一瓶,當然效果好了!」小妖精一雙碧綠的眼睛竊笑不已。

  羅格隨即想起了曾經被塞拉菲接去的一桶血,再看看這瓶藥劑,一時說不出來話來。

  芙蘿婭跑了出去,又拎了一件灰撲撲的胸甲進來,扔在了羅格面前:「我用不上這個,還是還給你吧!你總是橫衝直撞的,比我更需要它呢!」

  胖子一看,正是那件銀龍胸甲!

  他二話不說,一把將芙蘿婭拎了過來,硬是將銀龍胸甲套在了她身上。他力大無窮,芙蘿婭根本無從抵抗,她雖然拚命掙扎、連抓帶咬,但也無法阻止羅格將銀龍胸甲套在她身上。

  「不要!」她還試圖掙扎:「穿上它,我好多魔法都發不出來了!」

  羅格眉頭緊皺,強行將銀龍胸甲扣好,這才道:「我不需要你的魔法,你給我活著就好!高階魔法用卷軸就行了!」

  「你手裡有多少卷軸我不知道嗎?這次用完了,你還有錢買嗎?」

  羅格如拎小雞一樣將她拎了出去,只道:「老子坐在這位置上,弄錢還不容易?總而言之,如果明天你敢不穿它,你就給我在軍營中呆著,不許上戰場!」

  小妖精放棄了掙扎,懶洋洋地在羅格身上一靠,淺笑道:「幹嘛對我這麼好?想勾引我啊?」

  胖子在她柔膩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就算是吧!」

  她哼了一聲,輕聲罵道:「沒誠意!明天你能不能有點魔法師的樣子,不要總是衝在前面呢?」

  胖子哈哈一笑,道:「放心吧!亞歷山大他們人那麼多,我又怎麼會往前衝呢?」

  一陣輕風拂過,修斯忽然又出現在兩個面前。

  他老人家咳嗽了一聲,可是胖子和小妖精的臉皮厚度都可圈可點。兩人粘在一起,絲毫沒有分開的意思。

  修斯一臉焦急,只得道:「神使大人!我有些急事,要立刻離開。明天的大戰,您自己保重吧!」

  羅格失聲道:「什麼?這種時候,你居然要走?」

  修斯長歎一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羅格皺眉道:「難道連幾天都等不得了?」

  未等羅格回答,修斯的身影已經消失,營帳中只留下他蒼老的聲音:「絕對等不得!我現在就得離開,不然就來不及了!反正亞歷山大大人連月光龍城都有信心拿下,雲霄之城想必更不在話下,你到時候行為表現後面躲點就行了!你是神使,神使是死不了的。」

  「媽的,萬一明天老子就戰死了呢?」胖子怒道。

  芙蘿婭輕輕一笑,道:「那不就說明,你這個神使是假的嗎!」

  就在晨光剛剛映亮了大地之時,無數軍號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十萬大軍列成威嚴的戰陣,緩緩向雲霄之城逼近。

  此戰分工明確,主攻由冰河和海神兩大軍團負責,羅格主要的任務就是迎擊和纏住對方敢於衝進己方戰陣的強者,免得他們引起混亂。

  羅格與亞歷山大、龐培並肩而行,他雖然面帶微笑,但對自己的任務並無十足的把握。

  死神班是絕對不肯與雲霄之城為敵的,此刻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塞拉菲和修斯也都各找借口跑路,惟一讓他感到安慰點的是安德羅妮終於回來了,有她坐鎮,羅格底氣終究足了不少,雖然安德羅妮火候還差了點,但畢竟也是一位聖域強者。

  此刻在雲霄之城的長老大廳中,氣氛空前凝重,城中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已到達,商議如何應對這前所未有的危機。

  寬大的長老廳中此刻顯得空蕩蕩的,二十餘位長老中如今只有不足十人在座,其餘的長老們都分散在各地執行任務。

  一位長老開口道:「到目前為止,從各地緊急如今回來的戰士有四千多人,目前雲霄之城中的高階德魯依有五十位,中低階的德魯依有一百二十餘位,這就是我們目前擁有的全部力量了,我們其餘的援軍都被亞歷山大給攔在了外圍,他們無法穿越封鎖線與我們會合。」

  另一位長老撫著深藍色的長鬚,沉聲道:「這一次亞歷山大和龐培甘冒大險來襲擊雲霄之城,的確讓我們始料不及,但以我們現在集結的力量,依托雲霄之城,足夠抵擋得住對方的十萬軍隊了,何況以雲霄之城的天險,再加上冰風結界的存在,他們絕無可能攻上來的,只要拖延一段時間,他們悍然攻擊我們的行動就會為人所知,大帝就算另有所謀,在重重壓力之下,也必然會採取行動嚴懲這兩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到那時,帝國三名大將雲其二,將只剩站在我們這邊的腓特列,以他的聲望,掌握帝國軍事大權是順理成章的事,而到那時候,咱們的將領們也該成長起來了,哼,所以如此看來,亞歷山大和龐培只是浪得虛名而已,平白無故給了我們這麼好的機會!」

  另一位身材出奇高大的長老皺眉道:「艾爾維斯大長老,他們兩人能夠享譽多年,肯定不會如此莽撞的,特別是亞歷山大在西疆重點十餘年,以十萬之眾擊潰了數十萬矮人大軍,摧毀了幾個著名的矮人大帝國,這可是絕不能小視的人物,依我看,他們此來,必然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厲害手段。為防萬一起,我認為應該啟動『天空之怒』,這樣至少可保不敗。」

  藍須的艾爾維斯臉色一沉,道:「天空之怒啟動之後,雲霄之城積存的魔力就會耗雲二成!我認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一會就由我帶領德魯依戰士們出戰,去試探一下他們的實力好了!我倒要看看,帝國軍神究竟有什麼本事!」

  高大長老皺眉道:「可是啟動天空之怒至少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如果……」

  艾爾維斯怒道:「就算我失敗了,蓋文長老,您能不能告訴我,他們那幾十萬普通戰士如何在幾乎是完全垂直的雲霄之峰上攀爬二千米,攻入雲霄之城?」

  高大的蓋文一時語塞。

  此時,一直沉默著北方之大德魯依天空之怒終於開口了:「不要再爭了!艾爾維斯,你率領德魯依戰士出戰,去看看他們究竟有些什麼本事,其餘的長老請隨我來,我們現在就啟動天空之怒。」

  諸位長老有些愕然,他們沒有想到天空之怒竟然會做出這種讓雙方都滿意的決定,這種政客中常見的行為,在此時簡直就是與胡鬧類似。

  可是天空之怒的雙眼中只見呼嘯著的冰風,諸位長老知道從天空之怒的雙眼中,是絕無可能看出什麼來的,他們一直有種猜測,就是天空之怒已經能與自然女神直接溝通,而他雙眼中所見,必是自然女神所見。

  那冰風雙眼中看到的世界,並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

  天空之怒望了望艾爾維斯,忽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雲霄峰下突然湧出大片雲霧,雲霧散盡時,現出了數千德魯依戰士的身影。

  「雲霄之城啊……他們也未免自視太高了!」亞歷山大冷冷地道。

  大戰在即,向來隨和的龐培身上也開始隱隱透出殺氣,他淡淡地道:「和我們一樣,看來德魯依也準備給我們一個驚喜呢!去通知洛克菲勒大師,先讓德魯依們見識一下暴風雪魔法吧!」

  傳令兵應聲雲了,過不多時,風漸漸大了起來,而且本來是迎面拂來的輕風已經轉了個方向,變成了吹向德魯依戰士的狂風。

  轉眼之間,天空中已有雪花飄落。

  溫度急降。

  海神戰士們早已經熟悉暴風雪魔法,他們身上不停地閃動藍色光芒,戰甲已經調整成冰防屬性。

  在德魯依戰士陣前,大長老艾爾維斯發出一陣奇異的長鳴,他的身軀急速漲大,身上的長袍轉眼就被撐成片片破布,隨後在十餘萬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的下身已變成了巨大的鹿身,上半身仍然保持著人形,而虯結縱橫的肌肉無不顯示著這具龐大身軀的恐怖力量。

  他迎著呼嘯的風雪,怒視著遠處的敵人。

  艾爾維斯此刻身高已經超過五米,四隻閃著青光的巨蹄足有水桶大小!他忽然發出一記聲震雲霄的咆哮,一面如戰旗般的巨大背鰭在艾爾維斯背後驟然展開,在風雪中傲然飄揚!

  艾爾維斯再次怒吼,他手中的橡木法杖向前用力一揮,隨後踏起如雷的步伐,竟然孤身向著對面的十萬大軍發起了衝鋒!

  數千名德魯依戰士吼聲如雷,緊跟著艾爾維斯的腳步,開始了一往無前的衝鋒!

  風驟然大了!

  洛克菲勒開始加強暴風雪的威力。

  亞歷山大微瞇著眼睛,沉聲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千名重裝步兵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陣前,他們將巨大的盾牌插在地上,又將長槍在盾牌間隙伸展出去,轉眼前就形成了一道鋼鐵壁壘。

  兩千名擲矛手也踏出戰陣,嚴陣以待,只有進入射程時,敵人才會以自己的血肉體驗到他們手中三米沉重鐵矛的恐怖威力!

  艾爾維斯的巨大身影在漫天風雪已變得清晰,最前排的重裝步兵甚至已經看清了他猙獰的面容!

  暴風雪在呼嘯,在肆虐的狂風中,片片雪花也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然而就在擲矛手們已經繃緊全身的肌肉,就要擲出手中鐵矛的那一瞬間,戰場上忽然響起一聲無法形容的巨大霹靂!

  霹靂之後,天地間已再無聲音!

  擲矛手們紛紛倒下,許多倒下戰士的耳中都激出了兩條細細血線!

  然而災難還未結束……

  又是一道粗大的電光悄然落下,這是一道粗達十米的恐怖電光!電光落處,數百的擲矛手已經完全消失,就如他們從未在這世間存在過一樣。

  在這縱貫天地的電光面前,漫天的暴風雪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亞歷山大抬頭看了看天空,雲霄之城上空的旋雲不知何時已經擴大成徑長數百公里的恐怖雲渦,洛克菲勒魔法形成的烏雲都已被漩渦捲了進去,反而成為它的一部分。

  艾爾維斯一聲狂吼,嘴時噴出大團大團的褐色霧氣,霧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瞬間就漫過了了最前沿的千名重裝步兵。

  轉眼間,霧已褪散,只是霧的褐色都留在了重步兵的盔甲、長槍和盾牌上。

  一個年輕的重步兵已在剛剛的恐怖霹靂中受了重傷,他此刻再也支持不住,突然仰天倒了下去。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他手中被染成褐色的重盾竟然摔成了數塊!斷口之中,儘是一層一層的鐵銹,難怪會一摔就碎。

  不光是盾牌,他的長槍斷成了兩段,身上的重甲也紛紛脫落!

  羅格面色凝重,他本已料到雲霄之城藏龍臥虎,但絕想不到一個德魯依長老就能夠將『金屬銹蝕』發揮到如此地步。

  艾爾維斯再次狂吼,一道無形的力場自他身上散發出來,以他為中心點,離他面米之內的重步兵們身不由己地被推離,這道力場並不是作用在他們身上,他們是被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盾牌給生生拖走的!

  『金屬推離』,羅格再一次見識到德魯依法術在戰陣中的巨大作用。

  轉眼之間,精銳重步兵構成的防線就被艾爾維斯給硬生生地打開了一個缺口,艾爾維斯一聲獰笑,將手中的橡木法杖重重地插進泥土裡!

  數十個枝芽中土中冒出,瞬間就生高長大,化成了數十個高達四米的樹人,這些樹人剛剛成形,就已得到了艾爾維斯的指令,蜂擁著衝過了重步兵防線上的缺口,向後方的擲矛手們衝去。

  一直冷靜觀點的龐培忽然拔劍出鞘,向施展魔法後,正處於虛弱狀態的艾爾維斯一指!

  兩千名海神戰士一聲整齊劃一的狂吼,劉劉將手中的戰斧擲向了艾爾維斯!

  在漫天的呼嘯戰斧下,艾爾維斯就算是一頭巨成,也會受到重創!

  他萬萬沒想到海神軍團掌握瞬間戰機的能力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此刻他猙獰的面孔上也透出驚慌。

  又一道粗大電光無聲地落在艾爾維斯面前,漫天的戰斧一投入電光之中,就被無可抵禦的能量給摧化得乾乾淨淨。

  「這就是雲霄之城的終極魔法,天空之怒嗎?」亞歷山大微微一笑,他轉頭向身邊的戰爭司祭卡爾達道:「有辦法對付嗎?」

  卡爾達沒有回答,他只是瞇著眼睛,盯著天空中旋轉的雲渦看個不停。

  突然之間,他猛然一聲呼喝,揮舞起巨大的三頭鏈枷,向戰陣左列的重騎士戰列衝去!隨著他的動作,戰陣中數百名戰爭司祭迅速向重騎士戰列彙集,而上萬的重裝騎士們仍然保持著整齊的隊列,從戰爭司祭的動作中,他們已經知道下一記『天空之怒』將落在自己頭上,但沒有一個騎士試圖逃走,他們只是全力運起鬥氣,好為自己增加一點防禦能力。

  戰爭司祭們紛紛揮動手中的鏈枷,每一下揮動,就會有十餘位騎士身上閃現出淡藍色的光芒。

  轉眼之間,萬名重裝騎士身上都被一層淡藍色的光暈所籠罩。

  電光落下了。

  落在重裝騎士的戰列中,正如戰爭司祭卡爾達所料。

  沒有慘叫,只有戰馬臨死前的哀嘶。

  在電光正中心的三十餘位重裝騎士倒下了,但電光邊緣的其它重裝騎士們,仍然挺立在戰馬上!

  片刻之後,一片寂靜的戰場上猛然爆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

  艾爾維斯和德魯依戰士們已停止了衝鋒,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蘊含了天空中無窮雷電之威的魔法,北方大德魯依憑之威震大陸的魔法,『天空之怒』,竟然只有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戰果嗎!

  就算雲霄之城積蓄的雷電能量再增加數倍,也不過能夠發出數十記天空之怒而已。可是下面的十餘萬大軍,又要多少記天空之怒才能將之完全消失?

  帝國大軍的歡呼聲未落,天空中忽然掠過一個巨大的、優美而威嚴的身影,隨後陣陣清越的成吟當高紛落如雨!

  羅格臉色凝如寒冰,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支銀色光芒凝成的長槍。

  他非常熟識那傲然翱翔的身影。

  那份威嚴、從容和驕傲,只屬於恢復了龍身的銀色奇跡,尼古拉斯!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二章 罪與罰


  亞歷山大眼角微微一跳,緩緩地道:「這些爬蟲,居然敢插手帝國內務!」

  他手只是向天空中飛舞著的銀龍一指,一個專責傳送命令的魔法師立刻將早已準備好的軍令傳送倒後方的矮人陣營中。

  有數營矮人戰士迅速動了起來,他們每人手中都捧著一件或者數件零件,來回奔走,陣陣鏗鏘聲中,三架巨弩漸漸成型。

  弩機還在架設之中,已在天空中盤旋數周的銀龍尼古拉斯,早已經盯準了自己的獵物,掉頭俯衝。

  它的嘴邊已經溢出絲絲銀色的火焰,只等待著最佳時機,足以燒盡一切的弄焰就會將面前的敵人燃成灰燼。

  首選的目標,自然是亞歷山大所在的中軍。

  一片銀色龍焰鋪天蓋地地落下,一直立在亞歷山大身後的聖驅魔師薇安一聲呼喝,中軍戰士中忽然閃出幾十位同為驅魔師裝束的人,他們共同念頌著簡短的咒語,一個巨大的魔法護罩將龐培等人護在其中。

  這個魔法護罩看似薄弱,然而在銀龍焰的燒灼中始終屹立不倒!

  羅格安居護罩之中,心中起伏不定。他感應到這個魔法護罩的運轉方式非常獨特,能夠以十分柔弱的力量抵消掉強大的攻擊力量。看來這就是聖驅魔師薇安所擁有的特殊能力之一,只是不知道她還隱藏著其它的本領沒有?她號稱驅魔師,光從稱號上來看,就很有可能是擅長詛咒的羅格的剋星。

  龍焰擋住了亞歷山大等人的視線,然而擋不住護罩外戰士臨死前的慘叫聲。

  亞歷山大臉上閃過一陣怒色,他摘下馬鞍旁掛著的古拙鐵弓,鎖定銀龍強大的氣息後,一箭射出!

  箭的去勢並不甚快,只是在飛行過程中,它不住發出越來越亮地黃色光芒。隨著尼古拉斯的動作不斷調整著自己的方向。

  這是一隻罕見的引導箭。

  嗡嗡嗡!沉悶的振弦聲幾乎同時響起。三米長的巨大弩矛自矮人的弩車上躍起,跟隨著引導箭的軌跡,帶著尖利的呼嘯,向尼古拉斯疾飛而去!

  三支弩矛的呼嘯聲彼此應和,一圈圈向外蕩去,這聲勢之猛,幾乎不比傳說中由古巨人投出、足以擊殺巨龍的擲矛稍差!

  三支弩矛的猛惡來勢,讓天空中的尼古拉斯也暗自驚心。它儘管傲慢自負,可是也不願意正面迎擊。銀龍雙翼一展。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直來直去、極為詭異的三角形軌跡,將三支弩矛閃在了身後。

  在引導箭的引領下,三支弩矛無比靈動地掉了個頭。再次發出攝人心魄的呼嘯,又向尼古拉斯追襲而來!

  尼古拉斯不理會身後的弩矛,直接向矮人戰士中架設的三架巨大的弩車衝去。

  銀龍下方的戰陣中忽然毫無徵兆地射出了幾十支纏繞著黑色光芒的巨箭!

  這些箭雖然不像引導箭那樣具備追蹤地功能,然而它們勢若急電的速度足以彌補這一點差距。

  尼古拉斯大吃一驚,他一個急劇地轉折。讓過了大部分的巨箭,然而還是有一枝箭射中可它的後爪。縱是銀龍族中最強悍的身體。尼古拉斯仍然感覺中箭之後,身體竟然有微微的不適。這支箭上顯然附有對龍族有特殊殺傷效果的魔法,而且威力絕對不低,至少比銀色奇跡曾經見過的精靈大帝國時代所製造的殺龍箭效果要強得多。

  他驚訝未畢,就看到下方有數十個全身披著黑盔黑甲的詭異戰士全身鬥氣閃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自己射出第二波箭雨。

  此刻尼古拉斯身受兩面夾擊,而無論哪一面的攻擊都不是它所願意硬撼的。因此銀龍再次轉折,將所有的箭矛都閃了過去。

  嗡嗡嗡!又是三聲追魂奪魄的振弦聲,第二批的三支弩矛已向尼古拉斯迎面飛來!

  連戰士射出的巨箭都附有殺龍之力,這些用弩車發射的巨型魔法弩矛沒有道威力會更差。

  尼古拉斯一聲龍吟,發動了龍語魔法,龍軀上立刻罩上一層淡銀色的防護光罩。只要能夠稍微擋一下襲來的箭矛,他就有機會強行擊毀三具矮人弩車。

  尼古拉斯脖頸處的龍鱗紛紛豎立,一點精芒從他腹部亮起,沿著修長的龍頸逐漸上升,最後在他口中凝成一小團由雷與火組成的的風暴!

  一直在下方袖手旁觀的卡爾達突然一聲狂吼,狠狠地掄起了手中的三頭鏈枷。粗大鏈枷的每一個頭都鑄成骷髏的模樣,骷髏的雙眼中則各探出一根銳利的尖刺。

  三個骷髏頭分別為紫、黑和深藍三色,隨著卡爾達的揮動,三頭骷髏的嘴一一張開,分別噴出一團光球,向尼古拉斯飛去、

  羅格的魔法感知力何等敏銳,立刻就看出三色光球分別帶有虛弱、破魔和遲緩效果。在卡爾達的號令下,戰爭祭祀們手中的鏈枷此起彼伏,瞬息之間,數百個光球已鋪天蓋地般飛向尼古拉斯!

  羅格微微皺眉,他知道銀龍幾乎魔法免疫,戰爭祭祀發出的魔法就算再多,又有什麼用?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天空中的尼古拉斯發出陣陣憤怒的咆哮,它身上紫黑色的光芒交互閃耀,動作也遲緩了許多。

  亞歷山大一聲長笑,對羅格道:「羅格大人,您可不要小看了卡爾達和他的戰爭祭祀啊!他們的魔法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很小的幾率可以無視對手的魔法抗性!這條爬蟲就算再厲害,可是四百多名戰爭祭祀集中攻擊之下,魔法成功幾率再小,也總會有幾個生效的。嘿!這頭爬蟲如果不是太傲慢自大,飛得這麼低,還真不容易對付呢!」

  羅格內心思潮翻湧,表面若無其事地問:「我看處決者所用的巨箭威力之強,還要勝過當年精靈帝國所鑄的殺龍箭,看來這頭銀龍有苦頭吃了!」

  亞歷山大淡然道:「精靈大帝國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如果我們現在造的還不如一千多年前的精靈。那帝國也早就該亡了。這些龍之歎息會讓這些爬蟲們知道,帝國不是它們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

  羅格沉默不語。

  他忽然覺得,亞歷山大號稱帝國軍神,在三大名將中穩居首位,最大的本領也許並非在戰場上。

  銀色奇跡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數量眾多但本領低微的人類手下如此狼狽,可是不管它的自尊心如何受傷,迫在眉睫的危機仍然迫使它不得不暫時退避。

  他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再次以龍語魔法加強了身周的魔法護罩,將第三波龍之歎息、九支弩矛和上百個戰爭祭祀發出的魔法都擋了一擋。借此空隙,它掉頭向上,全力向高空逃去。

  尼古拉斯心中充滿了恥辱的痛苦!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如此狼狽地逃離,偉大的龍族天才、享譽龍之世界的銀色奇跡,甚至還來不及向自己最痛恨的敵人噴上一口龍息!

  尼古拉斯忽然心生警兆,轉頭一看,只見下方十餘道淡淡的火焰波紋正悄無聲息地向自己飛來。尼古拉斯一聲怒吼,試圖躲閃,但這些火焰波紋速度太快,又極為陰損。飛來時半點氣息都不帶,因此儘管他反應極快,仍然有兩道火焰波紋掠過了它的龍尾。

  龍尾上立刻出現了兩道極為平滑的切口,噴出的龍血就如兩面在空中招展的薄綢。

  尼古拉斯沉悶地哼了一聲,他忍著傷痛,尋找著敵人的蹤跡。

  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掠過了一道淡淡的身影,那身影雖然一閃而逝,然而刻骨的仇恨仍然讓尼古拉斯立刻認出了那無恥之徒的胖影!

  銀色奇跡雖然恨極,可是身後追蹤而來的九支弩矛絕不是開玩笑的,因此他只有恨恨地向羅格噴了一團龍焰,又繼續向高空逃去。

  似是為了幫助尼古拉斯擺脫困境,矮人戰士上方的雲層中,又在醞釀一團新的雷暴。

  卡爾達立刻感應到了天上雲層的異常他只得暫時放下對尼古拉斯的攻擊,率領戰爭祭祀們趕往矮人戰士的陣列,那三具矮人弩車是必須保護的。

  然而就在這一刻,戰場上慘烈的氛圍中忽然多了一點莫名的火焰味道。

  在巴托深淵的投影中,惡魔領主卡西納拉斯正發狂般地揮舞著巨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道道巨大的火焰波紋切開了無數焦黑的岩石,激得炎熱的岩漿直衝百米的高空!

  它瘋狂地吼叫著,響徹整個深淵的巨大聲浪將最強悍的巴托惡魔都嚇得躲藏在岩漿深處,瑟瑟地發著抖。

  卡西納拉斯的聲音顫抖著,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狂喜:「這是什麼!?這感覺是什麼?啊!如此強烈的神聖味道,真讓我憎惡啊!這……這是銀龍的血!我已經多少念沒有嘗過銀龍血的味道了?一萬念,還是兩萬念?我最卑微的僕人,你竟然有這種讓我驚喜的能力嗎!?看來我將用我自己偉大名字命名的匕首交給你,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天空之怒啊,我簡直找不出更好的獎賞你的方法了,我只有……我只有詛咒你!讓榮耀的痛苦永伴你的靈魂吧!你的靈魂將得到永生,當然,是在煉獄的火焰中!」

  戰場上忽然掠過了一陣混雜著硫磺氣息的炎熱波浪……

  雲霄之城最高的高塔上,北方之大德魯依天空之怒正閉目養神,在他虛抱的雙手間,赫然是極度濃縮的戰場景象!在雲霄峰上的雲渦中,可以看出一團新的雷暴已經成形。

  然而他如冰石般的臉上忽然掠過一陣奇異的暗紅,然後噴出了一口鮮血!

  雲層之中的雷暴立刻不受控制地發了出去。竟然落在了雲霄之峰的峰腰,炸下了大片大片的碎石。

  旁邊的長老紛紛張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天空之怒又噴出一口鮮血,臉上的暗紅這才漸褪。他凝立不動,陡然一聲大喝,法袍上漫天的冰風瘋狂湧動。像

  他抬手向天一指。一道無聲的閃電向天空中劈去!閃電剛剛衝出高塔,就消失在虛空之中。

  巴托深淵中,卡西納拉斯的頭頂突然出現一道威力無窮的閃電,將它巨大的身軀劈得轟然倒地。

  一時間,整個巴托深淵都充斥了惡魔領主狂怒的咆哮,它瘋狂地詛咒著敢於反抗它的卑微僕人,天空之怒,然而這一次它所有的詛咒都如石沉大海一樣全無回應,就如物質世界中根本不存在天空之怒這個人一樣。它又試圖啟動施加在僕人身上的熔岩詛咒,然而也是屢試無果。

  其實深淵領主對天空之怒的詛咒本來漫無目標,並且只能作用於羅格周圍一定之內地。但是天空之怒距離羅格並不遙遠,那道詛咒又恰好自雲霄之城中掠過。這可以說是卡西納拉斯的運氣實在太好。也可以說是天空之怒的運氣太差。至於深淵領主接下來的詛咒要恰好自雲霄之城中穿過,又哪有那麼容易?而它下在羅格身上的熔岩詛咒又已被威娜完全給壓制住根本無法啟動。

  卡西納拉斯咆哮著,開始瘋狂揮劍。試圖破開空間進入物質世界。

  它已經怒得接近瘋狂!

  戰場上,羅格渾然不覺已經狠狠地坑了北方大德魯依天空之怒一次,他只是盯著迎面而來的銀龍焰。冷冷一笑。

  胖子忽然向龍焰迎頭衝去!

  七面銀色光盾悄悄亮起,護住了他的身體,將灼熱的銀龍焰都擋在外面。

  瞬息之間,羅格已穿越了龍焰,他左手執卡西納拉斯匕首,右手挺四米銀色光槍,迅如鬼魅地向尼古拉斯銜尾襲去!只是胖子躲在九支弩矛的後面,飛得十分陰險。

  尼古拉斯忽然轉頭,琥珀色的龍眼寧定地看著羅格。

  羅格一驚,一時間,他眼中看到的,只有那雙琥珀色的龍眼!那是一雙在平靜之下,掩藏著無盡仇恨的龍眼!

  尼古拉斯優雅地懸浮在空中,完全無視快要近身的弩矛,龍口一張,早已醞釀許久的十餘團雷與火的風暴團接連飛出,嚴重各不相同的詭異軌跡擊向空中的羅格。

  下方戰陣中一個普通士兵忽然抽出一把同僚絕不和諧的細劍,化成一道淡淡灰影,瞬間就衝到尼古拉斯身體左側,一劍及其陰狠地向它翼根刺去!

  銀色奇跡的右方,又有一團極其絢麗的藍色光焰冉冉升起,那顆「萊茵最亮的星辰」風華更勝往昔,美麗中帶著致命威脅的藍色劍鋒毫不留情地劃向銀龍的頸側!

  可是空中的羅格已無法閃避凝聚了尼古拉斯全部怒火的攻擊。

  他臉一沉,拋下卡西納拉斯匕首,左手在身前一指,七面銀色光盾再次出現,護住了全身。

  接下來,胖子狂吼一聲,挺直銀色長槍,向尼古拉斯猶自大張的龍口筆直衝去!

  若是光盾擋得住龍焰,他以精神力凝聚的一槍將會重創銀色奇跡尼古拉斯,那時加上死神班和安德羅妮的攻擊,尼古拉斯將很可能永遠沉眠在這片戰場之上。

  若是光盾擋不住龍焰……

  那臨死前老子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胖子惡狠狠地想著。

  時間之河在流動。

  前一道漣漪剛盡,後一道波特未生……

  在時間之河的峰谷之間,一隻精緻的銀色長靴不知從何處探出,不光踏斷了時間的連續。而且重重踩在羅格的後腰上,將他踩得垂直墜落,沉重地摔在地面。羅格護身的七面銀色光盾猛然炸開,在地面上轟出一個深坑。煙與塵之間,胖子接連翻滾了幾次。這才仰面向天地躺倒在深坑中央,還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帶著一道道乳白色光帶的十字劍忽隱忽現,將十餘個風暴圈一一挑飛。

  死寂。

  一切聲音都還未及傳入眾人的耳朵。

  絕美的妖蓮已出現在尼古拉斯的身後,死神鐮刀再次在人間揮舞!

  那美麗的身影,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淡淡黑線,瞬間已經繞著尼古拉斯飛了數十圈!

  幾乎在同一時刻,十字巨劍又宛如天外飛來,迎頭劈向尼古拉斯!

  下一刻,世界恢復了聲音,但缺失可一塊空間。

  在銀龍原先存在的的天空。此刻只餘一個巨大的光球。

  光球表明流光溢彩,然而沒有人能夠透過光球,看到裡面的神秘世界。無論是羅格,還是天空之怒,都無法看透那道光幕。

  羅格已經從深坑中站起,在腳邊的土地上,正漂浮著一個銀色的魔法光陣。他雙手緩緩伸向天空,一道銀色光柱自魔法光陣中升起。無聲無息地自下方穿入了光球。

  光球表面的色彩停止了流動。

  戰場上,十餘萬戰士都屏息等待著什麼,只有龐培指揮下的海神軍團對天空中的異變視而不見。正圍著艾爾維斯河德魯依戰士們狠殺。

  天空中忽然飄下千萬片細碎的銀色光屑,宛如只在最深沉的夢中才會出現的。

  七色的雪。

  天空中缺失的空間已經恢復,一陣輕微的風拂過了整個戰場。風過處,所有的景物都發生了微微地扭曲。許是因為這風的緣故,地面上仰面向天的諸人,看到的是光怪陸離、扭曲詭異的天空。

  羅格仰躺在深坑之中,只覺得虛弱之極。他努力想看透空中的風,但只能勉強分辨其中一些模糊的輪廓。

  光球崩潰的那一瞬間,一個銀色的身影化成一道光帶,轉眼就消失在東北方的天際。

  暗色和淡金色的身影疾追而去,緊隨著銀色光影消失在東北方向。

  空中另有一個翻滾不停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是死神班。他在空中動作的動作明顯笨拙呆滯了許多,不過還能控制住方向。在勉強落在戰場邊緣後,這個殺手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藍色的美麗身影則是無助地筆直落下,看來傷得不輕。羅格想過去接她,但是身體軟軟的,分毫動彈不得,只能有心無力地看著。好在風蝶高高躍起,在空中接住了安德羅妮,這才讓羅格安下了點心。

  戰場的另一邊,龐培突然停止了海神軍團的進攻,甚至將包圍圈都撤開,任由渾身浴血的艾爾維斯率領不足兩千的德魯依戰士們退向雲霄峰。雲渦中醞釀著一團雷暴,但始終未曾落下。待艾爾維斯率領德魯依戰士們退出海神軍團包圍圈之時,卡爾達也率領著一眾展看戰爭祭祀趕到這裡。

  兩次天空之怒發動之間,必然會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間隔。因為這一次雷暴如果落下,會將上百名海神戰士送上不歸路,但在下一次雷暴到來前,龐培的海神軍團完全可以將岌岌可危的德魯依戰士屠戮殆盡。因此雲霄之城的天空之怒引而不發,看上去龐培也非常不願意手下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折損,所以才放了殘餘的敵人一條生路。

  戰爭祭祀們看上去都很疲憊,但他們仍然堅持給海神戰士們一一加持了魔法。

  艾爾維斯立刻感覺道一絲不安,他催促著身後的德魯依戰士撤上山峰。但吼聲未落,已經加持過魔法防護從海神戰士已經如潮水般攻來。

  雲中的雷暴終於落下,但加持過魔法防護後,只有十餘個海神戰士倒在衝鋒的途中。此時海神戰士顯然已經將波濤戰甲的屬性挑戰為加速,他們衝鋒的速度極為驚人,終於在雲霄峰下追上了德魯依殘軍,千名海神戰士立刻緊緊尾隨著他們向山峰上爬去。看來,他們是要跟在德魯依戰士後面。借勢攻入雲霄之城。

  雙方共有數千名戰士迅速沿著雲霄之峰向上攀爬著。

  然而就在此時,一圈淡白色的薄雲憑空在峰腰處生成,將追擊的海神戰士們隔成兩段。

  雲中的風很柔,絲絲微風溫柔地切開波濤戰甲切開戰士的肌膚、血肉和骨骼,然後以一絲寒氣給成千上百的細小屍塊裹上一層薄冰,再從千米的高空拋灑下來。雲中的風很公正,它不光切割了數百名海神戰士。也斷絕了數十名沒有來得及脫離它的範圍的德魯依戰士的生命。

  這收割一切生命的雲和風,就是雲霄之城的冰風結屆。

  就在雙方各有顧忌的情況下,第一天的戰爭落下了帷幕。

  夜已深。羅格、亞歷山大和龐培仍然再營帳中,研究進攻雲霄之城的戰術。營帳中央放著一個魔法沙盤,上面是縮微後的雲霄之城和方圓數十公里內的地形。

  他們已經商議了許久,但都對雲霄之城的冰風結屆束手無策。既然身披波濤戰甲的海神戰士都無法抵禦結屆中致命的冰風,那麼其它的戰士數量再多,也絕無可能穿越冰風結屆。

  無論是卡爾達還是薇安,都無法破解冰風結屆。最多只能削弱一點它的威力。可是就算有少量戰士能夠活著衝進結屆,雲霄之城中嚴陣以待的大量高階德魯依也必能輕鬆將他們殺光。

  但是營帳中並沒有太多的緊張氣氛。

  羅格看著在一片荒原上孤峰獨立的雲霄峰,從容地道:「看來我們要在這裡花些時間了。兩位大人能夠頂得住大帝的怒火嗎」

  龐培笑道:「事已至此,還有我們回頭的餘地嗎?獲勝後去面對大帝的憤怒,總比敗在雲霄城下要好得多。」

  羅格點了點頭,道:「很好!依我看,德魯依經營雲霄之城這麼多年,一定會給自己留條後路的,想抓到或者殺死天空之怒恐怕很難。不過他能逃,手下的長老和高階德魯依們可都逃不掉!只要我們毀掉雲霄之城,就算天空之怒逃了,德魯依在帝國的勢力也必然從此一蹶不振。在今天的戰鬥中,天空之怒、冰風結屆這兩個雲霄之城最強大的魔法我們已經見識過了。以這種魔力水平來看,雲霄之城中絕無可能存在能夠將整座城市浮空的神器。他們要是擁有這種力量,今天早就將我們全部埋在雲霄峰下了。我們之前的計劃應該可行。」

  亞歷山大緩緩地道:「既然雲霄之城無法浮空,那麼我們此戰已是必勝!哼,雲霄之城……我們既然攻不上去,那就把它挖倒吧!」

  在幽暗森林的另一邊,矗立著比雲霄之城還要宏偉壯觀的月光龍城。龍城上有數座伸向四周空中的階梯,那就是供銀龍們出入的通道。

  在龍城最高的天台上,優雅的克拉尼奧正在等待著什麼。

  遠方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顆銀色的星辰,片刻之後,尼古拉斯就重重摔落在克拉尼奧面前。

  它傷得極重,身上的龍鱗至少脫落了三分之一,露出整片整片翻湧的血肉。昔日威武的龍軀上縱橫交錯著數不清的傷口,特別是後背上有一道長達一米半的恐怖裂口,裂口底下甚至可以看到銀龍的脊椎!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兵器才能在銀龍那強悍的身軀上砍出這種傷口。

  因為這道傷口的緣故,銀色奇跡的一隻肉翼幾乎從背上脫落,僅靠著一層皮肉連在身上。以它的沉重傷勢,能夠支持飛躍如此遙遠的距離,本身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親愛的……尼古拉斯,你……你怎麼會傷成這樣……」克拉尼奧的聲音和她的心一起在顫抖。她張開雙翼,淡淡的柔和光芒籠罩住尼古拉斯的身體。

  光芒中有著強大的治癒力量,尼古拉斯身上細小的傷口開始癒合,大的傷口也不再流血。但是治療之光消耗極大,克拉尼奧很快就耗盡了全身的力量,軟軟地伏在地上。一時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已失去。

  尼古拉斯恢復了一些生氣,他注視眼前的美麗銀龍,眼中閃過一陣驚訝之色,道:「克拉尼奧,你已經成為銀龍王了?龍神的憤怒消失了嗎?」

  克拉尼奧輕輕地歎了口氣,道:「你看,月光龍城的光芒如此黯淡,龍城中的銀龍仍然是龍神的棄民。是的,我已經成為了龍城新的龍王。因為我的緣故,龍神才會如此憤怒。所以我回到月光龍城,就是要以我的一生來贖我的罪……」

  尼古拉斯打斷了她,道:「先不管那麼多!克拉尼奧,你能夠接任銀龍王,實在是太好了!現在那些卑鄙的魔鬼正在進攻雲霄之城,你立刻召喚龍城全部的戰士,跟我殺回雲霄之城。從背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次,我一定要親自用龍焰把那無恥的胖子煉成靈魂水晶!」

  「我拒絕。」克拉尼奧聲音平靜。但在尼古拉斯耳中,無疑是一記轟雷!

  「你在說什麼?你……你居然會拒絕我?那個胖子曾經侮辱了銀龍全族,你為什麼要拒絕我!以前你從來不會拒絕我的!」尼古拉斯低低地咆哮著。

  「以前的克拉尼奧的確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她依然平靜地道:「可是如今,我的一切決定都要為月光龍城的未來負責。親愛的尼古拉斯,仇恨已經蒙蔽了你的智慧,月光龍城也為你的仇恨付出了太多的代價。我不得不說,如今的你偏激而自私,你依然想把月光龍城拖進你個體的復仇戰爭中去。請你不要忘了,這世間並不僅有你的仇人,我們身邊還有居心叵測的黑龍族。如今月光龍城戰士的數量你也很清楚,哪怕我僅僅派兩三個戰士隨你前去,月光龍城也絕對抵禦不了黑龍族的攻擊。夠了,尼古拉斯,一切都在王死的那一刻結束了。現在的月光龍城,已經與你的復仇戰爭毫無關係。」

  「你以為魔鬼會因為你的退讓而放過月光龍城嗎?」尼古拉斯怒吼道:「我們不把握這個機會,等他們攻下雲霄之城後,下一個目標就會是月光龍城!你們這些放棄了尊嚴和勇氣的懦夫,躲不了幾年的!等魔鬼和黑龍一起出現在你面前時,你一定會後悔的!」

  「親愛的尼古拉斯,如果你能跳出仇恨,我想你會看到更多的東西。至少在目前,我不認為我的決定是一個錯誤。也許我的智慧不足,但若你的預言不幸成真的話,那麼我將是月光龍城第一個戰死的銀龍。」

  尼古拉斯極度憤怒地盯著克拉尼奧,吼道:「你既然選擇了逃避,那就給我讓開!龍神剛剛取消對月光龍城的眷顧,龍池想必仍然有效。我要去龍池中恢復力量!就算只有我自己,我也會和那些魔鬼戰鬥到底的!」

  克拉尼奧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對不起,你……已經被月光龍城放逐了。今晚過後,你將不會再被允許踏上月光龍城。剛才的治療,已經是我能夠為你做到的極限了。」

  尼古拉斯沉默了許久,才盯著克拉尼奧,冷冷地道:「克拉尼奧,你這個銀龍王真是當得很好啊!」

  他猛然以頭撞地,沉重的撞擊之下,一根銀色龍角被生生地折斷,掉落在兩頭銀龍中間的地上。

  尼古拉斯勉強張開唯一能動的肉翼,身軀緩緩浮起,向遠方飛去。

  克拉尼奧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叫道:「你……你的傷就算治好,實力也會遠不如以前,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的銀龍戰士!求求你,放棄復仇,回到龍城來吧!」

  她的呼喚在天空中迴盪,但那艱難飛行的銀色身軀沒有絲毫猶豫,終於消失在夜色之中。

  克拉尼奧不再望向空蕩蕩的天際,只是怔怔地看著地上斷裂的銀色龍角。

  在龍角的頂端,有一個精緻的月光龍城的徽章,那個徽章,是她以自己的龍焰極細心地灼燒在上面的。

  尼古拉斯也不知道飛了多久,無窮的怒火和遍體的傷痛時時刻刻地燒灼著他每一根神經,他的頭腦中已經變得昏昏沉沉的,望出去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模糊。

  他不得不選擇了一塊空地,落下去暫時喘息一下。

  啪!

  一團乳白色的小東西突然落在尼古拉斯的面前,將他嚇了一跳。

  尼古拉斯勉強低下巨大的龍頭,這才看清這團小東西原來是一個生物。他也有一雙肉翼,此刻這雙小小的肉翼已經展開,那從頭到尾不過一米長的微小身軀竟然緩緩浮空,最後傲慢地停在尼古拉斯的眼前。

  尼古拉斯瞇著眼睛,仔細地看著這團小東西,辨別著他的氣息。銀色奇跡的思維已經變得遲鈍,但他的判斷力還沒有出問題。

  這氣息、這神態、這微小身軀發出的尊嚴,都清清楚楚地說明,它竟然是最高等的龍族之一、世間難得一見的神聖巨龍。它竟然是號稱飛行在神之光環中的神聖巨龍!

  雖然它一米長的身軀無論如何也與巨龍二字沾不上邊。

  「你是誰?」尼古拉斯在疑惑。

  「迷茫的銀色奇跡啊,偉大的龍神從來不曾拋棄過任何一個虔誠的信徒,但它會無情地懲罰傲慢。而傲慢,你我都知道,就是最大的原罪!」

  這頭微小的神聖巨龍每一句話,都深深地震動著尼古拉斯的靈魂。他低沉地咆哮起來:「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快說,不然我就毀滅你!」

  「你現在仍然不肯放下傲慢嗎?」神聖巨龍先是無情地嘲弄尼古拉斯的威脅,然後語氣一轉,充滿了威嚴地道:「你受的懲罰已經結束,龍神讓我來指引你今後的道路。放棄你所有的傲慢,跟隨我的指引吧!你將會發現,復仇之路原來如此的平坦!或者你可以選擇傲慢,然後在傷痛中永遠化成無知無覺的塵泥!」

  說罷,神聖巨龍轉身飛走了。

  尼古拉斯猶豫許久,但他走投無路。不知何時,銀色奇跡終於頹然垂下了高昂的頭顱,掙扎著向著神聖巨龍離去的方向飛去。

  總高近三千米的雲霄之峰,接近地面的部分方圓不過數?裡。在一望無盡的荒原上,它就如一支擎天巨柱,孤傲地矗立在天地之間。

  只可惜給它帶來毀滅的,正是這份孤傲。

  雲霄峰周圍地面上,此刻圍著十餘座防護嚴密的巨大土堡。土堡下面,五萬矮人戰士正輪流上陣,日夜不停地挖掘著通往雲霄峰地下的地道。雲霄峰的地下都是堅硬的岩石,但這對於習慣於將一座巖山挖空的矮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沒過幾天,十餘條地道已在雲霄峰底貫通匯合,隨後無數用來探測雲霄峰下地形結構的支線地道如蛛網般開始向各個方向延伸。

  五萬矮人奴隸戰士都是亞歷山大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他們當中至少有一大半是工程的好手,當中又有數個曾經設計過整個矮人地下城市的大工程師。在阿斯羅菲克帝國充沛國力的支持下,矮人們現在用的工具甚至比矮人帝國時代還要精良。現在又有上百名的魔法師全力配合著矮人的掘進工程。

  因此從地下挖倒雲霄之城的瘋狂計劃,進度竟是出人意料的快。

  初始幾天,雲霄之城上的德魯依戰士們在長老的帶領下,還曾經試過下峰偷襲。但迎接他們的只是漫天的箭雨、擲矛還有一擊致命的飛斧。在丟下百餘具屍體後,德魯依們不得不倉皇逃回了雲霄之城。他們甚至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才被對方發現了行蹤的。

  雲霄之城的守護魔法天空之怒無法穿透厚重的土層和岩石,因此也絲毫奈何不得身處地下的矮人地道。而亞歷山大的大軍都駐紮在天空之怒的作用範圍外。用來保護地道並監視雲霄峰的部隊又都在戰爭司祭的嚴密保護之下。就算雲霄之城降下天空之怒,也不過能夠殺傷數十個戰士而已,與這個魔法消耗的大量魔力相比,這點戰果完全是得不償失。在山峰倒塌之時,雲霄之城需要大量的魔力來保持城市的完整以及城內戰士的安全。因此德魯依們再也不曾偷襲亞歷山大的軍隊。也沒有動用過天空之怒。完全任由矮人們在峰底挖掘。

  每日清晨,羅格都會與亞歷山大和龐培一起注視著隱沒在上雲間的雲霄之城。

  德魯依們是絕不可能如此安靜地等死的。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但是他們並不知道躲在雲霄之城中的德魯依在策劃著什麼。

  這些天來,他們又多了一群新的煩惱。

  三天之前,大帝充滿了震怒的詔令已經被火速送抵了雲霄峰下的軍營中。不過龐培和亞歷山大對這道詔令視而不見,只是一方面想法穩住使者,一方面暗中加緊了挖掘地道的進度。

  但是第一個使者屁股還未坐穩,第二個使者又已到來。

  這一次詔令上的內容更加地嚴厲,使者催促他們退軍的態度也更為堅決。

  等到第三天時,有一位使者趕到了軍中。他這次帶來的是大帝親手書寫的詔令,嚴令龐培和亞歷山大立刻退兵,不然定要嚴懲。

  亞歷山大、龐培和羅格知道想要挖倒雲霄之城這樣一座高峰,至少還需要二十天的時間。三人都是狠辣決斷之人,商議了一番後,當下秘密派了一隊輕騎在通往帝都的路上巡弋。

  務求將後續的帝國視著連同隨從一個不留地殺掉。

  至於兇手,嫁禍給德魯依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至於在軍營中的三位使者,都被圈到了一處邊遠的小營區中,不許隨便出入。龐培和亞歷山大一面重金賄賂,一面暗中威脅。而這幾位使者命懸人手,自然被嚇得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看來大帝對他們的擅自行動極為震怒,初入帝國政壇不久的羅格不免有些擔心。然而龐培和亞歷山大都泰然自若,絲毫不見慌亂。

  「大帝這是在催促我們快點動手,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亞歷山大如是安慰羅格。

  僅僅二十天,矮人們已經完成了雲霄峰地下的工程。他們並不需要將整個雲霄峰挖空,只要能夠令它失去平衡就可以了。

  破壞遠比建設容易,在矮人嚴重,單純弄倒這麼一座山峰,難度比在山腹中建設一座地下城要低得多了。

  在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中,羅格頗有些無所事事的感覺。他每天都要去探視一次安德羅妮。一方面是關心她的傷勢恢復情況,另一方面則是趁她身體虛弱的時候沾一點露水便宜。

  芙蘿婭天天忙於配製新的魔法藥劑,偶爾也會和羅格非常的親暱。她總是可以輕輕鬆鬆地勾引起胖子的色心和慾火,然後再想辦法逃開。

  只是有一次實在無法逃掉,眼見羅格就要動真格的,她這才驚呼了一聲:「不要!」

  羅格笑道:「現在才知道後悔嗎?已經晚了!」

  芙蘿婭定了羅格一眼,仰天躺下,眼睛一閉,頭側向一邊,冷冷地道:「那就來吧!」

  羅格微微向前一探,芙蘿婭立刻渾身一顫。她雖然表面上若無其事,但右手五根纖指,已悄悄抓緊了床。

  可是小妖精等了半天,竟然再無其它動靜。

  芙蘿婭睜眼一看,只見羅格以手支頜,正在極近的距離欣賞著她的清麗面容,只是眼光中帶著一點戲虐。

  「你在等什麼呢?」羅格笑問。

  小妖精嫣然一笑,道:「這句話還差不多。其實想要我甘心情願很簡單啊!要麼你愛上我,要不然你想辦法讓我愛上你,佔了其中之一就行。」

  說完。她終於從羅格身下掙扎了出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道:「死胖子,不要總是光想著沾我的便宜啊!這種事,總要你情我願的,才會快樂呢!」

  羅格哈哈一笑,道:「這種事,在你不情不願的時候,我說不定會更快樂呢!」

  芙蘿婭身體奧顫,然後如一隻受驚的步兔,匆匆逃出門去。

  這幾天來,不知什麼原因,風蝶的情緒變得極不穩定。她身體內的黑暗力量在日復一日地攀升,相對應地,她身體的原始本能也變得極為強烈。每一個夜晚,她都要與羅格瘋狂纏綿一番後,才能進入最深沉的睡眠。

  看著與過往判若兩人的風蝶,羅格也不禁暗暗歎息。

  沉睡中的風蝶絕色容顏依舊。可是,當年那騎乘白虎的單純精靈,早已在人間死去。

  在北國的荒原上,無論城內還是城外,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雲霄之城轟然倒塌的那一刻。

  隨著預定決戰日的臨近,團團圍困著雲霄峰的十幾萬大軍的心跳每天都會悄然加快少許。大多數戰士對此茫然無覺,少數警醒的人則多半將其歸因為緊張。只有羅格等極少數的幾個人發覺周圍的空間扭轉已開始變得異常,但無論他們如何觀察、思索、討論和試探,都找不出異常的原因,甚至連這種異常的可能後果都沒有絲毫頭緒。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

  羅格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但他知道自己無法找出不安的原因。

  在隱隱約約的恐懼之中,終於等來了決戰的時刻。

  決戰日的清晨時分,羅格遙望著遠方的雲霄之城,聽著此起彼伏在軍號,心中反而隱隱有一些期待和放鬆。

  亞歷山大的軍令傳下去不久,大地就傳來了一陣微微的顫動。緊接著,顫動越來越明顯了,已經有戰馬開始低低地嘶鳴。

  羅格知道,這是在雲霄峰東側地下數百根支持地面的巨柱正在一根一根地被炸倒。等所有的巨型石柱都被炸斷,那時被挖空的地面將再也無法承受雲霄峰的千鈞重量。

  一陣轟隆巨響遙遙傳來,雲霄峰的東側有一大片山體從山峰上脫落,無數巨石在煙塵中轟然砸向地面!

  此時就連普通士兵都能夠看出高聳入雲的雲霄在晃動!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過後,十餘萬帝國將士的耳中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孤傲的雲霄之峰無聲地向東方傾去,黃色的煙塵自峰下衝天而起,轉眼間漫過了方圓數十公里的地面。巨石在塵中飛舞,砂石如銀河傾落。傾側中的雲霄峰陡然矮了一截,隨後巨大的峰體在空中就斷成了三截,緩緩向地面垂落。龐大的風壓將漫天煙塵向外激雲,濛濛塵土中,哪怕是最細小的碎石也變得銳利如刀!

  在這天地間的異象面前,一切強者的力量都渺小如蟻。

  十餘萬身經百戰的將士,一時間都為眼前這前所未見的壯觀景象所深深震撼。

  「那是什麼?」羅格忽然驚呼了一聲。

  不斷下落的雲霄之城已經出了雲層,露出了蒼雄清奇的本來面目。

  此時整個空中都市被一道道巨大的電光所繚繞,顯得神秘、威嚴、氣勢無窮。但讓羅格震驚的是,雲霄之城竟然緩緩脫離了正向東方傾倒的山峰,轉而向西飛去!

  雲霄之城,竟然是飛行之城!

  好在雲霄之城飛行了沒有多久,就開始斜斜向地面落下。看它的落點,應該還在帝國大軍包圍圈內。

  此時帝國大軍的主力都被佈置在雲霄峰東面,醅的防禦力量要薄弱得多。不過上萬名精銳的帝國戰士,至少能夠將德魯依們擋上一段時間。

  西面部隊的指揮官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他觀察了一會雲霄之城的飛行軌跡,估算了距離,立刻命令大軍回到營地,借助營地的防禦設施死守。

  雲霄之城將會落在大營前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德魯依戰士們就算沒有震死,想要逃跑,也將要面對帝國大軍軍營的壁壘。西線部隊只要能堅守一會,等東線大軍殺回之時,就是德魯依的末日。

  龐培和亞歷山大各率一路大軍,從兩側繞過了還在不斷倒塌的雲霄峰,向雲霄之城的落處趕去。

  就在離地面僅有數百米之時,雲霄之城忽然調整了一下角度,沒有墜入地面,而是繼續向前飄飛,飄飛的距離要比帝國軍將領預料的遠得多。

  它最後的落處,竟然是帝國軍的大營!

  整座城市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溝,斜斜地衝入帝國軍大營之中,徹底將整個軍營摧毀。

  如沉鬱蒼雷般的轟鳴聲徹底地掩蓋了雲霄之城下微弱的慘叫聲。

  上萬名帝國最精銳的戰士,就此長眠在雲霄之城下的大營之中。

  在一系列撞擊之下,雲霄之城外圍的建築已經全部毀壞,露出了城內無數條幽暗的通道。奇異的是,雲霄之城靜悄悄地停留在大營中,任由帝國回援的大軍將之團團包圍。

  沒有一個德魯依戰士趁著剛才的良機逃跑,似乎雲霄之城已變成了一座死城,剛剛的墜落已是它在世界最後的輝煌。

  無論是龐培、亞歷山大還是羅格,都不相信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天空之怒既然有辦法讓整座城市在空中飛行,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死去?

  亞歷山大一揮手,千名戰士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雲霄之城,逐漸深入到幽深的通道之中。

  片刻之後,雲霄之城中忽然響起了隱約的廝殺和慘叫聲。但沒過多久,雲霄之城就恢復了安靜。

  那些深入雲霄之城的戰士們,從此再無聲息。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三章 勇


  「傲慢,的的確確是最大的原罪!」

  格利高裡身體舒展,在微風中無聲無息地向前滑飛著。

  它一邊寫意地飛行,一邊口若懸河地道:「傲慢會蒙蔽我們的雙眼,讓我們看不清前進的方向;傲慢會使我們的雙翼變得沉重,讓我們操控方向的能力變弱;傲慢還會使我們產生虛幻的錯覺,以為憑借我們的龍焰、利爪和龍語魔法,就能夠無敵於世間。其實任何一頭龍,無論是神聖巨龍、龍彩龍或者是龍巫妖,在最偉大的龍神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一切令我們與眾不同的技能,究級變形術也好,絕對防禦也罷,與龍神的領域能力都是脆弱不堪的小伎倆。所以,不要置疑龍神的偉大。尼古拉斯,要謙虛!」

  尼古拉斯拖著沉重的身軀,漫無目的地跟著前面僅有一米長的神聖巨龍飛著。他的頭腦中仍然是昏昏沉沉,頭痛欲裂,身上各處的傷勢都如火燒一般。克拉尼奧為他所作的治療效力早已過去,傷口又開始惡化。他必須調運全部龍力才能在飛行的同時壓制身上的傷痛。

  神聖巨龍的聲音在他聽來仿若從極遠處傳來,忽大忽小。尼古拉斯無法深思神聖巨龍話語的含義,他不知道這頭神聖巨龍是不是無所不能,但他知道,神聖巨龍的確是無所不能。

  連銀色奇跡諸多不為人知的隱秘,這頭神聖巨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來他的確是龍神的使者。

  「偉大的龍神,您難道沒有放棄我嗎?」尼古拉斯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今天,已經是他跟隨龍神使者的第三天了。

  在第一天時,他還對使者的身份有所懷疑,只是他每次與龍神使者爭論的結果,都是他被教訓得理屈詞窮。其實,曾經享譽龍之世界的銀色奇跡落魄至今,當中實在有太多的可指責之處。而且,這位龍神的使者雖然力量微不足道,就是銀色奇跡重傷至此,也有把握將使者輕鬆擊殺。

  可是使者的智慧已經讓他深深折服,至少使者的許多高論是他從未想到過的。

  「一手投靠了你一切不幸的根源,那個卑鄙無恥的羅格,有哪一點比得上你呢?他沒有你的力量,沒有你的龍語魔法,也沒有你的智慧和遠見,可是他為什麼越活越好。而你背棄了銀龍族、被月光龍城放逐,現在還落得重傷難癒?」

  尼古拉斯剛想說什麼,格利高裡即推行道:「你又想說他得到了強大惡魔的幫助嗎?尼古拉斯,現了現在,你還不肯放下傲慢,認真地想一想你的敵人究竟是誰嗎?那胖子的兩位主人……啊。確切地說,幫助他的那兩位,難道會是惡魔嗎?你仔細回想一下,她們強大的力量、超絕的速度、不可思議的戰鬥技巧、最純正的神聖力量。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們的美麗!這可能是低俗惡臭的惡魔能夠擁有的嗎?」

  尼古拉斯悚然一驚,道:「難道……她們是……」

  「你終於肯稍微低下一會高傲的龍頭了嗎?沒錯!她們的身份遠比一般的龍要高貴,甚至連我也只能仰視她們的光輝!」

  格利高裡頓了一頓,嚎叫道:「她們!已是能夠與龍神同列的諸神!」

  格利高裡越說越興奮,終於忍不住嚎叫了起來。一道細小的閃電忽然自極高的虛空中落下,準確地砸在格利高裡頭上,將它微小的龍軀劈得一頭栽落在地上。

  尼古拉斯一驚,立刻抬頭尋找神秘的敵人。但格利高裡很快就掙扎著飛起。喘息著道:「不要緊,這是龍神對我的小小處罰。胖子的兩個主……不,那兩位女神無論是神格、位階還是領域能力,都較最偉大的龍神要差不少呢!」

  格利高裡一系列高深用詞立刻讓尼古拉斯肅然起敬。身為高等龍族的天才,尼古拉斯不止一次試圖窺探諸神的奧秘,可是多年來的積累,他只對諸神的世界有了一點模糊的認識而已,哪裡能像格利高裡這樣借手拈來,舉重若輕?他又哪裡知道,格利高裡除了這幾個詞之外,其實根本不比他懂得多多少。

  「為了復仇,你號稱背棄了一切道德和榮耀,可是為什麼還是殺不了那個胖子?你的策略沒有錯,只有卑鄙無恥才能對付卑鄙無恥。但是你做得根本不徹底!你可以抓嬰兒當人質,可以殺他手下的大臣將軍,可是你為什麼不殺他身邊的女人?這一樣會讓他痛苦。你發現了社諭之城的精靈與克麗絲費倫娜的死有關,為什麼不屠盡一城的精靈,只為了他們給克麗絲費倫娜立了一個雕像嗎?你利用了克拉尼奧和古帝,激怒了女神後,又合銀龍王也為你在決鬥中喪生。但你為何不趁決戰之時偷襲擊殺胖子?你背了一切的罪名,卻仍然沒有達到目的,這難道不是愚蠢嗎?」

  「總而言之,傲慢,就是你一切苦難的根源!」使者為三天來的說教作了結語。

  尼古拉斯,銀龍中曾經的最強者,終于謙遜地低下了頭。

  格利高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三天來飛翔在尼古拉斯的嘴邊,這當中的感受,已不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尼古拉斯與他爭論時,他曾經數次嚇得就欲逃跑,但只要想起自己一露怯意,多時心血必然會功虧一簣,那時,兩人位主人中任何一位發怒,都會比銀色奇跡要可怕得多。

  兩害相權,勇氣與智慧之格利高裡毅然選擇了去直面尼古拉斯。

  「在這個俗氣沖天的世界裡……」格利高裡的語氣中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威嚴,但尼古拉斯恰恰覺得,這正是龍神使者應有的語氣。

  「力量絕不是全部!有光必有影,力量本身的屬性並不重要。無論是光還是暗,只是足夠強大,都可以達到你復仇的目的。你選擇墮落本身並沒有錯,錯在你墮落得並不徹底。現在,我將指引你如何獲得邪惡的智慧,這不會花你多少時間。在我的指引結束之後,你將會輕易地打敗你曾經的大敵。但記住一點,在面對兩位無比美麗的女神之時,一這要保持謙恭,如果她們發怒。那就立刻逃跑。迴避神威並不是件丟臉的事。你要殺的,只是那個胖子。在達到這個衫,別多做無謂的事。」

  尼古拉斯重重點頭。這一個動作又牽動了他身上諸多傷處,帶來陣陣劇痛。

  「很好!」格利高裡差點嚎叫起來,成功的興奮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它差點失態。它期待著兩位主人的獎賞。雖然剛降臨的那幾天,每天被逼吞噬數十倍於自己身體大小的魔獸非常的痛苦,可是痛苦將會換來未來成為神聖巨龍的榮耀。

  因此就算再痛苦,虛榮之格利高裡也能夠忍受。

  格利高裡調頭向北飛去:「跟我來!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消滅兩個人族的村莊,然後的目標是青石山上的霜鎧巨人,最後我們要到幽暗森林北部的深淵縫隙去。這三處地方,代表了三種邪惡的智慧,當你完成這些考驗,你將會擁有復仇的能力!那時,作為獎賞,龍神將恢復你全部的能力。」

  「等一等!」尼古拉斯叫道:「我曾經體驗過龍神的神力,那神力中並沒有邪惡。如果我徹底地墮落,那不是在背棄龍神的道路上走得更遠嗎?」

  格利高裡淡淡地回答:「你對說諸神的領域又知道多少呢?我曾經說過,有光則有影。龍神的黑暗之影,與龍神本身並沒有區別。這當中的奧秘,當有一天你的力量到時,自然會明白的。」

  帝國大軍終於踏上了南歸的路途。

  在大軍的背後,雲霄之城的一切痕跡已經徹底地從塵世抹去。城中的一切,能拆能搬的已被搬走,整座雲霄之城的佈局方位此刻也變成了上千頁的圖紙,由矮人的大工程師保管著。

  到了最後,所有的矮人戰士一齊動手,將雲霄之城拆成了一堆碎石。

  這就叫死無對證。

  立下如此不世功業,但行進的大軍上方,沒有一面迎風飄揚的戰旗。

  這是帝國軍表示哀傷的標記。

  就在那一片荒原上,長眠著四萬將士的戰魂。

  秋了。

  秋的北國,風中已有絲絲刺骨的寒意。

  天空中是不散的陰雲。這一片無法弗界的雲,一直覆蓋著北至雲霄城、東到幽暗森林,西南至帝都黎塞留的廣大疆域。

  似乎半個阿斯羅菲克帝國都在為這四萬最悍勇的北國勇士悲傷。

  帝國大軍過後的夜裡,大道上又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車隊。車隊由三輛馬車和十餘騎護衛的精靈武士組成。

  在其中一輛馬車上,並排擺放著兩樽棺木。一塊巨大的森藍寒冰將棺木包裹起來。在北國秋季的陰寒天氣下,寒冰可以經久不化。

  另一輛馬車的車廂裡,芙蘿婭正托著腮,癡癡地望著車窗外,望著那一成不變的風景,和天空中冰輪般的藍月。

  她柔膩雪白的臉頰上,有一道小小的新傷。這本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傷,可是傷在她的臉上,就顯得如此引人注目。但不知為何,本來極注重容貌的小妖精顯得心事重重,完全沒把臉上的傷當回事。

  她的思緒,已不知飄向何方。

  幾天前,她堅持要為羅格守夜,結果不到半個小時,就差點丟了性命。若不是安德羅妮始終守在一旁,她一縷芳魂,必已隨風而去。但她的臉上,也從此添了一道細細傷痕。

  安德羅妮救了她一命,舊情當場復燃,當即將芙蘿婭攬在懷裡,就欲吻下。

  可是在芙蘿婭那雙明亮碧眸的注視下,安德羅妮竟然久久吻不下去!良久,她只得頹然放手。看著芙蘿婭離去的婷婷背景,安德羅妮心中猛然一痛。

  刺骨的痛。

  第三輛馬車離整個車隊又有一段距離,顯得孤零零的。這輛馬車本應非常華美,可是現在車廂破破爛爛,四面漏風,就如經歷過數場浩劫一樣。

  馬車上根本沒有車伕,拉車的也只有一匹馬。

  在車廂中,安德羅妮盤膝坐著,碧落星空橫放在膝上。她倒是真沒想到,居然真有一天會守著羅格,看著他睡覺。

  羅格和衣躺在車廂裡,顯然睡得非常深沉。他本來是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可是中了自然女神之怒之後,他已根本不敢進去冥想,因此只有靠短時間的睡眠來補足魔力。

  他已經三天無眠,這一刻實在是撐不住了。

  此時他只披著一件寬大鬆軟的長袍,身上全無一件魔法裝備。從他露在外面的手腳來看,長袍下很可能也沒有幾件衣服。

  喀!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安德羅妮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車廂上的一塊木條不知何時開始透出淡淡的青色,然後化成了一個如同有生命般的液態物體。它閃電般探出一根尖尖細細的觸手,觸手的尖端閃著森森的寒光!

  睡夢中的羅格翻了個身,左手忽然探出,一把抓住了銀色的木條。他手上籠罩著濃厚的銀色光芒!

  木條發出淒的尖叫,迅速在羅格手中縮成一團球狀青色液體。羅格手一握,撲的一聲,這團水泡就被捏破了。

  車廂中又有兩道藍光閃過……

  碧落星空似是從未出過劍鞘,但異化的一片木片和一個坐墊已經被凝成了藍晶。數根尖刺凝在空中,還保持著刺向羅格肚皮的姿態。

  羅格眼都未睜,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帝國大軍並沒有繼續向幽暗森林進軍,而是直接回返帝都。雲霄之城此刻已經成為歷史的名詞,亞歷山大在與帝國宰相斯特勞的爭鬥中已經佔盡上風。

  儘管勝利的代價是四萬戰士的性命,這場冒險還是成功了,兩位帝國名次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在幽暗森林中冒險。

  可是戰死的四萬戰士中包括了五千名海神戰士。現在在力量對比上,雖然兩位名將要佔據絕對上風,可是斯特勞陣營中還有腓特列的『潮汐』軍團,並非完全沒有頑抗之力。

  此時羅格已經在帝都購置了一處宅邸,匆匆收拾一下之後,就搬了進去。因為自然女神之怒的特殊,是以胖子一回到帝都就躲在府裡,連大帝都不晉見,只說身染重病。

  反正大帝面前,一切自然有亞歷山大和龐培去應付。

  這日正午時分,龐培和亞歷山大一起來探訪隱居的羅格,並一起共進午餐。

  午餐的場面顯得十分詭異。

  寬大的餐廳中擺著一張長達十米的長大餐桌。兩位帝國名將坐在餐桌的一頭,羅格則坐在長長餐桌的另一頭。

  送餐的僕人們從來不接近到羅格五米以內,羅格面前簡單的幾盤菜都是由安德羅妮代為傳遞的。然後,她不聲不響地坐在了羅格的身後。

  羅格身上披一件厚絨的黑袍,赤著雙足,裝束顯得非常奇特。不過龐培和亞歷山大已經見怪不怪,他們一邊取用著食物,一邊向羅格簡要介紹了帝國政局的進展。

  大軍回歸帝都之後,大帝果然大發雷霆,但在濤天怒火過後,他給亞歷山大和龐培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處罰。

  這個結果早在眾人意料之中。

  「斯特勞的損失怎麼樣?」羅格一邊問,一邊插起一塊牛肉,送入了口中。牛肉剛一進口,他突然全力咬下!

  一陣尖銳的嘶嘶叫聲之後,羅格口一張,將已經咬爛的牛肉吐了出來。這塊烤得還不錯的牛肉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團暗青色的奇異東西,還在一下一下地顫動著,間或發出一聲細細的嘶叫。

  不管它是個什麼東西,現在已經被羅格嚼爛,再也作亂不得了。

  龐培對眼前的詭異景象視而不見,道:「我們給他的大禮效果出奇的好。聽說,這一次不光出來了幾頭深淵納迦女王,還多了一頭黑暗蛛後!斯特勞的胡圖族戰士死傷慘重倒在其次,幫助他的德魯依幾乎全部喪生,這才是最大的收穫。」

  「哦?這樣他們都能將深淵之門重新封印,很了不起啊!」羅格說道。

  「想必斯特勞手裡還握著幾張我們不知道的牌吧!」亞歷山大淡然地道:「不過,不管他有多少機會,既然我們已佔了上風,若是還能讓他扳回牌局,我和龐培大人也白帶了幾十年的兵了。」

  羅格忽然手一探,插進厚厚的桌面裡,生生挖出一塊不住掙扎的變異木塊,一把將其捏爆。

  他略略皺眉道:「不好意思,今天這些小東西有些太活躍了。」

  他一句話未說完,頭又微微向後一仰,讓過了一道淡淡的烏光。

  那是一條細長的黑色布條,原來是他長袍肩頭的一塊布。瞬息之間,羅格左手食指指甲已經伸出寸許,尖端露出閃著一點寒光的鋒芒。他左手在空中輕輕顫動幾下,已將那根布條切成了數段。

  安德羅妮突然伸手,將他黑袍的部分撕了一塊下來,若無其事地在手裡揉了揉。那塊布團就變成了一小塊藍色晶體,被她隨手拋進了壁爐之中。

  看著安德羅妮舉重若輕的手法,龐培和亞歷山大都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羅格微笑道:「實在抱歉,這些小東西越來越不像話了。咱們繼續談吧!我們接下來的目標,是不是應該轉向腓特烈了?我聽說他可是自然女神最堅定的信徒呢!當然,我們針對的只是他本身,現在帝國損失了不少兵力,『潮汐』軍團的戰士最好不要受到任何的波及。」

  龐培點頭道:「不錯!斯特勞是個政治家,在形勢極度不利的情況下還有可能與我們的妥協,但是腓特烈不同,他是一個教徒。現在我們推倒了雲霄之城,他是絕無可能站在我們一邊的。不過他信奉德魯依那一套後,心腸變得實在太軟,與帝國鐵血的傳統相背。最近幾年,他手中空有強大的『潮汐』軍團,在東南戰線上卻毫無寸進。所以,他實在有太多的把柄可以抓了。我看,下一個目標就定在他身上好了,腓特烈一倒,斯特勞就再也無法與我們對抗了。」

  亞歷山大歎了一口氣,道:「腓特烈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在東南戰線已經碰壁三年,居然還死抱著德魯依那一套不放!想當年,他可是曾經只靠二萬人就為帝國打下了三個行省的疆域呢!」

  三個正在商議應該如何才能將腓特烈扳倒,忽然侍從通報道:「薩拉溫洛宮廷大總管求見羅格大人!」

  薩拉溫洛大總管即是始終侍立在大帝身邊的老總管。他手中實權之大,就連龐培和亞歷山大也忌憚三分。

  因此當這個行動遲緩的老人走進來時,三人都站起迎接。

  「大帝聽說羅格大人病得很重,很是擔憂,因此讓我來看看羅格大人的病情如何了。」老總管的聲音與他的動作同樣的遲緩,毫無生氣。

  羅格向前走了兩步,微笑道:「您看,我已經病成這個樣子,又哪敢面見大帝呢?萬一影響到了大帝,我那個小小的公國可無法承受這樣罪責啊!」

  羅格此刻身上原本十分華貴的黑袍此刻破破爛爛,如同乞丐裝束一般,長餐桌上多了數個大洞,他本來坐著的椅子也變成了一地的木條。

  老總管點了點頭,緩慢地挪著瘦小乾枯的身軀,逕自從羅格身邊走過,直接來到了餐桌旁邊。他突然伸出一根枯槁的手指,搭地一聲,在餐桌上輕輕一敲,長桌上突然彈起一塊木塊。

  木塊彈出時本無異樣,可是飛在空中後,它忽然變了顏色,然後化成了一團如膠狀、瘋狂蠕動的奇異生物。它的身體向上猛然伸出了十餘根帶著銳利尖端的觸手,但是這些觸手在空中舞動得十分茫然,顯然沒有找到目標在哪裡。

  老總管那枯枝一樣的手一張,奇異的生物已經落在了他的手心。那些觸手在空中拚命地揮舞著,但沒有一根敢於刺向老總管的手。

  老總管將變異的生物拿到眼前,用混濁的眼珠看了半天,這才將它放回了餐桌。

  離開了老總管的手時,奇異的生物已經變回了一塊普通的木塊,噹的一聲落在了桌面上。

  老總管閉上了眼睛,如同睡著了一樣。

  餐廳安靜之極,大家都在屏息等待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總管終於睜開了眼睛,那雙昏花的老眼看了會羅格,才慢慢地道:「羅格大人,看起來,您是中了自然女神之怒。這是自然魔法中最頂級的魔法之一,幸運的是,它的威力被分散了,並沒有完全集中在您一個人身上,所以您才可以支持到現在。不過已經深植於您體內的是自然女神的神力,我想不出任何驅逐神力的辦法。現在惟一有可能驅逐自然女神神力的人,就是光明教會的教皇。」

  羅格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如果不驅逐神力的話,我還能活多久?」

  老總管慢吞吞地道:「自然女神的神力此刻雖然非常微弱,但它會慢慢地吸收自然的力量,逐漸成長壯大。應它召喚而至的攻擊,也會越來越難以防範。破解它的辦法有兩個,一個是找人驅逐你體內的神力,另一個就是你自身的力量成長速度能夠壓制住神力成長的速度。可是力量的成長有極限,而神力的成長完全沒有止境。所以羅格大人,您能夠活多久,還要看您自己的努力。當然,您可以躲到魔界、天界或者巴托深淵之類根本不存在自然力量的地方,這樣您的病情至少不會有惡化。」

  他頓了一頓,蒼涼地歎道:「因為需要申請動用女神的神力,因此施放自然女神之怒時,需要至少三位德魯依長老的全部生命和魔力作為代價才有可能成功。所以……羅格大人,您安心休養吧!」

  看著老總管蹣跚離去的身影,羅格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又回到餐桌前,微笑道:「兩位大人,這是個當然不錯的消息,我還能支持相當長的時間。咱們繼續說說,應該如何把腓特烈給弄下台吧!」

  龐培和亞歷山大也微露佩服之色,他們剛剛坐定,又聽侍從報道:「帝國宰相斯特勞大人求見三位大人!」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有些猜不出斯特勞這時上門拜訪有何用意。

  片刻之後,斯特勞已經漂然走進了餐廳。他看到羅格破爛的長袍和室中狼藉的家俱,不禁一愣。但他隨即恢復了微笑,就如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東西一樣。

  這位掌握帝國大權數十年的權臣儀態風采均為一時之選,令人心折。

  「三位大人聚在這時在,想必是在商議應該如何將腓特烈將軍送上絞刑架吧?」斯特勞微笑著道。

  羅格等人一驚,但誰彵沒有說什麼,靜靜地等待著斯特勞的下文。

  斯特勞的目光自三人臉一一掠過,然後才道:「如果各位對這件事感到有些棘手的話,也許我可以幫上點忙。」

  龐培和亞歷山大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們儘管知道斯特勞權謀之術非常厲害,但對於這個提議仍然感覺到準備不足。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斯特勞還有很多機會將局勢扳回來的。

  羅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龐培微笑道:「斯特勞大人為何會有這個提議呢?」

  斯特勞道:「龐培和亞歷山大大人風采無雙,空襲雲霄之城之戰用兵神鬼莫測。可是雲霄之城雖然毀了,但是冰河和海神軍團戰死的將士在四萬以上。特別是海神軍團,我聽說,這一次又有三千多套波濤戰甲永久損壞了。」

  龐培和亞歷山大都點頭直認。

  斯特勞又道:「深淵之門那一役,我們胡圖族五萬駐守戰士中,戰死的就有三萬七千人,重傷殘疾的還有六千多人。再算上此前海神軍團在深淵之門的損失。帝國……已經損失了十萬將士啊!」

  斯特勞頓了一頓,才略帶著顫音地道:「幾位大人,你們難道不覺得,我們之間的內鬥已經走得太遠了嗎?這是帝國十萬最精銳的戰士啊!所以,我此來。就是向三位大人請降。明天,我將辭去帝國宰相一職,胡圖族的戰士也將盡數聽幾位的調遣。相信幾位的雄才大略,必不會薄待我胡圖族人的!」

  說完,斯特勞離從而起,整了整衣冠,竟然跪伏於地!

  「斯特勞大人……」亞歷山大沙啞著嗓子,這位帝國的一代軍神,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斯特勞大人,您又何必如此呢?」龐培喟然長歎,「帝國宰相一職,除了您之外,其實再也不做第二人想。」

  斯特勞重重歎了口氣,道:「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們四人四面征戰,為帝國打下了多少疆土?沒想到…二十年後,竟然有十萬將士死於我們的內爭之中!這些天,我沒有一夜能夠安眠啊!」

  「是啊!我們四個……唉。腓特烈……」亞歷山大也歎了口氣。

  「腓特烈已經不可能回頭了。可是他率領的『潮汐』軍團不能有任何損傷,帝國將士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劫難了。」斯特勞說道:「這樣吧,我明天立刻傳一封秘信給他,讓他火速赴帝都援助。他一定不會有所懷疑的,而且只會帶上少量戰士護衛。那時我們只要派些人在半路上埋伏……」

  龐培和亞歷山大均點頭,覺得此計可駪。雖然最後一個阻礙即將搬除,可是他們的心情無論如何都輕鬆不起來。

  斯特勞又轉頭望向羅格,道:「羅格大人,您的病……」

  羅格展顏一笑,道:「斯特勞大人放心,我的病不要緊,肯定會趕得上參加帝國南征之役的。」

  斯特勞一怔,略略思索,立刻明白帝國如今版圖擴張,最容易最可行的突破口就是腓特烈原來負責的東南戰線。

  斯特勞當即點頭道:「羅格大人放心,我想用不了多久,您的劍鋒,就可以指向帝國的東南!」

  夜幕落下,三位叱吒帝國十餘年的重臣一一離開,空蕩蕩的餐廳中只餘羅格和安德羅妮。

  「羅格……」安德羅妮猶豫了許久,終於輕輕地道:「放棄這裡的一切,跟我回南方吧。我讓父親出面,教皇一定會答應為你驅逐體內的自然女神神力的。」

  羅格四顧已是一片狼藉的餐廳,片刻之後,無言地搖了搖頭。

  「羅格!」安德羅妮的聲音提高了少許:「你沒聽明白薩拉溫洛的話嗎?除非教皇肯助你,其它的路根本就是死路一條!這之間的區別,不過是死得早死得晚而已!一個死人又能幹些什麼?你不是一向只追求利益的嗎?以前你一心想打回南方,還能說有權勢和財富在等著你。現在呢?!你這麼堅持又能得到什麼?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假意向教會投降啊!只要能夠驅逐神力就好!」

  羅格搖了搖頭,歎道:「我們可能騙得了教皇嗎?」

  「那就放棄啊!埃麗西斯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你這又是何苦?你真的愛得如此刻骨銘心嗎,你一共才和她相處過多長時間,見過幾次,說過幾句話?別騙自己了,你根本不是那種至情至性的人!你要追求力量,教皇可以給你足夠的力量!你要追求權勢,我的家族也可以給你權勢!你想要的東西在南方都可能得到,你又為什麼一定要與光明教會為敵呢?」

  安德羅妮越說聲音越大:「你有沒有想過,你與教皇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我以前對他的力量根本沒有感覺,可是自進入聖域之後,我的力量每提高一分,想起教皇時,我的畏懼就會多一分!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羅格沉默了許久,終於抬頭道:「安妮,我經歷了太多,也忘記了當年的許多事情。可是這件事情……是我能夠記得的……惟一目的。」

  他忽然咧嘴一笑,拍著安德羅妮的肩膀道:「大不了我就變成巫妖,這該死的神力不就破解了?」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四章 智慧


  在幽暗森林東部的一座風景優美的山谷中,一頭巨龍振翼而起,它在低空中盤旋了數圈,然後頭一低,一口龍焰噴了下去。

  山谷中坐落著兩座相鄰不遠的村落。此刻這兩座安寧的小村莊燃著熊熊烈火,驚慌的人們在四下奔逃。看上去村落中隱居著許多身懷武技的人。可是在龍威的影響下,這些人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惟一能夠做的,就是如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巨龍身體忽然筆直地墜落,到幾乎撞上地面時才猛地停下,懸浮在一米高的空處。它的口中早已凝聚了一團龍焰,身形停穩的一瞬龍焰也同時噴出。

  在龍頭前數米處,就有一座農舍。農舍顯然一點也抵抗不了威力無窮的龍焰,立刻在烈焰中倒塌,化成一堆灰燼。

  它下落急停的勢頭實在太猛,一個小小的乳白色生物再也抓不住龍角,從它的頭上落下,重重地摔在它的背上。

  巨龍的身體閃電般後退數十米,然後一飛沖天。在它後退路線兩旁的數座村舍同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頃刻間就被燒盡。

  在龍焰之下,村舍中的農人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不會有。

  巨龍身上的鱗片透著隱約的銀色光芒,只是他身上有著太多的傷口,有的傷口中還微微滲著龍血。這些斑駁的傷口掩住了他原來的體色,看起來他更像一頭血統不怎麼純正的雜牌龍。

  儘管落魄,但是尼古拉斯身上仍然殘留昔日銀色奇跡的些許風采。

  「您認為,這幾次地攻擊如何?」尼古拉斯謙虛地問。可是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他一回頭,才發現龍神的使者正掛在自己的龍尾上。四隻小爪子一齊用力,才沒有被他給甩出去。

  尼古拉斯立刻將速度降了下來,好讓龍神的使者能夠重新飛上他的頭頂,將自己安置在叢生的龍角之中。

  「這兩下還有點樣子!」龍神的使者讚許地道:「像你開頭那幾口龍焰,簡直連頭牛都烤不熟!雖然對付這些脆弱的人類已經足夠了,可是你怎麼知道當中沒有藏著幾個陰險的傢伙?要知道對付未知的敵人,管他們看起來是強是弱,能不能得到你銀色奇跡地尊重,都要全力以赴!知道那些陰險的傢伙,比如說那胖子。最喜歡的就是扮成一個沒什麼本事的人,然後在你輕視他的時候來上一記狠的。想想看,如果在他們跟你玩示敵以弱這一招的時候,你突然一口威力十足地龍焰噴過去,那該是何等邪惡的快樂啊!」

  「下面還有很多人正在逃跑,要不要都殺了?」尼古拉斯問。

  格利高裡探頭向下一看,見成群的人正離開燃燒的村莊。逃向山林之中。

  它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這兩個村莊的考驗,目的就是讓你明白應該如何對付這些看上去根本威脅不到你的弱小生物。力量並不是決定戰鬥勝負的惟一條件,和力量比起來,智慧和陰險要更加重要。只要你放下傲慢,你的智慧就不會比任何人差,那裡憑你的力量,這個空間中又有幾個存在能夠勝得了你?」

  尼古拉斯虛心地聆聽著龍神使者地教誨,時不時地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兩頭上位龍一邊以精神波動交流,一邊逐漸遠去,他們的身後,只留下那座冒著滾滾濃煙的山谷。

  龍的力量雖然強大,並且大多天生自帶屬於精神攻擊範疇的龍威,但過於強大的力量往往使它們忽略於自身的技藝。因此,只有少數力量強大地龍族才能夠使用精神波動進行交流。

  龍神的使者身長不過一米,力量更是弱得離譜,幾乎任何一頭幼龍地力量都比他強。可是它能夠極為自如地以自身力量在空中飛行和使用精神波動進行溝通,單是這兩點,在龍的世界裡就幾乎是無法想像的事。

  龍神使者本身已經充分說明了什麼才是對力量地深邃理解。

  在兩頭上位龍交流對力量的看法時,或者確切點說,在尼古拉斯接受龍神的使者指導戰鬥智慧時,使者經常會停頓半天,然後他就會說出一番令尼古拉斯歎服不已的見解來。數次之後,尼古拉斯就發現了異常,但這立刻增加了他對龍神使者的景仰程度。因為非常顯然,龍神的使者是在和龍神進行溝通。縱觀整個龍族,也許會有在力量上壓銀色奇跡的龍,但能夠在戰鬥技藝和戰鬥智慧上如此指導他的龍,幾乎不可能存在。

  所以這頭神聖「巨」龍溝通的對象,只有可能是龍神本身!

  可以隨時和龍神溝通的使者,即使在上古諸神展示神跡的時代,也是寥寥無幾!

  所以,尼古拉斯低下了他高傲的龍頭,讓龍神的使者得以安然地呆在龍角叢中。

  兩頭龍結伴向西北方飛去。

  高傲的尼古拉斯不曾下功夫瞭解過人類社會的情況,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個山谷是巴比倫帝國的領地。巴比倫帝國疆域大,人口和軍隊都不多,可是它擁有一支精銳的,或者可以說是恐怖的魔像部隊。

  除此之外,這兩個村莊還是倫蒂妮的故鄉,大陸三大劍聖之一,風嵐劍聖倫蒂妮的故鄉。

  青石山。

  「霜鎧巨人是上古泰坦的後裔。他們能夠投擲冰矛和石塊,也能夠使用一些簡單的魔法。對於全盛時期的你來說,消滅它們當然是一件非常輕鬆的工作,可是你現在身上傷勢不輕,青石山上聚積著可是霜鎧巨人一個大部落,依我看,至少有一百多個巨人。不過不用擔心,你的考驗不是消滅整個部落,那是不可能的事。這個部落地首領有一個年幼的兒子,你的任務就是在不殺死巨人部落首領的情況下,殺死他的兒子!」格利高裡宣佈了第二個考驗。

  儘管身上的傷勢在逐漸惡化,頭腦也日益變得昏沉,但尼古拉斯仍然忍著全身的傷痛,仔細地觀察地形,思索策略。

  霜鎧巨人生活的青石山氣候極為寒冷,看來除了地理位置外,還肯定與這些巨人有些關係。巨人們往往以冰霜為武器。他們的房屋和酋長殿都是以不化的寒冰砌成,高大而雄偉。但是以人族社會地眼光來看,這些建築都非常原始而簡陋。大多數巨人的家都只有一個房間,就是最雄偉複雜的酋長殿,也不過裡外三間而已。

  尼古拉斯思索了許久,終於俯衝而下。這一回龍神的使者飄浮在半空中,沒有親身跟隨尼古拉斯衝鋒陷陣。

  突然出現在青石山邊緣的巨龍立刻引起了霜鎧巨人的注意力。隨著示警的吼聲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成年巨人從居所中鑽了出來。他們有地手中拿著巨大的銅斧,有的則在雙手間凝成超過五米的巨大冰矛。

  做為上古最強大的種族之一泰坦的後裔,霜鎧巨人並不懼怕巨龍,龍威也對他們不起作用。在這些暴躁且好戰的巨人心中,巨龍惟一的優勢就是能飛。能飛則意味著逃得快,這就是巨人們的邏輯。

  山上的巨人紛紛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天空中的巨龍發出威脅的低吼。而尼古拉斯仔細地觀察著巨人們的分佈,心中暗自冷笑。

  他並不是普通的巨龍,他是銀色奇跡尼古拉斯!就算他渾身是傷,也不會輸給這些智慧低下的巨人!

  天空中的巨龍雙翼一收,猛然一個俯衝,已經撲倒了山腳上落單的一個霜鎧巨人。短暫而激烈地戰鬥轉眼間就已結束。巨龍在力量、敏捷和魔法上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伴隨著一陣悠長淒厲地慘叫,這個倒霉的霜鎧巨人胸膛已經被巨龍的利爪生生抓開!

  巨龍不再理會瀕死地巨人,在地面上跳躍著開始逃跑。它的速度並不快,因此霜鎧巨人的追兵正離他越來越近,時不時會有投擲出的巨大冰矛貼著他的身體插入地面。

  眼看巨人們的追擊隊伍越拉越長,尼古拉斯突然一個回撲。撲倒了最前面的一個霜鎧巨人。龍嘴開處,一團銀色火焰在巨人臉上爆裂開來!這一回,巨人聲嘶力竭的慘叫持續不斷,在整個青石山迴盪!

  青石山頂突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怒吼!一個遠較尋常巨人要高大的霜鎧巨人從酋長殿中走了出來他全身上下覆蓋著青色的重甲。手中提一把鐫刻著神秘符文的巨錘。看起來,這就是整個霜鎧部落的酋長了。

  巨人酋長盯著山下的尼古拉斯,雙眼已變得血紅。他高高舉起巨錘,然後狠狠向身前空處砸下!巨錘上符文亮起,一道粗大的閃電隨即劈向了山腳下的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發出一陣低沉的龍吟,龍語魔法形成的魔法防護立刻將它傷勢沉重的龍軀保護起來。

  霜鎧巨人根本不適合施放魔法。因此酋長閃電撞上魔法護罩,就如投石入海,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巨人酋長憤怒地吼叫著,大步從青石山奔了下來。它要親自取下這頭巨龍的性命,用龍的頭骨來裝飾他的大殿!

  尼古拉斯邊打邊逃,直到巨人酋長奔到山腳下的那一刻。

  伴隨著一陣悠揚的龍吟,尼古拉斯驟然起飛!他有如一顆流星般劃過天際,轉眼間已經出現在青石山頂酋長殿的大門前。

  霜鎧巨人們都十分高大,酋長殿的大門足以讓銀龍輕易地出入。

  酋長殿中閃過一道強光,然後晃動著,在轟鳴聲中倒塌!

  廢墟中倒著兩個留守的霜鎧巨人戰士。它們都還未死,只是身受重傷,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兩個巨人戰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萬惡的銀龍抓著一個年幼的霜鎧巨人,飛上了天空。

  在巨人酋長幾乎將整個青石山震塌的巨大吼聲中,雲端上盤旋著的銀龍四爪一鬆。年幼地巨人號叫著從高空中落下,最後摔在了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巨人酋長的詛咒聲仍在青石山的上空久久不散,但天空中的銀龍已然飛遠了。

  「這一次幹得不錯!」龍神的使者並不總是會教訓尼古拉斯,在銀龍幹得不錯時,它也會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

  尼古拉斯立刻表示謙遜。

  龍神的使者繼續道:「看來你已經明白應該集中全力攻擊預定目標的道理。只要能夠殺死目標生物,其它的東西都不用去管它。嗯,你這一次地龍語魔法用得非常有創意,可是我感覺它的魔法體系中還隱藏著一些缺陷。看來,你們銀龍一族太過倚重吐息、牙齒和爪子了。以至於連龍語魔法都荒廢了。什麼?當然,我當然會給與你指導。不過為了弄明白你的龍語魔法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你最好把所會的一切龍語魔法都跟我說說。反正到深淵縫隙還有相當長的時間,咱們這就開始吧!」

  數日之後,尼古拉斯和格利高裡終於趕到了位於幽暗森林北部的深淵縫隙。

  這是一道恐怖的巨大裂縫,綿延達數公里,寬幾百米。裂縫中時時會噴出一團墨綠色地霧氣,伴隨著霧氣湧同的,還有陣陣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裂縫的北方有一座詭異的祭壇。祭壇中央是一個火焰的圖案。祭壇前豎著數支長槍,每枝長槍上都穿著一個黑暗精靈。

  祭壇周圍有大批的納迦戰士在遊蕩。它們與普通的海生納迦不同,不光體型要巨大得多,而且鱗片都呈現詭異的青紅色。這些納迦戰士幾乎都持著做工精良的鋒銳兵器。單以智慧發展地程度而論,他們要遠遠超過還保持著大量原始習性的霜鎧巨人。

  納迦戰士的中間還遊走著數個火焰元素巨人。從它們身體上發出的青藍色火焰來看,這些都是些長老一級的元素生物。

  「這一回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想辦法摧毀那座祭壇。你可以放心的一點是,那座祭壇上沒有其它的魔法防護,只不過完全對火焰免疫。」

  尼古拉斯頭已經痛得快裂開了。這些天來,他的傷勢一直在惡化。體內的龍力已經不足以阻止傷口的潰爛。雖然他的意志無比堅定,但他並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許下一刻,他就會從空中栽落。

  他努力凝聚全部的注意力,觀察著祭壇和周圍的生物。變異的納迦戰士和火元素長老都是可怕的對手,特別是手中握有長槍的納迦戰士,他們擲槍的威力雖然比霜鎧巨人略差,但數量可比巨人們要多得太多了。

  尼古拉斯沉思片刻,琥珀色的龍眼中忽然再一次亮起了光芒。

  龍吟聲中,尼古拉斯身周銀色光芒大盛,如一顆流星般投向了祭壇!

  下一刻,祭壇上爆起了漫天的塵土!

  轉眼之間,尼古拉斯銀色的身影又自煙塵中沖天而起。他傷痕遍佈的身體上插著三根長槍,還有兩處青藍色的火焰正在無情地燒灼著他的皮肉。

  尼古拉斯哼都不哼一聲,立刻跟著龍神的使者向北方飛去。

  此刻地面已經亂成了一團,變異的納迦戰士和火元素長老都發了瘋一樣的東奔西竄著。

  煙塵散盡,祭壇已成一堆瓦礫。

  忽然,大地微微顫動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深淵縫隙中逐漸升起。這是一個高達十米的巨人,與普通的巨人不同,他鎧甲下的身體竟然是由白中透著碧綠色的火焰組成。他的每一步,都會引發整座幽暗森林的戰慄!

  他就是幽暗森林中恐怖的象徵,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

  看到被毀棄的祭壇,唐克巴克拉身上的火焰立刻在憤怒下轉成了純白!忽然,祭壇廢墟中幾點銀色的光點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極小心拈起了一點銀光,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著。

  那是一片銀色的龍鱗。

  「我……已經通過……龍神所有考驗了嗎?」此刻在遠方的一座山峰上,尼古拉斯疲憊地問道。

  「不錯,在深淵縫隙中你學會了付出適當的代價來換取更大的成功。現在只有最後一個考驗:從虛無中體會力量!完成這個考驗,你將獲得最後的邪惡智慧!」格利高裡莊嚴地道。

  尼古拉斯聽完考驗的內容,訝異地道:「要我變成黑暗地精?讓我用惟一剩下的終級變形術變成黑暗地精?」

  「是的!只有變成各方面都最弱的黑暗地精,你才能體會到力量的真正含義!」

  尼古拉斯默然。

  光芒閃過,一個黑暗地精出現在山峰上。

  他還未來得及體驗「虛無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就覺得後勁中突然一陣劇痛!地精拚命扭頭,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死死咬住他頸骨的,正是那位龍神的使者!

  格利高裡嘴一緊,喀嚓一聲咬斷了地精的頸骨,然後才緩緩地道:「這最後的智慧絕不盲從,哪怕是來自神的聲音……」

  在秋的陽光下,神愉之城變得愈發的美麗。

  神諭之城的城牆迅速地生長,逕過一日一夜的功夫,已長高了數倍。除了向湖的一面外,

  高高的城牆已將整個神愉之城都包裹雇裡面。

  遙遙望去,此時的神價之城就如菌菌綠草上盛開的一朵鬱金香。郁合香的每一個花辮上升騰著陣陣霧氣,淡淡的各色魔光芒將精靈都市妝點得如夢如幻。

  在午後的陽光下,位於神愉之城中央的一株精靈古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一根筆挺的枝幹如一把利劍,直指天空。隨著漪靈古樹的成長,鬱金香的花瓣開始逐一展開,平輔下來,露出了精緻柔嫩的芯。

  終於,中央的精靈古村停止了生長,轉而慢慢亮起,到得後來已如一株燃燒著的火炬!

  一道淡淡的白色光牡忽然自精靈古樹上衝天而起。光柱的盡頭,是湛藍的天。

  神價之城中幾乎每一個精靈都在忙碌著。他們按照精靈法師的命今,不停的他穿梭來去,控制著神價之城個部分的生長,並以天賦的本能影響著植物中流動的魔力。

  在中央廣場的神殿中,修斯正皺眉盯著被束傅在荊棘叢中的阿摩羅。此刻的阿摩羅顯得萎靡不振,軟軟地趴在地上。他龐大如山的身軀微微顫抖,任由吸血荊棘源源不停他從身上抽取生命力。

  「修斯長老!不能再多抽取力量了。現在阿摩羅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負責神殿運轉的精靈法師緊張她道。

  修斯地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上上下下他看著阿摩羅,那銳利的目光常如實質,看到哪了裡,阿摩羅哪裡的筋肉就會不由自主他顫抖。這頭曾經威風無限的惡魔,此刻在沉默修斯面前卻連一點求繞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可憐兮兮他伏著。默默地等候著命運的宣判。

  「加大抽取力度,直到滿足主魔法陣的需要為止!」修斯冷冷的道「至少半個小時之內,

  它絕對死不了!哼,想瞞過我老人家,你惡魔的的等級位階還嫌低了些!今天不讓你吃點苦頭,我修斯就白活了四百年!」

  「不!不!」阿庫羅立刻恢復了生氣。驚慌地叫著。但修斯那灑脫的背影早已經出了神殿。

  精靈法師顯然對自己竟然被一頭惡魔給編了的事實極為憤怒。他陰著臉調整著魔法陣,隨著吸血荊棘變得越來越粗淞,阿摩羅頹然軟倒。

  這一回,它是真的叫不出來了。

  原本的精靈大神廟此刻已經被徹底地改造,大廳中央砌有一座深遂地魔法池,透過池面,

  能夠看到到水下是一個光怪陸離地世界。那裡充斤著意義不明的殉麗光帶和大快跳動的色彩。

  若大的大殿中僅有修斯。

  他在魔法池旁負手而立,有無形的風圍繞著他,將他滿頭長髮拂起。

  修斯的雙眼此刻已如魔法池地池水一樣,有無數色彩和光帶流轉變幻。他那彷彿能穿透一切的目光透過魔法池的水面,穿越了無數重光幕,正尋找著什麼。

  終於。一個隱隱約約的光球在重重光幕中出現了。

  修斯的面容疑重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根中間鏤空的銀色短棒,伸指輕輕地彈動了三次。

  三聲若有若無地清越鈴聲在神諭之城中迴盪著,所有的精靈都在同一時刻停止了活動。定在了原地,

  如同一尊尊雕像一樣。他們所有的力量,都已彙集到精靈大神廟中。

  修斯雙手緩緩前伸,虛抱,如同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眼中的光芒驟然亮起,長髮飛揚,然後猛然大喝一聲,青筋勃起的雙手終於動了一動,似是終於將那無行的重物給推動了一點。

  巫妖大殿中此刻同樣充滿了變幻不定的光和影,斑斕的色塊不住地自三位君王身上掠過。

  大殿中央漂浮著一個蒼白色的火球,火球中展示著一個美麗的世界。在秀麗群山,蒼鬱森林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美麗的精靈都市。

  巫妖艾爾格拉站在火球旁,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大殿魔法陣的運轉,始終將精靈都市鎖定在火球的中央。

  骨皇和黑武士皇帝都靜立在一邊。這件事他們完全插不上手。看著火球中的精靈都市,他們多多少少感覺到一些不自然。

  當日決戰之後,落敗的第九騎士的確交出了設定在羅格身上的座標。可是在這個世界,他還藏著另一個座標。決戰之前,著個座標已經由其它君王們進行保管,並沒有告訴風月。這是智慧之火的主張。那個時候,智慧之火已經隱約感覺到死亡世界的未來充滿了陰雲。

  沒想到,智慧之火的預感終於成真,死亡世界的最後三位君王已用上了這個座標。

  可是三位君王心中非常的沉重。這並不僅僅因為他們脫離了存在了幾千年的死亡世界,也因為他們實際上違背了決戰前對風月的承諾。三位君王得以成功從死亡世界逃脫,至少有小部分是因為他們欺騙了風月。

  對於從未違背過承諾的君王們來說,這實在是一個難以負擔的重壓。

  巫妖艾爾格拉倒沒有想這麼多,在時間與空間的風暴中鎖定座標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其實只需要校正方向,其它的事情,『空間漂移』自然會處理。可是僅僅鎖住座標這麼簡單的事,就已經耗盡了艾爾格拉的全部魔力。

  可是巫妖艾爾格拉已決心拼盡靈魂之火中最後一點力量,只要再堅持一小會,空間漂移就會完成。那時就算他的靈魂之火因此熄滅,也會有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得以生存下來。

  再過一會,巫妖大殿會出現在精靈都市附近。至於會不會給城市中的精靈帶來巨大地傷害,那就不是艾爾格拉能夠控制的了。從第九騎士帶回來的情報看,這個世界的生物並不是特別強大,以君王們的實力,想在這裡生存下去並不困難。

  看得出來,精靈城市的附近是一個綿延無際的山脈,這樣的地形,正適合君王們隱藏行蹤和逐漸適應這個世界。

  巫妖在全力鎖定著大殿的座標,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則默默地為有可能到來的大戰做著準備。

  兩位君王如今顯得十分寒酸。骨皇身上僅披著一件繡跡斑斑的鎖甲。這件鎖甲上甚至沒有任何魔法屬性,只能為骨皇閃耀著幽幽青光、如鋼似鐵的身軀增加一點微不足道的防禦力。骨皇賴以傷敵的主要武器是手臂上左右各三片一米多長的骨刃。三片骨刃鋒利且堅硬,在骨皇力量地催動下,可以輕易切斷一頭骨龍的脊椎。

  黑武士皇帝身上仍然是那副深黑色的全身盔甲,僅從頭盔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看上去他不如骨皇那般狼狽,可是手中的雙手巨劍暴露了他的窘迫。這把巨劍只是一把不知名的巨獸遺骸製成的骨劍。在戰鬥之中,它還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黑武士皇帝地全力揮擊。

  蒼白色火球中的精靈城市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在那人間仙山一樣的都市中,艾爾格拉甚至可以看清一棟棟的建築。

  然而異變突生!

  蒼白火球猛然一陣跳動,精靈都市的影像一陣扭曲,然後啪的一聲,碎成了無數的光屑!

  艾爾格拉大吃一驚,他拚命將所餘無幾的魔力輸入火球中,然而感應的只是一片空白,那微弱的座標已經全無蹤影。

  如果沒有座標,將會如何?

  艾爾格拉不敢想後果。

  『空間漂移』魔力耗盡之時,就是君王們命運宣判時刻。

  巫妖大殿劇烈地震動起來,塵土和碎石不住從殿頂、四壁和地面上飛起,在空中雜亂無章地飛舞著。大殿外部的防護正在失去效果,一條條陸離的光帶自殿中掠過,將大殿中的一切都映得忽明忽暗。

  大殿突然劇震一下,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三位君王全部的力量都在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如何身體無助地飛出,重重地撞在牆上,一時間骨屑紛飛。

  片刻之後,力量重新回到了君王們的身上,巫妖大殿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肅穆。

  三位君王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身體受損雖然嚴重,但只要有力量在,身體隨時都可以修補。這算是死靈生物的一個優勢了。

  大殿中黑沉沉的,只有艾爾格拉魔杖傷敵水晶放射這慘淡的光芒。

  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殿外沒有天空、陽光、綠色和群山,也不見精靈的都市,這樣的結果,實在與君王們原來所料相去太遠,也根本不是座標中所描繪的世界。

  這裡,有的只是黑暗、沉寂。

  「這是哪裡?」骨皇打破了沉默。探測不是他的專長,在他感知的範圍內,都是無盡的厚重岩石。

  「我們已經到了座標所標記的世界……」黑武士皇帝慢慢地說著,他還在努力探查著周圍的世界,「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地下或者是……一座山中。」

  一直沉默著的艾爾格拉終於開口了:「尊敬的黑武士皇帝,情況比你預想的還要糟糕。我們正處於深深的地下。往下是無盡的岩石,我的力量不足以探測到它的盡頭。在我所能看到的範圍內,沒有熔岩,也沒有任何一條地河。而在我們的頭上,是一座千米以上的巖山。簡而言之,因為落點突然出現了偏差,我們已經被困在地下深處了。也許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岩層間有一道裂縫指向地面。這至少可以省去我們幾百米的挖掘距離。通向地面之路雖然艱難,但我們還辦得到。」

  骨皇道:「這個世界的死亡氣息明顯不足,我的力量恢復得十分緩慢。尊敬的巫妖,你怎麼樣?」

  艾爾格拉道:「我的處境一樣不妙。死亡魔力地恢復要慢了數倍,而且魔法的操控難度也提高了許多。這裡的生機太活潑了,讓很不適應。」他揮動了一下魔杖,煙霧過後,一個身披青色重甲,持盾提斧的殭屍戰士出現在三位君王面前。

  艾爾格拉仔細地觀察著這個戰士,然後道:「看來在這個世界裡我們仍然可以組建一個小規模的軍團,只是現在除了這把魔杖之外,我所有的魔法裝備都消耗在空間漂移只能夠,很難再召喚出強力的不死生物了。唉,如果那枚空間穿透水晶還在,我們就可以直接傳送道地面,用不著在這裡像殭屍河骷髏一樣挖掘了。」

  骨皇身影一閃,已到了大殿之外,他的精神隨即從殿外傳來:「這裡的岩石太堅硬了,現在我們能夠召喚出來的屬下都幫不上忙的。來,我們開挖吧!」

  於是在千米地下,無盡岩石中,三位君王開始一點一點挖掘通向地面的道路。就連巫妖艾爾格拉,在為自己加持了蠻牛之力等輔助魔法,並且召喚出一把魔法兵器後,也奮力在厚重的岩層間切削挖掘。

  雖然受困在地下絕境,但是三位君王完全沒有擔憂、陰鬱河沉重。脫離了死亡世界的他們,第一次體會到了愉悅的感覺。

  畢竟在漫長的歲月中,君王們第一次有了希望。

  在秋的高遠天空下,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活著的人都在為自己的希望奮鬥著。

  距離神諭之城不遠處,有一座陡峭的山崖。這本是一個平靜的下午,但山崖底部突然無端地掉下無數沙石和泥土,接著一陣轟然巨響,大片大片的岩石倒塌下來。

  霧散塵消之後,山崖底部已經多了一個幽深的洞穴。

  過不多時,數十個身披重甲的殭屍戰士踏著碎石從洞穴中走出。它們與大陸上常見的低等殭屍完全不同,不光裝備上看起來要精良得多,而且動作敏捷、神態警惕,起碼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這些殭屍排成一線,分散開,向四周搜索前進。

  洞中又一陣黑霧湧出,十餘個深灰色的骷髏跳躍而出。這些骷髏完全沒有任何武裝,但動作靈活迅捷,根本不下於猴豹一類的魔獸。它們一個縱躍,就會跨過十餘米的距離,驚覺的目光不住搜索這洞口周圍的環境。

  洞穴中又飛出一團陰影,這是一頭生著雙翼、長達兩米的不死生物,看起來生前像是某些翼龍的亞種。

  可是它明顯不如在地面上搜索的夥伴們幸運,林間嗡的一聲輕響,一支纏繞著淡淡白光的魔法長箭如電飛出,輕易地射穿了它的頭骨。白色光芒化成包含神聖氣息的熊熊火焰,頃刻將這頭倒霉的不死生物燒得四分五裂。

  嗡嗡的弓弦聲連續響起,數十支魔法箭自森林中飛出,一見一個,將洞中湧出的不死生物都送入神聖火焰之中。

  森林忽然活動了,正面對著洞口的數棵參天大樹不住生長,最後變成了數座高高的塔樓。

  塔樓上眾多的精靈弓箭手紛紛現身,天明背上的長箭都透著神聖氣息,顯然是有備而來。

  精靈發生們則開始吟唱咒語,在悠揚的咒語聲中,一個魔法陣在洞穴前出現。魔法陣中央揚起一朵小小水花,隨後一縷清泉從魔法陣中噴出,順著洞穴向地下深處流去。

  山洞一路盤曲向下,沒有多遠,就是一個頗為寬廣的洞穴。洞穴中除了三位君王外,還站立著數十個各異的不死生物。

  水流清脆的聲音立刻引起了不死生物的警覺,而君王們擔憂的則是空氣中瀰散的淡淡神聖氣息,

  一片沉寂之中,清澈的水流彎彎曲曲地從眾多的不死生物間穿過,流淌向洞穴深處。

  一個黑武士似是忍耐不住久久的呆立。腳步挪動了一下,沾上一點清澈的水滴……

  轟!

  水滴已炸成一團暴烈的聖焰,將黑武士裹在裡面!在聖焰地燒灼下,黑武士發出痛苦地嘶叫,發了瘋一樣地東撲西滾。它地掙扎非常短暫,純正灼熱的神聖火焰轉眼就燒盡了它身上的一切死亡氣息。

  強悍的黑武士,最後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副黑鐵盔甲。

  黑武士的嘶叫停止了,更多的不死生物則剛剛開始發出瀕死的呼號。

  潺潺流動的清流,此刻已成為洶湧聖焰的源頭。在三位君王的眼中,聖焰的高溫正使一滴滴的水滴沸騰,翻騰成一團水霧,而水霧瞬間就會燃燒,變成一團無比猛烈的聖焰。

  如此循環,眨眼之間,整個通道已被聖焰填滿!

  三位君王靜靜地看著數十個剛剛召喚出來的強力手下在聖焰中化成飛灰。他們無能為力。聖焰席捲了數百米的通道,雖然奈何不了君王,但普通的不死生物絕對抵擋不了神聖火焰地侵蝕。

  聖焰來得快,去得也快。火焰熄滅後,整個通道中都充斥著令君王們心煩意亂的淡淡身上氣息。

  「有人在等著我們……」艾爾格拉開口了。

  「他的準備非常充分……」骨皇非常平靜。

  「很顯然,他知道我們是誰,所以會用純正的神聖力量來歡迎我們。」黑武士皇帝道,他手中的骨劍已經被聖焰燒得只餘一個劍柄。

  愛爾格控的精神波動比骨皇沉重得多:「我的魔力已經耗盡了。在這個地方,魔力恢復太緩慢了。我由一種感覺,沒有證據,這只是一種感覺。那就是大殿會偏離預定座標、出現在地下深處,正是他的傑作。」

  黑武士皇帝點頭道:「我也有同感。雖然額感覺不到外面由任何強大力量的存在,但可以斷定,他一定就等在我們。」

  艾爾格拉歎道:「這個世界……真是凶險啊!看起來,他不光知道我們試圖從這裡走出地面,而且知道我們在漫長的挖掘中消耗了大多數的力量。」

  骨皇道:「他是個可怕的敵人……看起來他雖然知道我們力量所餘無幾,但仍然不打算進入通道與我們戰鬥。」

  在地下通道,正是以攻擊力見長的骨皇最能夠發揮戰鬥力的地方。

  通道中的風忽然大了,風中有種濃郁的神聖氣息。這些氣息雖然傷不了君王,但使他們力量地恢復變得極為緩慢。

  三位君王都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恐。外面的敵人似乎清楚地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就有如一雙無形的眼睛透過了重重阻隔,在注視這君王們一樣。

  硬衝出去絕不是明智的選擇。君王們都知道外面的敵人非常擅長射擊,而且所用之箭都是神聖屬性的魔法箭。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以君王們的實力,又怎麼敢飛上天空?

  毫無疑問,外面那神秘的敵人一定會備有大量具備引導功能的魔法箭。而且剛剛那陣強烈的魔法波動說明有大量的魔法師正聚集在洞外。

  三位君王飛上天空的那一刻,一定會成為無數魔法箭和神聖攻擊魔法的最好靶子。

  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黑武士皇帝終於開口了:「我先出去吧。」

  如果所以地攻擊都集中在黑武士皇帝身上,那麼至少速度奇快的骨皇有機會逃脫,而魔力消耗殆盡的艾爾格拉逃離希望不大。

  黑武士皇帝剛剛舉步,就被骨皇一把拉住。

  骨皇沉重地歎道:「他不會給我們這種機會的。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世界,不要輕言犧牲。我看,我們還是另選一個方向,重新挖掘吧。」

  艾爾格拉頹然長歎,道:「當我們再次來到地面時,一定還會有無數的魔法箭和法師在等著我們。」

  「那麼,」骨皇道:「我們就再換一個方向!只要沒到絕望之時,我們就不應該輕言放棄或犧牲!」

  在洞外的一株精靈古樹上,修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緊張之色褪去,開始顯出一絲疲憊。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巨大的琥珀放了下來。

  這塊琥珀足有一米多高,外形是一座山的模樣。琥珀中下部隱約有一個小紅點,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裡有一個極小的殿堂。從外形上看,與艾爾格拉的巫妖之殿一模一樣。有一條細細紅線從巫妖大殿中伸了出來,盤旋而上,直通地面。

  此刻從殿堂的另一側,有一條細細紅線緩慢伸出,向另一側的地面延伸出去。紅線的進度非常緩慢,看來每一一兩天工夫,根本不到地面上去。

  修斯休息了一會,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幾位精靈法師吩咐道:「你們現在已經明白應該如何使用這塊琥珀了。記住,只要你們準備充分,那麼那三個膽小的亡靈是絕不會衝出來決一死戰的。他們應該不笨,哼,諒他們也不敢向天上飛。因此當他們爬出地面時如果看到你們已經在候著了,肯定會乖乖地回去再換個方向挖的。有了這塊琥珀,他們的一切動向都會在你們地掌握之中。你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不停地挖。這座山夠大,他們盡可以挖上幾個月。」

  修斯沉思了片刻,又道:「他們吃過幾次虧後,想必會學得聰明些。嗯,在他們快挖到地面時,你們一定要非常當心,要提防他們突然加快速度或者改變方向。」

  精靈法師將修斯叮囑的要點一一記下。

  修斯招了招手,艾菲兒走了過來。她身上披著一件精緻的皮甲,背後背著一把魔法長弓。

  修斯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交給艾菲兒,到:「如果那三頭亡靈真衝了出來,你就把這個向他們射去。只要看到這個東西,他們一定會跑得遠遠的,絕不敢再接近神諭之城!我在這邊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現在得回北方了。」

  見艾菲兒答應了,修斯緩緩升起,然後身影一閃,就此消失在北方的天際。

  艾菲兒仔細看著修斯交給她的東西。這是一片以深黑色為底、金青雙色裝飾,形如柳葉的一片薄薄金屬。

  這是妖蓮的一片甲葉!

  艾菲兒輕輕撫摸著妖蓮甲葉,體會著上面的氣息,突然淺淺一笑,將它小心地收進懷裡。

  她面前突然人影一閃,修斯又氣急敗壞地趕了回來。

  這老狐狸喘著粗氣,對艾菲兒道:「差點忘了叮囑你,這東西射出去後,一定要記得撿回來!」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五章 飛越山


  北國秋時,南方氣候仍是非常炎熱。南國入秋之後,如果悶熱起來,往往會較盛夏是否還要難過。

  風中夾著絲絲炎熱,懶洋洋地拂過裡爾城的大街小巷。一株株上百年的大樹在風中微微搖擺著泛黃的枝葉。

  偶爾,會有一片樹葉飄落。

  裡爾城中,如今最恢宏的建築是剛剛完工的聖·保羅大教堂。這座教堂代表著南方建築藝術的無上成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高聳的教堂尖頂。數百個神態各異的天使匍匐著、膜拜著和簇擁著立於金光熠熠的尖頂上,在他們中間,立著俯瞰眾生的神明。

  在整座教堂的最高處,是教皇的祈禱室,這是他聆聽諸神神諭的地方。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略透著紅色的陽光越過了教皇瘦小的身軀,在猩紅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祈禱室的門打開了,一身重甲的奧古斯都走了進來。他向教皇走去,每一步所用的時間、所跨的空間都完全一致,無論以任何尺度來衡量。

  在同樣的夕陽下,奧古斯都的投影竟然比教皇的影子要短得多。

  有無形的風拂過了落地長窗。

  風中的一片落葉盤旋著,最後撞上了落地長窗,彈了回來,又被風載著,飛舞而去。

  風是無法吹透落地長窗的,然而窗後的教皇,衣袍在隨風飄動。

  「起風了……」教皇似是南南自語。偶爾,他還會咳嗽兩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教皇緩緩地道:「奧古斯都,你看到了什麼?」

  血天使答道:「一片落葉。」

  「還有什麼?」

  血天使仔細斟酌著用詞,說道:「我看到風想撕碎落葉,然而最終只能將它送入天空。」

  教皇點了點頭,咳嗽了一陣,才喘著氣道:「你說得沒錯。其實,若沒有風,落葉自然會落在地上,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可是風是不願意停的……」

  奧古斯都沒有回答,他在等待。

  良久,教皇沉重地歎了口氣,道:「風又大了,看來冬天就要到了。唉,我已經老了,一到冬天,渾身上下的毛病就都出來了。」

  奧古斯都小心翼翼地道:「查理已經死了。也許,我們應該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再生上一堆火。」

  教皇慢慢地道:「就連神也無法掌握命運所有的支流。我們只是凡人,又怎麼可能掌握世間一切變化?奧古斯都啊,傲慢是罪,我們要學會承認失敗。」

  血天使低下了頭,恭謹地道:「我記下了。可是北方……」

  教皇道:「北方……先放一放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迎接主神的僕人了。」

  他伸出了顫巍巍的手,再身前輕輕一點,一點漣漪再那根如枯枝般的指尖出現。漣漪迅速擴大,轉眼就變成了一座空間門。

  教皇和血天使進入之後,空間門隨即消失了。

  空間門後,是一個非常奇異的空間。

  這是巨大的殿堂。大得超乎人類想像的殿堂!

  殿堂的四壁高達百米,方圓達數千米。殿堂上面沒有頂蓋,自下望去,看見的只是一片虛空,沒有日月藍天,也沒有無盡星辰。

  殿堂的下方,仍然是一片虛空。

  教會和血天使出現再大殿的中央。

  教皇踏著虛空,慢慢地向前走。在他腳下,似是有一層無形的地面,托住了那飽經歲月滄桑的身軀。

  大殿中央擺放著數十塊淡青色的水晶台,他們排成了一個環形,圍住了正中央的一座石製祭壇。每個水晶台上都躺著一個人。這些人看起來都非常年輕,擁有著堪稱是完美的身體。只是他們都似是陷入了最深的睡眠,動也不動,只是赤裸著睡在水晶台之上。

  教皇微微一笑,道:「這一次要降臨的,可都是主神身邊的僕人,六十具身體未必夠用。你還在天界之時,如果沒有仰望過他們的光芒,那麼他們的名字你也應該有所聽聞。聽說,這一次要降臨的是米高梅和麥克白……」

  奧古斯都眉頭一揚,驚訝地道:「他們不是隨侍在秩序與公正之神弗利安米爾座前的天使嗎?為什麼他們也要降臨?難道……」

  血天使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道:「難道是為了奧黛雷赫?」

  教皇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半天才得以平復。他斷斷續續地道:「天界的光輝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實在是太強烈了些,唉!這一次要降臨的,聽說還有一位叫做阿喀琉斯的光天使……」

  「阿喀琉斯!」聽到這個名字,連奧古斯都都失去了鎮靜。「是他?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阿喀琉斯……」教皇低低地念了數遍,然後淡淡地問道:「他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奧古斯都道:「他……他與奧黛雷赫同時在提拉特彌斯大人手中降生。此話提拉特彌斯大人一直集中精力完善奧黛雷赫,而阿喀琉斯則自誕生那一刻起,就降臨到其它位面去傳播至高神的榮光。」

  頓了一頓,奧古斯都的聲音中略微帶著一絲顫抖,又道:「至我轉生之時,阿喀琉斯……已經將近百個位面歸於至高神的榮譽之下……」

  教皇長長的眉毛一動,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時間到了,準備迎接三位大人吧。」

  殿堂頂部虛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電光!

  過不多時,又是一道長長的閃電橫跨整個虛空,隨後無數細細小小的電光在天空中綻放,如一空的煙火。

  在無限遠的虛空中,似有一道大門悄然打開。也許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從大殿中仰望,只能看到一個隱隱約約的光點。

  然而突然當空飄落的聖歌說明那不是幻覺,的確有一道大門已經打開。

  那是天界之門的聲音。

  兩個光點從天界之門中飛出。瞬息間就出現在大殿中央。此刻已可以看出,這是兩個淡淡的天使影像。他們背生四翼,完全沒有實體,只有一個虛影。儘管如此,他們身上仍然透著無比濃郁的神聖氣息和俯視一切的威嚴!

  奧古斯都對這威嚴的感覺尤其明顯,甚至他的靈魂都在這威嚴前戰慄、顫抖!

  這戰慄,源於位階上巨大的差異!

  儘管轉生之後,奧古斯都靈魂對於天界降臨的諸高階天使的顫慄已經減弱了許多,但對於上位者的畏懼和服從已經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在這個世界,血天使雖然成功突破了力量上的限制,擁有了強悍絕倫的戰力,他的戰力很可能還要強過即將降臨的兩位高階天使,可是這種烙印在靈魂最核心處的印記,是無法隨著力量成長而消除的。

  表面上平靜如常的血天使,卻在微微地發著抖。只有教皇,顫巍巍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在奧古斯都的感覺中,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仍如一片虛無。

  明明他就站在那裡,可是只要奧古斯都閉上眼睛,就會覺得面前是一片空白,根本不存在任何生物。

  一聲淒厲的呼喊打斷了奧古斯都的思緒。他略微苦笑一下,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已從水晶台上跳了下來,她雙手拚命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蹣跚向前,時時發出死心裂肺的慘叫。

  「她五官都流出細細的血線。看上去慘厲無比,但是她自己卻似渾然不覺,只是拚命用手抓著自己的喉嚨。直到皮開肉爛,也不停止。」

  最後的慘叫格外淒厲,這個年輕的女人,這個渾身浴血的女人,已經爆成一團血霧。

  血霧中,緩緩浮現了四翼天使的虛影。他仍然只是一片幻影,年輕女子的血霧完全沾不到他身上。那兩雙緩緩飄動的光翼,飄逸而優雅,由淡金色微光組成的每一根羽毛,都柔得如水波,在空中蕩漾。

  天使的四翼微微扇動,濃烈的神聖氣息立刻將四周的血腥蒸騰得乾乾淨淨。

  他四下望望,又飛入了一具年輕男子的身體。

  慘叫聲此起彼伏。

  「米高梅大人降臨第六次。麥克白大人降臨第九次……」奧古斯都在心中默數著。

  降臨終於結束了。

  在失敗了十六次之後,米高梅終於降臨在一具男子的身體裡。這具身體看上去高大、英俊、健壯,近乎完美無缺。米高梅伸出食指,指尖上燃起一點神聖火焰,他當即在空中書寫起天界法則,一個個優美而神秘的文字就此凝在空中,久久不散,並且有一個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在不住地複述著天界法則的內容。

  沒過多久,一篇天界法則已經寫完,看上去米高梅對自己的新身體非常滿意。

  片刻之後,麥克白也完成了降臨。這是他試用的第二十五具身體,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英挺中帶著一點點殺氣的男子。作為降臨後的慣例,他也要略微試試新身體能夠容納並發揮的力量。

  麥克白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清喝聲中,一道巨大的聖光柱瞬間貫通了大殿上下無盡的虛空!

  光柱中,有諸神的面容浮現!

  奧古斯都暗暗點頭。最低階的降臨天使只有一次嘗試降臨的機會,若是沒有成功,他們幸運的就得必須回到天界,回歸最本源的狀態,等待著力量的恢復。那些不幸的,則會隨著降臨身體的毀滅,一同歸於虛無。

  而米高梅和麥克白居然若無其事地接連降臨了數十次,看起來,若是不成功的話,他們還能繼續嘗試下去。

  「只是可惜了這些身體啊……」奧古斯都暗歎道。

  這數十具身體都足以輕易容納下大天使的力量,每一具都極難尋找,可以說無比珍貴。光明教會竟能一次聚集這麼多身體,其潛勢力之龐大,可以說全大陸再無第二個教會能夠與之相比。

  只是米高梅和麥克白的力量對這些身體來說,仍然過於龐大,以至於接二連三地使身體承受不住,爆成血霧。

  大殿中仍然一塵不染。聞不到任何血腥氣。四十具身體的血霧,都被二位高階天使的神聖力量給直接催發了。

  天界之門仍然沒有關閉,教皇和奧古斯都還在等待著。就連米高梅和麥克白也仰首向天,默默地等待。

  天界之門處亮起一點光芒,它如流星一樣劃過虛空,消逝在中央的祭壇上。

  下一刻,阿喀琉斯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的確是他,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身材中等,身體所有的比例、線條都只能以完美來形容。而面容,則是無法形容的冰與麗!配合上他弧線優美的光頭,整個人透著令人歇斯底里的詭麗魅力。

  若非他此刻是完全赤裸的,阿喀琉斯,根本就是一個傾城的絕色!

  阿喀琉斯緩緩張開了眼睛,那是一雙透著琉璃艷紅的眼睛,瞳孔的部分則是一雙金色的羽翼。

  他將雙手放在眼前,默默的看著。這是一隻足以令任何女人艷羨的纖手。

  他五指如蘭花般展開,手心處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纖手上方的一小塊空間,已經在阿喀琉斯的力量下扭曲、撕裂、塌陷!阿喀琉斯淡淡一笑,手握起,將這塊狂亂的空間裂縫握在手中。

  阿喀琉斯看都不看米高梅和麥克白,逕直走到教皇面前,以他特有的,近乎柔媚的聲線問道:

  「奧黛雷赫在哪裡?」

  「光天使的威能,並不是我這樣的凡人能夠測度的。奧黛雷赫大人雖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我完全沒有一點關於她的感應。我不得不說,若想找到她,恐怕只有您才能辦到。」這麼長的一段話似乎已經耗盡了教皇的全部精力,他氣喘吁吁,開始不住地咳嗽。

  阿喀琉斯艷紅色的雙眼仔細地觀察了一會教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空中湧出一團雲氣。

  雲氣迅速凝聚在阿喀琉斯身上,變成一件純黑色的長袍,遮住了他赤裸的身軀。長袍的樣式和教皇身披的長袍一模一樣。但這件老氣橫秋的長袍罩在他身上,反而更增加那妖異的魅力。

  只看他的光頭、容貌、雙手和赤足,完全是一個由冰和冷酷組成的絕色美人。

  米高梅和麥克白剛剛降臨,還未曾體會過人類身體的慾望,故而沒有什麼感覺。而奧古斯都的心底,則悄悄的湧上一陣熱流。

  阿喀琉斯艷紅色的雙眼忽然落在了血天使的身上,在那紅得艷亮的目光注視下,奧古斯都立刻謙恭地低下頭去。

  阿喀琉斯不再理會血天使,目光又落在教皇身上,就此不動。

  時間在大殿中已經凝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幾個小時。

  阿喀琉斯終於道:「好吧,我自己去找奧黛雷赫。」

  他緩緩地向天空中升起。米高梅和麥克白也跟著飛起。

  阿喀琉斯一雙秀麗無雙的黛眉一皺,冷冷地道:「我有說讓你們跟著我嗎?」

  米高梅和麥克白當場一怔。麥克白當即臉色一沉,道:「阿喀琉斯大人,弗利安米爾大人讓位面協助您追捕奧黛雷赫。位面不跟著您,又如何協助您呢?」

  阿喀琉斯忽然嫵媚地笑了一下,道:「協助?你們想協助我嗎?呵呵,到了這個世界,弗利安米爾大人是根本約束不了我的。如果你們想協助我,那就自己想辦法去找奧黛雷赫。如何你們一定要跟著我,那也可以,但我可不保證你們的安全,沒說不定我還會在戰鬥中偶爾失個手什麼的。不過,看在弗利安米爾大人的光輝上,我也不妨向兩位大人多提醒一點東西。那就是如果你們遇上奧黛雷赫,千萬要快逃。她可不像我這樣寬厚和仁慈呢!」

  無論是米高梅和麥克白,還是奧古斯都,都萬萬沒有想到阿喀琉斯甫一降臨,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有教皇,還在不住地咳嗽。似乎眼前對他來說,唯一的大事就是從咳嗽中恢復過來。

  麥克白和米高梅對望可一眼,強忍著怒火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們還有能力自保。阿喀琉斯大人,還是讓我們跟著您吧!不然的話,萬一這一次追捕行動再出什麼差錯,我想提拉特彌斯大人再至高神面前也不好交待。」

  阿喀琉斯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道:「光天使之間地戰鬥,你們也想插手嗎?好吧,如果你們跟得上,那就跟我來吧!」

  他伸手在身前虛虛一抓,在那十根如蘭的纖指下,空間竟然被硬生生地撕開一道裂縫!

  阿喀琉斯頭也不回,一步跨進了空間裂縫。

  在他的身影消失後很久,空間裂縫仍然存在。可是看到裂縫中不住變幻的光影,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在猶豫。

  他們終於還是未敢踏進阿喀琉斯留下的空間裂縫。

  教皇終於壓制住了自己的咳嗽。他看著米高梅和麥克白,似乎是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大人請跟我來。我們先熟悉一下這個世界吧。」

  在北方的天空下,有一隊人馬正在荒原上前行。

  這是一支奇異的部隊。在千名戰士後面,跟隨著五台巨大的鋼鐵魔法像。它們閃著青色光芒的表面上刻著巴比倫魔像軍團的徽記,魔像軍團的後部,跟著一輛精緻而華麗的馬車。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有一個傳令兵飛奔到馬車邊上,喘著粗氣道:「報告!前方……發現一具龍屍!從屍體上判斷,是一頭成年銀龍,它身上全是傷痕,看起來它在死前經歷了非常激烈地戰鬥。」

  馬車中響起一個嬌媚中略帶殺氣的聲音:「哦?一頭死去的銀龍?帶我去看看!」

  在傳令兵地帶領下,馬車帶起滾滾的濃煙,立刻向前疾馳而去。

  遠方的龍屍逐漸出現。馬車似乎一點也不顧忌周圍會有危險,直接開到龍屍前才停下。

  車門開處,布下了一位衣著華麗的美艷貴婦。她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左右,艷而嫵媚,只是眉目中透著一線孤傲和剛毅。

  她沒有穿長裙,而是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獵裝。她長靴略一點地,身影就立刻消失了。片刻之後,她又出現在剛剛站立的地方,就如從來沒有動過一樣。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繞著銀龍屍體轉了數圈。

  貴婦身後侍立的戰士都恭敬之極,看來早已熟知她的力量。

  「這是一頭銀龍沒錯,而且是一頭上位的銀龍,它生前的力量一定不弱。」貴婦一邊打量這前面的屍體,一邊說道。

  她身後一個中年略胖的書記官正在奮筆狂書,務求將她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差地給記錄下來。

  「它已經死了一段時間,身上的傷非常多,背上的傷口充分說明了它的敵人是多麼強大。嗯,我還看不出是什麼樣的生物能夠給它造成這樣的傷口。不過很顯然,它的敵人們從它身上取走了許多重要的東西,龍頭上巨大的缺口已經說明了這一點。這個傷口……這個傷口,一定是為了取出龍晶!看它的樣子,顯然是臨死前還掙扎著想要飛回龍城,也就是說,它所朝向的方向很可能存在著一座銀龍的龍城。當然,這頭龍的屍體上還有太多值得一用的東西,我們值得在此多停留一周,這樣到來龍城之時,我的衛隊也許都可以換上龍皮甲了。」

  書記官筆如龍蛇,記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等貴婦人說完,他才找到機會進言道:「高貴美麗的倫蒂妮殿下。顧名思義,龍城裡肯定有不止一頭的銀龍。當然!您冠絕天下的無雙劍技,以及帝國無敵的魔像軍團,我看我們至少可以殺掉兩頭成年的銀龍!可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怎麼辦?魔像和我們的戰士怎麼可能跑得過在天上飛的龍呢?為了確保向銀龍復仇成功,您看……我們是不是在偵察到龍城的位置後,在離龍城遠一些的地方設伏守候?」

  這個貴婦就是三大劍聖之一,風嵐劍聖倫蒂妮。在現任巴比倫帝國皇帝還只是一個普通王子之時,他遇上了倫蒂妮的母親,數夕風流之後,就有了倫蒂妮。但這位風流的王子轉眼就把這件事忘了個乾淨,倫蒂妮的母親傷心之餘,獨自一人來到了邊境上的小山村,生下了倫蒂妮,並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也不知為什麼,王子登上帝位後,又忽然想念起當年的情人來,多方派人尋訪之下,終於在邊境找到了獨自生活的母女。

  於是在半請半搶之下,皇帝硬是把母女二人帶回了宮中,為這一段情緣書寫了一段還算圓滿的結局。

  聽了書記官的進言,倫蒂妮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道:「怕什麼!按原定計劃,在銀龍龍城一百公里處設伏!」

  「可是!」書記官還試圖分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

  「就算來了十頭銀龍,本公主也一樣逃得了!」

  書記官的胖臉上開始流汗:「可是……魔像和士兵們怎麼辦?您可帶來了整個帝國一半的魔像啊!」

  倫蒂妮忽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那你們就奮戰至死嘛!反正為巴比倫帝室獻出生命,本來就是你們最高的榮耀。至於魔像,毀了就再造,沒錢的話就向鄰國開戰,怕什麼?」

  書記官冷汗直流,他已經跟隨了這位脾性古怪、實力強橫的公主兼劍聖數年,熟知她的脾氣,知道她一旦開始微笑,那就是要殺人的先兆,當下他再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唯唯諾諾地將剛才的對話都一一記下。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爭辯人被自己記載入筆記。書記官希望這是唯一的一次。

  倫蒂妮剛要踏上馬車,忽然之間全身僵硬,定在那裡,就像突然被梅杜莎給石化了一樣。

  書記官急忙上前一步,問道:「高貴而無敵的倫蒂妮殿下,您怎麼了,是不是這裡的風沙太大,影響了您過於美麗的皮膚?」

  倫蒂妮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她沒有理會身後的書記官,上了馬車,立刻緊緊地將車門關了起來。因此書記官並沒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細細的冷汗。

  帝都黎塞留。

  一身寬袍的羅格正站在長桌前,仔細地看著長桌另一頭的一幅畫。安德羅妮仍如以往一樣坐在他身後,那雙長腿又不安分地翹在桌子上。

  這幅畫筆法精緻、人物生動,畫家功力不淺。畫上畫的是一個瘸了右腿的兇惡大漢正在欺負一對柔弱的貧家母女。大漢臉上的凶狠表情和那對母女的無助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幅畫很好!你們這件事做得不錯,現在去將這幅畫交給龐培大人,讓他斟酌一下怎麼給大帝送上去。」羅格吩咐道。

  長桌的另一頭站著幾名武士,他們將畫小心翼翼地收起,行過禮後就退了出去。

  「這幅畫是腓特烈的侄子畫的?你硬說這幅畫影射了大帝的殘疾。未免有些太牽強了吧!這麼明顯的陷害計策連我都看得出來,費爾巴哈會看不出來?我不信。」安德羅妮不以為然地問。

  羅格笑了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的確,任何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在陷害腓特烈的侄子。可是你想想看,整個帝國都知道大帝的右腿是瘸的,這幅畫的人又和大帝年輕時的樣子有些相似。腓特烈的侄子敢畫這麼一幅畫,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說明他對大帝的忌諱並不非常放在心中。看了這幅畫,我想大帝再怎麼寬厚,心裡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吧?你再網深想想,侄子既然是這樣的人,那麼腓特烈自己肯定對大帝也不如何恭敬。何況,如果大帝一旦同意撤換或者處置腓特烈,這幅大不敬的畫可是一個不錯的借口呢!」

  安德羅妮歎道:「腓特烈的侄子還真是天真呢。被你的手下演一齣戲,再一激將,居然就真敢畫這麼一幅畫。」

  羅格哈哈一笑,道:「沒辦法,年輕人總是容易衝動嘛!」

  他沒笑幾聲,笑聲就嘎然而止!

  一時間,羅格彷彿完全呆了一樣,僵立在原地,連對一根刺向他咽喉的尖刺都視而不見。

  安德羅妮沒有想到羅格竟然突然發呆,她措手不及之下,只能將羅格撲倒在地,反手一劍,刺穿了突然異化的一塊桌面。

  「死胖子,你傻了嗎?」安德羅妮又急又怒地喝道:「這麼簡單地攻擊都不躲,你是不是真想死啊?」

  羅格臉色鐵青,身體冰涼。

  安德羅妮剛想爬起,忽然也是一呆,身體一僵,又摔回了胖子的懷中。

  一塊地毯突然跳了起來,在空中時,已經變成一個極為兇猛的怪獸。它只有一個大得不成比例的頭和兩條粗壯有力的後腿。這隻小怪獸高不過一尺。但那張佈滿了利齒的大嘴拚命張開時,整個大頭都似乎裂成兩半!

  好在此時羅格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他右手直接插進了怪獸的大嘴裡。也不管抓住了什麼東西,只是狠狠地一握!

  怪獸嚎叫著化成一灘軟泥。此時,安德羅妮還未恢復,仍僵硬地伏在胖子身上。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羅格忽然笑了一笑,笑得非常的壞。隨後,他就封住了安德羅妮那雙微張的,柔軟的唇。

  安德羅妮嫵媚的雙眼猛然睜大,可是她一時還動彈不得……

  終於,藍影一閃。安德羅妮已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躲到房間角落。她紅暈上臉,胸口劇烈起伏。

  胖子看著安德羅妮,忽然笑道:「安妮,剛才可沒見你有什麼不良反應啊!」

  安德羅妮一怔,隨即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臉色立刻開始發白。她怒道:「死胖子,我好心救你,你居然還藉機佔我便宜!你是不是想我丟下你不管啊?」

  「安妮,你真的開始變了。」羅格笑道。

  安德羅妮沉下臉,盯著他,一言不發。

  見安德羅妮已經處於暴走邊緣,胖子立刻知趣地轉移話題:「對了,你剛才也感覺到了吧!」

  安德羅妮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她心有餘悸地道:「當然了!這……這是什麼人?他太強大了。這種力量,真是……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擁有如此強大的神聖力量,看起來,他應該是自天界降臨的。」

  稍頓了頓,安德羅妮輕輕地道:「死胖子,你可要小心點了。」

  「不要緊的。」羅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這種程度的傢伙,肯定不是衝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來的。不過如果以後遇上了,倒是不妨好好陪他們玩玩。」

  在月光龍城的北方,矗立著一座險峰。這裡本來是雪原獅鷲的家園。但這些極凶狠的魔獸現在都在四散逃竄,拚命逃離自己的家園,惟恐飛得慢了些。

  因為的家園已經被人給佔領了,那時它們絕對不敢挑戰的存在。

  「這麼大的龍晶,看來尼古拉斯死前一定非常憤怒!」漂浮在天空中的塞拉菲道。

  「憤怒的靈魂才有力量。」風月冷冷地回道。

  在塞拉菲的對面,一身灰袍的風月正抓著一塊近半米長的巨大龍晶。她銀色雙眸與龍晶中閃耀的淡淡銀光交相輝映。這塊龍晶實在太巨大了,她那吹彈得破的柔嫩小手看起來根本抓不住它。

  風月眼中銀芒流轉,正在出神地觀察著龍晶。

  「反正格利高裡還要幾天才能出得來,你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它。哼,就這麼點力量,它都要吸收這麼久!真不知道這頭廢物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幫得上我們。」塞拉菲道。她的話似是指骨龍,但又像另有所指。

  在她們下方的山峰上,結者一個乳白色的巨繭。巨繭極緩慢地蠕動著,時時會噴出一股神聖氣息。繭內蟄伏著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它吸收了過多的銀龍力量,不得不進入了沉睡。

  風月在全神貫注地改造龍晶,塞拉菲則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但風月並沒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龍晶上。她忽然道:「你現在的樣子很醜。」

  塞拉菲勃然大怒,喝道:「風月!你又想打架了是不是?我現在力量已經完全恢復,若還勝不了你,我……我……」

  她怒氣勃發。波濤般的金髮逐漸伸得筆直,隨著力量的提升,有恢復了那威嚴與美麗兼具的光天使模樣。

  「現在的你還像點樣子。」風月以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道。

  威娜心底剛剛一陣歡喜,沒想到風月又補了一句:

  「畢竟你長得和我很像。」

  威娜已經怒極,她金髮開始飛舞,周圍的空間瘋狂扭動,已經有隱隱的空間裂縫出現!

  可是風月只是埋頭改造龍晶,對怒發如狂的威娜視而不見。

  對於不閃不避的風月,威娜也不能真的就一劍砍過去。可是她一腔怒火實在無從發洩,張目四顧下,除了山峰上那巨大的繭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麼遷怒的目標。

  突然之間,威娜還在提升中的力量忽然急降,轉眼之間,剛剛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就收斂得乾乾淨淨。

  風月抬起了頭,銀色的雙眸望著南方的天空,淡淡問道:「誰來了?」

  威娜雙眉緊鎖,輕輕歎道:「這種感覺……應該是阿喀琉斯!真沒想到,天界這一次的反應會這麼快,居然把他給派下來了,唉……」

  「他這是在幹什麼,示威嗎?難道,他想向這個世界所有的強者挑戰?」

  威娜輕歎一聲,道:「不,他只是想讓我知道,他已經來了。」

  「他很厲害?」

  威娜沉默了一會,才道:「當然是厲害的,不過我也不見得比他差了。可是現在……」

  風月盯著威娜,冷冷地道:「現在神之本源一分為二,所以你的力量已經不如他了。你是想說這個嗎?」

  威娜一怔,然後咬牙切齒地道:「風月,你在說什麼呢!你……簡直越來越討厭了!看來,我真該好好地打你一頓了!」

  風月哼了一聲,道:「憑你嗎?」

  威娜還沒有來得及發作,風月已經遞過來一支流動著淡銀色的長槍。她仍然冰冰冷冷地道:「有了它還差不多。」

  這桿長槍純以銀色奇跡尼古拉斯的龍晶製成,威力如何,自然不必多說。作為用慣獄雷槍的光天使,十字巨劍並不十分適合威娜。當然對於為戰鬥而生的光天使來說,有沒有武器都差不了多少。可是若對手同樣是光天使,那這些微小的差距很有可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威娜怔怔地接過龍晶長槍,她能夠聽到,長槍中還有著尼古拉斯永不停歇咆哮。

  以封存犧牲品靈魂的方式提升裝備威力,雖然非常邪惡霸道,但也是特別直接有效的一種方法。只是靈魂越是強大,製造裝備的難度越高。能夠以尼古拉斯的靈魂和龍晶製成戰槍,這等造物之力,除了風月之外,這世界上還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風月看似也有些疲累,她逕自從威娜身邊飄過,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她忽然停了下來。

  「有把握嗎?」

  「完全沒有。」威娜輕撫著龍晶戰槍,略略苦笑了一下。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又道:「風月,你知道嗎,我忽然理解了遺棄之地那些悖逆者的心情。就算我們擊敗了阿喀琉斯,那有如何?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天界是絕無可能放過我的,阿喀琉斯敗了,還會有其它的天使過來,甚至主神親自過問這個位面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風月淡淡地道:「還記得你剛剛甦醒的時候嗎?那時我也完全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可是現在呢?你還不是一樣被我打?」

  威娜沉默了許久,忽然嫣然一笑,道:「也許我不該想得太遙遠。阿喀琉斯可稱不上完美無缺。在天界的時候,他就一直被我的光輝所掩蓋。這一次我也要讓他知道,就算在他所擅長的外層位面空間戰鬥中,他也同樣鬥不過我!」

  風月嗯了一聲,又道:「說起來你只不過是拿了一個沒什麼用的神格,他們就這樣沒完沒了的。天界也未免太小氣了些。」

  威娜失笑道:「一個神格和相對應的領域能力啊!再怎麼沒用,也沒人能對這些東西大方得起來的!」

  風月嘴角邊有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她忽然極輕極輕地握了握威娜的手,輕輕地道:「不要擔心的。只要他和你剛醒來時一樣的笨,我們就會有許多機會的。」

  說罷,風月逕自向遠方飄去,那黑髮銀眸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天際。

  天地之間,一時仿若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威娜。

  她怔怔地望著南方的天空,似乎在那燃燒的雲層中,有一雙艷紅的眼睛也在望著她。

  她忽然對著南方遙遙笑道:「阿喀琉斯……在天界時,你就比不過我,現在到了這個世界,你也一樣是輸!」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六章 賭局


  菲奧雷正踏在柔軟猩紅的地毯上。

  他的腳步並不均勻,力度也忽深忽淺。這些細微之處普通人根本不會察覺,但對於一個實力已經距離聖域不遠的武者來說,這只能代表他的心並不平靜。

  菲奧雷的心怦怦地跳著,思緒一片混亂。對於他來說,紛亂的心態是一種大忌,可是菲奧雷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本來,就算他心緒不寧,也應該全力壓制。因為此刻走在菲奧雷前方的高大男子,就是神聖騎士團的的團長,血天使奧古斯都。

  菲奧雷看不透奧古斯都的實力,但知道血天使一定會看透他此時的狀態。身為聖堂騎士出身的武者,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給血天使流瀉如此不佳的印象,這對於菲奧雷今後在教會或者是神聖騎士團的陞遷非常不利。可是權勢、地位對於如今的菲奧雷根本有如浮雲。

  只要前方那個高貴而典雅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就無法控制自己。

  在得到光明教會的首肯之後,菲奧雷和數位聖堂同僚一同加入了巴伐利亞的大軍,暫時為公國效力。其它的聖堂同仁都進入了軍隊,跟隨羅歇裡奧元帥去與公國南方的三個小公國作戰。只有菲奧雷對軍功毫無興趣,他想方設法,終於得到了保護大公夫人凱瑟琳的任務。

  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南方諸國逐漸清楚了這位大公夫人的厲害手段。

  窮兵黷武的巴伐利亞公國已經完全成為了一架龐大而可怕的戰爭機器。然而,就算併吞了整個萊茵同盟的土地以及周邊的幾個小公國,四十萬大軍對巴伐利亞公國來說,也確實太龐大了一些。何況再過兩個月,正在訓練的三十萬新軍就會陸續走出訓練場,踏上戰場。此時的公國已經變成了一頭飢餓的猛獸,既然在自己的領地中無法尋找到足夠的食物,那就要到其它的地方去尋找獵物。

  由於身邊多了這麼一頭時刻要擇人而噬的凶獸,公國周邊所有的國家。甚至包括了三大帝國之一的德羅帝國,都開始徵兵備戰。巴伐利亞公國肯定要戰爭,不過現在還不知道它會把戰火燒到誰的頭上。

  早在數月之前,巴伐利亞公國的戰爭機器就早已不堪重負。若是換了別的國家,肯定已轟然倒塌。但是凱瑟琳憑藉著無人可及的計算、權謀、冷血,還有她在公國中無以倫比的號召力,硬是維持住了這具戰爭機器地運轉。

  沒人知道,在她完美而高貴的面容後,有著一顆怎樣的頭腦。似乎整個公國大大小小的環節都已裝在她的心中。

  因此保護凱瑟琳大公夫人,幾乎與保護巴伐利亞大公一樣重要。凱瑟琳不會任何武技和魔法,她又時時要去公國各地視察。危險程度要遠遠超過時刻在大軍之中的巴伐利亞大公。當然,在菲奧雷心中,沒有任何人比她重要。

  菲奧雷親眼看著凱瑟琳無數次不眠不休地工作;他看著她上一刻還在為軍費不足而憂心忡忡,下一刻就要換上最完美的笑容,去接見即將奔赴前線的年輕戰士;他看著她面無表情地簽署數十人的絞刑令,然後在無人時獨自飲泣。

  菲奧雷也聽到了許多對這位完美、高貴而冷血的大公夫人的非議。每一次他都強行壓抑下揮劍砍人的衝動,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會使凱瑟琳的心血付之東流。

  菲奧雷決定與凱瑟琳共同忍受不公正地指責,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每當他在自己那張硬硬的床上躺下,腦中總會不由自主地浮出她那完美的面容。菲奧雷無法不想她,想得太痛時,他只有瘋狂地練劍。可是每一次揮劍,他總會覺得,凱瑟琳正在他身後看著他。

  已經擔任凱瑟琳的護衛幾個月了,但菲奧雷並沒有能夠與她說上幾句話。凱瑟琳永遠在忙碌,在閒下來的時候,菲奧雷為了讓她能夠多睡一小會,寧可放棄難得的與她說話的機會。身為這一期聖堂中的佼佼者,菲奧雷有這個自信,凱瑟琳是不會拒絕和他聊一會的。

  他感覺得到,她每一次望向他的眼神中,都有種默默的期許和欣賞。

  為了她,菲奧雷可以忍受一切。

  因為他以為,他是唯一瞭解和理解凱瑟琳的人。

  奧古斯都都引領著凱瑟琳來到教皇的祈禱室前,轉身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教皇陛下已經在等著您了。」

  凱瑟琳嫣然一笑,這位王都第一美人的魅力非同小可,可這一笑如春花綻放,令整個長廊都為之一亮。

  「能夠在祈禱室見到教皇陛下,真是令我榮幸呢!」

  凱瑟琳一邊保持著招牌式的高貴而典雅的笑容,一邊提起了長裙的裙擺,然後……竟然一腳將祈禱室的門踹開!

  菲奧雷頭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就連坐在祈禱室中的教皇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教皇身邊正坐著米高梅和麥克白。他們看著凱瑟琳,完全無法將這儀態和舉止都趨近於完美的女人和剛才踢門的粗野行為聯繫在一起,何況她還笑得如此典雅。

  凱瑟琳也不等教皇吩咐,款款走到一張椅子旁,逕自坐下。她向米高梅和麥克白致意,儀態舉止之優令兩位高階天使怦然心動。

  就算天界中對美學最為執著的提拉特彌斯大人也會很喜歡她吧?兩位天使頗為不敬地暗想。

  他們還未警覺道自己身上悄然發生的變化。

  「尊敬的教皇陛下,」凱瑟琳那迷人的笑容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令人生畏的東西,「你應允巴伐利亞公國的全力支持,已經準備好了吧?我今天就是專程來感謝教皇陛下的慷慨的。」

  教皇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喘息。緩緩地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光明教會已經為您派出了聖堂人員。光明教會的使命是侍奉至高神,我們不方便直接介入世俗間的戰爭。不過您請放心,高貴的巴伐利亞大公是承受了神跡的選民,他的大業無人能夠阻擋。」

  凱瑟琳輕笑了數聲,道:「光明聖典神諭那一卷第七百一十七頁很清楚,光明教會的使命是傳播至高神的榮耀。傳播和侍奉,數字之別,這當中的差距可是大了呢!難道光明教會的教典剛剛修改了嗎?如果沒有改,那麼我不明白,公國竭盡全力同異教徒作戰,傳播至高神的信仰。為什麼得不到來自光明教會地幫助?如果您認為一共只有六位的聖堂武士能夠對戰局產生地影像,那我只能表示無法理解您能對於幫助的定義。」

  奧古斯都插口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請您注意,唯一擁有教典解釋權的人,是教皇陛下。」

  凱瑟琳微笑道:「有權解釋不等於可以胡說。好吧,那我這就聆聽教皇陛下地解釋。」

  祈禱室中,一片安靜。

  還是凱瑟琳打破了沉靜:「好!我不謀求教皇陛下地解釋了。現在公國即將與德羅帝國開戰。如果能夠得到光明教會地幫助,那麼公國將有數以十萬計的戰士能夠保全性命!尊敬的教皇陛下,您就寧可眼睜睜地看著數十萬至高神最虔誠的信徒赴死嗎?」

  教皇歎息一聲,道:「凱瑟琳夫人,並非我有意為難您。神之雙眼所見,並非你我所能理解。在時機到來的時候,我自然會給您需要的幫助。」

  凱瑟琳笑得更加迷人了,她纖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精亮的匕首。

  祈禱室中諸人都沒有動,因為凱瑟琳根本不會武技,沒有人會相信她要行刺教皇。只有菲奧雷驚呼道:「凱瑟琳!你要幹什麼!放下匕首,你絕無可能傷到教皇陛下的!」

  可是凱瑟琳匕首所對,是自己的胸膛!

  菲奧雷臉色都白了,他顧不得身份地位,閃電般伸手,從凱瑟琳手中奪下了匕首。

  凱瑟琳含笑看著菲奧雷,伸出了左手,道:「拿來!」

  在她清涼目光的注視下,菲奧雷竟然感覺到莫大的精神壓力。他完全無法違背凱瑟琳如鋼如鐵的意志,只得顫抖著將匕首交了回去。

  菲奧雷忽然露出了微笑。既然他無法阻止她自殺,那麼陪著她一起死,還是可以辦得到的。

  愛?

  凱瑟琳溫柔地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我不管神的雙眼看到了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公國的幾十萬青年戰士就這樣走上戰場,與整個大陸最強大帝國之一德羅帝國戰鬥。而與此同時,本應是他們精神上最大的支柱以及最堅定盟友的光明教會卻在袖手旁觀!教皇陛下,已經整整一年了!一年以來我來找過您多少次?可是最後得到了什麼?六位聖堂,就是這些!當然了,奧古斯都大人曾經率領神聖騎士團到前線助戰,但他們僅僅是走了一圈而已。如果今天,我還無法從您這裡得到幫助,那麼我就會以這把匕首刺穿心臟。因為我實在無法面對那麼多將會戰死沙場的年輕騎士。」

  教皇睜開了昏花的雙眼,迎上了凱瑟琳清亮的目光。

  良久良久,只是沉默。

  凱瑟琳繼續著她那完美而誘惑的微笑,匕首開始一分一分地刺入在自己的胸膛。

  菲奧雷以為自己看著凱瑟琳的手所見的自殺,但是,他做不到。

  菲奧雷的手極度蒼白。她的手指微微地顫動,背上的劍也開始輕輕地躍動著。

  終於,教皇長歎了一聲,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您需要什麼樣的幫助呢?」

  凱瑟琳輕輕一笑,將匕首拔了出來,輕輕地拋在地上。

  「我需要兩萬神聖騎士!」凱瑟琳出口驚人。

  奧古斯都皺眉道:「可是此刻公國附近一共只有一萬五千名神聖騎士,怎麼可能撥給您兩萬?最多……」他看了一眼教皇,續道:「我最多可以給您五千名神聖騎士。」

  「那就一萬!」凱瑟琳甜甜地笑。

  「六千!」

  「八千!」

  奧古斯都無奈地道:「好吧,就是八千!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凱瑟琳叫住了奧古斯都。她胸膛上的傷口未作任何處理,此刻仍緩緩地向外流著鮮血。

  鮮血緩緩地流過雪白的胸肌。如此刺目。

  凱瑟琳如不知道疼痛一樣,任由血流。她微笑著道:「我知道聖堂中除了專精戰鬥的戰士和法師外,還有許多精通於軍略的成員。公國大軍現在兵員充足,但是將領明顯不足。我需要一百個精通軍略的聖堂!」

  「一百個!」奧古斯都吸了口氣、聖堂向來直接掌握在教皇手中,在聖堂成員地派遣上他並沒有決定權。血天使忽然發現,在討要聖堂成員時,凱瑟琳根本沒有望著他,而只是看著教皇。

  教皇微微睜開昏昏欲睡的雙眼,道:「這種人,聖堂中只有二十個。」

  「不可能!」凱瑟琳笑得極為迷人,道:「您別以為我不知道聖堂中有多少成員!給我八十個,絕不能再少了!」

  「二十五!」教皇似乎又來了點精神。

  接下來一番艱苦的討價還價,讓奧古斯都看得目瞪口呆。光明教會最引以為傲的聖堂成員,此時如擺在市面上的貨物,成立雙方討價還價的目標。

  只是看似有趣的過程中,瀰漫著越來越多的血腥氣。鮮血已經浸透了凱瑟琳的胸衣,開始向下身的裙擺滲去。但是教皇對鮮血視而不見,凱瑟琳也只當這血不是自己流的。

  「四十!沒有更多了!」教皇吐出了最後的底牌。

  「四十就四十!但是要加上他們兩個!」凱瑟琳如春蔥般的纖指,指向了米高梅和麥克白。

  這一次連教皇半睜半閉的眼睛也睜開了,他咳嗽了幾聲,剛想出言反對,就被凱瑟琳打斷:「反正兩位大人剛剛從天界降臨,既然要熟悉這個時間,還不如隨我來。我敢保證,一定讓兩位大人體驗到這個世界更多的精彩!」

  奧古斯都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米高梅和麥克白降臨這麼機密的事,凱瑟琳竟然也知道了。這機密究竟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菲奧雷的身上。在那如電的目光下,菲奧雷輕輕地顫抖著,臉色蒼白。

  凱瑟琳微笑著盯了奧古斯都一眼,道:「這事可不怪菲奧雷,他只是知道教會中最近有天使降臨了。我剛剛見這兩位大人風采無雙,絕非這世間所有,他們又能坐在尊貴的教皇陛下身旁,所以才冒險猜了一猜。所以認真說起來,奧古斯都大人,其實是您剛才地舉動證實了我的猜想了呢!」

  米高梅和麥克白對望了一眼,米高梅以不遜於凱瑟琳的優雅微笑道:「我想,能夠跟隨凱瑟琳夫人體驗這個世界,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既然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已經同意,教皇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了。

  見目的已經達到,凱瑟琳站了起來,向教皇行了一禮。她臉上隨後掠過一陣蒼白,軟軟地倒了下去。

  帝都黎塞留此時的夜晚,已經開始有了絲絲浸骨的寒意。

  啪!大帝合上了面前的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羅格謙恭地侍立在一旁。他離大帝的距離並不遙遠,有老總管在,自然女神之怒發動時是不會誤傷到大帝的。只是羅格感覺到老總管的能力應該不止於此。自他踏進大帝的書房之時,自然女神之怒就全無發作的跡象。雖然女神神力發作是不定時的,但這麼長時間全無動靜,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看起來女神神力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給壓制了。

  羅格悄悄看著雄偉森嚴的帝宮,只覺得阿斯羅菲克帝國中,還隱藏著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你們不是已經安排了在半路伏殺腓特烈嗎,為什麼還要送這幅畫過來?你們成心想激怒我嗎?」大帝陰沉著臉道。

  羅格立刻答道:「腓特烈看破了我們的埋伏,已經逃回了潮汐軍團。陛下,我們擔心他會挑動潮汐軍團的士兵追隨他造反。帝國內鬥已經損傷了太多的戰士,這些戰士應該戰死在沙場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內鬥裡!斯特勞大人畢竟對帝國忠心耿耿,他毅然放棄了自然女神的信仰,解除了和德魯依的同盟。可是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忠實信徒,在我們推倒雲霄之城後,他是決不可能與我們妥協的。我們送上這幅畫,就是希望陛下能夠知道腓特烈暗中所藏的不軌之心。帝國三大軍團之一的潮汐軍團,不能再因為腓特烈個人的不肯認輸而受到損失了。」

  大帝沉吟了許久,看著羅格道:「我聽說,你中了雲霄之城的魔法,現在自身難保。為什麼你不想法自保,還要這麼積極地參與到政爭之中呢?你到底有何圖謀!」

  羅格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沉聲道:「雖然我並非帝國生人,但對帝國從來都是一片忠心!若說我有圖謀,那這圖謀就是將帝國版圖擴張到南方,讓帝國的鐵騎能夠再奧匈和德羅兩大帝國的疆土上奔騰!而我個人的小小私心,就是能夠在南征大軍中求得一個位置。您知道,潮汐軍團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之一,帝國東南戰線面對的敵人遠沒有幽暗森林和矮人帝國那樣難對付。可是腓特烈身為帝國名將,居然數年在東南戰線全無建樹,若說他沒有貳心,怎麼可能?」

  大帝負手而立,仰首望著殿頂忽明忽暗的魔法燈火,久久不語。

  羅格跪伏於地,也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帝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傳我的旨意……」

  老總管慢吞吞地走了上來,攤開紙筆,開始記錄。

  「著令……腓特烈即刻自盡……具體旨意,薩拉溫格,你就看著寫吧!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大帝的語氣中透著無奈與沉重。

  老總管領著羅格緩緩向殿外走去。他忽然淡淡地道:「羅格大人,您以後要為帝國盡心啊!腓特烈元帥與大帝從小玩到大,一直是大帝最親密的朋友。」

  羅格一怔,只覺得一陣寒意自心底升起。腓特烈與大帝之間的這層隱秘關係,他毫不知情,但龐培和亞歷山大沒有理由不知道。難道說,自己中了無解的自然女神之怒後,在他們心中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了,所以才讓自己向大帝進言除掉腓特烈?

  這樣一來,大帝心中的不快自然而然地會指向羅格,待羅格魔法發作身亡,大帝的怒火也就自然而然地消了。那時龐培和亞歷山大再出面接管無主的潮汐軍團,整個帝國的軍權都將落入他們手中。

  從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沒什麼不妥。龐培和亞歷山大對帝室非常忠誠,他們手段狠辣、用兵如神。潮汐軍團從寬厚仁慈的腓特烈手中落入他們手中,驚慌的只應該是帝國東南戰線周邊諸國。

  但從胖子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大大的不妥。他謀劃多時,就是為了重回南方的那一刻。現在賭局剛剛精彩,局中怎麼可以沒他的位置?

  「尊敬的薩拉溫格總管,依您看……我還能活多久?」羅格微笑著問,神態之輕鬆,就如在談論其它人的生死一樣。

  老總管上上下下看了看羅格,道:「如果安德羅妮小姐能夠始終呆在您的身邊,那麼支撐一年肯定沒有問題。」

  「如果她離開呢?」羅格繼續問。

  「這要看您的意志和是否能夠時刻集中注意力了。依自然女神神力的成長速度來看,您在半年之後就會無法應付無休止的攻擊,而在偶爾的鬆懈下喪命。」

  羅格點了點頭,微笑道:「那我的時間還是很長的嘛!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老總管看了看羅格,不急不忙地道:「自然女神之怒是九階魔法,單純從魔法體系本身來說,九階魔法已經位居塵世一切魔法的頂峰。但是魔法只是魔法,透過德魯依施展的魔法與自然女神親自施展的神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這個世界上,還未曾出現過無法破解的魔法。所以羅格大人不必灰心,說不定哪一天命運之河就會將破解方法帶到您面前。」

  羅格呵呵一笑,淡淡地道:「但願如此。」

  老總管一路將羅格送出宮外,直到看著他踏上馬車,這才離開。

  馬車車廂中空無一人,連車伕都沒有。羅格自己坐上了車伕的位置,駕車回住處去了。

  自從中了自然女神之怒後,羅格周圍已成死地。以芙蘿婭的實力都呆不了多久,那幾位精靈守護武士更不可能接近羅格了。是以羅格只能自己駕車。

  自那日輕薄了安德羅妮後,她雖然沒太多的不良反應,但再也不像往日那樣與羅格形影不離。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蹤影全無,因此羅格只能獨自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只是安德羅妮每天都會回到羅格身邊,守護著他,讓他能夠安心地休息一會,恢復魔法和精神力。

  羅格回到了府中,逕自向芙蘿婭的房間走去。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芙蘿婭才打開了門。門剛一打開,羅格就後退數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小妖精頭髮亂亂的,眼圈也有些發黑。看起來這幾天一直沒怎麼好睡。她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但並不整齊。

  她忽然以手掩口,打了個呵欠,這才想起羅格還站在外面,於是將羅格讓進了房間。

  兩人各站在房間的一角。隔得不能更遠了。芙蘿婭本是一個極整潔乾淨的女子,但此刻她的房間中亂得可以,魔法藥劑、材料、器皿和書籍堆得到處都是。特別是有關魔法類的書,簡直多得驚認。房間另一邊的大工作台中央,勉強清理出了一塊地方,上面放著厚厚的筆記。那極為華麗嫵媚的字體一望而知出自小妖精之的手。

  羅格往日見到芙蘿婭時,她多半在調配魔法藥劑。但這一回她似乎是在鑽研魔法書籍,而且這幅拚命勁頭,讓羅格暗自吃驚。

  小妖精見羅格站在一堆魔法書旁邊,當即尖叫了一聲:「不要站在那裡!你可別把我的書給變怪物!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說吧!」

  羅格苦笑了一下,只得帶著芙蘿婭來到露台之上。

  「芙蘿婭,我過兩天要動身去一次幽暗森林。我覺得你一個人在帝都不太安全,最好你能立刻啟程,回神諭之城去。」羅格道。

  芙蘿婭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顯然有些吃驚,她那雙迷糊著的碧綠眼眸也清亮了不少。她皺緊了雙眉,下意識地咬著一縷垂下的金髮,苦苦地思索著。

  「死胖子,是不是龐培和亞歷山大他們準備害你了?可是德魯依雖然倒了,但你對他們來說應該還有點用啊,他們也不是政壇上的生手。怎麼會這樣就翻臉呢?是因為……自然女神之怒嗎?他們是不是覺得你活不了多久,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芙蘿婭皺眉道。

  羅格看著這誘惑之極的小妖精,驚訝於她的敏銳政治嗅覺之餘,又有些迷醉於她不經意間顯露的風情。

  只是,他現在必須與芙蘿婭保持距離,時時刻刻。

  芙蘿婭與羅格一同望著夜色下的黎塞留,只不過她在左角,羅格站在右角。

  露台很寬大,他們也就隔得很遠。

  「芙蘿婭,回去就快收拾東西吧,把所有的精靈都帶回神諭之城。所有的……」

  芙蘿婭知道羅格所指的所有精靈,也包括風蝶和拉姆斯菲爾德。她問道:「那麼精靈守護武士呢?你難道不需要她們了?」

  羅格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精靈。」

  「是不是因為風蝶的事,你才不想面對精靈的?」

  羅格輕輕一歎,道:「我哪有那麼脆弱呢?風蝶的死的確讓我非常痛心,可是我不想面對精靈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那會讓我想起阿佳妮,畢竟我沒能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唉,風蝶……她至少去的時候很安詳、很開心呢!你這個死胖子,一向把活著放在第一位,可是死亡對她來說,我覺得,真的是一種解脫。」

  羅格沉默不語,良久才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拉姆斯菲爾德不是已經被你改造成暗影騎士,並且抹去了一切靈魂印記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雲霄之城裡,而且看起來完全恢復了的樣子?」

  羅格緩緩地道:「我已經反覆檢查過他的屍體。拉姆斯菲爾德,的確被恢復了精靈的本體,而且各項能力都有所強化。不過說起來這也很正常,自然女神的能力在於自然和平穩,因此使推失衡的事物重回原狀,本來就是德魯依們十分擅長的一個本領。我既然能夠將拉姆斯菲爾德改造成暗影騎士,雲霄之城擁有將他改回精靈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從那天他臨死前的情況看,他至少恢復了部分的記憶。也許只是一片片的記憶碎塊,可是這已經說明,我所說的已經抹去他的一切靈魂印記的話是多麼的狂妄!靈魂世界的寬廣深遠,並不亞於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我僅僅是打開了它的大門,卻以為自己已經踏遍了它每一個角落。我還記得光明教會聖典中,罪與罰之章第五頁上曾說,傲慢是罪……」

  芙蘿婭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一笑。道:「死胖子,你才多大啊!說話就這麼老氣橫秋的。你也不想想,現在有多少老傢伙都鬥不過你呢!啊,對了,你不是最恨光明教會嗎?怎麼還會去看它們的聖典呢?我看你都能背出來了!」

  羅格哈哈一笑,道:「想收件敵人,第一步是要瞭解他們。光明教會的聖典很有意思,值得反覆的讀。拋開傲慢與偏見的話,那上面的確記載了無窮的智慧,還有……」

  他頓了一頓,才微笑著道:「……諸神的許多秘密!」

  芙蘿婭驚訝地叫了一聲,道:「聖典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嗎?沒錢的信徒還可以到當地的教學中隨意翻閱。這上面怎麼可能記載了諸神的秘密,難道你拿到的聖典和我所見到的版本不同嗎?」

  羅格搖了搖頭,道:「我拿的聖典和普通教徒拿到的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曾經和幾個降臨的天使打過交道,嗯,對他們……瞭解的比較深。所以聖典上許許多多看似誇張和無稽的神跡記載,以及那些和某些小宗教差不多的關於前世來生的描述,很多都是真的!」

  「可是……」芙蘿婭努力回憶著聖典的內容,仍然不能置信地道:「可是這麼重要的內容,怎麼可能就這樣公之於眾?」

  「聖典戒律之章第四十四頁上說,神將真相展示於眾人面前,然而眾生的眼睛卻對其視而不見。」羅格微笑道。

  芙蘿婭忽然想起一事,清麗無雙的臉漸漸變得蒼白:「如果……如果聖典上所記諸神之事都是真的,那……你與光明教會為敵,豈不就是在與諸神為敵?你……難道從沒有想過這點嗎?」

  羅格微微一笑,道:「早就想過了。」

  「那又為什麼!」芙蘿婭碧綠的眼睛盯著羅格,叫了起來:「其實你根本打不垮光明教會,你也不可能與諸神為敵!這種絕無可能的事為什麼還要做呢?你現在權也有了,錢也有了,安定下來不好嗎?」

  胖子呵呵一笑,道:「除了聖典中所載的諸神之外,世上還有其它的神明。何況,有些事就算沒有希望,也不妨做上一做。我精明了那麼久,偶爾笨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芙蘿婭的雙眼越來越亮,她緊盯著羅格道:「不是這樣的,你肯定另有原因!」

  羅格哈哈一笑,道:「好了,別亂猜了,我哪有那麼複雜?不要擔心我,等我從幽暗森林中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乖乖地在神諭之城呆著,我回來後會來找你的。」

  芙蘿婭歎了一口氣,知道再問下去,這死胖子也必然不說的。她歎了一口氣,以手托肋,一邊看著遠方迷離的燈火,一邊幽幽問道:「帝國這麼龐大的軍隊都在幽暗森林裡大敗而回呢!那裡太危險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去幽暗森林想幹什麼?如果不是非去不可,還是不要去了吧!」

  「我要到幽暗森林中取些東西,順路再辦點事。這些事很重要,不去不行。」

  芙蘿婭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死胖子,問你什麼都不肯說。你總是這樣不信任別人,又讓人如何能夠真心對你?」

  羅格一怔,細細品味了一會芙蘿婭的這句話,心底緩緩有了一種淡淡的酸澀湧出。

  他了歎息一聲,道:「芙蘿婭,我這次去幽暗森林要辦的事,其實沒什麼把握。不過在幽暗森林這種地方行動,幾個人反而會比數萬大軍要容易得多。放心吧,我肯定沒有性命之憂的。這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我,反而會平添擔心,那又何苦?你在神諭之城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了。」

  芙蘿婭半天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她忽然道:「你會帶安妮一起去吧?」

  羅格點了點頭。

  芙蘿婭道:「那我就放心多了。死神班呢?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

  「現在尼古拉斯就算沒死,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死神班很清楚這一點,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不會再在我身邊呆下去。」

  「這個死老頭子!就知道錢!錢!錢!任務一完就溜,半點情份都沒有!當初真該給他吃的喝的東西下點毒!」小妖精忍不住罵道。

  羅格呵呵一笑,心想這小妖精如果認真下毒的話,死神班的身體就算再強健,也很有可能被當場毒倒。

  看來,以後輕易得罪她不得。

  胖子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伸了個懶腰,就準備回去了。

  「等等!」芙蘿婭叫住了他。

  胖子回頭笑道:「還有什麼事?現在我可陪不了你啊!」

  芙蘿婭似是沒有聽見羅格的調笑之語,只是道:「你能不能壓住那見鬼的魔法,不讓它發作?」

  羅格點了點頭,道:「這沒問題。現在二分鐘之內,它絕不會發作。」

  「那你閉上眼睛。」

  羅格微微一笑,依言閉上了眼睛。

  此時為了壓制自然女神之怒,他的精神力已經全力運轉,肌膚中隱隱透出淡淡的銀色光芒。

  微風中,一陣淡淡的幽香悄悄襲來。無聲無息地自羅格鼻端漫過。

  兩片冰冰的柔膩輕輕觸上了羅格的耳朵,隨後芙蘿婭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一陣陣的柔柔年息,悄悄地撥動著羅格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如果你能回來看我,那麼我……就便宜你一次。」

  帶著如蘭氣息地微風掠過了羅格,向遠處而去。

  羅格面上儘是滿足的微笑,許久才睜開眼睛。

  一陣烈風呼嘯著掠過了北國萬里無際的荒原。風中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砂石,偶爾風弱一些時,大些的石塊就會落下。

  風在荒原上空一個回族,大批的砂石如雨般掉落。敲擊在一具巨大的龍骨殘骸上,發出啪啪的密集聲響。

  昏黃的天空中閃過了一道光華,威娜的身影出現在龍骨的上空。她手中的龍魂槍斜斜地指向地面。透明的槍身中可以看到一道道銀色光芒在不住流轉。

  威娜無言地看著下方的巨龍骸骨。

  骸骨上沒有一星半點的碎肉,被剔得極是乾淨。在這片根本沒有食腐生物出現的荒原上,這只能解釋為龍肉被人給剔走了。龍骨七零八碎的,龍牙和爪關通通都不見了,粗大的肋骨上也有無數的被砍削的痕跡。

  威娜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在不久之前,這一具慘不忍睹的龍骨的前身,還曾經噴吐著滔天的龍焰,獨自壓力惡鬥五位強者,而它的敵人中間,甚至還有一個神!

  銀龍族中曾經的天才,以銀色奇跡聞名龍之世界的尼古拉斯,如今竟落得如此的下場嗎?

  威娜心中不由得對倫蒂妮和她的魔像軍團生出淡淡的厭惡。

  任何人看到銀龍的屍體都不會放過那上面如山的寶貴原料。可是銀色奇跡曾經是這世間極罕見的強橫存在,在切挖完它的屍體之後,為何不能多花上一點點時間,將帶不走的屍骨埋起,給它留下最後一點尊嚴?

  她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龍魂槍,輕歎了一聲。倫蒂妮雖然令人討厭,但她一步一步地按著自己的計劃在做,效果甚至比計劃中最樂觀的情況還要好。畢竟把銀龍屍骨糟蹋到這種地步,也需要一定的天倫和足夠的變態。

  威娜手腕微微一顫,戰槍立刻透出一陣淡淡的銀霧。在空中凝成一頭龍形。雖然霧氣稀薄,但仍然可以看出這是一頭高傲、威嚴而優雅的上等巨龍。

  這就是被永久封存於龍魂槍中的,尼古拉斯憤怒的靈魂。

  空中的龍魂展翼盤旋了幾圈,發現了地上的屍骸。它立刻呆住了。不能置信地看著盯著滿是刻痕的龍骨。它痛得厲害,在一波波的痛苦中,前生的一些往事片斷如閃電般一道道自它的靈魂中劃過。

  尼古拉斯憤怒之極,它猛然仰道向天,發出一陣蘊含著無盡憤怒與悲傷的龍吟!

  這一陣無聲的龍吟飄飄蕩蕩,不住向遠方傳去。

  威娜右手五指一緊,龍魂槍閃過一陣銀色流光,還在天空中飛舞的龍魂立刻被一道無法抵禦的力量給吸回到長槍之中。

  她有些落寞地轉過身,踏入了虛空。畢竟,這個世界上堪做她對手的強者,又少了一個。

  白天的月光龍城少了分朦朧,多了分粗獷。

  本來整座月光龍城都長年散發著瑩瑩的銀色光芒。這些光芒不光為月光龍城增添了美麗,也是相當可行的防禦。銀色光芒惡臭於龍神的眷顧。對任何與黑暗沾邊的負面能量都有強大的削弱作用。這樣一來,就算是銀龍最強大的宿敵黑龍族,也不願意在月光龍城的作用範圍內與銀龍們作戰。

  可是此刻的月光龍城早已失去了光華,烈風呼嘯著掠過高高矗立在險峰之巔的龍城,無情地以砂石抽擊著龍城的外壁。

  此刻北國的荒原已經寒冷,呆在高高矗立、幾乎已接近天上雲層的月光龍城中,就更會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在記憶中,克拉尼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寒冷。聽著呼嘯的寒風自龍城的通道中穿行而過,不知為什麼,她感到越來越冷。到後來竟然微微地發起抖來!

  克拉尼奧無法解釋為什麼一頭強大的銀龍竟然會無法抵禦風中的寒意。她只感到,在無盡的寒意中,另有一點無法抑止的悲傷和驚慌。好像有什麼她絕對不敢面對的無形存在,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呼嘯的風載來了一陣悲涼的龍吟……

  克拉尼奧驚跳了起來,儘管這陣無聲的龍吟是其它人聽不到的,但是她可以!曾經身為龍神的預言師的克拉尼奧,她擁有著遠遠超越其它銀龍的感知力。

  她知道,那是尼古拉斯的呼喚!

  克拉尼奧振翼而起。從月光龍城中飛出,迅速向龍吟聲傳來的方向飛去。

  沒飛多久,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剛剛出現在地平線上那一具巨龍的屍骸。

  克拉屆奧發出了一聲淒涼的龍吟,琥珀色的雙眼中湧出無法抑止的淚。她急速俯衝,幾乎是筆直地摔在了地上。然後不由自己地幾個翻滾,終於停在了巨龍骸骨的旁邊。

  儘管支離破碎,儘管已經被切削得不成樣子,儘管龍骨上沒有一絲的血肉,但克拉尼奧還是立刻就知道,這具屍骸屬於尼古拉斯。

  那曾經的銀色奇跡啊……

  克拉尼奧低低地哀鳴著,用龍頭輕輕拱蹭著巨龍屍骸的頭骨,並伸出龍舌,不住舔著巨龍的頭骨。她不敢看那完全看不到一根角、一顆牙的龍頭骨,可是她沒法躲開眼前的這一切景象。她甚至開始幻想,下一刻,龍骸就會變回優雅的銀色奇跡,並且回應她無盡的愛意。

  克拉尼奧的淚不住地流著。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

  風越來越冷,將她的心也冰住了。

  克拉尼奧忽然仰首向天,聲嘶力竭地發出陣陣穿雲的龍吟!

  那是她在哭!

  她終於哭出來……

  陣陣龍吟由悲涼至虛弱,由清越至沙啞。

  克拉尼奧忽然止住悲聲。

  風翻起了一堆砂土,露出了一具披甲的士兵屍體。士兵的鎧甲上,烙印著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徽記。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七章 龍墓


  北國荒原,一座險峰之巔,緩緩亮起一片乳白色的光華。

  峰頂似是發生了場小小的爆炸,然後湧出了大團大團的白色雲霧,不斷翻湧,將整個峰頂都籠罩了起來。

  雲霧中,有一團白色的東西穿雲而出,直衝雲霄。

  在向高空飛行了千餘米之後,它終於停了下來,隨後開始舒展身體,從乳白色的球體中逐漸伸出了頭、尾、四爪和雙翼。

  赫然是一頭龍!

  龍緩緩睜開了雙眼。在龍睛張開的那一瞬,似有兩道細小的閃電自青色的雙眼中射出!

  它頭頸優雅地前伸,雙翼慢慢張開,於是巨大的身軀如同在冰面滑行,向前方飄飛而去。

  龍突然加速!然後驟然停止!

  凝定在天空中的龍,仍然保持著威嚴而迅猛的前衝姿態。

  龍開口了。它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猶如在敘述著千古不變的哲理,雖然話語的內容與哲理根本沾不上什麼邊。

  「神聖巨龍……」

  巨龍低下頭,看到的是閃動著柔和光澤的片片龍鱗,它又低吟起來:

  「是的,神聖巨龍……」

  它忽然如一匹訓練有素的賽馬一樣,踏著細碎的花步,在高空中無形的馬場中,小跑了一圈。

  「只有神聖巨龍……」

  巨龍在天空中擺出了各種姿勢,低沉的龍吟反覆迴盪有如一首神秘的歌。如果此刻有一位對龍之世界有著深刻瞭解的賢者在場,那麼他一定會發現,許多姿勢都屬於龍族史詩中眾多傳奇巨龍的標誌性動作。

  巨龍忽然一飛沖天,噴出一大口濃濃的聖焰,然後在火與煙中,它帶著無盡的威嚴飛出!

  那宏亮的龍吟,彷彿是向整個世界宣示它的到來:「優雅之龍、至高之龍、不敗之龍、傳說之龍,這些稱號只,能為神聖巨龍所擁有!啊!啊!……」

  格利高裡大人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陸續噴出了更多的聖焰,開始以魔法造成了大片大片的雲霧。那在雲與火中時隱時現的巨大龍軀,它的確充斥了神聖與威嚴的感覺。

  它咆哮了起來!

  「我,神巨龍,光輝之格利高裡,已經重生!」

  嚎叫之後,格利高裡的聲音又轉為低沉:「從這一刻起,世間一切榮耀,都將盡歸於格利高裡……」

  儘管格利高裡或明或暗地給自己名字前加過數十個不同的修飾詞。但從效果上來看,無敵、至高、神聖、勇敢、智慧之類的前綴都不如幸運來得實在。至少幸運曾經無數次改變了格利高裡的命運的軌跡,將它從毀滅的邊緣一次次地拯救回來。

  這一次,仍然是幸運發生了作用。

  剛剛重生的格利高裡忽然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那一瞬間,一切往事都壓在了記憶深淵的最深處,只有那灰袍銀眸的夢幻身影還留在原地。一時間。她成為了格利高裡全部注意力的焦點。在她的身邊,還立著一位金髮的絕色女子。只是金髮女子的身影看起來要較黑髮銀眸的女子黯淡得多。

  格利高裡全身一顫,立刻清醒了過來。

  在幸運之後,往往還需要智慧的作用。

  格利高裡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句完整嚎叫中很自然的一個中斷,然後接上了前一句嚎叫:

  「……而他將把一切光輝,奉獻給美麗、智慧與力量兼備的風月與威娜主人。無論是神聖之格利高裡、智慧之格利高裡還是勇氣之格利高裡,這一切的名,都有唯一的終點,那即是……」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盡靈魂中的力量嚎叫起來:

  「女神之格利高裡!」

  幽暗森林終年籠罩在濃厚的雲霧之中,因此即使是正午時分,整座森林也如在黃昏。天空中的太陽看上去只是昏黃的一輪圓盤,黯淡的陽光穿透濃密的枝葉,在林間地面投下斑斑點點的色塊。

  羅格正舒適地躺在一株巨樹的樹頂,微微發出鼾聲,睡得正香。在他對面,坐著有些百無聊賴的安德羅妮,黑色的長靴在空中蕩啊蕩的。

  她的眉宇中有著淡淡的憂愁,這段時間裡栗色短髮也長了許多,此時隨意披散在她肩頭,偶爾會在微風中飄動一下。現在的安德羅妮看上去依然英俊得近乎妖異,但她整個人在不知不覺間,似乎多了一點點的柔媚。整座幽暗森林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從極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轟隆聲。不過這些並沒有吵到羅格的睡眠,他依然斜靠在大樹上,嘴角微露笑意,似是正做著什麼好夢。

  終於,羅格睜開了雙眼,伸了個懶腰,然後一躍而起。

  嗡嗡聲中,一隻巴掌大小,如同放大了許多倍的蚊子一樣的兇猛昆蟲自樹下飛出,長達二寸的鋒利尖嘴惡狠狠地向羅格刺來。

  羅格若無其事地準備著飛行術的魔法,這只怪異兇猛的蚊蟲剛剛接近到他五米的範圍內,就被一道一閃而過的銀色光芒絞得粉碎。

  帝國軍中,向來把這種蚊蟲稱之為蟻蜂,將其視之為進軍幽暗森林的一根大患。它們速度奇快,尖嘴鋒銳異常,可以一舉刺穿薄一些的盔甲。與此同時,它們嘴中還吐出非常強烈的麻痺唾液。而最讓人頭痛的一點,就是它們總是成群結隊地出動,往往一窩蟻蜂的數量會達上萬隻。

  不過,對這種靈魂能力極為薄弱的蟻蜂來說,羅格大範圍的精神震盪恰恰是它們的剋星。胖子所睡的大樹原本是一個蟻蜂的巨巢,兩次精神震盪之後,上萬隻蟻蜂都被吹熄了靈魂之火,紛紛落地身亡。唯一還活著的蜂后則被安德羅妮一道星空鬥氣給化成了晶雕。

  羅格和安德羅妮飛上了半空,遙望著幽暗森林的另一方。

  在極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個極為高大的火紅身影正逐漸遠去。他甚至比幽暗森林參天的大樹還要高大,每一步落下,大地都會相應地顫抖一次。在他身側的樹木都會忽然起火燃燒,熊熊的火焰映亮了長年昏暗的幽暗森林。而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樹木則要倒霉得多,還在燃燒之時就會被他無可阻擋的身軀撞倒,然後被無窮地踏成一地的灰燼。

  這高達數十米的巨人,就是終年在深淵縫隙中長眠的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

  它正在穿越整座幽暗森林。在它身後,留下了一道仍在熊熊燃燒的長廊,而在它的前方,則是孤單立於荒原上月光龍城。

  雖然相距極遠,但安德羅妮和羅格仍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倒火焰暴君那如同洶湧怒濤般的力量和壓倒一切的恐怖氣息。

  「媽的,這傢伙會不會太厲害了點?」羅格低聲自語道。

  「你在說什麼?」安德羅妮問。

  羅格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傢伙,有些吃驚罷了。」

  他四下看了看地形,從高空望下去,綿延無際的幽暗森林出處都是一模一樣。陰沉黑暗的幽暗森林中,只有唐克巴克拉留下的火焰長廊還在燃燒,在一片昏暗的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吧。咱們只要順著它留下來的火焰長廊向回走,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繞過深淵縫隙後,我們的目的地就到了。」

  羅格撤去了飛行術,落在了地面上,然後在林間向遠方的火焰長廊疾奔而去。安德羅妮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幽暗森林中不知名的兇猛生物極多,其中好多是不為人知的古怪生物。兩人若在天空中飛行,極易成為廣大範圍內凶獸的目標,更有可能引起唐克巴克拉之類的恐怖存在地注意。因此在林間地面謹慎前行,雖然速度要比空中飛行慢些,但也要安全得多。

  如唐克巴克拉這一層次的恐怖存在,所過之處都會留下自己的氣息,而且經久不散。那些比它弱小的黑暗生物,只要感應到它的氣息,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懼,拼了命也要遠遠逃離。

  片刻之後,羅格和安德羅妮已經身處火焰長廊之中。

  熊熊燃燒的火焰只是普通的火,對以及調運力量護住全身的兩人完全沒有影響。但是唐克巴克拉留下的濃郁氣息卻讓安德羅妮感覺到陣陣不適,胃中不住地翻湧著。看著滿地橫七豎八、還在不斷燃燒的一株株參天古樹,看著地面那巨大的足印,安德羅妮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了。

  有幾株古樹已經脫離了地面,看上去還保持著逃離的狀態。但它們已經完全被燒透,連火苗都不冒,焦黑的軀幹上只是散發著一縷縷的青煙。這些樹木都是力量不弱的樹妖,但它們的移動速度太慢,運氣又夠差,正好生長在進行似緩實快的唐克巴克拉的必經之途上,因此根本無法逃離火焰暴君的灼熱氣息範圍。

  地面上的每一個足以都是深度超過兩米的巨大深坑。坑的四壁和底部的土石都被高溫融化,形成一片黑色的結晶體。可見火焰暴君散發處的烈焰是何等熾熱。

  羅格催促道:「快走吧!路還遠著呢,現在不知道火焰暴君的氣息能夠留幾天,這麼方便安全的通道可要充分利用,千萬別浪費了。」

  說著,他越過唐克巴克拉留下一個足印,身影在火焰中逐漸遠去。安德羅妮也壓下了自己對唐克巴克拉氣息的不適,緊隨羅格而去。

  然而羅格的手忽然從安德羅妮的背後出現,在她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記。

  安德羅妮一言不發,碧落星空帶著美麗而致命的藍色光華,在背後各個方向閃電般刺了八記。這八劍力度都掌握得恰到好處,威力範圍籠罩住了她背後各個方位,而且速度奇快,線路詭異,量羅格絕無可能躲開。羅格力量再大,肉體再強悍,速度再快,他也只是一個魔法師,對於武技的理解僅僅是一知半解而已。若連安德羅妮的這八劍都能躲開,那胖子的武技離聖域也就不算太遠了。至少得在風蝶、拉姆斯菲爾德之上。

  一旦胖子讓其中的一劍探到了行蹤,那麼幾十道如尖針一樣的星空鬥氣就會刺入羅格的身體,讓他好好體會一次什麼叫刻骨銘心的痛。

  不過安德羅妮也很小心,碧落星空實際除了能夠大幅度增強星空鬥氣的威力之外,本身也鋒利無比,就算胖子皮肉再糙再厚,在這件神器面前也如豆腐般弱不禁風。她怕一個不小心把胖子的胳膊什麼的給切下來。

  可是八劍全部落空!

  安德羅妮大吃一驚!難道羅格還是像剛才那樣,用一個幻影欺騙了自己的眼睛,其實本人躲在遠處不成?可是那拍在她屁股傷敵一記,的確是力道十足,實實在在。所以胖子肯定不是用幻影或者類似的法術欺騙她的感覺,胖子就在她身邊!

  「我在這裡,不用找了!」羅格笑道。

  他立在安德羅妮的下方,拍過她屁股的那隻手還在空中高高舉著。

  安德羅妮以為他站在身後,所以刺出的八劍都是以此為準,結果通通自他頭上掠過,當然刺不到任何東西。

  安德羅妮起得臉色鐵青。黑色長靴一閃,重重一腳將羅格從空中踢了下去。既然讓他知道了胖子的位置,那麼雙方武技上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羅格眼睜睜地看著黑色長靴在眼前閃過,根本判斷不出落點,稍稍猶豫之際,已被她一腳從空中踢落。

  羅格哈哈一笑,從地上躍起,追上了疾奔中的安德羅妮。

  她只是悶頭飛奔,壓根不理會羅格。

  「怎麼樣,現在你還害怕火焰暴君馬?」羅格笑道。

  安德羅妮一怔,她剛剛羞怒交加,早把唐克巴克拉的氣息拋之腦後。現在重新回想起來,感覺上比剛才要好過多了。

  不過她只是哼了一聲,表示根本不曾怕過。

  安德羅妮心緒很亂,她對火焰暴君的力量產生畏懼,竟然被羅格給看出來了。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可是剛剛羅格調戲她的那一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如果羅格有惡意,那麼完全可能致她於死地。雖說她當時注意力並不集中,可是她絕沒有想到,對羅格瞬間地反擊竟然也會落空!這簡直就意味著她要任由羅格宰割!

  心高氣傲的安德羅妮內心絕不願意承認,這個一向為她所看不起的羅格,實力竟然會超越自己。所以她雖然沉默著,但已經悄悄地以全部的感應去探測羅格的力量和魔力。沒錯,羅格是隱藏了許多魔力,但就算把這些隱藏的力量都算進去,他也還沒到大魔導師的地步,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安德羅妮的對手。

  安德羅妮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願意看到羅格超越自己。

  見安德羅妮半天沒有說話,羅格又微笑著道:「與普通的聖域強者相比,火焰暴君的力量要強大得太多了,銀龍尼古拉斯也是如此。其實人類之外的強悍存在實在太多了,絕對優勢的力量並沒有使他們統治大陸,反而是人類的生存空間在不斷擴展。因為他們都有弱點,非常明顯的弱點。但過於強大的個體力量往往使他們不會去正視自己的弱點。而看上去弱小的人類就不同。哪怕對上強悍的巨龍,幾千年來人們也想出了無數屠龍的辦法。因為弱小,所以人類在不斷探索。」

  頓了一頓,胖子曖昧地笑道:「比如說我打不過你,所以我一直在研究你的弱點,你的行動模式,以及本能的反擊。嘿嘿,只要執著,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你看,剛才我不就拍中了你的屁股嗎?」

  安德羅妮大怒,她立刻就想給這死胖子一個難忘的教訓。但他鬥氣剛提,就見這胖子身上魔法光輝不住閃耀。

  在魔法輔助下,胖子動作無比輕盈和迅捷,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已經逃出了很遠。

  安德羅妮一聲清嘯,揮劍追了下去。

  兩人一路追追逃逃,沿著唐克巴克拉留下的火焰長廊,迅速向幽暗森林的深處行去。

  火焰暴君落下的氣息非常吃驚,因此兩人沒有遇上什麼厲害的生物。這段旅程安全,但不枯燥。一路上,羅格始終尋找著可以偷襲安德羅妮的機會,並且花樣層出不窮,將安德羅妮騙得團團亂轉,自然,在這個過程中胖子佔了不少香艷的便宜、安德羅妮怒火熊熊燃燒,不住苦思破解胖子詭異莫測的偷襲,不知不覺,也有了不少收穫。

  數日之後,一大片籠罩濃郁蒼白色霧氣中的丘陵出現在兩人面前。這就是羅格此行的目的地。

  龍之墓場。

  羅格遙遙地望著遠方蒼白色的霧靄,多日來的嘻皮笑臉已經完全收起,他的雙眼完全轉成銀色。

  「你看到什麼了?」安德羅妮儘管也睜大了眼睛,但只能看到一片片的霧氣。儘管對力量的感應告訴她那霧氣中有許多強大的存在在來回遊蕩,但她的眼睛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愧是北國高等龍族的墓場,居然有這麼多的墓地守護!」羅格的語氣十分凝重。

  安德羅妮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很清楚巨龍墓場守護有多麼厲害。

  很多種族巨龍在臨死之前,不管相隔多遠,都會想方設法前往本族千百年就已形成的墓場,然後在裡面靜靜地等待著生命的終點。

  為了防止有人去打擾死去的巨龍的安寧長眠,在巨龍墓場形成的千百年中,不斷有力量強大的巨龍在死後選擇轉成亡靈,永久守護巨龍們的長眠之地。因為只有力量足夠強大的巨龍才有機會成為墓地守護,因此儘管以靈魂形態存在的巨龍亡靈只能繼承到前生少部分的力量與智慧,但實力仍然非同小可。

  時間越久遠的龍之墓地,守護龍魂的數量就會越多。在一些歷史足夠悠久的龍之墓地,甚至會有龍巫妖產生!

  眼前如此廣大的一片龍之墓地,在那蒼白色的霧氣,又有多少頭墓地守護躲在裡面?

  羅格轉頭道:「安妮,你要緊緊地跟著我,一定要收斂住所有的氣息,不能洩出一點的生氣。這些墓場守護的感覺很敏銳的。」

  羅格隨後又將一個調整過的虛弱詛咒施放在安德羅妮的身上。這個詛咒的效力已經被大幅削弱,然而耗用的魔力卻成倍增長。這麼多額外魔力為這個死靈魔法帶來的惟一特殊效果,就是被詛咒之人會散發出非常強烈的死亡氣息。

  至於羅格自己,沒有形體、以靈魂狀態存在的墓地守護在他精神力的掃瞄下無所遁形。身為死靈法師,羅格乾脆完全以死亡氣息將自己裹了起來。在這些墓地守護的眼中,只要他不動,羅格根本就是一堆骸骨。

  羅格帶著安德羅妮潛進了蒼白色的霧氣。

  在面前有數十平方公里的方圓山丘上,東一具西一具,有著不知多少頭巨龍的骸骨。

  羅格觀察著那些毫無目的、四處遊蕩的墓場守護的動向,領著安德羅妮小心翼翼地沿著墓地邊沿地帶移動著。他的目光自每一具巨龍的骸骨上搜尋,但都以失望告終。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周圍就未曾有墓地守護出現。

  羅格心中忽然一驚。他不及細想,一把拉過安德羅妮,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隨後濃郁得有如實質的死亡氣息瘋狂自他身上湧出,將兩人緊緊地裹了起來。

  一頭近乎透明的巨龍無聲無息地自兩人上空出現。它看起來擁有很高的智慧,警覺地搜尋著地面,甚至會從一具具巨龍骸骨中穿過。反正它是靈魂形態,沒有形體,完全可以沒有阻礙地穿越龍骨。

  羅格知道,畢竟有安德羅妮在,若是離這頭墓地守護過近的話,就算自己是死靈法師也無法不被察覺。

  他帶著安德羅妮小心地在地面上一點點地挪動著,然後緩緩地藏進了龍骨下一塊凹陷的地面中去。

  墓地守護反覆搜索了許久,一無所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飛向了墓地深處。

  羅格湊到了安德羅妮的耳邊,將聲音壓得極低,道:「看來你沒法進入墓地中心了。你從這裡慢慢退到墓地外面去,然後呆著別動,等我回來。」

  說罷,不等安德羅妮表示同意,羅格就小心翼翼地獨自向墓地中心潛去。

  安德羅妮看著羅格的身影在巨龍骸骨的掩護下,逐漸消失在濃濃的霧氣之中,不禁一陣擔心。她忽然想到,羅格潛入龍之墓地的原因,自己還沒有問清楚。

  時間似乎忽然過得非常非常的慢,安德羅妮等得越來越心焦,不知為什麼羅格還不從龍之墓地出來。但要她進入龍之墓地尋人,她可還沒這個本事。安德羅妮的劍技對這種以靈魂形態存在的龍之墓地守護者幾乎沒什麼效果,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不知過了多久,安德羅妮忽然想起一事,臉色立刻發白。

  羅格身上的自然女神之怒!

  然而這時,她已經感覺到龍之墓地中,有一點自然能量一閃而逝。

  若是在生機盎然的森林湖泊,這麼一點微弱的自然能量根本無法被人注意到。可是在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龍之墓場,這點自然能量猶如默認中的一座燈塔,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整個龍之墓地都沸騰了!

  大團大團的蒼白雲霧不住翻湧,裡面不斷傳出一陣陣人耳無法聽到的尖厲嘯聲,不知有多少墓地守護在向墓地中央彙集而去。

  安德羅妮忽然想起了風月,想起了那雙漠無表情的銀眸。

  「唉,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算了,已經答應了……死風月,都不肯多見我幾次嗎?」她暗自歎息了一聲,抽出了碧落星空,一點湛藍星光自她劍尖處亮起。

  她怔怔地看著那一大片蒼白色的雲霧,輕輕咬住了下唇。

  星空鬥氣轉眼就已經提到頂峰,安德羅妮帶著一道藍色光華,向龍之墓地衝去。

  龍之墓地的中央忽然響起了一聲沉悶的郁雷,然後一道強烈的死亡氣息沖天而起,帶著周圍的蒼白色雲霧也盤旋飛起,轉眼就形成了一個死亡龍卷!

  安德羅妮衝進了龍之墓場。看來所有的墓地守護者都被吸引到了墓場中央,沒有任何一個過來和新的入侵者打聲招呼。

  看著若大的龍之墓場,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尋找羅格的行蹤。畢竟這胖子若是成心想要隱藏氣息,她是肯定抓不出來的。

  就在此時,那個熟悉的身影自龍之墓場的中央猛然衝出,向這邊飛奔過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大片微微著白光的糊塗景像,也說不清楚有多少龍之墓地的守護追了出來。

  安德羅妮當即掉頭,與羅格一起向龍之墓地外面逃去。

  兩人也不知道逃了多遠,大多數的墓地守護都不得不回去了,只有一頭看起來特別巨大的墓地守護仍然不依不饒地跟在兩人後面。

  羅格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盯著這頭奇異的墓地守護,冷笑著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前生那頭強大的銀龍嗎?現在你沒有了同伴,我還收拾不了你這頭亡靈?呸!就憑你靈魂上那點力量,也敢來追我!?」

  墓地守護憤怒地咆哮了幾聲,一張口,噴出一口淡白色的霧氣!

  安德羅妮只能站在一旁看著,這場戰鬥幾乎沒有她插手的地方。星空鬥氣雖然有一些攻擊靈魂的能力,但畢竟長處不在這方面,以這頭墓地守護的能力,完全可以抵擋得住她的星空鬥氣。而墓地守護又沒有形體,完全對物理攻擊免疫,因此安德羅妮就是想幫羅格,也無從幫起。

  在龍之墓地附近,因為死亡氣息過於強大,安德羅妮的神聖送氣根本用不出來。若不然,她也不會如此不知所措。

  羅格獰笑著,左手上凝出一面銀色光盾,將霧氣擋在外面,然後迅速向墓地守護逼近。墓地守護不斷噴出可以侵蝕靈魂和生命力的白霧,但都被那面以純正精神力凝成的光盾給擋了下來。

  轉眼之間,羅格已與墓地守護接近到了足夠的距離。

  他驟然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嘴一張,一聲極尖厲的嘯聲噴薄而出,帶著道道隱約可見的銀色波紋,直接向墓地守護撲去!

  在尖銳嘯聲中,墓地守護如同倒映在上的虛影,靈魂形態的身體不住跟隨著銀色波紋波動著,看上去它在非常痛苦地掙扎,但完全無法抵抗嘯聲的攻擊。

  羅格哼了一聲,雙手交叉,數個手勢之後,一條又一條纏繞著蒼白色火焰的鏈條憑空出現,縱橫交錯,轉眼就將墓地守護給鎮在了半空。

  『亡靈掌控』幾乎是每一個大死靈法師的必備法術。視法師魔力、對像和使用方法不同,這個魔法可以有多種用途。羅格現在是用它束縛住了墓地守護的行動能力。對一些低等的亡靈,這個魔法則可以被用來奴役那些亡靈,使之聽從施法者的命令。而對那些更加低等的亡靈來說,魔法奴役的效果是永久的。

  見已經成功束縛住了這頭墓地守護,羅格開始試圖壓制它的反抗意識,但也許因為前生是銀龍的緣故,這頭墓地守護對羅格的種種威脅不屑一顧,只是拚命地衝擊亡靈掌控形成的魔法鎖鏈。

  羅格眉頭一皺,臉色變得嚴厲。他又念頌起一個咒語,引出來自魔界的烈火,開始燒灼這頭墓地守護。

  魔界火焰具有攻擊靈魂的能力。在它的燒灼之下,墓地守護感受到了無法忍受的痛苦,它咆哮,它掙扎,它甚至在號哭!

  羅格和安德羅妮都多少懂些龍語,而身為死靈法師的羅格更可以從靈魂層面瞭解亡靈生物的思想。

  這頭墓地守護,的確因為無法忍受從未體驗過的痛苦,而在恥辱地號哭。

  但它就是不屈服!

  砰!墓地守護的靈魂經受不住魔法火焰和魔法鎖鏈的雙重壓迫,終於爆成了全無意識的死亡能量。

  羅格一臉怒意,他本以為可以收伏一頭力量不錯的僕人,可是沒想到活著的銀龍不好對付,它們死後仍然如此倔強。以至於胖子一怒之下,召喚魔界火焰的力度稍稍大了些,竟然就此將它給焚化了!

  羅格又是憤怒,又有些惋惜。事已至此,他只好開始吸收墓地守護爆出來的零散純正死亡能量。這些剛剛自靈魂中分離出來的能量極為純淨,以羅格掌控靈魂的能力,已經可以直接吸收以補充自身的力量。可是這點能量與一頭有著相當智慧和攻擊力的龍魂比起來,無異於砂土與珍珠之間的區別。羅格越想越後悔剛才的暴怒。

  他忽然想起聖典中曾提過,憤怒,也是一種罪。

  但不管怎麼說,他此次龍之墓地之行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雖然不算圓滿,但結果也可接受。

  羅格從懷中取出深黑色一大片苔蘚似的東西,交給了安德羅妮。隔得很遠,安德羅妮就聞到了那上面散發出來的難以忍受的惡臭。

  羅格笑道:「不要這種表情嘛,這可是龍骨草啊!」

  安德羅妮一驚,再也顧不上惡臭和骯髒,一把將龍骨草從羅格手中搶了過來,問道:「這……就是可以延長生命的龍骨草嗎?這麼說芙蘿婭她……」

  「是啊!有了龍骨草,至少在幾年內她不會有事的。你把這個帶到神諭之城吧,那時候芙蘿婭應該已經在那裡了。以她在魔法、藥劑和煉金方面的知識,應該知道怎麼使用龍骨草的。我還有點別的事,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安德羅妮問道:「我若是離開,你中的自然女神之怒怎麼辦?」

  羅格哈哈笑道:「放心吧,我至少能夠應付它十幾天,然後才會需要休息的!這些時間已經足夠我把事情辦完了。」

  安德羅妮一怔,隨後立刻醒悟過來,怒道:「你!……原來你一直騙我,就是讓我陪在你身邊!」

  羅格含笑點頭道:「正是!」

  安德羅妮大怒,右手已經握拳!

  安德羅妮忽然歎了一口氣,又散去了剛剛提聚起的星空鬥氣。她小心地將龍骨草收好,這才深深地看了羅格一眼,輕歎道:「你深入龍之墓地,原來是為了龍骨草,真沒想到……唉,芙蘿婭啊,她真的很幸福呢!」

  羅格微笑不語。

  直到安德羅妮的身影在幽暗森林中消失,羅格才從懷中取出一塊骨片。這是取自龍頭骨的一塊骨片,上面有一個銀色的繁複標記。羅格仔細地觀察著這塊骨片,沉吟許久,又將它放入懷中。

  他看了看天空,轉向月光龍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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