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7
少年難過的臉與美人平靜的表情,是在他被吞進無盡瘋狂色彩裡的最後影像。其實關崇善並不怪美人,因為他知道美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時空裂縫的恐怖,他不想失去少年!因此他選擇攔住少年,拋棄與他們一點也不熟識的自己。
他真的能理解的!
只是……
只是那瞬被拋棄的感覺令他很難受,因為這讓他想起,被封在記憶深處裡的那段不愉快回憶……
然就在他想哭的那一剎那,一陣熱感自他肩上發出,一對染著淡紫色的透明薄膜自左右探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像一雙透明的翅膀般將他整個緊緊包圍,不溫柔且仁慈的強迫他陷入睡眠狀態。

當再度醒來時,他發現他自己躺在一個十分熟悉的地方。
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臉孔,當他發現眼鏡還安然無恙地掛在臉上時,他徹底鬆了口氣!
什麼都可以丟,就是眼鏡不行!因為要是丟了,他就跟瞎子沒什麼兩樣!
掀開棉被自床上坐起,關崇善發現自己身上終於穿了衣服,雖然樣式復古,但卻是嶄新的。披風也被人折的整整齊齊地放在旁邊,他伸手摸了摸那披風,然後抬眼掃了四週一圈。
會說十分熟悉,是因為他小時候常常跟大哥他們跑來這裡玩遊戲。他甚至還在他現在躺著的這張床底下,藏了許多小東西……
可是他知道,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家。因為如果他回到了他的「家」,他絕對不會躺在這間房間裡。
這個地方,是他們關家用來招待留宿客人的房間。
淡淡的熏香在空中飄蕩,關崇善知道這個味道,是竹熏。奶奶說過,這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爺爺在世的時候,最喜歡使用的一種熏香。
接著一聲吱嘎,一道身影隨著門的開啟而躍入眼中。
看清來人面孔的那一瞬,他真的覺得上天在玩他!
這個人、這張臉……
「哎呀,醒來啦!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的啊?」
……還有這個聲音!
關崇善很沒禮貌的指著來人的鼻子,顫聲開口:「你你你……你的臉……」
「哎呀,看來你也很訝異嘛!」
那人笑吟吟地把手上的盤子放到桌上,走到他的面前。
關崇善反射性地倒退一步,差點跌坐在床上。
他們不但年紀相仿,高度與身形也皆差不多!除了對方的穿戴與他不同,還有沒有近視外,這樣面對面的對看,就好像在照鏡子!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驚嚇,對方頭偏了偏,居然噗哧地笑了出來,還用手指戳他的臉頰!
「哈哈哈哈!你的表情好好笑喔!啊哈哈哈……不對!這樣笑你不就等於在笑我自己!可是,唉!啊哈哈哈!」
那人抱著肚子笑得誇張,最後甚至倒在地上打滾!關崇善見他笑得如此激烈,被嚇得不輕。
「喂喂,你還好吧!」
過了大概幾分鐘後,見對方已經逐漸平息下來,關崇善走到他旁邊詢問。
「呼呼呼……還、還好!」對方揮揮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不過我實在是忍不住……嘿嘿嘿!」
關崇善見他笑得傻氣,也跟著笑了起來。
果然很像在照鏡子啊!連傻笑的模樣都很像!
「對了,都還沒跟你說名字呢!」
那人拍了拍身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並順手替自己跟關崇善倒了杯茶,還把剛端來的飯菜推到後者面前:「我叫關永善,你呢?」
聞言,關崇善怔了怔,心裡是既激動又不意外。
對方果然是呢!那個長得跟他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關家歷代之中最強的人……他的爺爺!
「……我叫做關崇善。」
他輕輕的開口,對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而後露出瞭然。
「這麼巧!我們不但長得像,連名字也都挺像的,哈哈!不過也難怪會長得像,因為我們是親戚嘛!」
關永善豪氣的拍拍他的肩膀,而後目光掃過他的眉心,一臉「大哥我罩你」。
「看你這樣子鐵定是遇到麻煩了對吧?不用跟我客氣喔!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你!」
這話讓關崇善一頭霧水:「呃,為什麼你會認為我遇上麻煩?」
「因為你額上那個標記啊!」
關永善對他會說出這種話感到很訝異:「不要告訴我你完全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還是你根本就沒發覺自己被標上那玩意!」
「喔喔喔!那個啊!」
關崇善露出苦笑,心想這東西真的是挺討厭的,走到哪裡都會被人「關心」。
「不是,那個標記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我的……嗯,婚約者……為了怕我有危險所以下的記號,這樣大家都知道我是他的人,而不敢對我輕舉妄動……」
說著的同時,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含糊,基本上要跟某人結婚的事情,他還是無法適應。
語畢,沒聽見對方的響應,關崇善心想該不會是被他剛才的話給嚇到,畢竟這個年代無論觀念或是其它都還是非常保守的。於是略帶擔心的他抬眼朝對方看去,卻被對方的目光給嚇到。
那種眼神,用熱烈來形容應該沒錯吧?
「你的婚約者!我如果沒有記錯,這個標誌,是魔界四軍團之首的那位吧?」關永善激動的問著。
「呃嗯,是啊……」
「我記得他是男的對吧!」
「嘿……是男的……」
關崇善發現對方的眼睛更亮了。
「怎、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他覺得他眼前的這位爺爺……感覺有點怪怪!
「沒沒沒!只是覺得你家的人真是嗯……開通!居然肯讓你娶!呃,是娶吧?」關永善頓了下來,觀察著他的臉色詢問。
「你覺得我看起來有那種能耐嗎?娶他……」關崇善苦笑,他完全不敢去想像那種畫面。
基本上連他自己「嫁」過去的那一幕,他都不敢去想了,更何況是前面那個!簡直是要他的命嘛!
接著他發現他面前的人突然一臉正色,雙手緊緊握上他的肩頭。
「想不到你家的人思想這麼開放,居然肯讓你一個大男生嫁出去!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他的語氣是如此壯烈嚴肅,壯烈嚴肅到關崇善有種其實他們是在談他要去送死,而不是他要嫁出去的事情……
「……是、是嗎?」這個年輕的爺爺果然很奇怪!
關永善用力點頭。
看著那張與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望著對方眼底的激動,關崇善突然決定扯開話題,不想多在這上面多談。
因為他覺得如果再這樣一直繞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可能會聽到些令他震撼不已的事情……雖然他不確定那是什麼。
「對哩,你是在哪裡找到我的……真是不好意思,都還沒跟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
沒料到關崇善會突然換個話題,關永善愣了下,過了片刻才答道:「……是在我家的花園。那時候我正在給我的花草施肥,你就這麼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差點把我嚇死!」
「啊哈哈哈!真是對不起,這個我也沒辦法控制,因為我是突然被時空裂縫捲進去,所以基本上會掉到哪,我自己也沒底……」
「什麼?時空裂縫?」關永善聽到咋舌,一臉驚嚇,「我的媽,你還真好運沒掉到奇怪的地方!要不然可真是呼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
「是啊……」
可是他現在還是在奇怪的地方……至少不是他該在的地方。
「……對了,你幾歲啊?」
「二十二,今年剛滿。」
「咦,真的嗎?那我還比你大一歲多耶!」關崇善感到很訝異,「我本來還以為你跟我同年呢!」
「是喔!」關永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你真的是關家的人?」
不明白關永善為何突然這麼問,關崇善點點頭,不解問道:「是啊!怎麼了?」
「嗯嗯……這不可能啊!」
「為什麼?」
「因為我所有的同輩親戚里,沒有人的年紀是比我大的!」
他這話讓關崇善愣了好久才會意。
「哎,我沒有說我跟你是同輩的親戚啊!」關崇善搔搔頭,感覺有些頭疼。
「啊?」這下換關永善被搞懵了,「要不然呢?」
「該怎麼解釋才好……」關崇善講得有些結結巴巴,臉頰居然泛起微微紅暈,「這可能有些突兀,你可能也會難以接受,但是我所說的一切真的都是真的!我剛不是跟你說我是被時空裂縫捲進來的嗎?」
關永善點點頭。
「也就是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其實來自四十多年後的世界……我是你的第六個孫子,而你,是我的爺爺!」
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在腦子裡炸開,在聽完關崇善的話之後,關永善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整張臉瞬間紅得像猴子屁股。
8
「爺爺,你確定這樣真的行得通嘛?」
「當然,你當你爺爺我是誰啊!哼哼!放心啦,要是失敗了我再想辦法把你救回來耶!」
看著眼前這個捲起袖子、自信滿滿蹲在地上列陣的人,關崇善嘴上抿起一抹微笑。
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跟對方快速講了一遍,看著對方的嘴型由「o」變成「O」,誇張的表情讓講到最後的他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對方接受力也挺強的,不但馬上信了,連稱呼都改了,滿口「爺爺說」!
即使兩人的模樣是如何相似,骨子裡的個性還是不一樣的。這個人,有著打從心裡的自信與調皮,而他……
「好了好了!」
關永善興奮的高呼著,偏頭對拿著披風的關崇善招手:「小六,快點進來!」
「喔喔,好!」
沒想到對方這麼喚他,讓他著實愣著一下,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了,踏進那個由許多密密麻麻的咒文組成,剛好可容納一個人的金色小圈圈裡。
雙手背在身後,關永善站在外頭笑嘻嘻的看著他。
「吶,小六啊!你難道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嗎?」
「啊?什麼不對勁?」關崇善望著他,茫茫然。
「哎呀,你這孩子,觀察力真差……」
關永善搖搖頭,一臉「真拿你沒辦法」。
關崇善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咧嘴傻笑:「嘿嘿嘿,這我知道,大姐他們也常常這樣說我!不過到底是什麼不對勁啊?爺爺!」
「什麼不對勁……難道你都沒發現這裡除了我跟你之外,都沒有其它人的蹤跡了嗎?關家雖大,但是裡頭也住了不少人,不可能像這樣子一點聲息都沒有吧?」
經他這麼一說,關崇善才恍然察覺這裡雖然跟關家一樣,可是卻完全沒有看到除了眼前人之外任何人的蹤跡!
好比說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花園,照理說土地爺爺應該會出現在這裡跟他們打招呼,因為他的小土廟就在這裡,可結果也沒有!
「對耶!好奇怪喔!為什麼啊?」他驚嚇的詢問。
「當然是因為這裡不是真正的人間界,也不是真正的關家啊!」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關永善叉著腰,瞥了天空一眼,然後又看向他:「基本上,你會來到這裡我還挺驚訝的,畢竟這裡不是一般人能夠到的地方……」
「什麼意思?」關崇善不明白。
可他的年輕爺爺卻只是對他笑了笑,扯開話題:「幫我帶句話給青龍與玫瑰吧,好嗎?小六。」
「好啊!爺爺想要帶什麼話?」
「嗯……這個嘛……」
關永善蹲了下來,將食指放到嘴裡咬了一口,然後放到他在一開始列陣時特意留下的小缺口上,啟動陣法:「告訴他們我很想念他們,我過得很好,希望他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想我,要不然我會害羞的……」
「啊?」聽到最後,關崇善完全傻眼。
然後他看見對方隔著越來越強烈的金光對他眨眨眼:「一定要轉告喔!青龍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你也要保重囉!小六!很高興見到你!」
而後,他還來不及響應對方,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吸力向上拖去,失去意識。

琉光飯店櫃檯處。
外頭仍是大雨連連,跟平日的盛況相比顯得異常冷清的大廳區,被一陣急劇的電話聲劃破寧靜。
含憂擱下手頭的報告,旋身接起電話。
「琉光飯店您好,請問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她以十分職業化卻悅耳不已的嗓音詢問。
接著她的雙眼突然瞪大,渾身散發出緊張的氣息。
「是、是的!我立刻通知經理他們,請您息怒稍等片刻,我立刻撥通經理那邊的號碼,請您稍等!」她手忙腳亂的按下經理辦公室的號碼,並在一會兒過後接通。
「說。」克雷斯多冰冷的嗓音自聽筒那頭傳出。
含憂吞了口口水,聲音在發顫:「……泣血大人,有通來自人間界關家的電話,是關家家長親自打來的!他們說,說小關人在他們那裡……」
電話那頭瞬時沉默。
「那,要接通電話嗎?」
「嗯。」
含憂顫抖的按下通話鈕,把另一頭靜待的電話接過去。

醒……醒醒啊……小六……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香氣與聲音……一睜眼,便是一張久違的臉。
烏黑亮麗的微卷長髮,清麗略施粉妝的面孔上有著他記憶中的溫柔表情。柔軟細膩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龐,帶著母親般的溫暖與慈愛。
關崇善眨眨眼,神情有些恍惚與不確定:「啊……大姐?」
「嗨,小六!」關大姐和藹的打招呼,嘴角微微揚起:「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有的話要跟大姐說喲!」
「……大姐?我是不是在作夢啊?夢到又可以這樣在妳膝蓋上躺著……」
關崇善愣愣的看著她,嘴巴扁起:「如果是作夢最好都不要醒了,這樣一直下去……我覺得好累了!」
關大姐聞言笑容加深,溫柔摸著他的額頭:「傻瓜,你不是在作夢,是真的躺在大姐膝蓋上。」
「咦?是真的!」
關崇善立刻爬起來,略帶緊張與懷念的看了看四周。
這是他的房間啊!淺藍色的小空間裡飄蕩著熟悉的氣味,所有的擺設也都與他離開之前無異!隨意擱在地上的球鞋、角落堆積成山的雜誌,甚至是離家前一晚寫的小紙條!這些東西無一不是原封不動的待在原位,彷彿他其實根本不曾離開。
走到書桌旁撫過桌沿,將那些堆置在桌上的書本抓起來翻一翻,然後又將地上那幾雙亂丟的鞋子拎到眼前看了看,書上書下、鞋內鞋外,完全一塵不染!
能在這樣不移動東西分毫,卻又能保持整潔,他們家那位陳年管家也真不是蓋的!
丟下鞋子跑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外頭的庭園景致仍是一如昔日。一堆叫得出、叫不出的奇花異草開得滿庭馨香,風吹花揚葉落,依舊是記憶裡的美麗!
「啊啊!所以爺爺他成功了!他成功把我送回來現代了……」
關崇善摸著眼前的窗沿喃喃自語,歡喜到不行!
「呵呵呵呵,瞧你開心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關大姐的聲音在背後輕輕傳來,仍是一貫的溫柔悅耳:「怎樣,現在信了嗎?要是你還不確定的話,我可以立刻叫你四哥進來打你幾下屁股,讓你痛一痛確認一下,好不好?」
一聽到要請關崇肂過來,關崇善轉頭,嚇到一顆腦袋猛搖:「不用不用了!我信我信!」
「這樣就信啦?要是我是騙你的怎麼辦?」
「……呃……」
「嗯?」
「……光是喜歡嚇唬我這點,就能證明妳絕對是我大姐了……」
關家大姐依舊笑得慈愛。
接著她離開床邊走到關崇善面前:「走吧,既然你醒了那就跟大姐一起去正廳,兩三年不見了,你大哥他們都很想你呢!」
「……大哥他們都在啊!」關崇善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緊張。
「是啊,你大哥、三哥跟三姐、四哥跟四嫂,還有朱雀跟榕樹他們都在喲!」關家大姐拉著他走出房間:「而且也有『客人』來,順便一起見見吧!」
「客人?」
「是啊,客人!」
關家大姐腳步輕快的帶著他左彎右拐,穿越一些他知道的長廊,卻從不知道的近路:「也是小六你認識的人喲!大家為了小六這次的事情可都很生氣呢!」
「咦……」關崇善頓下腳步望著她,表情很複雜:「大家……都很生氣嗎?」
「是啊,因為大家都很擔心小六!我們把小六你交到他們手上工作,卻出了這種事,大家當然都會生氣啊!」
關家大姐笑得溫溫和和,不過握著他的手力道卻比剛才緊了些:「小六,大家都很關心你的!」
「……四哥也是嗎……」他怯生生的問。
「那是當然。」關家大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溺愛的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四哥他啊!其實可能是我們裡面最最關心你的那個喔!」
「真的嗎?」
關崇善聽了立即露出開心的表情。因為他的哥哥姐姐當中,就他四哥關崇肂對他最壞,常常對他惡言相向,導致他跟他四哥之間一直都有陰影。
「當然是真的啊,大姐從來都沒有騙過小六,不是嗎?」
關崇善點頭。他的大姐的確從來都沒騙過他。
接著兩人在對笑了一下後,關家大姐抬手,推開了正廳的大門。
然而,一個關崇善怎也意想不到的面孔,隨著門的緩緩開啟,逐漸出現在他眼前。
銀色的長卷髮披散於肩、鐵灰色的眸子流光閃爍,白皙發亮的皮膚襯上立體分明的五官;細膩的頸子在垂頭品茶時優雅彎下,濃密卷長的睫毛在眼簾低垂時形成兩道陰影。
修長且節骨分明的雙手靜放在同樣修長的腿上交叉,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襲黑到足可媲美墨汁的長袍、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冷到令人發毛的殺氣,他真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符合希臘羅馬神話裡的美麗神祇形象!
關家一群人望著他,或明或暗的交頭接耳,坐立不安。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克雷斯多。
這個在五個多月前的某個半夜,派使者闖過他們關家一百零八道結界、九十九道奇門遁甲關卡、把他們過世母親精心栽種的花圃踩得亂七八糟,甚至到最後還跟朱雀、玄武他們打起來,打到幾乎快要掀屋頂才表明說是來「提親」的男人!
其實直到今天早上之前,他在他們幾人心中的形象無一不是青面獠牙、粗壯魁武、還留著一嘴又多又亂的落腮鬍,搞不好還有穿個鼻環眉環嘴環之類的……結果誰知,居然會是這麼個氣質文雅模樣!
真是讓他們個個跌破眼鏡下巴脫臼!
不耐煩的撥了下額前的瀏海,關崇肂清了清喉嚨,面色難看的朗聲開口:「咳!所以說,你想必就是我們家小六的……『未婚夫』……囉?」
他在講到未婚夫三個字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得非常生硬。
在場原本還在低聲討論的幾個人,突然統統閉嘴。
整個關家的人都知道,關崇肂對這件堪稱荒謬至極的「婚約」,自始至終都是持反對態度。據說他在使者說出提親要求的那晚激烈爆發,當場與對方大動干戈!然後又在接下來關家大姐不顧反對答應訂親時,跟她當面掀桌翻臉,幾乎鬧到快要斷絕關係!
克雷斯多聞言轉向他,一雙眼睛毫無溫度。
「正是本座。」
關崇肂對他的態度立即露出不滿。
基本上打從他知道克雷斯多就是那個跟關崇善「訂婚」的XX起,他就沒有過一絲好臉色。
兩人之間的氣氛猶如「極度溺愛女兒的父親」跟「搶走女兒的混蛋」大對決。
忽地,克雷斯多當著他們的面掏出一本白色小冊子,開始迅速翻閱。
白底黑字的印刷顯眼萬分,上頭的標題更是讓人傻眼。
「……《如何與伴侶家人相處速成手冊!魔界E─BAY出品》?」關家大哥瞇眼將上頭的字念出來,嘴角抽個不停:「……居然有在賣這種東西…

…」
魔界E─BAY真是神奇的好物。
「嗯……找到了,一百三十八頁……」克雷斯多唰唰的翻頁,認真的閱讀著:「……當與對方家人見面時,應該要以十分有禮貌的態度跟他們問候,並稍做自我介紹……」
「啊!克雷斯多!」
克雷斯多聞聲抬頭,表情在見到來人時稍微柔和了下來:「關崇善。」
9
「啊啊!你怎麼會在這裡?飯店呢?你不在,飯店誰坐鎮啊?」
關崇善一見到他,立刻拋下關家大姐奔過去,開口劈哩啪啦一堆問題,讓其它人看到瞠目結舌。
「還有孔雀跟青龍他們呢?他們沒有跟你來啊?」
「飯店交給含憂暫時接手,孔雀那邊我沒有通知。」克雷斯多淡淡回答,將小冊子塞回袍子裡,「本座是來帶你回去的。」
「帶我回去……」
關崇善聞言本能露出畏懼,畢竟這幾天的遭遇折騰真是夠他受了:「可不可以緩一些時候,例如等時空風暴停止之後……」
「今天收到消息,確定時空風暴要等到年底才會停止。」克雷斯多打斷他,站了起來:「放心,有本座在,要是到時候真遇上了,本座絕對會跟你一起下去。」
「……」
這話怎麼聽怎麼都像是殉情告白,不過卻讓關崇善心情好了點。他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如果自己要是再被捲進去,對方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自己一起下去。
「謝謝……」他垂頭道謝。
克雷斯多微微一哂,抬手揉了下他的頭髮。這個動作是他從青龍那邊學來的。
被晾在一旁的關家大姐咳了一聲:「我好像沒說您可以帶小六回去吧?這位大人!」
克雷斯多望向她,面無表情。
關家大姐也不甘示弱的回望他。
接著克雷斯多緩緩把手抬起,朝關家大姐比了個二。
「再加兩百。」
「三百。」
「兩百五。」
「兩百七十五。」
克雷斯多瞪著她,面上殺意滿滿。
可惜他今天對上的不是別人,而是臉皮比地球還厚的關家大姐,因此他這招完全無效。
「兩百七十五,成交。」最後他退一步肯首。
關家大姐頓時眉開眼笑。
「您現在可以帶人走了。」她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狐狸。
「大姐!」關崇肂這才驚覺不對,開始劇烈反對:「不行!我不答應!絕對不答應!」
「閉嘴!」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拉著完全一頭霧水的關崇善朝門口踏去。
「什麼兩百七十五?」關崇善望著他的側臉,小心翼翼詢問。
「沒什麼。」克雷斯多語氣裡充滿了拒絕回答。
「喔……」
後來關崇善才知道,原來那天關家大姐又因為家族利益,再度將他賣給了克雷斯多,而那些百啊十啊的數字則是簽約的年分……不過這些都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情了!

「啊!關小善你回來了!」
一進門便看見多日不見的關崇善坐在沙發上,孔雀愣了會,表情由驚轉喜。
關崇善聞言望向他,懶洋洋的朝他抬手揮了下。
「喲,我回來了……啊!孔雀你做什麼?」
孔雀衝過來,將他緊緊抱住。
「……我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他把臉埋在關崇善的肩上悶悶說。
關崇善聽了心裡一暖:「……孔雀……」
「……要是你回不來了,誰來幫三眼那只臭狐狸把屎把尿、洗澡,兼帶他散步!還有我遺失的手珠也就沒機會再重弄一個,然後也吃不到你美味的血肉了……還好你回來了!」
關崇善嘴角抽個不停。
就知道這傢伙不可能這麼感性!
「哼!你跟你小時候還真是差有夠多!」他沒好氣的把他推開,轉而抱起窩在他腿邊的三眼,大大親了一口。
「小時候?那是什麼東西啊?」孔雀望著他,露出一臉白癡模樣。
「就是指你童年時期啦!」
關崇善推了下鏡架,感歎不已:「我在被拋來拋去的時候,跟童年時候的你還有你哥哥遇上,你那時候的模樣跟現在沒差多少,但是個性卻是南轅北轍……」
「你跟童年時候的我還有大鵬遇上?」
孔雀彷彿聽見了一個超級大笑話,「怎麼可能!關小善,你一定是見鬼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為什麼不可能?我明明就見到了!」關崇善不服氣的頂回去,「啊啊,該不會你在害羞吧?因為你小時候傻傻的樣子被我見到!」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關小善!」
孔雀以非常篤定的口吻打斷他,「因為我跟大鵬沒有『童年時期』這玩意,我們打從一出生就是現在這個模樣!」
「騙人!怎麼可能!」關崇善完全不信,「那我那時候看到的是什麼?冒牌貨?」
孔雀聳肩:「我哪知道!你要是不信,你等會可以問問青龍跟白虎他們,他們一定會告訴你相同的答案!因為我跟大鵬和其它鳥族不一樣,我們是我們母后身體裡過多的能量轉化出來的,所以沒有所謂的幼鳥,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童年時期。」
關崇善仍是不死心:「你們兩個的寢殿叫做火菱殿對吧?還有你們有個很討厭的老頭夫子,他住在萬鳥崇居,脾氣很壞……」
「是啊!咦,你怎麼知道?」孔雀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這些事情只有鳥族的人知道。
「就跟你說,我真的到過你跟你哥哥的童年時代嘛……啊!」
說著,他啊了一聲,自背後掏出一樣東西遞孔雀面前:「這是你哥哥的披風,對吧?我後來又跌到另一個時空的時候,有再次遇上他!那時候他幫助我,給我披風取暖……」
「這的確是大鵬的披風沒錯。」
孔雀接過那件披風,攤開來檢查,上頭仍有很新的氣味:「不過他在五百年前就給了人,而且他說對方還是個逃犯……」
「就是我。」關崇善爆發:「而且我跟他說過我不是逃犯了!原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可惡!都是克雷斯多那傢伙害的啦!害我一直被人誤會!」
「……這樣啊,那可真是糟糕了。」孔雀似乎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自顧喃喃自語。
「為什麼?」
「因為他說你激發了他的保護欲,搞得他想照顧你一輩子。」
「……不是吧?」
關崇善突然感到很害怕,「你在跟我開玩笑吧!那怎說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耶!而且我那時候跟他其實也才見那麼一下……用不著這麼熱情吧!」
「五百年對我們根本不算什麼!再說大鵬那傢伙是出名的固執,他現在還在為了尋找你而四處旅行喔!」
孔雀無奈的搖頭歎氣:「說什麼『都跟人交換了定情之物,當然要負責!就算他是個逃犯也沒關係!』之類的蠢話……」
「胡說八道,我才沒有跟他交換定情信物咧!我那時候連上衣都沒了,哪有其它東西跟他交換啊!」關崇善抱著頭開始歇斯底里:「啊啊啊啊!這是什麼世界啊啊!我不要活了!為什麼我淨是招惹到一些有的沒的?」
「可是無論如何,你那時候就是有掉東西給他撿到!因為他那時候有亮出一條朱紅色的手環給我看,而我之前就是仿造他那條做了一條給自己!結果卻不小心弄……」
接著孔雀豎地閉嘴,臉色變得很難看。
「啊啊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天啊!我的手環啊!」他也加入關崇善的歇斯底里行列:「原來那手環是我做的!難怪那時候我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歎氣。
「唉喲……那現在怎麼辦……」關崇善頹然的往後仰去。
「什麼怎麼辦?就當沒這回事就好啦!反正他又不知道你在這裡!」孔雀懊惱的揮了揮手:「倒是我的手環……沒想到居然會在你那邊,然後你又這麼白癡的把它掉在大鵬那邊,讓他誤以為是……厚!算了沒差!反正只要你在我就可以做很多個!不差那一條!」
接著青龍、白虎跟玫瑰自外頭回來,關崇善跑了過去給他們三人各一個擁抱─當然也少不了一頓來自玫瑰的全身檢查。
再來,他便把他這幾天經歷過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給他們三人聽。
玫瑰與青龍聽到他有見到年輕時期的關永善,並把對方要他轉述的話說了出來,臉上都出現了激動。
對於前者會哭這點他是毫不意外,可令關崇善訝異的是,他居然見到青龍眼眶也紅了!
同時,他也自青龍與白虎兩人的口中證實了孔雀的話,證明他跟大鵬確實沒有「童年」這段時期。
「咦?那我那個時候見到的那兩個小孩到底是誰?」關崇善在聽完後滿臉驚嚇。
「只能說,他們可能是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孔雀與大鵬吧!」
玫瑰在恢復平靜後,紅著眼眶滿臉寵愛的摸著關崇善的頭,安撫他混亂不已的情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套句你們現代凡人的話:『這個世上還存在著許多未知事物與空間;未知並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我們還未有機會遇上而已!』
「所以小六你只是遇上了另一個世界的孔雀而已,不用想太多!」
「喔!」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小孔雀跟小大鵬到底長什麼樣子啊?我還真好奇?」白虎興致勃勃的詢問。
關崇善聞言瞥了孔雀一眼,噗哧地笑了出來:「什麼樣子啊?說出來你們一定不信,那個小孔雀是個傻傻的,而且還很可愛細心的小孩!而小
大鵬呢,則是很頑皮,喜歡捉弄人卻很會照顧弟弟的小哥哥!而且他們還抱在一起哭,超可愛的!」
「噗!」玫瑰直接把茶噴到孔雀臉上。
青龍面頰抽個不停,似乎是在忍笑。
白虎也被茶嗆到翻天:「咳咳咳!我相信那絕對是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孔雀跟大鵬!他們兩個哪可能這樣……這樣……兄友弟恭!啊哈哈哈哈!唉喲!」
白虎痛呼一聲,摀著臉彎下腰,原來是孔雀把大鵬的披風甩到他臉上。
接著他埋頭一口氣喝乾杯子裡的茶,然後迅速轉向玫瑰,用力把嘴裡的茶噴到她臉上。
「哇啊啊啊!孔雀你這只臭鳥!你發什麼瘋啊你?」被噴得滿臉茶水的玫瑰哇哇大叫。
「回報妳剛才把茶噴到我臉上啊!臭八婆!」孔雀惡聲惡氣的回答。
接著三人陷入一陣惡鬥。
關崇善抱著三眼跟青龍跑到廚房去避難。
「……看來果然是不同時空的,唉!」他隔門觀望著,然後歎息的下了結論。
「是啊!」青龍也跟他一塊觀望著,嘴角微微揚起,然後又落下,若有所思:「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啊!在另一個時空裡還有另一個自己……感覺多了點希望!」
「是啊!」關崇善點頭同意:「要是能遇上另一個自己一定很有趣!真可惜我沒遇上!」
「很難說喔!搞不好以後還有機會也不一定!」一道陌生聲音插入。
關崇善想也不想立即否決:「免了!這種經歷一次就夠了!再多一次我可吃不消……咦?誰在說話?」他一臉驚嚇的看向青龍。
青龍面無表情的指了指他腳邊。
一張笑到眼睛彎彎的毛茸茸狐狸臉……
關崇善驚嚇指數瞬間攀到最高峰。
「啊啊啊啊!三眼說話了!」
接著他兩眼一翻,當著青龍跟三眼的面岔氣昏了過去。
結論,人在短時間內不能接受太多刺激,要不然會負荷不了。

就在關崇善這邊上演鬧劇的同一時刻,在某個非常遙遠的時空裡,有兩個小小身影因為他們的寢宮屋頂破大洞,加上對夫子不禮貌,可憐兮兮的被他們的母后處罰在寢宮門口半蹲舉水桶。
而在另一個較近的時空呢,一個完全陷入莫名愛河的笨蛋兄長,正在對他火爆沒耐性的弟弟大談愛情理想!
還有再另一個與前面這個差不多時期的時空裡,有兩位情同手足的同伴,正為了關崇善跟另一個令人吐血人物的事情,互相鬧著彆扭。
然後最後一個,也就是他們年輕的、在另一個與他們都不一樣空間的爺爺,他正站那個他仿關家大宅製造出來的花園裡,細心的替他的花草澆水施肥……
總之,無論自己跟對方是身處在哪個時空、有沒有相遇,大家還是照樣過日子,只差對方曾經有無在自己的生活裡留下痕跡而已。
斷章——戰鬼姻緣

1
這是關崇善的大姐繼承家業一年後所發生的事。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風平浪靜、瘋子都不出門的早上。破天荒沒有睡到下午才醒的關家大姐打開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啊!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去外頭野餐吧!」
而這句話,決定了這間屋內所有人今日的行程。
「野餐?」
自報紙探頭而出的關家大哥提聲,左邊眉毛挑得老高,看起來有些滑稽。他們一家六口正在餐桌上吃早餐。
「關戠音妳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說要外出野餐?我還以為妳這輩子到下地獄都不會說出這種人話!」
關家大姐笑咪咪將視線從豆漿上移開,手上的筷子晃啊晃的感覺危險十足:「你說什麼,關崇爾?你再說一遍。」
神經遲鈍的關崇爾立刻毫不猶豫一字一字地重複給她聽:「關、戠、音、妳、吃、錯、藥、了,居、然、會、說、出、要、去、野、餐、這、種、人、話!真是天要下紅雨了!」
「很好,非常好!」
關戠音仍是一臉笑咪咪,可是手上的筷子卻被她扳成兩半:「我今早起床的時候算到你在下禮拜會有橫禍,本來是想等下告訴你怎樣化解,不過既然你這樣目無尊長,那我想我還是不要這麼好心好了!」
關崇爾聽了立刻變臉,關戠音的占卜是有名的准,很多人都慕名而來指名她替自己卜卦。
「啊啊!大姐我知錯了!別這樣啦!我跟妳道歉,我知道是我不對,不應該說出這種話,所以請妳一定要告訴我怎麼化解!」
「那你把你昨天去買的那個限定蛋糕給我,我就告訴你。」
「可惡,妳欺人太甚!那個可是我昨天排了近三個小時才買到的!」
「你們兩個請不要在吃早飯時候吵來吵去好嗎?口水會噴到菜!」
關崇肂冷冷打斷他們兩人,眼神非常凌厲,他是家裡最有潔癖的一位,所有人的三餐都是由他一手打點。
兩隻端著油膩膩空碗的手忽地出現在他面前。
「小肂我還要再一碗炒麵!」老三一號眼巴巴的望著他,表情楚楚可憐。
「我也是我也是!」老三二號也用同樣的表情跟話。
關崇肂臉爆青筋,順便附帶一提,他在家裡排行老四。
跟他裝可憐的那兩位,是他頂上的兩位異卵雙胞胎兄姐,在六人當中排行老三的關崇@跟關戠珊。
「你們自己是不會動手添嗎?手腳是生來幹嘛用的?」他邊吼邊接過他們兩個的碗添面:「啊,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玩筷子!你們兩個為什麼老是說不聽?筷子是用來吃飯的,不是給你們用來玩的!還有,用筷子敲碗會窮!不准敲!」
可是照情況來看,他怎麼看都比較像是這兩位的兄長……
「哎呀!別這麼計較嘛!你這樣像個囉唆老太婆般念個不停,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喔!」關崇@嘻皮笑臉的接過碗,開始大快朵頤。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四除了囉唆點、潔癖點、追求完美了點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人!」關戠珊揮著夾著麵條的筷子,朝關崇肂眨眨眼:「你看他手藝這麼好又有一張帥臉!以後根本不愁找不到老婆的啦!」
關崇肂的臉色被他們兩人這一搭一唱,弄得青白交錯。
「安啦!我有幫老四算過,他今年紅鸞星動,而且還是好姻緣喔!所以你們根本不需要幫他擔心!」關戠音轉著筷子。
「大姐!我才幾歲,這麼早講這個有什麼用?」關崇肂大吼,整個臉漲紅:「還有不要轉筷子!」
「吶吶!老四這你就錯了!姻緣這種東西可是不分年齡!」
關戠音停下轉筷子的動作,替自己夾了顆荷包蛋:「而且紅鸞星動可不是年年都可以遇上的,有人甚至一生就只有這麼一次,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天知道,這個是不是你這生裡唯一的一次啊!」
「我才不要那種東西!反正就算沒有也不代表都交不到!」堅決不屈服。
「老四你真是固執,你就是這樣死固執又拉不下臉,難怪老跟人處不好!」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大姐妳才是!老是自我主義,自以為老大了不起!大家一不順妳就大發雷霆,莫名其妙!」
爭執持續白熱化ING。
家中其它成員趁他們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悄悄的端著飯碗跟早餐移到角落,免得被掃到颱風尾。
「大哥,你可不可以幫我添麵條?」
一直很安靜在旁的關崇善拉拉關崇爾的衣角,一張小肥臉軟軟嫩嫩,可愛極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已經十四歲的國中生。
關崇爾看了他一眼,表情立刻由漫不在乎轉成慈愛:「小六要吃麵條啊!好好!大哥幫你添厚!你要多少啊?要不要順便夾些其它菜啊?豆漿呢?杯子都空了,要不要再加?」
關崇善偷偷瞄了下關崇肂,確定他跟關戠音仍是處於吵得不可開交的狀態後,開心的點點頭:「要。」
因為關崇肂除了動不動罵關崇善之外,還會約束他吃多少,因此關崇善不論做什麼都會先偷偷觀察關崇肂的動態,然後再決定要還是不要。
關崇爾見他點頭,立刻幫他添夾了一大堆菜跟面,連豆漿都倒滿整杯。
關崇善在家裡是寵兒一枚。
由於他是家中最小、又是整個家族中唯一一個沒有遺傳到法術天分的孩子,因此成為家族異類的他,便成了所有人眼裡的寶貝,除了關崇肂之外。
「關小六你在幹什麼?」關崇肂發現關崇善的飯碗滿滿,立即大喝。
被這麼一喝,正在喝豆漿的關崇善嗆到噴淚。
「咳咳咳!」
關崇@見狀,即刻拋下手上的饅頭替關崇善拍背順氣。
「小六你沒事吧?不要哭喔!要不要喝水?三哥倒水給你喝好不好?」
關戠珊轉頭對關崇肂發飆:「關崇肂你幹嘛吼這麼大聲!你看小六都被你嚇嗆到了!」
關崇肂哼了一聲,一臉輕蔑:「他嗆到是他自己活該,誰叫他又多吃!都這麼胖了還吃那麼多,早晚胖死!」
「胡說八道!小六這只是嬰兒肥好嗎,嬰兒肥!他再過不久一定就會變得又高又帥!」關戠珊不甘示弱的跟他沖了起來。
「而且他跟以前比起來明顯瘦很多了!再說,你怎麼可以限制一個青春期剛起步的小孩早餐不能多吃?這樣對他的發育會有影響耶!」
「以他這種胖程度,就算不吃也不會有多大影響啦!正好可以當做消耗脂肪跟熱量!」
「關崇肂!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你!」
「好了!統統給我住口!你們再吵我們都不用出門了!」
關戠音拿出一家之長的魄力阻止兩人繼續吵下去:「大家快點吃一吃準備準備,我們十點準時出發!」
於是關家六人口在一陣兵荒馬亂後,正式啟程。
2
「說是要出去野餐,其實也不過是在自己家門口嘛!」
穿著無袖背心加五分寬口短褲,背著大家要吃的食物的關崇爾大呼小叫:「嘖!我就知道依妳那種懶人個性,怎麼可能會踏出自家門外!」
「少囉唆!小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關戠音咬牙切齒的低喝,一邊還笑吟吟的跟迎面而來的山中居民打招呼。
「話雖如此,我們家有誰真的有把這整座山走完一遭的?沒有吧!所以今天這趟就當作自家領地巡迴一日游,也不錯啊!」
關家所在的蒼緣山是他們關家的領地,據說早在N百年前,這整座蒼緣山就被他們的祖先以重金買下,還有地契為證。
「自家領地巡迴一日游,虧妳說得出口!」拿著地圖走在眾人前頭的關崇肂碎碎念,他是他們六人裡唯一會看地圖認路的人。
「一踏出大門就立刻迷路的人,居然還有臉說出這種話!現在可好了,目的地走偏了!既然剛剛妳有那種閒情逸致跟人打招呼,為啥不順便問他怎麼走?」
「因為你會看地圖,所以我就想說不需要多此一舉問囉!」關戠音把手上的洋傘往關崇肂頭上敲去:「反正我就是不會看地圖,怎樣?你有意見嗎?」
偏頭閃過攻擊,關崇肂嗟了一聲,自知講不過這個囂張跋扈到只能用髒話形容的女人,也就沒頂嘴,只是沒感情的應了下:「不怎麼樣,也沒意見。」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領情。
關戠音回過頭,臉孔整個扭曲,拿著洋傘亂揮:「什麼啊,老四你那是啥態度!你不爽就說出來啊!幹嘛老擺臭臉又不吭聲!你不說誰知道你在想啥鬼!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況且我會提出這個提議還不都是因為你!」
被她這樣扣帽,關崇肂爆發了:「因為我?拜託關我屁事啊!說要去野餐的是妳,帶路把我們帶到迷路的也是妳,結果現在妳居然完全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我真懷疑妳到底腦子都裝些什麼鬼東西!莫名其妙!」
「喂喂喂,好啦!你們兩個怎麼沒事又吵起來了……」被夾在兩人中間的關崇爾受不了開口勸架。
結果卻換來兩人異口同聲的斥喝。
「閉嘴,不關你的事!」
他灰溜溜的閉嘴。
關崇@、關戠珊跟關崇善三人默默走在後頭,完全不知他們已經陷入迷路狀態。
「三哥三姐,你們知道我們要去哪裡野餐嗎?」拉了拉前頭人的衣角,已經走到喘吁吁的關崇善細聲詢問。
打從他們自家裡出發開始,已經在這不知東南西北的山裡走了快一個小時了。
關崇@聞言轉頭,滿頭大汗,雖然他沒有喘得像關崇善那麼嚴重,不過也差不多了。「呼呼,我也不知道耶!去問問你大姐吧,她提議的她應該會知道。」
「問大姐啊……」
關崇善朝前方望了一眼,前頭那佈滿殺氣的背影,讓他想都不想就打消這項提議:「……還是算了,跟著他們走就好,前面氣氛感覺好可怕……」
關戠珊也朝前面瞥了一眼,支持他的決定:「……說的也是,那還是不要問好了。」
於是在經過這番短暫討論後,他們三人又繼續默默跟在前方三人後頭前進。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觸發事件的人是關崇善。
會觸發的起因是由於他爬山走坡時間過長,身體一時間負荷不了支撐不住,整個人雙腳一軟頭一昏,往旁邊草叢倒去。
然後,他看到了那樣紅色的東西。
「啊!三哥三姐大哥大姐四哥,你們看!看我找到什麼!」
走在前頭的眾人聞聲紛紛回頭。
「找到什麼叫那麼興奮?」
關崇爾拔頭籌跑第一,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探究竟。
關崇善拍拍膝蓋站起來,將他發現用紅包袋裝著的東西倒出來,遞到關崇爾面前:「玉珮,上面還有鑲珍珠跟黃金喔!而且還有刻奇怪的字,看不懂……不過看起來好舊了……」
關崇爾把那玉珮拿起來左右翻看了下,在看清楚上頭刻啥鬼後臉都白了:「Holyshit!這下可爽了,為什麼這種東西會放在這裡!小六你撿到不得了的東西了!」
「什麼?我撿到什麼?」關崇善見到他臉刷白,緊張了起來。
「冥王的招親令牌。小六,你有機會當冥王的女婿囉!」關戠珊也湊過來看。
關崇肂聽到立刻開罵。
「關小六!不是跟你說過不要亂撿東西嘛!你為什麼老說不聽?」他朝關崇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關崇善發出痛呼,滿臉委屈:「我哪知道……一般而言看到錢或是有價值的東西掉在地上,會想撿起來很正常吧……」
「那也要看地方跟物品的樣式撿吧!像這種荒郊野外會撿到這種東西,用膝蓋想都知道有問題─」
關戠音抓起那塊玉珮盯了片刻,然後拋給一旁的關崇@,懶洋洋開口:「放心放心,冥王女婿候選人不是那麼容易有資格當上的!看你們這幾個男的碰都沒觸發『那個』就知道!」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沉默。
「觸發『那個』……是哪個啊,大姐?」關崇善發問。
「就是用來驗證撿到的人有無資格的法術啊!」關戠音說得理所當然,「哎呀,難道你們幾個都沒有發現嗎?」
除了關戠珊之外的人全都搖頭。
「看來這設計還挺貼心的,還刻意設成只有女生會發現。」
關戠音將那塊玉珮自關崇@那挑了過來,笑得溫柔美麗人畜無害:「對了,老四你好像還沒試過嘛!要不要試試看?」
見她那樣對自己笑,關崇肂突然感到背後猛寒,連忙搖手拒絕:「不用了!我沒興趣!」
「哎呀別這樣嘛!試試看啊,反正你又不一定會中!」關戠音繼續遊說著,笑容越發燦爛。
「就算不一定,我也不要試!」關崇肂意志堅決。
關戠音眉毛一挑,表情聲音輕蔑到不行:「嘖嘖,老四沒想到你這麼膽小!該不會你自戀到真以為你自己會中吧?」
關崇肂臉立刻漲紅:「X的,關戠音妳今天是怎樣?一定要找我碴就是了!」
這傢伙最受不了人家激他,就算心知肚明對方是故意的,卻還是一頭栽進去!
「啊啊!生氣就表示我說中了?哈!跟你當兄弟姐妹這麼多年,我從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自、信』!」關戠音嘲諷,甚至還特意加重最後那三個字的語氣。
關崇肂怒極反笑:「隨便妳怎麼說!反正我不試就是不試!」
「很好很好,你不肯試是吧?」關戠音跟他槓上了,「反正這東西只要一碰到就知道結果,那我就……」
她頓了下,嘴邊勾起一道弧度,眼睛瞬間放光:「……往你身上砸!」說的同時便朝關崇肂臉上砸去。
關崇肂沒想到她會來這招,頓時一愣,結果就被那飛過來的玉珮砸個結實。
就在他發出痛呼的那刻,一道清脆的嘯聲劃破天際,玉珮也在同時綻出劇烈的白光,將他的周圍整個覆蓋吞噬。
所有人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光弄得睜不開眼。
然而就在光終於退去,他們可以再度張開眼時,原本在他們面前的關崇肂卻連同那光一起沒了蹤影。
「哎呀!沒想到他真的會中耶!」
關戠音望著剛才還站著她弟弟的地方,一臉訝異:「不過也難怪,畢竟我今天早上卜卦的時候,就是顯示說他會在這裡與他命裡的有緣人遇上!」
「大姐,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關崇善提醒她,一臉憂慮:「要是四哥回不來怎辦?」
關戠音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對他微笑:「放心放心,不會回不來的啦!我幫你四哥算過,他這一生沒有大起大落,而且不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簡直是一路順風到了極點!連命都可以活到一百一十歲有餘哩!
「所以啊,他這次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平安歸來的啦!小六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跟大姐賭一賭喔!看你想賭什麼都可以!」
她說到後頭頓了下,又補上一句,眼睛閃閃發光。
關崇善嘴角笑得僵硬。
關戠音是出了名的賭性堅強!不論什麼都可以拿來賭!而且更誇張的是不論你跟她賭什麼、怎麼賭,到最後贏的人一定都是她!
「呃……不用了……我相信大姐說的就是了……」他搖搖手,躲到關崇爾的後面去。
「是嗎?真是可惜……」
關戠音露出一臉失望,不過很快就退去:「不過一想到我們家可以跟冥王聯姻,我就覺得很開心!畢竟怎麼說這對我們而言都是百利無一害啊!喔呵呵呵呵呵呵!」
望著她在笑得如此誇張的同時,還能保持一臉德高望重的模樣,關崇善他們打從心底感到非常無言。
3
「……X的,那個臭女人居然給我來這招!等我找到方法回去後,我一定要整死妳!哼哼……哎!痛死了!」
滿身狼狽的自地上爬起,關崇肂摸了摸後腰,痛得齜牙咧嘴。剛剛那一摔可真是差點把他的腰給摔成兩半!
接著他聽到一道清脆的響聲。
垂頭一瞥,原來是那個導致他跑到這裡來的罪魁禍首─冥王的招親玉珮!
一股火氣倏地自他肚子竄上,抬腳想將那塊玉珮踩個粉碎,可卻又在下腳的瞬間停住。因為他突然想到,要是他得靠這塊玉珮才能回去,那他現在把它踩爛豈不是自絕生路?
「話說回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冥界?」
他開始四處觀望打量,可映入眼底的除了一片荒蕪還是一片荒蕪,樹草找不到幾棵,黃沙倒是一大堆!而且還有熱浪在空中滾……
「不是吧?這麼荒涼?我怎麼印象中聽說冥界跟人界的景致是差不多的,只要上頭有的下頭一定都有!可怎麼……」
「那是因為這裡是冥界的邊界沙漠地帶,所以才會這麼荒涼。」一道細細小小的聲音回答他的疑惑。
關崇肂霍然回首,發現一個年約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後。
這個小女孩打扮十分奇特,她全身上下除了臉、手還有腳之外,其餘部位都被包在鵝黃色的發亮絲布裡。
在瞥見小女孩的瞬間,他胸口彷彿被人重擊一般,悶躁不已!視線也像是被黏住了般,竟然移不開!臉在之後也莫名其妙的跟著燙起來,心跳變得很快,怦怦怦的好像在打鼓,可卻又不覺得不舒服!
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第一次跟自己喜歡的人獨處一樣!
這個想法閃過後,他完全陷入驚嚇狀態。
他之前並不是沒有戀愛經驗,當然也像正常人般經歷過初戀暗戀這些。可是……可是無論如何這也太扯了吧?
一見鍾情?別開玩笑了!他從來不是那種夢幻相遇戀情的類型!
突然性爆發的戀童癖?不會吧……他一向都是喜歡年紀大的女人多過小鬼……
然後他想起早先關戠音的話。
他今年是紅鸞星動年,而且還是會有好姻緣的那種!
好姻緣……
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堪稱「乾癟四季豆」的小妹妹。
不會吧!就算他不是喜歡大胸部的那種,可也不要完全扁到沒有啊!
可是……可是……
他又看了小女孩一眼,臉上的紅潮瞬間蔓延到耳根。
小女孩見他臉上的紅暈越發越盛,淡褐色的臉孔竟也開始轉紅。
「你……」、「妳……」
「你先說!」、「妳先說!」
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兩人尷尬的你看我我看妳,又面紅耳赤了好陣子。
搞啥啊?

話說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統領萬鬼的冥王有四個女兒跟一個兒子。他們五人都很幸運的沒有遺傳到冥王的樣貌,生得沉魚落雁貌美

如花驚為天人帥到不行!
這五個孩子分別在軍事、政治、管理、財政及領導方面各有所長,是冥王的得意明珠兼得力助手。
傳說,他們五人在出生時各被下了一種五行法術,目的是用來保護冥界。
於是背負著五種法術的他們在成人後,便照著身上五行的法力,被分配到冥界的四個角落與中心地帶,並長年鎮守於那裡。
據說冥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只有如此,他們身上的五行力量才能發揮到極致,形成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護結界,保護冥界。
可這樣一來,人們不免會有疑問。
而這些疑問不免就是「冥王為何不選擇其它人,一定要使用親生子女做此結界?」或是「沒事好端端做啥勞什子結界,冥王的真正企圖是什麼?」之類等等問題。
有些人猜測,是因為現任冥王慈悲為懷,不忍心犧牲部屬子民去做結界,因此便痛下心腸以自己膝下的五名子女去當結界人柱。
有些人則是猜想他們身上所下的法術必須以「純血」─也就是最接近冥王血統的血緣者才能啟動,因此冥王不得已才忍痛把他們五人分送到各地當結界。
但是,他們都猜錯了!
答案其實很簡單,而且令人跌破眼鏡。
其實冥王這人什麼都好,正直清廉睿智公正無私慈悲為懷愛護子民,愛家愛老婆愛子女絕對不花心不亂花錢沒有惡習!是號稱冥界史上前無古人,後大概也無來者,唯一一位可以媲美那位聲勢逼人的天帝陛下的冥界明君!
不過呢,正所謂人無完人,那死後變成鬼自然也不會是個完鬼啦!這位什麼都好到無話可說的冥王,唯一的一項缺點就是喜歡一時興起。
不過也好在他這缺點不是常常出現,只是很偶而忘形的時候才會,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出什麼大事。
當然,除了他那五位子女身上的法術之外,由於當年的一時興起,在下完五行法術後又多加了道強制令,強制孩子成年後必須送離,要不就會爆體而亡!
而且更慘的是,照道理講他這個下術者應該有解術法或是什麼後備方案,可偏偏他不但還沒研究出怎樣解,也沒有所謂的後備方案!
因此導致他之後不得不忍痛把他五個寶貝孩子送到各地,只有在每兩百年的謎樣「法術停歇期」〈有點類似動物進入冬眠狀態〉時,才能把他們招回來關愛一下。
至於這法術停歇期又是怎麼出現的,連冥王本人都搞不清楚,只知道當他發現有這項缺陷時高興的哭了出來!
為了能夠重溫天倫之樂,據說冥王到現在都還在努力研究如何破解禁制,讓他可以在保有結界的同時,又可以隨興把他的子女們招回宮殿裡住。

聽完這勁爆的內幕,捧著冰涼麥茶的關崇肂傻眼了。
他跟小女孩兩人已從嚴熱的外頭移至涼爽的屋內,要不然再照剛才兩人那樣站下去,話沒講到半句,就先脫水升天!
對方剛剛講述的傳說前半段他是耳熟能詳,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因為「要去瞭解各界人的習俗與特性,就必須要從該界的傳說開始攻起」,是他們關家人的家訓之一!可那是那後半段也實在是太……
這個超脫於三界外的冥界之王,居然會犯下這種笨蛋錯誤!而且還是因為他自己的一時興起造成的!
「……所以說,妳想必就是那傳說中的五位之一吧?冥王的女兒!」關崇肂朝後頭椅背一靠,深感無力。
雖然深知傳說背後的事實總是會令人無奈與悲憤!可也不是這樣的無奈與悲憤法吧?他現在完全可以體會這世上的某些人,為何如此積極要毀滅傳說背後的事實證據!因為有些事實真的是白癡到令人難以接受!
小女孩點點頭,又是一陣害羞:「是的,我是冥王的四女,我叫潔拉絲。」
「喔喔,妳也是老四?」
關崇肂有種遇上同伴的欣喜感覺,因為他在家裡也是排行老四:「我在家裡也排行第四,上頭有四個兄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其中兩個因為是雙胞胎,所以一起並排第三。」他見潔拉絲臉上出現疑惑,立即補上說明。
至於關崇善為什麼要叫做小六呢?則是因為五音同於無,為了避諱所以關家人就都稱他為小六,對外也是如此宣稱。
接著他又和對方講起一些他們家的趣事。
講他們六個兄弟姐妹的個性與習性,還有天天住在一個屋簷下,不可避免發生的一些芝麻小事與爭執。不知為何,遇上潔拉絲他就特別多話熱情又友善,要知道平時的他,可是完全相反性子的哩!
「哇!感覺好熱鬧喔!」潔拉絲露出羨慕的表情。要知道必須長年待在這裡鎮守的她,已經好久沒有跟她的家人如此相聚過了!
「才不哩,吵都吵死了!而且都是我一個人在忙煮三餐,累都累死!」
「可是吵吵鬧鬧的不會寂寞啊!」
看潔拉絲露出落寞的表情,關崇肂摸摸鼻子,心知說錯話了,趕緊轉話題:「對了,除了我之外還有其它人拿著玉珮,從別的地方掉過來嗎?」
潔拉絲一聽,臉漲紅了起來,不過這次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生氣:「怎麼可能!當然只有你一人啊!」
「什麼意思?我不懂。」關崇肂茫然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這玉珮不是冥王的招親令牌嗎?我大哥是這樣說的……」
「是這樣沒錯!這玉珮被我父王施予法術,會自動判別並降落到最適合我們的人選所在的附近,可是這玉珮我們每人只有一塊,不會有第二塊!」
「妳的意思是說,除了我之外,不會再有其它人來當我的競爭者?」關崇肂突然有種把整個北極的冰山都吞到肚子裡的惡寒感。
「那是當然!」潔拉絲理所當然的點下頭。
「也就是說……我就是妳的准老公了?」關崇肂失聲大喊,卻沒發現這句露骨的話讓潔拉絲當下又是一陣臉紅。
4
敢情這跟強迫中獎有什麼不同?
關崇肂抱著頭,發出一陣沉吟:「……我還很年輕啊……」
「你幾歲?」
「我啊,我正值那如花似玉……呸呸呸!大好年華的十六歲……」
潔拉絲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麼小?你是凡人?」
「是啊!」關崇肂點頭,「要不然妳以為哩?」
「天啊……父王在想什麼?居然弄了個凡人給我……」潔拉絲覺得頭暈目眩。
這話令關崇肂聽得十分不爽:「凡人不行嗎?凡人有什麼不好?」
潔拉絲見他不高興,趕緊解釋:「別生氣,我並不是說凡人不好,只是你們壽命那麼短,陪不了我太久,而且你也太過年輕了……」
「壽命短……年輕……妳幾歲啊?」被個樣貌明顯就小他兩、三歲有餘的小女生這樣說,關崇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嗯……今年剛好滿一千兩百四十八歲。」潔拉絲稍算了下後回答。
關崇肂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差點全數噴出。
「咳咳咳……一、一千兩百四十八歲?」他眼睛瞪得快比他手中的茶杯口還大。
難怪對方會嫌他年紀小,年紀比得過她的恐怕還沒幾個吧!
「是啊,跟你比起來年紀很大很大了!」她輕笑,感覺有些自嘲。
接著一輕微的敲門聲響起,一長兩短的節奏似乎是種暗號。
「進來。」潔拉絲頭轉都沒轉便應許了。
得到准許,敲門者推門而入,原來是送點心的侍女。
只見對方輕手輕腳的托著盤子來到他們面前,送上冰涼爽口的梅子洋菜凍,然後朝他們行了個禮又退了出去。
麥茶中的冰塊溶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人都瞥了下那擱在小桌上的剔透梅子洋菜凍,然後默默拿起來享用。
接下來的片刻,整個房裡只有銀叉碰撞陶盤的聲響。
「吃完後我送你回去吧!」
潔拉絲在沉默好會兒後開口,讓埋首亂切梅子洋菜凍的關崇肂猛然抬頭。
「咦……可是……」
「你太小了,而且又是凡人,並不適合這裡。我會請我父王再替我選過。」
這樣的話令關崇肂霎時錯愕:「……可以重新選過的嗎?」
潔拉絲笑得很溫柔,表情成熟得讓他猛然瞭解到對方跟他不一樣,是個完全成熟的大人,縱使外表是如此年輕。
「嗯,如果有特殊情形的話是可以的,好比說像你……」
這話讓關崇肂不服氣:「什麼叫好比說像我?就只因為我年紀比妳小那麼多,又是個凡人而已嗎?」
「沒錯,這些的確都是原因之一。」
潔拉絲毫不否認,「我父王之所以會替我們選親,主要就是想給我們找個伴,可以長期陪伴我們一起生活在這種荒蕪地帶,才不至於太過寂寞。
「當然,這不用說又是他老人家的一時興起,可是其中的用心我們卻可以體會。就好像他為了保障這個冥界的安全,把法術施在我們身上,以我們本身做結界,鎮守四方與中心。
「雖然這方法看似很殘忍,而且也有些欠缺考慮,可比起用在其它無辜人的身上卻又更好得多。畢竟他是個愛民的人,不會將這種必須長期忍受孤寂的痛苦加諸於他的子民身上;而身為他的家人,出點力量做點犧牲也是沒什麼,不是嗎?
「而你,你太過年輕,又是壽命極短的凡人,從你剛才的談話中我也瞭解到,雖然你滿口覺得家人煩,可實際上你卻離不開他們,因此我並不覺得你適合這裡。」
她這一席話說得又直又狠,完全讓關崇肂啞口無言。
放下手中的叉子,關崇肂垂下頭,看不清表情:「……請送我回去吧,謝謝招待。」

「哎?你回來啦!怎麼這麼快?才過三個小時不到耶!」
見到突然出現在電視機前的關崇肂,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關戠音瞥了下時鐘,滿臉訝異:「我還以為會比很久呢!你該不會第一回合就被淘汰了吧?」
聽到她的聲音,處於恍神狀態的關崇肂這才猛然回神,臉上寫滿錯愕與混亂。
「……居然真的就把我送回來了,什麼嘛!」他自言自語著,語氣有些惱怒。
接著他像沒看到關戠音一般,逕自朝廳外走去。
「喂喂!我在跟你說話耶!」關戠音朝他背影大喊,一臉狐疑:「嘖嘖,該不會是輸了一時打擊過大,陷入自暴自棄了吧?」
悶著頭在走道上快步走著,關崇肂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不過到底在惡劣些什麼,他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反正我也不希罕!」他在走到道場門口的時候突然煞住腳步大喊,並暴躁的踢了下柱子。
經他這麼一踢,那些附在柱子百鳥圖上的精靈們立刻嚇得四處逃竄,並發出尖銳的咒罵。然後一塊東西自他身上掉下來,在青花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關崇肂垂頭望著那塊東西沉默了半晌,臉頰便被兩道水痕給爬滿了。
「……真他媽的見鬼了,有什麼好哭啊!」他用力的擦著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好像永遠也止不住一樣。
明明就是他自己說要回來的,而且他也確確實實不想像被強迫中獎般,莫名其妙的跟個一點也不認識的女人結婚在一起……
他這麼年輕,才剛滿十六歲……
可是只要一想到潔拉絲對他說的理由,還有要再請冥王替她重新選丈夫,並且真的把他送回來,他就無法不停止氣憤難過!
因為他年紀太小又是個凡人所以不行……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能夠決定的!而且居然當著他的面說要再去找另一個,她把他當成什麼啊?
「……可惡,那個干扁臭女人給我記住!反正玉珮在我這裡,我看妳怎麼去找新的!哼哼!」
彎身把玉珮拾起握進手裡,關崇肂掛滿淚水的臉上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意。
「年紀小……那等我年紀大的時候就可以了吧!至於凡人壽命短,我從現在開始努力修真,這樣就不會老也可以活很久很久!哼!看妳到時候還有什麼話說!」
說完他便興高采烈的把玉珮收進口袋裡,殊不知他剛剛那番發言,全都透過這塊玉珮送到冥界那頭,給潔拉絲一字不露的聽去了。

「真是單純,既然都說了是我父王一時興起,那當然就絕不可能重新選過啦!傻瓜!」
不斷攪動著手裡山粉圓加愛玉仙草剉冰,潔拉絲的表情比狐狸還狡詐:「不過居然敢說我干扁,哼哼……這筆帳我記下來了!」
至於之後的發展,不用說,關崇肂自然是憑著他那好勝的個性,開始死命修煉鍛煉,把他自己煉得又高又壯〈不過基於體質問題,看不太出來〉,在修真方面也突飛猛進!
雖然離羽化登仙還遠得很,不過卻已能確保他能夠長生不老、青春永駐,不會像一般凡人一樣太早掛點。然後在他大學畢業後,一臉驕傲的帶著玉珮與大禮跑去冥界提親,將一臉驚訝的潔拉絲娶到手。
當然,洋洋得意抱得美人歸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實早被人玩弄於掌中。
既然能夠一人獨自鎮守冥界沙漠邊境長達七百多年,那便表示對方絕對不是什麼省油單純的角色。
事實上,一直到後來關崇肂結了婚、開始鑽研起冥界的歷史與事物後,他才深刻瞭解到,這個當初被他批評為「乾癟四季豆」的女人,也就是他後來愛得死去活來的老婆,是個非比尋常的可怕角色!
這位看似弱不經風的潔拉絲四公主,在現任冥王任職的期間內,曾為冥界拿下不少勝仗。
不但率領與她一起駐守於邊境的軍隊們擊退不少敵人,並將他們全數埋葬於她駐守的「黃沙之海」外,在軍事戰略方面也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因此,她又被冥界的居民稱為「黃沙之海的戰鬼」。
所以其實到頭來,他根本沒有擺脫強迫中獎的陰影,反而還被「獎品」耍得團團轉,然後昏到自以為靠實力抱得獎品回家。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兩人在結婚之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也生了兩只可愛的小朋友,為關家與那荒蕪的「黃沙之海」添加了不少樂趣與光彩。

——第四部完——
第九章 尋求贖罪的男人

1
飯店,是除了賣場、百貨公司、觀光景點、遊樂園及餐館……等公共地區之外,陌生人流動量最龐大的場所。
一家選對好地點的飯店,有時候一天的人口流動量,甚至可以高達近千人!
它們之所以能有如此龐大的人口流動量,除了選對地點、有基本供應用餐的場所,以及一些能夠提供客人們購物的商店外,最主要的,是因為它們提供了可以讓人們臨時休憩的地方。
而在飯店裡,時常可以見到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可能是來自別的國家,來此地觀光遊玩或是路過的外國旅客;從南上或是北下來到此地談生意、處理事情的商人;與朋友或是許久不見的同學師長們相約聚餐的人們,甚至可能是剛結完婚出來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總而言之,可以在這一個可能是大、也可能只是很小的地方,見到許許多多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們活動往來。
不過也正因為它們的人口流動量大,相對的,在這裡工作的人們,所必須要接待應付的客人種類,也就變得繁雜許多。
又尤其很不湊巧的,這家飯店的知名度十分高,那身為這裡的工作人員的人們,被要求的水平與工作量,也就相對提高了。
就好比說,這家飯店。
琉光飯店。
一家位於天界、人間與魔界三界交叉地帶的飯店。
據說它的擁有者是魔界的某位高層人士,因此基於老闆的背景是魔界出身的,飯店自然也就選在比較靠近魔界的入口處經營。
也因此,它又有個別名,叫做妖魔飯店。
顧名思義,它的主要客人來源都是以來自魔界的居多。
踏進飯店大廳放眼望去,包括裡頭的員工在內,約有五分之三的人口是妖魔精怪,不過這不表示其它界的客人就不常上門消費。
事實上,其餘的五分之二人口中,天界人就佔據了一半。而其中有很多還是長年的老顧客,三不五時就會下來光顧一下,小住個十天半月,甚至有時還長達近百年之久!
最後的五分之一則是來自外地,也就是東方領域之外,西方領域的稀客與很偶而才會出現的,來自人間界誤闖的凡人們來光臨消費。
而這次的故事開端,就是由一位來自西方領域的稀客開始的。
此時此刻,可能是含憂來到琉光飯店這麼長的時間以來,最想念崔白萇,同時也是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的意義最深刻的一次。
沒錯,此時此刻的她,需要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精通東方領域語言外的人,或是一本字典。
「代理經理大人還沒找到嗎?」
她緊張到臉快要抽筋,低聲詢問身旁手忙腳亂的同事。
「目前還沒有……」
這位正好輪到她值班的倒霉小姐,正忙碌的撥著櫃檯所有電話,到各單位的管理者那找人:「……不過應該快了,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再給妳五分鐘。」含憂嘴角微抽的低語,然後繼續保持微笑,與眼前這位明顯就是來自外地的客人,進行毫無作用的眼神交流。
基本上她的臉部表情動作最大極限,也只能到這裡。
算了,就當作是保養眼睛好了!
含憂這樣自我說服著。
眼前這位客人自外貌判斷,以凡人的年齡來計算大約是三十出頭左右。身型高@,一頭深金色的短髮梳得十分服貼整齊。
西方人特有的深刻輪廓與突出的五官,一雙金色的眸子是純血皇族的證明,刻意曬成淺麥色的皮膚與友善的笑臉,給人陽光的感覺,雖然留了一圈短短的落腮鬍,但仍是遮掩不住他本身的出色俊美。
這世上好看的人真是不少!
雖然眼前的這位,臉上有種掩不住的憔悴就——是了……
西方語系的繁複,與東方語系幾乎是不相上下。
身為土身土長的東方妖魔——姑且不論是源自於東方何處、說哪種語言——含憂至今活了少說也有千年,而這麼長的一段歲月,東方領域裡的語言她都還沒有時間完全搞懂學完,哪有什麼額外的鬼時間,去研究那一輩子可能都說不到一次的西方領域語言!
好吧,她承認基於工作上的需求,她多少還是聽得懂幾種,比較多人使用的語言基本對話與問句。
不過聽得懂是一回事,會不會回答與能否溝通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於是,便造成了現在這種與客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局面。
其實這種情形,照道理講是不應該發生的。
第一,通常這種西方領域來的客人,不要說千年,甚至萬年都不見得會跑來琉光飯店過夜一次!因為他們一般都會有魔界或是天界的高層大隊,以最快最低調的方式護送,根本不會有機會蒞臨這裡——除非路上有什麼意外發生,逼不得已才會暫時停留一下,但是也絕不過夜。
第二,他們就算來到也會有隨行翻譯官。那些翻譯官會在他們發言的時候同步翻譯,將他們的要求表達出來,因此根本不會有語言上溝通的困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崔白萇在。
由於專研語言是崔白萇工作之餘的嗜好,加上他又異常有天分,且與身為西方外族的克雷斯多交好,使得他除了是這家飯店的二老闆外,還兼職著翻譯人員的身份。所以即使上述兩點都沒有發生,只要有崔白萇在,什麼問題都沒有!
可是如今崔白萇不在,什麼都是屁!
所幸他們還有來代職的克雷斯多,不過目前不知人巡邏到哪裡去就是了……
「本座聽六樓的管理者說,妳們有急事要本座處理,是什麼事?」
冷冷的嗓音輕卻有力的傳來,不知何時,克雷斯多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客人的身後,著實把櫃檯中的含憂跟那位值班小姐給嚇了好大一跳。
他還是那一身萬年不變的經典黑袍打扮。
有時候含憂不禁會懷疑,克雷斯多其實是不是還有跑去冥界兼職,因為聽說冥界這代的死神打扮,都跟他的裝扮很像,只差沒拿著勾魂鎖……
不過那些死神還比他有人情味。
「啊啊,是的!因為這位客人的關係……」
含憂拍了拍皮膚都快鬆掉的臉頰,暗暗為他的終於出現鬆了口氣:「……我們聽不懂他想要什麼,所以想請您幫忙翻譯一下。」
克雷斯多瞥了她一眼,將視線轉到眼前人身上,而對方正巧也在此時轉身過去看他。
兩人互相打量了一會,克雷斯多朝那人試探性的發出幾聲,類似貓在覺得舒服時所發出的呼嚕聲,對方頭微微一偏,搖搖頭表示聽不懂,然後對他發出一種類似鳥類鳴叫的聲音。
克雷斯多露出瞭然的表情,立即換成相同的聲音與對方展開交談。
接下來兩人談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後,克雷斯多對在櫃檯待命多時的含憂招招手,然後比了個六的手勢。
「這位是阿斯弗提亞先生,他要住在六樓,最靠池塘的那間。」克雷斯多態度隆重的介紹與吩咐,「還有,他很堅持的表示,他房間的窗戶不要有欄桿阻隔,所以等下要是安排給他的房間窗戶有欄桿,找人把它們全數拆掉。」
「……閣下,我們這裡是中式建築,不會有欄桿那種東西架在窗戶……」含憂聲音有點虛弱的提醒。
真虧他還在這待了半年,居然連他們這裡的窗戶有沒有欄桿都不清楚……
「喔,是嗎?」克雷斯多對此卻是顯得十分漠不關心,只是將話又大略同步翻譯的告訴那位稀客,後者表情明顯鬆了口氣。
「總之快點找人帶他去他的房間,他說他剛才結束一段十分長途路程,急切需要休息。」
「是。」
2
稍晚,四樓,410室。
「喔喔——所以簡單的來說,就是六樓來了位老外啊!」
啪的一聲掰開衛生筷,見到滿桌難得都是他愛吃的菜,關崇善喜上眉梢:「那他跟克雷斯多你一樣都是來自西方那邊的囉?你們講的語言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
克雷斯多用手支著臉,淡淡的回答,望著對方慇勤的替他添飯夾菜,旁邊還不時傳來幾聲不滿的哼聲。
「他說的是比較古老的語言,現在西方除了皇族與神官之外,幾乎都不使用了。」
他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只要一有空便會跑來這邊找關崇善。
桌上那一堆不用說,便是他刻意繞道跑去廚房,吩咐做來討好關崇善的。
對於他這位未來「妻子」的一切厭惡喜好,他下了一番苦功研究,他甚至連對方喜歡穿哪種牌子的內褲都調查了!
一隻空碗突然伸到關崇善的筷子面前。
「喂,關小善,該我了吧?泣血的碗都快被你塞到爆開了!」
孔雀一臉不滿的看著克雷斯多那已經堆成小山的碗。
以前關崇善都會以他優先,先替他弄飯夾菜,可是自從某人出現之後對方就變了,一心只向著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完全把他丟到後頭去!就算對方說要娶他也不用這樣吧?
關崇善瞄了他跟他的碗一眼,才像突然意識到他的存在:「喔喔——好啦!我等下就幫你弄!」
「那我呢?」
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自底下傳來,關崇善垂頭一看,笑了出來。
三眼坐在他的腳邊,擺出一臉淚眼汪汪的可憐表情望著他。
「不要這樣嘛,我先弄你的好不好?」他最抵抗不了人家裝可憐了。
三眼聽了,開心的用力搖著牠那九條尾巴。
孔雀整個臉都青了。
原來在某人心目中,他連一隻隻會吵鬧跟耍賴的狐狸都比不過?居然如此輕易的就被人由第二順位給丟到後面去!
「啊,好香啊!你們在吃什麼?」
正好從外頭回來的白虎與青龍自玄關走進來,前者一臉興味昂然,後者則是招牌的淡默。
兩人在瞥見克雷斯多時都點了下頭。
「哇!真難得,今天桌上出現的都是小朋友喜歡吃的耶!」白虎拉開孔雀旁邊的椅子坐下,同時故意瞟了臉色不太好的後者兩眼:「真是有心,你說是不是啊,青龍?」
他偏頭問選擇在關崇善與孔雀之間坐下來的青龍,後者應了一聲,接過關崇善剛添好的熱騰騰白飯與筷子,然後越過孔雀遞給白虎。
「對了,泣血,樓下的人要我傳話,說有急事請你立刻下去一趟處理。」
青龍在關崇善把他那一份遞過來時慢條斯理的開口。
被他點名的那位也不是什麼小角色,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垂頭優雅的吃著手上的菜。
「嗯。」看樣子他已經決定等吃完飯後才去處理。
「啊,對了!我跟你們說喔!我剛剛跟青龍回來的時候啊,在走廊上看見一個……」
結果白虎話還沒說完,玄關那裡就傳來一陣尖叫與轟響,引開了大家的注意。
接著,關崇善與孔雀家的門就這麼被人撞開了。
「客人,請您不要這麼做,請您把我的員工卡還給我——」
看著眼前這位漂亮小姐驚慌失措的模樣,剛才硬是從對方手中奪下員工卡的阿斯弗提亞,覺得十分有趣。
這個在早先在克雷斯多吩咐之下,被帶到六樓的異國男人,雖然他對於前者替他安排的房間非常滿意,而且他也真的非常的疲倦。可是不知為何,當他真的進到房間,並躺到他早前一直不斷渴望的柔軟床鋪時,卻又怎麼也睡不著。
這就是所謂累過頭後的失眠症狀嗎?
他躺在床上心想,突然靈光一現,想要看看這個他選中停駐的飯店,是個怎樣的地方。
既然想要瞭解這座飯店裡的環境是怎樣,他便需要一位嚮導。然後他立刻就想到了克雷斯多,一個與他一樣都是來自西方,卻選擇在此永久居留的男人。
於是他便循著剛才走的路線找到電梯,按下了一樓的按鈕。不過如果可以選擇,其實他真正想要去的樓層,是四樓。
可是他卻找不到四樓的按鈕,三樓之後的號碼跳過四直接變成了五。
對此他感到非常懊惱,克雷斯多在之前自他眼前離開的時候,的的確確是去了四樓,可為什麼這部電梯裡頭卻沒有呢?
於是他就一邊覺得莫名其妙,一邊隨著電梯抵達了一樓,然後,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以半搶奪的方式,拿走了這位在他面前的女性員工識別證。
因為,他發現只有使用他眼前的這部員工電梯,才能到達他所想去的目的地——四樓。

其實阿斯弗提亞並不是完全聽不懂這裡的人在說什麼。
只不過他懂的範圍也只是些比較簡單的日常用語,像是早、午、晚安啦,廁所、餐廳在哪啦,這個東西多少錢,還有你長得很帥……等之類的,所以這位小姐在那邊跟他哀求什麼,他也只能勉強地猜個大略。
不過一定八九不離什麼「請他把卡片還給她」這類的話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借用妳的卡片去找人而已。」他柔聲的說,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告知他,她聽不懂,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是需要借用。
因為他親眼看見那個人用了他身後的電梯到四樓,可是這部電梯卻需要卡片才能開啟……
接著阿斯弗提亞不費吹灰之力掙脫對方的手,將卡片貼向感應格,然後按下按鈕開啟電梯門,走了進去。
那位被他搶走卡片的小姐放聲尖叫。
「啊不行,客人!您不能用那部電梯!那部電梯是專門給我們員工使用的!誰快來人啊!快點去通知代理經理!」
可當那位倒霉的小姐真的叫到人的時候,阿斯弗提亞已經抵達了四樓。
「哇……沒想到這裡比下面跟我住的那層樓,還要來得更有東方風味!」阿斯弗提亞讚歎的看著整條走廊,以及左手邊那一排梨花彫木的古典房門:「真是奇怪,為何他們要把這層樓給隔起來,只讓特定的人來呢?」
他摸摸第一道門旁上頭的門牌號碼與名字,打算伸手敲門。
可就當他打算敲下去的那剎那,他身後的電梯突然叮的響起。下刻,有兩個人自裡頭踏了出來。
兩個身穿戰甲的人。
他們兩人在經過阿斯弗提亞的神邊時稍稍停住,其中一個有著一頭白髮,可是模樣卻是十足孩子的人露出訝異表情。
接著那人拉了拉身旁另一位表情冷漠的男人,並對那人說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話。對方在聽完他說的話後,朝阿斯弗提亞掃了一下,然後便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了。
那人很明顯就是對他不感興趣。只有那個白髮的小孩子一直不斷地頻頻回頭看他,直到他們進入前方不遠處的一間房內為止。
阿斯弗提亞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繼續他剛才被打斷的動作。
不到片刻,隨即便有人來應門。
接著他很快的便發現對方不是他要找的人,於是他前往下一間,然後再下一間……
然而,並非所有這層樓的住戶都是友善的。
在敲到第五間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力量硬扳過去,讓他痛得差點大叫。
開玩笑,他可是從來沒有被這麼粗魯的對待過!
如此粗暴對待他的人,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
他以為以他的身型在東方已經算高大的了,可沒想到對方居然比他還要再高一個頭!
「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那人橫眉豎眼,以不友善的語氣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阿斯弗提亞對於他無理的舉動與語氣,感到非常憤怒,於是他便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朝對方的肚子狠狠揮了一拳。
然後,兩人就這麼打了起來,直到他們撞上一扇門。
一道黑影在兩人歪七扭八地躺在門板上呻吟時,籠罩了他們的上頭。
3
「我說泣血,這傢伙該不會是你在外面的情人吧?居然為了找你搶人家的識別卡,跑來四樓挨家挨戶敲門,最後還跟人打起來——真是有心啊!」
孔雀站在已經被玫瑰包紮完畢的阿斯弗提亞旁邊,嘖嘖的打量著後者,他後面那句話很明顯就是在對白虎還以顏色。
當然,這些經過也是由克雷斯多翻譯過後才知曉的。
克雷斯多斜睨了他一眼,室內氣溫瞬間降了許多。
三眼很不會觀察氣氛的開口:「孔雀,我發覺你最近講話似乎特別酸耶——當然,其實從以前就一直都酸溜溜的,不過最近似乎更變本加厲了些……」
「……三眼,你是想改名叫兩眼嗎?」孔雀掰著手指,威脅意味濃厚。
三眼馬上跑到關崇善後面躲起來。
「他來找本座,只是想要本座帶他到處看看而已,因為這裡只有本座懂他說的語言。」
克雷斯多輕輕開口,雖然他以一貫的平淡語氣在陳述事實,可是聽在其它人耳中卻多了一絲解釋的味道。
「啊,這麼說的話,他不就完全聽不懂我們說什麼囉?」
關崇善也好奇的跑到孔雀身旁,去對阿斯弗提亞探頭探腦,只見後者滿臉問號的盯著他跟孔雀,並且還不斷朝克雷斯多望去,感覺很無助。
這樣的感覺讓關崇善眼睛一亮。
接著,他做出了一個令眾人驚愕的舉動——朝阿斯弗提亞撲過去,開始上下其手。
孔雀嚇得草容失色。
「關小善——你發什麼瘋啊你?」他立刻把關崇善從阿斯弗提亞身上拉開。對方剛才那一臉像是飢餓已久的老虎,看到可口小羊的表情,真是差點沒讓他下巴脫臼!
「可是、可是他看起來好無辜,看起來好像人型版的黃金獵犬!所以我才忍不住——」
關崇善嘿嘿笑了兩聲,眼睛仍是緊盯著發傻的阿斯弗提亞,大有想再次撲上去的架式。沒辦法,他對可愛無辜的小動物或東西最沒招架力!!
孔雀翻了翻白眼,有種想當場掐死他的衝動。
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真不明白你腦子都在裝什麼?要是他剛才把你的行為解讀為有攻擊性怎麼辦?你不就死定了?」他掐著關崇善的脖子搖晃大吼,那力道之強讓人不禁懷疑,後者的脖子會不會在下一秒就被掐斷!
「咳咳咳——哪有可能死嘛!除非他能在瞬間把我轟成灰燼,要不然機率實在不大!」關崇善努力的想扳開脖子上的手:「孔雀,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
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孔雀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你也知道有這種可能性!關小善,你不要仗著自己是不死之身就可以這樣不在乎,我跟你說——」
「咳咳咳!好啦好啦——你先放開手我就聽你說!」
「不行,反正你不是仗著自己不會死嘛!那我幹嘛要放手!」
「不會死跟需要呼吸是兩回事!」
結果喊到最後變成兩人互掐。
玫瑰抱著三眼癱到沙發上揉著額頭,一臉快受不了的表情:「來人啊,誰都好,快點制止他們這兩個白癡……」
「唉,年輕人就是這麼有活力,你說是不是啊,青龍?」白虎捧著飯碗在玫瑰對面坐下,碗裡滿滿都是菜。
「白虎你這話就不對了。」玫瑰反駁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三眼:「我比那只孔雀年輕不知多少倍,可我卻沒他那麼有活力,所以你這句話不成立!」
「那可能是種族問題了,鳥類一向都是比較活力十足。」
「也有可能,跟你們這些飛禽走獸比起來,我們植物的確是比較沒那麼活躍,而且也比較性情淡泊。」
「嗯嗯,經妳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沒錯!在我記憶裡,還真的挺少見到有活力十足的花精樹仙的!」
「不予置評。」
青龍完全不想理會這兩人的白癡對話,快步向前,打算阻止某兩人自相殘殺的愚笨行為,站在他旁邊的克雷斯多也準備行動。
不過,卻有人比他們更早先一步。

突然感到有股壓力出現在背後,孔雀回頭,臉色大變:「喂!你這金毛想幹什麼?啊啊啊!」
話還沒問完,他整個人就被丟到單人沙發的後面去了。
關崇善趴在地上乾咳。
一雙漂亮的腳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來,動作輕柔卻不失力道的將他扶起。
「咳咳咳——啊啊——得救了……謝謝……」關崇善抬頭,一臉感激的對那人道謝,可對方下一瞬的動作,卻讓他感激的表情瞬間轉成驚嚇。
阿斯弗提亞捧住關崇善的臉,將自己的臉孔不斷貼近,目光迷茫中閃著驚訝。
「……啊啊,我原本以為我這次來到這裡,一定遇不到與她神似的人,沒想到……」
關崇善眼睛往克雷斯多所在的地方猛飄,額頭上冒出冷汗:「那個……克雷斯多,你可不可以翻譯一下他在講什麼……還有,能不能順便叫他不要一直……」
可他還沒說完,就見克雷斯多板著臉閃到自己身邊,自他那黑溪漆的長袍中伸出手,把他從某人越靠越近的臉前解救出去,瞪著阿斯弗提亞的眼神冷到不行。
「他是本座的婚約者。」
他用那古老的神語對阿斯弗提亞宣示著,不過雖說是用婚約這種字眼,但言下之意其實跟「關崇善是他在罩的,未經同意,請勿任意觸碰!」差不多。
當然多數人,尤其是對他這人完全不瞭解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會直接誤解他話中的涵義,而眼前的阿斯弗提亞就是最佳例子!
只見他眨眨眼,在關崇善與克雷斯多臉上來回巡視的金色雙眼,瞬間睜大:「你說什麼……他是你的……」
「馬的你這個外國佬!居然敢摔本王——」
一聲暴吼打斷他的話語,孔雀自沙發後躍起,一臉怒氣,整個人撲向毫無防備的阿斯弗提亞,後者連訝異都來不及就隨即被撲倒在地。
他們附近的空氣溫度瞬間上揚,發出陣陣熱浪,甚至發出劈啪聲響。
在他們四周的玫瑰等人見狀,立即閃得老遠,而被克雷斯多拉開的關崇善,整個臉都白了。
「住手,孔雀!你不要——」
可惜仍是遲了一步。
天花板上的自動感應器唰地無情啟動,灑下一陣陣冰寒冷冽的水,澆得房裡所有的事物——包括人跟桌上那堆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在內——全都瞬間變得像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撥開黏在臉上的瀏海,關崇善推了推滑落的眼鏡,伸手推開克雷斯多,站到想掙扎自阿斯弗提亞身上爬起來的孔雀面前,垂著的臉是陰沉到了極點。
難得破天荒一桌子都是他喜歡吃的,結果一口都沒吃到就毀在孔雀這白癡的手上,他要是還能不生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於是仗著他在氣頭上壯膽,向來脾氣很好膽子有點小的關崇善,今天再次作出了令在場人二度傻眼的動作——揪住孔雀的領子破口大罵。
「……XXX的,孔雀你這個天殺的混帳王八蛋,好不容易他X的今天都是我喜歡吃的,結果被你這麼一搞,那些飯菜我一口都還沒吃到就全都泡水見鬼去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今天不跟我道歉並把那些菜想辦法還原,從今天這刻開始我就跟你勢不兩立,你別想我再幫你做任何一件事情——」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