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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三 復活 全


  激情、神秘的一夜過去了,清晨,羅格又要面對公國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瑣事。

  天還未亮的時候,摩拉就拖著疲累不堪的身軀離開了德累斯頓。摩拉恢復了往昔的聖潔和高貴,雖然關係已經變得無比親密,可是無形之中,她與羅格之間的距離反而變得比以往更加遙遠。

  摩拉離去的時候,羅格正在處理公國大大小小的事務。當他得知摩拉離開的消息時,先是一怔,隨後微微一笑,繼續處理公務。

  阿雷公國並不太平。

  佔領區新任行政長官夏尚很稱職,不到兩個月的功夫,苛捐雜稅、酷刑暴政就已經弄得天怒人怨。他自以為得到了羅格的寵信,又拚命巴結上了阿黛兒,因此已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其中當然包括了查理。

  夏尚手下幾次胡作非為都被查理所制止,因此執掌公國軍事大權的查理就成了夏尚欲除之而後快的人物。別看夏尚治境安民沒一樣本事過關,可在內部鬥爭上倒是花樣繁多,手段厲害。

  為了限制查理的軍權,他想出了一個在城市間設限立卡的辦法,百人以上的團隊想過通關,必需由當地行政官批准才行。夏尚說,這是為了阻止反抗軍大規模的調動,是為了公國佔領區的安全。可是反抗軍什麼時候會公然在各城市前大搖大擺的調動呢?所以這條限令實際上是限制查理的調兵權力。如此一來,查理駐守在各城的數萬大軍立刻動彈不得。夏尚又頒下秘令,讓當地官員對查理的駐軍百般刁難、伺機陷害,好把軍權也搶過來。

  對夏尚的這些舉動,查理自然是極為不滿。可是夏尚的的確確嚴格在羅格給予的權限範圍內動作,全然不給查理任何把柄。查理氣極之下,索性搬到了離拉脫維亞城不遠的一座小城,把直屬的大多數部隊也調了過去。

  夏尚雖然胡來,但還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對查理手下的精靈部隊和提克頓戰士們下手。他知道這些異族戰士向來為羅格所看重,一旦因自己的原因有所損傷,將來必定無法在羅格面前交待。另一方面,夏尚深知自己手下沒人能夠抵擋得了這些窮凶極惡的異族戰士,萬一逼急了他們,他們說不定真敢殺上門來把自己給砍了。

  阿雷公國身經百戰的精銳戰士有一萬左右,一部分駐守德累斯頓,一部分在弗雷手下,有四千左右是查理的直屬部隊。再加上精靈和提克頓戰士,這就是查理能夠自由調動的全部人手了。

  佔領區各地的反抗運動此起彼伏,查理就帶著這數千精銳來回奔波滅火,疲於奔命。讓他不解的是,反抗軍消息未免太靈通了一點,幾乎對他的行動瞭如指掌。大多數時候,查理都會撲個空。查理心知,夏尚肯定暗中將他的行蹤透露給了反抗軍。佔領區的反抗軍越壯大,作為最高軍事長官的查理責任就越大。可是他數次有意把假情報給了夏尚,但仍然被反抗軍識破意圖,躲過了查理設下的圈套。查理知道,這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反抗軍中出現了軍事天才,另一個則是另有內奸存在,而且這內奸的級別夠高。不管怎樣,查理堅信夏尚是沒那個本事看破他散佈的假情報的。

  觀察過反抗軍的行動後,查理更加傾向於公國中出現了內奸。但是這方面不是查理的強項,他只能求助於霍恩將軍。

  可是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了,向來高效的霍恩這一次在探察內奸上仍是毫無進展。

  不過,並不是一切都按照羅格的計劃發展。這本就是一個變化的世界,任何事前的計劃都會遇到不可測的意外因素。

  反抗軍的確是發展起來了,可是發展的速度實在太快。霍恩建立的兩支反抗軍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迅速壯大,各自都擁有了數百名戰士。但是一支由年輕女孩領導的反抗軍異軍突起,短短時間內竟然聚積了近二千人。這支最大的反抗軍中聚集了大量原拉脫維亞王國的戰士,其中不乏良將悍卒。

  查理也注意到了這支隊伍。他數次誘敵,試圖與之決戰,但這支反抗軍就是不上釣。甚至查理僅僅帶了五百餘人在他們經常活動的地方徘徊,這支反抗軍也絕不出頭。

  待羅格回到德累斯頓時,霍恩已經開始全力調查這支反抗軍首領的資料,但尚未有結果。

  除此之外,在佔領區活躍的還有三四支反抗部隊。霍恩的報告認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出現了如此數量的反抗軍,肯定是有第三方勢力插手的結果。他已經發現數支傭兵部隊已經潛入了佔領區,而且有消息稱,更多的傭兵部隊正在向阿雷公國趕來。

  羅格哼了一聲,將這報告扔在了一邊。他又隨手翻了翻軍事方面的其它文件,大都是查理和夏尚的互相指責之類。羅格對這些文件看都不看,都扔在了一邊。

  在胖子眼中,這些缺少強者的反抗軍都是烏合之眾。等他把神諭之城的事情處理完,會親自帶上最精銳的部隊,徹底真壓所有反抗運動。

  讓他不快的是公國的軍備生產效率低了許多。但羅格知道阿黛兒的心病,此時也只能暗歎一聲。

  帝國的瑪利卡公主正在她母親的陪伴下,慢吞吞地向德累斯頓行來,也不知道那個雷洛是否有那個膽子同行。不過羅格完全沒有等待她的意思,此刻胖子的心早已經飛向了神諭之城。草草處理完公國的事務後,第二天他就急急地動身了。

  在神諭之城的廣場上,羅格無言地看著忽然出現的巨大銀龍雕像。

  雕像實在是太逼真傳神了,以至於向來覺得龍都長得一個樣子的胖子也能分辨出,這就是當日倒在自己面前的銀龍。

  站在這麼一座雕像面前,羅格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他甚至有些擔心,這座雕像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活過來,一口將他這個大仇人撕成碎片。嗯,

  湖邊廣場上,無數精靈正在忙碌著,一座新的高大殿堂取代了原本貌不驚人、放置銀龍蛋的小建築。在法師的指揮下,精靈工匠們小心地將一個個金屬澆鑄的魔法符號瓖嵌在外牆指定的位置上,然後法師們會小心翼翼地為魔法符號注入魔力。

  這座新的殿堂沒有窗戶,只有兩扇大門。它的外牆上一個巨大繁複的魔法陣已經接近成型。遙遙望去,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籠。羅格仔細檢查著每一個魔法符號,不過每繞新殿堂一圈,他就會看到不遠處那座巨大的銀龍雕像,心中總會有些惴惴不安。

  若不是胖子知道修斯修建這座雕像的用意,早就下令將它給拆了。不過,銀龍蛋就藏在與克麗斯費倫娜雕像近在咫尺的地方,這種主意,也真虧修斯想得出來。

  在神諭之城的這幾天,羅格完全投入到了這座魔法陣的設計和佈置之中。神諭之城法師眾多,又有芙蘿婭相助,這座魔法陣設計得還算順利。羅格又反覆與黑水晶中記載的魔界魔法和得自艾爾格拉記憶的亡靈法術相印證,終於完成了這座巨大的魔法陣。只不過能不能有效,還得等啟動後才能知道。

  依托精靈古樹魔力維持的精靈都市,幾乎所有建築都是由精靈以天賦技能催發植物而建成。神諭之城的這次重建工程不小,但不過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就全部完成,這是人類都市無法想像的建築速度。

  終於,所有的魔法陣都佈置完畢。在第二天的清晨,羅格打開了殿堂的大門,帶著大批的法師和戰士,甚至包括了死神班和修斯兩隻老狐狸,走進了新的大殿。

  魔法的燈火逐一在這無窗的高大殿堂中亮起,殿堂中幾乎空無一物,只有正中央伏著阿摩羅那恐怖巨大的軀體。

  阿摩羅通體呈靛藍色光澤,下身形如獅身,四隻巨爪臥在地上。上身是一個惡魔的身軀,背後有一雙小小的肉翼,粗壯得難以置信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它有一張長長伸出的、龍一樣的巨口,額頭正中央有一個深坑,看起來那就是眼楮的位置。

  阿摩羅的軀體上上下下插了數百把匕首,幾乎每一個要害的關節上都有好幾把形狀不一的匕首。

  一陣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我的僕人,我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你已經為我取回眼楮了嗎?復活我,我將賜與你無窮的力量、財富與權勢!」

  羅格悄悄向身後打了一個手勢,踏步上前,道︰「尊敬的阿摩羅大人,我已經將您的眼楮帶來了。請饒恕我對您高貴身體的冒犯!我要先為您取去這些構成封印的匕首,然後再將您的眼楮安置回去。最後,還要請您略微忍受一點不適。您沉睡了太久的歲月,力量必然受到了不少的損失。我為您找來了許多祭品,將會把他們的鮮血通過魔法陣匯聚給您。」

  阿摩羅大笑起來,道︰「好!很好!你很忠誠,我的僕人。我會慷慨地獎賞你的忠誠的。快點復活我!我在冰冷的冥殿中沉睡了太久,已經等不及了!」

  在羅格身後,大批的精靈武士悄無聲息地湧進了大殿,團團圍住了阿摩羅。

  阿摩羅似是覺察到了什麼,巨大的身軀動了一下,道︰「這是什麼聲音?這些卑微的生物為什麼會在這裡?」

  羅格一邊向阿摩羅行去,一邊道︰「阿摩羅大人,他們都是您的僕人,一心要見證您復活的這一偉大時刻,請給予他們這種榮耀吧!」

  阿摩羅的大笑迴盪在整個殿堂中︰「很好!我的僕人們!待我復活後,會賜與你們力量,以獎賞你們的忠誠!我將帶領你們去征服整座大陸!」

  似是與狂笑聲相應和,精靈法師們開始緩緩念頌咒語,殿堂內的魔法陣慢慢點亮,一陣陣濃郁的血腥氣從魔法陣中散發出來。殿堂外牆上的魔法符號也悄悄地一個接一個亮起。

  阿摩羅雖然伏在地上,但它巨大的身軀也高達十米。羅格站在它面前,就如一隻小蟲子一樣。他試探性地握住了阿摩羅前爪上的一把匕首,一用力,終於拔了出來。

  阿摩羅痛吼一聲,但它知道羅格正在破解封印,因此忍住不動。匕首拔出後,留下的傷口一陣蠕動,迅速地癒合了,片刻之後就再無半點痕跡。羅格也禁不住讚歎阿摩羅強悍的再生能力,難怪這麼強力的封印、經歷了如此久遠的時間,又取去了它的眼楮,也仍然無法將它消滅。

  他一步一步沿著阿摩羅的軀體向上爬去,一支支匕首被扔在了地上。阿摩羅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姿勢,以方便羅格。

  終於,在羅格握上插在阿摩羅咽喉處的匕首時,一陣徹骨的冰寒忽然蔓延了整座大殿!這陣冰寒帶著全然不屬於這世界的威壓。在殿堂中的,都是精靈中的精英,但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其餘的精靈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戰。

  此刻羅格的身體上浮現出一層耀眼光華,淡淡的神聖莊嚴氣息不住散發出來。這層光幕雖然不是很強,但防護得極為周到,滴水不漏。這還是胖子當年為了抵抗光明教會的聖水而練就的本領。

  冰寒氣息繞著羅格不住旋轉,卻始終找不到可以突破而入的地方。而且他懷中的魔鏡正發著柔和的光芒,抵消掉了冰寒氣息的絕大部分威力。

  羅格終於把匕首慢慢拔了出來。

  阿摩羅發出一聲震動整個大殿的狂吼,終於站了起來!但它身上還插著數十把匕首,陣陣劇痛迫使它再一次伏倒在地。

  羅格凝視著冰霜匕首。雖然正在散發著陣陣無形卻致命的冰寒氣息,但這把匕首本身看上去沒有半點出奇之處,不光一點光芒都沒有,甚至還帶著一點銹。羅格微微一笑,將匕首放在了懷裡。似是感應到了魔鏡所蘊含的冰雪女神的力量,匕首慢慢收斂了冰寒的氣息。

  當羅格拔完最後一把匕首的時候,整個大殿已經沉浸在一片濃濃的血腥氣之中,而外牆上的魔法陣已經完全啟動了。

  片刻之後,相隔了多年,阿摩羅之眼終於被安放回軀體上。

  阿摩羅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咆哮,再一次站了起來!他隨意抖了抖身體,就將羅格拋飛了出去。一抹血紅浸透了阿摩羅之眼,瞳孔終於恢復了生氣。

  「光!這是光!我看見了,我復活了!啊,重新掌控身體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我的感覺也回來了,我嗅到了血的甜美味道,還有精靈!這是我最喜愛的食物!我的僕人們,我將吃掉你們,把你們變為我軀體的一部分,這是對你們忠誠的最高獎賞!」

  阿摩羅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了,它的確看到了精靈。但它看到的是數量眾多、團團圍在四周的精靈,每一個精靈的手中都有一張強弓,無數閃著紫色魔法光輝的利箭正對準了自己。

  「你們想幹什麼?想靠這些纖細的箭來反抗我嗎?」阿摩羅感覺到有些不對,示威性地咆哮著。

  羅格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手一揮,無數魔法箭形成了井然有序的波波箭雨,向阿摩羅射去。

  阿摩羅的軀體實在是太大,剛剛復活的它活動還不靈敏,因此每一支箭都正中它的身體。每中一箭,一陣酸麻感覺就會在阿摩羅身上蔓延一次。這些魔法箭上附加的都是調整過的麻痺魔法,在融合了源自魔界黑水晶的魔法後,這些魔法箭對於來自於魔界的生物都有特效。雖然阿摩羅的再生能力非常強大,但魔法箭數量實在太多,它終於抵擋不住麻痺的效果,狂吼一聲,緩緩地軟倒在地上。

  「卑微的小蟲子!你竟然敢騙我!等這些麻痺魔法效力一過,我就會將你們都撕成碎片!」阿摩羅憤怒地吼叫著。

  羅格哈哈大笑,道︰「我們不過是彼此利用罷了!我要是真的老老實實地將你復活了,不是已經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了嗎?嘿嘿,我身份卑微,可承受不起這種榮耀。高貴的阿摩羅大人,為了表示對您的忠誠,我決定讓你成為這座精靈城市的一部分。只有整座神諭之城,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嘛!您要不要低下高貴的頭顱,好好地看看腳下都有些什麼呢?哈哈哈哈!」

  阿摩羅低頭一看,見神殿的地面上不知何時生出了無數荊棘,正沿著它的軀體瘋狂地攀爬、生長著。這些荊棘暗紅中透著紫黑,生滿了數寸長的恐怖尖刺。隨著荊棘的生長,這些尖刺還在不住伸長,一根接一根地刺入了阿摩羅的身體裡。

  因為麻痺魔法箭的關係,阿摩羅知覺全失,若不是羅格提醒,它還根本不知道身體上已經爬滿了這些可怕的荊棘。它直覺這些荊棘肯定不好對付,試圖站立起來,但魔法箭的麻痺效力還未過,它仍然動彈不得。

  阿摩羅獨目紅得如欲滴下血來,死死地盯著羅格。它巨口一張,就欲向羅格噴些什麼。但它空吼了數聲,半點吐息之類的攻擊都沒發出來。

  羅格見勢不妙,早已經抄起一塊巨大無比、厚達三寸的精鋼盾牌,把自己牢牢遮住。盾牌上魔法光芒閃耀,顯然加持了不少魔法防護。胖子身邊空蕩蕩的,只有修斯和死神班站在那裡。

  這麼笨重巨大的一面盾牌,除了在這個場合,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用途。顯然這陰險的胖子準備萬全、早就策劃好了一切。

  阿摩羅怒極狂吼,但也只能吼叫幾聲而已,身體越來越無力,發不出一點遠程攻擊。

  它駭然發現,自己的力量每次再生出一點,都會被這些荊棘的尖刺給吸得一乾二淨。而且這些荊棘似是瞭解它的身體構造一樣,不住將尖刺探向它全身上下無數個力量復生的源泉。

  隨著荊棘吸取阿摩羅的力量越來越多,它們的枝條漸漸地透出了藍瑩瑩的色澤。荊棘還在瘋狂生長著,轉眼之間就爬上了阿摩羅的胸口。

  「這是魔界的食腐荊棘!啊,不對,不是。可是它們為什麼能吸取力量?你這個卑微的東西又怎麼會對來自魔界的我如此瞭解?」阿摩羅不住吼叫著,語聲中憤怒已經被訝異和驚疑所代替。

  羅格淡淡地道︰「阿摩羅大人,您一定是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被封印了,所以才會如此愚蠢。魔界對其它人也許是秘密,但對我不是。你雖然可是說是上位的魔族,可是在魔界中,你這種單獨行動的魔族向來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地位。不過你的力量的確很強,被封印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太浪費了。我復活了你,又找回了你的眼楮,現在你的生命力已經很完整了。作為這些服務的代價,就用你的生命力來支持神諭之城的運轉吧!」

  此時麻痺的效果已經漸漸消退了。阿摩羅怒吼數聲,開始拚命掙扎,奮力與滿身的荊棘對抗。在它劇烈的動作下,荊棘如有生命般發出聲聲尖叫!阿摩羅每一次掙扎,都會有數十根荊棘枝條自根部斷裂。

  羅格面孔陰沉,喝道︰「阿摩羅!你還是認命吧!」

  他一揮手,風蝶摘下背後的精靈王之弓,一連三箭閃電般向它的獨目射去!這三箭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阿摩羅都不及閉目!然而它身體的強悍在這一刻充分展示,風蝶的連續三箭竟然都釘不進它的獨目中!儘管如此,要害被射,也痛得阿摩羅不住發抖。

  羅格週身黑炎升騰,有這片刻功夫,他終於念頌完了冗長的咒語,伸手一抓,手中出現了一把有如實質的黑色長槍。他大喝一聲,將黑色長槍向阿摩羅擲去!

  暗黑長槍無聲無息地自阿摩羅背後肉翼穿過,留下兩個尺許方圓的孔洞。長槍去勢未盡,又在大殿的頂部刺出了一個大洞,飛向遠方。

  「暗黑之槍!」阿摩羅痛苦地吼叫著︰「你是誰?為什麼能使用我們魔界的暗黑魔法,為什麼你能夠操縱魔界火焰!」

  羅格冷笑道︰「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我要讓你死也死得糊塗。」

  暗黑長槍接二連三地在他手中形成,不住自阿摩羅不致命的地方穿過。阿摩羅受創過重,終於不甘心地吼叫了一聲,伏在地上,一時再也無力掙扎。

  荊棘恢復了活力,轉眼就蔓延過了阿摩羅的頭部,將它緊緊包裹起來。

  在神殿後部的一個大廳中,數個魔法池自懸浮在半空中,緩緩地轉動著。升騰著氤氳藍色霧氣的魔法泉水不住憑空自最高處的一個魔法池中升成,很快就注滿了整座魔法池。魔法泉水慢慢地溢出,注入到下面的魔法池中。

  溢出的魔法泉水藍色已經淡了許多。等第二個魔法池中泉水滿溢、注入下一層魔法池時,泉水中的藍色又淡了些。這樣,等魔法泉水從最後一個魔法池流出來時,已變得極細的細流,帶著一絲不易分辨的淺藍色。

  「怎麼樣?」羅格問道。

  一個精靈魔法師道︰「這個轉換魔法屬性的魔法陣還很不完善,將阿摩羅的黑暗能量轉換成精靈古樹能夠接受的能量時損耗非常大。您也看到了,就算有這麼多的損耗,最後轉換出來的能量仍然帶著不少黑暗屬性,還不能為精靈古樹所用。大人,現在暫時還不能將銀龍蛋撤下來。」

  羅格掏出一張紙,思索片刻,在上面畫下一個魔法陣的片斷,道︰「先按照這個將魔法陣改一下。以後慢慢再完善屬性轉換的魔法陣好了。」

  精靈魔法師接過來一看,吃了一驚,道︰「羅格大人,現在的魔法陣已經幾乎抽光了阿摩羅的力量。再繼續增加抽取力度的話,會損傷阿摩羅的本體的。那樣的話,阿摩羅是支持不了太久的。」

  「那它能支持多久?」羅格反問道。

  精靈魔法師想了一下道︰「最多五十年。」

  羅格哈哈一笑道︰「這就是了!五十年後神諭之城還能不能存在都很難說呢,用不著為五十年後的事情擔心!加大抽取力量的速度,再加快轉換魔法陣的運轉,這樣出來的魔力雖然浪費得多,但肯定能用了!用不著管阿摩羅的死活,給我狠狠地抽!!」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四 救贖 全


  意識之海早已經恢復了寧靜,而且這一次的寧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長久。

  此刻,意識之海中沒有了往昔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而是代之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氛圍。似是有些尷尬,又似是有些慌亂。

  風月與威娜在空中遙遙對立著,但她們的目光都在下意識地迴避著對方。威娜即沒有如她曾經信誓旦旦的那樣趁風月產生感情之時將其置於死地,風月也似乎沒有意思去報復威娜的陷害。

  意識之海中,只有沉默,還有那微微波動著的金色湖面。

  只是她們不約而同地立在高高的虛空中,像是要離那片美麗的湖水盡可能地遠一點。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終於,風月罕見地打破了沉默。

  「威娜,你……真是胡鬧。」

  若在平時,威娜必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現在,她好像也變得遲鈍了許多,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風月幽幽地歎了一聲,低聲道︰「威娜,除了爭奪神之本源,我們之間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解決辦法嗎?」

  威娜望著遠方的虛空,幽幽地道︰「方法……其實還是有的。比如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在這個遺棄之地裡也能輕鬆地再造一個身體。當然,要像這具身體這樣完美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你這具身體也不是完全沒有弱點。比如說這裡……」

  意識之海的溫度驟然下降,風月已經握緊了右拳,喝道︰「威娜!」

  威娜輕輕一笑,道︰「好好!我再也不提這個了。另外一個方法呢,就是降臨。風月,你不瞭解遺棄之地的本質,我們是不能在這裡長久呆下去的。可是……在那個世界裡想找到一具完美的身體實在是太困難了。我想,別的位面你是肯定不會去的。」

  「那現在的身體呢?」

  威娜猶豫了一下,才道︰「本來……如果我毀滅了你,吸收了你的全部力量,那我的力量就足夠了。那時我可以著手研究如何能使這具身體徹底擺脫遺棄之地的束縛,重回那個世界。可是現在……唉!你也只能和我一樣,選擇降臨。」

  風月有些疑惑︰「死亡世界已經存在了無限久遠的時間,君王們也大都存活了千年以上。而且既然已經有了那個世界的座標,我們完全可以自如來去。為什麼一定要降臨呢?」

  威娜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歎了一聲,道︰「風月,你不瞭解的。總而言之,如果能夠有降臨的機會,哪怕身體不那麼完美,我們也應該放棄這具身體,選擇降臨。降臨之後,如果力量成長到足夠強大時,我們還可以再選擇一個更完美的身體。風月,你的意志足夠堅強,是不會受新身體靈魂束縛的。」

  「是嗎?」風月幾乎是微不可聞地答了一聲。她忽然伸出手,手心中有一團金色的光芒正在跳躍閃動。

  「神之本源?風月,你……」威娜很疑惑,不知道風月想要做什麼。

  「給你。」

  「可是……」威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也弄得呆住了。可是不管風月是出於什麼動機,若是自己拿回了神之本源的控制權,那麼以後就會掌握絕對的主導權。也許是風月受的衝擊太大,以至於有些糊塗了吧?威娜想著。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想平空放過這個機會。

  威娜飄飛上前,就欲取回神之本源。

  風月忽然伸出左手,握住了威娜的手,這還是她們第一次在戰鬥之外有過接觸。

  意識之海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風月將右手中的神之本源緩緩放入了威娜的手心。威娜只覺得說不出的奇怪,她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意識都有些遲鈍了。

  似乎有些東西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雖然,她是戰鬥本能堪稱無敵的光天使。

  神之本源驟然發出耀眼欲盲的強光!

  威娜只覺得一陣無可匹敵的大力擊中了自己。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在虛空中越飛越高、越飄越遠。

  威娜勉強低頭望去,見風月一雙純淨的銀眸也正在望著她。

  「風月!你騙我……」一句話喊到一半,威娜就歎了一口氣。她和風月之間,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爭鬥。說到欺騙,她騙風月還騙得少了嗎?

  死亡世界的天空中忽然染上了一抹金色。

  風月長久以來凝立不動的身軀中突然飛出一團金色光芒,光芒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淡淡的人像。

  風月突然動了!她周圍的空間出現了陣陣波動,看起來是要跨空而去。

  空中橫過一道精神波動。威娜怒喝道︰「風月!這麼簡單就想走了嗎!」

  金色的人像綻放出大團的霧氣,風月的身體忽然定住了!妖蓮戰甲上所有的金紋都隨著金色人像的動作亮起。與此同時,青色的條紋也亮了起來。在雙色條紋交錯的地方,妖蓮爆出了大團大團火焰。

  整個妖蓮都在震動著、顫抖著。風月已經出盡了全力,但仍然無法跨入已經打開的空間通道中。甚至她的身體正一點一點地被威娜給拉回來。

  風月突然清喝一聲,妖蓮戰甲猛然散開了!威娜措手不及,只能恨恨地看著那個一襲灰袍的嬌俏人影消失在空間通道中。

  妖蓮甲葉上的青紋全部失去了生氣。所有的甲葉都飛到金色人像周圍,重新組合成完整的戰甲,將金色的人像包裹了起來。

  惡魔面具上的雙眼漸漸亮起。威娜看著漸漸消失的空間波紋,冷冷地道︰「我看你能在那邊支持多久!」

  但是她心頭的憤怒實在無法發洩。威娜伸手一抓,獄雷槍就出現在她的手中。

  威娜緩緩地舞動獄雷槍,帶出一道道亮藍色的光帶。這些光帶不住顫動著,發出微弱的悅耳聲音。然而每多一條光帶,這聲音就會大上一點,就如多了一個人加入合唱一樣。

  片刻之後,威娜身周已經縱橫交錯了數百條淡藍色光帶!

  死亡世界先是安靜了一下,然後前所未有聖歌驟然響起、縱貫天地!

  幾乎是在威娜目所能及的範圍內,所有的不死生物都在聖歌下呻吟、哀嚎,發出陣陣絕望的尖嘯。強大的不死生物紛紛鑽出地面,拚命向遠方逃去,而弱小一些的,則直接被聖歌聲摧化成了飛灰!聖歌似是無孔不入,無論是厚厚的土壤、還是巍峨的山脈,都只能略略削弱一點聖歌的威力。

  就連那些躲藏在土下的不死生物也都無法倖免,在一波波湧來的聖歌聲中,不住地冒出青煙,慢慢地被肢解催化。在土層中,同樣只有少數強大的不死生物才能夠鑽到足夠深的地下,在這前所未有的聖歌聲中生存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聖歌才漸漸消失。

  威娜舉目望著已經『乾淨』了許多的死亡世界,總算是出了點心頭的惡氣。

  可是在遠方,一個身影正艱難地向威娜飛來。

  威娜一怔,難道在這遺棄之地中居然出了敢於向她挑戰的不死生物了嗎?如果真的有這種生物,那麼它的愚蠢一定和它的勇氣一樣難得一見。

  這個不死生物顯然在剛才的聖歌聲中受到了重挫,忽上忽下,飛得十分艱難。不過能夠在威娜手下存活,它已經可以算是很強大的不死生物了。

  在極遠處,威娜就認出了那熟悉的藍黑相間的顏色。難道,這頭骨龍是來為它的主人報仇的?

  威娜感到實在是難以理解,對於一頭連遺棄之地君王實力都沒有的骨龍來說,她隨意的一聲叱喝一聲都能把它給震散。更何況在威娜的印象中,這頭骨龍向來膽小之極,怎麼突然敢來向她挑戰了?

  格利高裡奮力拍動著背後四片破破爛爛的薄翼,努力向遠方空中的那個威嚴而美麗的身影飛去。在剛剛過去的聖歌浩劫中,它的身體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損害,現在要靠背後四翼的拍動,才能勉強維持飛行狀態。而在平時,這四片薄翼僅僅是它用來平衡和控制方向的工具。

  憑藉著靈魂契約,骨龍已經知道主人將威娜暫時逐出了身體,逃到了那個世界。它同樣知道,在妖蓮的保護下,威娜不僅不會毀滅,而且在死亡世界她仍是無敵的存在。

  但骨龍仍然堅定地向威娜飛去。

  它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它別無選擇。

  威娜耐心地等著,直到骨龍掙扎著飛到離她不足百米距離。隨後,她食指輕輕一扣獄雷槍的槍柄。

  這嗒的一聲輕響傳至骨龍那裡時,格利高裡突然力量全失,一頭向地面栽了下去。

  撲通!格利高裡的巨大身軀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大坑,激起漫天的煙塵。它的身體經不住這麼大力的碰撞,碎骨亂飛、主要的骨骼上都出現了裂紋。它艱難地翻過身來,抬起頭,看著凝立在面前的威娜。

  「你是來為風月報仇的嗎?」威娜冷冷地道。

  她對一切骨龍都有發自於靈魂深處的厭惡,只是因為想知道這頭骨龍為何會有如此離奇舉動,她才強行忍耐,沒有直接將格利高裡用天界火焰慢慢燒成虛無。

  「不是。」這一次骨龍非常簡潔。

  「那你為什麼不逃,反而要回來送死?」威娜的手指在輕撫著獄雷槍的槍身。

  骨龍努力昂起頭,莊嚴地道︰「因為我要追隨威娜主人。」

  「什麼?」威娜大吃一驚。事實上,也根本沒有第二個答案會比這個回答更讓她吃驚的了。

  她呆了一呆,看著昂首挺立的骨龍,本能的厭惡與憎恨又漸漸湧上心頭。

  威娜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來歷,就應該知道我會如何對待你這種黑暗骯髒的生物。你難道沒有看到那頭不自量力的腐龍的下場嗎?你擁有在骨龍中難得一見的智慧以及敢於面對我的勇氣,這十分難得,因此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一種毀滅的方式。你是想在天界火焰中得到解脫呢,還是在聖歌的伴隨下永遠墮入黑暗?」

  「威娜主人……」

  「不許這麼稱呼我!」威娜怒喝道︰「一頭骨龍居然想尊奉來自天界的光天使為主人?我還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呢!」說到後來,連威娜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威娜知道,不死生物的智慧向來和力量成正比。格利高裡在這個世界雖然算得上強大,但它身為骨龍,本來力量的起點就高。力量在它這一層次的骨龍,大多只能具備簡單的智慧。現在在她面前的這頭骨龍,要麼是思維單一的驚人,要麼就是智慧過人。不過,作為一頭力量不強的骨龍,它的智慧再高也是有限。

  骨龍嚴肅地道︰「威娜主人,我前生是魔龍、如今是骨龍,不論哪一樣,在您的眼中都是黑暗卑微的存在,但我還有一顆高貴的靈魂!」

  「什麼?」威娜再也忍不住,她清脆的笑聲響徹了整個死亡世界。

  骨龍直視威娜,絲毫沒有畏縮地道︰「威娜主人,這沒有什麼好笑的。無論您怎樣看待我,我至少擁有一樣美德,那就是忠誠。至高神曾說過,這是……這是……反正這是個重要的品質。」

  威娜收起了笑容,她想起當日在意識之海中與風月死鬥時,正是這頭弱小的骨龍奮不顧身地衝向了深淵之龍。雖然它對戰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是骨龍說得沒錯,至少它擁有忠誠。

  威娜輕歎一聲,低聲道︰「神說過,僅僅由於忠誠,就足以構成一個靈魂被救贖的理由。」

  骨龍似是沒聽見她在說些什麼,仍繼續道︰「如果您不能認同我的看法,那麼我就靜候您的裁決。無論結局如何,我都不會反抗、也不會後悔。您擁有我無法測度的力量和洞察一切的智慧,我相信,您一定會給我一個公正的裁決的。」

  威娜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你以為拍拍馬屁就能從我手下逃生嗎?」

  骨龍凜然道︰「威娜主人,您這麼說就有失公正了!我雖然智慧有限,可是對於真話和奉承還是區分得出來的。剛才我絕不是在拍馬屁,事實上,您無法否認我的話。不是嗎?」

  威娜一時竟然有些語塞。她的力量當然不是骨龍能夠理解的,她的智慧也超越了這個世界所能容納的範疇。

  威娜終於笑了,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格利高裡,威娜主人。」骨龍顯然不認為威娜記不住它的名字是一種侮辱。

  「好吧,格利高裡,你追隨我是為了什麼呢?力量?」

  「為了救贖。」

  「救贖?」威娜再次吃了一驚,她漸漸感覺到這頭骨龍有些與眾不同。

  「是的,救贖。」骨龍莊嚴地道︰「在命運的捉弄下,我先後成為魔龍和骨龍,可是我的靈魂在時刻承受著煎熬!我無力擺脫命運,但您可以。以您無限的力量、智慧與美麗,一定會使我從命運之河中解脫出來的。」

  威娜失笑道︰「救贖又關容貌什麼事了?」

  她上下打量了骨龍一番。格利高裡拼盡全力,才忍下了發瘋逃走的念頭,一動不動,任由她金色的目光如流水般在靈魂中穿過。

  「格利高裡……」威娜沉吟著,緩緩地道︰「造物不是我的長處。不過多試試,會有成功的機會的。你想成為一頭神聖巨龍嗎?」

  格利高裡心中大震,它完全沒有想到威娜居然真的要動手改造它,給它『救贖』。在造物這一領域,威娜可比風月差得遠了。連風月都只能把骨龍一點一點的增強,威娜竟然想要一步到位,把骨龍直接改造成神聖巨龍!能否成功且不不說,至少格利高裡知道,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必定受苦無數。

  威娜又問了一遍,格利高裡一咬牙,終於道︰「我願意!」

  片刻之後,在死亡世界的天空中,骨龍和它的新主人正在疾飛。

  「格利高裡……」威娜突然喚道。

  「威娜主人,您有什麼吩咐?」

  威娜輕笑道︰「我本想抓到你後,慢慢地毀滅你,可沒想到你居然會自己跑來找我。」

  格利高裡答道︰「以您無敵的美麗、智慧和力量,無論我躲到哪一個角落,都會立刻被您抓出來的。」

  在仔細斟酌了用詞順序後,格利高裡果斷決定把美麗提到最前面。它知道現在正是非常關頭,任何一點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毀滅。

  威娜笑道︰「你真是頭聰明的骨龍,而且非常勇敢。」

  骨龍立刻謙虛道︰「我只是一頭很笨的骨龍而已,和您比起來……」

  威娜打斷它道︰「不,格利高裡,你很聰明,事實上,我從沒見過比你更聰明的骨龍。你剛才的戲演得真好,連我都騙過去了。」

  骨龍猛然一頭栽落……

  遙遙望去,幾天來神諭之城的光芒時時在變幻著,有時是碧綠,有時透出些詭異的藍。

  此刻,羅格正站在阿摩羅囚殿中,盯著眼前巨大且不住蠕動的荊棘球,仔細觀察著阿摩羅的狀態。

  阿摩羅生命之頑強讓羅格等人吃驚不已。幾天來,它曾經數次衝破了囚牢,但有羅格、修斯和死神班這些人在場,哪有可能讓筋疲力盡的它跑了出去?它歷次逃脫的下場,無非是被一陣暴打,然後又扔回荊棘叢中。羅格再惡狠狠地將抽取力量的魔法陣威力臨時增加一倍,抽到它嚎叫不已為止。

  除了為神諭之城提供魔力之外,阿摩羅強悍的再生能力還是試驗魔法的好對象。羅格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在它身上試驗各種魔法的組合,魔力耗光後立刻就地冥想。惟一可惜的是芙蘿婭的魔力恢復藥劑實在是太珍貴了,總共也沒有幾瓶留下來,這些可都是小妖精要拿來保命的東西,要不然羅格真想直接喝了補充魔力。

  阿摩羅的再生能力極強,就是切割下一小塊肉後,這一小塊肉也會漫無邊際的生長,直到幾天後才會徹底死去。直到這一刻,羅格才切實感覺到手邊魔法和煉金人才的缺乏。芙蘿婭畢竟年紀還輕,不可能事事皆通。羅格一心想知道阿摩羅再生能力究竟源於何處,因此把所有的精靈魔法師都派去研究。他不顧阿摩羅的怒吼和威脅,切下一大塊的肉,再分割成數十小塊,交給了魔法和煉金實驗室裡。這樣的過程,每過數天就會重複一次。

  魔法或者是煉金研究是一項漫長而艱苦的過程,魔獸的天賦研究更是眾所周知的困難領域。自古以來,魔獸研究的最大成果就是一部魔獸分類的百科全書,上面詳細記載了各種魔獸的分類、威力、特技以及最重要的,魔獸身體各部分的用途。這部百科全書是由多位大魔法師、冒險家及煉金師合作而成,顯而易見,上面列舉的都是些普通的魔獸,真正有價值的資料都記載在這些人的私人筆記上,那是絕不肯拿出來示人的,就連自己的弟子,也往往會選擇傳授。

  如阿摩羅的再生能力這類異位面生物身體機能天賦上的研究,就更是困難中的困難。羅格只是心存僥倖,研究不出來是正常,研究出來是運氣。拿它來試驗魔法,才是胖子的正事。自那天最危急的時刻,風月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後,他的心就定了許多。雖然有風月的幫助仍然不能說穩勝雲霄之城,畢竟沒人真正見過天空之怒的實力,但是至少在胖子的老窩,他是根本不怕那些德魯依的。

  但阿摩羅冥殿的歷險,再一次刺激了胖子的神經。戰士死了可以再募,手下死了可以再培養,但是如果自己死了呢?誰能保證沒有任何敵人知道消滅胖子靈魂的方法?至少光明教會隨便哪個紅衣主教都能淨化了他的靈魂。

  除此之外,還有那驚艷的一瞥……

  他實在說不清當時的感受,但有一點胖子是很明白的。以風月的個性,自己一天不夠強大,一天別想徹底將她的面具給摘下來,看看後面究竟有些什麼。

  在神諭之城中瘋狂地試驗了十幾天的魔法之後,羅格不得不回頭處理公國的事務。這是他一切基業的根本,不能輕忽了。羅格將公國的事務仔細梳理了一番後,決定先去見見弗雷。除了愛好特殊之外,這位天空之怒的兒子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才華都非常難得。原雪隼公國的領地在他的治理下一切井井有條,甚至拉脫維亞的反抗組織都滲透不進去。胖子現在已經與雲霄之城全面開戰,弄清楚弗雷的想法非常重要。

  羅格決定帶芙蘿婭同行,快去快回。以他們二人的實力,就算費雷有什麼異心,也足以收拾得了他了。

  當他進入芙蘿婭的房間時,正看到小妖精在房間正中的一座空間之門中進進出出,忙個不停。羅格眉頭緊皺,微怒道︰「你在幹什麼?」

  芙蘿婭小心地將手中數瓶各種顏色的魔法藥劑放在了地上,擦擦額頭的細細汗珠,笑道︰「我有好多東西放在裡面裡,現在正好整理一下。」

  羅格看了看失樂園的大門,歎道︰「有什麼東西那麼重要,非用不可?我不是告訴過你,失樂園絕不能再用嗎?」

  芙蘿婭來到羅格面前,笑道︰「幹嘛這麼關心我?怎麼,愛上我了?」

  羅格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她的挑逗,只是道︰「你還有什麼東西要搬?我和你一起幹,把所有你要用的東西通通都拿出來,這次以後,你絕不能再用失樂園!」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為什麼不能用?反正我以前用的也不少。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羅格一把將小妖精拎了過來,怒道︰「與神器融合所附帶的詛咒你比我要清楚得多!瞬間提升的巨大魔力和眾多威力強大的功能不是沒有代價的,而且代價非常沉重!」

  芙蘿婭沉默了一下,輕輕地道︰「無非是魔力成長緩慢,還有……還有不能有孩子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羅格恨恨地看著被自已半空拎起的小妖精。只是芙蘿婭幾乎不比他矮,胖子要拎著她的領子,向上舉起才能讓這小妖精雙腳離地。這樣一來,他再怎麼憤怒,威嚴也是有限。

  胖子怒道︰「你別想騙我!失樂園每次啟動,都是以你今後的生命力為代價的,而且每次吸取的生命力不等。如果運氣夠差的話,也許下一次啟動失樂園後,你就會完蛋了!」

  芙蘿婭輕笑一下,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羅格哼了一聲,將芙蘿婭扔在地上,道︰「總而言之,失樂園以後不許再用。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小氣!」小妖精氣道,她眼珠一轉,又道︰「有句諺語說,在你的敵人要死的時候,要滿足他最後的一點心願。可是死胖子,你殺人之前從來不肯回答他們的問題,這是為什麼?」

  胖子道︰「怨念太重的靈魂是有可能轉生的,而且也有機會帶著記憶轉生。所以還是讓他們死得糊塗點好。再說了,東方有句古語說,漫長的夜晚裡,會發生太多意外的事。所以能宰就宰,免生意外,跟他們廢話幹什麼?」

  「這麼說來,你不告訴我是怎麼知道失樂園的秘密的,也是把我當成敵人了?」

  羅格對芙蘿婭的問題仍是置之不理,只是道︰「你現在知不知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芙蘿婭的綠眸一暗,語氣仍是輕輕鬆鬆的︰「不知道。也許十年?二十年?管他呢,反正與失樂園融合的好處就是青春永駐,直到快死的那一天才會突然老去。」

  她輕輕一笑,又道︰「到那時候,我會一個人躲起來的,才不會讓你們看到我那麼難看的樣子的。」

  此時羅格進進出出,已經將芙蘿婭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出來,堆滿了整個房間。胖子力大無窮,每次出來,除了手中舉著一大箱東西外,身周還漂浮著無數零碎物品。他不管是什麼東西,都胡亂往地上一放。

  「好了!」胖子拍拍手道︰「把失樂園收起來吧,以後不許再用。先等我們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再說。」

  小妖精輕展雙臂,自後環上了羅格,在他耳邊輕笑道︰「用關心這老套的辦法勾引我可是沒用的。」

  「那要用什麼辦法?」

  「不告訴你,讓你也糊塗著好了。」

  羅格哼了一聲,反手閃電般在小妖精的屁股上狠狠擰了一把,道︰「哼!對付你還用得著勾引?我要直接用強,你反抗得了嗎?」

  說罷,胖子揚長而去。芙蘿婭恨得直咬牙,罵道︰「死胖子!除了上床,你就不知道點別的嗎?」

  下午時分,一頭巨大的獅鷲降落在了神諭之城的廣場上。這頭獅鷲的體積比平常的獅鷲要大得多,雖然攻擊力不強,作為攻擊神獸不很合格,但是力量要大得多,適合長途負載。這是神諭近期不多的成果之一。不過負責培育獅鷲的精靈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這頭大傢伙是魔法催生的產物,還是單純就是一個意外。

  胖子和芙蘿婭爬上了獅鷲,沖天而去。按飼養精靈的說法,這頭獅鷲足可以載著兩人飛上一百多公里才需要休息。但是僅僅飛出了六十多公里,它就已經支持不住,不得不落下休息。小妖精只是掩口輕笑,直笑得胖子惱羞成怒,狠狠懲戒了她一番。

  平時五天才能抵達的路程,這一次只花了一天功夫。

  羅格指揮著獅鷲直接降落在弗雷的領主府。他可不想給弗雷任何佈置的時間和機會。

  衛兵們以為是外敵入侵,都圍了上來,待看清是羅格,才慌亂地開始行禮。羅格制止了想要通報弗雷的衛兵,逕直向弗雷的居處闖去。

  在弗雷的辦公室門口,羅格正撞見了開門而出的德魯依。他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騷動,出來查看的。只是向來非常注重儀表的弗雷這一次衣衫不整,倒似是匆匆穿上的一樣。

  「兄弟,怎麼會是你?你來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弗雷話語中透著欣喜和驚訝,然後又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小妖精似笑非笑地看著全身僵硬的胖子,再一次把胖子氣了個半死。

  羅格好不容易推開了弗雷的擁抱,不顧他的阻攔,直接闖進了他的辦公室裡。房間中兩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同樣衣衫不整,看到羅格,顯得十分吃驚和害怕。

  羅格沉著臉,將兩名年輕男人轟了出去,望著一臉尷尬的弗雷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現在應該是辦公時間吧?」

  弗雷沉默不答,良久才長歎一聲。

  羅格在房間中踱了幾圈,才緩緩地道︰「兄弟,我知道你這樣頹廢,肯定有原因,這事先放在一邊。你想必已經知道,我和龐培和銀之聖教結成了同盟,和雲霄之城開始了全面的戰爭。你準備何去何從呢?」

  弗雷依然沉默。這段時間以來,他內心中已經在父親和兄弟之間掙扎了無數次,但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又如何能夠做得出取捨?好在羅格也多少體諒他的難處,讓他駐守佔領區,避開了與雲霄之城的正面衝突。但隨著雙方鬥爭日益激烈,弗雷總有一天不得不面對這痛苦選擇。是以為了逃避,他索性天天呆在領主府中、過著荒唐生活。好在他已經把佔領區的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條,就算他不發任何命令,手下們也知道該如何處理日常事務。

  羅格的這次到訪,其實早在弗雷的意料之中。

  弗雷頹然坐下,痛苦地抓著頭髮。

  羅格靜靜地望著弗雷,等待著他的回答。芙蘿婭則若有意、若無意地站在房門處,雙手籠在袖中。

  羅格皺眉看了一眼小妖精,道︰「芙蘿婭,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到這邊來。」小妖精只得不情不願地站到了羅格的身後。

  弗雷有些意外地抬起頭,對羅格道︰「如果我說要離開,你也不準備殺我嗎?」

  羅格輕歎一聲,道︰「我們怎麼說也是兄弟,你要走的話,我是不會攔阻你的。不過如果以後在戰場上見面的話,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弗雷歎了一聲,道︰「難道你和父親之間,就沒有和解的可能嗎?」

  「不瞞你說,前不久我剛剛中了你父親的一個圈套,差點再也回不了神諭之城。再想想死神班的那一次刺殺,你就會明白你父親想要我命的決心有多大了。不是我不願和雲霄之城和解,而是你父親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非要殺我不可。事到如今,我是肯定要與雲霄之城鬥到底了。」

  弗雷黯然道︰「我也知道和解是不可能的。兄弟,你既然不準備殺我,那麼我想去南方遊歷個幾年。你知道,這場爭鬥實在是我沒法面對的。現在這裡一切都上了軌道,我走得也能安心點。」

  羅格欲言又止,最後只道︰「你走吧。」

  弗雷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出門,孑然一身飄然遠去。只有他的慨然長歎還隱隱迴盪在房間之中︰

  「人生真是寂寞啊……」

  芙蘿婭看著一臉陰沉的胖子,道︰「你真準備放他走嗎?我可沒把握在山野中追蹤一個德魯依,再不追可就來不及了。」

  羅格搖了搖頭,道︰「當然不追,讓他去吧。」

  「死胖子,你什麼時候心變軟了?哼,當初你又是怎麼對我的?告訴你,你不想辦法把我脖子上面的這條傷痕給去了,我肯定跟你沒完!」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五 伏擊 全


  北國的盛夏,有時候也有令人難耐的酷熱。在正午的陽光下行軍,對於穿戴著重甲的戰士們來說,一向是件苦差。

  在通往阿雷公國邊境地域的大道上,一支千餘人的部隊正在行進著。這支部隊以步兵為主,只有少量的騎士,看起來都是些軍官。在陽光的灼曬下,士兵們不顧滿臉的汗水,沉默地行進著。

  查理騎在戰馬上,默默地望著遠方緩慢接近的森林。如果反抗軍有埋伏的話,那麼前方的森林就是最理想的地點了。

  近來反抗軍的活動越來越猖獗。根據最新的情報顯示,拉脫維亞境內的反抗軍合計已經超過了五千人。其中發展速度最快的一支,是由一個神秘的年輕女戰士領導的。直到目前為止,霍恩只知道這位女戰士化名為紫荊蝴蝶,其它的身份背景則一概不知。

  在北國生活了一段時間後,查理知道紫荊蝴蝶是北國大地隨處可見的一種植物,生命力極為頑強,幾乎可以在任何環境中生長。紫荊蝴蝶三年一開花,花朵呈流動的紫色,非常美麗。它的花期非常短,僅有數個小時,花謝後,會有無數微小的種子隨風飛舞,飄落到極為廣闊的地方。

  穿過這片森林,再向前一百多公里,就會到達一個座落在中央山脈腳下的小鎮。根據霍恩的情報,近期主要的幾支反抗軍將在這個小鎮上舉行一次集會,商討統一行動、推翻阿雷公國的暴政等等問題。

  因此,查理帶上這一千多戰士,準備前去清剿聚集的反抗軍。他知道如果調動大部隊的話,夏尚必然會全力阻撓。只要是查理要做的,夏尚一定會反對。因此查理只帶了隨身的一千多最精銳的戰士。

  反抗軍分散在邊境各地,這一次集會,遠一點的反抗軍肯定只會有首領和少數隨從會到場。因此霍恩和查理估計小鎮上最多有兩千多名反抗軍戰士。

  經過查理的潛心訓練以及多場戰爭的洗禮,現在查理對自己手下的戰士們極具信心。在他眼裡,這些滿腔熱血、個人戰鬥力還算不差的反抗軍戰士至多只能算是些烏合之眾,在與查理的正規部隊作戰中必敗無疑。因此查理一直在尋找與反抗軍決戰的時機。

  反抗軍也有優勢。他們得到了當地民眾的支持,又有夏尚這位為打擊查理不遺餘力的行政官暗中幫助,因此在情報上佔據著優勢。他們往往可以化成小股部隊,迅速逃跑或者是隱藏起來。查理儘管想了種種辦法,也最多只能抓到點零星的反抗軍戰士。

  小鎮是紫荊蝴蝶的根據地,這次反抗軍首次聯盟聚會,她正需要一場大勝來鼓舞士氣。查理這支人數不多的部隊前孤軍深入,肯定正中反抗軍下懷。只要反抗軍的首領們稍稍有點軍事頭腦,那是一定會在半路伏擊的。

  遠方的森林中一片沉寂,似是在正在正午的陽光中沉睡。查理知道那裡面一定埋伏著不少反抗軍,畢竟這樣一片廣大的森林,大路兩旁竟然一隻飛鳥都看不見,顯然不正常。查理望著那片森林,冷笑了一下。他終於等來了決戰的時機,一會就要讓這些反抗軍知道正面戰場的殘酷。

  在這一千名戰士當中還混著全部的斯巴達騎士,除了原黃金獅子騎士外,其它人都放棄了戰馬,改為步行。待會大戰一起,一旦確定了紫荊蝴蝶的位置,查理就要率領斯巴達騎士們向她突擊。他要親手斬殺紫荊蝴蝶,以絕公國的後患。就算沒有兩百多新任斯巴達騎士的輔助,僅依靠原有的三十位黃金獅子騎士,查理也有把握在亂軍中斬殺紫荊蝴蝶。畢竟沒有一個像樣的強者是反抗軍致命的弱點。

  不過反抗軍中最近多了一些冒險者團體,以及一些傭兵,當中肯定是有幾個魔法師的。為此,查理特意帶上了月之暗面的十餘位精靈魔法射手。精靈的超遠程魔法箭齊射,在戰場上將是任何防護不周的魔法師的惡夢。至於提克頓戰士和其它的月之暗面戰士,此時都在留守。他們的威力早已經人盡皆知,查理若是帶上了這兩隻部隊,肯定一個反抗軍戰士也別想見得著。

  既然確定了前方森林中有埋伏,查理就不急了。他揮了揮手,部隊緩緩地停了下來,開始在原地搭起遮陽蓬,好整以暇地休息起來。

  此處距離森林還有數公里,這些極精銳的部隊完全有時間在敵人衝到面前時列好陣形。

  查理冷冷地看著森林,他有的是耐心。

  太陽緩緩地在天上移動著。森林中突然響起了數聲悠長的號角,隨後一陣嘈雜,數千反搞軍戰士湧出了森林,開始在森林外陣隊。

  查理觀察著反抗軍列陣的過程,慢慢地微笑起來。他身旁的一位騎士此時已經清點完了反抗軍的人數,道︰「一共是二千七百多人。其中接近二千人指揮統一,應該是紫荊蝴蝶的主力部隊,其餘八百多人應該屬於其它反抗軍。」

  另一位騎士續道︰「他們缺少騎士和重裝甲的戰士,無法有效應對我們的突擊。」

  此時反抗軍已經列陣完畢,開始前進。查理將精靈射手的首領叫了過來,將反抗軍中混雜的魔法師一一指認給他,一會混戰一起,射手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射殺這些魔法師。查理一邊指認,一邊仔細觀察著反抗軍,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終於,他眼楮一亮,對身邊的兩位助手道︰「你們注意,對方左翼中心的那位穿藍甲的女騎士,應該就是紫荊蝴蝶!一會你們隨我突擊,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殺了她!只要她一死,反抗軍必然大亂。」

  這是查理第一次在戰場上見到紫荊蝴蝶,一位估計在十到十二級之間的騎士。

  反抗軍逼近到數百米外時,逐漸加快了速度,直至吶喊著衝鋒!他們如一堵驚天的浪濤,向面前看似脆弱的礁石狠狠地撲去!

  然而礁石未動分毫,巨浪卻拍得粉碎。

  這些精銳戰士的作用此刻盡顯無疑,任優勢敵人如何衝擊,他們都牢牢守住防線,將敵人一個一個地劈倒。

  查理見時機已到,長嘯一聲,提槍縱馬,向紫荊蝴蝶衝去!

  在悍勇無比的斯巴達騎士面前,反抗軍戰士就如一塊厚厚的奶酪,被輕易地切開了。

  查理鬥氣閃耀,戰槍忽伸忽縮,將面前的敵人一個個地刺倒。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了紫荊蝴蝶。紫荊蝴蝶仍然非常冷靜,指揮著戰士們圍堵查理的突擊部隊。查理暗自冷笑,待再接近一些,他就要脫離身後的突擊部隊,單身突前,一舉斬殺這位反抗軍的領袖。

  一切皆如查理所料。

  他鬥氣光芒一閃,整個人一躍而已,如長虹經天,轉眼之間就落在了離紫荊蝴蝶不足十米的地方!查理戰槍已經舉起,槍尖上亮起了一小團耀眼的乳白色光華。

  可是紫荊蝴蝶仍然冷靜,淡漠地看著查理。

  查理本能地感覺到有些不對,但此刻容不得猶豫,他一聲怒吼,戰槍帶著一片光華,向紫荊蝴蝶飛去!

  兩位反抗軍戰士本能地躍起,試圖用身體阻擋住查理的戰槍。但戰槍無聲無息地自沒入他們的胸膛,又自後背穿出,速度絲毫未慢。

  瞬間,戰槍槍尖的乳白色光芒已經映亮了紫荊蝴蝶的胸甲!

  但就在這一刻,戰槍忽然凝住了!

  紫荊蝴蝶的身旁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握住了查理擲出的戰槍。這隻手一接觸到戰槍,槍身上的鬥氣火焰就突然消失了。

  查理大吃一驚,凝目望去,這才發現紫荊蝴蝶身邊站著一位非常高大健壯的精靈。他身上隨意穿著一件布袍,看不出有任何增強防禦的裝備,僅僅從裸露的肌膚上隨處可見的銀色魔紋中可以感覺到他的不凡。這個高大的精靈冷笑著看著查理,目光中隱隱有些不屑。

  查理有些疑惑,這個精靈是突然出現的,還是早就在紫荊蝴蝶身邊了?為何自己一方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

  還沒等查理想明白這個問題,他眼前的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了一片銀色,身體也失去了控制,所有的力量和生機都在迅速地流失著。

  在他意識瀕臨消失的最後一刻,一生的經歷電閃雷鳴般在腦中閃過。

  在這最後的時刻,查理忽然感到自己的一生,竟然如此空虛……

  啪!

  堅固的紅木辦公桌被盛怒的羅格一拳砸得粉碎,桌上堆放得高高的文件漫天飛舞,紙片飄飛似雪。

  霍恩低著頭,跪伏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羅格閉上了眼楮,如不容易才壓抑下心中的怒火,緩緩問道︰「有多少人逃了回來?」

  霍恩顫抖著道︰「一個都沒有……」

  羅格再一次沉默了。

  從反抗軍中內應傳回來的消息,羅格已經知道了當日的戰局經過。霍恩並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精靈是誰,但是羅格知道。

  其實在這件事上,羅格很清楚霍恩已經盡力了。再嚴密有效的情報網也不可能掌握到尼古拉斯的行蹤。在他面前,那些精銳的戰士都是不堪一擊。當日,在短短時間內,幾乎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命喪尼古拉斯手下。紫荊蝴蝶的指揮也不錯,充分利用了對方短暫的混亂,完成了包圍。

  而那些浴血突圍的戰士,又有誰逃得出尼古拉斯的手心?

  讓羅格傾盡心力的阿雷公國,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亂。希萊、查理的死,弗雷的離去,阿黛兒的恍惚,這都是羅格始料未及的。現在他空有若大的國土,幾百萬人口,十萬大軍,一時竟然找不出一個人來為他分憂,這讓他如何不怒?

  但讓羅格更為惱火的是,儘管成功地把尼古拉斯從銀龍變成了精靈,但羅格仍然拿他毫無辦法。銀龍蛋的確如一個人質一樣,可以威脅一下尼古拉斯,但用處也是有限。尼古拉斯一旦不予理會,羅格就束手無策。難道還真能把銀龍蛋砸了不成?

  羅格一腔怒火無從發洩,只得遷怒於別的目標。

  「霍恩!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在兩周之內,一定要把那個該死的紫荊蝴蝶的底細給我弄得清清楚楚!我們既然抓不到她的人,那就先抓所有跟她有關係的人!如果兩周之內你辦不好這件事的話,霍恩,你就自己考慮後果吧!」

  霍恩冷汗直冒,連忙應承。

  羅格沉吟了一下,又道︰「夏尚風光了這麼久,也該夠了!現在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霍恩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您準備怎麼處置夏尚伯爵呢?」

  羅格冷冷地道︰「他這次闖了這麼大的禍,民憤又這麼高,當然是滅族!」

  霍恩心中一寒,未敢插言。

  「還有那些不自量力的冒險者和傭兵們也不能放過了!今後凡是捉到站在反抗軍一方的冒險者,一律釘死在木樁上,然後插在主要路口示眾。哼,反抗軍能用冒險者和傭兵,我們也能用!為這些見錢眼開的傢伙們開出懸賞!讓冒險者去對付冒險者,傭兵去收拾傭兵!暫時就這些,你立刻去辦吧!」

  在雷頓公國與阿斯羅菲克帝國接壤的一座大城中,湧動的人潮直到入夜時分才漸漸平息。在這座城市中,智慧之眼的大教堂剛剛完工,聖女摩拉第一次來到這裡,為這座教堂主持了啟用的獻祭儀式。為了目睹這位傳說中應神跡而生的聖女,上萬人將教堂前的廣場擠得水洩不通。聖女傾聽到了信眾的呼聲,於是臨時為聚集的信徒們主持了入教儀式,並且為帶領他們向女神祈禱。

  在場聚集的信徒中,其實根本沒多少人對女神奧黛雷赫有虔誠的信仰。他們更多的是想看看這位美麗的聖女顯示神跡。簡而言之,無論男女老少,都想看看這位神秘而美麗的聖女究竟長得什麼樣,主要是來湊個熱鬧而已。

  但是整個廣場就是一個大魔法陣,在十餘位智慧之眼魔法師的支持下,數以倍計的增加了摩拉的天然魅惑。因此只要參加了摩拉主持的儀式,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得乖乖成為女神的信徒。這些普通人又哪裡抵抗得了摩拉的天然魅惑?

  好奇和從眾是大多數人都有的天性。人們一看到相識的人在參加過聖女摩拉主持的儀式後都成為了女神的信徒,就會益發的好奇,哪怕是那些抱定了不信的主意的人,也想看看摩拉究竟長得什麼樣,她的儀式有何與眾不同之處。但是摩拉每次主持儀式,選擇的廣場都不是非常大,至多也就能擠下萬人左右。這一萬人中大多數是已有的狂熱信徒,能夠留給這些想看熱鬧的人的位置十分有限。摩拉每到一個曾經造訪過的城市,新老信徒之間為了搶佔一個位置,競爭都是極為激烈。甚至有信徒提前幾天在廣場上露宿佔位的。

  儀式結束後很久,狂熱的信徒們仍然不願意散去。直到智慧之眼教會人員出面勸說,說聖女此刻需要休息,請大家回去。信徒們這才安靜地離去。

  教堂後方巨大的祈禱室中,一襲白衣的摩拉正獨自跪在熊熊的火焰前。自與羅格歡好之後,她的氣質反而變得更加的聖潔和空靈,力量也愈發的變幻莫測。每當跪在這祭壇之前,摩拉的身上這會發出淡淡的光輝,美麗得不可方物。

  智慧之眼其它重要人物中,有不少人野心不小,他們初期是不大服摩拉的,但她是女神親自復活且指定的聖女,這才不情不願地接受著摩拉的命令。如果說摩拉早些時候是一個頗為強大、並可以借助一點神力的聖戰士的話,那麼現在的摩拉就完全不是這些人能夠看透的了。摩拉似是逐漸脫離了這個世界,她的雙眼正在與女神的雙眼重合。雖然她的鬥氣仍然停滯不前,但教會內部再也沒有人有挑戰她的想法。她身上日益透出的威嚴和神聖,最好的解釋就是她已經成為了一個神術者。

  神術者不同於普通的祭司和牧師,他們得到了直接獲取神力的能力,歷來是神秘的象徵。他們的力量得自於神,也決定於神。神術者的力量並不僅僅決定於他們能夠施放的神術。他們當中即有強大得如同神在這個世界的化身,也就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的。視獲得神的眷顧不同,哪怕是同一個神的神術者也有強弱之分,甚至強大者會突然弱小,弱小者也會因神的突然眷顧而變得非常強大。

  與神術者為敵,總會有些意外和變數產生。攻擊神術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於是直接褻瀆了神術者所信仰的神明。不過,成為神術者絕非是無敵的象徵。且不說有記載、曾經展示過神跡的神數量眾多,許多其它位面的強大生物也能給人提供力量,它們並不畏懼神明。

  夜已經深了,再過不久,就將迎來黎明。

  教堂門口的兩個守衛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他們的作用僅僅是擺個樣子而已,穿著這樣一身華麗沉重的盔甲,誰都知道別想追上任何一個小偷。不過,此刻教堂裡住著聖女摩拉和多位魔法師,應該不會有這麼愚蠢的賊選這個時候來偷東西的。

  明亮的月光下,兩片陰影迅速且無聲地接近了兩名守衛。這兩名守衛稱不上有任何實力,對如此明顯的襲擊仍是一無所察,直到喉嚨被劃開,他們才驚愕之極地軟倒,但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是教堂的鍾突然當……當……地鳴叫了兩聲。整座教堂的燈火迅速亮起,裡面響起了嘈雜的人聲。

  此時,從一株巨大的古樹中走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冷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他們還有如此高明的盜賊,居然會在守衛的盔甲上安裝警報陷阱。」

  另一個看起來瘦弱蒼老的身影也從古樹中走了出來,他一頓手中的魔杖,淡淡地道︰「列維大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無論是暗襲還是強攻,結果都是一樣。」

  列維道︰「現在她很可能是一個神術者,說不定我們會有些麻煩的。巴洛克大師,您怎麼看?」

  蒼老的巴洛克哼了一聲,道︰「自然女神的威能,豈是她所信奉的那種突然出現的所謂女神比得了的?那也許根本不是什麼女神,而只是哪個位面的強大生物而已。這種小邪教從來都是這樣。列維大人,我們仍按計劃進行,您負責清理智慧之眼的外圍人員,我去試試她的神術,看看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列維道︰「巴洛克大師,看來智慧之眼之中也有些人材。我和您一起收拾摩拉吧,畢竟她才是我們最重要的目標。您知道,神術者往往很難應付的。」

  巴洛克斷然道︰「不!列維大人,智慧之眼的主要人物都在這座教堂中,把他們一網打盡並不容易,您的任務不比我的輕。按原定計劃辦吧!」

  說罷,巴洛克的身體冒出一陣濃煙,化成了一叢不住扭動的籐蔓,鑽入了地下。

  列維歎了一口氣,從背後摘下巨大的雙刃劍,左手向教堂一指。一陣陣奇異的吼叫和吶喊聲登時響起,無數黑影從藏身之處縱出,向智慧之眼的教堂撲去!

  激烈的戰鬥在教堂的各個角落展開。

  列維看著一個重傷的魔法師正在教眾的掩護下迅速逃離。他哼了一聲,一聲狂吼,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頭高達四米、兇猛無比的地龍!地龍粗壯之極的後腿用力一蹬,輕易地從方圓數十米的教堂大廳一端躍到了另一端,攔在了那位魔法師面前。

  在那個魔法師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地龍的前爪閃電揮舞,將他和身邊的幾個隨從撕成了碎片。

  一陣煙霧過後,列維又恢復了人形,他巨大的雙刃劍向後一掃,又將一個試圖偷襲的戰士砍成了兩段。

  戰鬥越來越激烈了。

  列維眉頭緊皺。智慧之眼中的能人遠遠超出了他此前的估計,計劃中的一場屠殺現在變成了激戰。看來長老會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若是再讓智慧之眼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局面就有可能無法收拾。可惜在這裡,他一時之間只能調集這麼多人了。若是再能給他一個月的時間,那麼現在的戰鬥就會再次變成單方面的屠殺。可是誰又知道摩拉什麼時候會再到邊境之地來呢?長老會曾一再告誡,千萬不要進入阿雷公國的領地。睿智的長老們必然是有道理的。

  列維暗歎一口氣,他有把握殺光智慧之眼的教眾,只是手下的損失也不會太小。至於巴洛克那邊倒用不著他擔心。作為長老會的一員,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激戰的大廳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咦?怎麼打得這麼熱鬧啊!」

  儘管教堂大廳中的廝殺聲、怒吼聲以及慘叫聲喧囂無比,這個聲音仍然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列維心中一凜,向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一個一身藍衣的劍士正徐徐自大門處走入。

  他身上的藍衣破了好幾個口子,倒似是剛從荊棘從中鑽出來的一樣,一頭栗色的短髮看起來也是草草削就、並非出自專業的理髮師之手。他腰間隨意掛著一把長劍,單從華麗之極的劍鞘就可以看出這把劍不是凡品。

  列維的目光隨即被他的臉吸引了過去。他的臉英俊得太過,以至於竟然有些媚。而且越看下去,就越看感覺到他媚得驚心動魄。縱然臉頰上有幾條淡淡的傷痕,也絲毫無損於他的誘惑。

  只是這個劍士透著一種讓列維無法理解、無從測度的奇異感覺。他甚至說不清這感覺具體是什麼,是從何而來。會是那一雙深得如同永不見底的湛藍寒潭一樣的眼眸嗎?

  這劍士徑直向教堂裡走著,他面前的一對正在激戰的人突然被一雙無形的手給分開了。他一抬手,就把智慧之眼那一方的戰士拎在手中。列維大吃一驚,他只覺得眼前一花,根本沒看清這人是怎麼到了那劍士手中的。

  智慧之眼的戰士剛剛還十分勇悍,此時卻不知為什麼,嚇得瑟瑟發抖。

  「說!你們的聖女摩拉躲在什麼地方!」藍衣劍士厲聲喝道。

  那個戰士儘管嚇得聲音都在顫抖,但仍然不肯說出摩拉的藏身之處。

  劍士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你不肯說,我就找不出她來嗎?看不出來,你倒還忠心,且饒過你這一次吧!」

  他手一鬆,那戰士當即軟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剛剛還在與那戰士激戰的德魯依面露喜色,列維也悄悄鬆了一口氣。那德魯依小心翼翼地道︰「我們是雲霄之城大德魯依天空之怒的手下,前來清剿邪教智慧之眼,請問您的來意是?」

  藍衣劍士嫣然一笑,道︰「我當然是來找摩拉的麻煩的。」

  那個德魯依心中剛剛一喜,劍士的聲音就轉而變冷︰「可是我跟你們雲霄之城的帳還沒算完呢!」

  列維大驚,剛向這邊撲來,就見滿眼的藍光閃耀!列維當下只能先自保,拚命抵擋著似是無孔不入的藍色光華。好在對方急風驟雨般的攻勢很快就停了下來,列維這才鬆了一口氣。這片刻的激戰,已經使他大汗淋漓,幾乎耗光了全部的鬥氣。

  教堂大廳裡安靜異常。列維舉目四望,一顆心登時如同沉入了冰湖。

  智慧之眼的人都站在那裡發呆,他們都還擺著戰鬥的姿態。而德魯依一方的人此刻都已經變成了一尊尊的藍色水晶雕像,正在不住的消散。

  那劍士淡淡地道︰「讓你自殺,估計你也不肯。還是由我來送你上路吧!」

  列維眼前一花,剛剛還在十幾米外的劍士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一隻對男人來說纖麗得過分的手正在緩緩收回。

  一片湛藍隨即淹沒了列維的意識……

  教堂後部的祈禱室中,巴洛克正與摩拉對峙著。祈禱室中到處都是一場魔法激戰留下的痕跡。

  「摩拉!」巴洛克呵呵笑了起來︰「在你這個年紀能擁有這麼出色的本領實在難得。可惜,現在你所有的魔法防禦都被我破解了,你剛才的神術攻擊對我也沒有效果。還是放棄了吧!」

  站在祭壇前的摩拉不動聲色地道︰「你們對女神奧黛雷赫信徒的屠殺,難道會符合自然女神的教義嗎?也許自然女神應該改稱死亡女神才對。」

  巴洛克大喝道︰「你竟敢褻瀆自然女神!平衡是自然永恆的主題,羅格的存在已經嚴重破壞了自然的平衡。你們身為他的同黨,也同樣為尋求恢復平衡的德魯依所不容!現在外面這麼安靜,你所有的手下都已經去見你們所信仰的女神了,而你,馬上也要走上和他們同樣的路!你還有什麼本事,盡快用出來吧,不然的話,你的女神難道還真的會親自降臨來拯救你嗎?」

  摩拉輕輕挽了挽鬢邊的亂髮,淡淡地道︰「為什麼不能?」

  不知何時,一身灰袍的風月悄然自祭壇的火焰中現身。她毫無表情的銀眸正冷冷地看著目瞪口呆的巴洛克。

  與此同時,祈禱室緊鎖的厚重大門中央突然染上一層藍色,藍色部分隨即消散,出現了一個小門。

  藍衣劍士施施然踏進祈禱室,微笑道︰「外面當然安靜了,因為所有的德魯依都已經被我宰了!」

  話音未落,她就失聲道︰「你果然在這裡!」

  這個藍衣劍士正是安德羅妮。她眼楮亮了起來,死盯著風月,拔出了碧落星空。

  巴洛克看著週身散發著湛藍星光的安德羅妮緩緩地升上半空,禁不住驚駭欲絕。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聖域中人。

  風月望著安德羅妮,淡淡地道︰「長進了一點。」

  安德羅妮吃力地將碧落星空一點一點地舉高,如同舉著一塊萬斤重物一樣,一邊道︰「長進不止一點。這次既然讓我遇到了你,你就別想再逃走了。」

  摩拉吃了一驚,不能置信地看著安德羅妮。在這位信仰堅定的智慧之眼聖女眼中,聖域中人僅是這個世界的強者,完全不能同神的威儀相提並論。

  風月黛眉微皺︰「你膽子也大了。我會收拾你的。」

  噹的一聲,巴洛克顫抖的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魔杖了。

  安德羅妮向巴洛克看了一眼,道︰「這沒用的東西反正也跑不了,讓他多活一會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拚命修煉,就是為了等現在這一刻。你還是先接受我的挑戰吧?」

  巴洛克顫抖著摸出了一個魔法卷軸,結果啟動咒語接連念錯。幾遍之後,才算成功啟動了卷軸,身周青煙冒起,隨即化成一團青籐,就欲向地下鑽去。

  風月銀眸微微一亮,道︰「想跑?」

  巴洛克不知怎地,忽然又從青籐變回了人形,隨後一頭撞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登時頭破血流、暈了過去。

  安德羅妮清喝一聲︰「好了!現在該我們來鬥鬥了!」她整個人化成一顆藍色流星,向風月衝去!

  風月左手一張,一個銀色的光幕將摩拉罩了起來,緊接著背後雙翼一展,安德羅妮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引力自上方傳來,身不由已地自風月頭上掠過。

  她心底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體驗到風月的重力控制。

  安德羅妮鼓起鬥志,身形忽快忽慢,碧落星空揮灑出片片藍色光華,無孔不入般地向風月攻去。但是那強大的引力時隱時現,方向變幻不定,每一次安德羅妮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帶偏。

  風月只在極小的空間內略略閃避,就讓過了安德羅妮的所有攻勢。

  終於,風月有些不耐煩了,她右手一拳向安德羅妮擊去!

  安德羅妮一驚,急速後退,同時在身前布下了無數道藍色光華。這些藍色光華有的硬擋、有的橫卸、更有的虛擋一下隨即消失。單從這一記堪稱完美的防禦手法來看,安德羅妮對力量的掌握已經是出神入化了。

  終於,風月那一拳的力量被安德羅妮完全化解了。

  她禁不住內心深處的歡喜,叫道︰「我終於能擋住你的攻擊了!」

  「是嗎?」風月清冷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安德羅妮大驚,待想逃跑時,已經被風月一把抓住了後頸。她渾身當即全無力氣,如同一隻小貓一樣被風月拎轉了過來。

  「你今後再如此無禮,我就殺了你。」風月冷冷地道。

  安德羅妮儘管已經全無反抗能力,仍毫不示弱地望著風月的銀眸,道︰「你不會殺我的。」

  「你這麼想死嗎?」風月的聲音有了一絲顫動,她的右手慢慢地握緊。

  安德羅妮冰雪聰明,已經看出了風月心情不佳,但她依然道︰「那你動手吧!」說罷就閉目等死。

  時間在一片寂靜中悄悄地流逝,祈禱室中的世界似是凝固了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

  安德羅妮心中一陣狂喜,睜開了眼楮,望著近在咫尺的風月。

  風月手一鬆,一道無形的引力將她吸向了遠處。安德羅妮剛要掙扎,周圍的空間突然凝固,她登時再也動彈不得,被定在了風月面前數米處。

  安德羅妮嫣然一笑,整個祈禱室都似亮了起來。她道︰「你果然捨不得殺我。」

  風月默然了片刻,忽然道︰「摩拉,你出去。」

  摩拉早已經被眼前發生的超出她理解能力的事情弄得迷迷糊糊,雖然她想留下來,但女神的神諭是不可違背的。她向空中的風月恭謹一禮,就退出了祈禱室。

  風月轉頭望著安德羅妮,冷冷地道︰「就算不殺你,我也可以懲戒你的無禮。」

  風月柔嫩的纖手中突然多了一條銀色的、纏繞著電火的長鞭。她的手略略一抬,這條長鞭已經閃電般在安德羅妮身上抽了一記。

  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巨痛讓極能忍痛的安德羅妮也大叫了一聲。

  但當痛意略消,仍低低呻吟的安德羅妮就向風月道︰「死風月,怎麼打得這麼重!可不可以稍輕一點啊,你想打多少下都可以!」

  風月沉默了片刻,身影忽然一陣模糊,轉眼就消失了。

  安德羅妮吃了一驚,隨後恨恨地道︰「死風月,下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你逃掉了!」

  她又想起了些什麼,也不管風月能不能聽道,只是向著風月消失的地方叫著︰「我會回去幫那個胖子的。可是……如果你不再來見我的話,我可不敢保證能幫他很久啊!」

  祈禱室外,劫後餘生的智慧之眼教眾聚集在摩拉的周圍,恭敬地侍立著。

  卡爾蒙悄悄向摩拉問道︰「是女神降臨了嗎?」

  摩拉輕輕點了點頭。

  卡爾蒙又有些欣羨地問道︰「那位劍士剛剛拯救了我們。現在女神單獨會見他,您說,女神會不會獎賞他一些強大的神術呢?」

  摩拉臉色有些古怪,悄悄回道︰「不!她冒犯了女神,女神正在懲戒她。」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第十六章 墮入地獄的天使(全)


  死亡世界,亦即威娜口中的遺棄之地,已經冷清了許多。

  君王們都躲藏在時空的深處,陷入半沉眠的狀態,大地上也不復往昔的繁榮。在死亡世界的繁榮時代,隨處可見成群的不死生物在遊蕩,為了強大而進行的戰鬥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這裡,就是風月成長的世界,一個力量至上的世界。

  這裡也是骨龍成長並且壯大的世界。

  與死亡世界的君王們相比,骨龍力量的成長速度無疑極為迅速。可是格利高裡智慧上的成長要遠遠超過它的力量成長。在死亡世界重生之後,它一改身為魔龍時的好大喜功、傲慢自負和好色魯莽,而變得謹慎小心,事事以討主人歡心為首要目標。魔龍天生的傲慢與自負已蕩然無存。

  格利高裡保存了前世的大部分記憶,按常理而言,前世的性格也應該保留下來才是。可是它性格的轉變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渾然天成。特別是傲慢,這是存在於每一頭龍族靈魂最深處的東西,是高高佔據著各物種組成的金字塔最頂端的龍族的特質。

  但是現在格利高裡在兩位主人面前不光沒有傲慢,連尊嚴都顧不上了,甚至可以說是不顧廉恥,只要兩位主人能夠高興,馬屁那是不嫌無恥,只怕太少。

  骨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轉變。也許在生存的壓力下,什麼都是可能的吧。

  從有記憶時起,骨龍就有一種感覺,似乎不論向哪個方向飛行,風總是迎面吹來的。

  風呼嘯著它的骨縫中穿過。

  骨龍俯視著大地。山峰依然挺拔,史前巨獸的骨骼仍然散落在大地各處,讓後來人憑空遙想它們當年那難以想像的巨大身軀。

  只是現在的死亡世界變得安靜了。大地上空蕩蕩的,任骨龍如何努力辨認,也看不到一個不死生物。格利高裡其實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到什麼東西,因為威娜主人正在它上方數千米處緩緩飛行。

  威娜妖蓮戰甲上的金色紋路始終一明一暗地閃爍著。骨龍知道,每一下閃爍就會有一道無形的波紋散發出去,直到極遙遠的地方才會削弱。這種波紋對任何不死生物來說都是致命的,它會直接震動不死生物的靈魂之火,並且一點點地熄滅這些非常脆弱的火焰。

  現在的死亡世界,才真正應了它的名字。

  從死亡世界的風中,格利高裡嗅到了一絲寂寞的味道,它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心酸。若在往常,它必然會為這新的變化欣喜。擁有情感,正是它智慧再次成長的標記。可是現在,它只是在體味著那淡淡的酸澀。

  一陣狂風襲來,正在失神的骨龍措不及防之下被掀得翻了個跟頭。它奮力拍動雙翼,好不容易才在狂風中恢復了平衡。

  「格利高裡,你怎麼了?還控制不了神聖力量嗎?」

  格利高裡立刻道:「神聖力量是真正高貴的力量,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真正強大存在們才能夠自如控制。而我只是一頭剛剛走上救贖之路的骨龍,如果現在就能自如掌握這種強大無比的力量,那可是對賜我這種力量的您的褻瀆啊!」

  威娜冷哼了一聲,道:「你用不著拍馬屁!現在神聖力量等於是硬安在你身上的,至於如何能夠在不損害你靈魂的前提下將你整個身體和力量都轉換成神聖屬性,我還沒有想好呢。你現在要是能夠自如地控制身體,那才怪了。」

  手忙腳亂的骨龍終於控制好了身體,舒展開雙翼,在風中穩穩地向前滑翔著。它四片薄翼已經都被威娜取了去,而代之以一雙閃爍著柔和乳白色光澤的肉翼。

  這是一雙真正屬於神聖巨龍的肉翼!

  無論是外觀還是裡面蘊含著的力量,骨龍對這雙新肉翼都滿意之極。雖然就攻擊屬性來說神聖力量尚不如星空鬥氣的陰狠,但是這種力量幾乎無所不能,這可不是星空鬥氣比得了的。

  可是神聖力量毫無疑問會和骨龍本身所屬的死亡能量相衝突。這些得自威娜的強大力量將會輕而易舉地摧毀格裡高裡偏向於死亡和黑暗屬性的一切,包括了力量、身體,還包括它的靈魂之火。

  威娜的解決策略是以一道純淨的能量壁障將格利高裡的兩種能量分隔開,然後慢慢尋求改造骨龍靈魂的辦法。

  只有靈魂得到昇華,才是真正的救贖。

  儘管與風月曾經一體,但威娜始終弄不明白風月是如何將神聖與死亡力量溶為一體、自如運用的,畢竟她一切的智慧都在戰鬥方面,對於其它領域並不擅長。在風月的身體裡,死亡和神聖力量同樣的強大,相輔相成,全無衝突。可是威娜在骨龍身上的每次試驗,都是以神聖力量幾乎摧毀骨龍的全部死亡能量而告終。在這過程中,骨龍當然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源自黑暗與死亡的生物,在接觸到神聖力量時所承受的痛苦,羅格當年可是深有體會的。

  威娜實在無法,最後只好極其野蠻地用自己的力量設立了一道單純的能量壁障,將神聖與死亡力量強行分隔開。這只是一時之計,能量壁障不斷經受衝擊,會慢慢地削弱。每過一段時間,威娜就不得不為骨龍補充一次能量。

  對格利高裡而言,一條小命等於徹底握在威娜手中了。什麼時候威娜停止補充能量,那骨龍的末日就到了。當然威娜根本不會想到這個方面,骨龍如果敢背叛她,那會連躲都找不著地方。可是聰明的骨龍大人凡事寧可從壞處想,就算對方是光天使威娜大人,也得先防上一手。

  因此骨龍為了永除後患,拚命地鑽研應該如何大拍威娜的馬屁,才能讓她盡心盡力為自己改造身體。

  成為神聖巨龍之後,雖然格利高裡再也無法回到魔界,去看一看魔龍族的族人,但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和威風程度已經足以補償骨龍那顆虛榮的靈魂了。

  若是風月或者是羅德裡格斯看到了威娜改造骨龍的成果,必然也會大吃一驚。威娜在塑造靈魂上雖然不怎麼樣,可是能夠在這死亡世界中憑空創造出神聖能量,並且讓神聖能量在充斥著負面力量的空間中穩定存在,還能夠讓骨龍加以使用,這當中難度,絕不下於羅德裡格斯憑藉神之本源創造出風月。

  不論怎麼說,在對能量、力量和空間的認知上,光天使都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威娜與骨龍在天空中緩緩前行。

  在極遠處的地平線上,時時會爆起點點星火。骨龍知道,這是不及逃竄的不死生物正在威娜的無盡力量下燃燒。

  看著越來越『乾淨』的死亡世界,骨龍再次感到一陣心酸。

  威娜忽然道:「我找到它們了。這些懦夫,難道以為躲在多重平行空間中就可以躲過我的搜索了嗎?」

  妖蓮的惡魔面具口一張,噴出由無線細小金線組成的小光球。光球疾飛向前,一條條的金色絲線瞬間延伸至數百公里之長!

  轉眼之間,無數道金色絲線已經將所有的平行空間都犁過了一遍。在威娜的面前,一個淡淡的光球緩緩浮現,光球之中,依稀可見巫妖艾爾格拉的大殿。

  大殿中僅餘的幾位君王都徐徐醒來。在這最後的審判時刻,它們都非常平靜。從成為君王的那一天起,它們就知道審判日總會到來。

  巫妖艾爾格拉一揮法杖,當先向大殿外行去。黑武士皇帝、智慧之火和骨皇都默默地跟著它走出了大殿。

  四位君王在大殿前的廣場上並肩站立,望著遠方天際週身放射著耀眼金色光芒的威娜,全無屈服的表示。生命最久遠的智慧之火已經躲藏了近萬年的歲月,骨皇和巫妖也都有上千年躲避天界巡狩者的經歷。但在這最後的審判時刻,它們至少要站立在審判者的面前。

  縱然已經屈辱地過了一生,最後的尊嚴也不容褻瀆。

  「真羨慕第九騎士啊……」黑武士皇帝忽然道。

  三位君王默然。它們當然明白黑武士皇帝的意思,至少第九騎士是在與風月的決戰中光榮毀滅的,而它們呢?現在只能等待著威娜的審判。

  艾爾格拉的法術在將大殿隱藏在多重空間迷宮的同時,也完全限制了所有君王的力量。而威娜的力量遠遠超出了它們的理解,她竟然能夠在多重空間迷宮中搜尋出大殿的位置,並且將大殿連同封印它的空間一起提取出了空間迷宮!

  現在的君王們就如籠中的鳥,威娜完全不用戰鬥,只要在籠下放一把神聖之火,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毀滅了這四位君王。

  威娜沒有直接禁錮四位君王,那樣將會是一場很艱苦的戰鬥,她選擇的是禁錮了封印神殿的空間,這樣只有施放這個魔法的艾爾格拉能夠與她直接對抗。巫妖已嘗試過數次解除空間的封印,但周圍的空間完全沒有回應。

  從某種意義上說,空間是最忠實的力量主義者。誰的力量大、掌握規則更加透徹,誰就能獲得運用和支配空間的權力。

  威娜冷冷一笑,獄雷槍高高舉起!

  整個死亡世界的鉛雲都以獄雷槍為中心緩緩旋轉起來,一道又一道粗大的淡金色閃電從雲中落下,在地面上擊出一個個巨坑。獄雷槍槍尖開始慢慢亮起一點精芒,整枝槍都在微微顫動!

  隨著獄雷槍的顫動,整個死亡世界開始戰抖!

  下一刻,威娜將揮出足以毀滅一切的裁決之雷,將封印著四位君王的空間直接摧毀!

  這一記狂雷代表著光天使的最高技能,其中甚至融合了許多審判之光的特性。裁決之雷將直接將目標的存在印記徹底抹去,雖然單論威力還不如威娜的許多其它技藝,但是用來對付異端最是對路不過。特別是異端者許多都是魔法和靈魂方面的大師,運用尋常手段很難徹底殺死或者是毀滅它們。

  「威娜主人,等等……」

  格利高裡微弱的聲音在這風湧雷動的一刻是如此渺不足道,就如暴風雨中一聲鳥鳴。

  但它的聲音又是如此的巨大,因為此刻整個死亡世界中,這是惟一的不和諧之音。

  「你想背叛我?」威娜冷冷地道。

  骨龍仰望著。

  此刻的威娜如一輪金色的太陽,照亮了整個死亡世界,骨龍只能勉強在金光中看到一點妖蓮的輪廓。在揮灑而下的金色光華中,骨龍的骨骼都在哧哧冒著青煙,只有背後一雙神聖巨龍的肉翼上傳來陣陣舒適的感覺。

  「威娜主人,我……我……是為了您著想啊!」骨龍已經嚇得要暈了過去,但仍然堅持著將這句話顫抖著說完。

  威娜哼了一聲,等待著它的下文。這還是她初次在死亡世界中運用如此龐大的力量,實在是感覺到有些吃力了。神聖力量越是強大,她就越有些看這骨龍不順眼。

  骨龍沒有等來預想中的一記裁決之雷,總算驚魂稍定,顫抖著說道:「因為殺了它們後。威娜主人,您,就太寂寞了。」

  威娜再次小小吃了一驚,但她此刻提聚的力量太過龐大,受神聖力量的影響,情緒波動已經十分微小了。不過骨龍的話實在出人意料,她左手微微一招,骨龍就升到面前。

  威娜問道:「寂寞?」

  「是的,寂寞。」

  骨龍和威娜雖然相隔不過數十米,但它舉目望去,只能看到迎面而來的一片強烈金光。在這充滿了神聖氣息的金色光華中多呆一刻,格利高裡都有解體的可能。但它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向著威娜侃侃而談。

  「主人,您已經毀滅了遺棄之地幾乎所有的不死生物,現在整個遺棄之地中只有這四位君王了。它們過去雖然懦弱,但畢竟擁有強大的力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們比我更能理解您的思想,您的境界。如果您毀滅了它們,那麼整個遺棄之地就只剩下您和我了。我只是一頭很笨的骨龍而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力量才能夠達到君王的境界。那時,若大世界,悠悠千年,您雖然不在乎隨從和僕人,但總不能一個對手,甚至是一個能夠理解您的存在都沒有吧?那……該是何等的寂寞啊!」

  威娜一怔。

  天界最嚴厲的懲罰並不是毀滅。對於天使來說,毀滅無非是回歸本源,再次重生的一個過程。天界最嚴厲的懲罰是被永世封印在一個一片虛無的空間,體驗永恆的死寂。

  對於威娜這種接近於永恆的存在來說,孤寂,的確是她最怕的懲罰。

  骨龍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一過,又多少回復了馬屁本色:「以主人您無以倫比、冠絕各層位面的美麗、智慧與力量,怎麼能沒有一個對手和至少能理解一點您境界邊緣的人呢?您難道還怕它們幾個真有一天能夠威脅到您、成為您勢均力敵的對手嗎?君王們雖然有不屈的意志,現在也總算有了點擔當的勇氣,但是它們的智慧畢竟太有限了,又長得這麼難看,怎麼可能擁有和您一樣的力量嘛!這個世界如果光靠努力就能成功,那就沒笨蛋了。」

  骨龍一番莫名其妙、肉麻無比的馬屁似是有哪一句說中了威娜的心事。她一時怔住了,癡癡的想著些什麼。

  格利高裡擔心地看著獄雷槍槍尖的一點精芒,完全不亂稍動,更不敢打擾威娜。

  現在它的主人忽然陷入了沉思,但那獄雷槍槍尖上蘊含的裁決之雷可決不是鬧著玩的。骨龍越看那槍尖越是害怕,現在離槍尖這麼近,裁決之雷落到它頭上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它更怕有點什麼事打擾了威娜的思緒,她手一抖,裁決之雷偏上那麼一點,很有可能就把骨龍當場給『救贖』了。

  格利高裡已經開始後悔不該多管閒事了。威娜寂寞就讓她寂寞去吧,那時她不是更不可能毀滅自己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威娜的雙眼忽然睜開。她的手果然一抖,裁決之雷呼嘯著向骨龍飛來!

  這是骨龍第一次離毀滅如此接近。它脆弱的靈魂承受不住這種驚恐,終於暈了過去。

  轉眼之間,骨龍悠悠醒來。

  它一個翻身,嚎叫起來:「我又重生了嗎?在裁決之雷下都能重生,我格利高裡大人真是太英明了,太偉大了!啊,我的記憶也保留下來了!這是哪裡,魔界,還是天界?我格利高裡大人成為龍族之王的夢想……」

  骨龍舉目四望,看到了無垠的大地、永遠鉛色的天空,還有那靜靜浮在它面前的……

  威娜。

  骨龍再次栽落。

  威娜伸手一指,骨龍就被定在了空中。

  骨龍驚魂稍定,四下看看,這才發現死亡世界早已經恢復了寧靜。那一記裁決之雷不知道消失在什麼地方。

  骨龍怯怯地道:「威娜主人……我剛才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威娜淡淡地道:「沒有。」

  骨龍心中剛剛一鬆,就聽威娜道:「你只是說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而已。」

  逃,還是不逃?

  聰明的骨龍把心一橫,馴從地呆在威娜面前。

  威娜輕輕一笑,道:「『忠誠』之格利高裡,你真是一頭非常聰明的骨龍。可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會被嚇暈的骨龍呢!哈哈!」說到後來,威娜再也抑止不住,清脆的笑聲自空中紛紛灑落。

  骨龍心下一鬆,知道又過了一關。被威娜主人嘲笑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甚至可以看作一種榮耀。

  它又試探著問道:「威娜主人,那些君王呢?」

  「暫且就放過它們吧!」

  威娜輕輕歎了口氣,又道:「我並不是怕什麼寂寞,只是連那些懦弱的君王都能重拾勇氣,我又怕什麼呢?該來的,總會來的。」

  「主人您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不懂?以您冠絕各層位面的美麗、智慧和力量,還會有什麼怕的東西嗎?至少以我有限的智慧是想像不出來的。就是遺棄之地所有的君王們加在一起,也不是您的對手嘛!」

  威娜淡淡地道:「格利高裡,你並不瞭解遺棄之地的由來。一旦找到辦法,我就會設法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你放心吧,我答應過給你救贖,會帶你一起離開的。」

  格利高裡很想說一句『不麻煩您了,我在這呆得挺好。』可是這句話在嘴邊滾來滾去,終究沒那個膽子說出來。

  威娜緩緩閉上了眼睛,靜默地立在空中。

  「主人,那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和威娜接觸久了,骨龍囉嗦的天性一點一點地又犯了。

  「等待。」

  「等待什麼?」

  「等那些該來的。」

  骨龍不知道什麼是該來的,它感覺到威娜今天的情緒有些奇怪,因此不敢再多問什麼,只是百無聊賴地和威娜一起等待,等那些該來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骨龍突然發現自己的兩隻前爪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它感到非常奇怪,再仔細一看,自己的身體都變成了紅色。

  它四下一望,這才發現不光是自己,整個死亡世界都已經變成了一片紅的世界。這紅光來自於天空中的雲,此時整個死亡世界的雲層都在燃燒!

  一道金色光芒忽然自遠方的雲層中透射出來,就如同在燃燒的雲端後隱藏著一輪金色的太陽。

  骨龍充滿敬畏地看著遠方的雲團,它預感到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越來越多的金色光芒從雲端透射出來,隨後轟的一聲,半邊天的鉛雲都燃燒殆盡,露出那黑沉沉的,無星也無月的天空。

  這還是骨龍第一次看到死亡世界的天空。

  骨龍忽然張大了口,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一片虛無的夜空中,出現了一座高達百米的閃耀著柔和金色光芒的大門。

  天界之門!

  整個死亡世界都在顫抖著,戰慄著,等待天界之門的開啟。

  終於,天界之門揮灑出了如水般的柔和金光,在天界之門輔就了一條金色的階梯,一直延伸到雲層的下方。

  「威娜主人,來的是什麼人?我是不是先躲一下?」骨龍一邊發著抖,一邊小聲地問。

  威娜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誰會來。你躲不了的,就呆在這裡吧!」

  陣陣悠揚的樂聲響起,從四面八方向天界之門彙集而來,似是要迎接即將降臨的神聖存在。

  天界之門終於開啟了!

  天界之門剛剛開了一道縫隙,無數個閃亮的小天使就從門縫中蜂擁而出,繞著天界之門不住飛舞。

  天界之門半開之時,兩位天使從中徐徐飛出,侍立在大門兩旁。

  骨龍勉強抬頭向天界之門中望去,除了一片耀眼強光,它什麼也看不見。

  天界之門終於完全開啟了,一個高達百米的巨人踏著雷鳴般的步伐從門中踏出!寬大的階梯在他面前竟如同一條狹窄的小徑。

  巨人在兩位小得如同蝴蝶般的天使衛護下,徐徐拾級而下。骨龍似是看到,一道道極淡極淡的金色波紋正不住自巨人的身上發散,一直消失在極遠的地方。這些金色波紋毫無滯礙地自骨龍身上透過。

  格利高裡駭然發現,自己的靈魂、思想甚至是記憶都無法在這些金色的波紋下有絲毫的隱藏。

  巨人在最後一級台階上站定。

  在這個位置上,威娜剛好能夠與他平視。只不過巨人的一根手指都比威娜要大上許多,與之相比,威娜不過有如一隻飛蟲大小。

  巨人似是在凝視威娜,他眼中的金色火焰噴發出數米之遠。

  巨人終於開口了:「尊敬的奧黛雷赫大人,原來您也在這裡。看起來,您的使命並不順利。」

  巨人的精神波動中帶著一陣無法言喻的氣息,幾乎將骨龍的靈魂給震散。聰明的骨龍立刻調動肉翼上的神聖力量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哪怕是控制力不夠、導致身體受損,它也毫不在乎。

  威娜冰冷地道:「尊敬的泰瑞德斯大人,不要低估跨越不同位面所要面臨的危險。我遇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才會出現在這遺棄之地。」

  巨人點了點頭,道:「光天使適應不同位面的戰鬥能力是神親自賦予的。雖然您被創造的歷史還非常短暫,但我也無意置疑您的能力。我這一次的職責,僅僅是調查在這片遺棄之地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巡狩者被毀滅。」

  威娜道:「尊敬的泰瑞德斯,以往也曾經發生過巡狩者被毀滅的前例。按慣例應該由幾位低階天使對遺棄之地進行一次清掃,為什麼這一次會是您來?」

  泰瑞德斯道:「弗利安米爾大人感到有些不安,所以他專門指定了我來調查這個遺棄之地。奧黛雷赫大人,我要開始工作了,您知道,主掌軼序的弗利安米爾大人耐心一向不好。」

  威娜冷冷地道:「尊敬的泰瑞德斯大人,您不必調查了。這裡的巡狩者冒犯了我,已經被我賜與了毀滅。這片遺棄之地我也清掃完了,接下來我還要繼續我的使命。您就這樣向弗利安米爾大人回報吧!」

  泰瑞德斯的目光再次落在威娜身上,道:「如果巡狩者真的冒犯了您,那麼您的確有處置他的權力。但我無法這樣對弗利安米爾大人回報。我將對遺棄之地所發生的一切、包括您,進行調查。既然這裡發生的事情牽涉到了您,天界之奧黛雷赫,那我已經無權處置,只有將一切如實報給弗利安米爾大人,請他進行裁決。」

  威娜清喝道:「泰瑞德斯!你不過是軼序之神弗利安米爾大人的一個神僕,雖然你擁有神格,可是你無權插手我的使命!就算是弗利安米爾大人也無權統轄我!如果你對我使用你的能力,那麼我將認為這是一次對我的挑戰!」

  泰瑞德斯的聲音依然沒有波動,就如沒有意識到威娜的威脅一樣:「尊敬的奧黛雷赫大人,光天使雖然沒有神格,但戰鬥能力尚在座天使之上。我無意挑戰您,但必須完成我的調查。由此產生的一切紛爭,弗利安米爾大人會與提拉忒彌斯大人共同做出裁決的。」

  威娜沉默了。

  泰瑞德斯的金色目光亮了起來,一道又一道金色波紋自他身體擴散開來,覆蓋了死亡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泰瑞德斯忽然望向了縮在一旁的骨龍,道:「奧黛雷赫大人,您竟然收了一頭黑暗邪惡的骨龍作為隨從!這是重罪!但您身為高階天使,擁有至高神親賦的能力,不能視同於普通的天使。如果您現在毀滅它的話,那麼這條罪孽就可以消弭。或者您也可以將它交給我,都是一樣的。」

  威娜仍然在沉默著。

  格利高裡忽然道:「威娜主人,我會任由它們處置的,您就不要為難了。主人,您已經為我做了太多了!」骨龍一振肉翼,就欲飛向泰瑞德斯。

  但它肉翼拍了幾下,仍然是紋絲不動,原來早已經被威娜禁錮在那裡。

  威娜盯著泰瑞德斯道:「它雖然是一頭骨龍,但我已經答應了給它以救贖。我正在逐步改造它的身體和靈魂,難道你沒有發覺這一點嗎?」

  泰瑞德斯搖頭道:「尊敬的奧黛雷赫大人,只有靈魂的轉化才能構成救贖。但這頭骨龍的靈魂中仍然充斥著黑暗,我完全看不到一點光明神聖的地方,所以您所說的理由並不成立。救贖是以撒大人掌管的範圍,而您所屬的提拉忒彌斯大人無權對墮落的靈魂進行救贖。奧黛雷赫大人,您現在的行為已經違背了天界的軼序,看來弗利安米爾大人已經預見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派我前來。現在,我將對您的行為進行徹底的調查,以確定您是否還有其它的罪。」

  威娜不再做聲了。

  泰瑞德斯忽然道:「奧黛雷赫大人,您竟然墮落了!我看到了傲慢、虛榮與自負!您為了消滅神之本源所產生的分身,竟然犯下了一系列的罪,這完完全全是本末倒置的行為!這些罪任何一條都已經足夠取消您的意識,讓您回歸本原的形態!」

  威娜淡淡地道:「我知道,我應該以同時抹去我自己和分身意識的方式來完成神之本源的融合。這樣奧黛雷赫將會在天界中重新誕生,繼續未完成的使命。」

  泰瑞德斯道:「正該如此!等等,我又看到了什麼!這是褻瀆!奧黛雷赫,你的分身竟然創立了自己的宗教並且膽敢接受信徒的信仰,而且你們竟然擅自使用了信仰之力!這是神的禁區!奧黛雷赫,跟我回天界,你將在永恆的孤寂中為自己贖罪!」

  威娜暗歎了一下,怔怔地想著:「還是躲不過去嗎?風月啊……真是讓你給害死了……」

  此時兩位天使在泰瑞德斯的示意下,已經飛了過來,停在威娜的左右。

  威娜平靜地道:「泰瑞德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使我意識的存在得以延續。」

  泰瑞德斯以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道:「奧黛雷赫,你的罪又多了一條,貪婪!當然,新的罪不會增加你的處罰,你將接受的處罰已經是重無可重。」

  威娜淡然地道:「泰瑞德斯,雖然我擁有的神之本原並不完整,但你認為僅僅依靠這兩個最低階的天使就能帶我回天界嗎?」

  泰瑞格斯震怒了,身周金色的火焰直衝上數百米的高空!

  「奧黛雷赫,你難道要背棄神的容光,徹底墮落嗎?!」巨人怒吼的無形震波甚至摧毀了數座山峰!

  威娜不再理會他,雙手在胸口緩緩合起。這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她卻做得無比吃力,妖蓮上的金色條紋忽明忽暗。

  隨著威娜的動作,天界之門發出轟鳴的巨響,竟然緩緩地合攏了!

  泰瑞德斯咆哮般的怒吼還在空中迴盪,威娜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左邊那位天使的身後。她抓住天使的羽翼,毫不費力地將其撕了下來!那個天使在空中一陣掙扎,身體裡不住早出銀色的火焰,最終爆發成了一顆銀色的碩大火球。

  另一位天使舉起燃燒的長劍,就想撲過來解救同伴。但此時威娜妖蓮戰甲背後雙翼盡展,每一道金色條紋都放出了奪目的金光!

  在這金色的光芒中,那位天使不但無法前進,反而在痛苦地掙扎著。金色光芒如有生命一般,不住引發著它身體內的銀色火焰,最終這個天使也爆成了一團銀色火球。

  泰瑞德斯拾級而上,來到天界之門前。但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打開天界之門。

  威娜放射出的金色光芒越來越耀眼,甚至已經壓制住了泰瑞德斯的光芒!在光芒與火焰之中,一個巨大的、不輸於泰瑞德斯的金色人像漸漸成形。

  這是一個全副盔甲的巨大天使,橫寬近百米的巨大光翼在緩緩地扇動著。她手中的獄雷光槍也長達百米,槍尖中空部分的幽暗空間中不再是一片虛空,而是蘊含著極其可怕的能量風暴,讓人心生畏懼。

  「泰瑞德斯,你走不了了。」威娜冷冷地道。

  泰瑞德斯轉過身,猛然大喝一聲,一拳向威娜擊來!

  威娜獄雷槍隨手一揮,就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泰瑞德斯最後的憤怒吼聲連綿不絕,不知震碎了死亡世界多少座山峰!但他的身體逐漸縮小、逐漸分解,最終化成了一個十米高的巨大複雜的金色符號,在空中緩慢旋動著。

  死亡世界的鉛雲重新匯聚,慢慢地將天界之門掩在了後面。

  天空中,只有那個金色的巨大符號還在旋動不休。威娜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形態,凝立在金色符號前。她幾次伸出了手,但又猶豫著收了回來。

  好不容易,骨龍才從剛剛的震憾中恢復了少許理智。它的注意力立刻被空中的金色符號所吸引。格利高裡凝目望去,發現這個金色符號似乎是由無數極細小的奇異文字所組成。

  骨龍雖然想上前看個究竟,但這個符號中蘊含著無上的威嚴,它根本無法接近。

  「威娜主人,您剛剛做了什麼?您殺了一個神?!」骨龍的聲音顫抖著,它的思維已經接近停止運轉,更不要說能夠拍出夠水準的馬屁了。

  威娜輕歎著道:「泰瑞德斯雖然擁有神格和領域,但他只是軼序之神的一個神僕而已,殺他並不困難。」

  「他留下的這個符號是什麼?」

  「這就是泰瑞德斯的神格印記,上面記載著他的領域能力,洞察。」

  骨龍現在對於『領域』、『神格』這一類的詞彙格外的敏感,它充滿敬畏地看著金色符號,問道:「威娜主人,洞察是什麼樣的領域能力?」

  「就是在領域能力發動後,知悉能力範圍內所發生的一切事件因果。」

  「雖然聽起來不是很有用,但不管怎麼說,拿到了這個,您也就擁有神格了吧?天哪,您豈不是成為一個神了?而擁有一位神作主人,那我格利高裡大人也就成為神僕了!」

  興奮過度的骨龍一時之間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您現在還在猶豫什麼?是怕天界處罰嗎?反正您的處罰已經不可能再重了,多一宗罪少一宗罪還不是一樣……」

  威娜苦笑一下,自語道:「是啊,反正我已經墮落了,還在猶豫什麼?真是……讓你們給害死了。」

  她再一次抬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鉛色的雲層。在那雲層後面,就矗立著巨大的天界之門。死亡世界的鉛色雲層,其實就是一道封印,將所有的不死生物都封鎖在雲層之下,不容它們冒犯天界之門。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雖然可以穿出雲層,再次觸摸那兩扇巨門,但她知道,這兩扇巨門再也不會為她開啟了……

  那創造她的天界,那承載著她一切驕傲與榮耀的天界啊!

  她降生的地方,現在竟然離她那麼遙遠……

  她曾經受到太多神的眷顧,在她踏出天界之門的那一刻,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雖然與天界之門近在咫尺,卻相隔永恆。

  她忽然想哭。

  天界之奧黛雷赫,從此,將永遠被塵封在神之本源的記憶之中。

  威娜終於,緩緩的,緩緩地伸出了手。

  纖長的指尖剛一觸到神格印記,那印記就如流水一樣進入了她的體內。

  骨龍無比崇敬地仰望著威娜,它已經從威娜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不屬於塵俗的威嚴。

  它的主人,已經成為了神。

  「威娜主人,看您收拾剛才那個大傢伙很輕鬆啊,咱們是不是再去多找幾個類似的低等神來殺殺?這樣您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大的。」忠誠的骨龍又提議道。

  威娜幽幽歎了一口氣,道:「像這種沒用的神……一般只是天界才有。」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第一章 移禍


  痛失查理和斯巴達騎士後,沒過幾天,羅格又收到了智慧之眼遇襲的消息。不過這一回是個好消息,儘管智慧之眼的人員損失不小,可是他們不光盡殲來犯之敵,還活捉了一個德魯依的長老!

  羅格立刻傳了最急訊息給摩拉,讓她盡快將那個德魯依的長老給自己送來。

  更讓羅格高興的是不光是安德羅妮修煉已成、重新出現,還有奧黛雷赫在關鍵時刻的降臨。這等如讓困境之中的羅格重新看到了希望。

  就算那個神秘而古怪的奧黛雷赫指望不上,安德羅妮多多少少總會幫忙的吧?多一個聖域強者相助,以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立刻就有了轉機。

  表面上,羅格身邊強者雲集,甚至到了讓人驚訝的地步。風月和死神班的實力自不必說,修斯則從來讓人看不清底細。現在又多了一個安德羅妮,羅格身邊幾乎可以說有四位聖域強者相助。胖子盤算著,如果再把奧黛雷赫算進去,那至少是五位聖域強者,甚至是六位。

  可惜這些人沒有哪個將羅格放在眼裡,完全是自行其是,碰上了就順手幫羅格一把,碰不上就算胖子倒霉。比如說死神班,他本來就對羅格看不順眼,若不是為了艾茜洛特的願望,他根本就不會去理會胖子的死活。死神班對任務的理解是,只要不讓銀龍尼古拉斯殺了羅格,他就算盡職了。所以別說他不會幫助羅格對付德魯依,就算是德魯依要殺胖子,他也多半會袖手旁觀。

  風月且不論,單是修斯這老狐狸,胖子也是自認暫時鬥不過的。說來說去,惟有那個與他糾纏不清的安德羅妮是最聽話的一個。可是這位愛好古怪廣泛的大小姐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大會去理會羅格什麼時候會需要她。

  為了讓這些人的方向與自己一致,胖子真正耗費了不少腦筋。他就如引導著一群倔強無比且口味各異驢子的農夫,得把各種對得上這些倔驢胃口的東西一路放到目的地,才讓驅使它們走到自己需要的地方。

  只不過這些倔驢口味實在太高,它們想要的東西羅格很多時候都付不起。另外它們的口味始終在變,揣摩一頭驢的脾性已經很累人了,何況羅格要同時揣摩四頭,這當中耗神之處,也許不比對付雲霄之城輕鬆多少。

  比如現在,這位安德羅妮大小姐既然重新現身,而且明顯已經擁有了聖域的實力,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未到德累斯頓來找胖子,天知道她又跑到哪裡去了。

  羅格放下了手中的報告,微微苦笑了一下。現在他多少體會到了一些大國帝王們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對於這些聖域中人,無論如何侍奉周到、馬屁十足,他們也都有可能隨時走人。對於大業,他們的作用其實很有限。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來到了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面的景色。

  自查理慘敗之後,反抗軍聲勢大盛。紫荊蝴蝶更是公開號召所有拉脫維亞的人民站起來,推翻羅格的暴政。沒有查理指揮,又受夏尚的限制而調動不靈,因此公國軍隊在與反抗軍的作戰中節節失利,已經丟失了邊境地區的幾座小城。

  不明情勢的夏尚還向羅格進言,要求接掌查理留下來的軍隊,好去消滅反抗軍。羅格強壓怒火,給他回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並且將他手中大部分實權轉入了霍恩的手中。

  雖然真正讓羅格頭痛的是雲霄之城和銀色奇跡尼古拉斯,但是反抗軍的壯大已經到了他不能容忍的地步。實力高絕、來去飄忽的尼古拉斯不好對付,可是雲霄之城目標明顯,雖然天空之怒實力高強,但其它的德魯依還不放在羅格的眼裡。只不過雲霄之城中能人眾多,誰知道裡面會不會再出一個死神班之類的人物。況且天空之怒只是『北方之大德魯依』,其它三大德魯依是什麼樣的人物還不清楚呢。

  但三大德魯依還無法阻止羅格復仇的計劃,反正就算他想和解,德魯依們也肯定不會放過他。因此胖子準備先穩定內部,然後再狠狠地反擊雲霄之城。

  至於銀色奇跡,暫時還沒什麼好辦法,只能且由他去。其實這個心腹大患根本拖延不得,羅格手下幾乎沒有人能夠擋得住尼古拉斯的一擊。這一次他殺了查理,下一次他的目標還不一定會對準誰。

  羅格反覆思索,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弄清楚紫荊蝴蝶的來歷。這個神秘的年輕女子已經儼然成了反抗軍的精神領袖,麾下戰士接近整個反抗軍的一半。現在她又與銀龍尼古拉斯勾結在了一起,等於要戰士有戰士,要將領有將領,要強者有強者。

  羅格已經責罵過霍恩數次,但他仍然未能將紫荊蝴蝶的底細給搞出來。胖子也知道他已經盡力了,只得另想他途。不過,霍恩成功收買了一個紫荊蝴蝶身邊的衛兵,得知了自當日一戰後,尼古拉斯就再也未出現過。

  羅格處理了一天的公務,手邊高高的文件堆仍然只下去了一小半。他略微苦笑了一下,在過去,這些文件大多數是不會放到他的案頭的。

  他抬頭看了看窗外,天早已經黑了。此時他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芙蘿婭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她小手輕掩口,打了一個哈欠,一副睡眼腥松的樣子,顯然是『午睡』才起。

  「死胖子,你這個大公府裡怎麼一點吃的都沒有啊?我隨意點了幾樣東西,總管居然都說因為太貴,所以沒有準備!你行不行啊,怎麼說你也是帝國的親王吧,居然比一個邊遠地區的伯爵過得還差。喂,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可一向都是把公國國庫當成自家腰包的。」

  羅格站了起來,笑道:「公國國庫裡已經沒錢了。現在還有三十多萬金幣,只能勉強維持一下運轉,要到秋季各項賦稅才能收上來呢。如果我不從大公府率先削減開支,怎麼能夠讓其它的部門也壓縮開支呢?現在反抗軍活動猖狂,軍費支出可是非常大的。你啊,暫時將就一點吧。」

  芙蘿婭又打了一個哈欠,仍然迷迷糊糊地道:「你沒錢了?那幾百萬金幣都到哪去了?聽說那個夏尚以及他那些手下貪污得很厲害,應該到了宰了他們的時候了吧?滅了他們的族,再把家產充公,你就又有錢了。他們的錢都是來自於平民,你這不是相當於狠狠地征過了一次稅,然後還能讓市民們認為你是個好人嗎?」

  羅格哈哈一笑,道:「好好,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先坐下吧,一會會有兩個客人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怎麼把錢都花出去的了。」

  一聽到有客人要來,芙蘿婭的耳朵立刻豎起,馬上清醒了過來。她丟下一句『馬上就回來』,就消失在門口。

  轉眼之間,一身盛裝的小妖精又盈盈走了進來,她清麗無倫,九分聖潔中帶著一分風情和誘惑,直看得胖子眼睛一亮。羅格尤其對她閃電般的裝扮速度佩服不已。

  她在羅格身後那麼一坐,那簡直就是完美,絲毫與羅格記憶中那位誘惑、危險、任性且心狠手辣的小妖精聯繫不起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是黑暗世界中人活動的時候。

  當當,兩記輕輕的扣擊聲響起。不過不是敲門聲,而是敲窗聲。

  「進來吧!」

  窗戶悄無聲息地開了。俏生生的妮可一躍而進,道:「羅格大人,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召喚過我們呢!」

  她一眼看到了芙蘿婭,很是專注地看了一會,終於微露氣餒。

  羅格看著她袖口上新多出來的兩把銀色匕首圖樣,微笑道:「妮可,你升職了嘛!」

  妮可嫣然笑道:「這都是羅格大人照顧嘛!對於您這樣的貴賓,我們暗夜舞者一向都由專人來服務的,比如我就隨時聽候您的召喚。您那個調查紫荊蝴蝶的任務,長者們已經決定了,因為任務很有可能涉及到聖域的強者,因此價格訂在五萬金幣。您看如何?」

  「妮可,你現在可以隨時和暗夜舞者中能夠決定任務價格的人聯繫吧?」

  妮可點了點頭,道:「您上次專門通知過的,所以我帶了魔法通訊裝置過來。」

  羅格道:「很好,我們還要等一個人,然後才能決定價格。」

  他話音未落,窗外一片灰霧瀰漫,一個人影自黑暗中慢慢成形。那人規規矩矩地跨進了窗戶了,向羅格行了一禮,道:「陰影聽候您的吩咐。」他的目光掠過芙蘿婭時,瞬間炙熱了一下,隨後就低下頭,不敢多看。

  「陰影?」妮可失聲道:「羅格大人,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羅格沒有回答,只是微笑道:「你們這次來,都老實了很多嘛!」

  妮可和陰影組織的灰衣人都略顯尷尬。前幾次,他們已經吃到了隨意在羅格房間內出現的苦頭,灰衣人更是差點喪命,哪還敢再次玩火?

  灰衣人道:「羅格大人,紫弄蝴蝶的任務我們願意以四萬金幣接下!」

  妮可大為緊張,她當即道:「羅格大人,這個價格已經超過了我的權限,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示長老!」說罷,她穿窗而出。

  灰衣人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局面,他向羅格行了一禮,從容出了房間,也找個隱密的地方與上司聯繫去了。

  片刻之後,兩人重新回到書房,開始惡狠狠地殺起價來。但當殺到了三萬金幣時,就都不肯再降價了,轉而在完成任務的時限上做文章。最後當妮可惡狠狠地吐出『一周』這一句後,灰衣人終於沉默了。

  看起來,新興的陰影底氣仍然不如暗夜舞者深厚。

  這個任務就這麼定了。羅格心中忽然一動,又道:「你們等等,我還有一個懸賞的任務要通過你們的渠道發佈一下。」

  灰袍人立刻問道:「懸賞什麼?」

  妮可則問:「賞金多少?」

  羅格緩緩地道:「我要懸賞一頭最近在公國境內出沒的惡龍!它通曉究級變形術,平時化為一個銀色皮膚的精靈模樣,最明顯的特徵是身上遍佈著銀色的魔紋。這頭惡龍以人為食,在公國境內殺害了大量的平民,因此任何冒險者或者獵人能夠找到並且殺死這頭惡龍的話,將獲得一百萬金幣!」

  聽到這個數字,妮可和灰衣人都悚然動容。妮可鎮定了一點,問道:「您對這個任務還有什麼補充嗎?我個人建議您應該對自己的身份保密,我們暗夜舞者可以對任務的可靠性進行擔保,當然了,這是要收取一些費用的。」

  羅格沉吟了一下,道:「我還不清楚這頭惡龍屬於哪種龍族,不過有人看到過它的變形,根據那描述,說不定它是一頭銀龍。還有,如果殺不了這頭惡龍,那麼拿回他肢體的一部分也可以得到十分之一的賞金。這個任務,你們同時幫我發出去好了。」

  妮可飛速地算了一下,道:「這樣一個任務……發佈和為之提供擔保的費用一共是六萬金幣。」

  灰衣人接口道:「同樣的服務,交給陰影只需要四萬金幣。」

  妮可立刻反駁道:「陰影的渠道能與暗夜舞者相比嗎?你們能夠聯絡到多少最頂級的獵人呢,又與幾個大傭兵團有長期的聯繫呢,你們自己的聖域強者有幾個?」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們的實力當然不如暗夜舞者,但以合適的價格提供服務就是我們陰影存在的理由。我們雖然實力弱,但當年經歷過兩次黑暗戰爭也沒被你們暗夜舞者給消滅了,我們的存在這才得到了暗夜舞者的承認。哼,當年你們就奈何不了陰影,難道現在反而能消滅我們不成?」

  嗆!妮可抽出了短劍,喝道:「既然你不服,那麼我們來較量一下好了。看看我這個暗夜舞者中剛剛算合格的殺手能不能奈何得了你!」

  灰衣人抽出了一把暗無光澤的匕首,慢吞吞地道:「看來我不得不接受您的挑戰了。」

  「這裡可不是一個合適的戰場呢!」說著,芙蘿婭盈盈站起,雙手微微一揚,兩個艷紅的光球就擊中了劍拔弩張的兩個殺手。他們的身體登時僵住,動彈不得。

  兩個殺手驚駭地望著芙蘿婭,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端莊文靜的絕代佳人竟然是一個如此厲害的魔法師!當然在麻痺魔法效果解除前,他們只能以眼角的餘光瞟著芙蘿婭。

  小妖精低聲在羅格耳邊說了些什麼,羅格眼睛登時微微一亮。

  他對著如同雕塑般呆立著的兩個殺手說道:「懸賞惡龍的任務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補充,就是這頭變形成為一個銀色精靈的惡龍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領導反抗軍的紫荊蝴蝶身邊!」

  兩位殺手好不容易才等候到魔法效果解除,立刻灰溜溜地離開了。兩人從此又多了一個忌諱,不要在羅格的房間裡打架。

  送走兩位殺手,羅格隨即把霍恩叫了過來,吩咐道:「現在是收網的時候了。通知你安插在反抗軍中的那兩個人,讓他們帶著手下的隊伍離開紫荊蝴蝶的地盤,越遠越好。同時讓他們與紫荊蝴蝶公開決裂,理由嘛,就說她與邪惡生物勾結,借助魔鬼的力量在戰鬥。」

  霍恩心底有些疑惑,道:「現在我們手下的戰士只佔到反抗軍的三分之一,與紫荊蝴蝶合兵,不光可以提前知道他們的佈置,還能阻止她的一些行動計劃。有他們作內應,正是我們一舉擊潰紫荊蝴蝶的好時機啊。」

  羅格搖頭道:「收拾紫荊蝴蝶那些叛軍只是件小事,我真正擔心的另有其人。你不必多問,立刻去辦吧。過不了多久,紫荊蝴蝶的營地就會變得非常熱鬧的。哼!到時候我會讓那些叛軍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暗夜舞者的效率的確非常高,在第六天的深夜時,妮可就帶著薄薄的幾頁紙來回復任務了。

  這薄薄的數頁紙,羅格翻來覆去的足足讀了七八遍。

  紫荊蝴蝶自幼於雲霄之城中長大,其後在寒月營地中經過了十餘年的訓練,並且秘密跟隨腓特烈在阿斯羅菲克帝國東南邊境征戰二年有餘,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這一次她被雲霄之城秘密派入阿雷公國煽動並領導公國境內的反抗運動,可以說是成效卓著。在短短時間內,她不光聚集起了一支數千人的部隊,還一舉圍殲了羅格最精銳的部隊之一。

  暗夜舞者專門提到,紫荊蝴蝶是雲霄之城秘密培養出來為數不多的月夜騎士之一。月夜騎士個人的戰鬥力並不強大,但如查理一樣,都專精於軍略政要。但與聖堂中人專注於發展神聖系的相關技藝不同,月夜騎士在各類魔法及戰技上均有涉獵。掌握如此龐雜繁複的知識體系的代價就是各方面都懂,但哪一樣都不夠精通。不過月夜騎士並不看重個人戰鬥力的提升,依暗夜舞者的說法,掌握如此多的知識,主要目的就是讓月夜騎士們能夠以一個非常全面的角度去審視和思索問題。因此,經歷十幾年的嚴格訓練後,每一個月夜騎士都是難得一見的出色將領和謀略家。有帝國宰相斯特勞和『潮汐』軍團腓特烈的支持,月夜騎士還有足夠的實戰機會以獲得成長所需的經驗。

  報告之中還提到,紫荊蝴蝶與目前正關押在萊特要塞中的聯軍將領杜林是親兄妹,只是她自幼就被雲霄之城選中,自此一別就是近二十年。

  羅格暗暗佩服暗夜舞者的實力,如此隱密瑣碎的小事他們都能在短短時間裡調查出來。不過他也暗自警惕,暗夜舞者這樣組織不可能只有他一位貴賓,說不定他的死對頭也在花錢調查他的行蹤底細呢,以後一定要防上一手。

  羅格合上了報告,思索著。

  從這份報告中看來,雲霄之城的寒月營地是類似於光明教會聖堂一類的組織,而且經營已經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雲霄之城中竟然有這樣一個組織,說明德魯依們的心絕不僅僅在安守自然的平衡之道上面。在很久之前,他們就開始為插手帝國的政治經濟而著手準備了。素來潛隱平和的德魯依竟然會這麼處心積慮地謀奪大權,想必另有原因。

  如此一來,就可以解釋為何霍恩安排的兩個內應會爭不過紫荊蝴蝶了。在她身邊,雲霄之城一定安排了一批人進行輔佐。由此看來,他以前把紫荊蝴蝶的部隊看成是烏合之眾,的確是輕敵了。

  讓羅格暗暗害怕的是,看來尼古拉斯已經和雲霄之城搭上線了。這兩大勁敵若是聯手,足可讓胖子夜不能寐。

  報告最後還簡要提到一句,紫荊蝴蝶個性高潔、信仰堅定,且富於犧牲精神。

  「這會有用的。」羅格暗想。

  在短短六天時間裡,已經有數批高階的獵人和冒險者進入了阿雷公國。他們顯然是為了惡龍的巨額賞金而來。這些人的本事雖然不錯,但隨便哪個聖域強者都能宰他們一個小隊,要屠尼古拉斯,那是全無可能。他們也不想想,能夠使用終級變形術的銀龍,哪裡是普通的聖域強者比得了的。可是金幣的力量是無窮的,那丁當的悅耳聲音,那柔和的金色光芒,足以讓他們忘記了銀龍究竟意味著什麼。

  龍的分類學是一門相當高深的學問。在大陸各種族的冒險者中,流傳的有關龍的知識十分貧乏且不夠準確。這也難怪,有幾個人能夠強大到探查龍的生存狀態的地步呢?冒險者們能夠制服的,只可能是一些最低等的龍族。而那些能夠擊殺高等龍族的真正強者,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則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這個險的。對這些人而言,金幣早已經失去吸引力。

  所以羅格儘管國庫裡只餘三十多萬金幣,為了這兩個任務又花去了十多萬,但他仍然放心地開出了百萬金幣的懸賞。

  反正能賺到這一百萬的人絕不會為錢而動心,想賺一百萬的肯定沒那個本事。

  一切正如羅格所料,雖然現在獵人們還未曾大規模地到來,但是紫荊蝴蝶的軍營中已經是一片雞飛狗跳。每到深夜,一批批的獵人們就會試圖潛進紫荊蝴蝶的軍營,探一探那頭會變形的惡龍究竟藏在哪裡。

  很多獵人是潛跡匿蹤的好手,但也有不那麼擅長在黑夜中活動的人。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大多時候獵人們都是要搞掉紫荊蝴蝶的哨兵的。紫荊蝴蝶加派了幾倍的崗哨也不管用,在這些本領高強的獵人眼裡,幾個和十幾個哨兵根本沒有區別。然而如果派出幾十人的小隊放哨,由於要戒備的地方眾多,紫荊蝴蝶至少需要千名以上的哨兵,這又怎麼可能?

  而且那些原本被僱傭來幫忙的冒險者和傭兵們也聽到了惡龍的懸賞消息,開始蠢蠢欲動。他們有很多人在當日的戰鬥中見到過尼古拉斯,並且對那極為顯眼的銀色魔紋特徵記憶猶新。雖然尼古拉斯的實力超絕,但是這些冒險者對於暗中下手還是多少存有一點僥倖心理。

  幾天前,在反抗軍中頗有聲望的首領喬納森和顧加爾突然宣稱紫荊蝴蝶是與惡魔勾結、借助魔鬼的力量才取得戰鬥的勝利。他們還說絕不願意成為惡魔的工具,因此帶領著手下的戰士們撤向了南方。

  反抗軍突然出現的分裂讓本來一片大好的形勢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天夜裡,反抗軍所在的小鎮,峭壁鎮,比以往哪個夜晚都要熱鬧。在小鎮邊緣,廝殺聲和慘叫聲不時傳出,幾乎在每一時刻,都有數場戰鬥同時發生。

  小鎮中心的一棟小樓中,一身深紫色盔甲的紫荊蝴蝶推開門,來到了露台上。她凝望著遠方處處的火光,秀眉緊皺。

  為了制止獵人們越來越猖獗的活動,今晚她直屬的德魯依和冰風戰士已經全部出動,去獵殺所有敢於進犯的獵人們。紫荊蝴蝶知道這麼做只會激起連綿不絕的仇恨,但她沒有其它辦法。現在普通的戰士們已經人人自危,甚至有時要靠抽籤來決定應該是誰去放哨。再這樣與賞金獵人們糾纏下去,用不了多久,羅格就是不來進攻,也許反抗軍自己就先崩潰了。

  紫荊蝴蝶已經聽說了在黑暗世界和賞金獵人圈子裡新近流傳的百萬懸賞。但她知道,就算她出來澄清,也絕對沒有人會信她的話。現在出現的獵人只是先頭部隊而已,真正的威脅還在後面呢。

  夜晚的風中夾雜著焦味和血腥,無形中更增加了紫荊蝴蝶的焦慮。在接受這個任務之前,長老會就多次提醒過她,對手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她還未從前不久大勝的喜悅中恢復,就被羅格迎頭一記痛擊。現在她不光要對付源源不斷的獵人們,還得提防著本來是助力的那些傭兵和冒險者們。

  這是第一次,年輕一代月夜騎士中最傑出的紫荊蝴蝶也開始感覺到形勢棘手。如果說她有錯的話,那就是她低估了人性中的貪婪和瘋狂。借助雲霄之城的龐大勢力,紫荊蝴蝶非常清楚阿雷公國的財政狀況,她知道羅格根本付不出百萬金幣的懸賞。但那又如何?這一百萬金幣本來就是不需要付的。

  如果有可能,她寧可出一百萬金幣以換取尼古拉斯的相助。可是這位實力超乎想像的精靈僅僅在那一戰中幫助了她一次,自此就再未出現過。而尼古拉斯能夠相助,也是長老會活動的結果,她還無法結交上這一級別的強者。

  那一戰的確大獲全勝。

  查理突然被殺,導致了軍隊短暫的驚慌和混亂,而她一直暗藏著的德魯依和冰風戰士無論是實力還是數量都出敵意料,加之她多方誘敵後,本來就有了人數上的優勢,終於全殲了查理的部隊。

  這一次對羅格的打擊是極為沉重的。但是羅格剛從帝都回來,就開始狠狠地反擊。使反抗軍分裂、散佈她與惡魔勾結的謠言以及被巨額懸賞引來、蝗蟲般的冒險者,這都只是前奏而已。羅格隱藏著的實力到底有多少,誰都說不清楚。雲霄之城本來想趁羅格不在的時候突擊胖子的盟友智慧之眼,但萬沒想到不但全軍覆沒,為首的長老還被活捉!

  紫荊蝴蝶輕歎一聲,只覺得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她遙望著萊特要塞的方向,那裡正關押著她多年不見的哥哥。

  什麼時候她才能率軍攻克萊特要塞,將哥哥解救出來呢?

  她忽然全無信心。

  不過羅格可不肯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阿雷公國在佔領區的部隊已經開始集結,羅格要親自率兵征討紫荊蝴蝶。

  在此之前,胖子要先防備一下尼古拉斯。對付銀色奇跡,光有死神班和修斯是不夠的,而安德羅妮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那麼風月的作用就至關重要。

  於是這個夜晚,羅格開始嘗試著召喚風月和格利高裡。

  死亡世界中,骨龍眼中的火焰忽然微微跳動了一下。它隨即若無其事的飄浮在空中。

  但是骨龍瞟著高空中凝立的威娜,內心深處經歷了反覆鬥爭之後,它終於飛到了威娜面前,恭敬地道:「威娜主人,他剛才又在召喚我了。我想,這件事得由您來決定。」

  威娜淡淡一笑,道:「格利高裡,你越來越聰明了。為什麼你不瞞著我呢?」

  「威娜主人,您已經是一位神了。在您的洞察之下,我又能隱瞞什麼呢?」

  威娜纖指輕輕一挑,一道金色的光線從骨龍的身體裡浮現,自己跳到了她的指尖上。威娜似是在輕輕撫摸著這道無形的金色絲線,冷笑著自語道:「風月,你雖然帶走了全部的坐標,可是你一定想不到,最重要的坐標會自己送上門來吧?」

  她的目光轉向了骨龍,道:「格利高裡,風月擁有靈魂契約,可以知道你的一切思想。而我現在擁有洞察領域,你也別再想瞞著我什麼的。你過得很不容易嘛!」

  「可不是嘛!……」格利高裡一時激動,又說走了嘴。它看著威娜冰冷的惡魔面具,靈魂之火漸漸如沉入了冰湖。它知道被迫選擇墮落之途之後,威娜現在的心情一定極為不佳,而自己在這一過程中推波助瀾的角色實在不怎麼光彩。如果是以前,那還有可能瞞得過威娜,但現在,它的計謀是決無可能在洞察領域下遁形的。

  何況骨龍當日宣佈效忠時所表現出的忠誠和無畏統統都是裝的,威娜現在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別無他法之下,骨龍只能閉目等死。

  但他等了半天,什麼都未等來。

  威娜忽然問道:「格利高裡,你將他出賣了給我,以後準備怎樣面對你的風月主人呢?」

  一想到風月那毫無表情的銀色雙眸,骨龍心中不由得大跳幾下,猶豫著道:「只能……到時候再說了。再說了,威娜主人您也不會殺他的。」

  「為什麼你認定我不會殺他?」

  「您和主人的主人又沒有仇」

  「恰恰相反,有仇。」

  骨龍反應極快,立刻道:「啊哈!敢和神結仇,他的腦子一定是被食腐蟲給蛀了!不過,主人的主人還是有點用的,暫時不忙殺。」

  威娜不動聲色地道:「他有什麼用?」

  骨龍精神一振,道:「主人您已經是神了,怎麼能沒有信徒呢?他手下的數目可不少,可以都逼著他們成為您最忠實的信徒,哪個敢不從,立刻砍了。對了,最好讓您成為他那個國家的守護女神,讓所有的人都信仰您,不信的那些立刻扔進監獄。這樣一來,您的信仰之力會大上許多的吧?聽那個泰瑞德斯說,這個什麼信仰之力應該非常厲害的,不然主神們為什麼不讓人用?它們肯定有私心!我知道,他們是怕別人也成了神,搶去了他們的位置!如果您多了幾百萬的信徒,力量怎麼也能漲個三五倍的,那時候您再帶上我,咱們去其它位面狠狠地砍上幾個小神……」

  「閉嘴!」骨龍宏偉龐大的計劃還沒說完,哭笑不得的威娜就打斷了它。

  威娜沉默了片刻,忽然淺淺一笑,道:「既然有了坐標,我們就再去那個世界看看吧!」

  悶壞了的骨龍大喜,搖頭擺尾地跟著威娜跨空而去。

  獨自在庭院中等候了許久的羅格本以為今晚又將是一個失望的夜。他轉身剛要回房,忽然渾身一顫,緩緩回頭。

  夜空之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妖蓮正慢慢地浮現。

  他心中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激動,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這還是風月第一次不是為了救他的命,而只是應他的召喚而來。

  相隔許久,風月的力量已經讓他完全看不透了。

  是從何時起,曾經多少次生死與共的主僕之間中,已經有了陌生的感覺呢?

  「風月……」羅格心神激盪之下,微微上前一步,但那張惡魔面具上有的只是冰寒。

  庭院中忽然一片死寂,所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羅格忽然有一陣奇異的感覺,他不及細想,立刻全力發動精神力進行防禦。瞬間,羅格身周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緊接著無數的煙火在銀色光罩上爆開,點點美麗的星火每一朵中都蘊含著可怕的力量,無論接觸到什麼,都會將之炸出一個小坑。

  但是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已經被抽離了這個空間。

  羅格身周的一切景物都不自然地扭曲起來,他只感覺到周圍的壓力在成倍地竄升,直似永無止境!他猛然口一張,噴出了一口鮮血,銀色的光罩終於破了!

  羅格額頭青筋暴起,他雙拳緊握,眼中亮起奪目的銀光,開始拚死與周圍無窮無盡的壓力抗衡!

  威娜冷冷地看著拚死抵抗的羅格,左手遙遙指定羅格,仍然在不住地提升著力量。

  骨龍飄浮在威娜的身後,只能擔憂地看著這一幕,一聲也不敢出。

  羅格咆哮了一聲,但在這個空間中,他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伴隨著他的咆哮,無數魔界黑焰自他體內噴出,凝成七面黑色焰盾,繞身飛舞著。但在威娜近乎無窮的力量面前,這七面焰盾轉眼就完全熄滅了。

  羅格盯著惡魔面具的雙眼,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聲!出乎威娜的預料,他這一吼竟然打破了空間的沉寂!

  伴隨著這記怒吼,羅格身上所有的衣服都炸得粉碎,只剩下那件銀龍胸甲。絲絲銀光自他體內透射而出,轉眼之間又構成一件銀色的光甲!甲上的光暈明暗不定,顯然在苦苦支持,但不管怎麼說,這件光甲竟然頂住了威娜的壓力!

  威娜抬起的左手緩緩地放下了,羅格身上壓力驟輕,一時說不出的難過,銀色光甲猛然炸成了一團光焰,他又噴了一口血出來。

  這一次,羅格接近於徹底的虛脫,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威娜沉吟了一下,左手輕揮,羅格身上僅餘的銀龍胸甲就自動脫落了下去。

  「你若想變得更強,那就不要穿這件東西。」威娜冰冷地道。

  羅格此時只有力氣擦擦嘴角的血跡。他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胖子知道在力量成長這方面,風月是從來不會跟他講道理的。不光是這方面,事實上不管是哪件事,風月都沒跟他講過道理。只是這一次她對胖子力量的考驗,實在是太狠了一些,若是下手再重一些,羅格實在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連靈魂都在這壓力下毀滅。

  剛剛那一刻,羅格已經感覺到周圍的空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似乎一切都在風月的掌握之中。無論他怎樣調運力量,都是說不出的難受和彆扭。就連已經運用自如的魔界黑焰都變得極不穩定,控制起來非常吃力。

  威娜注視著羅格的眼睛,羅格也在望著惡魔面具上那雙似是深不見底的眼眸。

  威娜終於冷冷地道:「尼古拉斯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若是他敢現身,我會來的。」

  說罷,那擁有完美曲線的妖蓮戰甲緩緩轉身,就欲離開。

  威娜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座小樓上,清冷地哼了一聲。

  啪!正從窗戶縫裡向這邊偷看的修斯立刻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

  威娜已經跨空而去,骨龍卻沒有立刻走。

  它回頭對著狼狽不堪的胖子道:「主人的主人,您實在是太忠誠、善良和正直了,您可一定要小心。那尼古拉斯不是什麼好東西,它還不一定會有什麼花樣呢!比如,他再變個其它樣子來騙您呢?」

  說罷,骨龍也不等羅格回答,掉頭飛入了虛空。

  羅格微覺得詫異,以往骨龍拍馬,向來都是說他卑鄙無恥,怎麼這次變成忠誠善良了?他什麼善良正直過了?只是此時他正是虛脫之時,頭腦有些迷糊,也就沒有細想骨龍突然的變化。

  他心下盤算,有了風月、死神班、修斯再加上自已,如果變成精靈的尼古拉斯再敢出現,那是肯定逃不掉的。現在問題是如何將他給激出來。

  胖子略想一想,隨意披了件衣服,就將總管召了過來,吩咐道:「吩咐下去,從明天起大公府和部隊中裡任何一餐,裡面都必須加上炒蛋這道菜!」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章二 收伏 全


  一周之後,羅格已經準備萬全,終於揮軍平叛。

  為了以策萬全,慣於以多打少的羅格調集了五萬大軍,幾乎集結了全國半數的兵力和全部的精銳,緩緩地向紫荊蝴蝶部隊集結的峭壁鎮逼近。

  面對二十倍於已的敵軍,紫荊蝴蝶並未驚慌失措,實在萬不得已,她還可以退進中央山脈,借助萬里綿延的深山與優勢敵軍捉迷藏。在她看來,羅格用兵較查理要差得遠了。這般大部隊壓上,又有誰會蠢到去正面對敵呢?

  但羅格大軍在佔領區的邊緣莫名其妙地停了幾天。本已整裝待發的紫荊蝴蝶又不忙著撤退了,她要看看羅格究竟要幹些什麼。

  這幾天之中,羅格抽空去了一次萊特要塞,見了杜林一面。與他同行的,還有所能找得到的杜林的一切親族。

  胖子原本的意思是,讓杜林給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寫一封信,勸她別再與羅格大人作對,老實投降,共同為公國的百姓們作點實事。當然羅格自己是不會出面的,出頭勸說杜林的是曾與他共同效忠拉脫維亞王國的霍恩。

  如果杜林不肯投降,那麼每拖上一天,霍恩就要砍杜林家族一人的頭。

  其實,如果杜林的父母肯出來勸勸兒子女兒,效果會好得多。可是這一對老人寧死不從,羅格無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但北國人個性剛烈,效果如何,還很難講。

  果然杜林只是對霍恩淡淡地回道,杜林家族中從不會有一個怕死的懦夫。在羅格到來前的三天時間裡,霍恩百般威脅恐嚇,但仍然不能讓杜林屈服。

  此時的萊特要塞已經徹底地改造成了一座大監獄,超過一萬大軍駐守在這裡,看押著四萬多名俘虜。典獄長深知責任重大,他屁股下面坐著的就是一座火山,因此事事謹慎小心,絕不敢輕忽。他更是下令給每名囚犯只發放三分之一的口糧,但每天仍然要從事繁重的勞動。他要耗盡這些犯人的體力,免生意外。

  惟一說得過去的,就是生病的犯人都會得到悉心的照料。其實這一點深為雷頓的克裡大公不喜,萊特要塞又在雷頓境內,因此典獄長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不過羅格和艾拉姆斯元帥都支持他的作法,這才硬頂了下來。

  克裡對萊特要塞這座活火山十分畏懼,他的本意是乾脆將這四萬人都殺了,總好過日日擔心吊膽。這一瘋狂的計劃當然再一次被羅格阻止。

  風塵僕僕的羅格一到萊特要塞,立刻單獨約見杜林。

  被關押多時的杜林仍然精神飽滿、儀容整潔。依北國傳統,萊特監獄對於這位聯軍的前最高指揮官給予了足夠的禮遇。

  這還是杜林第一次見到羅格。

  他雖然早就聽說過羅格相貌普通,但仍然未想到輕輕易易斷送了神聖同盟的大陰謀家竟然是如此貌不驚人的一個胖子。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坐在羅格對面時總是感覺到十分不自在,似乎這個胖子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令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杜林甫一坐定,羅格就問道︰「杜林將軍,您個人的生命和您全部戰士的生命哪個更重要呢?」

  杜林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是我部下的生命!愛惜每一個士兵的生命是任何一個合格統帥的基本職責。」

  羅格又問︰「如果與您個人的榮譽相比呢?」

  「戰士的生命重於一切!」杜林鄭重回答。

  「很好,您終於決定投降了,我很高興。」

  杜林冷笑了一下,道︰「您糊塗了嗎?」

  羅格淡淡地道︰「克裡大公幾次想殺掉萊特要塞中所有的俘虜,若不是我攔著,您和您的部下早就變成屍體了。但是萊特要塞畢竟在雷頓境內,現在我需要一個理由來阻止克裡大公殺人。您個人的榮譽就是我的理由,為了您四萬部下的生命,投降吧。」

  杜林站起又坐下,他萬萬沒有想到羅格竟然會提出這麼一個條件。好不容易他才答道︰「屠殺四萬戰俘!這麼瘋狂的事我不相信克裡能夠做得出來!」

  羅格皺眉道︰「杜林將軍,您還太年輕了。歷代君王,什麼事沒做過?殺四萬人這點小事,還用得著思考嗎?」

  杜林額頭青筋凸起,他猛然一捶桌子,怒吼道︰「拉脫維亞的勇士不會投降,也不會屈服!你們想搞屠殺,只怕沒那麼容易!」

  他身後的兩個衛兵見狀,忙上前試圖制服杜林,但轉眼就被他打倒在地。杜林順手抽出一名衛兵的長劍,就欲撲向羅格。他知道羅格地位尊崇,只要制服了這個胖子,說不定能夠換來要塞四萬士兵的自由。

  羅格嘴裡嘟嚷了一句什麼,杜林沒有聽清,但他並不關心,也許是這胖子嚇傻了在說胡話呢!他一劍揮出,心中預計這一劍將穩穩地停在這胖子的脖子上。

  胖子忽然抬手向他一指,杜林渾身一麻,再也動彈不得。

  「麻痺!怎麼可能?」杜林這才想起羅格是一個大魔法師,可是怎麼沒見他唸咒?難道剛才那句含糊不清的話就是咒語了?這也未免太短了點了吧!

  羅格站了起來,一記力道十足的重拳揮在杜林臉上,將他整個人打飛了出去!

  好不容易,杜林才慢慢爬了起來。他滿臉是血,鼻子已經被打斷了。

  「想殺你們這四萬人,再容易不過了。」羅格冷笑道,又從從容容地坐下。

  杜林擦了擦鼻子上的鮮血,又在羅格面前坐下了。

  「杜林將軍,我沒有想到您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為了個人的榮譽竟然罔顧幾萬戰士的生死。很好,我們沒必要談下去了,從今天起,我會將萊特要塞完全移交給雷頓王國,明天我就會撤走駐守在這裡的五千人。您如果想要鼓動暴動的話,還有一天的時間考慮籌劃。」羅格說著就站了起來,就欲離開。

  「等一下!」杜林終於叫住了羅格,問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羅格哈哈一笑,道︰「杜林,我只是想保全你們這四萬名俘虜的命,可是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優柔寡斷,都不肯為我提供一個救你們一命的理由!萊特要塞現在內外信息完全隔絕,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我們可以打一個賭,我的部隊一撤,一個月內克裡大公就會把你們全部殺光!」

  見杜林仍然在猶豫,羅格冷冷地又道︰「如果你性急等不了一個月,那也好,我會通知所有的俘兵,你每拖一天不投降,我就抽一百個戰士出來殺掉。四萬人怎麼也能殺個一年多,這樣大部分人還能活得長點。杜林,你還不明白嗎,現在你沒有選擇。就算我是在騙你,你也只能賭了!」

  杜林頹然坐倒,雙手抱頭,低聲道︰「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

  羅格皺眉不悅道︰「你也是一個將軍,帶過大軍的,怎麼這麼婆婆媽媽?不用考慮了,哪,這是紙筆,你不是還有一個多年未見的妹妹嗎?給她寫一封信,將今天的事全寫進去好了,說實話也不要緊。你告訴她,為了拉脫維亞的人民考慮,讓她快點投降,跟我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杜林道︰「我妹妹?她不是在雲霄之城嗎?」

  「雲霄之城把她派回來組織反抗軍了。我立刻就要帶兵去平叛,有你這封信,也許能保她一命。」

  杜林堅決地把紙筆推了回去,道︰「我不會勸降她,我為她感到驕傲!如果她能夠光榮的戰死,那也是一位戰士的本分!」

  羅格冷笑道︰「你怎麼就知道雲霄之城比我乾淨?為人民而死,和當一個走狗戰死,完全是兩回事。這樣好了,你既然不肯勸降,那把你今日投降的決定和理由都如實寫下好了,算是給她當一個參考!」

  杜林哼了一聲,道︰「這我可以寫。可是你若以為她會為了我這個哥哥投降,那就大錯特錯了,就像我決不會因為她的生死而投降一樣。」

  羅格微笑道︰「只要她的品質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高尚,那就絕對逃不出我的手心。你如果真的想為你的戰士和拉脫維亞的人民作點好事,那就為我效力吧!真正的勇士根本不會在乎世俗的評價,讓歷史去評述你的功過吧!對於民眾來說,能夠過得好點才是真的,是什麼人來統治根本不重要。你誓死效忠拉脫維亞王室,可若是民眾在我的統治下比過去過得更好,那你說,你的忠誠是對是錯呢?」

  杜林緩緩地道︰「羅格大人,雖然我身處獄中,但多少也聽聞了一點夏尚的所作所為。這件事,您怎麼說?」

  羅格斷然道︰「這事我也有聽聞,等我平定了叛亂,就會立即調查夏尚。」

  「如果傳聞屬實呢?」

  羅格森然道︰「有罪的,必被處罰。我最不怕的就是殺人!」

  杜林毅然點頭道︰「我可以承擔叛徒的污名,只要您能兌現剛才的承諾。」

  羅格哈哈大笑,道︰「很好!你會看到拉脫維亞的人民生活過得比王室時代好得多的。」

  休整了幾天之後,羅格回到了軍中,繼續向峭壁鎮進發。紫荊蝴蝶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情報,立刻讓部隊動員,隨時準備撤入中央山脈。

  然而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了她的佈置。

  首先是導致反抗軍分裂的兩位叛軍首領突然宣佈為了拉脫維亞民眾的幸福、早日結束戰亂,將與羅格進行會談,討論投誠條件。他們宣稱羅格是一位偉大的君王,只是在出使帝國的時候受到了手下的蒙蔽。現在羅格已經答應了他們嚴懲夏尚及其同黨,並且允諾帶給民眾更為富足的生活。

  更為惡毒的是,他們還指責紫荊蝴蝶不肯投降完全是為了一已私利。她不顧手下的死活,與魔鬼相勾結,並且執意將民眾拖入戰火之中,其惟一的目的就是建立一個紫荊王朝,並且成為王朝第一任女皇。

  至於其它指責紫荊蝴蝶淫亂放蕩的謠言更是滿天亂飛,繪聲繪色,其傳播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吃驚。

  身為月夜騎士,全面掌握情況乃是最基本的要求。但就算她鎮定過人,聽了一系列說她用肉體誘惑惡魔的謠言之後,也被氣得混身發抖。

  但這些都不算大事,羅格接下來派人送來的一封信徹底將她置入了兩難的境地。

  哥哥杜林寫來的信除了解釋了一下投降的經過及理由,就沒有其它內容了。紫荊蝴蝶將這封信給三位德魯依顧問們傳閱了一遍。她明顯看得出來,這幾位高級德魯依雖然言稱可以理解,但明顯都有蔑視之色。

  紫荊蝴蝶悄悄歎了一口氣。

  她是明白哥哥的。

  她明白,毅然放棄個人榮耀,承擔民眾、下屬、甚至是以前並肩作戰的戰友指責,需要何等的勇氣。

  其實最後真正得益的,正是這些會罵得最凶的人。

  歷史,真的能夠給出一個公正的評價嗎?就算能,那些史學家又從何知道這些艱難決定背後真正的原因呢?

  但令她為難的是羅格送來的一紙通告,這個通告是公開向整個佔領區散發的。

  通告內容非常簡單︰峭壁鎮鎮民勾結反抗軍,視同於叛軍,一律處死。窩藏者無論何人,同罪。

  紫荊蝴蝶拿著通告的手不禁微微顫抖。德魯依顧問們也面面相覷,怒道︰「這個惡魔竟然要屠城!真是沒有人性,可惜沒有更早一點除去這頭魔鬼。」

  紫荊蝴蝶完全不理會這些無用的廢話,她在掙扎。

  放棄這些鎮民嗎?這些純樸的民眾可是一直盡心盡力的支持著她的啊!這一刻要將他們留下等待羅格的屠刀,情何以堪?!

  但是帶著這些鎮民一起出逃嗎?那必然會被羅格大軍追上,最後全軍覆滅。

  德魯依顧問們都在望著紫荊蝴蝶,等待著她的決定。此刻時間緊迫,已經拖延不得了。

  紫荊蝴蝶的嘴唇已經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她的手在抖,她的心在掙扎。正確的決定就放在那裡,非常明顯。

  但她怎麼能夠?

  峭壁鎮,是她的故鄉啊!

  此時,敲門聲輕輕響起,打破了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

  年已八十出頭的老鎮長走了進來。老人的步履緩慢但堅決,他蒼老的聲音帶著看破塵俗的灑脫︰「孩子,我們已經知道了暴君羅格的通告。我知道,你現在一定非常為難,鎮上還有二千多老人、女人和孩子,帶著我們是絕不可能逃脫羅格的追捕的。我們大家剛才商量了一下,身強力壯能吃得苦的壯年人都跟著你們走,我們這些走不動的就留下來吧。反正到頭來都逃不了一死,何不死得轟轟烈烈一點?只是……。可惜了那些孩子們了。」

  老鎮長喟然長歎。

  紫荊蝴蝶緩緩舉目望去,幾位德魯依顧問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迴避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他們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心中忽然一陣厭惡。自開戰以來,這幾位高階德魯依每每都要插手決策,但又對軍略只是一知半解。他們的理由無非是參與決策能夠更好的在戰鬥中發揮戰鬥力。但如何使用個人戰力強大的德魯依及訓練有素的冰風戰士,身為月夜騎士的紫荊蝴蝶又怎麼會不知道?

  但是當到了眼下真正的難題時,這些德魯依就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了。這種決定,無論如何都會受人指責的。她忽然懷疑,若是真到了需要決一死戰的關頭,這幾位德魯依,真的靠得住嗎?

  紫荊蝴蝶暗自歎息。

  所有的罪,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她點了點頭,聲音冰冷得如同寒冰煉獄中吹出的陰風︰「就這麼決定了。能夠跟得上我們步伐的,今晚就到軍營中集合。」

  這一次的逃亡之旅絕不好走,除了羅格精銳部隊的追殺外,還會有蝗蟲一樣的獵人們。

  第二天清晨時分,紫荊蝴蝶的部隊就在鎮外集結完畢。不能撤離的鎮民們都來到了鎮外,靜靜地注視著對面的部隊和親人們。

  沒有眼淚,沒有感慨。

  只有風在呼嘯。

  只是,戰馬上的紫荊蝴蝶,那個一身淡紫色盔甲的女孩兒,無論如何也下不了出發的命令。

  一陣急驟的蹄聲傳來,數個渾身浴血的冰風戰士急馳而來!

  為首的騎士遙遙就嘶聲叫道︰「羅格的大軍已經在百里之外了!我們剛剛與他手下三個前探的精靈戰士交過手,死了二十幾人才逼退了她們!這些精靈肯定就是月之暗面!大人快撤,再遲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一頭栽下馬來,再也不動了。

  紫荊蝴蝶一咬牙,終於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當大軍已經快消失在路的盡頭時,留守的鎮民們仍然默立著,看著親人遠去的方向。

  路的盡頭,一騎突然飛奔而回,看那紫色的身影,正是紫荊蝴蝶。

  她一路縱馬馳到鎮外,忽然一躍下馬,跪落在地,向著峭壁鎮的鎮民伏倒,大哭了數聲,然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正午時分,羅格的大軍已經將峭壁鎮團團包圍。

  一身華貴盔甲的羅格在手下們簇擁下緩緩策馬,來到了小鎮中心的廣場上。所有留守的鎮民的都已經聚集在那裡,等待著最後的判決。

  羅格摘下了頭盔,他的目光自這些鎮民身上一個一個地掃過,最後落在一個五歲左右的漂亮小女孩身上。

  他伸手一招,那小女孩就自行飛到了他的手中。孩子的母親驚呼一聲,隨即自己掩住了嘴。

  羅格望著那小女孩的純淨無瑕的雙眸,小女孩也無畏地回瞪著他。

  終於,羅格將小女孩高高舉起。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那隻手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是利劍穿心,是重重摔落,還是在魔界火焰中化為灰燼?

  羅格環視全場,緩緩地道︰「你們勾結叛軍,我也宣佈了你們應得的處罰。現在你們這些留守的,應該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我雖然不忍,但我身為君王的尊嚴不容褻瀆,我的決定必然得到執行。」

  但羅格望了一眼手中的女孩,忽然高聲道︰「但是,僅僅這一個幼小的生命,就要重於我的尊嚴!你們,被赦免了!」

  一片死寂。

  撲通一聲,羅格身後的一個戰士突然跪了下來,緊接著戰士們一個個跪下,黑壓壓一片身影。

  這一刻,似乎世界的焦點,就是羅格手中的小女孩。

  羅格輕輕將小女孩放在地上,抽出佩劍,指向紫荊蝴蝶逃走的方向,喝道︰「不捉到盅惑人心的紫荊蝴蝶,這一次誓不回師!」

  鐵蹄隆隆,數萬大軍潮水般跟隨著羅格疾馳而去,竟未有一兵一卒留下來看守這個滿是叛逆的峭壁鎮。

  入夜時分,羅格的數萬大軍停在了中央山脈的山腳下。這一次急行軍令羅格頗為滿意,幾萬人疾奔半日,隊形雖然鬆散了一些,但並沒有多少人脫隊。在軍令之下,紮營、休整,一切都井井有條。

  這支部隊還不是戰無不勝的虎狼之師,但已不可輕視,他們再也不是當初那些剛上戰場、時時會發生混亂的菜鳥部隊了。

  羅格仰望著巍巍的中央山脈,面無表情。

  原始山林雖然是德魯依的天下,但同樣是精靈和提克頓戰士的天下。只要修斯、班和風月能夠阻擋住尼古拉斯,那麼紫荊蝴蝶和她的那些德魯依們絕不可能在原始森林中與羅格和他的月之暗面和提克頓戰士相匹敵。

  夜幕剛落之時,修斯的身影就消失在中央山脈中,他要先行去偵測一下紫荊蝴蝶的撤退路線和目前方位。德魯依們當然會將部隊留下的痕跡消除,但他們不可能消去一切痕跡,更不可能瞞得過修斯這個四百多歲的殺手。

  死神班與羅格一直聊到半夜,然後才離開大帳。他並沒有回自己的營帳,而是直接向中央山脈行去。

  死神班剛剛離開不久,一個銀色的身影就在月光下冉冉升起,在空中無聲無息地向羅格的大帳飄去。

  離大帳只有十米了。

  銀色的身影微微一頓,似是正要加速,但突然間僵在了空中。

  在他身後,那具優雅且神秘的妖蓮戰甲正自虛空中緩緩降下。妖蓮的背後,則是一頭巨大的、猙獰的、奇怪的骨龍,正在張牙舞爪地發威。

  「你想去哪裡?」威娜冰冰冷冷的道。

  尼古拉斯緩緩轉身,淡淡地回答︰「既然他們兩個都不在,那麼風月,先殺了你也不錯。」

  威娜沒有理會,惡魔面具的雙眼中亮著淡淡的金芒,正出神地觀察著尼古拉斯。

  骨龍猛然發威,雙翼惡狠狠地向著尼古拉斯拍了幾下。不過它當然不敢真的衝上去教訓一下龍族中的銀色奇跡,就算尼古拉斯現在只是精靈身體,它也絕對不敢。

  骨龍只是挑拔道︰「主人,他竟然敢對您不敬!宰了他嗎?」

  威娜唔唔地應承了兩聲,仍然盯著尼古拉斯,如同癡了一樣,只是隨意地答道︰「可以。嗯,不錯,實在不錯,我以前怎麼就想不到?還得再仔細看看……」

  此時大帳門簾一掀,羅格大笑著走了出來,道︰「尼古拉斯大人今晚興致怎麼這麼好,是想趁著月光遊覽中央山脈嗎?既然您來了,不招待您吃一頓炒蛋實在說不過去。不過,這數不清的雞蛋當中只有一個是特殊的龍蛋,能不能吃得到要看您的運氣呢!」

  尼古拉斯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不過我暫時還不會殺你,那樣太便宜你了。我這次來,只是要切掉你一條腿和你那根東西,讓你從此當不成男人!」

  羅格笑容立刻有些不自然,他咬牙切齒地道︰「尼古拉斯大人,您已經徹底墮落了!你就不怕龍神會來懲罰你的殘暴和荒唐嗎?你這麼胡來,會被龍神拋棄的!」

  胖子現在已經一門心思地參與進爭權奪利的遊戲之中,所有的空餘時間又都得拿來提升個人實力,不然風月的種種莫名其妙的考驗實在是讓他害怕。可是他好色的本性其實絲毫未變,現在只是普通的女子他瞧不上,又暫時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在這方面而已。

  閹割,其實正好戳中了羅格的痛處。

  只是,這是一頭聖潔的銀龍應該想到的威脅嗎?

  尼古拉斯哼了一聲,道︰「廢話少說,你既然想誘我上當,那麼我就來了。我倒要看看,只憑一個風月,你能不能擋得住我的一擊!」

  他的雙手緩緩提起,十指指尖上都亮起了點點銀色星光。一道突如其來的颶風猛然將周圍數十米內的一切都夷為了平地!

  羅格面容嚴肅,他也未想到尼古拉斯一上來就要全力以赴。看來在修斯和班趕回來之前,這將是一場苦戰。胖子一咬牙,下定了死戰的決心。只要成功拖延了足夠的時間,尼古拉斯這次不死也得重傷。

  「實在不錯,真是完美的身體!」威娜終於回過神來,她盯著尼古拉斯道︰「這具身體歸我了!你可以去為自己的靈魂尋找另一個寄托了!」

  尼古拉斯冷笑一聲,只當威娜在說胡話。他雙手虛抱,一個亮得無法形容的銀色光球在他手心形成。待到銀色光球周圍開始爆裂出絲絲電火之時,尼古拉斯已經因為提升力量過度,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他忽然轉身,銀色的光球如有生命一樣,緩緩向威娜飛去。

  威娜淡然一笑,道︰「想一擊定勝負嗎?看來你還是怕了我了。」

  她雙手在胸前一合,然後迅速向兩邊拉開,如要抽出什麼的樣子。可是儘管她纖指輕靈地舞動,但雙手間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威娜一怔,雙手再次一拉,仍然什麼都沒有!

  轉眼功夫,緩慢飛行的銀色光球已經越過了一半的距離。

  羅格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不對,他顧不得攻擊正在虛弱之中的尼古拉斯,胖胖的身軀化成了一片虛影,向威娜撲去。

  威娜清叱一聲,妖蓮上每一條金色花紋都亮了起來,她的雙手再一次緩緩拉開,可是那雙纖手之間,竟然還是一片虛無!

  妖蓮忽然顫動了一下,隨後每一片甲葉都發出了尖銳的嘯聲,妖蓮內的空間已經如翻江倒海般亂成了一團。在這急風驟雨般的空間風暴中,威娜的靈魂正苦苦支撐,她一邊躲避無數空間裂縫,一邊竭力穩定著突然變得狂暴不安的神之本源。

  「為什麼我無法控制力量,難道這個世界的空間法則已經變化了嗎?!」威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我沉睡的時間沒有多久啊!」

  在羅格眼中,風月就如同被嚇呆了一樣,傻傻地做了兩個動作後,就再也不動了。

  此時光球的銀色光芒已經映亮了妖蓮的惡魔面具!

  羅格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他一躍而起,一把抓住妖蓮背後的金屬雙翼,運足全力一拉!

  但威娜紋絲不動。

  羅格又抱住妖蓮的纖腰拚死往旁邊一掄。

  威娜仍然紋絲不動!

  羅格面色一變。面對尼古拉斯傾盡全身之力的一擊,他的任何魔法都將不起作用,若想拯救風月,就只有硬碰硬的和銀色奇跡比拚力量了。

  羅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擋在了威娜身前,全身弓起,雙臂交叉護住了頭面。在他身前,出現了一面純由精神力凝結而成的銀色光盾,伴隨著他瘋狂提聚的精神力,一片一片地細密魔紋正迅速在光盾上蔓延著。

  眼見纏繞著電火的光球越來越近,羅格雙眼一閉,靜靜等待著石破天驚的那一刻。

  一隻交織著青色和金色花紋的纖手忽然出現,拎住了羅格的後領,將他提到了身後。另一隻纖手曼妙伸出,握住了凝聚了尼古拉斯全身之力的光球。

  這只纖手中蘊含著不屬於這世間的威力!

  光球跳動不已,不住與妖蓮磨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但終於,它無法抵擋纖手上傳來的無窮無盡壓力,終於爆發成一道可怕的能量風暴,將方圓百米之內的一切摧平。

  此刻的羅格因為提升精神力過度,早已經口吐鮮血,人事不醒了。

  威娜隨手將羅格擲在地上,雙手再次一抽,這一回在她纖指之間終於出現了十餘條不規則舞動的黑色細線。但仔細看去,那些細線並不具有實體,它們之所以呈現黑色,是因為一切不幸被它們劃過的物體,都被完完全全地吞噬了。

  威娜望著尼古拉斯,冷冷地道︰「你既然號稱銀色奇跡,想必擁有不錯的戰鬥藝術。就讓我來試試你的近戰藝術吧!」

  尼古拉斯的瞳孔急縮,盯著威娜雙手間舞動不已的黑色細線。他知道這些細線其實就是一條條的空間裂縫,可以輕易切割一切最堅硬的物質。

  但是在他的記憶中,風月絕無可能掌握如此可怕的技能!

  製造空間裂縫並不需要多麼強大的力量,就是尼古拉斯的力量也能夠輕易的撕裂空間。但是以威娜此刻展示出來的有限力量,怎麼可能如此運用空間裂縫?這就好比一個小小的孩童揮舞著燒紅的鋼刀禦敵一樣。赤紅的鋼刀殺傷力當然驚人,但同樣可以輕易的毀滅揮舞它的人。何況威娜不僅僅是在揮舞一把赤紅鋼刀,她在同時揮舞著十幾把!

  這是何等的技藝啊!

  尼古拉斯忽然驚天動地地咆哮一聲,銀色魔紋再次亮起!

  威娜冷笑了一下,她倒想看看,尼古拉斯接下來還能有什麼本事施展出來。雖然單以力量而論,尼古拉斯此刻還要比她強一些,但威娜是專為戰鬥而生的光天使,她無窮無盡的戰鬥藝術足以彌補這點力量上的差距。

  但尼古拉斯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來。在極遠處,有一點銀光一閃而過。

  格利高裡哪能錯過這種時機,立刻嚎叫了起來︰「威娜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連銀色奇跡都在您面前不戰而逃,今後還有哪個龍族敢在您的面前耀武揚威呢?啊!對了,主人的主人剛才冒犯了您的威嚴,他竟然抓您的翅膀!你一定得好好揍他一頓!不過看起來他現在傷得不輕,為了今後您能多懲罰幾次他的不敬,您看,是不是先把他治好了再打?」

  威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羅格,哼了一聲,纖手微微一揮。

  一根無形的巨棒隨即將骨龍重重地砸落在地。

  威娜冰冷地道︰「反正他也死不了,我要先去追我的身體。哼,靠這點伎倆就想逃嗎?沒那麼容易!」

  威娜小嘴一張,噴出一片淡金色的星芒,點點星芒映亮了周圍的空間。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一條銀色絲線慢慢浮現,曲曲彎彎地標出了尼古拉斯逃亡的軌跡。

  妖蓮絕美的身影漸漸地隱入了虛空之中。

  還在裝死的骨龍忙從地上飛起,向著主人離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黑暗之中忽然掠過兩條淡如輕煙般的陰影,正是殺回來的修斯和死神班。按計劃,羅格和風月怎麼都能拖住尼古拉斯一段時間,這時兩頭老狐狸再回頭殺來,正好圍殺了銀色奇跡。修斯已經覺察到了尼古拉斯就在附近,當然如果他忍得住不現身,那兩頭老狐狸也不過就是空跑一次而已。

  他們看到的,除了格利高裡一個隱約的背影,就只有仍然昏迷不醒的羅格。

  他們一眼就已看出羅格是使力過度,反正昏迷也是一種休息,因此倒不急著弄醒羅格。只是兩人遙遙就已經感應到了這邊的戰鬥,再計算一下時間,不由得面面相覷。

  「剛才……是風月戰勝了嗎?」死神班低聲道,似是仍然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修斯道。

  死神班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這個……未免……太快了一點吧……」

  修斯安慰他道︰「班大人,您不用太過擔心。看起來風月大人的力量還不是特別強大,她只不過可以將這些力量發揮到極致而已。至少從目前看,風月大人還是很有節制的,雖然您和她還有著不少過節,但只要日後全力提防,最多被她偷襲成重傷,死是死不了的,武技也不會受損,您還怕什麼呢?」

  聽完修斯的一番安慰,班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過了良久,他才長歎一聲,落寞地道︰「修斯啊,看來我真的已經老了,該是退休的時候了。」

  修斯四下望望,壓低了聲音道︰「千萬不要!風月大人……很會記仇,你退休之後武技荒廢,那就更無還手之力了!」

  無盡的夜空下,閃爍著點點的銀色星光。其中特別耀眼的一點星光時明時暗,這點星光的每一下閃動,都會在相隔極遠的另一個地方出現。

  尼古拉斯一面極速奔逃,一面自嘲。精靈的敏捷天賦已經被他發揮到了極致,但這門技藝沒怎麼用在戰鬥上,反而大多數時間用來逃跑!

  曾幾何時,逃跑,可是一個根本不會出現在銀色奇跡詞典中的單詞啊!

  今晚的風月給他一種奇妙的感覺。她的力量的確增強了,但強得有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風月的時候,尼古拉斯頭一次感覺到全無自信,以至於根本不敢接受她近戰的挑戰。要知道,近戰可是銀龍的強項。

  遠處的夜空中,一個如夢如幻的美麗身影冉冉升起,攔住了尼古拉斯的去路。

  尼古拉斯驟然凝立空中,皺眉打量著面前攔路的女子。

  憑藉著氣息的辨認,他知道面前的就是曾經交手過數次的風月。可是身後緊追不捨的又是誰?對靈魂能量的記憶告訴他,那也是風月。從本身力量的強度上來看,兩個風月的確一模一樣,可是銀色奇跡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剛剛令他不戰而逃的那個風月正沿著他留下的氣息疾追過來。

  怎麼會有兩個風月?

  尼古拉斯絲毫不覺得這很好笑。實際上,他根本笑不出來。

  的確是兩個風月。無論哪一個,都是非常可怕。

  「你很虛弱。跑這麼快,想去哪裡?」風月冷冷問道。

  尼古拉斯哼了一聲,道︰「你也是這個世界的強者,難道你就不敢等我恢復力量之後,再與我公公平平的決鬥一次嗎?你的尊嚴和榮耀呢?風月,你的行為根本得不到我的尊重。」

  風月背後雙翼緩緩舒展,急驟提升的力量使得周圍的空間都在微微扭曲。

  她冰冷地道︰「敗者的尊重毫無價值。」

  尼古拉斯暗歎了一口氣,這個風月看來毫無強者的自覺,跟她是講不了什麼道理的。剛剛與威娜極為短暫的一戰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能量,眼下再與風月大戰,那是凶多吉少。現在他只想接下風月的一擊,然後尋機逃跑。

  然而明明還在極遠處徘徊的威娜,忽然跨越了時空的阻擋,出現在尼古拉斯身後。

  不光是尼古拉斯,連風月也是大吃一驚。

  一襲灰袍的風月與藏身在神秘優雅的妖蓮戰甲中的威娜遙遙對立,目光交匯處,似有陣陣無形的能量風暴在呼嘯著。

  尼古拉斯雖然身處二女中央,但她們的目光自他的肩頭越過,只是互相凝視。

  這是偉大的銀色奇跡一生中,第一次被徹底的忽略。

  「這麼廣闊的世界,這麼短的時間,為什麼偏偏就能遇到你呢?」威娜輕笑道。

  「你呆不了多久。」風月冷冷回答。

  「就算你能支持的久些,也總有回去的一天吧?我已經做好了歡迎你的準備了。」

  風月周圍的空間忽然產生了無數道細細的波紋,她清越的聲音如同無數珍珠灑落在玉盤之上︰

  「那你現在就回去繼續準備吧!」

  一道沛不可當的能量風暴呼嘯著與尼古拉斯擦身而過,向威娜攻去。威娜收起了笑容,身影忽然隱沒,轉眼出現在風月身後,伸手向她的羽翼抓去。

  一團可怕的能量風暴猛然暴發!

  尼古拉斯知道,此刻在呼嘯的颶風中心,那無數條電火縱橫的戰場,連空間都已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那裡,已經足以稱為強者的墓場。

  風月和威娜,就在這種環境下繼續著她們無盡的戰鬥。

  尼古拉斯呆立一旁,雖然他早已經號稱要為復仇而放棄一切,但此刻仍然在生存和尊嚴之間鬥爭良久。終於,他決定還是趁此良機,悄悄開溜。

  何況,不知為什麼,每次當他想起威娜指著他、傲然宣稱這將是她的身體的情景時,就會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死鬥中的風月和威娜似是對尼古拉斯的離去毫無所覺,銀龍心下一鬆,正要加速,風月和威娜忽然同時向他望了過來!

  風月左手凌空一握,尼古拉斯周圍的空間頓時凝固了;威娜則右手橫揮,一道能量風暴狠狠地擊中了尼古拉斯!

  但她們之間首次配合顯然不怎麼成功。借助威娜一擊之力,尼古拉斯突破了風月的禁錮,如一顆銀色的流星,迅速遠去。

  風月和威娜互相望望,誰都怕對方在背後偷襲,因此都不肯首先去追。尼古拉斯的速度何等之快,她們這麼一猶豫的功夫,銀色奇跡已經完全從她們精神鎖定的範圍內消失了。

  既然已經追不上尼古拉斯,那麼大戰再起。

  激烈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威娜終於再也維持不住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身影開始漸漸的模糊。

  風月停了下來,望著威娜,臉上仍如往昔一樣完全沒有一點表情。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勝了威娜,雖然這勝利源自於以靈魂形態存在的威娜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停留的時間太短。

  但是,風月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

  威娜的身影已經消失,但她清脆的笑聲仍然在空中迴盪著︰「風月,你為了趕我回去,可是壞了他的大事呀!今後你想怎麼去面對他呢?現在尼古拉斯被我們嚇著了,想再找到他恐怕很難。乾脆我替你把那胖子殺了吧,也好免得你為難……」

  在極遠處的天空中,格利高裡心情複雜地望著那個美麗而又孤單的身影,它想上前,但又一陣心虛,猶豫良久,終於悄悄地溜回了死亡世界。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章三 在人間 全


  克拉瑪是雷頓王國西北部的一座大城,周圍都是富產鐵銅的礦山。有礦山的地方,必然會有眾多的酒館、賭場、妓女和數不清的夢想一夜暴發的投機客。

  無論白天夜晚,克拉瑪總是喧鬧非常。不過相對而言,還是夜晚要熱鬧得多。每當夜幕降臨時分,在礦山中辛勞了一天的礦工就會成群結隊地來到城中,用數日的勞動換上一個晚上的狂歡。

  在一家擁擠且喧鬧的酒館中,擠滿了披甲持刃的冒險者以及賞金獵人。這裡是消息匯聚的中心以及城中獵人任務的發放地之一,是以每個晚上都熱鬧非常,獵人和冒險者們空閒時都喜歡到這種地方來,也許能打聽到點什麼。此刻酒館中儘管擁擠,但仍然有幾張桌子空空蕩蕩的,每張桌子旁都只坐了一個人。這些人專橫的資本是自身的實力,那些試圖與他們分享一張桌子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教訓。

  同礦工們相比,冒險者都算是有錢人了。因此這家酒館陪酒女郎的素質自然也要超過普通的尋歡場所。

  忽然之間,酒館中的溫度驟然下降,許多實力低微的冒險者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莫名的,每個人都將目光投注到了大門處。

  那裡,一個一襲灰袍的美麗女子正虛立空中。她有著一雙極為罕見的銀色眼眸,冰寒的目光若水波般緩緩掠過酒館的每一個角落。

  一時間,酒館中鴉雀無聲。

  這個宛如夢幻的神秘女子有著一頭同樣罕見的烏黑直髮,她的雙手晶瑩剔透,赤裸柔嫩的雙足也白得耀眼。絕大多數獵人已經被她無法形容的美麗蒙蔽了雙眼,他們貪婪地盯著她裸露的肌膚。只有少數幾個獵人驚駭地死盯著她的赤足。

  那雪白的足尖,正凝立在空中。

  獵人們的目光顯然已經激怒了這個女子,風暴開始在她的眉間聚集。

  但是幾個喝得半醉的獵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們高舉著酒杯,試圖向這個神秘女子搭訕。

  「嗨!小妞,你是來找什麼人嗎?」

  「小妞,我們要去尋找獨目巨人的寶藏,有興趣參加我們的隊伍嗎?」

  更有一個矮人戰士跳到了桌子上,大叫著︰「別看我個子不高,我的本事可厲害著哪!每個試過的女人都記得……」

  他的話還未說完,巨大的頭顱就飛離了身體,帶著一道血線掉落在屋角。

  那矮人戰士的幾位同伴甚至沒有看清是什麼人、什麼東西砍掉了他的頭!

  「不想死的都給我閉嘴!不然的話,這個矮子就是例子!」一個獨據一桌的劍士站起喝道。

  他掀開了頭上的寬簷帽,露出了一張根本不似男人的清麗面容。然而那暗含嫵媚的一雙明目中蘊著的蕭殺,足以讓任何一個勇敢的獵人退縮。

  他眼中殺氣轉眼褪去,換成了狂喜。「風月!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是來找我的嗎?」

  這個劍士正是羅格苦候不至的安德羅妮。她剛剛結束了艱苦凶險的修煉,正想輕鬆地四處走走,暫時還不願被胖子爭權奪利的那些瑣事給束縛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芙蘿婭如今幾乎與胖子形影不離。安德羅妮曾經狠狠地傷過她,暫時還無法坦然面對這位已經國破家亡的小公主。

  風月點了點頭,道︰「跟我去殺頭龍。」

  安德羅妮立刻答道︰「好的!你想殺什麼龍,在哪?」

  「銀龍。」

  「尼古拉斯?沒問題!他現在已經成了懸賞百萬金幣的惡龍了呢!呵呵,真不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安德羅妮舉步向外走去,但風月完全沒有動的意思。

  安德羅妮明白風月的心思,立刻道︰「風月!別殺人!在這裡殺人太多會有麻煩的,說不定會把尼古拉斯嚇跑呢!你今後如果想讓他們老實一點,只要一開始放出些威壓就行了。」

  風月沉默著,整間酒館裡忽然充斥著巨大的無形壓力!數個離風月最近的獵人忽然飛出,重重地撞在了牆上,離她稍遠一些的人也大多人仰馬翻,滾成一團。惟有那幾個獨佔一桌的獵人沒有倒下,他們身上立刻放出各色的鬥氣光華,但仍然無法抵抗風月的威壓,踉蹌著向後退去。

  風月眼中銀光一轉,酒館內每一個人都重了近十倍,除了最強悍的那幾位獵人外,其它人都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風月的銀色目光隨即落在了仍然堅持著的幾位獵人身上,落在他們身上的重力瘋狂攀升,轉眼之間已經把這幾位獵人壓倒在地。

  安德羅妮哭笑不得,低聲道︰「天哪……不是這樣的,風月!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在淡淡的星光下,兩個人影正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迅捷無倫地奔行著。

  安德羅妮雖然已經步入聖域,但是飛行仍然是一件頗耗能量的事,長途跋涉,她更願意奔跑。星空劍聖一脈武技擅長的一項正是速度,她的足尖每次在地面借力,都會飄飄蕩蕩地滑行出數十米遠。

  風月始終在安德羅妮身後飄行著,與她的距離分毫未變。風月似乎很急,她已經對安德羅妮的速度有些不滿意了。

  安德羅妮忽然感覺到一道強大的引力在身前生成,將她向前扯去。她畢竟已是聖域強者,很快就適應了這道引力,速度提升了不少。

  克拉瑪和庫倫之間普通商旅原本需要二天一夜的行程,她們只花了片刻功夫。

  在庫倫城外,安德羅妮停了下來。她雙眼放光、上下打量著風月,笑道︰「風月,你還打算穿成這樣進城嗎?你總不能時時刻刻地保持威壓吧?」

  「我可以不讓他們看到我的。」

  安德羅妮失笑道︰「不是這樣的,風月。你應該嘗試著溶入正常人的生活,這樣你才能更真實地觀察、體會和瞭解他們。我真的想像不出你一直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生活的,居然連最起碼的常識都沒有。有時間的話,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吧,風月。」

  風月哼了一聲,只是道︰「時間不多了。」

  安德羅妮微微一笑,身體徐徐升起,帶著風月越過了庫倫城的城牆,向城中飛去。

  此刻已近黎明,庫倫城最大的賭場仍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安德羅妮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掠過,直接落向了賭場後進的一棟奢華的小樓。她直接打昏一個守衛,一伸手將另一個守衛拎了過來,冷冷地問︰「馬佐尼現在在哪?」

  那守衛剛有猶豫,安德羅妮就一揮劍鞘,敲碎了他一個膝蓋。在她強勁的腕力下,那守衛所有的慘叫都被扼在了喉嚨裡。

  在窮凶極惡的安德羅妮面前,守衛再也不敢倔強,他叫不出聲,只好用手指先比了一個三,再比了一個四。

  「三樓第四個房間?」

  守衛連忙點頭。安德羅妮隨手將守衛擲在地上,他的頭恰巧在石階上一撞,也暈了過去。

  安德羅妮根本不顧忌房間中傳出的陣陣男歡女愛之聲,直接一腳將房門踢開。房間中佈置豪華,氣氛糜爛,中央一張大床上三個妖艷的赤裸女子正在服侍著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

  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嚇得三個女人一陣驚呼,那個男人倒是很鎮定,他自枕下抽出一把短劍,矯健地跳下了桌,擺出防衛的姿勢。

  安德羅妮對他的短劍視而不見,直接在沙發中一坐,冷冷地道︰「馬佐尼,有人說在庫倫城看到了那頭化身為銀色精靈的惡龍,你是庫倫城地下勢力的老大,肯定知道點什麼。或許你該問問你那些手下們,是否有誰曾看到過它的形跡。」

  馬佐尼道︰「啊哈,又是百萬懸賞的惡龍!關於它的消息可是非常珍貴的……」

  安德羅妮臉色一沉,道︰「馬佐尼,你這樣的傢伙,我就是殺你十次也不算過分!這消息的確珍貴,所以你可以用它來換你的一條命。如果中午之前你不能告訴我點什麼的話,那你就再也不用為晚餐該吃什麼煩惱了!」

  房間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奪目藍光,窗戶猛然破裂,一個驚愕萬分的黑衣殺手摔落在房中。他喉頭一點湛藍迅速擴大,轉眼間就擴散到了全身,將他化成了一尊藍色晶雕。

  「這是……星空鬥氣!」馬佐尼倒吸了一口涼氣,失聲道。

  安德羅妮面若寒霜,冰冷地道︰「你知道的還挺多!既然你知道星空鬥氣,想必也知道我是誰,自己看著辦吧。」

  馬佐尼仔細觀察著安德羅妮,終於顫聲道︰「原來是安德烈大人。既然是您親自吩咐的事,我這就去辦,您放心,您放心!一切都會辦妥的。」

  他忽然回身跳上了大床,一劍一個,將三個女人一一刺死,然後恭敬地道︰「您一定不願意暴露身份,現在您可以放心了。」

  馬佐尼的狠辣也頗出安德羅妮意料,她窒了一下,才道︰「很好。我會在風皇旅館等你的消息,記得不要讓我等得太久,鬥氣星芒在天黑時就會發作的。」

  安德羅妮伸指一彈,一點星芒自指尖飛出,沒入馬佐尼的額頭,在上面留下一個藍色的六芒星。

  風皇是庫倫城中最豪華的一家酒店。講究享受的安德羅妮直接住進了風皇頂層最奢華的套房,至於房錢,當然是馬佐尼付帳。安德羅妮大小姐知道錢的作用,但她可懶得去賺錢,因此直接自馬佐尼的賭場『借』了一萬金幣出來。至於什麼時候會還,就要看她大小姐的心情和記憶力了。

  在浴室中,安德羅妮除去了自己的衣服,徐徐步入了由大理石雕成的巨大浴池。在氤氳水霧中,她低低呻吟了一聲,直接沉入了池底,許久許久,才自水面上冒出頭來。自步入聖域之後,安德羅妮的身體變得更加的完美,幾乎每一根曲線都無可挑剔,特別是一雙長腿,足以讓男人們陷入瘋狂。她也顯然以自己的身體為傲,沐浴時的每一個動作都細緻而優雅,因為……

  風月正飄立在浴池上方,靜靜地看著她。

  安德羅妮甩了甩短髮上的水珠,笑道︰「風月,你不下來嗎?很舒服的。」

  風月雙眉微皺,道︰「你竟然以這種方式恢復力量嗎?太慢了。」

  安德羅妮一怔,隨即笑道︰「風月,你難道從來不洗澡嗎?這怎麼可能是恢復力量的方式呢,這是享受、放鬆以及讓自己變得乾淨。比如……」

  她輕輕一拍水面,一小朵水花就向風月的赤足濺去。風月不閃不避,任由那一小朵水花在足尖留下一團水漬。

  「你看,你的身體已經被弄髒了,這時候就應該洗澡了。而且在熱熱的水中泡著,非常享受呢!」

  一道乳白色的火焰自風月足尖燃起,轉眼將她包裹起來。在這透著神聖氣息、足以燒盡一切的灼熱火焰下,她足尖那一點水漬早就消失無蹤。

  這熊熊的聖焰,就是風月的沐浴。

  安德羅妮驚訝之極,半天才道︰「風月,我越發確定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居然用聖焰沐浴!天哪,這種強度的聖焰,也許只有火元素才能安居其中不受傷害吧。」

  風月皺眉道︰「你何時洗完?」

  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浴池中的水溫度驟然上升,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池沸水。

  安德羅妮輕叫一聲,只得無奈地從池中躍出。

  「死風月!不要這麼急啊,這些地頭蛇雖然武技低微,但他們眼線眾多,當地來了什麼樣的陌生人他們都能最快知道消息,有時候他們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等我們大致確定了尼古拉斯出沒的方位,就可以進行搜索了。」

  說罷,安德羅妮肆無忌憚的在風月面前舒展了一下赤裸的身體。她現在氣質溫潤蘊華、身材完美無瑕,這樣一個挑逗的動作若是讓羅格看了,管保慾念大盛、一定會衝上來再與她較量一番。

  她望了望風月那張冰山般的臉,忽然曖昧地笑道︰「風月,以你的容貌,如果再稍稍打扮一下,那簡直可以迷死天下男人了。那死胖子若是見了你,非暈過去不可。你總是這件灰袍怎麼行?現在還有些時間,我去給你弄些衣服來吧!你一定會更加美麗的。」

  這一次風月雖然微微皺眉,可是終於沒有做聲。

  安德羅妮大喜,她嫣然一笑,迅速披上衣服,穿窗而出。

  如此深夜,自然沒有哪一件衣店會開門。可是無論什麼樣的鎖,也不可能難住她大小姐的碧落星空。

  此刻在千里之外的中央山脈,羅格正一臉得色與死神班、修斯和芙蘿婭相對小酌。

  幾人飲酒的地點是臨時清理出來的一片空地,周圍飄浮著數團魔法火焰,將空地照得亮如白晝。

  就在不遠處,有一個幽深黑暗的山洞,已經走投無路的紫荊蝴蝶帶著她最後的幾百名戰士正困守在山洞之中,試圖作最後的掙扎。

  當日羅格從昏迷中醒來,就得知尼古拉斯已經被風月擊敗、落荒而逃,並且短時間內絕對不敢再次出現。去了心腹大患的胖子當即獰笑數聲,他無瑕深究為何風月突然變得如此厲害,竟然能單獨將銀色奇跡打跑,只顧著在第一時間召集了全部月之暗面和提克頓戰士,然後親自帶著這數百名山林中的死神向紫荊蝴蝶疾追下去。

  憑藉著修斯和死神班的辨認蹤跡本領,只用了一天功夫,羅格就追上了紫荊蝴蝶。

  胖子二話不說,率先衝入紫荊蝴蝶的隊伍,就是一陣狠殺。

  在原始森林中混戰,戰士們的個人戰鬥力變得舉足輕重。別說是成軍不久的反抗軍戰士,就是冰風戰士也不是羅格帶來這兩支精銳的對手。更何況羅格陣中還有芙蘿婭、風蝶和扎古爾這些強者。

  死神班雖然不屑出手,但修斯可不管那麼多。他老人家滑如游魚、動如鬼魅,哪怕是對付武技粗糙的反抗軍戰士也從來不跟人正面動手。他只消看到哪個反抗軍正與月之暗面或提克頓戰士搏鬥,就會悄然在背後出現,將其一下打暈,實在是說不出的輕鬆寫意。片刻之間,就有數十人倒在他老人家的暗算之下。

  羅格並沒有聽從威娜不許他再穿銀龍甲的命令,他不光穿了銀龍胸甲,還套上了一套重型鎖甲,將自己從頭到腳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再加上左手精鋼巨盾,右手特製戰斧,背後的三聯裝烏金硬弩,現在的胖子簡直就是一座活動的戰爭堡壘!

  「這是戰爭,不是決鬥。」羅格如此為自己找理由。

  德魯依們本來法術威力十足,魔法抗力強,又有出色的近戰力,因此在一對一的戰鬥中可以說是魔法師的剋星。只是羅格和芙蘿婭都可以算是十分另類的魔法師,在魔法對轟中,兩人似乎都不知道魔力會有耗乾的時候,低階魔法如暴風驟雨般向著對面的德魯依們扔去,只打得他們全無還手之力。

  一個德魯依見勢不妙,拚死變成一頭暴熊,咆哮著向羅格衝來。羅格也是大吼一聲,舉起鋼盾迎面衝上!

  劇烈的碰撞使得地面都顫抖了一下!

  紫荊蝴蝶驚訝地張大了小嘴,她絕沒有想到,那位高階德魯依化成的力大無窮的暴熊竟然被羅格一下撞飛!

  羅格毫不客氣,閃電般胡亂揮出一斧,重重地砍在暴熊身上,幾乎將他一條後腿給卸下來。暴熊吼叫著落地,還未站起,就被一把巨大的、泛著暗紅色光芒的輪鋸切去了熊頭。

  一身墨綠盔甲的風蝶縱然殺人也有若起舞,雖然覆面式的頭盔掩去了她傾城的容顏,但翩躚的身影仍顯露出無雙的風華。

  可是她下手極是狠辣,在輪鋸飛舞的範圍內,就算是重傷之人也無法得到她絲毫的憐憫。而且,那泛著暗紅色光澤的輪鋸上竟然還下了劇毒!

  紫荊蝴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她高聲下著一道道命令,不停地調動戰士,漸漸地,反抗軍竟然奇跡般地結成了一條完整的戰線,且戰且退。紫荊蝴蝶接下來命令三分之二的戰士墊後,自己則率領著德魯依和冰風戰士們迅速脫離了戰場。

  在逃離前的一瞬,她似乎看到,那個正在陣中縱橫來去的重甲胖子好像對她笑了一笑,笑得得意且詭秘。

  紫荊蝴蝶一撤,留下來墊後的一千餘反抗軍戰士在六百多死神面前,完全成了被屠殺的對象。

  片刻之後,反抗軍只剩下了三百多戰士,他們的鬥志終於崩潰,開始陸續投降。

  紫荊蝴蝶並沒有逃出多遠,就絕望地發現羅格竟然又追了上來。

  重重險峻山脈、幽幽原始森林,似乎對這個胖子來說就如一馬平川一樣,分毫不能拖慢他的速度。

  無奈之下,她發現了這處山洞,只得退守到這裡。羅格並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先讓芙蘿婭用當年追捕矮人時曾用過的魔法仔細地探察了山洞的地形,發現這不過是一座死洞,也並不如何幽深。

  因此勝算在握的胖子只是給困在洞中的紫荊蝴蝶送去了一封信,就在洞口擺下酒席,開始與修斯等人提前慶賀平叛大功告成。

  在幽深的山洞中,羅格的信已經在幾位德魯依之間傳閱了一番,又回到了紫荊蝴蝶手中。

  她清秀的臉上一片木然,什麼話也不說。

  山洞中一片沉默,只有昏暗的魔法光芒在搖曳,跳動的光影將本已十分陰森的洞穴變得更加可怖。

  洞口處隱約傳來一聲聲叫喊︰

  「十五分鐘!」

  「十分鐘……」

  幾位德魯依的目光都落在紫荊蝴蝶的身上,這目光中有焦燥、不安和催促。

  紫荊蝴蝶忽然開口了,她的聲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淡淡的傷感︰「我決定了。我會向羅格投降,並且宣誓效忠。」

  幾位德魯依不由自主的面露喜色,他們想說什麼,但又忍了下來。

  「幾位大人難道連勸我一句都不敢嗎?剛才逼我撤離時的勇氣都到哪裡去了?」紫荊蝴蝶冰冷的語氣中帶著嘲諷。

  德魯依們臉上怒氣顯現,但都強自忍耐了下來。

  年紀最長的德魯依開口道︰「您拋棄了個人的安危與信仰,卻換來幾百位冰風戰士和德魯依的自由,這麼崇高可敬的舉動我一定會向長老會報告的。您放心,無所不能的天空之怒大人和長老會一定會盡快營救您的。」

  另一位德魯依接道︰「羅格毫無信義可言,您可以暫時虛與委蛇,再尋機逃脫。或者等我們大隊人馬殺回,您自然又可以為天空之怒大人效力了。」

  紫荊蝴蝶冷笑了一聲,道︰「羅格可以無恥無信,但我身為月夜騎士,以自然女神名義發下的重誓,難道也能隨便背棄嗎?!」

  眾人啞口無言。

  「一分鐘!」喊聲又遙遙傳來。

  紫荊蝴蝶面如寒霜,緩緩站起,向洞外走去。她只扔下了一句︰「希望你們能夠將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如實回報給長老會。」

  洞外,羅格早已停杯不飲,微露緊張之色,直到看到那淡紫色、英氣逼人的婀娜身影出現,他才露出得意的微笑。

  紫荊蝴蝶一步一步向羅格走來,沉鬱的氣勢竟逼得一個欲上前攔阻的戰士退了兩步!

  她徑直走到羅格桌前,一字一句地道︰「以自然女神之名,謹將吾之身及魂獻於吾主羅格,終生不渝!」

  隨後,紫荊蝴蝶取下佩劍,緩緩放在面前地上,然後徐徐跪下,以雙手前額觸地,身體慢慢伸展,終於伏在羅格面前。

  羅格哈哈大笑,道︰「很好!來人哪,撤去洞口的守軍,放那些德魯依們走!誰也不許阻攔!」

  在幾位德魯依的帶領下,數百冰風戰士魚貫從洞中走出,向密林深處行去。幾位德魯依望向這邊,尋找著紫荊蝴蝶。但侍立在羅格身後的紫荊蝴蝶的目光只是靜靜地望著雲霄之城的方向,絲毫沒有理會他們。

  幾位德魯依和冰風戰士們直到行出了十餘里外,見沒有追兵,這才算鬆了一口氣。

  一個德魯依忽然道︰「我們回去後……應該如何交待?」

  那個年紀最長的德魯依沉默地從懷中取出了羅格的信,再次展開,細細讀了一遍。

  羅格的勸降信一向簡明扼要,這封也不例外。

  信中點明只要紫荊蝴蝶向他投降效忠,他就可以放其它人走路。如果紫荊蝴蝶不降,那羅格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投降,他要用火慢慢烤死洞裡的人,然後再將所有人的靈魂統統煉成不死生物。

  老德魯依沉重地歎息了一聲,緩緩地將這封信撕碎。

  「我敢打賭!」

  羅格微笑著對紫荊蝴蝶道︰「我的那封勸降信肯定已經被他們給撕了,根本不可能有送到長老會的那一天!」

  紫荊蝴蝶清秀的面容終於浮現出一絲痛苦和掙扎,她輕咬下唇,低聲道︰「我已經以自然女神的名義發過誓,現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以沒什麼東西可以輸。這個賭……還是不打了。」

  羅格哈哈一聲長笑,道︰「何必這麼灰心呢?我可和那些德魯依不同!除了幫我訓練一下軍隊,我絕對不會勉強你做什麼的。你放心,就算我需要你帶兵上戰場,對面也絕不會是雲霄之城的軍隊的!」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第四章 回歸


  在風皇頂層寬闊的客廳中,此刻沿牆壁放置著十餘面高高的穿衣鏡,每一面鏡子上都蒙著一張腥紅的厚毯。

  安德羅妮正前前後後地忙碌著,地面上胡亂攤著數十件風格不一、式樣各異的禮服,以及不計其數的鞋子和珠寶飾品。

  這一夜,安德羅妮大小姐洗劫了整個庫倫城的服飾和珠寶店。

  風月罕見地沒有不耐煩,只是沉默地等待著。對她來說,服飾和珠寶之間搭配之複雜和艱難,甚至要超過與威娜一場苦戰,安德羅妮選來選去,終於為風月挑好了一套衣服。

  片刻之後,安德羅妮一揮手,鏡子上的厚毯同時掀開了。

  鏡中人一襲雪白的古典雪紡長裙,裙上裝飾著的皺裙如滾滾細浪,在水紋裙角處,以金絲滾邊,只顯華貴而不露浮華。

  長裙承襲了古時豪華、奢靡的風格,不光整個肩頭都裸露出來,還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胸肌。

  鏡中人頸中一副珍珠項鏈,在冰肌雪膚的映村下,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她裙下仍是赤足,但右足上同樣多了一串的珍珠腳鏈。

  風月看著十幾個角度各異的鏡中人,似乎有些困惑。

  那個黑髮銀眸的女子,真的……就是自己嗎?

  她緩緩在空中轉了一周,鏡中人也都以各異的角度徐徐轉功。

  幾乎看得呆住的安德羅妮終於回過神來,道:「風月,不要總是板著臉啊,笑一下吧!要知道,微笑的女子才是最美的。」

  風月嘴角動了一動,沒有笑出來,過了片刻,反而輕歎了一聲。

  她再次向鏡中深深,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雙手緩緩抬起,一道如刃如霜的風暴在屋中升起。將鏡子、衣物、飾品以及她身上穿的一切都絞得粉碎。

  熊熊聖焰又自她身上湧出,將風中的一切都燃成虛無。

  烈焰之中,飾著無頭天使像的素淡灰袍在風月身上生成。

  此刻的風月,又恢復了那如不化冰山般的冷。

  安德羅妮只得無比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我們等的消息巳經來了。」風月淡淡地道。

  安德羅妮開門而出,正看到匆匆爬上頂樓的馬佐尼。

  「是兩天前的舊消息了,希望能夠對您有點用處。」馬佐尼恭敬的道:「兩天前在庫倫城中的一座私宅中,我的一個手下曾看到有銀色的奇異精靈進出過。那座私宅是外地一位商人所有。但是據我觀察,那裡更像是一個秘密組織的聯絡點。他們還曾經偶然地看到了一位服飾奇異的魔法師從裡面走出。根據他的描述,那個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德魯依。您知道,別的魔法師是很少會在身上帶那麼多的樹葉裝飾物的。不過今天早上當我得到消息時,那座私宅中巳經人去樓空了。」

  安德羅妮眉頭一皺,就要發作。

  馬佐尼嚇了一跳,又道:「安德烈大人,關於德魯依我還打聽到一個消息。在庫倫城北的深山中,據說德魯依新近建立了一個營地。規模不小。我這兩日全力打探,已經知道了那個營地的大致方位。」

  說著,馬佐尼取出一幅詳盡地圖,上面用紅筆畫了一個圈,以標識德魯依的營地。

  安德羅妮接過地圖,仔細看了一會,才道:「你很能幹嘛!你的手下訓練得也不錯。我現在就會去這地方看看。如果真能找到德魯依營地的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今後如果你有什麼擺不平的麻煩,可以去找阿雷公國的羅格,只要報我的名字,他是不會不管的。」

  馬佐尼聽後大喜。像他這樣稱霸一城地下世界的小角色,如果能夠拉到羅格作靠山。那今後勢力大舉擴張自不待言。

  入夜時分,風月和安德羅妮巳經悄悄地浮在了德魯依營地地上空。

  德魯依這個營地的規模果然不小。方圓足有一公里,營地中木屋林立。在營地旁邊,有一座石砌的高台,看起來新建不在營地周圍各個險要的制高點上,都有隱藏巧妙的德魯依戰士在駐守。可是他們無論怎樣隱藏,都不可能瞞得過風月和安德羅妮的雙眼。

  營地中央燈火通明,許多魔法師和工匠來來回回地忙碌著,似是在建立一座超大型的魔法陣。從邊上堆如山積的物資看,這座魔法陣耗資不菲,只是目前還僅僅是一個雛形,看不出有何功用。

  此時月巳高昇。

  天空中忽然掠過了一片巨大的陰影,將月亮完全掩蓋!

  陰影在營地上空盤旋了兩圈,然後俯衝下來。隨著它的動作,營地中立刻刮起了一陣狂風。

  營地裡的人似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紛紛跑向各自的崗位,他們每人都有專司,將一切細小或是易飛的東西都壓牢蓋好。

  陰影轉眼之間巳經衝下,它巨大的雙翼猛然舒展,週身泛起了一層銀色光華,緩緩地落在了石台上。

  赫然是一頭巨大、威武的銀龍!

  安德羅妮仔細看了一會,不能確定地低聲問道:「好像……這不是尼古拉斯吧?怎麼又多了一頭銀龍,難道也是來找那死胖子麻煩的?他可真行啊,居然能得罪這麼多別人找都難找的仇人。」

  「它的確不是尼古拉斯。」風月淡定的道。

  這頭銀龍體形巨大,甚至比銀龍形態的尼古拉斯還要巨大。它不若尼古拉斯那樣優雅而從容,而顯得更加傲慢和威嚴。

  它掃視了一眼營地,就咆哮了起來,悠長的龍吟在群山間迴盪:「這座魔法陣還要讓我們等多久?!為什麼建得這麼慢!」

  一個年長的德魯依走上前。道:「請您轉告克拉尼奧大人,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了。可是冰谷碧水晶的開採非常困難,僅僅這三天裡,我們已經有十幾位戰士倒在了礦井下面!實在是不能再快了。」

  銀龍再次咆哮起來:「可是這地方這麼靠近人族城市,再拖延的話很有可能被人發現的。以那個卑微醜陋人族的狡猾和狠毒,說不定會發現這裡的異常情況,破壞了我們的大計!」

  那位老德魯依顯然是被眼前銀龍評論人族的無禮態度給激怒了。他毫不客氣地反駁:「我們的工作完美無瑕!反而是您這麼大聲地咆哮,會使這個營地更快地被人發現的。」

  銀龍大怒,它琥珀色的雙眼中如欲噴出火焰,呼呼地喘著粗氣。每一下呼吸,都會有小股的銀焰自鼻孔嘴角噴出。

  「卑微的人族!你竟敢這樣無禮地對我說話!」

  老德魯依不動聲色地道:「我理解克拉尼奧大人的焦急,但我們的確已經盡了全力。如果您對工程進度不滿意,盡可以去向天空之怒大人申訴。」

  聽到「天空之怒」的名字。銀龍再次不甘的咆哮了一聲,不過這一次聲音小了一些。

  老德魯依和銀龍還在諜諜不休爭論的時候。空中的風月忽然顫抖了一下。

  安德羅妮立刻感覺到了她的異常,忙問道:「風月,你怎麼了?」

  風月幽幽歎息了一聲,低聲道:「我該回去了……」

  她面容隨即轉冷,道:「在回去之前,先把下面的人都殺了!」

  安德羅妮緩緩抽出碧落星空,笑道:「那你下次回來。可一定要來看我呀!」

  說罷,她運升斗氣,就欲衝下。

  風月忽然拉住了安德羅妮,在她手心放入了一物,淡淡的道:「也許……沒有下次了。這個我很喜歡,就放在你這裡吧!以後……你要記得我讓你辦的事。」

  安德羅妮張手一看,手心中竟是剛剛還在風月頸中的那串珠鏈。那上面冰冰寒寒的,一如風月的體溫。

  忽然之間,她悵然若失。

  熊熊地聖焰已經包裹住了風月,她猛然清嘯一聲,如一顆耀眼的流星,向石台上駭然抬頭的銀龍投去!

  安德羅妮也輕振碧落星空。帶著一片藍色光華,自空衝下!

  這頭銀龍有著與巨大體型不相稱的敏捷。它雙翼一展。如在水平飄行般迅捷無倫地滑退了數百米,堪堪讓過了風月自空而落的一擊。

  風月背後雙翼展開,整個人極其詭異的換了個方向,貼地向銀龍疾追而去!

  老德魯依一邊高呼著:「有敵人!」

  一邊發動了一個魔法戒指,他的體形迅速變大,皮膚也化成了青色,眼看著一個恐怖的鋼鐵傀儡就要成型!

  一道淡淡地、驚才絕艷的藍色光華閃過……

  老德魯依那還沒有變化完全、半鋼半人的巨頭忽然從身體上飛起,遙遙向營地外落去。

  營地之中,一團一團的藍色光芒時隱時現。安德羅妮手持碧落星空,行動如鬼如魅,全無規律可言,頗似當日她初遇風月時風月所採用的戰術。

  安德羅妮以聖域之力,運神器碧落星空,無人能稍擋其鋒。

  整個營地中惟一能夠抵擋她的老德魯依巳經被她偷襲所殺,她又是一擊即走,下次出現時巳經在另一個方位,因此德魯依們無法合圍,幾乎是任她屠殺。

  德魯依很快發現情勢不利,呼喊聲此起彼伏,開始向一起聚攏。

  在碧落星空地淡淡藍光的映射下,安德羅妮那張嫵媚的臉此刻冷得如冰如霜。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跟這些德魯依周旋到底,既然讓她盯上了。就算這次殺不光,她也要暗中尋機一個一個地都殺掉!

  總而言之,這些人一個也別想逃出這片森林。

  她也有些說不清自己的濃烈殺機來自何處,也許,是因為風月那句「全都殺光」;或者,更是因為風月那莫名其妙的叮囑。她忽然不敢去細想風月話中的合義,惟有希望盡快結束這場戰鬥,好能向風月問個明白。

  天空中,風月與銀龍的戰鬥雖然短暫,卻是慘烈無比。轉眼之間。雙方都已傷得不輕。

  風月幾乎放棄了防禦和閃避,完全是一下一下與銀龍硬拚,在僅僅數擊就重創銀龍的同時,她的嘴角也開始不住地流出金色的血液。

  銀龍極其憤怒地咆哮著。它無法想來在風月那嬌小的身軀中竟然蘊含著如此強橫的力量!現在它對風月那只細小柔嫩的右手巳經心生畏懼,與那隻小手的每一次接觸,都會讓它發出痛徹心肺的狂吼!

  看到風月再次鼓動雙翼向它衝來時,銀龍終於心怯了。它竭盡全力、噴出了也許是有生以來最強大的一道龍息,只待稍稍擋一下風月,它就要立刻逃走。

  是的,逃走!

  雖然它從未想來過自已也會有需要逃走的一天,可是如今它已經顧不上這燒灼般的羞辱。

  風月黑髮飛揚,在響徹雲霄的清嘯聲中,筆直地衝入了鋪天蓋地的龍焰之中!

  那嬌小的身影,就如一條在山洪中逆流而上的魚……

  灰袍第一次承受不住銀龍焰的高溫,開始燃燒起來,可是,她眼中的銀芒未曾有絲毫暗淡。

  瞬息之間,風月已經衝到了銀龍還在無休無止地噴吐著龍息的巨口前!

  她提起右手,一拳擊在銀龍的鼻尖上!

  銀龍驚天動地痛吼了一聲!它在空中不停地翻滾抽動,大片大片的銀龍焰紛落如雨,燒死了營地中不少躲避不及的德魯依。

  「克拉尼奧,我要見克拉尼奧……」銀龍近乎呻吟般的龍吟迴盪在山峰之中,它雙翼拍動,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軌跡,轉眼就消失在北方的天際。

  風月靜靜地立著,聖焰忽然不受控制的自她身上湧出!她眼中的銀芒漸漸暗淡,如一片落葉,徐徐墜下。

  「風月!」安德羅妮聲嘶力竭地叫著!

  她只覺得心中無以復加的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淒美、孤寂的身影落到一半,就巳經化成一片光影,隨後歸於虛無。

  死亡世界,一雙交織著金青雙色紋飾的纖手接住了那緩緩墜落的嬌小身軀。

  「風月,你終於肯回家了嗎?」

  風在呼嘯。

  天空中劃過的一道銀色流星比風的速度更快。

  它進過了森林和平原,飛越了遙遠的距離。終於看到一座石林遙遙出現在地平線上。

  銀龍的巨大身體在天空中畫出一道扣曲的弧線,斜斜地向石林落下。

  石林中央是一大片空地。這裡原本也是林立的石林,但是現在這些高聳的石拄都被硬生生地推倒折斷,請出了一塊廣場來。廣場上,數百身彩正在忙碌著,在平整好的地面上刻錄著縱橫交織的線條。

  看起來這裡也在構建著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廣場北部有一座石砌的高台,上面盤踞著一頭優雅的銀龍。它琥珀色的雙眼中閃著淡淡的焦灼,注視著廣場上正在忙碌的人群。它的身體與其它銀龍比起來,要纖麗優美的多,銀色的身軀上有著大片大片的藍色花紋。與其它銀龍不同,它龍頭的正中多了一根長長的藍色龍角。隨著龍頭的每一次擺動,就會在空中留下一團一團的藍色光暈,久久不散。

  它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拾頭向天空中望去,正好看到那銀色的身軀在翻滾著落下。

  轟隆一聲,重傷的銀龍一頭栽倒在高台的邊緣,它巨大的身軀將石台砸塌了半邊。軀體的巨痛讓它痛苦地抽搐著,還粘連著血肉的巨大鱗片一片片的落下。它的眼晴望著石台上的銀龍,掙扎著試圖翻過身,但四爪無力,幾次撐起。又頹然倒石台上的銀龍身體上升騰起大團大團地銀藍色光霧,它正急速地發動龍語魔法,試圖挽救同伴的性命。

  伴隨著聲聲龍吟,纏繞著淡藍色光帶的白色光柱幾次落在重傷的銀龍身上,然而它的傷勢未見有絲毫的好轉。

  銀龍重重地呻吟了一下,艱難的道:「親愛的克拉尼奧,不必……不必再試了。我只想……見你最後一面而已。還好。

  終於……趕到了。「

  銀龍克拉尼奧再一次發動龍語魔法,仍然毫無效果。她無奈,只得輕輕幫助銀龍翻了個身,好減輕點它的痛苦。

  「古帝,是誰將你傷成這樣!這……這是怎麼回事?」

  「銀色……銀色眼晴的魔鬼已經出現了。親愛的……克拉尼奧,你……你要小心啊!龍神的神諭……正一條條的在應驗。可惜……我沒能守住那座魔法陣。」

  克拉尼奧用頭顱輕輕磨擦著古帝的巨大龍頭,然後驚詫的發現。它的頭骨巳經碎成了幾百塊。全仗著他以最後的一點力量維持著,才能形不變。

  「古帝……沒有那座魔法陣。我們最多不過是再多花一些時間,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一定要死守呢!?」

  銀龍古帝的嘴角巳開始湧出大股大股的龍血,它苦笑道:「我想逃……可是在那銀色眼晴的魔鬼面前……我逃不掉。我們違背了龍神的神諭,現在……詛咒正在一條一條的實現。親愛的克拉尼奧,你是預言師……對龍神神諭的理解遠遠勝過我……可是,你為了尼古拉斯。就寧願放棄信仰、放棄月光龍城嗎?你的努力……都會是徒勞地……」

  克拉尼奧呆了一呆,她看著古帝嘴中已經完全止不住的鮮血,一時間,曾不屈地立在龍神面前的她,也感覺到了完全無力的痛苦!

  古帝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其實答案……我知道。我不也是為了你,放棄了月光龍城嗎?我死後,你用我的身體補全這座魔法陣吧!尼古拉斯是天才。我再怎樣努力……也還是……趕不上他啊……克拉……尼奧……」

  天陰著,天下雨。

  在無窮的閃電和怒雷中,蒼涼、悲傷地龍吟迴盪在天地之間,久久不息。

  死亡世界。

  荒蕪、孤寂、了無生氣本來是這個世界永恆不變的主題。

  但這一刻,在這片死寂的荒漠之中,多了一片小小的綠洲。

  綠洲本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但它還是出現了,出現在一座高峰之巔。

  死亡世界永不停歇的烈風到了這裡。就變成了柔和的微風,就如煜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一般。

  山峰之巔,此刻有綠草如茵、有古村參天、有明湖如鏡。

  請澈透明的湖水正中,漂浮著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台。玉台周圍,雕刻著數十位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的天使。只是這些浮雕究竟在敘述著多少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玉台之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女子。她雙眼緊閉,似是在安詳地睡著。

  如絲如緞般的黑髮披散在她的身下,上有隱隱光華在緩緩流動。望得久了,會讓人感覺得這些髮絲似是自己也有著生命一般。

  這片綠洲其實非常的小。

  樹不過三四棵,湖面僅有十米方圓,如果不是因為它的美麗和寧靜,或許,稱之為池塘更為合適一些。

  但只因有了那沉睡中的女子,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只要有她的地方,不要說這精緻的湖畔山水,就算是荒漠,也立成人間仙山。

  風景如畫。

  畫中的世界,無論如何的精美,也總是少了一絲生氣,只除了那沉睡中的女子。

  村上沒有飛烏,水中也沒有游魚。青青纖草間,沒有蝶舞,也沒有蟲嗚。就連那在微風中搖曳的樹葉和微微擺動的青草,看久了也會發現它們全部在按一個規律在機械擺動。

  這的確是一個畫中的世界,一個精緻的、卻沒有任何生氣的世界。只除了……

  那沉睡中的美麗女子。

  威娜看著畫中的世界,許久許久,才歎了一口氣。

  格利高裡浮在她身後。也望著完全不應屬於死亡世界的綠洲。囉嗦的骨龍這次也難能的沉默了許久,才道:「威娜主人,這個湖的確非常漂亮。可是,為什麼我總感覺到這些樹草什麼的都像是假的呢?」

  威娜歎道:「當然是假的。我就算把外形做得再完美,也無法斌與它們靈魂和生命。唉,造物……難道這就是我與神之間的區別嗎?羅德裡格斯,你很厲害啊……」

  骨龍立刻道:「可是威娜主人您已經是神了。那羅德裡格斯哥怎麼說也不過是一個死靈法師而已。要不是趁人之危,他怎麼可能是您的對手呢?再說了,神與死靈法師之間的地位區別,那是千真萬確的天上地下嘛!最重要的一點,他不過是個骨頭架子,而您的美麗是冠絕各個位面的……」

  威娜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現在只是一具盔甲而已,和羅德裡格斯比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的。」

  「威娜主人,您的『妖蓮』可是我平生見過的最美麗的藝術品啊!而骷髏這裡多得是,沒有一千萬,也有個幾百萬的。

  那又有什麼稀奇的?」

  威娜淺淺一笑,道:「格利高裡,我和羅德裡格斯之間的區別,你現在還無法理解呢!你若真想明白,那就盡快的提升力量吧。」

  格利高裡見馬屁奏效,立刻道:「威娜主人。反正您也要降臨到那邊,選個新身體不是容易得多嗎,何苦辛辛苦苦的為如何帶這具身體過去廢神呢?這種瑣事,就留給風月主人費心吧!風月主人她……她沒事吧?」

  威娜冷冷的道:「格利高裡,你倒是很忠心啊!」

  格利高裡當即嚇得幾乎從空中掉落,它的話也不清楚了:「威娜主人……我……當然……只對您一人忠誠了。您是此的美麗……」

  「夠了!」威娜喝斷了它。「你別忘了我的領域能力是什麼,現在你說吧。是選擇忠於我還是忠於風月?」

  骨龍的目光在風月和威娜來回數次,心內反覆掙扎,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威娜忽然笑了笑,道:「算了吧!格利高裡,我只是嚇嚇你的,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沉睡中的風月身上。語氣中歡愉漸去,幽幽的道:「至於風月啊……這笨東西。讓她再多睡一會好了。我要到那個世界去一次,你守好這裡。」

  骨龍嚇了一跳,道:「可是……如果君王們來了怎麼辦?

  我一個可對付不了它們哪!「

  威娜冷冷的道:「我現在只是懶得理會它們,它們又哪敢接近這裡?它們要是有這個膽子,我就讓它們在天界聖焰中號叫一千年!」

  仍然身為大半個不死生物地骨龍聽了,忽然有些感同身受,覺得身上每一根骨頭都痛了起來。

  此刻,羅格已經凱旋班師,正在拉脫維亞王宮中與修斯、芙蘿婭和剛剛收降的紫荊蝴蝶夜飲。

  胖子一身寬袍,看起來輕鬆寫意。他一邊飲酒,一邊和紫荊蝴蝶聊著今後公國的軍隊應該如何訓練。胖子若有意、若無意地探詢著寒月營地的情況,從人員配置、選用設施,到訓練時間、內容,都一一問過。紫荊蝴蝶明顯對於回答這些問題很是猶豫,但她勉強答的一點,已經讓羅格有所啟發。胖子也不著急,反正今後有的是時間,自然有機會把一切都問出來。

  羅格一邊飲酒聊天,一邊在心底盤算著應該怎樣殺夏尚,才能即收買了民心,一舉扭轉民眾對自己的看法,又不至於寒了其它貴族的心。畢競貴族之間存在著錯綜複雜地聯姻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何況他還準備多殺點人呢。

  這是個愉快的夜晚,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昏暗中透著一絲血紅的月色,看起來十分詭異。

  在這夏末秋初的時節,夜晚本應殘留著白晝的炎熱。但羅格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溫在急驟下降,寒得有如深冬!他本以為是一時的錯覺,可是杯中酒竟然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再看看周圍。芙蘿婭和修斯都裹緊了衣服,紫荊蝴蝶的嘴唇也開始發青。

  一片寒霧彌謾中,絕美的妖蓮自霧中踏出。

  威娜看了看眼前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伸出左手,握成拳頭。

  擺放著酒菜的桌子忽然炸成一團碎粉,四人手中的酒杯、刀叉也都炸成一團薄霧。

  殺手向來反應敏捷,因此修斯早就閃到了一旁。而芙蘿婭反應也不慢。立刻發動了一個魔法護罩,將自己全身護住。只有紫荊蝴蝶臉上一片慘白,嘴角流下一道鮮血,顯然巳經受了傷。

  「羅格!」威娜一指胖子,清喝道:「你要是受不住我的攻擊,那你就去死吧!」

  羅格臉色大變,但他二話不說。猛然甩去寬袍,露出了一身肥肉。

  羅格深悉風月說打就打的作風,因此絲毫不敢輕忽。他全身的肥肉都在瘋狂蠕動著,一片片的細小鱗片隱隱現出,背後又有一個龍頭在時隱時現。轉眼之間,他整個人高了一尺,看起來如剛從深淵踏出的惡魔,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一道無形的力場悄悄地籠罩了整個花園,一時間。所有的東西都重了幾十倍,花木紛紛斷折倒下,假山也轟然倒塌!

  紫荊蝴蝶巳經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芙蘿婭的魔法護罩忽明忽暗,顯然在竭力支撐,但她咬著下唇,盯著威娜。目光中蘊含著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修斯則再次發動了『連難所』。又進入那種動彈不得的狀態。

  在無窮無盡的壓力下,羅格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一聲狂吼,全身骨節紛紛作響,竟然又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雙眼已經變成一片銀色。死盯著威娜。

  羅格猛然再次咆哮,身體中湧出大片銀色光浪。結成了片片光甲,將他整個人都護在當中。

  胖子左手一抓,手中多了一面光盾,右手高舉,一片飛旋著的光刃憑空出現,帶著攝人心魄的呼嘯,向威娜飛去!

  威娜頗為意外,她完全沒有想到羅格竟然能夠撐住,還能主動向她進攻!

  一片又一片光刃在羅格方手中生成,劃出道道不同的軌跡,向威娜攻去。

  威娜冷笑一下,妖蓮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數十片飛旋攻來的銀色光刀似是突然失去了目標,一一偏轉,自妖蓮邊上飛過。

  羅格眼中的銀光一陣波動,剛剛一波急驟雨般的攻擊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力,沒想到都似是在攻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幻影一般,讓他說不出的難過。他同時還得在威娜的重力壓迫下支撐,是以大戰雖然僅僅是瞬息之間的事,但他幾乎已經力竭了。

  「真是廢物!」威娜冷冷的道。

  羅格臉色變了一變,他無言的拋下了光盾。光盾落到一半時,就化成點點流瑩消散。

  他雙手慢慢合攏,開始全神貫注的念頌咒語。這咒語出奇地冗長,而且每吐出一個宇,羅格都顯得極為吃力。他背後的龍頭眼晴也亮起,龍口一開一合,似是也在默默的念頌著同樣的咒語。

  一片陰影慢慢出現在羅格的雙手之中,漸漸拉長,逐漸有了一把劍的形狀。

  這把劍上散發著針刺一般的莫明氣息,紫荊蝴蝶巳經在這道氣息下瑟瑟發抖,完全興不起抵抗的慾望。她心下駭然,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庸庸碌碌的胖子竟然會有如此實力!

  也許真正一對一地話,長老會中的那些長老也不一定能夠勝得過這個貌不驚人的胖子!她如是想到。

  紫荊蝴蝶暗自歎息,她一直以為,這個胖子僅是靠著手段卑鄙才爬上來的。今晚若不是這神秘強大的女子相逼,也許羅格還會繼續將真正的實力隱藏下去。

  芙蘿婭巳經認出了羅格正在施展的魔法,當即大吃一驚。

  「摩爾克之刃?」威娜冷冷的道:「你發動這個魔法,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她左手虛虛向羅格一抓,砰的一聲,羅格身上的光甲猛然碎了,發動了一半的魔法也被打斷。威娜纖手再一引,失去控制、正向羅格撲去的魔法能量轉了個方向,改向她撲來。

  威娜方手握拳,隨手一拳,就將魔法亂流擊散。

  羅格眼中銀光褪去,身體也恢復成了平時的樣子。好在此時籠罩了整個花園的力場已經散去,要不然他現在已接近虛脫,又哪裡支撐得住?

  威娜目光一一在芙蘿婭、紫荊蝴蝶和修斯身上掃過,冷冷地道:「我有話要和他說,你們都離開吧!」

  她的目光在芙蘿婭和紫荊蝴蝶身上都是一掠而過,但在修斯身上停留得特別久,惡魔面具上的雙眼,極有規律地一明一暗。

  修斯的『避難所』正好在這時候失效,他立刻扔下一句:「我就不打擾風月大人和羅格大人再敘舊情了……」

  話音未落,這老狐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花園外。

  威娜微顯詫異,但她的目光隨即落在羅格身上,淡淡道:「我這樣逼你,你是不是很不服?」

  羅格哼了一聲。

  威娜語氣略有柔和,輕歎道:「若有一天我也死去,你力量有限,一個人又如何能應對那麼多的強者呢?」

  羅格一怔,道:「風月……你怎麼可能會死?」

  威娜淡淡的道:「這世界,又哪會有永不消亡的存在呢?

  不說這些了,我來找你,是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威娜語氣越來越冷,冷得如亙古冰川中呼嘯的風:「你想辦法通知那些龍族,就說我要向月光龍城的銀龍王挑戰!月光龍城若是不敢應戰,那它們今後就把『上等龍族』的標籤給我去了吧!」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章五序曲


  現在距離阿雷公國國內的安定只剩下最後一步了,那就是將民怨深如淵海的夏尚誅族。

  行刑的地點本來淮備定在城西的大廣場舉行,但因為幾乎整個拉脫維亞城的人都要來看行刑儀式,大廣場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因此羅格臨時將行刑地點改在城外。

  行刑當日,拉脫維亞幾乎是傾城而出,行刑場周圍人山人海,水洩不通。

  數十個絞刑台排成了一個方陣,看起來觸目驚心。這次上刑場的不僅僅有夏尚直系全族,還有他十餘個主要的手下幫兇。幾乎每個拉脫維亞人都知道這些人的名宇,這次能夠親眼看到他們上絞刑架,心中自然極是痛快。

  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羅格正襟危坐,一副莊重威嚴模樣。

  高台上,一個高大肥壯、嗓門極大的小官正聲嘶力竭念這夏尚等人的罪狀。他巳經喊了半個小時,全身大汗淋漓,手中那長長的控述書也不過才念過了三分之一。

  眼見這個控訴官已經支撐不住,另一個同樣高大肥壯、中氣十足的控訴官接過了他的工作。儘管有擴音魔法的輔助,但是在十萬人的喧鬧和咒罵聲中,他們念頌的東西依然無人能夠聽清。但這不要緊,只要看到他們手中那長得離譜的控訴書,人們巳是群情激憤,新仇舊恨同時湧上心頭。

  在慷慨激昂的控訴聲中,近百人被陸續押入了刑場,送上了絞刑架。絞架上掛著的每一個人都經過羅格親自審核,即沒有株連太廣,又保證不放過一個民憤巨大之人。這些人萎糜不振,幾乎是被拖上絞刑架的,看起來都默認了自己的罪狀,沒有一個人喊冤或是為自己分辨,事實上,他們早已無力說話。在被拖上刑場之前,羅格巳經將他們的舌頭都割了去。

  在雷鳴般的歡呼聲中,絞刑架的踏板紛紛被抽去,一具具身體懸吊在空中。

  「現在你們滿意了吧?」羅格微笑著對坐在身邊的杜林和紫荊蝴蝶道。

  杜林也沒有想到羅格竟然會下手這麼狠,殺得如此徹底。

  他一直被關在監獄中,對外面的形勢不太瞭解,紫荊蝴蝶可是知道絞架上的每個人都有取死之道,但她並不以為然,低聲道︰「這些人不都是您委任到佔領區的嗎?您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把民眾對您的仇恨轉移到他們身上而已,現在您再出面殺了他們,至少在大多數心中,您己經從一個叛徒變成了一個英明仁慈的君主,不是嗎?」

  羅格低沉地笑了起來,道︰「這都瞞不過你啊,不錯,不錯!月夜騎士果然厲害。不過既然佔領區的民眾受到了傷害,我會給以補償的。除了大商戶、大貴族外,我準備免除佔領區平民兩年的稅。也許這還是不夠,可是總比舊王室強得多吧?你們要知道,不管以什麼崇高的理由進行戰爭,戰亂中最苦的總是毫無自衛能力的民眾。至少與舊王室比起來,我自問更能帶給民眾一個安定、平和、富足的生活。你們過去一心想恢復舊王室,難道對民眾來說,就真是一件好事嗎?」

  杜林兄妹都有些意外,難道羅格真的是一位仁慈的君主?他們無法反駁羅格,可是眼見羅格層出不窮的狠辣手段,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

  行刑完畢,接下來就是由羅格宣佈佔領區免稅兩年,自然又是一片歡聲雷動。

  最後一齣戲,就是羅格安插的反抗軍兩位首領喬納森和顧加爾率部來降,當眾宣誓效忠。羅格當場宣佈給予他們以赦免。不光如此,羅格還宣佈給仍在活動的反抗軍一個月的大赦期,只要在此期間歸降,一切過往不究。

  看著過去處處與她為難的兩位反抗軍首領風光來降,紫荊蝴蝶臉色也有些不大自然。她隱隱猜到他們有可能是羅格安插在反抗軍中的內奸。可是嚴格說起來。他們才是反抗軍真正的發起人,紫荊蝴蝶策動反抗軍時巳經是兩周之後的事情了。

  難道說,羅格當日就巳經佈置好了這些嗎?一道寒流自她心中掠過,紫荊蝴蝶雖然也諳熟政略,但她的長處畢竟在行軍打仗,說到政治,多是紙上談兵,又哪裡是羅格這種奸雄的對手?

  想想自己被逼降的經過,她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現在她只希望雲霄之城能夠理解自己無奈,自然女神可以原諒自己的背叛。紫荊蝴蝶還存在一絲幻想,她想推動羅格與雲霄之城的和解,那樣的話,她還有機會重歸自然女神的信仰。

  可是她還是不知道,這一點點的幻想巳經再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羅格又對杜林道︰「你跟著我已經有些時間了,不過一直沒什麼事情做。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去辦辦。

  你在萊特要塞的舊部中挑選一千出來,最好找那些家境困難、又肯為公國效力的,組成一隻獨立的部隊,就由你來指揮好了。這些戰士只要為公國效力滿了三年,就可以獲得自由。那時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繼續從軍還是脫離軍伍當一個平民。在這三年裡,他們的軍餉和公國的戰士一樣。我想,這些軍餉對他們的家庭應該有所幫助的。「

  羅格續道︰「你帶著他們到中央山脈裡偵察一下獸人部落的情況。獸人繁殖力厲害,可別在我們不在意的時候匯成大規模的軍隊。你也不用太深入,只要在公國附近沒有大規模的獸人活動就可以了。需要什麼裝備,你儘管開口就是。」

  杜林有些意外地道︰「羅格大人,您就不怕我帶著這些人造反嗎?」

  羅格哈哈一笑,道︰「杜林,我自問還有些看人的本事。你既然答應過我,那是不會反悔的。」

  杜林仍然不罷休,只是問︰「如果我真的反了呢?」

  羅格淡然道︰「我既然決定用你,就會放手使用。我的敵人不是坐擁一國、就是一方強者,如果連你這只千人小部隊都要害怕,我還能成什麼大事?若你真的一去不回,那就算我識人不明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北國勇士一向認為戰場是勇士最終的歸宿。萊特要塞裡關押的都是過去聯軍最勇敢的戰士。最近克裡大公幾次想徹底解決萊特要塞問題,都是我給頂了回去。我安排這次的任務,不過是想陸續分批把這些勇士帶出萊特而已。就算你真的造反,那對這些戰士來說,戰死沙場也總要好過在監禁中被殺。」

  杜林沉默了一下,終於道︰「多謝羅格大人!」

  羅格點了點頭,又與紫荊蝴蝶談起公國的軍隊訓練來。

  在胖子眼中,查理留給他最寶貴的東西,就是完整的騎士訓練體系。這套訓練體系脫胎於光明教會神騎士團的訓練方式,但又有所不同。整套訓練方式去掉了神聖騎士基於信仰的神術和特殊戰技,而是相應增加了許多基於普通鬥氣的戰技以及實戰中的騎士獨立作戰戰術。畢竟神聖騎士團擁有大量的光明法師,相互配合之下戰鬥力遠超純正的騎士團,他們的許多戰術根本不是普通騎士團能夠做得到的。

  有了這套體系,只要假以時日,訓練有素的騎士就會源源不絕的產生。只不過神聖騎士素來非常倚重精良的裝備,查理也不例外。訓練出的騎士若想完全發揮戰鬥力,必須配合許多特殊設計的裝備。羅格可以組建一隻新的斯巴達騎士團,可是公國脆弱的財政、空空如也的國庫完全支持不了一隻規模龐大的騎士團。

  查理耗盡心血建成的訓練體系培育的是類似於黃金獅子的強悍騎士,而出身於寒月營地的紫荊蝴蝶則通曉各兵種的作戰及訓練,她建立的訓練體系可以非常有效地將菜鳥訓練成戰場上的精兵。

  羅格忽然心中一動,雲霄之城建立寒月營地,幾十年來費盡心血培育這些軍政人才,目的又是什麼?

  是天空之怒想要過過帝王癮,還是德魯依們準備成為光明教會那種超越國家的大勢力?

  不管德魯依最終的目的是什麼,羅格都淮備破壞到底。

  歷經幾番波折,羅格終於使佔領區穩定下來。哪怕這局面只是暫時的,他也終於可以全心全意地對付雲霄之城了。

  在趕回德累斯頓的路上,羅格翻閱了最新的國庫報告。將夏尚滅族抄家不過得了三十萬金幣,其中還有相當部分是產業和藝術品,然而這段時間他一直花錢如流水,光是花在暗夜舞者和陰影身上的錢,已經超過百萬金幣。

  為了將威娜向銀龍王挑戰的消息傳遍龍的世界,羅格又被狠狠地敲詐了十萬金幣。這一回陰影和暗夜舞者要價都是一樣,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讓胖子無可奈何。再算上公國機構運轉的開支和紫荊蝴蝶訓練軍隊的費用,羅格忽然發現,再過兩個月,公國國庫中最後一個金幣都會被耗盡,不禁愕然。

  胖子,終於窮了。

  至於風月挑戰銀龍王是否有把握的問題,胖子倒是不大擔心。他在戰書裡已經將決戰地點指定在德累斯頓,如果到時候形勢不利,反正是在胖子的地頭上,他巳經打好了一擁而上的主意。

  據修斯那狐狸言道,銀龍族中幾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就是尼古拉斯,銀龍王比銀色奇跡還要強大的可能性很低。何況又有黑龍一族在一旁虎視耽耽,銀龍王怎麼可能離開月光龍城,接受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挑戰呢?由此可見風月大人智慧無雙,這其實是把尼古拉斯激出來的辦法。

  羅格不以為然,不過他知道銀龍王活了數千年,就是以龍族的標淮,也垂垂老矣,的確很難強得過正當壯年的尼古拉斯。

  現在消息既然巳經發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三日後,羅格已經回了德累斯頓。甫一踏進大公府,老總管就面色古怪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道︰「瑪利卡公主請您一回來,就立刻到她房間裡去一次,她有話吩咐。」

  羅格眉毛略略一揚,不動聲色地道︰「我馬上就去,你先跟我來。」

  尋了一個僻靜地方後,老總管言簡意賅地將近期發生的重要事情敘述了一遍。

  在瑪利卡公主抵達德累斯頓後數日,那個詩人雷洛竟然也來了。在他忙於平定叛亂、追捕紫荊蝴蝶之時,瑪利卡與雷洛公然出雙入對,雷洛更是時時以與瑪利卡討論詩歌為名,到大公府中與瑪利卡幽會,全無避忌。大公府中下人們早已議論紛紛,不過事涉帝國公主,又怕羅格動怒,因此沒有人敢將消息通知羅格。

  羅格微微一笑,道︰「那位雷洛大人現在也在嗎?」

  老總管搖了搖頭。

  羅格點了點頭,他神色如常,向公主所居的主樓行去。

  在客廳中,瑪利卡公主居中而坐,茱莉只給羅格搬了個椅子,而且是放在下首。

  「羅格親王!我都到了德累斯頓兩周了,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您。您真是忙啊!」

  羅格微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領地內的叛亂必須第一時間平定。不然會釀成大禍的。再說,這些日子不是有雷洛大人陪您嗎?我聽說您過得非常快樂。」

  瑪利卡一怔,萬沒想到羅格居然絲毫不動氣,臉上不由得掠過一陣鄙夷之色,茱莉更是小聲地嘟嚷了一句︰「真是沒用的男人!」

  羅格微笑而坐,就似完全沒有聽到茱莉在說些什麼。

  瑪利卡道︰「羅格親王,我今天請您來,就是想通知您我已經決定中止我們婚姻,嫁給雷洛!

  羅格一怔,道︰「瑪利卡公主,這個玩笑可不合適啊!」

  瑪利卡冷冷地道︰「這不是玩笑!您在乎的只是親王的爵位,可是在我眼中,愛情比什麼都要神聖!

  我只好對不住您一次了,其實,帝國的大公爵已經很抬舉您了!「

  羅格嚴肅地道︰「公主,我想您也清楚親王和公爵之間的區別有多大!您是在玩弄我嗎?哼!我這幾年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並不像您想像的那樣膽小怕事!雖然我不能拿您怎麼樣,可是雷洛大人……」

  茱莉立刻插道︰「雷洛大人是斯特勞宰相的好朋友,你敢動他嗎?」

  瑪利卡喝道︰「茱莉!」

  她又轉頭對羅格道︰「這件事您沒得選擇!我想您還不知道,您的靠山龐培最近在深淵之門一役損失慘重,父王極為震怒,正誰備重重處罰他呢!所以您威脅不了我,而且斯特勞大人不是您能夠得罪得起的。」

  羅格沉默片刻,語氣轉軟,道︰「瑪利卡公圭,親王對我很重要!其實依貴族傳統,您完全可以和雷洛大人自由來往,我絕對不會干涉。或者這樣吧,您看雷洛大人想在公國擔任一個什麼樣的職位呢?或者想要其它的什麼?」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把錢和權看得那麼重要!」

  羅格看著一臉堅毅的瑪利卡,眉頭緊皺,沉默著。

  這時敲門聲起,一個精靈法師來到羅格身邊,將一份魔法加持過的卷軸遞給了羅格,低聲道︰「洛克菲勒大師的魔法急件。」

  羅格立刻展卷讀了起來。

  茱莉眉頭一皺,叫道︰「你一點也不懂禮儀嗎?公主殿下正在召見你,你居然敢在這個時侯處理雜事?」

  羅格微微一笑,魔法卷軸燃燒起來,就在他手中燃成了灰燼。

  他站了起來,向瑪利卡走去,一邊道︰「親愛的瑪利卡,你不想看看我的魔法嗎?我可是個不錯的魔法師呢!」

  羅格手一揮,一道如有生命般的黑色繩索憑空生成。這繩索將茱莉雙手縛住,又將她吊了起來。

  「親愛的瑪利卡,我的確不能把您怎樣,可是其它人就是兩回事了。」

  嗤嗤數聲,羅格幾下將茱莉衣服撕去。一根纏繞著淡淡黑氣的長鞭隨即出現在他手中,他手腕微微一抖,長鞭就狠狠的在茱莉身上抽了一記!

  茱莉猛然一聲慘叫,當場痛暈過去!然而下一鞭又使她在劇痛中醒來。

  羅格一連打了數鞭,直到茱莉奄奄一息才停手。

  他向瑪利卡微笑道︰「親愛的,您看,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膽小的。」

  羅格轉頭喝道︰「來人哪!把那個雷洛給我抓來,記著,一定要活的!」

  「你……你瘋了嗎?」瑪利卡已經完全嚇呆了,結結巴巴地道。

  「不,我沒瘋。」羅格的微笑如陽光般和煦,「我只是剛剛決定,是與德魯依們進行全面戰爭的時侯了!」

  看到羅格意猶未盡地再一次揚起了鞭子,瑪利卡尖叫一聲,擋在了茱麗的身前。

  羅格淡淡一笑,仍然一鞭狠狠地揮了下去!

  如毒龍般的魔法長鞭不光撕開了瑪利卡的衣服、在她光滑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粗重的鞭痕,長鞭中還蘊含一絲攻擊精神的力量,直接讓她痛暈了過去,然後又在這道能量的刺激下醒轉。

  劇烈的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就是這剎那之間的劇痛,已使向來充滿活力的瑪利卡完全虛脫了。在她近乎赤裸的上身上,鞭痕已經高高腫起,開始滲出絲絲血絲。不過與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劇痛相比,現在單純肉體上的疼痛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

  「你……你竟敢打我?」瑪利卡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突然竭斯底裡地叫了起來︰「你居然打我!我身上流著帝國皇室的血,流著大帝的血!你侮辱了帝室的尊嚴,我要去帝國上院去申訴!你這頭狠毒醜陋的豬會被活活燒死的,這鞭痕就是證據!」

  羅格哈哈一笑,魔法長鞭又舞動起來,向瑪利卡飛去。

  瑪利卡嚇得雙手抱頭,拚命尖叫著!

  然而長鞭只是無聲無息地在她頭頂掠過而已。

  看著驚慌失措的瑪利卡,羅格悠然道︰「親愛的瑪利卡,我的確是打了您。可是在您身上的鞭痕完全消失之前,您哪裡都去不了。事實上,今後沒有我的允許,您根本出不了房間一步!這裡是阿雷公國。在這塊地方,只有我才是發佈命令的那個人,您必需記住這點!如果您記不住也沒關係,這只鞭子是幫助您提高記憶力的最好工具。您的確是大帝的女兒,可僅僅是四十多位公主當中的一位,僅此而已。您唯一可以利用的價值,就在於您的公主身份。沒有這個,您其實什麼也不是。如果您只是一位平民的女兒,還有可能去和帝都最負盛名的吟遊詩人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嗎?我不否認這世界上存在著超越了物質、權勢和利益的愛情,可是遺憾的是,我在您的愛情中看不出這一點。」

  瑪利卡以往充滿了野性的大眼晴現在只有驚慌,她死死地盯著黑色魔法長鞭的鞭梢,只是在不停的發著抖。

  羅格微笑道︰「一會把雷洛大人請來後,我會給他充分的機會展示對您的忠貞感情的,我很希望你們之間的愛情能夠超越一切,包括生與死。」

  提到雷洛,瑪利卡終於恢復了一些神智,她顫抖著問︰「你這個魔鬼,你要對他做些什麼?」

  羅格很耐心地解釋道︰「我要做的很簡單,首先是鞭子和烙鐵,然後會由懂得用刑的人一點點的增加痛苦,如果他仍然能夠堅持下來,那麼我會親自動手。相信我,親愛的,就算是在帝國,我也是一名不錯的魔法師。在我的手下,就算雷洛只剩下一個頭顱,他也能夠保持完整的神智,甚至還能繼續為您創作詩歌!」

  「你……你是一個惡魔!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本來依上流社會的傳統,您和雷洛之間的友誼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名目才行。可是你們卻完全不避忌,甚至大肆宣揚。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給我施加壓力,好使我為了名譽不得不終止這段婚姻。您想的沒錯,我的確要保持名譽,所以我雖然不能夠把您怎麼樣,但如果不對雷洛做點什麼的話,您讓我今後如何管治手下呢?」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輕輕的扣門聲響起。

  瑪利卡眼中一亮,深深吸了一口氣。

  羅格溫柔地一笑,道︰「親愛的,呼救是沒有用的。既然我回來了,您會發現我才是這裡的唯一主宰,您盡可以大聲地叫,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捨命幫您。外面是誰,進來吧!」

  房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一個全副盔甲的精靈武士走了進來。瑪利卡失望地發現,這個精靈武士僅僅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就向羅格急道︰「羅格大人,雷洛突圍逃走了!我們根本攔不住他,而且風蝶還受了重傷!」

  羅格臉色當即大變。

  瑪利卡也吃了一驚,她根本不知道雷洛竟然會有這麼高強的本領,竟然能夠在羅格出奇不意地搜捕下,還能突破逃走。

  瑪利卡雖然看不起羅格,但整個帝國都知道羅格擁有一支非常強悍的精靈衛隊,就連她都知道,僅僅會幾手劍術的雷洛不可能是精靈衛隊的對手。

  羅格沉默了一會,才伸手挑起了瑪利卡的下巴,仔細看著那張充滿了野性美的臉蛋,緩緩地道︰「親愛的,你看,這就是你用超越一切的愛情所換來的結果。你,帝國的公主,不過是被德魯依利用的一頭母狗罷了。」

  說罷,羅格大步隨著精靈武士離去,房間中只餘昏迷不醒的茱麗和眼中一片空洞的瑪利卡。

  她失神的看著屋角,忽然撲倒在地,痛哭起來。

  在另一間寬大的房間中,風蝶正躺在台上。她的衣甲巳經被全部解去,上身赤裸著。此刻在那美得令人眩暈的雙乳中間,有一個寸許寬的傷口。傷口就是一條細縫,沒有滲血,肌膚除了顏色中透著些許淡灰之外,一如往常。不注意看的話,幾乎看不出來那裡還有一個傷口。

  只是那抹灰色正在緩緩地蔓延。

  芙蘿婭額頭巳徑滲出細細的汗珠,她巳經在風蝶身體上方搭起了一個精緻的金架,架子上擺著一個水晶瓶,無色透明的藥劑一滴滴落在風蝶的傷口上。每一滴藥劑滴下,灰色的面積就會收縮一些,然後再繼續擴散。

  在一邊的檯子上擺放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瓶子,芙蘿婭正在緊張地調配著藥劑。兩個精靈守護武士也是一臉焦急,但她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從旁協助芙蘿婭。

  羅格大步走進,他的目光一落在風蝶的傷口上,臉色再次一變。他沉吟了一下,伸手輕輕撫摸著傷口,那一抹灰色如同有生命一樣,爬上了他的手指,並且順著手腕向手臂蔓延過去。

  羅格低喝一聲,手上透出一團黑焰,將灰色燃燒殆盡,他忍不住皺眉道︰「好強的詛咒!」

  芙蘿婭頭也不回地道︰「雷洛用的很可能是暗殺之刀。我巳經想了很多辦法,但只能阻止這詛咒暫時擴散,根本清除不了,而且這詛咒很快就會適應我的魔法藥劑,我必須不停地使用更加強力的藥劑才能抑制它。可是你知道,這支持不了多久的。依我看,這麼強力的詛咒只有神聖系的大法師才有可能破解。你還有三天的時間去找這麼一個人來。」

  羅格苦笑了一下。他自己就是擅長詛咒的亡靈法師,所以很清楚以這種詛咒的強大力量,想要破解的話至少得是接近當年伯克紅衣主教水平的光明法師才行。這樣的人別說阿雷公國沒有,就是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也找不出幾個來。

  三天時間,又怎麼夠?

  羅格再次將手放在風蝶的傷口上,手上隱隱透出淡淡銀色光芒,許久才收回,只是皺眉不語。

  風蝶低低一聲呻吟,慢慢地睜開了眼楮,她吃力地轉了轉頭,終於看清了周圍。

  「羅格……大人,我怎麼了?為什麼……我動不了?」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微笑著道︰「你受了傷。但是不要緊,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風蝶清麗絕倫的臉上掠過一陣痛苦之色,道︰「您在……騙我!我很難過,我知道……中了詛咒。啊,好渴……血,給我血……」芙蘿婭驚呼了一聲,轉過身來,道︰「她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錯吧,難道雷洛用的是食魂匕首?」

  看著再度陷入昏迷的風蝶,羅格臉色鐵青地道︰「我不知道什麼是食魂匕首,但這個詛咒最終會把她變成只知道殺戮和嗜血的怪物。那時,她甚至連不死生物都算不上!她的靈魂一部分將被禁錮在身體裡,另一部分將被鎖在施加詛咒的武器上,這意味著她將成為雷洛的奴隸,成為他的殺戮工具!而且她其實當時就己經死了,現在反而是詛咒的力量在維持著她的生命。這個他媽的食魂匕首真是厲害!」

  芙蘿婭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著在昏迷中仍然雙眉緊皺的風蝶,輕輕歎道︰「如果真的阻止不了詛咒,只有我用冰封魔法將她封起來,等安妮回來,讓她……讓她殺了……她的星空鬥氣可以解脫被束縛的靈魂的。」

  羅格定定的看著風蝶,最後只是對芙蘿婭道︰「你先盡量控制住詛咒。我去想想辦法,如果她的情況有什麼變化,就立刻告訴我。」

  羅格又叫過一個守護武士,冷冷的道︰「你去瑪利卡的房間,把那個該死的茱莉給我扔到刑房去!告訴那些用刑的蠢材,不許弄死,也不許傷得重了!等我空了,我會親自收拾她的!」

  吩咐完畢,羅格直奔修斯的房間。

  修斯正如以往一樣在悠然地品茶看書。羅格也不跟這老狐狸繞圈子,直接將風蝶的情況說了一遍,問他那部「精靈典藉」中是否記載著什麼破解詛咒的方法。

  仔細聽完,修斯的臉色也凝重起來,沉吟道︰「芙蘿婭殿下說得沒錯,看來這詛咒是由食魂匕首造成的。食魂匕首也是神器,它本身附帶的詛咒非常強大,甚至會侵害持有它的人。據說它的每一位主人最終和倒在它刃鋒下的犧牲者一樣,變成了它的奴隸,只知道不停地殺戮以稍稍緩解對鮮血的飢渴。羅格大人,食魂匕首是把非常麻煩的神器,在某方面和安德羅妮小姐的碧落星空有些類似。己經被星空鬥氣晶化的人,基本上是沒有可能復原的。風蝶也是同樣的道理。」

  羅格盯著修斯平淡無波的面孔,道︰「風蝶可是精靈中難得的人才,難道你就放任不管嗎?以精靈輝煌時代幾千年的魔法積累,我不相信連一個詛咒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修斯歎了一口氣道︰「食魂匕首的詛咒也不是無法破解,神聖系的法師在破解詛咒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只是……」

  羅格哼了一聲,接道︰「只是他們的法力至少也要接近大魔導師的級別!我只有三天的時間,你讓我到哪裡找這樣的人去?」

  修斯來到窗前,淡然地道︰「精靈雖然有數百年的壽命,但在高高在上的諸神眼中,這只不過是轉瞬即逝、微不足道的一點時間而巳。就是精靈全族的生存毀滅,在我們自己看來是無以倫比的大事,但在那諸神眼中,恐怕也只是略略多看一眼的小事罷了。其實,死了一個風蝶跟死了一個其它的精靈並沒有什麼不同,不值得為了她一個人影響到您的大計。」

  羅格也來到窗前,沉默了許久才道︰「修斯長老,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會看不出雷洛竟然擁有這麼厲害的力量?您也知道,沒有多少人能夠在我面前完全隱藏住力量的。」

  修斯想了片刻才道︰「羅格大人,也許雷洛是自然女神的神術者。自然女神的信徒致力於維持自然的平衡,消除破壞平衡的因素,並且傳播信仰。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能夠與自然和諧共處,但並不瞭解自然女神神力的另一個方面,那就是能夠溶入自然。越是擁有強大神力的信徒,就越能夠與自然溶為一體,甚至完全成為周圍環境的一部分。在我們殺手的眼中,這其實就相當於隱形。一個隱了形的殺手是逃不過您的感知的,可是一個溶入了周圍環境的殺手卻很容易被忽略。」

  羅格回想了一下與雷洛寥寥可數的幾次相見,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這個原因。看來這把食魂匕首本來的目標,應該是我的咽喉才對!」

  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道︰「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想在我面前用詛咒殺人,只怕沒那麼容易!我雖然不會破解詛咒,但比這個詛咒效力更加強大的詛咒,碰巧我還知道幾個!」

  看著羅格匆匆離去的背影,修斯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歎了一口氣。
第十四卷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章六 代價


  風蝶悠悠醒來,但她的神志仍然昏沉,即想不明白發生過什麼,也弄不清楚自己身處何方。

  她試著動了動,可是身體彷彿巳不再聽從她的意志,隨後一陣陣燒灼般的痛苦從身體的每個部位向她襲來,讓她禁不住地呻吟了起來。

  她試圖睜開眼晴,眼首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光芒。在那光芒背後似乎有著什麼,她努力去看,可是什麼也看不見。

  「你醒了。」一個渾厚、低沉的飄渺聲音自光芒後傳來。

  風蝶想動一下,但除了承受更加強烈的痛苦之外,她仍然動彈不得︰「我……這是在哪?我……死了嗎?」

  「你正在生與死的邊緣徘細。回答我的問題,精靈!這將決定你的生和死。」

  風蝶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她苦笑了一下,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選擇死亡。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死。」

  「你還想要什麼?」

  「我想……想要……強大的力量。」

  「為什麼?」

  「我要殺光那些德魯依……」風蝶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的。

  她的心又在抽痛著,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

  那個她巳經為之付出了一切的他啊,就這樣的去了嗎?她付出了一切,卻什麼都未曾換回。現在,甚至他起碼的肉體存在都被抹殺!

  在生死之間,她心中一切愛與恨都千百倍的清晰。那痛。

  也同樣地清晰。

  白光後面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再一次響起︰「我可以斌與你力量,但代價同樣高昂。」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白光漸漸淡去,風蝶的意識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蝶再一次醒來。這一回,那燒灼般的痛苦和無比強烈的對對鮮血的渴望都消失了,她的身體也恢復了行動能力。只是感覺虛弱之極,身體內空空蕩蕩地,幾乎一絲力量都沒有。

  她睜開了眼晴,茫然地看著周圍。現在她的思維仍然停留在極緩慢的狀態。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天花板上繪製的巨大魔法陣。幾十團各色的魔法燈火在空中緩緩飄動著,它們每一團都有著自已無形的軌跡,交錯而行,絕不會撞在一起。

  風蝶看了一會飄動不巳的魔法燈火。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只覺得心中無比煩悶。

  「你醒了?不要看頭上的魔法陣,那是很強的黑暗詛咒法陣,看久了你會受不了的。」

  風蝶掙扎著坐起,四下望去,這才發現自己赤裸著坐在一個白玉台上。她身處的房間非帶寬大,此刻四壁上都被繪製了魔法陣,各種魔法火臨、水晶、寶石還有許多她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嵌在魔法陣中,在一閃一閃地放著各色光芒。

  房間一角里放著一張巨大的工作台。上面堆滿了瓶罐,一個胖胖的身影正在台前忙碌著。

  「羅格?」

  那個胖胖的身影頭也不回的道︰「不是我還能是誰?」

  「我怎麼了?我只記得中了雷洛的一記匕首,可是現在……我怎麼一點力量都沒有了?」

  「你中了食魂匕首的詛咒,你的力量越強,詛咒的威力就會越大。為了暫時控制詛咒發作,我巳輕將你的力量全部消去了。」

  「可是我需要力量!」風蝶失聲道。

  胖子微笑道︰「不要擔心。很快你就會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的,以後你將會發現。那些德魯依在你面前將會不堪一擊。當然這是有代價的,因為我畢竟不是神。既要解除你的詛咒,又要給予你更強大的力量,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不過,你不是說過為了強大的力量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嗎?看來你終於明白了,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力量是至高無上的。擁有了力量,你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風蝶的思緒稍稍清晰了一些。她低頭看看自己赤裸的身軀,那完美曲線仍然是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犯罪,但此刻肌膚巳經完全轉為毫無生氣地淡灰色,胸口處有一條細細的傷口,破口整齊,沒有一絲 可觥?

  「羅格大人,您能不能告訴我,我要付出的代價究競是什麼?」

  羅格一邊將一小瓶血紅的藥劑注入另一個大的水晶皿中,一邊道︰「風蝶,你想必聽說過精靈族幾千年傳說中的一個禁忌的名字,黑暗精靈王克拉摩斯。血月吧?」

  風蝶渾身一顫,道︰「克拉摩斯。血月?他用黑暗之力將無數精靈引入了墮落的無底深淵,變成了只知道殺戮和嗜血的劊子手!在被三位大精靈王合力毀滅之前,他和他手下的黑暗精靈們手上沾滿了精靈們的鮮血。您是想把我變成黑暗精靈嗎,這……這怎麼可能?克拉摩斯。血丹的黑暗力量強大到甚至曾經覆蓋過整個天空!而且你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將精靈引入黑暗的方法?」

  「黑暗精靈王能夠同時將成百上千的精靈化成黑暗精靈,我當然沒有那麼強到變態的力量。不過借助魔法道具的力量,將你一個變成黑暗精靈我還是有把握的。何況現在也沒什麼別的好辦法,只能冒點險了。」

  此時房門打開,芙蘿婭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擺放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瓶子。

  風蝶的思維仍然很遲頓,她半天才醒起自己未著寸縷,低呼一聲,試圖掩住自己身體。待看清楚來的是芙蘿婭。她才放下心來。

  羅格轉過身來,道︰「好了,我們這就開始吧!」

  在他的示意下,頭腦仍然糊塗著的風蝶順從地躺了下去。

  羅格脫去了外衣,只著一條長褲。他靜立片刻,瞳孔緩緩轉成銀白色,身體也漸漸長高長大。肌膚上隱現片片黑色的細鱗。他拿起一支細長的畫筆,在一瓶青色的魔法藥劑中蘸了一下,就在風蝶肩頭上一筆畫了下去。

  以羅格的猙獰恐怖外表、力大無窮的體質,提著這只畫筆卻好似非常吃力。他一筆一筆地畫著,每一筆下去,風蝶就會感覺到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意透入骨髓,她的臉巳經變成了青色。身體不住地顫抖著。但她都強忍了下來。

  終於,羅格畫完了她的左肩。胖子巳經是滿頭大汗,不住地喘著粗氣。他稍微休息了一會,再次抓起一支畫筆,這次蘸的是艷紅色的藥劑,畫的是風蝶的右肩。

  一道道灼熱的力量不住衝進風蝶的身體,她一時只覺得血液都在沸騰,說不出的難過。

  羅格一筆一筆,儘管畫得緩慢。但轉眼之間巳經在風蝶全身上下都繪滿了各色的魔紋。這期間,風蝶似乎將有生以來所承受過的所有痛苦都承受了一遍。但她都咬著牙硬挺了下來。

  讓胖子都不禁佩服她意志的頑強。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虛弱的道︰「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真想不到會這麼累!黑暗精靈王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啊!」

  羅格每畫下一筆,風蝶的意識就會清醒一些,此時她的神志己經完全請醒了,只覺得一股股屬性不同的力量正在身體裡衝突不休。她坐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那上面已經繪了各色魔紋。讓她意外的是,這些魔紋竟然繪製得精美而優雅,這讓極度愛美的風蝶稍稍放下了些心事。

  她看著羅格挑出了一枚最細的筆,就欲向一隻極小的水晶瓶中的深黑色顏料蘸去。

  「等等……」風蝶叫住了羅格,問遣︰「是不是這一次之後……我就會變成黑暗精靈了?」

  羅格點了點頭︰「在你臉上的黑暗紋章繪製好後。我會以黑暗詛咒引發所有魔紋的力量,然後你的身體就會徹底為黑暗之力所佔據。雖然與克拉摩斯血月的黑精靈有所不同。但本質上是差不多的。強大的黑暗之力會驅散你所受到的詛咒。」

  風蝶盯著羅格的臉,發現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立刻追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

  羅格歎道︰「你中的詛咒中有非常強烈地嗜血渴望,為了徹底壓制並代替這個詛咒,在你變成黑暗精靈之後,我還會在你身上加一個黑暗噬血詛咒。這個詛咒我改動了一些,去掉了聽從詛咒者命令這一部分,並且削弱了噬血發動時為你增加的力量。這樣的話,詛咒對於你意志的侵蝕就會輕得多。以你的意志,應該能夠克服詛咒帶來的傷害,不過不是全無風險的。這個詛咒必然足夠的強大,才能驅散嗜血慾望。」

  「那我在墮落成黑暗精靈之後,會不會像傳說中的黑暗精靈那樣,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只知道聽從黑暗精靈王的命令進行殺戮?」

  羅格猶豫了一下道︰「風蝶,力量的性質的確會影響到擁有者的性情,但這不是絕對的。比如低級的魔物或者是不死生物僅僅是最原始慾望的奴隸,然而高等魔族或死靈法師的智慧不輸於人族或者是精靈中的智者。所以能否克服力量的影響,保持神志的清明,完全看你自己的意志。」

  風蝶追問道︰「那如果我沒能克服力量的影響呢?會怎麼樣?」

  「那也不要緊,你會失去自己的意志,完全聽從我的命令。不過隨著你力量的增強,今後還有機會恢復神志。你放心,我會讓你殺到足夠多的德魯依的。」

  「羅格大人,您為什麼不讓我乾脆的死去,反而要費這麼大的功夫來挽救我呢?我看得出,您耗費了許多珍貴的魔法材料。說起來,您手下並不缺我這樣的人呢,這並不划算。」

  羅格疲累的道︰「你想殺德魯潰 乙蠶耄  四閆涫稻褪前鏤易約海 皇裁粗檔霉行壞摹D 牧廈

  揮辛耍 梢栽僬搖 俾頡 僨饋H巳羰敲揮辛耍 馱僖艙也換乩戳恕0 涯堇餚 爸 形液煤謎展四悖

   易懿荒芰 餉匆桓魴︵〉腦竿疾宦恪!?

  風蝶沉默了一會,忽然又問︰「羅格,聽說黑暗精靈們都……都很……」說到這裡,她臉色微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羅格夫笑道︰「你是想說淫蕩?」

  風蝶微微點了點頭。

  「風蝶,歷史的記載總是有不真實的地方,傳說就更是如此。黑暗精靈們崇尚力量、膜拜黑暗神靈。

  雖然我也不請楚黑暗精靈王究竟信仰哪一位神明,不過顯然,束縛精靈的道德肯定束縛不了黑暗精靈。她們有了慾望,就會滿足它。在精靈眼裡,這當然是不折不扣的淫蕩。但在黑暗精靈看來,她們只是在服從自己最真實的本能而已。「

  羅格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了,在黑暗力量下,你的各項原始本能都會被以倍計的強化……對於你來說,這也是代價之一。」

  風蝶仰面向天,不知在想著什麼。

  羅格將畫筆在黑色藥劑中點了一下,又向手中的一張圖上看了一眼,這才走向風蝶,道︰「準備好了嗎?堅持過最後這個黑暗紋章,你就會擁才強大的力量。你要記住,在這個過程中一定要保持清醒,這是你變成黑暗精靈後能否擁有自主意識的關鍵。」

  風蝶忽然攔住了羅格的畫筆︰「等一下,你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我也明白,儀式結束後我有很大的可能變成一個沒有意識,嗜血而淫亂的黑暗精靈……」

  她取下了羅格手中的畫筆,放在一旁,雙臂慢慢的,慢慢的環上了他的脖子。

  「如果一定是這樣……至少,我希望我的第一次,是清醒的……」

  那一具繪滿了各色魔紋、妖異而美麗的身軀無力地倒在了白玉台上,細細密密的點點汗珠映射著魔法燈火,透出星星點點的迷人光暈,那淡金色的長髮如一首流動的詩,緩緩地鋪散在白玉台上。那雙星眸如兩灣湖水,水面上籠罩著淡淡的迷離煙雲。

  她仰躺在白玉台上,雙眼微閉,再無一點力氣。失去力量的精靈身體非常柔弱,短暫的急風驟雨已經讓她承受不起。

  一方絲巾輕輕地拭去了她額頭的汗珠和不知不覺間巳經流了滿面的淚水,隨後那隻手溫柔地拂攏了她的雙眼,片刻之後,一點冰寒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這是黑暗紋章,這是來自深淵惡魔的詛咒。當它完成的時侯,就是一切的終結。

  羅格最後一筆終於落下了。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平靜的風蝶,好像黑暗紋章中蘊含的詛咒之力完全對她沒起作用一樣。他又取出一個黑色的水晶瓶,從中倒出數滴濃得似膠的液體。

  水晶瓶一打開,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就瀰散在整個房間中,似乎這個房間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血池一樣。

  血一樣的藥劑迅速地沒入了風蝶的身體,不露點滴痕跡。當羅格吟頌咒語的雄渾聲音響起時,風蝶平靜得如無風湖面的眼角上,悄然滑落一滴晶瑩的水珠。

  當一切結束,這夜中的百合,還能否再次落下如此清澈的淚嗎?

  在你的前方,又是否有你想要的未來?

  夜深人靜之時。修斯長老的房間中仍然亮著燈。精靈長老興致很高,在如此深夜,還在一個人看書品茶。他的房間一如以往,樸素而一塵不染。讓每一個來訪者都感覺到一股清靈之氣撲面而來。

  此刻火爐上水剛沸,火候正好,修斯放下手中的書。全神貫注地為自己準備了一杯好茶。這些日子難得芙蘿婭沒怎麼來和他搶茶喝,讓他心懷大暢,但又有一些疑惑。

  飲下這一小杯清茶後,修斯精神一振。他又提起水壺,在一隻空茶杯中注入了一杯沸水。茶林上水氣氤氳,凝聚不散,轉眼之間就凝成了一團變幻不定的氣團。氣團中央忽然變得幽暗起來。轉眼之間,一扇通向遠方的窗就這樣在水汽中打開了。

  水汽中顯示出的是一間寬大幽深的房間,十幾位身披深黑色長袍、完全不露頭臉的神秘人物圍坐在一張寬大的圓桌旁,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他們的目光忽然向水汽這邊的修斯望來,都站了起來,齊齊行了一禮,然後才坐下。

  「尊敬的虛無之影。」一位神秘人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蒼老︰「您想必已經看過了『陰影』這三個月來的經營情況。我們成功地從『暗夜舞者』手中搶到了阿斯羅菲克帝國羅格親王的不少生意。

  這三個月來,羅格親王為我們提供了至少七十萬金幣的收入。成為我們最重要的客人。因為這個原因,過去的三個月也是『陰影』收入最多的三個月。為了進一步打擊『暗夜舞者』,我提議壓低提供服務的價格,畢竟現在我們還有很大的得利空間,這樣可以徹底將他從『暗夜舞者』手中爭取過來。「

  「我反對!」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最新的情報顯示,羅格親王的國庫巳經空了,他已經不可能再有餘力來購買我們的服務。現在。是我們取消他的貴賓待遇、並且考慮接受針對羅格親王的任務的時候了。」

  「『陰影』的目光難道能夠如此短淺嗎?」前一位發言人沉聲道︰「羅格親王從一無所有到打下一方天地不過用了兩年時間。他現在財力窘迫,正是我們幫助和爭取他的好時機,我甚至認為我們應該考慮先提供服務、再收取款項這種借貸方式來爭取這樣一位客戶。」

  「他是靠著精靈當炮灰、發戰爭財起家的。現在他已經是阿斯羅菲克帝國親王,怎麼還會有這麼容易的戰爭財發?」

  一時之間,在場『陰影』眾位長老分成兩邊爭吵了起來。相比之下,還是反對繼續支持羅格的聲音多些。

  修斯咳了一聲。爭吵中的眾長老終於安靜了下來。

  「先說說看,最近有什麼針對羅格親王的任務嗎?」修斯緩緩地道。他的聲音透過水汽中的空間之窗傳到幽暗的房間中時。已經變成了飄飄蕩蕩、虛無飄渺的一種聲音。

  反對繼續支持羅格的那位神秘人物道︰「我的手下最近在帝國接到了二個任務,一個是要求調查羅格親王身邊一位神秘強者的資料,客人提供的信息只說這位強者出現時,曾穿深黑色全身盔甲,懷疑是女性,就再也沒有其它信息了。另一個任務是要求徹底調查『智慧之眼』教會的秘密,特別是他們的女神奧案雷赫究竟是什麼人所扮,教會中還有哪些強者。兩件任務委託人都表示酬勞不是問題,只要我們能夠完成任務。據我調查,這兩個任務幕後真正的委託人很有可能是帝國宰相斯特勞。從各方面來講,他都比羅格親王要有價值得多。但是我們『陰影』向來的規矩是不接任何針對貴賓的任務,所以我建議取消羅格貴賓的待遇。不過,我們能否完成這兩個任務,還得由尊敬的虛無之影作最後的決定。」

  修斯沉吟良久,終於道︰「規矩不是一成不變的。現在大動盪的時代就要來臨,這正是我們『陰影』藉機壯大、一舉起越『暗夜舞者』成為黑暗世界霸主的最佳時機。在動盪來臨之時,判斷未來大勢走向是最重要的事。我看羅格親王心狠手辣、行事果斷狠毒,動盪時代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押些籌碼沒有錯誤。我贊成先提供服務再收取費用的借貸方式,不過要有個限度。就以三十萬金幣為上限好了。如今是特殊時期,所以斯特勞的那兩個任務也接下來。至於酬勞嘛,神秘強者的調查開價九百萬金幣,最低八百五十萬。」

  修斯的決定立刻讓在場的人議論紛紛,他們都是黑暗世界的強者,見多識廣,但絕沒聽想到會是這樣一個高價!以往收集聖域強者相關信息的價格也不過是二百萬金幣上下。那還是『暗夜舞者』開出的價格。

  修斯等大家議論了一會,才道︰「這個價格的本身已經透露了很多信息,所以在報價之前,要先收取五十萬金幣的費用。若斯特勞同意,這些費用會從最後的總費用中扣除。若他不同意,那也不返還,就當是這些信息的代價。」

  「至於調查『智慧之眼』的女神奧黛雷赫的任務……」修斯沉冷起來。

  整個房間安靜了下來。眾人都在靜候著他的決定。

  終於,修斯開口了,「我想『陰影』有一半的機率完成這件任務,這一點可以如實回復斯特勞。至於酬勞……就是斯特勞手中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吧!這也免得他小看了我們『陰影』的能力!」

  房間中一片死寂,只餘下粗重的喘息聲。

  終於有人開口了︰「無所不知的虛無之影啊!達摩克利斯之劍竟然在斯特勞的手中嗎?這條情報本身就價值百萬金幣啊!」

  他的聲音中帶著顫抖,顯然壓抑不住心中的震驚「如果斯特勞不同意的話,那就把這條情報賣出去好了,我想一百五十萬金幣會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價格。」修斯平靜地道。

  房間中又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修斯再次咳了一聲,待安靜下來。才道︰「各位長老,『陰影』能夠發展到今天的規模,與你們這麼多年的心血付出息息相關。但動盪時代即將來臨,我想各位長老都很清楚,在黑暗世界中生存,惟一的關鍵就是實力,希望各位長老今後向這個方向努力。還有,西行隊伍的淮備得如何了?」

  一位長老答道︰「今年的西行隊伍已經淮備完畢。清單上所有的珍貴材料都已備妥,隨時可以出發。只是……」

  「只是什麼?」修斯不動聲色地問。

  長老猶豫了一下道︰「護衛部隊中有五百龍人戰士是由『暗夜舞者』提供的,價格還很公道。我怕……他們會在暗中動什麼手腳。畢竟每年的西行隊伍事關重大,我們可是在這上面投入了全年的收入啊!」

  修斯斷然道︰「『暗衣舞者』是黑暗世界中四百年的王者,他們的信譽是不用懷疑的。西行萬里之遙,一路上凶險萬分。多了五百名戰鬥力強悍的龍人戰士護衛,把握就大了許多。就算其中有風險。也是值得的。」

  「我遵從您的指示,尊敬的虛無之影。」

  接下來幾件事情討論過後,圓桌上方那一大片虛無的、似是吞噬了一切光線的黑影慢慢散去了,眾位『陰影』長老也都默黷離去。

  修斯將杯中巳經冷卻的清水倒入花池,拿出一本書,又悠然自得地看了起來。

  死亡世界。

  風月仍然在畫中的美麗世界裡沉睡著。

  威娜正坐在一棵參天古樹的樹枝上,妖蓮的金屬雙翼在輕風中微微地擺動著。她正細細翻閱著神之本源中的記憶。

  天空中掠過一個巨大的身影,它盤旋了幾圈後,向這畫中的世界俯衝而下,穩穩地懸停在湖邊的空中。

  這是一頭巨大骨龍。

  死亡世界中敢於接近威娜千里之內的骨龍也只有一個格利高裡。此刻的骨龍不光一雙肉翼閃耀著聖潔的乳白色光澤,而且它身上還多了一條寬一米餘的乳白色龍鱗帶。這道龍鱗從它頭頂、頸背一直延伸到尾尖。雖然骨龍身體的絕大部分仍然是骨骼,但看起來巳經威風多了,遠非當日只有一雙肉翼時的怪異和不和諧。

  骨龍把頭湊向了威娜,心事重重地道︰「威娜主人。風月主人醒來後不會怪我吧?」

  威娜左手向上一揚,一道沛不可當的引力立刻帶著骨龍翻滾著向高空中飛去。

  她一邊閱讀著神之本源中的記憶,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巳經警告過你好幾次了,格利高裡,在你完全變成神聖巨龍之前。不要接近到我一千米之內!風月啊……讓她再多睡一會好了,反正她也累壞了。」

  她忽然輕『咦』了一聲。然後微笑道︰「這倒是挺有趣的……」

  下一刻,威娜巳經沖天飛起。道︰「格利高裡!你守好這裡,我到那個世界去一次。」

  骨龍只來得及嚎叫了一聲︰「威娜主人!帶上我……」但威娜的身影早己經消失在虛空之中。

  格利高裡唉了一聲,垂頭喪氣的在天空中飛了幾圈。它倒不是害怕寂寞。雖然千里之內沒有任何一個不死生物存在。

  骨龍害怕獨自面對風月。哪怕只是在沉睡中的風月。骨龍完全不知道。若有一天風月醒來,它要如何面對兩位主人。聰明的骨龍知道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只能聽天由命,所以大部分時候它選擇了完全不去想。

  可是威娜將它獨自留下來看守這一小片畫中的天地,它就無法不去想這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骨龍緩緩落下,望著安詳沉睡著的風月,雙翼竟然在不住地顫抖。

  「風月主人……其實我……我也是不得己啊!當天您也沒帶上我,我……我要是不投降,威娜主人肯定拿我出氣的。唉。你們兩位力量都那麼強大,稍一不留神。肯定就把我給毀滅了。您也知道。死亡世界雖然廣闊無邊,可是無論我躲到哪裡,威娜主人想捉我出來,那是再輕鬆不過了。我……我雖然是不死生物。可我也怕死啊!」

  「我知道。」

  正在唉聲歎氣、自言自語的骨龍大吃一驚,這無比熟悉的清冷聲音幾乎讓它的靈魂之火停止了跳動!

  格利高裡顫抖著抬起頭,正看到那一雙銀眸也在望著它。

  「風月……主人……」

  風月沒有理會骨龍,只是將右手提到面前,仔細看了一會,然後緩緩飛起。她的速度進來越快。轉眼就飛上了高空。然而那一襲灰袍的嬌小身影忽然一滯,競然一頭栽下!刷地一聲。風月的羽翼猛然展開,這才穩住了下落的身體。她搖搖晃晃的向高空飛去,終於也消失在虛空之中。

  骨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進了小湖之中,激起一道沖天大浪。

  此刻風蝶正在安靜地在白玉台上沉睡著,她胸前的傷口早巳消失,全身上下的肌膚柔嫩如初,除了一頭淡金色的長髮轉為銀灰色之外。看不出有其它的變化。

  在這間寬大的魔法實驗室的另一邊,半身赤裸的羅格正伏在地上全神貫注地繪製著魔法陣。絕美的妖蓮巳經在他身後飄浮了許久,他都完全不知道。

  威娜安靜地看著他,直到胖子長出一口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站了起來。

  「看來你對詛咒已經很精通了。」威娜仍是那副冰冰冷冷的語氣。

  胖子嚇了一跳,但他沒有回頭,而是閃電般向前撲去,同時在原地留下了一面銀色光盾。羅格在空中轉身,這才看清空中靜立不動的威娜。

  胖子定下心來,笑道︰「這幾天鑽研魔法有了些新心得。正好試驗一下。被這些德魯依欺負了這麼久,不報復一下,實在出不了這口惡氣。雖然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但嚇唬他們一下也是好的。免得他們總是可以沒有後碩之憂一樣的猛攻。」

  威娜靜靜地看著羅格開始對著魔法陣中央那一小團淡灰色的霧氣念頌咒語。隨即她開始掃視起整個魔法實驗室來。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風蝶身上。

  羅格的咒語終於結束了,他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在帝國境內一座原始密林中,有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德魯依秘密營地。整個帝國之中。這樣地營地也不知道有多少。

  難得的是,營地中還有一個溫泉。此刻高大英俊的雷洛剛從溫泉中出來,他只穿了一條長褲,裸露著充滿了力量美感的上半身。他腰上別著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看得出來他對這把匕首極為看重,連享受溫泉時都不肯取下片刻。

  雷洛走進營地中央大廳,兩個年長地德魯依巳經等在那裡。雷洛坐了下來。剛要商議要事,就發出一聲悶哼,從椅中跳了起來。

  他極快地取下腰中的匕首,並且立刻扔到地上,彷彿拿在手中的不是神器食魂之匕,而是一塊燒紅的鐵塊一樣。此刻他腰中原本匕首貼著的位置已經是一片焦黑。

  兩個德魯依實力遠不及雷洛,他們一臉茫然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食魂之匕上散發出陣陣淡灰色的霧氣,最後構成了一個人形,面孔也越來越清晰。

  那張胖胖的,笑得陰險且得意的臉,正是羅格!

  對於這張胖臉,甚至灰霧構成的身體,雷洛可以說無比熟悉。他一直在尋找著機會能夠將食魂之匕插到羅格身上,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羅格居然說翻臉就翻臉,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萬不得己之下。他只得使出真本事殺出了重圍。至於瑪利卡公主主僕的死活,就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了。

  這個被長老會冠以一連串諸如『陰險、卑鄙、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形容詞的胖子,果然是個極讓人頭痛的角色。雷洛已經擁有食魂之匕數年,又有自然女神的神術作緩衝,但仍然不能完全控制這把極度危險的神器,每次使用都得小心謹慎才行。

  可是這個胖子竟然能夠通過食魂之匕現形!

  雷洛心內震驚,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道︰「原來是你!沒殺了你真是可惜。不過你狂不了多久了,還有什麼遺言嗎?」

  灰霧構成的羅格嘿嘿一笑,道︰「雷洛,看來你並不怎麼瞭解食魂之匕嘛。還是我來讓你見識一下它的真面目吧!你現在還動得了嗎?」

  雷洛大吃一驚,試著動了一下,果然身上巳經完全麻痺了。兩個德魯依也知道事態嚴重。但他們不管是用魔法還是用兵器都無法傷得灰霧構成的羅格。

  羅格哈哈大笑道︰「雷洛,你在德累斯頓這些天。那個地方想必很舒服吧?我讓它更加舒服一點好了!」說著,胖子走到動彈不得的雷洛面前,狠狠一腳踢在他腿間!

  雷洛仍然動不了,但臉色巳經青了!

  「身體真結實啊!居然這樣都弄不殘廢你!」胖子讚歎道。

  雷洛咬著牙,看著開始變得稀薄的羅格,狠狠的道︰「你只有這點本事嗎!

  身影漸漸消失的羅格冷笑了一下。道︰「這次只是給你個教訓,下一次會直接刺你的眼楮!你帶個口訊給長老會那些老東西,讓他們以後睡覺前最好在眼晴上扣上鐵甲!我可不一定什麼時侯會再來的!」

  直到此時,雷洛才發現自己巳經是吟汗淋漓。他看著地上的食魂之匕,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撿。

  「胡鬧!」威娜看著恢復過來的羅格,冷冷的道。

  羅格嘿嘿一笑,道︰「我只是想讓德魯依們疑神疑鬼、心有顧忌而巳。對了,風月,你這次過來,有什麼事啊?」

  威娜左手虛空一抓,胖子就自已飛入那只纖手之中,隨後他所餘的精神力如百川入海般源源不絕地流入了威娜手中,妖蓮上花紋中流動的光澤轉眼之間就亮了幾分。

  威娜手一鬆,已經近於虛脫的羅格倒在了地上。

  她輕笑一聲,滿意地回到了死亡世界,只是想︰「不勞而獲的感覺也不錯啊!難怪貪婪是罪……」

  威娜的身影剛剛消失,黑髮銀眸的風月就自另一側悄然浮現。

  看到精神力已經空空如也的胖子,她不禁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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