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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萬年冰魄泉本身就是天界非常有名的寒泉,由白龍神守護,具有令妖類魔族喪失法力的作用,很多神仙都將這泉水攜帶于身,作為防身或降魔之用。因此,此時大多數的他們就跟凡人一樣,並沒有能力可以抵擋這些突然冒出的大批靈體。
「不知道淚輝那邊要不要緊……」瑞華望向電梯方向擔憂的喃喃自語著,淚輝今天正好替一位有事請假的夜班同事頂替職務,正在一樓代班。
「哎,有崔白萇在一定沒事的啦!不用擔心!」龜仙人一邊對眼前東倒西歪的靈體做紀錄,一邊漫不經心的安慰著,感覺非常沒誠意。
「我說,老師你不覺得你現在應該盡一下你的責任跟義務嗎?」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態度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有點心情不好,瑞華的語氣有些不好,她鼓起勇氣摸摸關崇善的額頭,冰涼涼的感覺讓她有些擔心。
「啊……什麼?你說什麼?」龜仙人裝死中。「哎哎,妳看看!人老了身體就不中用了!連話都聽不清楚了……」
「嘿,龜老師你最好就真的是老了啦!」瑞華看向他的表情是笑咪咪,不過聲音卻是一字字從齒縫擠出來的:「這樣一來先生也可以省下一筆預算,也可以替我們找個比較『負責任』的醫者當我們的管理者,我聽說好像有很多人排隊在等著頂替您這個位子……」
龜仙人突然用力咳了好幾下:「咳咳咳……我想我也的確是時候該盡一下我久違的身分義務了……」然後摸摸他的鬍子轉頭,對那群正自那堆化為實體的靈體中掙扎分開的員工們,用他自以為和藹可親的表情開口:「來來來,我現在就動手幫你們療傷喔!」
那群人聞言停下動作,紛紛露出害怕表情猛力搖頭。
據後來當時有在現場的一位留任於飯店工作的靈體表示,那群員工搖頭的爽快程度比波浪鼓還乾脆。
「嘖!什麼態度?本仙難得想盡一下作為醫者的職務,你們竟然這樣不知感恩不知好歹的拒絕本仙!怎啊,統統活膩了是不?」
接著瑞華驚恐的叫聲突然劃過所有人的耳膜。
「天啊,小關!你在做什麼?」
「咦?我怎麼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在醫護室裏的關崇善朝門口望去,一臉困惑。
「哪有,你聽錯了。」
孔雀睜眼說瞎話的回著,明明瑞華的聲音就很響亮的自門口那邊傳來,可他卻表情堅決的否認事實,也沒細想關崇善的魂體明明就在他眼前,那外頭的身體又怎會「做」出什麼,擺明一定是出事了嘛!
「我也有聽到……」那顆頭顱也出聲小小的附和著關崇善,結果換來孔雀一陣猛掐。
雖然孔雀斷了一隻手,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沒有能力可以修理人,因為別忘了,他還有另一隻手沒斷。
當然,這幕並沒有被關崇善瞧見。
「可是我明明就有聽到……」說著,關崇善就飄飄飄地往門口方向飄去,可卻在飄到快接近門邊的時候,像撞到什麼一般,整個人被彈到地上。
「哎喲!這是什麼東西?」
他抬手摸摸眼前那道透明卻確實存在的東西,眉心攏成了一座小山丘。
「結界、屏障、保護罩……隨便你怎麼叫。」孔雀的嗓音涼涼地飄入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強硬。「反正你是不可能踏出這裏一步……至少在沒我的允許之下是不行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道透明東西是他孔雀大爺設的,如果沒有大爺他的允許,我們目前處於魂魄狀態的關小善先生,是不可能踏出這裏一步。
「為什麼?」
關崇善一聽,氣呼呼的「飛」回孔雀身邊:「我要出去!」他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在床邊用力跺腳,一臉任性。
孔雀斜睨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的抬起手揉亂他的頭髮,再調了下自己墊在背下的枕頭,好可以躺的更舒服一點。
果然少了幾個魂魄有差,智商跟成熟度居然降低那麼多!孔雀在心裏暗暗想,不過卻覺得這樣的關崇善也很好玩。
而且,以他現在這種魂魄不齊又傻裏傻氣的狀態出去,不立刻被外頭那些對他垂涎以久的傢伙給吞了才怪!凡人的靈魂也是很鮮美的,尤其是像關崇善這種善良到近乎「純」的,更是讓人垂涎不已!「幹嘛弄亂我的頭髮啦!」
「因為看你頭髮不順眼啊!」
關崇善臉鼓了起來,那模樣看起來就是像只氣鼓鼓的大牛蛙。「噗!看你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鼓起臉來竟然可以醜成這樣!」
那顆頭顱又再度發話,而且還是夾雜著毫不客氣的嘲笑。不用說,接下來又遭到孔雀一陣修理。關崇善嘴扁了起來。
「你們都跟我四哥一樣討厭,都喜歡嘲笑欺負我!」
「哎,原來你還有家人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孤兒哩!」
孔雀佯裝驚訝的大歎,其實他早就知道關崇善還有親人這件事。其實不光是他,飯店裏所有上層的管理者打自一開始都知道這件事,並且對此極度小心翼翼。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關崇善後面的那群「家人」,每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子,即使他們每個都是肉身的凡人。而關崇善對他們的事也不常主動提起,除了很偶爾才會因為一時的說溜嘴,透露一眯眯。關崇善嘿嘿笑了兩聲。「那是當然!」
醫護室外頭,正在上演著一場十分駭人的戲碼。那而主角呢不用說,自然是我們的「關崇善」先生。
他目前正死命巴著某人又舔又親中,駭得在場所有人都楞在那裏,目瞪口呆。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堪稱足以媲美來自阿鼻地獄的淒慘叫聲,正自老薑口中發出。
沒錯,老薑。
他就是那位頭跟手都被卡在牆中動彈不得的可憐鬼魂。
可憐的他正在被我們的「關崇善」先生緊扣著臉龐親來舔去,嚇得快要魂飛魄散。
「小關你在幹嘛!快點放手啊啊啊!」
瑞華花容失色的沖向前試圖拉開,結果卻被對方如揮蒼蠅般給揮了出去,慘跌在地,發出痛呼。而那只將她揮倒在地的手臂則是泛著淡淡青光,上頭還有青色龍紋若隱若現。
站在瑞華身後的龜仙人一見,臉色大變。
不過下刻所發生的事情更讓他們驚駭到極致。
「主人,我好想念你喔……」
「關崇善」兩隻狐狸眼彎得像細月般地柔膩膩開口,然後當著他們這群人的面,給老薑一個火辣辣的嘴對嘴親吻,讓他們這些人當場瞬間全體石化。
當然,這其中絕對包括那位身為當事人的老姜先生,他大概是裏面被石化得最嚴重的,可能只差沒在瞬間粉碎而已。
什麼叫做一夕之間白首,他就是那活生生的經典好例。
一步出電梯門口,視線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噬魂魔小心翼翼地跳過一個橫倒在地上的軀體,為眼前這一片像活被大軍橫掃過的景象捏了把冷汗。
這下可真是慘了!
只要是生活在魔界的人幾乎都耳聞過琉光飯店,而它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為:
它是號稱三界最混亂地帶——三界交叉地帶上唯一的一家飯店。
第二,坐擁它的主人是仙、魔界出了名的難纏人物,據說其難纏程度連遠觀九重天的如來佛祖都要頭痛三分。
第三,也就是最出名的一點,就是凡是在這家飯店鬧出事的,不論你是何人、來自何界、何種身分,通通一律先暴打再說!
這種對事不對人的做法在剛開始曾一度引起很大的風波,甚至有人覺得太過囂張而揚言要挑了琉光飯店,結果下場卻是成了琉光飯店後頭美美花園的花肥,據那邊負責的花匠後來語帶歡喜的表示,種在那人上頭的花還開得特別好哩!還說希望要是以後有人鬧事打死了,都把屍體交給他,好讓他可以用來種出更多更美的花樹!
當初噬魂魔聽到這事情時還曾大聲嘲笑那些人的愚蠢,活該要在那裏鬧事,不知現在這種下場,算不算是當初嘲笑那些人的現世報?
要是被知道這些靈體是自他那邊逃出來的,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可怕的方式對付他……
他聽說飯店裏用來對付鬧事客人的手段都很殘忍,幾乎不輸給魔界的軍界用刑官……
可是這也非他所願啊!如果主動自首,不知會不會……
「客人!」
「啊啊啊!」
被這突如其來的喚聲嚇了大跳,噬魂魔放聲大叫,回首的表情滿是驚恐,也使得他原本就很醜的臉看起來更可憎。
「客人您沒事吧?」崔白萇盯著噬魂魔,表情十分困惑。
經過剛剛那陣騷動,他整個人已是疲累到一個極致,只差沒變回原形。
「沒沒沒事!」噬魂魔心虛的猛搖頭,冷汗直流。
別看崔白萇平常一臉文雅,其實他在仙、魔兩界也是出了名的惡名昭彰罪犯。
聽聞崔白萇曾是天界人,後來因為犯下大錯而逃到魔界,據說在他一路逃離的途中也殺了不少仙人,後來不知以什麼條件與他現在服侍的這個主人換得庇佑,也換得了天界的緩罪,之後就留在這間飯店從事管理工作直到現在。
「是嗎?那就好!」
瞥了一眼這位莫名緊張到不行的客人,崔白萇胡亂將手上的血漬——自那些被靈體攻擊受傷的客人身上染到的——擦在自己的襯衫上,並在心裏認真思忖,是否該去請人幫忙改個風水還是怎樣,因為最近似乎老是災事連連,好像所有的衰事都一口氣集中在一起。
看來今年的預算費又要再度超過了……
「不過客人您看起來也傷的不輕,如果有需要去醫護室,請直直往前走到底,然後左轉……」
「多謝指點,我正好十分需要!」
噬魂魔連崔白萇的話都還沒聽完就急急答道,然後就直直朝後者剛剛所說的方向奔去。
「欸!等等啊,客人!我還沒說完啊……」崔白萇望著噬魂魔的背影大喊,可後者卻宛如充耳不聞般地反而加快速度越跑越遠。這擺明是跑心虛的嘛!
「式雷、桃曰,你們兩個給我將那個人攔下!他有問題!」崔白萇覺得不對勁,即刻對正好自前頭迎面而來的兩人大吼,要他們兩個攔住噬魂魔。
那被喚做式雷跟桃曰的兩人聽了,立即朝噬魂魔施展禁箍咒,打算將他制服。噬魂魔見狀,神跡似的發揮了他身體潛能及腎上腺素的偉大功效,在禁箍咒即將射中他的那剎那,猛一個下腰,以千鈞一髮的狀態僥倖避過一劫,不過腰也因此閃到卡在半途,無法恢復。
見自短暫驚愕中回神朝自己走來的兩人,噬魂魔急得滿頭大汗,想逃跑卻又動彈不得,於是就在那兩人抬手碰上他的瞬間腳一軟,不顧一切的扯開喉嚨大聲求饒:「哇啊啊啊——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要殺我啊啊啊啊!」
沒預料到對方竟會如此的崔白萇及式、桃兩人見狀,當場傻眼楞住。
「啊啊啊啊——我被男人吻啦!天啊我不要活了!」被「關崇善」強吻的老薑放聲大叫,一臉要死要活。
「關崇善」一聽,立即兩眼水災氾濫。
「主人你好過分哪!居然連小白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認不出來了,虧人家還這麼熱情的跟主人你打招呼……」
他擺出一副可憐小媳婦的模樣,淚汪汪地看著老薑,差點讓在一旁的人把早先才吃下肚的晚餐統統吐出來。瑞華則是自動忽略那段噁心巴拉的模樣,直接擷取重點。
「不會吧!小關被那只貓附身了!」她哀嚎的望著眼前不斷跟老薑撒嬌的「關崇善」,有種想沖上去把那只貓揪出來掐到魂飛魄散的衝動。因為那只貓竟然把她一直很想要的小關的初吻,獻給了那個死禿頭老男人!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身體被那只貓給佔據了,那就表示小關的靈魂一定不在身體裏了。既然如此,那照理說應該會在這附近啊,可卻偏偏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瑞華悄然接近「關崇善」的背後,一邊暗自將手恢復原形,打算藉此將附在裏頭的黑貓揪出,一邊緩緩的思考著。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對正對面的老薑使眼色不要出聲,瑞華屏住呼吸及氣息,將佈滿大小不一石粒的巨手收成爪狀,緩緩抬高,然後奮力揮下。
然而「關崇善」的背後就好像長了眼睛一般,在瑞華手揮下的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下,一直在上頭泛著的青色光芒忽地大盛,一條青色的龍自上頭竄出,對瑞華裂嘴咆哮,吐出青色烈焰。
躲避不及的瑞華髮出尖叫。
與她只有隔一道門的正牌關崇善聞聲一震,轉向門口半透明的臉孔出現極度驚慌。
「糟了!青龍!」
他大喊了一聲沖向門口,完全將剛才的教訓拋到腦後,結果不用說,當然再度被那道透明牆給反彈到地,摔得四腳朝天。
「你說看看,怎會有人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冷眼看著關崇善癱在地上,孔雀語調冷冷的詢問那顆頭,同時抬手打了個響指,把結界解除。
「這個嘛,只能說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凡事總有特例嘛!」
那顆頭盯著又自地上笨手笨腳爬起來,再度沖出去的關崇善,眼笑得彎彎:「不過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個非常純良的孩子,除了不會法術這點之外,不論面貌或是個性,都跟他那過世的爺爺一模一樣!真是可愛極了!」
孔雀低頭瞧了他一眼,眼底溜過一抹好奇。
「是嗎?你好像對關小善家挺熟的。」
剛才一直沒仔細看,沒想到這一看,發現這顆囉哩巴嗦的頭長得還真是驚為天人!
可惜就是聲音難聽了點。
那顆頭露出一臉得意,還抬手自以為瀟灑地撥了下頭髮,完全沒發覺自己把頭髮甩到孔雀臉上。「那是當然!我跟他們家的人可是做了快兩百年的鄰居了!他們每個人幾乎都是我看到大的!」
汗水沿著臉龐的曲線滑落,瞳孔收縮至極限,連呼吸都在那刻凝結停止。明明只是一瞬,可在那剎那對瑞華而言,卻猶如過了千年一般永久。被龜仙人及時用法術護住的她,渾身發顫的倒坐在地,青龍的火焰只差一吋就燒到她的臉,如果不是龜仙人及時出手,她此時可能早成了一堆灰燼……
自關崇善手臂鑽出的青龍在空中翻了一圈,咻地化成人形,跪到目前處於靈體狀態的關崇善面前。青發青衣靛色盔甲,泛著淡淡銀光的雙角自額邊伸出,尖銳如刃,抬起的臉孔兩旁有著細緻的刺青,近乎透明的眼眸透著流光,一股淡淡的傲氣在青龍跪至關崇善面前時自身上流洩,冷冽卻又絲毫不具壓迫感。
黑貓也在青龍脫離關崇善身體時,被另股力量踢出體內,輕盈的落在老薑面前,而關崇善的肉體則是在那之後立即癱倒在地。如果這時候有人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的左手不見了。
「青龍,這是怎麼回事?你無緣無故為何攻擊瑞華?」關崇善疾言厲色的質問,其氣勢及態度完全一掃早先平時的迷糊好脾氣,不禁令所有在場認識他的人懷疑,眼前這個靈體的關崇善是不是別人假冒的。
「回小主人,因為那只小妖剛自您背後突擊您,所以吾才現身反擊。」青龍恭敬的回答,同時暗暗掃了身旁一眼。
「對吧,玄武?」他偏頭詢問剛將瑞華扶到一旁的龜仙人。龜仙人身體一僵,又開始摸鬍子並且在同時東張西望:「誰誰誰?誰是玄武?你認錯人了啦,我怎麼可能會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四神中的玄武大人嘛……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著,笑得非常刻意誇張,擺明瞭就是十足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青龍沒說話,只是瞪著他看,瞪到他再也笑不下去。
「咳哼……好啦,不要這麼兇神惡煞看我好不好,老人家心臟承受力很差的!我承認我是就是了嘛……」眼見裝不下去,龜仙人咳了一下卷著鬍子小聲承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雙腳,好似上頭有什麼非常吸引他,努力忽略著自四面八方射來驚愕的目光。
「不過我要替小瑞華澄清一下,她剛才那樣不是要攻擊關先生,而是想將霸佔關先生的那只貓給抓出來,所以請先生不要錯怪她。」關崇善聞言望向瑞華,對她道謝。
「謝謝你的幫忙,」他冷淡的開口。
「我在此代青龍向你道歉,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你……你真的是小關?」瑞華盯著關崇善半透明的臉孔詢問,語氣充滿質疑。畢竟這跟她印象中所知的那個關崇善根本完全不符,她所知道的關崇善,絕對不會用這種表情跟語氣跟人道謝。關崇善望著她頭微微偏了點,臉孔突兀地換上了詭異的笑。
他越過青龍飄到瑞華面前,伸手勾起瑞華的下巴:「瑞華,我當然是啊——要不然你覺得我會是誰?嗯?」瑞華對身為靈體狀態的他能碰到自己,感到十分驚愕。
「你……」
「瑞華,你喜歡我對吧?」
關崇善突然開口,勾著她下巴的手轉到她的臉龐上。
「呃……這個……」臉刷得漲紅,瑞華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提到這個。關崇善見她被說中害羞的模樣,發出輕笑。
「好可愛啊,居然臉紅了呢!」他輕輕拍了拍瑞華的臉頰,表情突然變成輕蔑。「可是很可惜,我並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性,沒人跟你說過太積極的女人容易令男人討厭嗎?」
瑞華睜大眼,抖了一下,淚水瞬間聚集,眼眶整個紅了一圈。關崇善見狀,表情又在瞬間轉換。
「啊啊——瑞華,不要哭啊!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對不起!」他手忙腳亂的替瑞華擦掉眼淚,表情愧疚不已。
「青龍,怎麼辦?我把瑞華弄哭了啦!」
他轉頭向走到他身旁的青龍求救。青龍沒有回話,只是歎了口氣的彎身湊近,然後抬手捏住關崇善的臉,對他吹了口氣。被吹氣的關崇善一僵,整個身體突然被一道光芒籠罩,眨眼後縮成了一顆白色的小球浮在空中。
青龍小心翼翼的抓過那顆小球,完全不理會瑞華開口想問話的模樣,只是直直走至癱倒在她身後的關崇善肉體旁邊蹲下,然後扳開他的嘴巴,將小球塞進去。
「白虎,接下來交給你啦!一定要把靈魂融合好,要不然闖禍了我們就回去等著被那女人修理了!」
他在將關崇善嘴巴閉攏後拍拍關崇善的右腿,對那右腿喃喃自語。「放心啦!我一定會的!我可不想再被那女人削一頓五百年的免費工作!」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他說完後回答他,感覺十分輕快有活力。青龍聽完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後轉頭直直望向瑞華,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後者嚇了一跳。
「小妖……呃,應該說瑞華小姐。」脫口就是小妖二字,但又忽地想起對方是關崇善的朋友,因此又隨即改了稱呼。
「如果可以,希望你把剛剛小主人所對你說的話全都忘掉,因為我家小主人他在靈魂脫離軀殼時會出現性格混亂,所以那些話絕對不是出自他本意,希望你不要太過放在心上。」
瑞華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躺在地板上又變得不省人事的關崇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那些話……
就算真的如此,可多少仍是有一點吧?
小關,不喜歡自己這種積極主動型的女孩子……
「嗯,請大人不用擔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青龍漫不經心的回答,然後將目光快速轉到一旁正打算開溜的龜仙人身上,以極度冰冷的語氣緩緩開口:「玄武,你想去哪啊?」
「呃……」被抓包的龜仙人縮了下肩膀,轉頭對他乾笑:「……我如果說我想去如廁一下,你信不信?」
「你覺得呢?」青龍垂眼盯著自己的手指甲,似乎是在思考其銳利程度如何。
「別這樣嘛!難得才見到一次,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冰冷……」
「此乃吾的天性問題,你有見過哪個龍族的是熱情如火?」
「……如果我說我曾見過,我之前欠你的債務可否就此一筆勾銷?」
青龍自指甲上抬眼挑眉,眼底的冰冷更盛。
接著,一陣驚呼扯開兩人的注意力。
原來是那些早先被龜仙牌靈實化水化成實體的靈體們,再度恢復原狀了。
「唉,看來只能維持一下子而已呢……」望著那些因為解脫而急速飄走的靈體們,龜仙人一臉惋惜:「看來要再多改良一下,讓效果更持久一點……」
「咳哼,我覺得你與其有那種閒工夫在那邊感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倒不如花點時間想辦法安撫一下這些快抓狂的……」青龍咳了一下,手往後面一指。「……暴民?」
經他這麼一提醒,龜仙人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何時被人給重重包圍了。
他急急轉頭企圖向青龍求救,可後者卻似乎早料到他有這種舉動一般,竟早一步溜到關崇善身邊施法將之帶走閃人,留他一人在那邊,獨自面對他積年累月下所醞釀出的「甜美」苦果。於是乎,我們長年曠班比值班還多,求救無門的龜仙玄武大人,就這麼淒淒慘慘淒淒地被一群人連拖帶拉架走,在飯店裏的某個不起眼角落,接受眾人積怨多年的怒氣。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睜開眼就是一片有點陌生又有點眼熟的天花板,關崇善揉了揉眼睛,抓了抓頭髮,一臉茫然。
「醒來啦?」熟悉到快爛掉的冰涼涼嗓音慢吞吞傳來,他轉頭,發現孔雀正靠在他的床邊支著下巴,對他很溫柔的笑著。今日的孔雀是以女性的姿態出現。而通常孔雀對他這樣笑,絕對都沒有好事情。
「呃……是啊……我醒了……」關崇善吞了吞口水,心虛莫名地對他咧嘴回笑。
「你傷都好啦?」
「嗯,那死色龜今早幫我治好了。」要不然他才不會那麼閑,以女性姿態出現!哼哼!關崇善「喔」了一聲,想要起身卻被孔雀俯身壓住。
「那你有沒有事情要跟我講啊?」孔雀笑咪咪的朝著他挨近了些。
「呃……應該是……」瞥見對方笑得越發燦爛的臉及越來越冷的眼,一個沒字到嘴邊立刻硬生生吞回肚裏:「……有吧……」
「有啊……那你說啊,我聽你說。」孔雀柔柔的說著,發出十分悅耳的輕笑。他一把握住關崇善擺在被上的右手,將那只手放到嘴邊若有若無的吻著。關崇善被他這種舉動弄得起雞皮疙瘩,反射就是想把手抽回,可無奈力不如人,只能象徵性的掙扎兩下然後作罷。
「……你想要我說什麼。」
「這個嘛……有很多可以說啊,例如你可以說說你昨晚為何突然靈魂出竅啦、你跟飄在我上頭的這傢伙是什麼關係啦、昨晚你頭上的那只貓又是從哪來的啦,又或者呢……」
孔雀握著他的手的力道突然變大,張嘴狠狠咬了他手掌一口,鮮血瞬間自牙與掌間湧現,同時在另只手中燃起火焰朝關崇善劈去,殺意十足:「……你可以跟我好好交代一下,你的左手跟右腳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然你今天休想踏出這醫護室一步!」
沒預料到他會有此舉的關崇善怔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望著孔雀的手與上頭的火焰朝自己劈下。接著數道青光及白光在孔雀掌火觸及時自關崇善身上射出,快速交織成一道屏障將他整個包住,並將火焰全數反彈回去。孔雀見狀抬手劈開火焰,同時再度攻向關崇善,嘴角掛起冷笑。
「喲,好重的神氣!就算你們是天界人,也不需要刻意這麼誇張吧!」
「哼!」一聲輕哼在他手中的火焰包圍關崇善時傳出,接著豔橘色的烈焰像匹布般自中央唰地被劃開,輕而細微的斷裂聲在悶熱的空氣中響起,在火焰被降下的水給澆熄泛出煙霧的同時,一把巨劍也自那煙霧中探出,架到孔雀的脖子上。
關崇善被青龍給抱到另外一張病床上,早先他躺的那張因為承受不了上頭的重量而斷成兩半。孔雀依舊掛著冷笑,對架在頸邊的巨劍毫不在意,好似那是根筷子而不是把能夠輕易切下他頭的利刃。
「本來就覺得這氣息很熟悉,可沒想到竟然是你們。」
孔雀抬手將劍刃移開,眨眼晃到青龍面前,試圖把關崇善搶過去。青龍發現他的意圖,瞪了他一眼,展開結界。孔雀扯了下嘴角,把手收回。在青龍懷中的關崇善,左手與右腳都已不復存在了,其實這件事他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過了這麼久之後又再度親眼目睹,有種沒來由的不舒服感。那種怪異的感覺在他心中不斷沉浮擴散,卻又無法準確說出那到底是什麼。
「關家的那個大牌女人要你們這麼做的?」
「沒辦法,誰叫我們賭輸人家,只好如此啦——」
白虎回答,輕鬆地將那看起來至少比他高了三個頭的巨劍插回背後的劍鞘,然後胡亂扒了下他那頭雪白的蓬發。跟女性版孔雀站在一起的他,整整差後者一個頭,銀白色的盔甲在燈光與水珠的輝映下閃閃發光,臉孔稚氣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就是四神中以脾氣最火爆聞名的白虎。
「不是『我們』,而是只有你跟玄武還有朱雀。」將關崇善放到床上坐著休息的青龍忽地開口,冰冷的臉孔與溫柔的動作是毫不相符。「當年的賭局吾可沒有參與,所以不要把吾也扯進去。」
白虎斜睨了他一眼,連聲說是。
「……反正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自願的嘛!哼哼……」
說著的同時還有意無意的瞄著關崇善,青龍沒理他,只是逕自的揉著關崇善的頭髮,而關崇善似乎也很習慣他這樣對待自己。
白虎似乎也對他們兩人這樣的舉動見怪不怪,轉頭開口對一旁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孔雀解釋。
「就如你看到的啦,我跟青龍兩個受了……呃,應該說只有我一個啦!」他指了下青龍,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曖昧。
「青龍他這傢伙本來就跟小朋友常常粘在一起,所以這是他自願的,我則是因為欠那女人一屁股賭債,所以只好任她命令,跟青龍一起來暫替小朋友缺掉的手腳,同時保護他以確保他的安全。其實關家的人都很反對他來這邊工作的,畢竟他沒辦法使用法術……」
靜靜聽著白虎的話,孔雀的表情從有點難看變到面無表情,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朋友他從小就怕鬼,每次遇見都會被嚇昏,而只要一昏就會靈魂出竅。這樣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在出竅之後個性就會變得很不穩定,時好時壞,常常會得罪來拜訪的客人,因此這點一直很讓他們家的人很傷腦筋。
「畢竟他們關家做的就是收鬼降妖這種工作,再加上他又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個無法學習法術的特例,所以一直將他保護的很好……」
「所以呢?這關我什麼事?」
孔雀冷冷的開口,令白虎有些錯愕。
「這不是你剛剛問小朋友問題之一嗎……我這可是在給你解答耶!」
「喔?我有問嗎?」
「有喔,我可以當證人喲!」
孔雀轉頭惡狠狠的瞪了那個插嘴的人一眼。
那人對孔雀回了個醜鬼臉,然後笑嘻嘻的飛到白虎身邊,拍了下他的肩:「白虎大人萬福啊!」
「哎!我說這不是關家門口的榕樹精嘛!」白虎一臉驚訝。「你現在這模樣是怎麼回事,前陣子走之前還好好的不是嗎?」
「唉,還不是因為一時粗心!」
榕樹精甩了甩頭髮,表情有些懊悔:「大人也知道我在關家就是負責採購物品的,這次接到二家長的委託去魔界採購一些物品,誰知在回途的半路遇人挑釁,結果因為一時的輕敵被對方逮住,就成了現在這德行啦!」
「那怎辦,恢復得了嗎?」白虎打量著他輕飄飄的模樣,忍不住皺眉。「我記得關家的老三不是有那種可以恢復肉身的法術……」
「哎呀,我不需要那個啦——只要能回去我的本命身那邊休息個把月,就可以恢復跟原來一樣了啦!再說我又不是凡人,那種法術怎可能對我起作用……」
「既然如此你幹嘛還不快滾回去?」
孔雀冷不防的開口,惹得被打斷對話的白虎跟榕樹精兩人都對他丟了記白眼。
「我想多待一會不行嗎?」
榕樹精越過孔雀飄到關崇善跟青龍所在的床邊,伸手敲了兩下結界:「至少讓我好好看一下軟軟,我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
軟軟?
孔雀對白虎投了個疑問的眼神,後者聳肩搖頭表示不知道。
「青龍大人,請您讓我進去嘛,我想跟軟軟打招呼一下,一下就好……」
他對正在幫關崇善擦眼鏡的青龍哀求,模樣楚楚可憐,可惜聲音就是太難聽了,將那楚楚可憐給減了大半威力。
青龍抬眉打量了他片刻,抬手解開結界讓他進入。
「啊——榕樹大姐!」關崇善在戴回眼鏡之後看清來者,興奮的揮手。
由於早先他才剛醒來,所以一直都是處於沒戴眼鏡的狀態。
「軟軟——」
一個飛撲給了關崇善一個熱情的大擁抱,似乎已經習慣關崇善這樣叫他之故,因此榕樹精也沒否認自己其實不是女的這件事情。而且他在撲過去的時候,還刻意避開對方已成殘缺的部位。
「哎呀,軟軟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真是的,幹嘛想不開減肥,又這樣跑出來工作吃苦呢!你以前那樣軟綿綿的模樣多可愛!」
被拉臉頰的關崇善苦笑。
「我不可能永遠都不長大啊,榕樹大姐。」他輕聲的說著,抬手拍了拍榕樹精的後背,「而且我不想永遠都當家裏的米蟲,老被四哥取笑,我也想證明給他看我不是個廢人……」
榕樹精聞言垂下目光,眼瞼微微發顫。他知道,關崇善在心底其實仍是無法對當年的事情釋懷……畢竟知道自己在家裏如此受到寵愛呵護的原因,竟是因為自己是家族中唯一一個「廢人」,這種滋味一定很酸很難過……
「既然如此,那你也得好好照顧自己,可別搞壞身體知道嗎?要吃胖一點,因為豐腴一點才有本錢吃苦啊!」
聲音突然揚起,他抬手大力拍著關崇善的肩膀,臉上是大大的豪爽笑容:「好了好了,我已經耽擱太久了!那麼軟軟跟兩位大人,當然還有孔雀大人。」榕樹精對站在白虎旁邊的孔雀頷首致意。
「小的在此先走一步了,要是再不回去我想二家長會大發雷霆,有機會的話就在關家見面吧!」語畢,也不等眾人給予回應,他便施法離去。關崇善楞楞的目送他消失,然後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對了,那些突然冒出的鬼魂後來怎麼了?」他轉頭詢問孔雀。孔雀睨了他一眼,目光望去時又不由自主地掃過那已缺掉的部位,然後移開,心底又是那種不舒服的怪異感:「崔白萇昨晚請地府那邊的人來收拾掉了,而其他非凡人靈魂的,除了惡意鬧事的之外,其他都強制驅走了,只有少數留了下來。」
「哇,經理大人果然是人脈廣大,居然連地府那邊的人也請得動!」關崇善兩眼發光的大喊,他對崔白萇的崇拜再度更上一層樓了。
孔雀哼了一聲,感覺有點不屑。「不就是運用了點手腕跟技巧嘛,有什麼了不起!」他嘲諷的開口,語氣是酸味沖天,接著又為自己這樣酸溜溜的樣子怔住。沒想到他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而且物件還是他熟悉到不行的崔白萇。只因為眼前的這個白癡凡人的一句話!
真的是……瘋了!接著他抬眼望向關崇善身旁的青龍,發現對方望著後者時的異常專注及淺淺微笑。青龍,在他的記憶裏,這個冷漠古板又嚴厲的男人,跟他的「母親」、身旁的白虎還有那老色龜並稱四神的男人,從未這樣笑過。應該說,他根本不曾笑過。到底這個凡人有什麼樣的魔力能令青龍露出笑容,能令自己為他一再失去原本冷漠的本性及毫不在乎……
「關家的人都是神奇的。」白虎似乎知道他在困惑什麼的開口,眼底透著隱隱的感歎:「即使是像小朋友這樣在關家裏最像一般凡人的人也是,他們都擁有一股能夠影響身旁人的奇異能力,仿佛就像我們一般!可他們卻偏偏都是貨真價實的凡人,每一個都是……」
孔雀聞言望向他,而白虎則是對他笑了下。「所以不用想太多,這世間就是如此,有太多令人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你看,連青龍這冷血高傲的傢伙都會為這麼個凡人死心踏地,甚至自願留下立約服侍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事是好驚訝的。」說完,他化成光點咻地回到關崇善的空蕩褲管裏,再度變成一隻毫無缺陷的腿。
青龍見狀,把視線自關崇善身上移開,轉而與孔雀對望,嘴邊的笑容在目光觸及的同時斂去,抿成熟悉的線條。「有時間回去看看吧,你大姐他們說很想你。」
青龍盯著孔雀忽地開口,可說的對象卻是關崇善。
「嗯。」關崇善應了一聲。青龍瞧他有些喪氣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頭,然後也化成光點回到他身上,補齊他缺去的手,陷入沉睡。孔雀快步走到關崇善身邊,悶不吭聲的只是猛盯著人家上下瞧,瞧到對方拉起手邊的棉被想將全身蓋住,免得好似受到視奸一樣有種奇異的光溜溜感。不過,宣告失敗。
「……為什麼,你到底有哪里這樣吸引人?能夠這樣令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對你好,甚至連我都不自覺……」倏地住口,孔雀表情變得古怪。
他忽然想起昨天癱在走廊上時那自言自語的誓言,還有抬眼見到對方時的放鬆感。
他要對這個人好……好到直至這個人死的那一刻……
可這個人不會死……
他會跟自己一樣活好久好久……
那是不是在意味著什麼?
「從今天開始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沉默片刻後他又再度開口,毫不理會關崇善聽後所露出驚愕的模樣,只是逕自的說下去,「就好像青龍對你那樣……不,他對你多好,我就是他對你的加倍!」他皺皺眉,又補上一句。
他不喜歡跟別人打平,要嘛就強過要嘛就輸,平起平坐的感覺很令人不舒服。
關崇善呆楞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種話。
他只知道對方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就好像當初第一次遇見青龍時那樣,即使明知道對方的「好」的定義,可能會十分的與眾不同,卻仍是忍不住想開口說好。
「我先聲明,你沒得拒絕我,知道嗎!」
關崇善呆呆的點頭。
孔雀見他點頭笑得很開心,開心到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就是這樣,不自覺的一步又一步地變得柔軟,變得有人性,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一個毫無抵抗能力卻也強到令人懼怕的凡人啊……
接著他忽地抬手,以極度溫柔的動作捧住關崇善的臉龐,然後將自己的臉緩緩湊過去,嘴唇輕輕觸上對方的……
「喵——」
「啊,小白!不可以亂跑啊——」
追著愛貓來到醫護室旁的老薑輕喊著,喘噓噓的在未關好的門口停下小歇,然後便三生有幸的目睹到孔雀親吻關崇善的畫面。
接著他再度石化。不用說,自然是勾起了昨晚的不愉快回憶。
他跟他的愛貓,是那些被留下來可以在飯店裏生活工作的少數靈體之一。經過崔白萇等人的幫助下,他與其他人跟他的愛貓都化成了實體,並且得到在此居留工作的榮幸。
當然,如果他要走的話也是可以,只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
想留下的原因嘛……不得而知。
房間問題,崔白萇說他已經想到辦法解決了,據說那辦法就是在飯店花園後頭的一塊新空地上,蓋一棟新的宿舍及樓房,以容納更多的客人與員工。
不過在蓋好之前,他跟其他人將會暫時住進提供給客人使用的房間內,直到宿舍蓋完為止。
總而言之,關崇善在這飯店裏是多了個同伴了。只是這個同伴可能需要一段適應期,才能移除對他的不愉快感。
雖然這徹頭徹尾都不是他的錯,可是身體是他的,臉是他的,嘴也是他的,因此他只好倒楣乖乖接受對方對他的小排斥感。
在走廊盡頭等了許久都不見老薑追上來的小白,再度跑回前者腳邊,撒嬌地轉了個圈,然後停下仰頭望向那張呆掉、卻是它最愛的臉,目光就這麼停在那唇邊,眼睛輕輕地眨了眨,發出愉快的喵叫。

——第一部完——
妖魔飯店第二部
第三章 貴客臨門
今日的琉光飯店仍是如平常一般熱鬧。
四樓,410號室。
大清早,住在這房中的某人發出一聲慘叫。
「關小善!你給我交代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粗暴的一腳踹開房門,孔雀將一坨軟呼呼的東西扔到關崇善懷中,然後唰地捲起袖子,把手臂伸到他面前。
關崇善瞥了那手臂一眼,摸了摸那坨軟絨物體,抬眼對孔雀乾笑。
那隻手臂上有道鮮血淋漓的牙口子,以上頭血仍未止住的狀態來判斷,似乎才剛被咬沒多久。
「哎呀,孔雀你的手臂看起來更結實了耶!平常有在鍛煉就是不一樣……」
「少來!你不要以為扯開話題就可以逃避了事!」
孔雀毫不客氣的打斷他,口氣凶狠至極:「說!你懷中這只死東西從哪來的?居然還偷跑到我房間咬我一口!」
「……網路買的。」
「網路買的?買多久了?」
「一個禮拜前訂購的,昨天送到……」
「買這個幹嘛!你是吃飽沒事做啊!」
「因為老薑的貓好可愛,所以我也想養一隻……」
孔雀聽了冷笑。
「人家的貓好可愛你就也想要,那以後又有人有別的寵物也很可愛,你是不是也就要跟著買啊?」
關崇善縮了一下,推了推眼鏡,扁嘴。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他小聲的嘀咕著,鏡片後頭的眼睛開始浮現霧氣。
孔雀一見他又要開始哭的模樣,只能強壓下脾氣,改將注意力轉到他懷中的東西身上,因為他被咬時只有一肚子火,所以沒有仔細去看那東西的樣子。
結果孔雀不仔細看還好,一仔細看之後,脾氣又再度爆發。
孔雀氣得跳腳,一把揪過那只軟綿綿的小東西:「你買的時候一定沒有看簡介對不對?我不是跟你警告過了,買東西一定要先看清楚介紹嘛!尤其是魔界的東西!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他把它拎到關崇善面前,要他看清楚。
「我當然知道它是什麼,我有看簡介啦!」關崇善不服氣的駁回,伸手把那隻小東西攬回懷裡,「它上面寫說是普通的魔界家貓,性情溫和,沒有傷害性,雜食……
「雖然長得跟我上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嘴巴居然是尖的,而且還有三隻綠眼睛,九條尾巴,不過毛的顏色很漂亮就是了,是銀白色的……」
「呃……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好還是不幸好,這麼難買又稀少的東西,居然也可以這樣被你亂網購給購到……」
孔雀呻吟了一聲,撫著額頭,感覺很無力,「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麼魔界家貓……而且魔界家貓一點也不溫和!當然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懷中這東西,比那玩意還要恐怖多了……」
關崇善聽他這麼一說,愣了片刻。
「咦?這不是魔界家貓,那會是什麼?」他低頭望著那只毛茸茸的小東西,那東西正柔柔的對他撒嬌著,三隻眼睛都以十分熱情信賴、又雜著點好奇的目光凝視著他。
孔雀呵呵乾笑了兩聲,瞥了那東西一眼:「它啊,撇開它的眼睛來說的話,它有九成九的機率,是那個只有生長在天界長白山上的稀有九尾仙狐……據說五千年才會有一隻!難抓又難纏的哩!它們一隻通常都可以賣到天價喲!」
「哇,那我豈不是賺到了!我買它只花了兩百五十塊錢銀幣耶!」關崇善欣喜的將那小東西舉到頰邊親暱的蹭著,完全忘了他原本想要的是隻貓,而不是隻狐狸的事情。
「應該吧,」孔雀涼涼的說著,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不過我想它之所以會賣得那麼便宜,可能是因為它是三隻眼睛的關係……」
「關三隻眼睛什麼事?」關崇善好奇的詢問。
「表示不純種啊!它雙親之一應該是魔界的三眼狐,因為三眼狐這種東西只有魔界才有,而且通常混到魔界血的動物,都溫馴不到哪裡去,不過這只可能更糟,因為它雙親兩邊的血統,都是屬於殘暴性的……」
孔雀回答,彎身貼近關崇善,而這樣的舉動,讓後者臉發燙了起來,很顯然,他並沒有將不久前,醫護室發生的那件事給忘記。
在醫護室裡,化為女性的孔雀吻了他……
在事後他曾開口詢問對方為什麼吻他,而對方卻回了他一句很沒情調的話。
「因為我想試試看你嘴唇的柔軟度,好決定下一次要不要吃一口嘗鮮。」
而這樣的回答,讓關崇善聽完後,覺得自己很像白癡。
孔雀見他那臉紅的模樣,嘴邊勾起,顯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關小善,你臉紅的樣子好可愛啊!」
他低低的笑著,將臉湊得更近,似乎想重溫一下上一次的感覺,不過很可惜,他忘了他們兩人之間,還多了個阻礙者。
於是乎,我們偉大的孔雀大人芳澤沒親到,反倒是被芳澤懷中的狐狸,給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你這只該死的東西!居然又咬我!」
而就在孔雀放聲哀嚎的同時,一樓大廳的櫃檯服務處,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匆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微微的喘息,一道纖瘦的黑色身影,穿越人來人往的大門後,腳跟一轉,眨眼來到了櫃檯服務處前按鈴。
「小姐,我想訂房。」
夾雜著微喘的柔柔嗓音不高不低,是一種介於男性與女性之間的中性聲音。
含憂將目光自電腦螢幕上移開,在瞧見來人的面孔時,瞳孔不自主地微微縮放。
「啊!您不是……」
「噓!」那人抬手噓了一聲,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還有空房間嗎?任何一層的都可以……」說著的同時還不斷觀望四周,神情十分緊張。
「啊好!我立刻查一下!」
含憂聞言立即將MSN的對話視窗關掉,移動滑鼠,點至被縮小的另一個視窗內,開始查找。
「呃嗯……」她沉吟著,眉頭微微揪起,「二、三樓都滿了,只剩下五樓跟六樓有空房,不過也都各別剩下一間跟兩間了,大人您想住哪一樓?」
「都可以,就五樓吧──反正只要能給我住就好了……」那人心不在焉的回答,不過表情比早先放鬆了許多,「還有,如果等會兒有人跑來探聽我的事情,可否幫我保密說我沒來過,我不想被人找到……」
含憂點頭,同時在五樓那唯一僅剩的空房上,輸入那人的名字。
「這是鑰匙,房間是508號房,電梯在左手邊第一個走廊轉角,祝大人您居住愉快。」她深深一鞠躬,目送那人離去的臉孔,透出了微微不安的神情。
轉身拉開抽屜,一張色彩紅艷的請帖,安靜的躺在裡頭,上頭印著大大的黃金色喜字,旁邊還有兩行小小的銀字,寫著新婚人的名字。
這張喜帖是昨天才自人界東海寄到的,裡頭內容大致寫的,就是希望整個琉光飯店的人員,都能全體前往東海,參加一個禮拜後新任龍王與他未來王妃的婚宴。
不過這件事情卻由於她昨天太忙,而一時疏忽,忘了告知崔白萇。
眼睛閃了閃,她拾起那張喜帖,伸手拿起話筒,按下了撥往崔白萇辦公室的號碼。
「……真是的,最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嗯……順便也把剛剛的事情告知一下先生好了,要不然,到時候『那位』追來,發現了可不好收拾。」
就一般人而言,不論男女,遇上美人的下意識反應大多是讚歎。
而撇開某些部分乃屬於非常人之外,大致上,關崇善不論內外,仍皆是屬於一個普通凡人的範圍,也因此,當他見到眼前這位美人時,出現了一個凡人會有的標準反應──看人家看到癡愣。
關崇善不是沒見過美人,甚至他的四位兄姐,樣貌在人界都是屬於驚為天人;而在此更是不用說,根本是隨手抓都是!
好比說天天都會見到的女性版孔雀、常來串門子的淚輝與瑞華、五樓的管理者奈雅……等等,個個都各有千秋,差別只是在於看得適不適應、習不習慣。
不過說實話,眼前這位,真的是關崇善活了二十三年來,見過最美的人。
古典的鵝蛋臉上鑲著兩道彎細如柳的巧眉,大而威嚴的獅眼,眼眸幽黑如墨,卻又隱隱閃著星光;挺直的鼻樑連著小巧圓潤的鼻頭,不突出卻也不平扁;宛如施了胭脂般紅潤的嘴唇比例均勻,下唇略比上唇厚些,看起來十分的柔軟。
一頭黑檀木般漆亮的及腰長髮編成長辮,柔順的垂在身後,使得隱藏於底的白晰頸子及海貝般的耳朵得以嶄露頭角,替這張仙人般的臉孔添上幾分綺麗與性感。
如此絕麗的面容,也讓關崇善不禁想起一首名叫《佳人曲》的古曲,此曲是出自漢朝一位叫李延年的樂師之手。
裡頭所描述的那種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的絕世之姿,大概就跟眼前這人一樣吧!不,或許這人要更勝也不一定!
想到這裡,關崇善不禁在心裡大力感激奈雅,派他來送這房的客房服務,要不然,他哪有機會可以一睹美人的風采啊!
大多數的人都喜歡欣賞美麗的事物,關崇善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小時候常常可以盯著他的兄姐、已經過世的雙親、榕樹精,還有其他一些來往家裡的漂亮客人們,盯人家盯上好幾個小時,盯到人家覺得背後發毛,對他投注怒視的目光,然後就被青龍抱到外面去散步。
其實這次的客房服務,孔雀本來也要跟的,不過在經過他們偉大的管理者——奈雅大人幾句冷嘲熱諷之後,被惹惱的他毅然放棄,決定留下與奈雅來個生死大對決。
「呃……這位先生……」
抬手在關崇善面前揮了兩下,前者那一臉近乎色狼的表情,令前來應門的人有點不知所措:「先生,請問你有事嗎?」
啊啊!美人的聲音果然也沒令人失望的猶如天籟!
可為啥榕樹大姐也是美人,聲音卻那麼難聽?
「先生!」
「啊呃,是!」
那人見他好似大夢初醒般的樣子,不禁莞爾。
「先生,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她溫和的詢問,同時瞄了下關崇善的身後,瞧見有推餐車。「客房服務?」
「呃,對對對,客房服務!」
手忙腳亂拉過身後的餐車,關崇善將上頭的東西小心翼翼端起,示意對方借過:「您點的B餐已經做好了,請讓我給您端進去。」
那人點點頭,讓關崇善端著東西進入房內。
「放在客廳桌上就好。」她倚著門欄環臂說道,注視著關崇善將東西端至客廳裡的琉璃桌上。
「你是凡人。」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而且還是完全不會法術的那種。」
關崇善聞言回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客人猜得沒錯,我是。」
他這一笑讓那人失神了片刻,同時也勾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在好久以前,也曾有個孩子這樣對她笑過。
而每當對方那樣笑的時候,偏深褐色的皮膚上,會泛起不明顯的紅暈,然後開始鬧彆扭,有時候還會拉著她的手,對她撒嬌、耍任性,要她買糕點或是加零用錢……
可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個孩子早已不復存在,不知來回過那黃泉幾回、飲過多少次孟婆湯,然後墮入輪迴裡,在這片紅塵俗世間,不知轉生了多少遍。
當然,也早已將她這個人,及他們曾經在一起過的記憶,給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會想來這裡呢?」她在關崇善將食盒碗筷都擺好,準備離開時,開口詢問;修長的手指輕輕梳過耳畔。「你難道不怕我們這些妖妖鬼鬼的嗎?」
「怕啊,怎麼不怕!」
關崇善想都沒想的回答,直視對方的眼睛清澈無比:「怕極了,不過比起妖魔精怪啊,我更怕鬼!」
「喔,為什麼?」那人聽了感到十分好奇,沒想到這個凡人居然怕鬼多過怕妖魔!
「因為我小時候,曾被我四哥帶到墳場丟著,然後做法找鬼捉弄過,搞得我到現在仍是心有餘悸,每次看到鬼,都還是很沒用的會被嚇昏呢!」
那人聽完後,眉頭立刻微微攏起,表情也變得很不以為然,甚至可以說是反感。「你四哥怎麼可以這樣子!弄不好的話可是會出人命的……」
「嗯,所以他之後被修理的很慘。不過其實他平常也很疼我的,只是……只是有時候比較嚴厲一點。」
關崇善抬手搔搔頭,咧開嘴笑,可下意識低垂的眼瞼下,卻滑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被下刻堆起的笑意給掩去。
「啊,對不起,耽擱到客人您的用餐,請問客人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那人盯了他半晌,搖搖頭。「沒了,謝謝。」
「那我就告退了,祝您用餐愉快。」說完,關崇善便拿著托盤越過她,走出門外。
「等等。」
那人在他準備推車離開時,開口喚住他,漂亮的臉孔自門中探出,垂下的髮辮在空中輕輕搖晃:「可不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跟你做朋友。」
關崇善驚訝的眨了眨眼,臉整個紅透。
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想跟他做朋友!
「我、我叫關崇善。」他有些結巴的回答,臉已經紅至耳根。
「關崇善是嗎……」那人喃喃將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對他微笑,「我會記住的,也請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黑曜,有空歡迎你來找我玩,我想

如果沒意外,我應該會在這裡住上一陣子。」
「好的,我會的!」
關崇善猛點頭,然後笑得一臉像花開般的推著餐車離開。
黑曜就這麼站在門口目送他,直到背影消失於轉角。
「關崇善啊……會是那個關家的孩子嗎?」
他喃喃自語的闔上房門,垂眼輕撫被掩在寬大袖子底下的翠綠色鐲子。
「如果是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就不需要冒著會被發現的危險跑人間界,還可以藉著他,幫我聯絡他們家的家長,問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在哪……」
很想見他啊!
讓我見一次就好……
就算找不到人,也讓我去到他墳前上一次香,當面跟他道一聲歉,請求他的原諒,償還這個積欠了整整三百多年的抱歉……
琉光飯店一樓員工餐廳。
與供客人用餐的餐廳不同,員工餐廳與員工宿舍一樣,仍保有飯店最初時期的風貌,使用的是最原始、一次能供約四至八人使用的粗方木桌,可容納二至三人的粗木長凳,帶著淡淡清香、樸實的松木窗,與質地耐磨的青瓷磚地板。
餐廳座落於飯店東後花園區的鯉魚池畔,透過窗戶可以欣賞到漂亮的東後花園,與被養得肥滋滋的各色錦鯉游來躍去,基本上處於一個很好的位置,離廚房也近,僅僅只有一道牆的距離,因此上菜的時間很快。
不過它的缺點也在此,因為整座飯店只有那麼一個廚房,而員工餐廳的位置,又是位於廚房的後面。
也就是說,如果要進餐廳吃飯的話,一定要經過供給客人用餐的餐廳──位於廚房前方,也與廚房只間隔一道牆──然後進入位於左手邊的走道,越過廚房放置已製作好的菜色的小窗台,與廚房出入口,走到底才能到達。
這樣的設計,常常搞得那條走廊被堵得水洩不通;因為上菜的人跟要去吃飯的人,都得走那條走道。
再不就是有時太忙會上錯菜,雖然在員工餐廳那頭也有開一個小窗台,供員工自行取菜使用,不過總會在忙中有亂的時候,把給客人的菜,丟到員工窗台,而給員工的丟到客人窗台。
另個缺點就是離鯉魚池太近。
或許你會覺得這算哪門子的缺點,但它在那些員工的眼裡,真的是個大缺點。
因為那池子裡頭養的錦鯉,不是人界那種只有外表漂亮,其實卻是笨笨呆呆的錦鯉,而是魔界特有的雜食兩棲錦鯉。
這種錦鯉智慧極高、狡猾透頂、攻擊性強、嘴巴極大〈約四十五公分寬〉、下顎與腹鰭十分強壯,分別有鋸齒狀的利牙與細倒勾,而且跳躍能力極強。
再者既然被命名為「兩棲」,顧名思義就是它們即使離開水面,到陸地上仍可以存活、呼吸,最大可以長到大約兩公尺長,半公尺粗。
據說也有人見過長到四公尺的,只是十分稀少就是了。
可這又跟離池子太近有啥關聯?
當然有關!因為這些鯉魚會在你把菜端回來,放到桌上的瞬間,運用它與生俱來的強力跳躍力,跳出水面、越過窗戶彈到你的桌上,然後動作俐落地叼住你的菜盤,啪啦啪啦地運用它們的腹鰭、鰓鰭及尾巴移動,再跳回池塘,吞掉你端回來的飯菜。
如果你試圖想跟它們搶回你的飯菜的話,你就得小心它們的尾巴以及鰓旁的魚鰭,因為上頭跟腹鰭一樣都有倒勾,而且還有劇毒;如果不小心被抓到,在半小時內沒解毒的話,將會渾身腫脹發黑,然後七孔流血、暴斃而亡。
不過由於它們無法離開水中太久,頂多一個小時,因此,它們通常都只會選定那些靠窗的位置攻擊,繼而使得大家寧可站在牆邊吃飯,也不願意去坐那些靠窗的位置。
不過,有時仍是會有些健忘者,或是新來不知情的人會坐過去就是了。
而我們關崇善先生呢,也曾是那新來不知情者加健忘的其中一員。
他曾在剛來的時候,吃過這些狡猾的錦鯉不少苦頭,當然有時候也會少根筋,把錦鯉的事情拋諸腦後,大咧咧選了個靠窗位置坐,然後就遭到那些永遠飢餓的鯉魚熱情「歡迎」。
不過,他這次有學聰明,選了一個離窗戶最遠、離放菜窗台頗近的一張桌子,滿臉花開的拉著孔雀,帶著三眼──那只買錯的混血小銀狐──跟正好自餐廳區下班的淚輝跟瑞華同坐。
在大廳區,只有上午班的殘燁,與老薑跟他的黑貓小白,一起圍桌吃飯,不過氣氛卻是異常「低氣壓」。
首先是孔雀,一臉上傷痕纍纍不說,表情臭得好似整個飯店的人都欠他錢一樣,羽毛又亂飛,惹得坐在他對面的老薑懷中的小白掙脫,大咧咧地跳到桌上,玩起空中捉毛的遊戲,而窩在關崇善肩膀上的三眼,隨後加入戰局。
再來是坐在孔雀旁邊的殘燁,自孔雀出現之後,便一直有意無意的不斷偷瞄孔雀與關崇善,表情雖是十分平常,可眼底卻是寫滿了擔心、忌妒與猶豫。
據可靠小道消息表示,殘燁其實暗戀孔雀很久了,只是從來不敢開口告白,至於關崇善嘛,被他定為第二假想敵,第一位乃是我們的崔白萇經理大人。
瑞華則是自上次被靈魂出竅的關崇善告知,說他最討厭她這種太主動的女生後,便渾身大改革的轉型去當害羞淑女。
不再主動與關崇善攀談,或是慇勤送東西探望,連衣著打扮也都改走淑女風,只要一有機會穿便服,就是裙子、裙子跟裙子。
淚輝則是坐在瑞華旁邊,表情只要一瞄到關崇善,就變得有點古怪,尤其是在瑞華大改革之後更加明顯。
老薑則是還在調適期,雖然已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見到關崇善就臉色發青,不過仍是有點不自在,常常會在與關崇善對話時,目光異常專注於其他物品。
至於關崇善嘛……
由於受不了對方打從兩個小時前,就笑得一臉春天來的模樣,孔雀在經過兩個小時的忍耐後,終於忍不住開口炮轟:「喂,你笑夠了沒有!…

…幹嘛送完那個508號房的餐之後,就笑的像個花癡一樣?中邪啦!」
當然,其實孔雀同時是在藉機發洩,前者沒有對他這一臉傷表示關心的不滿。
關崇善聞言看向他,臉上的表情隨即轉成驚訝,然後爆出了一串令在位所有人噴茶的話。「哇啊!孔雀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渾身都是傷啊?」
孔雀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睛瞪到只差沒滾出眼眶。「打從剛剛到現在,我一共跟你相處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你難道都沒有發現我受傷嗎?」
「沒有耶!你什麼時候受傷的啊?」
關崇善搖頭,然後還補上了一句更讓孔雀吐血的話,令坐在一旁的殘燁,也不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坐在殘燁對面的瑞華見狀,毫不猶豫的立即替關崇善回禮。
老薑與淚輝對看一眼,決定埋首於手中的菜單,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你這傢伙……」孔雀突然有種想挖他眼睛出來,看看裡面構造的衝動,「我什麼時候受傷的,你居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關崇善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樣:「我那時候正在想事情,所以沒有注意……」
「想事情?你說你剛剛那臉花癡樣是在想事情?想什麼事情能讓你露出那種白癡表情,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
孔雀劈哩啪啦的打斷他,語炮如珠,轟得關崇善毫無招架之力。
「啊……這個……我……呃……」關崇善結結巴巴,眼睛掃了下兩旁,吞了口口水,「……可不可以先點完東西再說,其他人都跑去點了,我肚子很餓的說……」
說著的同時,肚子還很配合地叫了一聲。
孔雀聞言瞥了下兩旁,發現關崇善說的沒錯,早先還在四周的其他人,竟在不知不覺間都離開了位置,跑到離他們約兩張桌子距離的員工窗台,排隊叫餐了。
接著臉頰突然一陣清涼,猛然回頭,映入眼底的是關崇善有些慌措的臉孔,及沾有不明白色膏狀物體的手指。
「你塗什麼在我臉上?」
他摸了摸自己被塗上東西的地方,發現上頭的傷口居然完全癒合了!
「可以迅速癒合傷口的藥。」關崇善輕聲回答,並且提起勇氣,抓過孔雀的手,將藥膏小心翼翼的塗在傷口上,「這是我三哥特製的,只要不是太過嚴重的傷口,都很有效。」
他在說的同時,不斷緊張兮兮的觀察孔雀臉色,他很害怕,孔雀會對他這樣自作主張的行為,感到反感動怒。
可出乎意料地,孔雀在聽完後,沒有任何一絲動怒或是反感的跡象,只是垂下眼輕輕喔了一聲,乖順的任他上藥。
於是在確定對方沒有感到不高興後,關崇善整個人放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笑容,繼續幫孔雀擦藥。
就這樣,兩人拖拖弄弄,拖到其他人都陸續拿到自己點的食物,魚貫回流,才緩緩「爬」去排隊,因此等兩人拿到晚餐回到座位時,已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而原本他們對面的位置也各被三人填滿。
關崇善眨眨眼,發出了一聲驚叫,所幸他們的附近,都仍是呈現滿座的鬧哄哄狀態,因此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經理大人、奈雅大人跟老師大人!」
他拋下孔雀飛奔過去,興奮得差點把手上端的晚餐給弄翻。
孔雀則是在他後頭露出怒色,不過卻是針對奈雅,因為後者在瞥見他與關崇善走過來時,對他暗暗比了個中指。
「喲,你們兩個終於排到啦,我們等了好久呢!」
奈雅在孔雀慢吞吞的走到關崇善旁邊坐下時開口,面前擺著的,是餐廳今天最豐盛的限量特餐:清蒸天界白鱔魚飯,裡頭還有附贈湯跟開胃菜及飯後甜點。
整個餐廳只提供六份,而其中三份就落入了他們手中,只是崔白萇跟老師兩人的,早已空了大半,而奈雅的則是還剩一大堆。
不用說,他是刻意剩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跟孔雀炫耀,好報今天打傷他,兼害他被老師還有崔某人碎碎念一下午的仇。
「那真是辛苦你了,讓你這樣費心等我們。」孔雀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語氣是尖酸刻薄到了極點。
話說今天他跟奈雅槓上,狠狠打了一架之後,兩人便立即被崔白萇以通訊器叫到辦公室,然後語重心長、苦口婆心、越說越激動的念了一頓。
念到最後,甚至還索性連前陣子,因為兩人才惹出的靈體風波都給一併念上,並且毫不留情的宣佈自他與奈雅的薪水裡扣錢,以賠償之前那位倒楣客人的損失,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至理名言,給徹底實現。
當然,這樣的結果也讓他們兩人的積怨,又在瞬間昇華到另個境界。
「好了!你們兩個!你們難道不能一天不吵,讓大家耳根清靜一下嗎?」
崔白萇在兩人的視線於空中激起壯烈火花時開口,雖然臉孔仍是那招牌的笑咪咪臉,可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孔雀跟奈雅見狀同時,悻悻然的撇下嘴,各自找其他事情做。
關崇善則是在孔雀臭著一張死臉歸位的時候,將自己點的清燉牛肉麵,與一旁的老薑互換。
互換的原因呢,是因為對方年紀大眼睛花,看錯號碼點錯食物,導致最後發現錯誤的時候,為時已晚,只能硬著頭皮端回來放著,只敢看不敢吃。
而我們的關大好人見狀,立即秉著地藏王菩薩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千古名言,義不容辭的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把自己好不容易排到的最後一碗清燉牛肉麵讓給對方。
自己則攬過對方那碗大廚師特製,特級炸蟲章蟲郎丸面,眼眨都不眨的埋頭大吃起來。
反正他這人很好養,有什麼吃什麼,完全不挑食,哪怕是米田共擺在前面,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老薑一臉感激,與小白分享著關崇善讓給他的牛肉麵,在心裡對後者之前所產生的疙瘩芥蒂,瞬間少了一大半。
而在一旁偷偷見證一切的瑞華,在關崇善連續不間斷吃下第十口的炸蟲章蟲郎丸面後,對他的喜歡又更上一層樓了。
因為能吃下大廚師特製東西兩口以上,仍面不改色的人,整個飯店恐怕除了大廚本人之外,關崇善就是那第一人了!
不是說大廚弄得不好吃──要是他弄得不好吃,哪有可能掌大廚這份工作?
平常供給客人或是員工的餐點不用說,一定是味道正常;有問題的,是他常常突然心血來潮,所製作的特製餐點。
既然是心血來潮,那一定就是臨時突發的新靈感,而且至今尚未有人嘗試過。
因此這樣的特製,通常味道就一定不保證──雖然大廚以二廚的人格來保證,說他所做的菜點絕對沒有一樣會是難吃的,而且他還有親自試吃過,不過誰知道他是真的有試還是假的?
因為大多數的人,都無法承受他特製餐點的味道,通常只嘗了一口,還有些人只嘗了半口,就立即臉色大變,悶不吭聲的突然兩眼一翻,當場昏倒,甚至還口吐白沫。
不過話說回來,搞不好這次的特餐真的成功了也不一定。
總之可以確定的是,關崇善吃了沒事,瑞華對他的愛意又更加一層,老薑對他的反感也消退大半,真是可喜可賀!
將焦點轉到淚輝與瑞華這邊,她們兩人今天各點了義大利面及海鮮通心粉,不過卻沒吃幾口,因為奈雅頭上那堆時而動來動去,時而掉得滿桌的條狀小生物,令她們胃口倒盡。
「那個,奈雅啊……」
就在瑞華忙著與殘燁,在空中以眼神繼續早先被打斷的激戰時,淚輝強迫自己冷靜,以正常的表情,看向正垂頭努力細嚼慢咽的奈雅,可卻仍在瞥見對方頭上,那堆少說也有上百種的條狀軟體蟲群時,忍不住打了個明顯的大冷顫。
「你有沒有考慮要換個新造型呢?」
「換個新造型?」
奈雅口齒不清的重複著,頭上的蟲蟲們在他抬頭時又掉了好幾隻:「目前沒有耶!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他在吞下嘴中的甜點之後問,模樣說有多天真無邪,就有多天真無邪。
奈雅其實本身體型就屬瘦小,雖然本人極力聲稱,他在不久的將來化蛹後,便會長成跟現在這又矮又瘦又娃娃臉的模樣不一樣。
不過,天知道他那「不久的將來」,還要多久才到。
再者,這句話他早打三百年前就三不五時的在說了,因此對那些聽到有些煩的人而言,他們大多都是聽過就算,不過也有不少人,仍是對奈雅之後的變身保持好奇與期待。
畢竟身為毛蟲的奈雅,現在模樣並不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可人,且通常毛毛蟲羽化成蝴蝶,代表的是由醜陋變成美麗。
如果奈雅現在這副模樣,算是身為毛毛蟲時期的醜陋的話,那羽化完之後,完全變態豈不是更驚人?
因此,飯店裡還是有為數不少的人,對他將來某天的羽化抱持希望的。
套句被關崇善奉為至理的名言解釋呢,就是——美人嘛!誰不愛看?
「呃……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你那顆連孔雀見到都覺得害怕的頭,實在是太噁心、太令人吃不下飯了!
臉上寫滿著掙扎,面對奈雅一臉天真又好奇的表情,淚輝頓了下來,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雖然心知肚明,對方骨子裡跟外表完全是天壤之別,根本就是標準的惡魔一個,可她仍是無法將如此發自內心的話說出口……沒辦法,誰叫他長得這麼可愛!
淚輝對可愛的事物,向來最沒招架之力!
所以老薑的黑貓小白,也常常會跑去她那邊串門子、裝可愛,藉機大快朵頤,因此而變得越來越肥。
見淚輝一臉苦惱的模樣,奈雅垂頭,嘴角牽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哼哼,想要我換掉我這頭髮型,想得美!
這頭能讓孔雀見之痛苦、睡之也痛苦的造型,如果換掉了,豈不是等於便宜孔雀?
因此,向來很會利用對方弱點、給人下馬威的奈雅,就這麼充分利用了淚輝對可愛事物的弱點,讓她閉嘴。
除非哪天孔雀再也不怕他那顆頭,要不然,叫他換造型,叫玉皇大帝來求他,他可能會考慮考慮!
然而,就在他暗暗自鳴得意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老師跟崔白萇兩人正壓低聲音交談著,臉色有些沉重。
「……是嘛,那這可怎麼辦才好?」
老師沉吟了一會,輕輕按了按額角:「……總不可能跑去跟他說我們不歡迎他,請另尋他處暫居吧?要是這樣做的話,那個人到時候一定會二

話不說,掀了這裡……」
「喔,別再說了!光是想到那個情景我就害怕!」
崔白萇打斷他,狠狠打了個哆嗦:「四百年前的慘劇,我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每次想到,我就希望那個人,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想想那人也真是有病!四百年前他的人跟他吵架跑了,關我們屁事?真不知道他發火就發火,幹嘛連我們這邊也一起牽扯下去?」
「你也知道,那人其實根本就是水族的異類……」
老師露出苦笑,摸了摸自己的左眉,上頭有條幾乎深可見骨的疤痕,那是在四百年前的那場大鬧劇裡,得到的紀念品。
「我活這麼久,還沒見過一個水族像他那副德行,如果不是他的模樣,跟他父親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有九成九會認為,他是火族跑去水

族冒充,企圖篡位的。」
他在說這話時聲音壓得更低,因為在他對面,就有一個火族的。
雖然他的話中,並沒有半個字句含有批評,不過當著人家面前,說這種話還是不怎麼禮貌,畢竟火族人是以火爆加沒耐性出名的,所以還是小

心為宜的好。
再者,老師本身也不想再讓自己在孔雀眼中的印象更差。
崔白萇聽了笑出來,不過是輕輕的那種。
「呵呵呵呵,其實很多人都這麼說過,不可否認,我自己在五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曾這麼想過,如果不是後來得知他是貨真價實的水族,

我還真差點忍不住想跟水族的人警告一下,說有奸細混進去呢!」
說著崔白萇還扮了個鬼臉,惹得老師當場放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這個有好笑!想不到你扮起鬼臉還真不輸我,跟我差不多醜!」
「嘿嘿嘿,我也是有苦心練習的!」
「呵呵呵呵!崔大人你真是有心呢!那我們來互相切磋一下吧!」
「好啊好啊,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就這麼決定吧!先笑出來的人要請喝酒啊!」
「好!一言為定!」
「那就來吧!」
於是兩人就這麼開始比起扮鬼臉,至於剛剛語重心長所討論的事情,則是被他們兩人拋到腦後,仍是沒有個所以然。
接著半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
兩人輪流扮鬼臉逗對方笑,鬥了半個小時,由最初的低調轉到現在的高調,桌邊也因為他們兩人過於激烈的動作,引來不少圍觀的人們及視線


然而,就在輪到老師扮第十個鬼臉時,夾在崔白萇領帶上的緊急通訊器,掃人興致地突然響了起來。
打開通訊器展開對話,崔白萇的表情在聽完含憂的報告之後,由不耐轉成驚嚇,看來似乎是接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那個人來了!」
在莫名其妙的喊了一聲後,崔白萇唰地自椅子上霍然站起,二話不說,施法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除非是非常緊急,緊急到會危害到整個飯店的事情,要不然就一般而言,崔白萇是絕對不會輕易在大家面前施展法術的,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瞬

移。
至於為何,他說那是個人小小的堅持。
老師在聽完後,臉色刷白了不少,然後輕咳了一聲,抓著他身邊剛用完餐、一臉疑問的奈雅施法離去,留下他們這群不知其因而倍感莫名的人

,在桌邊面面相覷。
「只丟下一句『那個人來了』就跑了,他們兩個到底在搞啥鬼……」
順手自關崇善碗中,夾過僅剩的一顆炸蟲章蟲郎丸,孔雀皺著眉念道,並在同時將丸子放入口裡,嚼了兩下,立即臉色大變的吐了出來。
「惡──這什麼鬼東西!怎麼這麼難吃啊!」
關崇善聞言抬頭望向他,一臉驚訝。
「咦,真的嗎?我還以為很好吃的說!因為它看起來很好吃……」
「什麼叫做你以為很好吃?你不是吃了嗎?!而且幾乎吃了整碗……」
說著,孔雀還瞥了下那個原本裝的滿滿、現在卻幾乎見底的大碗公,對關崇善的味覺感到十分驚歎。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
「啪」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關崇善一臉歉意對著他笑:「我得了感冒,導致味覺跟嗅覺都暫時失靈,所以不論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
孔雀聽完望著他,一臉那種「被你打敗了」的表情。
「那你感冒好之前,都不准跟我靠太近。」
說完後,他揪著窩在一旁睡著的三眼彈得老遠,以防被傳染。

一樓大廳櫃檯服務處。
「咻」地以瞬移法,崔白萇眨眼現身在接待大廳處,視線所及範圍,遍佈著水族特有的冷峻氣息;客人的行李、運送貨物的推架、擺飾的盆景

、及供給人們使用休息的桌椅,無一不是東倒西歪。
目光轉向另一旁,一層佈滿裂痕的保護結界籠罩著整個櫃檯處,含憂及其他人都瑟縮在結界內探頭探腦,表情被極度的驚恐給充斥。
這個結界是當初飯店蓋起時設置的,跟那些滅火系統一樣,都是一種防護措施,當它感應到有危險的時候,就會自動啟動,將櫃檯整個包圍保

護,與外頭完全阻隔。
不過缺點就是被關在裡頭的人,無法自行解除結界,而且不論裡頭或是外頭的聲音,皆完全無法傳出或是傳入,這是為了防止敵人利用聲音蠱

惑裡頭的人,導致自相殘殺而設計的。
也因此導致被困在裡頭的含憂,只能用手腳並用,對崔白萇比手畫腳,以最原始的肢體語言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情。
可惜,不知是含憂的肢體動作太難理解,還是崔白萇理解力太差,兩者耗了老半天,仍是看不懂對方想要表達什麼。
眉頭緊緊的攏起,崔白萇抬腳邁向櫃檯處,可卻在跨出腳步的剎那,被某種壓力扣住肩膀,硬轉了過去。
一片刺眼的紅色在下刻闖入眼簾,他反射性將眼睛微微瞇起,以抵擋這與它主人一般,過於張狂的色彩。
「她在哪裡?」
低沉平靜的嗓音,與臉上形色易見的怒氣完全不符,崔白萇嘴角緊了一下,強迫自己,扯出個微笑。
真是東西可亂吃,話不可亂說!說曹操,曹操到!
「陛下您如果要找人的話,八成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裡,沒有一個客人是叫『她』的……」
話還沒說完,肩膀上便傳來一陣劇痛,令崔白萇額上立即滲出冷汗。
「她在哪裡?」
對方的聲音仍是沒有半分變化,不過表情卻比剛才更加猙獰暴怒,連臉龐上的龍鱗,都隱隱浮現出來。
「天啊,龍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您嘴裡的『她』到底是誰啊!如果您那是指名字,我剛已經跟您說過了,我們這裡沒有這麼一個客人……」
「崔白萇,你再裝嘛,如果朕沒有事先調查過的話,你以為朕會如此貿然跑來要人嗎?」
……就是會。
當然崔白萇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眼前這位,可是整個水族裡出了名的難搞。
況且四百多年前,琉光飯店才被這位大尊客給毀了大半的事情,他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因此他可不認為,自己及這座飯店,需要再多添一樁

新的「美好」回憶。
「呃……可是陛下,我們這裡真的沒有您要找的人啊!」
「胡說,你又知道朕要找誰了?」自他的回話中抓到把柄,龍王趁勝追擊,「朕都還沒說是誰你就否認,你一定是做賊心虛!說!她到底在哪

裡?你不說,小心我掀了你這裡。」
崔白萇嘴角不斷抽搐,笑容快掛不住了。
「哎!陛下您這樣說,可真是誤會我了,要不您說說您要找的人的名字,我親自替您查查吧?」他小心翼翼的開口提議。
可惜對方不解風情、不吃這套,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不必了,給你查的結果,一定有九成九是說沒有,那朕何苦給你機會拖時間?」
「唉……陛下,您真是想太多了!我都還沒查呢……」心機真是有夠重,這樣也可以被他猜出來……
龍王哼了一聲,露出輕蔑與不耐:「少來,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也不想想朕剛才連人名都還沒說,你就直接否決,既然如此,朕又何需多

此一舉,給你名字讓你查?」
「……那陛下想要我怎麼做?」崔白萇換了個方式,決定擺出低姿態詢問。
龍王一臉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語氣仍是與表情毫不搭配的毫無變化:「還用廢話!當然是把人交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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