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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2
四樓,醫護室內房,玫瑰的居所。
不同於熱鬧非凡,偶而還會冒出幾聲淒厲卻甘之如飴慘叫聲的外頭,不寬闊卻也不窄小,明顯是其它房室縮小版的地方,硬是塞了四人一狐。
而這四人一狐中又包括了兩個該做事卻沒去做事,反跑來偷懶的關崇善與孔雀二人組。
「啥?那個代理的在昨晚已經到了?」
瞪大眼口齒不清,嘴裡塞滿牛肉乾的孔雀臉色突然一變,抬手往胸口猛捶:「嗚嗚,關小善,水!」
「啊啊!水水水!」
關崇善見狀立即手忙腳亂的衝進廚房找水,雖然房內大致上的格局與他們的一樣,可迷糊如關崇善,當他一慌起來時,就算水擺在他眼前都不一定會看得見。
忽地,一隻裝滿水的杯子出現在他眼前。
抬眼一看,原來是青龍。
被燒壞半邊的臉孔一如往常地沒啥表情,可眼底卻是滿滿無奈:「小主人,水在這裡……」他指了指他身旁的台桌,一隻精緻漂亮的陶瓷水瓶,與相同系列的杯子就放在那裡。
關崇善眨眨眼,咧嘴傻笑。
「謝謝。」
他接過杯子,轉身匆匆跑出廚房,將水捧到孔雀面前。
白虎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青龍旁邊,一邊咬著肉乾,一邊若有若無的瞟著後者臉孔歎息:「哎呀呀,你看小朋友都快變成那只笨鳥的僕人了!要不要來塊肉乾?」
青龍只是哼了一聲,表示他的不予置評。
白虎聳聳肩,將肉乾分給跟過來的三眼吃。
孔雀有些沙啞的嗓音自客廳傳來。
「你剛剛說那個代理的昨晚就到了?你怎麼知道?」聲音的感覺十分低啞艱難,看來剛才那一嗆對他喉嚨所造成的傷害不小。
「我跑去買晚餐的時候聽到的,聽說一到就給足了下馬威,姑婆說外頭很多人都是被他打傷進來的。」
關崇善的聲音在之後跟著傳來,夾雜了些抖音,看來對外頭那片「下馬威」的成果是心驚肉跳。
「喔喔!我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沒事怎又一堆人受傷!看來小崔這次請來的不是什麼好惹的主──還真是有他的作風!」
孔雀的嗓音又傳來,這次多了些興奮與激賞:「名字呢?你有看到對方長什麼樣子嗎?」
他對這位代理燃起非常大的興趣。
「沒有……我只聽到這些。」
關崇善口齒不清的回答,看來是在跟牛肉乾奮鬥。這牛肉乾是玫瑰回人間辦事時特地去買的,因為她知道關崇善喜歡吃。
「喔……」孔雀聲音透出濃濃失望。
「哎呀,要是我有看到再跟你說長啥樣;要不我們下次去樓下辦公室那邊晃晃,搞不好會撞見也不一定!」
聽到這裡,白虎忍不住往後邊的窗戶望了一眼,青龍見他這怪異舉動,皺眉開口:「做什麼?」
白虎含著肉乾對他傻笑。
「沒啊,只是想看看金烏那傢伙今天是不是弄錯方向出來,要不怎麼會有小朋友開口安慰孔雀這種怪事發生?」
「……」
有句俗話說的好,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因為東西亂吃下去就沒了,頂多吃壞肚子,可話就不一樣了,亂說出去有時候造成的後果,可是不能小覷的!
「語言」這種東西本身就帶著一種不可預測的力量,這種力量有時好有時壞,好的時候當然說出去的話都會造成好的結果,反之,後果不可設想。
而我們十次說話有八成九是壞事靈的關崇善,這次很不幸的又中了壞獎。
半夜。
「哼哼,臭孔雀!輸了耍賴皮!」
忿忿不平的摔門踏出房間,關崇善抓著錢包帶著三眼快步走向電梯,低聲抱怨:「趁青龍跟白虎不在就仗自己有法力欺負人。三眼,你說我們

買大廚特製的東西給他吃好不好?嘿嘿嘿……」
尾巴搖得令人眼花撩亂的三眼嗚了一聲,表示贊同。



餐廳區。
「大廚,你的特製餐還有剩嗎?」關崇善走到點餐口對裡頭大喊。
正在收拾交班的大廚轉身,眉開眼笑。
「有有有!小朋友你真走運,還剩下一份!等等啊,我立即給你弄熱!」每次有人點特製餐大廚一定都會這麼說。
關崇善聞言笑了笑,然後又點了兩份牛肉湯麵餐跟兩隻燒雞。
安靜站在身旁的三眼突然騷動起來。
關崇善回頭一看,卻發現啥都沒有。他疑惑的望著三眼,卻發現後者仍是處於毛髮直豎的狀態。
「如果你點完了可以讓開嗎?我要點菜。」一道脆脆冷冷的童音自下方傳來。
關崇善聞言垂頭,即刻露出瞭然。
原來是個子很嬌小的小孩子,難怪他剛剛看不到人!
「啊對不起,我……」他立刻帶著三眼讓位給這個小孩子。
對方瞥了他跟三眼一眼,走向前去施法讓自己飄浮於半空。因為他的個子實在太小了,如果不浮起來他根本看不到點菜台。
「一個大廚特製。」那個小孩子毫無情緒起伏的開口。
背對他在努力忙碌準備的大廚聞言轉身,露出抱歉的表情:「啊,抱歉啊大人,最後一份剛剛賣完了……」
這回答讓站在一旁、拿著免費麥茶喝的關崇善差點嗆死,沒想到,這次居然真讓他買到最後一份!
那個小孩子皺眉,旋身望向關崇善,那冰冷的視線與壓迫感讓他整個人怔住。
三眼擋到關崇善面前發出低吼。
「最後一份是你買走的?」不理會三眼的警告,小孩開口質問。
關崇善愣愣點頭。
「讓出來。」小孩毫不客氣的命令。
「可是這是我先點的。」眉頭微微揪起,關崇善對於這種沒禮貌的態度感到有些反感。
可那小孩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且透出隱隱的不耐:「讓或不讓?」
這小孩怎麼這麼不講理?
「不讓!」關崇善一口回絕,不過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想想他這麼大個人,居然還跟個看起來,最多只有十一歲大的小孩子賭氣計較!
不過他卻忘了這裡的人跟人界不同,不能以外表來判定年齡。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小孩聽完臉色一暗,殺氣橫生。
聞言關崇善欲張口,可一道白光卻打斷他,直直朝他襲來,接著一股好陣子沒感受過的熟悉感覺,朝他襲來。
隨著突然一輕的感覺爬上,視線變得一片模糊,三眼的嚎叫與那小孩的腳步在耳畔響起。
溫熱的紅色的液體,像雨點一般四散……



「我們回來了。」
孔雀聽見聲音自沙發跳起,一臉不爽:「啊,終於回來啦!你搞什麼,怎麼……」
接著他突然噤聲,將對方拉到面前,並且將對方手上拿的東西丟給三眼。
「你這身是怎麼回事?」
他驚怪的質問著,對方剛進門時那身鮮血淋漓的模樣,乍看之下還真讓他嚇到不行。
關崇善張嘴想解釋,可結果話沒吐出半字,血倒是嘔了一大堆。
「哇啊啊啊!」
接著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啥?你被個小鬼砍!」
一臉惋惜的看著關崇善把嘴中的淤血吐進水槽,孔雀扯過手邊的面紙丟給他擦拭:「好端端他幹嘛砍你?你這笨傢伙該不會做了什麼蠢事惹到

人家吧?」
關崇善聞言立即憤慨反駁:「才沒有!是那個人先不講理,不把餐點讓他,他居然就直接抽刀砍我!」
翻了翻白眼,孔雀彈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將他買回來的食物放到桌上:「笨蛋,人界那套在這裡本來就行不通!道理這種東西對天界那些人可

能有用,對其他連想都別想,用武力才是王道!」
「喔……」關崇善應了聲,含水漱口。
望著他漱口的模樣還有露出的頸子,上頭殘留的淡淡血味不斷撲前,不知為何,孔雀突然有股衝動想摸摸那段頸子,確定那是真的,不是障眼

法。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話說回來,那傢伙長怎樣說來聽聽,我要是遇上我幫你修理他!」他垂眼專注拆著牛肉麵的袋子。
「那個人啊……」關崇善抬眼看向他,自上頭的碗櫥取了兩個大碗:「那個人一身黑袍,臉長得很可愛,皮膚很白,眼睛很冷,個子很矮,腰

上面還繫著兩把黑色的長刀。」
孔雀摸摸下巴,作思考狀:「嗯嗯,簡單來說就是矮個子的黑袍帶刀小鬼,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啊!三眼你這混蛋居然偷吃燒雞!


知道自己事跡敗露,三眼立即低頭叼起燒雞,腳底抹油開溜。
見孔雀怒氣沖沖的追著三眼跑出廚房,關崇善笑了笑,然後抬手摸上自己脖子剛才被劃開的地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3
克雷斯多,魔界之王旗下「死魔四軍團」的血軍團首領。由於每經歷一次殺戮,就會落下藍色血淚,因此被魔王賜封為「泣血殺神」。
傳說泣血殺神身旁總是會攜帶兩把刀。這兩把刀由自天上殞落的星石打造而成,據有無上的神力,是魔界十大魔神器排行榜的第三。
據說凡是被這兩把魔刀砍中者,不論是神是鬼還是人,皆會立即喪其性命。在當年魔、天兩界大戰之時,克雷斯多便一人帶著他的軍團,持這兩把刀在天軍面前畫出一個十字,瞬間殲滅對方三千人。
可是這個必死傳說,似乎沒有驗證在眼前的人身上。
盯著眼前這個動作十分笨手笨腳的男人,克雷斯多萬年冷的臉孔出現一絲難得的訝異。
這是他來到琉光飯店代職管理的第三個星期。
照著崔白萇臨走前的吩咐,他每天都會盡責的將飯店整個來回巡邏查看,也會出手管制鬧事者或幫忙員工,並藉此記下每區的管理者與其下屬的面孔。就大體而言,除了那些預算跟月結支出賬本會讓他覺得頭痛外,這份代職還算是稱得上清閒。
而今日的他也是按照往日來到五樓巡邏,卻不料會見到這麼個意外!
由於只是大略巡邏,而且每次挑的時段都不同,因此能遇上早、中、晚班的職員並不容易。就算都有遇見好了,一層樓每段時刻的值班者皆有五名,而要一次見到每時段的全體值班員集合沒事幹,也不容易!
因此,今天可以說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人與同伴執勤。
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人……這人不是在兩個多禮拜前,就已經被他殺掉了嗎?怎麼可能還活著!
當時將對方頭斬下的感覺與血腥味,他仍是記憶猶新,畢竟能擁有如此甜美血肉的凡人,真是可遇不可求!
可惜他不以凡人為食很久了。
淺淺的驚訝隨著對方漸漸清晰的臉孔,而越趨明顯,見對方與同伴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立刻施法隱身。
淡淡的血味隨著對方的靠近而飄來,雖然是那麼的稀薄,不過卻讓向來對血敏感的他更加確定,確定現下經過的這個人,絕對跟那晚的是同一個!

「哎,你傷口真的好了嘛?」
「咦?為什麼這麼問?」下意識摸了脖子,關崇善望向停下敲門動作的孔雀,滿是訝異。
對方少見的嚴肅表情令他有些不安。
因為其實他這陣子也一直覺得身體怪怪的,尤其是脖子上頭,總是有種奇異的脫離感,好似一不小心便隨時會跟身體分家,而且……
「你身上一直飄出血的味道。」
「噫?真的嗎?」
關崇善聞言又摸了摸脖子,表情更加緊張。
孔雀察覺到他的不對。
「你做什麼老摸你的脖子?」
「呃,其實也沒什麼,就老覺得怪怪的……」
見他講得支支吾吾,沒啥耐性的孔雀,索性將餐點塞進前來應門的客人懷中,然後把關崇善拖到一旁,動手檢查他的脖子。
「嗯嗯……奇怪,沒事嘛!」他碰了碰,揪起的眉頭稍稍鬆了點。
「都跟你說了……」
「難道是裡面沒有癒合?不行,我檢查一下。」
「啊?喂喂,等等!你要檢查也不是現在吧!」
見兩人旁若無人的開始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克雷斯多咳了一聲,自角落現形。
關崇善見他出現,登時兩眼瞪大。
「啊,就是他!那個拿刀砍我的小孩子!」他指著克雷斯多的鼻子大喊。
孔雀想都沒想,立即朝克雷斯多丟了顆大火球。
沒預料到孔雀會有這番舉動,克雷斯多怔了一瞬,然後抬手在面前迅速畫了個圓,火球即刻被反彈回去。
孔雀怔了半晌,最近怎老有人可以一招擋下他的攻擊?
克雷斯多放下手臂,眨眼來到關崇善面前。
渾身散發的冷氣與邪氣,令關崇善在他接近時不住倒退。據說單純的東西最容易感受到邪氣與髒東西,土生土長的魔界人克雷斯多,正是這兩種東西的綜合,再加上之前不怎麼好的經驗,因此關崇善可說是驚懼萬分。
克雷斯多見他往後退,帽沿底下的雙眼微微瞇起,伸手想抓住卻被孔雀擋開。
眉頭頓時微揪。
「讓開。」他瞥了孔雀一眼命令道。
「你想做什麼?」孔雀不理會他質問。
「讓開。」克雷斯多又重複了一遍,緊盯著關崇善:「你怎麼沒死?」
這答案對他真的非常重要,要知道,關崇善可是打自他得到這對兵器的千年來,第一個在他刀下沒死的人!
「他沒死關你屁事!」孔雀火上心頭的頂了他一句。
「本座問你話。」克雷斯多充耳不聞,執拗的追問關崇善。
對於克雷斯多氣勢凌人的質問,關崇善很沒種的躲到孔雀後面,反正孔雀夠高壯,擋得住對方那想將他穿洞的視線:「那是因為我……我不會死……」
「胡說,這世上怎可能會有不死。」克雷斯多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即使是生為魔族或是神族,都也只是比較能長保青春,除了鳳凰會浴火重生,這世上並沒有所謂的不死。」他平靜的說出他所知道的事實。
「呃……可是我……」
「你老實說,你到底是用何種障眼法逃過本座的刀下,乖乖說出來,本座可以破天荒饒你一命。」
「我沒有用障眼法,我是真的不會死……」
「你!」聞言眉頭揪緊,克雷斯多對關崇善死活不肯透露方法這點,感到非常不耐,「你這凡人怎麼這麼死嘴硬,難道你真的想死不成!」
躲在孔雀身後的關崇善自肩上探頭,一臉苦惱。他也非常不能理解,克雷斯多為什麼不相信他的話:「可是我說的真的是實話啊……」
克雷斯多見關崇善如此固執正要發怒,卻被一道暴吼給打斷。
原來是被他晾在一旁的孔雀聽不下去爆發了。
「去你媽的!你是智商低還是聽不懂人話?關小善說他不會死就不會死,你這死娃娃臉矮冬瓜吵什麼鬼!」
這一吼可真是徹底激怒了克雷斯多,他向來最討厭有人在他的個子與娃娃臉上做文章,而孔雀卻好死不死的一口氣連犯他兩個禁忌,叫他怎不大發雷霆!
不過他這一肚子火還沒來得及發洩,就被人擋了下來。
「克雷斯多大人……啊,經理大人您果然在這裡!」猶如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嗓音,在說到「經理」二字時突然刻意竄高,彷彿深怕有人聽不到。
關崇善回頭一看,發現嗓音的主人竟是含憂?
那個向來秉持著「除非面臨飯店倒閉危機,否則絕不離櫃檯一百步」跟「無論何時都不可刻意大聲喧嘩」信念的含憂,居然破天荒跑來五樓!
而且……經理?
見含憂快步走近,孔雀突然有種吞下大冰山的惡寒預感。
「他他他……這小孩子是那個代理經理!」眼睛瞪得老大,望著嘴角狂抽的克雷斯多,關崇善嘴巴驚到闔不攏:「騙人……」
孔雀則是喃喃重複那個名字,然後臉色大變。
「小關你胡說什麼!先生一不在就忘記禮貌了麼?」含憂聽見立刻斥喝,並且神速閃入三人之間,不著痕跡的阻隔他們與克雷斯多:「值班時間混什麼混,還不快回去繼續手邊工作!」說著的同時,還反常的頻頻跟孔雀揮手使眼色。
在像眼睛抽筋的含憂跟突然陷入沉默的孔雀之間來回巡視,關崇善完全是狀況外:「啊可是……嗚嗚!」
「含憂妳說得真是太對了!」
不知何時閃到關崇善身後的孔雀開口,同時一把摀住他的嘴,說著他這輩子目前為止最義正辭嚴、鬼扯至極的話,「我也覺得這樣在值班時間打混,真的很不對,實在是太罪過了,所以我跟關小善現在立刻回去……」
被摀住嘴的關崇善聽了斜睨著他,神情彷彿像看到崔白萇向玄武告白般驚嚇。
眨眨眼,含憂垂下頭咳了一聲,感覺似乎是在忍笑,不過聲音仍是魄力如昔:「咳哼!那既然知道,你們還不快滾回去值班!」
「是是,我們這就滾。」
就像是串通好一般,孔雀答得又快又響,然後腳跟一轉,頭也不回的拖著仍是一頭霧水的關崇善跟推車,消失在轉角。
「唰」的將刀收回腰際,克雷斯多重重哼了一聲,他剛才在孔雀脫口侮辱他的時候,動了殺意。
含憂迅速對他行了個大禮,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仔細一看,她整個身體都在輕輕發顫,因為俯身而露出的白皙脖子,上頭佈滿著密密麻麻的冷汗。
天知道她是提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作出剛才的舉動!
雖然早已知曉對方是以守諾出名的人物,在崔白萇的契約約束下絕對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是那種過千上萬年積累下來的殺氣,卻弄得她汗毛直豎,冷汗淋漓!
「請原諒小人剛才的無禮之舉,克雷斯多大人!」聲音也不如剛才的平靜有力,充滿了恐懼的顫音:「……可是……」
「……剛剛那個人的名字,也被歸在崔白萇給本座的那張單子上是吧?」
含憂偷偷瞄了下克雷斯多,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呃,大人您指的是……」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雙手往後一放,又哼了一聲:「就是那個看起來傻里傻氣、臉上還掛著兩個透明圓圈的凡人,他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的話,他叫關崇善。」含憂垂下眼,憂慮在眼皮下快速閃過。
「……關崇善……」克雷斯多沉吟般的反覆念了幾次,冰冷的雙目顏色微微沉下:「……很好,本座記下你的名字了……關崇善。」
而就在同時刻,被孔雀硬拖到醫護室去的關崇善,猛打了個大冷顫,然後被眼尖的玫瑰察覺誤以為受涼,立刻被抓去灌了大堆色彩鮮艷的湯湯水水,搞得是他叫苦連天,欲哭無淚。
4
四樓醫護室。
「咕嚕嚕嚕……噗──」
「哎哎!怎麼噴出來了?不可以,給姑婆全部吞下去!這對你那沒完痊癒合的傷口很好的!」
「咕嚕嚕嚕噗嚕……」
「聽到了還不快吞下去,花妖說的我完全贊同!這可是對你傷口好!所以不要耍性子,快吞下吶……」
聞言,關崇善透過眼鏡惡狠狠的瞪了孔雀一眼,對方那有九成九是在幸災樂禍的嘴臉,真令他想把藥水吐在上頭!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沒像一開始那麼懼怕孔雀,反倒是覺得孔雀除了會噴火之外,其實根本只是只脾氣暴躁、花花綠綠的臭鳥!
鼓得半天高的雙頰抖動半晌,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吞嚥聲漸漸消下。
「很好很好,把這罐藥膏拿去後面擦──這是我利用你三哥制的那『生肌復傷』改良的,恢復力更強更好!就算是很嚴重的傷口都不成問題!


「謝謝姑婆。」關崇善滿臉感動的接過。
「乖,快點去後面擦,就是最角落有白簾子的地方!那邊有鏡子你可以邊照邊擦……還有啊,一定要仔細的將傷口範圍都擦到喲!這樣藥效發

揮才會好!」玫瑰滿臉慈愛的叮嚀著,完全就像個稱職的媽!
「喔好。」關崇善點點頭,乖乖聽話地領著藥膏,走到玫瑰指定的角落擦藥。
在目送對自己吩咐毫無疑問的關崇善進簾子後,玫瑰打了個響指,一堆紫色的細小籐蔓自簾子的四周湧現,將之團團圍住,形成一個直徑約兩

公尺的小小圓柱,外圍還加上一層隔音咒。
滿意的掃視了自己的傑作,玫瑰拍拍手,一個旋身來到孔雀身邊,抬手朝他後腦使勁一拍,後者馬上痛呼。
「妳幹什麼打我,臭三八!」孔雀摀著後腦勺,齜牙咧嘴。
「因為你欠打啊,臭鳥!」
優雅的坐回辦公椅中,玫瑰不知從哪變出一把銼刀,蹺起二郎腿,開始慢條斯理的修指甲。
「我以為當初崔白萇安排我家小六跟你同室,是因為你有能力,可是我觀察了好一陣子,橫看豎看,除了見到你三不五時就欺負壓搾我家小六

,半夜讓他一個人去跑腿,還讓他遇上被人砍頭外,根本沒起到半點保護作用!」
「他又不是小鬼頭,需要人隨時隨地看住!」孔雀嗟了一聲,不過聲音卻沒之前有力:「而且我並不覺得,他會喜歡這樣老受人保護的感覺…

…」
「那暗中保護總行吧?暗中保護!」玫瑰對他的理由唾棄至極,「我記得崔白萇跟我說過,你們室友之間不是都會有什麼追蹤器……」
「那是掛在工作服上面的好不好!其它便服哪有那種東西!」孔雀憤慨的回吼,他對玫瑰這番不講理的態度感到很不爽。
「再說誰知道他這小子霉運過人,連出去買個宵夜都會被人砍?而且還是被這麼可怕的人物給……」
說到後頭聲音突然變得模糊不已,像在嘀咕細語,讓玫瑰聽得有些辛苦。
「誰啊?你在嘰嘰咕咕什麼?我拜託你咬字清楚一點好不好,不要這樣糊成一團……還是你們鳥類都喜歡這樣講話?」
「狗屁!你們這些天生沒腦的植物才講話咬字不清!」
「既然如此你講話就咬字清楚一點啊!要不然給你們飛禽類的丟臉,讓大家以為,你們講話都是這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玫瑰譏諷著,唰地收起銼刀。
孔雀被激得滿臉漲紅,自鼻孔中噴出兩道火焰。
見狀,玫瑰嘴邊揚起挑釁。
空氣間頓時瀰漫起濃厚火藥味。
關崇善的呼聲適時出現,打破了這場一觸即發的火爆氣氛。
「姑婆我擦好藥了……咦,怎麼回事,簾子怎麼拉不開……」
玫瑰抬手打了個響指,解除結界跟監禁狀態。
「關崇善,站在那給本座砍一刀。」
冷冷的嗓音突然自前方傳來,聽到這句話,關崇善眨眨眼,毫不猶豫拋下手邊的床單跟推車,掉頭就跑。
克雷斯多見他逃跑,眉頭一揪,抬手朝他背影張手一抓一收,關崇善整個人頓時定格,被往後拖回。
情急之下,關崇善不顧一切的扯開嗓門大叫:「哇哇哇哇!救命啊!殺人啊啊啊!」
靠!早知道死活都拉孔雀一起來了!他怎麼這麼倒霉?只是接到指示來收個床單,卻又讓他跟這位鼎鼎大名的代理經理遇上?
自從上次孔雀拉著他疑似害怕而逃─雖然當事人極力否認─之後,他便非常熱心地跑去打聽了一下這位代理的背景。
結果不問還好,一問差點沒被對方那一掃千軍、二殲萬敵、殺人不眨眼又冷血無情的作風與事跡,嚇到當場昏過去。
難怪連孔雀都會對他忌憚N分!因為不論孔雀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強過這個據說打自魔界創始時就在的老將人物!
天啊,他到底上輩子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這輩子老遇上這些可怕的人、事?
克雷斯多對他的掙扎視若無睹,逕自隔空將他拉到眼前,面向自己。
「閉嘴。」
關崇善立刻閉嘴。
雖然對方一副小孩子樣,可是氣勢上還是很驚人。
「逃什麼?」
當然是逃不讓你砍啊!
不過關崇善當然沒那麼白癡說出來,只是選擇沉默。
克雷斯多瞇了下眼。
「你看起來很害怕。」語氣非常肯定,因為關崇善的表情簡直就是快哭出來了。
而關崇善事實上也真的是很害怕,不過還不至於到要哭出來,眼角上的淚水只是為求逼真而硬擠出來的。
「大人…您可不可以放過我?我上有五個兄姐要侍奉,下有不知幾個孩子嗷嗷待哺,等著我替他們把屎把尿……」
人在害怕的時候,果然是什麼鬼話都說的出口。
不過這種話也得看對像說才有效用,像是遇上克雷斯多這種就不用說了,答案肯定絕對只有一句話、兩個字,而且語氣還十分冷酷有魄力。
「不行。」
「可是大人我跟您無冤無仇,為什麼大人您一定……」
「因為你是第一個被本座的刀砍了,卻仍然活著的人。」
「可是……」
「你不是說你不會死?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本座砍一刀試試真假,還是你上次根本就是以什麼障眼法逃過的?如果是你現在大可直接承認,並且把方法告訴本座,本座破例饒你不死……」
「不是……我是真的不會死……」
「那你為何如此懼怕本座砍你?既然不會死,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不是麼?」
根本就不是那個問題好不好?
關崇善在心底哀嚎,同時怨恨起這平時還挺多同事會來回的走廊,怎麼今天偏偏連隻老鼠都不見蹤影?
還有孔雀!孔雀這傢伙死到哪去了?追蹤通訊蟲不是有打開嗎?為什麼他沒有響應自己的呼叫?虧自己還叫得那麼大聲!
「不是啊…大人,不死是一回事,被砍會痛又是另一回事……」他聲音有些虛弱的回答。
「你怕痛?」克雷斯多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關崇善點頭點的很乾脆。
拜託,有誰不怕啊?了不起是對痛的忍耐力比較強而已。
「那本座下刀時會利落點,這樣你就不會太痛。」說完,克雷斯多立即便為自己這千年難得的體貼暗暗訝異。
要知道他向來可是唯我獨尊,很少會有這麼細心的時候!
或者應該說根本從來就沒有過。
不過這難得的體貼對關崇善而言,可是完全沒有起到窩心的作用。
盯著克雷斯多那隱藏在黑帽下冷漠的臉半晌,關崇善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兩眼一翻,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當場徹底昏死過去!
這也證明了,人類為了逃避現實危機而裝死的能力,實在是無可限量………
見他這樣毫無徵兆的昏過去,克雷斯多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眉頭一揪,抬手一揮把法術收回。失去了法術的支撐,關崇善就像斷線的傀儡般跌落在地。
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關崇善,在確定他不是在裝死而是真的暈過去後,他抽出腰間的雙刀,瞄準關崇善的脖子,面無表情的手起刀落……
5
就在關崇善被克雷斯多砍腦袋的同時,遠在走廊盡頭轉角辦公室的孔雀又在做什麼?
他,正坐在奈雅的辦公桌前玩著計算機遊戲。
奈雅跟老師因為天界臨時通知召開會議,兩人早在崔白萇走前便請了長假。
其它與他們同時間值班的同事們,則是因為懼怕孔雀之故都閃得老遠,只要一有工作通知來就立刻攬下跑走,因此辦公室只剩下孔雀一個人無所事事。
無所事事的他,就把腦筋動到奈雅的計算機上。

「哎干!居然死掉了!」
隨著計算機屏幕顯示自己GAMEOVER,孔雀狠狠拍了下桌面,然後抬手看了一眼,臉色一變,開口咧咧罵個不停:「奈雅手下的東西就是劣根性!乖乖停在衣服上會死嗎?活該被我拍死!哼哼哼!」
他把那沾有追蹤通訊蟲屍體的手,隨便往披在椅子上的衣服一抹,然後塞去旁邊。
這也是為啥關崇善對追蹤通訊蟲喊了老半天,孔雀卻死活不現身的真正原因──蟲都被他拍死了,哪還聽得到關崇善的呼聲!
移動鼠標重新啟動遊戲,孔雀瞟了門口一眼,滿臉納悶:「奇怪了,關小善怎麼去那麼久?那笨蛋該不會連在這邊都可以迷路了吧……」
關崇善是個迷糊成性的大路癡。
接著一陣濃郁的血腥飄來。
是他這段時間裡最熟悉也最喜歡的味道……
腥中帶甜,每嘗一次都會引發一道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雖然總是模糊不清,卻讓他覺得淡淡的心暖,就像這血液主人給他的感覺一樣……
抬眼,一道黑色人影在門前出現。
孔雀瞳孔遽縮。
黑色人影肩上還扛了具比自身大上兩倍的東西,是血腥的來源。
「啊……你這混蛋!你對關小善做了什麼?」
孔雀自椅子上躍起,可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對於這個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連碰到對方一根手指都不可能,除非他身上的封印被解開,恢復全盛時期的力量!
不打沒勝算的仗是他個人向來的堅持,可是……
望向他滿臉猶豫遲疑的模樣,克雷斯多拍了下被他扛在肩上的關崇善,後者發出模糊呻吟,緩緩抬頭。
眼鏡被噴出的血濺到遮蓋,模糊了視野。
「他失血過多,帶他去醫護室。」他看也不看地將關崇善丟到最近的一張桌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讓後者又發出一陣呻吟。
「本座會再來看他。」
拋下這句話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孔雀在他走後衝向關崇善的所在,卻在移動的剎那發現自己已是滿身汗水,對方身上的強大壓力令他冷汗淋漓。
這又令他不禁想起當年他在釋迦牟尼面前,那種無力感,一場因為得意忘形而造成的悲慘錯誤。
「……關小善……」
快速探了下對方身上被砍的部位,在發現傷口都已恢復七七八八時,他鬆了口氣。可是他知道這些只是表面,內部一定仍像上次般還沒癒合。
這對在魔界極富盛名的雙刀殺傷力,果然不可小覷!
關崇善透著血污瞥著他,一臉沒好氣:「……咳咳……媽的孔雀你這混帳……為什麼我剛剛叫你都不出現,你是死去哪了……」
「……我不是故意的,因為那只蟲亂跳被我不小心拍死了,所以才會沒聽見你的呼叫。」
孔雀把他自桌上拉起扛到肩上,打算帶他去醫護室救急。
「……你……你真的很不可靠耶!」
竟然不小心將通訊蟲給拍死!關崇善有種想掐死眼前人的衝動。
「吵死了,給我閉嘴!要不然你等下又像上次那樣被血嗆到!」
「喔……」
「嗯。」

「你好像怪怪的。」安靜了片刻後,關崇善再度開口。
孔雀聞言面上閃過一絲緊張,「哪、哪有!是你失血過多,神經過敏!」他有些慌亂的加快腳步。
「那你幹嘛都不肯正眼看我?」關崇善抬起他恢復少許力氣的手,抹了下眼鏡。
「……亂七八糟說什麼,我這不是正眼看你了嗎?」
「……你這哪算啊!變成鳥頭……咳咳咳!」
「吶、吶!你看吧,都跟你說過要閉嘴了,活該被嗆到!」
「……你……咳咳咳咳!嘔……」
「啊啊唉唉唉──浪費啊!你的血可是難得一見的美味耶!」
關崇善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倏地抿嘴鼓臉,張口朝他一噴。
「噗!」
「啊啊!關小善你你你……你居然含血噴人!」
孔雀抬手抹去臉上的血顫聲說道,那表情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我這應該叫含血噴『鳥』吧!你現在是鳥頭又不是人臉!」
關崇善露出揶揄的笑容,一雙狐狸眼閃閃發光,透著難得的戲謔。
「你!」孔雀眼底充滿了不可置信,他從沒見過關崇善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傢伙,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咳咳咳!」
瞥見他眼中的懷疑,關崇善本想張口嘲笑,可一開口卻又是一陣猛咳。
由於身體內部受損的器官尚未復原,因此只要他稍稍講幾句就會有血倒流。
孔雀見狀,眉頭揪成一大團。
「看來這次比上次還要嚴重……你給我閉嘴不准再開口了,我現在立刻帶你到花妖那邊去治療!」
說完他抬手將關崇善打昏,然後將整個人扛到肩上快速朝四樓奔去。
慢條斯理的越過眼前這群聚集聊天的人們,克雷斯多對他們在自己越過時所露出的驚恐表情,完全漠視。
穿過通往後花園的門,長長的後襬在身後拖曳著,像條黑色的尾巴,發出沙沙聲響。
橋下不流動的池水映出他的倒影,黑色的袍子,蒼白的臉孔,一雙大而有神的灰色眼睛鑲在過於蒼白的皮膚上,那是一個任何人瞥見,都會忍不住開口讚美的漂亮孩子。
漂亮卻冷漠,如同一尊陶瓷娃娃般美麗的孩子。
為什麼沒有解除?
他靜靜地望著倒影心想,任頻夜風吹落他頭上的黑帽。
一頭銀髮頓時如瀑布般灑下,在月光的照耀中與天上的星光互相輝映。
一切都照當初那人所說的做了,為什麼還是沒有解除?
不是找到不會被這對刀殺死的人,就可以解除咒語了嗎?
為什麼……
一片銀杏飄至水面,打亂了他在水中的容貌。
嘶……
「咦?」
一低微的呼聲突然自他唇邊洩出,灰色的眼眸微微收縮。
接著,一道響亮的笑聲在瞬間響透整了座花園。
「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彎身握緊了橋沿,克雷斯多雙肩抑制不住的顫抖著,臉上透著無比的狂喜。
「哈哈哈哈!解除了,真的解除了!經過這麼多年,終於讓本座解除了!哈哈哈哈!」
他狂快的笑著,笑聲如同雷聲般轟隆隆地迴盪四周,將棲息於花園中的動物,與附近遊蕩的客人們嚇得驚恐紛逃。
「呼呼呼!」
而後不知過了多久,他停止了笑聲,仰頭望天,心底突然湧起了一股衝動,很想去見一個人。
那個……那個讓他脫離、這困擾了他千百年詛咒的人……
於是心一動,閃眼,橋上已不見任何蹤跡,只有那遺落於橋上與池中的夜色碎片與幾根銀絲,證明曾經有人在此停留。


6
趴在走廊扶欄上靜靜地吹著涼爽的夜風,恢復人形面孔的孔雀望著天空,為自己今天的遲疑行為感到懊惱不已。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懊惱什麼。
明明就是正確的不是嗎?
他以前曾與對方交過手、知曉對方的實力,因此他剛才的抉擇並沒錯!
「不打沒勝算的仗、不做沒把握的事。」
這是他秉守了萬年的生存法則。這樣的方式,帶著他與他的同伴們自好幾次的險境中活下來,那些沒法救回的就只能讓他去,仇……下次有機會便會一併討回。再說,對方比他強大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所以他這樣做並沒有什麼不對啊!
可是……
可是他到底在懊惱什麼?
下一瞬,他提氣,張嘴噴出一道烈焰─
外頭頓時劈啪作響,黑煙竄起。
這樣做完後他覺得渾身一鬆,舒坦很多。
果然悶氣就是要吐出來才會爽快!
他心松意快的想著,一道陌生的低沉嗓音忽地自背後冒出。
「損壞園景百年老松柏三株,扣薪水一個月。」
被這麼一嚇,孔雀差點把舌頭咬下來。
回首發現距離他十步左右,有雙發亮的眼睛浮在空中盯著他,一雙相同蒼白的手拿著筆跟本子抄抄寫寫。
冰冷的壓迫感瞬間竄入體內。
「關崇善在醫護室?」那人不帶任何情緒的詢問,本子自他手中消失。
他身旁的走廊燈火在本子消失時恢復明爍,孔雀這才看清對方的眼睛跟手原來不是浮在空中,而是因為那一身黑得足以與暗色媲美的袍衣,讓人誤解。
「關崇善在醫護室?」那人又重複了一次,多了絲淡淡的不耐。
「你是誰?」孔雀不答反問,整個人閃到醫護室門前。
「看來是在了。」那人瞥了他一眼篤定說道,開始走近。
孔雀見他逼近,張口對他吐出三昧真火。
他們火族獨有的三昧真火可燒盡一切,凡是聞之者,無不色變!
然面對他這真火,對方卻是看也不看的抬手一揮,在眨眼間將真火揮出廊外,快得連滅火器都沒有驚動。
「再加扣薪兩個月。」那人在越過孔雀身旁時輕聲說道,並瞥了身後赤紅通天的景像一眼。
孔雀眨眨眼,冷汗自臉龐劃過。
藉著前頭的火光,他完全看清對方的樣貌了。
銀髮、灰瞳、黑袍、腰際上系有一對黑鞘鑲金邊的長雙刀,高大的身軀、冰冷的壓迫感與揮之不去的淡淡血氣………
是了,這才是他記憶裡符合的那個人的模樣!
在很久之前,在天魔兩界不知第幾次開戰的時候,他們兩人曾經交鋒時記憶裡的模樣……
「……泣血……」
「代理經理克雷斯多大人。」克雷斯多開口糾正,然後進入門內。
「看來天界那傢伙的封印挺強的,居然能把你力量壓制得如此低落。」他淡淡的丟下一句,不帶任何一絲個人情緒。
孔雀聞言身體震了一下,杵在原地。
垂下頭的他,看不清陰影之下的表情。
接著他就這麼一直沉默的站在門口,直到聽見身後傳來關崇善的呼聲才猛然回神。
「姑婆,我覺得孔雀怪怪的。」
正在替傷員治療的玫瑰聞言轉頭,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小六你想太多了,那只廢鳥他根本從來都沒有正常過。」
她邊說邊用鑷子把一隻寄生於傷員小腿中的紅色蟲子夾出,丟進特製的盒子裡。
這是她自這個傷員的身上夾出的第六十隻寄生蟲。
據說這位客人在奈雅回天界開會之前,曾經與後者吵了一架,結果被對方灑了一把粉在身上,後來身體便開始起奇怪變化,常常會莫名發癢,起一粒一粒的小紅斑。
一開始以為是天氣變化才會這樣─據這位客人表示,他本身是屬於敏感性膚質─直到後來紅斑開始腫起,而後變得有些半透明,然後裡頭紅色的部分變成細條狀,並開始出現蠕動跡象〈真的想像不出來的人,請參考蠶寶寶的孵化過程〉才驚覺不對,跑來給玫瑰治療。
「……姑婆妳這樣說真過分。」關崇善不贊同的開口,剛剛擦完藥的他,正躺在最靠近玫瑰辦公桌的角落病床休息:「孔雀雖然是壞了點,但也沒到那種程度,您怎麼能說他是只不正常的廢鳥……」
「我怎麼不能?我說的是事實啊,小六!事實!」
玫瑰狠狠拍了下傷員的大腿,情緒激昂:「他哪點正常哪點不廢?啊?整天仗勢欺人欺壓弱小脾氣暴躁惹事生非打架生事破壞公物……〈以下省略N萬千字〉……你說他哪點不廢?哪點正常啊?小六!」
「……」關崇善被反駁的啞口無言。
見關崇善答不出來,玫瑰露出得意的表情。
「哼哼哼。看吧,小六你也認同不是嗎?那傢伙根本就是個大廢物,還常常欺負你!等崔白萇回來,我一定要跟他要求讓你換寢室……」
她一臉愉快,繼續替那位快哭出來的傷員夾寄生蟲:「咦,大腿那邊的水泡怎麼全破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該不會是病變了吧……」
關崇善愣了好久才消化完她這串話。
「呃啊?不用啦,姑婆!我不……」
「不用說了,反對無效!等崔白萇回來我一定會跟他提,相信青龍大哥也會贊同我的做法,那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看看你這身傷,有哪次在你遇險的時候,他有及時出手相救的?真是……」
「啊可是……」
「沒有可是!」
關崇善本欲要再辯,可卻在開口的瞬間又倏地閉上了嘴。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股血腥味與壓迫感自大門方向席捲而來。
而後,他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病床尾邊。
不知錯覺與否,他發覺室內的光線似乎比剛才黯淡了許多。周邊的植物也都彷彿在懼怕什麼般,整個捲曲起來,失去生氣。
接著像是反射一般,他渾身一顫,拉開袖子,關崇善發現自己整隻手臂上汗毛直豎,雞皮疙瘩狂起。
瞥了一旁像是突然消失的玫瑰一眼,赫然發覺對方跟一旁的病患,都被嚇到整個變回原形,雙雙溜到床底下躲去了。
也就是說現在附近病床上都空無一人,只剩下關崇善一個。
就在此時,那個黑影開口了。
「關崇善。」冰冷的聲音雖低,卻清晰有力。
「……是、是……」
關崇善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藉著那閃爍不定的火光,對方的臉孔也跟著若隱若現。
瞇眼想看清對方的模樣,卻被對方那雙冰得像結凍的灰色眼睛給懾住。
沒有……沒有任何一絲的感情,那是雙全然無情的眼睛。
黑影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這麼說可能有些唐突,不過你也沒得選。」
對關崇善驚愕的表情視若無睹,黑影自床尾緩緩走到床邊,然後以十分僵硬的動作抓起關崇善的手,握進掌心,「在本座結束這裡的代職後,你要跟本座一起回魔界,跟本座成親。」
7
望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孔,關崇善突然有種不是這世界瘋了,就是他瘋了的想法。
這莫名其妙的人,居然叫自己跟他回魔界成親……
他實在是很想問對方是不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們兩人一不識平生、二素未謀面,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難道對方對他一見鍾情?
或是早就暗戀已久,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告白?
……哈哈哈!
這想法不到三秒就立刻被他推翻。
果然人在虛弱的時候,都會胡思亂想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還是身體裡的淤血還沒有完全吐乾淨的緣故,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幻聽跟幻覺?
「為什麼?」關崇善最後放棄胡思亂想直接開口詢問,語氣有些莫名不客氣。
克雷斯多眼睛微微瞇起,表情有些古怪。
在魔界他跟其它三人的身份,幾乎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崇高至極!只要他說東,絕對沒人敢說西,哪有人敢像關崇善有這麼個滔天狗膽

,敢這樣問他?而且還是用這種不客氣的質問語氣!
就算有也早都入土當肥料,或是被拖下去當他寵物的飼料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發作,只是淡淡開口回話:「因為你對本座有恩。」
關崇善瞪著他發愣,表情看起來有點像智能不足。
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的理由之一!
如果因為有恩就要跟他成親,那對方大概馬上就妻妾成群了吧!不,搞不好早就已經有很多了也說不定……
不過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呃!可是我是男的……」關崇善開始試圖勸說。
「性別不是問題,本座沒有你們凡人那套世俗觀念問題。」克雷斯多淡淡駁回,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可是我只喜歡女的,對男人沒興趣。」
「沒所謂,這只是形式上的成親。放心,本座不會對你有那種不堪慾念。」
關崇善立即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吧?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你要跟我結……呃……成親?」他小心翼翼的問,這問法還真是怪彆扭的,不論怎麼聽都像電視劇或小說漫畫裡,女主角

在質問男主角………
「因為這是保護你最好的辦法。如果你成了本座的妻子,就不會有人敢打你的主意,畢竟你的不死之身及異常鮮美的血肉,都是世間罕見,很

容易成為被襲擊的對象,本座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對本座的恩惠是如此之大……」
今天可說是克雷斯多有史以來,講過最多話的日子,想想他過去九萬年加起來,也沒今天講的話多!
居然想以成親之名來保護他當報恩……
關崇善對他這種異於常人的想法,除了無言以對之外還是無言以對。
「可是我不記得我有幫助過你什麼,而且我也不記得我見過你……」
「你一共見過本座三次,」克雷斯多打斷他接道:「如果撇開今天這次不算,我們之前則是一共見過兩次:第一次在夜晚時的餐廳區,那時候

你帶著你養的奇特狐狸去買宵夜;另一次是在走廊,那時你在工作本座叫住你,要你讓本座砍一刀,結果你卻當著本座的面昏過去。
「至於幫助過本座,雖然你的確是沒做什麼,不過由於你的存在,使得本座得以解除纏身已久的詛咒,所以你對本座有恩。」
關崇善瞪著他的面孔,瞬間由癡呆轉成驚恐。
「你你你……你是那個……小個子代理經理?」他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指著對方鼻子失聲大喊。
「……代理經理正是本座。」
克雷斯多自動忽略「小個子」這三個字,雖然他身上的詛咒已被解開,不過還是怎麼聽怎麼刺耳。
「怎會一下子變差這麼多?!我記得你早上的時候,不是還是一個小孩的模樣嗎?」
「………因為本座身上的詛咒被解除了。」
「喔喔喔!原來是這樣啊!」關崇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真是恭喜大人您了──是哪位高手替大人解除的啊?」
「……」克雷斯多懷疑,關崇善剛才到底有沒有在專心聽他說話。
「你。」
「我?」關崇善不明所以看著他,完全把剛才對人家的恐懼拋到腦後,「我怎麼了嗎?」
「你就是那個幫本座解除身上的詛咒的高人,」克雷斯多耐著性子再重複一遍,果然人遇喜事耐性就會好:「所以本座才說你對本座有恩,要

你跟本座回魔界成親。」
接下來沉默三秒。
「咦?」
「嗯。」
克雷斯多見他吃驚的反應,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這呆頭呆腦的凡人終於瞭解他在說什麼了。
「等!」關崇善腦中一片混亂,「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
「你的確是什麼也沒做。」克雷斯多毫不否認的附和。
「不過你本身的存在對本座而言,就是一項恩惠,如果你不存在,本座今日就沒辦法脫離這愚蠢的咒術,恢復正常人身。」
「喔喔!」原來自己的存在是這麼有意義啊,居然可以幫助人解除詛咒!感覺好偉大喲!
「不過當然光是這樣,還不足以構成解除條件,還是得由本座那兩把愛刀跟雙眼親自證實,才能正式解除。」
「……喔!」關崇善有種突然被人澆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所以大人你今天追著說要砍我,為的就是想證實,我是否就是那個可以替你解除詛咒的人?」
「嗯。」
「然後你也趁我昏過去的時候砍了,結果發現我真的是?」
「嗯。」
「所以你決定要帶我回魔界跟你成親,算是報答?」
「嗯。」
「……可不可以選別的?像是送什麼稀世寶物之類的,一般而言不都是這樣報恩的嗎?」
「可是據本座所做的『調查』瞭解,你什麼都不缺,唯獨最缺人保護,因此本座才出此決定。」
其實他所謂的調查,不過就是向含憂「問」了些問題。為了讓這以「嘴緊」在飯店出名的含憂吐出資料,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而那些問題,當然不外乎就是關崇善的身家背景喜好等等……甚至到最後還因為一個一個問不耐煩,索性逼含憂告訴他檔案所在,直接叫檔出

來看!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說關崇善什麼都不缺的緣故,因為關家的出名是三界皆知──一個專出怪胎奇才又富裕的人界道士家族!因此會出了這麼個

擁有不死之身,卻什麼法術都不會的人,他倒也不怎訝異。
原來他還調查過自己啊!真是有心……
「放心,當本座的妻子本座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克雷斯多見關崇善沉默下來,誤以為他在擔心自己會虧待他。
「本座會以最正式的禮節娶你過門,而且保證你絕對是本座唯一的妻子,也就是本座的正室,當然也不會有妾這類字眼冒出來,因為本座對『

伴侶』的要求度很高……不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是在本座能及的範圍內,本座都會為你拿到手……」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大哥!
關崇善感覺很頭痛,為什麼他老是遇上一些莫名其妙加不講道理的人?!
「呃……其實我也有很想很想要的東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要求得到那個,來換得你的報恩……」
「喔?」克雷斯多有些訝異的挑起眉毛,「說來聽聽。」
「錢。」關崇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面露貪婪,「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聞言,克雷斯多扯了扯嘴,眼睛閃過一道光。緩緩伸出一根蒼白尖銳的手指,他往關崇善的額上輕戳了一下,一道微微的細光在他碰到的剎那

自指尖溢出。
關崇善發出一聲低呼,抬手摸了摸額頭。
有股強烈的灼燒感,在對方觸到他的額尖時竄過,原以為有被燒傷什麼的,可是摸上去卻依舊平滑如昔,啥也沒有。
「關崇善,你有沒有聽過『眼睛是靈魂之窗』這句話?」
克雷斯多突然開口,拉回他的注意力。
「當然有。」他應著,手仍是不死心在額頭上摸來搓去,「一個人是否真的壞,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因為自眼睛裡可以窺見一個靈魂的本質

。」
「完全正確。」克雷斯多點頭,將手收到腰後挺身站直,居高臨下:「所以不用刻意裝那種臉,你是不是真的貪婪,本座可以自你眼睛看得出

。」
「……」關崇善吐了吐舌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克雷斯多瞟了自床下探頭出來的玫瑰一眼,拉了拉身下的黑袍,「本座會派使者跑一趟人界,跟你家的人正式提親,婚

期定在崔白萇回來復職後的一個月。」
「呃啊?等等,我不……」
「有問題明天再說,本座得去做夜間最後一次巡視。」
「可是……」
「本座告辭了。」
完全不給關崇善再多說一句的機會,克雷斯多在打斷他後,便猶如旋風般自孔雀身邊擦過離去,留下關崇善一臉癡呆的坐在床上。
孔雀在與克雷斯多擦肩而過時抖了一下,然後趕至剛才對方站的位置。
玫瑰在孔雀抵達的同時自床底下爬出,恢復人形。
室內在克雷斯多離去後恢復生氣與明亮。 Ads by Yah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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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孔雀你終於進來啦,出去透氣怎麼透這麼久?」見到孔雀出現,關崇善的表情立即恢復正常。孔雀在出去前告訴關崇善說他出去透氣。
孔雀恍若未聞,只是兩眼瞪大的指著他:「你你你……」
關崇善見他那樣立刻垂頭檢查身上,表情有些緊張:「我怎麼了?」
「額頭!你的額頭……」
「額頭?」關崇善聞言,立即抬手摸了摸剛才被克雷斯多戳的地方,表情更加緊張:「我的額頭上面有什麼嗎?」
「你額頭上的圖騰是從哪來的?」孔雀質問著,粗暴的扣住他手臂:「剛剛那傢伙對你做了什麼?」
「他戳了我額頭一下……」關崇善吃痛,哇哇大叫:「好痛!痛死我了!快放手你這王八蛋!你快把我的手臂捏斷了!」
手的力道立即鬆脫一些。
「他幹嘛戳你額頭?你知不知道你額頭上那圖騰,是什麼意思?」孔雀繼續追問,表情看起來有點像精神病患。
關崇善使勁把手抽回來,脾氣也上來了:「靠!我哪知道他幹嘛要戳,他想戳就戳啊!誰知道那鬼花紋是啥意思,我連看都沒看到,哪知道……」
「小六……」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插進。
「是!」
關崇善聞聲轉頭應道,結果差點沒被嚇得靈魂出竅!
披頭散髮灰頭土臉一臉哀怨……這人是哪位啊?
「姑、姑婆!」
原來姑婆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
接著對方就撲過來,在他胸前開始嚎啕大哭:「哇啊啊啊!沒想到我的小六居然也有要嫁人的一天!我以為我可以抱到小小六的,怎麼會這樣!」
關崇善臉都僵了。
「姑婆……」
「不過對方這麼強大又有身份地位,我跟青龍大哥也就安心了,小一〈指關崇善的大姐〉他們一定也會很開心的,畢竟跟這位在魔界有著屬一屬二地位的人結成親家──」
「什麼跟什麼!怎麼連姑婆妳也跟著起哄起來!」關崇善對玫瑰會說出這種話,感到不可置信:「這種事情大姐他們才不會……」
「小六,你忘記小一是怎樣的一個人了嗎?」

關崇善的大姐是出了名的利益奸商。
話說在十年前,他們的雙親因事故去世之後,她一人扛起了家業及家長的地位,並且將她隱藏在底下的可怕本性及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硬把本是山明水秀地靈人傑的古老本家──清觀道場改建成賭場,讓為數不少天、人、魔三界因有求而來的訪客,欠下一屁股賭債,聽命於她……
玫瑰扯起他的衣襬抹了下臉,眼睛水汪汪:「小六,我們跟你們凡人不一樣,我們的眼睛不像你們一樣被『世俗』給蓋住,我們看的是『靈魂』,不是『外殼』,不會因為性別與樣貌而拘泥,因為爾等本身生來就是無色相之分啊!」
「……所以呢,這不是重點吧?」
「哎呀,姑婆這是在跟你解釋原因,不是重不重點的問題!真是的,你這孩子怎麼越長大越不可愛?一定是被孔雀那只臭鳥帶壞了!居然連講話語氣都跟他越來越像!」
「……姑婆,剛剛講話的就是孔雀……」他指了指下巴擱在自己頭上的孔雀。
「啊哈哈哈!我就想說奇怪!小六的聲音,怎會突然變得這麼難聽而且沒禮貌!」
「……姑婆。」
忽地,一雙手摀上他的雙眼,擋住他的視線。
是孔雀的手。
「孔雀你幹嘛?」他想扯開對方的手,可卻發現扯不動:「你這樣會把我的眼鏡弄髒……」
可孔雀沒卻理會他的抱怨,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睡。」
關崇善立刻陷入昏睡。
玫瑰自關崇善懷中爬起,緊攬著後者不放:「你把我家小六弄睡想幹嘛?」
「不關妳的事情,妳還是去弄好妳的病人吧!」孔雀朝她身後抬了下下巴。玫瑰早先在診治的病患也自床底下爬出來了。
「不行,你要先說!天知道你這滿腦壞的混蛋,會對小六幹什麼!」
「本王見他恢復得差不多,想帶他回去房間睡啦!要不然留在這裡讓妳毛手毛腳嗎?妳這個有戀童癖的變態花妖!」
「你說什麼!你這只人妖臭鳥!」
「妳……」
孔雀臉頰抽了一下,本來想開罵,可是卻在瞥到關崇善的額頭後止住,只是悶悶地使勁把關崇善自玫瑰手中搶過來。
「算了!本王今天沒心情跟妳吵架,關小善我帶走了。」
「咦?喂!等等!你給我停下!」
她揮出鞭子,企圖攔下孔雀,可那鞭子在觸及孔雀的瞬間著火燃盡。
孔雀稍稍頓了下腳步,調了下肩上關崇善的位置,然後繼續走向門口,很快的消失在門邊。
玫瑰望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眉頭微皺:「……看來小六說的還挺對,臭鳥還真是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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