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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妖魔飯店 作者:阿墨兒 (已完成)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5 17:51 編輯


在一條陰暗狹窄又髒亂的小巷裏,一身穿紫色T-shirt與濺滿七色油彩牛仔褲的青年,站在小巷唯一一盞路燈的底下,專注凝視著眼前的紅磚牆。
那堵紅磚牆上貼滿了各式徵求的廣告紙,五花八門,可說是一堵牆占盡百家業,令人目不暇給。
而這位青年的目光,正被這眾多廣告紙中的其中一張深深吸引住。
「征人告示,本飯店目前急需一名服務生,無須任何經驗,最好能夠全天候兼職,如無特定居所者,本飯店願意包三餐吃住及水電,薪水方面可以商量,有意者請洽……或也可直接前往以下的地址應徵……」
仔細將紙張上頭的聯絡方式及所開出的條件給閱讀完後,關崇善推了推鏡架,抬手撕下紙邊專門給人保留用的聯絡小紙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哎呀,看來這次終於找到一份可以做長久的工作了!」
他盯著手頭紙條上的號碼及位址,一對狐狸眼笑得細細彎彎,仿佛認定對方一定會聘請他。
收起紙條,關崇善一邊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離小巷,一邊自口袋摸出手機開始播打剛剛背下來的號碼。
「喂,您好!我是看見你們牆上的征人廣告才打電話過來的,請問一下你們現在仍急需服務生嗎……」
他的腳步聲在空窄無人的小巷中緩緩回蕩,隨著低沉興奮的嗓音由近轉遠。那張被他撕了一角的廣告紙在昏暗的燈光下隨風翻飛,紙張上頭刺目的大紅染色,在經過幾次無情的風吹日曬後完全褪去。
啪啪啪的,環繞於街燈下的飛蛾們循著本能不斷撞擊燈面,一雙蒼白的手在關崇善的歡呼聲響透整條小巷時自牆上探出,無聲地揭下了那張征人啟示,將之撕碎。
紙張在轉眼後便成了碎片,破碎不齊的紙片隨著灌進的冷風飄散滾落,那雙白手在紙張飛散後拍了兩下,又迅速縮回牆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張未被完全撕開的紙片在手消失後,輕輕地落到了燈下的地面上,上頭有點醜的字跡在燈的照耀下發出淡淡青光。
「……我們所開出的條件不多,也不限定種族,只要您自認為有能力、反應夠敏捷、動作夠迅速、處事夠冷靜、膽子夠大、心臟夠強壯、能夠吃苦耐勞,我們皆歡迎您前來應徵。以上,由妖魔飯店經理崔白萇告示,請勿惡意損毀,如不遵守,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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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ojo999

第一章 啥樣的人物是主角
在一間以暖色系為底調設計的房間裏,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安靜地坐在裏頭等待。
在對方答應可以立刻面試之後,關崇善便迅速循著手頭上的位址找來,然後就被一位長相美麗卻感覺十分嚴謹的女人,帶到這間活像在燃燒的房間裏等待。
一身密不透風的黑衣與高高盤起的黑髮,蒼白的皮膚與冷酷的臉孔,女人在示意他坐下後,便遞給他一份單子與一支鋼筆,以機械般無情緒的嗓音吩咐他填寫上頭的資料。
「這是表格跟筆,填完之後叫我,我會請我們經理親自過來面試。」毫無表情的人偶面容配上冰塊與玻璃碰撞般清脆冰冷的嗓音。
關崇善抬手接過對方給的表格與筆,推了推鏡架,在盯了眼前人片刻後,開口所說吐出的第一句話不是跟對方道謝,而是……
「小姐你這顆頭是在哪里買的?手工做得真精緻!」
女人聞言立刻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在一絲得意閃過眼底後,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踏著腳上純黑色系的細跟高跟鞋轉身離開。
「唉,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就很高興的不是嘛?」
目送女人的背影離去,關崇善自言自語的轉了轉脖子,立即埋首於桌,以十分迅速的動作填完了上頭的問題。
「唰」地把大名簽在這份長達三頁的表格的最後一頁末端後,關崇善將筆「啪」的往玻璃桌上一擺,眼一閉,整個人往後靠,讓自己陷入鮮豔橘色系皮沙發的懷抱中,一臉「先好好休息一下,其餘等下再說」的模樣。
而事實上,他也真的打算如此。既然對方說填好之後再叫,那便表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稍稍休息,因此他並不急著面試,反而先開始放鬆,感受一下這房裏的舒適。
沙發坐起來很柔軟,甚至是十分溫暖,他摸了摸上頭被擦得發亮的皮層,觸感滑而極富彈性,紋路細緻且眼熟,他知道這不是一般普通的皮類。
「質感很棒吧?」一個嗓音突然插進來問道。
「是啊,的確是很不錯。」關崇善點頭,摸得很高興。「想知道是什麼材質嗎?」
「是什麼材質?」
「人皮。」
聞言眼皮連跳了好幾下,關崇善抬眼,對這位不知何時出現在沙發後頭俯視他的男人微笑。
一身深黑裝,最基準的白底襯衫與發亮的寶藍色領帶,沾發臘梳弄得一絲不茍的頭髮,偏向纖細秀美的五官臉孔蒼白發亮,對方細長的眼睛底下透著興致盎然的光彩。
「關先生你好,歡迎加入妖魔飯店,我是這裏的經理崔白萇。」崔白萇對他伸出一隻與臉色同樣蒼白的手,有禮的微笑著。
關崇善抬手回禮,然後自沙發上轉了個身,與對方面對面說話:「喔喔,我還以為我需要經過面試,跟看我的個人資料履歷呢!」
「資料履歷在你剛剛填寫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完了。」崔白萇鬆開手,繞過關崇善所在的沙發,走至與他相隔一個玻璃桌的同款沙發上坐下,表情十分溫和。
「喔喔,這就是那個最近才上市、在填寫時,業主也能同時從備份讀到的神奇表格嗎?」
「是的。」
「那面試呢?」
「面試也在剛剛完成了,你的長相合格。」
「喔?」
關崇善略帶驚訝的看向他,莞爾的笑了:「原來你們選服務生是采外貌協會的啊!那我不就得慶倖我父母給了我張不錯的皮相,要不然剛才就被你們給淘汰了?」
崔白萇發出輕笑。
「外貌體面順眼點總是好嘛!要不然請了個兇神惡煞模樣的服務生,大多數的客人大概才剛踏進門就都被嚇跑了。」
他將擺在桌上的那份表格拿起,由第一頁快速翻到最後一頁,目光由上至下快速滑過,似乎是在找尋什麼。
「嗯,對了!」輕喊了一聲抬眼,他對關崇善又笑了笑:「在帶領你去流覽熟悉整座飯店與你的住宿所在前,我對你剛才填下的幾項資料有些疑問及好奇,不知你可否為我解答一下?」
關崇善豪不猶豫的點頭:「好啊,請問。」
崔白萇將資料翻回第一頁。「你在種族方面填下『半人類』,這所謂的半人類,你是指說你是混血嗎?」他問,指尖快速至上頭血色的字跡滑過。
「不是,」關崇善想也不想的否認,開始耐心解釋,「我原本只是普通的凡人,不過在一次旅行中遇上了些事情受到波及,身體產生了異變,可我又太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因此填下『半人類』。」
「喔,原來如此!」磁性的嗓音透出略略的訝異,崔白萇的目光又往下滑落了些,「那跟你在能力方面填下的『不死』有關嗎?」
「是的。」
「怎麼個不死法?你有嘗試過自殺或是什麼嗎?」
「唉!這個我很難解釋,這樣好了!」
關崇善瞄了玻璃桌上的鋼筆一眼,抓起遞給崔白萇,「不如經理您親自試一下如何?」
「啊?試一下?」
崔白萇瞥了手中的鋼筆楞了下,望向他的臉孔有些呆,「你是指用鋼筆殺你嗎?」
「是啊,用鋼筆刺我的心臟或是劃開我的喉嚨什麼的。」
崔白萇歎了口氣,將鋼筆放下。
「哪用那麼麻煩啊?我直接用手來就好了,我的指甲比那破東西銳利多了。」說完,便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往關崇善的脖子一劃。
鮮紅色的霧花在下刻自沒了頭的頸上噴出,濺滿整座沙發、玻璃桌,以及因要劃開關崇善脖子而俯身向前的崔白萇整身。似乎是早已習以為常般,關崇善的身體毫無動靜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臂,除了他的手指在頭被割下後開始不斷敲打著手臂,感覺有些焦躁之外,全無一般身體失去頭顱時手足無措的失控。
崔白萇快速自沙發起身,走到那顆頭所在的沙發後面,望著他在木質地板上,一邊將地板染滿血,一邊發出「喀啦喀啦」聲響的滾動著,那沾滿血腥的朝上臉孔表情是一臉平淡。
崔白萇走到關崇善頭顱面前蹲下,伸手將他捧起放正,並把被甩到一旁的無框眼鏡掛回他的臉上。
「喂,你還好吧?不好意思,忘了控制力道,剛剛那下摔得挺大聲的,一定很痛吧……」
他看著關崇善的表情是一臉歉意。「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是我自願的嘛!」關崇善開口,聲音因為自嘴裏不斷湧出的血而模糊不清。
「對了,我剛剛在讓您試之前忘了問一件事情,不知道現在問會不會太遲……」
「應該不會吧,當然,這要看你的問題而定。」崔白萇將他自地上捧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他已經準備好迎接的手上。
「這樣啊,是這樣的,我想問的是,如果血濺到這座沙發上會不會洗不掉?因為沙發一般好像濺到這類的液體都很難清……」
關崇善的手將頭舉起,按回被切斷的頸子上,四周的皮膚與骨肉在兩者接觸時立即連接修復,眨眼過後除了滿身滿手的血之外,之前被切開的地方則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崔白萇看得一臉驚奇。
「喔喔,這點你不用擔心,人皮沙發沒有這種煩惱啦!你有看過人皮膚上有血卻洗不掉的嗎?」他回答,望著關崇善扭動著他的脖子試探有無接好,眼中透出熱切的光彩。
「那倒是。」
關崇善發現他眼底猶如挖到寶的熱烈情緒,報以微笑:「還有任何問題嗎,經理大人?」
「咳哼,沒了,目前大致就這樣。」發覺到自己的失態,崔白萇立即收回目光,恢復先前的一臉溫文,再度伸出手:「歡迎你正式加入妖魔飯店。」
關崇善探出手回握,沾滿血的臉笑得很開心。「謝謝,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了!」
妖魔飯店座落於三界交叉口地帶,外觀是采古色古香的古中國式建築,共六層樓高,木架構,黑漆打光;屋頂的磚瓦是用彩琉璃,屋角微翹,並用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怪獸作裝飾;大門是采一般中國建築最常用的豔麗朱紅,除了經典大戶人家門上會有的雙獅頭咬環,及座落兩旁威嚴不已的石獅喜獸外,還多了些現代器具,例如安置在黑底檀木金字招牌上頭的打光燈。
當然,這座飯店上頭的招牌並不是真的寫著「妖魔飯店」,而是寫著另個很美的名字,叫「琉光」。
這飯店在古代的前身是間客棧,後來應潮流名稱的改變由「客棧」改為「飯店」。當然除了順應潮流外,其實最主要原因,是不想讓那些偶入此地的凡人感到困惑,繼而惹上麻煩。
之所以又叫妖魔飯店,主要是因為老闆本身就是魔界出身,而客人也以來自魔界的妖魔居多,不過偶爾也會有自人界迷路的凡人,或是自天界出來遊玩的仙人住入,替飯店添加一點不一樣的氣息。
在與崔白萇大略看了整間飯店,並瞭解其結構及之後可能會被安排去做的工作專案後,關崇善便跟著他搭乘員工專用電梯,來到了員工宿舍樓層。
員工宿舍樓層位於飯店的四樓,也是一般所有飯店最忌諱的樓層。一般飯店都會直接將四樓改號碼,直接變成五樓,以避開那諧音的「死」的忌諱。而在這家飯店,他們是直接將四樓辟成員工宿舍,把供給客人使用的電梯改成經過四樓不停,只有員工使用的才會停,以避開客人誤闖的事件發生。
踏上與其他樓層相同的檜木地板,走在崔白萇身邊的關崇善興奮地東張西望,員工宿舍樓層的外觀與結構,基本上跟其他樓層是毫無差別,不過卻更加的古色古香,幾乎一切都保持在最早時期的原貌。
由於為保持客人們的隱私,因此其他用來供給客人居住的房間門,通通換成了具有現代風格的橡木厚門板,牆壁的隔音效果也加強,以確保前來投宿的客人們之間不會互相干擾。
「這是你以後要住的房間。」
崔白萇在一間上頭掛有「410」號碼的門前停下,抬手敲了敲,轉頭繼續對他解說:「我們這裏原本是采兩人一房制,但經過改建後,一間房裏變成有兩個房間、一間浴室、一個大廳、一個小廚房,整個室內就跟你剛才在六樓貴客上房見到的一般格局大小。」
「所以基本上,就跟住公寓沒啥兩樣就是了。」關崇善點點頭表示瞭解,然後與崔白萇一起安靜等待這房裏頭所居住的,那個自今天起要成為他室友的人前來應門。
接著片刻的沉默過去,一陣劈哩啪啦疑似拖鞋的腳步聲自門內響起,喀地的一聲,門被一股力量由外往內的粗暴拉開,一張細緻的小臉自裏頭探出,寫滿不耐。
「誰啊?這麼晚了……咦——」
女性特有的清脆嗓音抱怨著,可在看清來者是誰後,小臉的表情立即由不耐轉成驚訝:「喔!天啊,小萇!什麼風把你吹來員工樓層啦……咦,有新人啊!」
他的視線由笑咪咪的崔白萇臉上轉到關崇善身上,碧綠色的眼睛立刻一亮:「喲,還是個凡人,不會是來跟我住的吧?」
「就是。」
崔白萇答的十分爽快,將剛剛關崇善在等候室填寫的個人資料遞到她的手上:「這是他的基本資料,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想好好瞭解一下你的新室友。」
關崇善看向他,一臉「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表情。「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崔白萇對他笑咪咪的問:「啊,對了!忘了跟你們兩位介紹一下,小雀,這位是關崇善,你以後的室友。」
他朝關崇善指了一下,然後轉對關崇善介紹:「小善——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這位是小雀,全名孔雀,是你以後的室友,同時也是將要帶你、教導你一切的前輩,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喔!」說完他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等!」關崇善急急大喊,一臉不可置信:「經理大人,你這是在開玩笑吧,我怎麼可能跟她成為室友……」
「為什麼不可能?」崔白萇瞥了正在專心看手上資料的孔雀一眼,露出一臉不解,「難道你不喜歡小雀?」
「我根本都還不認識她,哪談得上什麼喜歡不喜歡……不對!這不是重點!」
關崇善發現自己被牽著鼻子走,變得有些氣急敗壞:「她是個女的耶!我怎麼可以跟個女生當室友共處一室,共用同個浴室!這樣很不方便吧!」
孔雀聞言立即自資料中抬眼,銳利的瞪了他一下。
「誰說我一定是女的,我也可以是男的啊!」
孔雀將那份個人資料還給崔白萇,自門中踏出,這時候關崇善才完整看清他的模樣。乾淨俐落的黑色短發配上豔麗的臉蛋,嬌小的身軀套著男性白色寬大T-shirt,下身所穿的也是屬於男性的花花四角褲及藍色人字夾腳拖,孔雀走到關崇善面前仰頭,對他露出一抹壞壞的笑。關崇善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什麼意思?」
「就是我剛剛話裏面的意思。」孔雀回答,聲音由清脆轉為低沉,圓滑的臉孔也由豔麗細緻轉為稜角分明,玲瓏有致的嬌小身軀在瞬間抽長變寬,原本在他身上過大的衣物,現在全都貼身剛好。
眨眼間的風水輪流轉,讓兩人在瞬間整個立場對掉。
關崇善仰頭望著孔雀,後者在轉為男性後足足高他一個頭,而那寬他半個肩的身材更是讓他瞪目咋舌!
「shit!」
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給嚇得破口大駡,關崇善倒退兩步,撫著心臟喘個不停:「你可以任意換樣貌、性別?」
孔雀笑得很痞很壞心眼。
「是啊,所以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不一定是女的,我也可以是男的啊!」
「天啊,你是什麼東西啊?」關崇善失聲大喊,不自覺地想閃到崔白萇後面躲起來,因為孔雀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他受不了。
「真是沒禮貌,什麼我是什麼東西!」孔雀將他自崔白萇身後揪回自己面前,「你聽過西方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阿彌陀佛自孔雀明王中破背而出的故事吧?」
「略聽過。」
「那你知道其中的孔雀明王吧?」
「這個也有在書上略讀過。」關崇善老實的回答。
「那說來聽聽你對他的事蹟瞭解多少。」孔雀對一旁的崔白萇打手勢,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呃,鳳凰之子,性甚惡,特好吃人……」關崇善豎地住嘴,臉色大變,「喂喂,這不可能吧!他不是傳說中的人物嗎?好吧!就算是真的,不也被如來佛祖給壓制到那個什麼鳥靈山的地方,怎麼可能……」
他又反射性的倒退好幾步,因為對方身上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大。
「凡事都有萬一。」孔雀又將他揪回,對他露出一排潔白美牙。「關崇善是吧?嗯,你給我的感覺還不錯,我挺喜歡的!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
說完還在他右臉頰親了一下,並在親的同時伸出舌頭,將他臉頰上的血舔掉。
關崇善臉色由白轉青。
「你臉上的血真是美味,這是你的血嘛?」孔雀一臉意猶未盡,貼在他耳邊詢問,嘴唇開始緩緩移到他染滿最多血漬的頸邊,翠綠色的眼珠閃過紅光。
「不是不是!」關崇善死命搖頭否認,被舔脖子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噁心,可是卻又懾于對方的壓迫感無法移動,只能本能的發抖。
「那是我剛才來的時候被濺上的!」
開玩笑!要是承認的話,天知道對方會不會二話不說把他幹掉?雖然他是不死之身,但那只是殺不死,可並不代表他被人撕成碎片吞下肚後一定還能活著!好吧,就算還能活著,可他也不要啊!
「喔……這樣啊!」埋在他脖子舔血的孔雀抬頭,聲音聽起來很失望,可臉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種拙劣至極的謊話,會信的人一定白癡!想當然爾,孔雀絕對不是那行列的人種。
「沒錯!就是這樣!」關崇善點頭點得更猛,完全沒察覺孔雀一點也不信他的話。
孔雀盯著他瞧了半晌,舔了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
「好吧,歡迎你成為我的室友。」他抓起關崇善垂在一旁的手握住,然後舉到嘴邊開始舔舐上頭的血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關崇善變色的面孔。
「剛剛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現在我改變想法,我想我們『一定』可以處得『非常之好』!」
心想明天上工一定要跟崔白萇要求換房間的關崇善乾笑兩聲,一臉欲哭無淚:「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而另一方面,正在員工電梯裏的崔白萇。
「嗯嗯,真是天助我也!擁有不死、快速復原之身的小善加小雀這個食人殺人狂,這種組合真是絕配!這樣一來完全解決小雀動不動把自己室友吃掉,弄得都沒人敢跟他住的問題了!」
他滿心歡喜的在他的隨身筆記本上塗塗寫寫,並在「410」號房小格上頭的孔雀與關崇善名字旁,附注了個「永久」。
「而且小雀看起來似乎挺喜歡小善的,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著急的把我趕走呢!」他對著電梯裏的鏡子自言自語,表情滿是喜悅瘋狂:「……是吧?『妳』也這樣覺得是吧?所以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
說完他便對著鏡子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直到電梯門開時,才又恢復原本溫文面貌,以極度優雅姿態的踏出電梯,對迎面而來的客人微笑。於是,關崇善想要換房的小小希望在此宣告胎死腹中,完全破滅!
對大多數人而言,如果工作的地方老闆給的待遇好、服務周到又照顧有加,一定都會覺得自己能來這邊工作真是太幸運了!因此身為員工的他們對老闆總是心懷感激,並在工作的時候加倍用心,以藉此報答老闆對他們的體恤及照顧。
不過這點針對大多數人,並不包括某些少數人,好比說關崇善。
「喀」的將自己被折斷的脖子跟左手腕扶正推回原位,關崇善動了動脖子及雙手,摸出昨晚因為掙扎而被甩到一旁的眼鏡戴好,然後一臉驚愕的看著這個自昨日起便正式屬於自己的房間。
這房間很大且充滿現代感,不算牆上的書架台,只單撇去房中的一張單人床、書桌、連壁式衣櫃、穿衣鏡、一個床邊小櫃及小臺燈,它所剩的空間再擺放上一張雙人沙發跟小桌,都還綽綽有餘!
不過他昨晚最後的記憶卻不是眼前這般場景。
他記得昨晚在他昏厥前這房裏明明是滿地血跡,碎裂的窗戶與被扯下的窗簾及床單,還有被打爛的書桌跟自中央凹陷的床鋪……總之是狼藉一片!
可現在房裏不但沒了昨晚的血腥空蕩與狼藉淩亂,反而乾淨整齊地被屬於他的私人物品給整個充斥。
直直面對他的連壁式衣櫃是大大敞開的,似乎是為了要向他展示裏頭的衣物是如何被細心地折掛於衣櫥中;各式各樣的新舊書本被整齊排放於牆上的書架及書桌上頭;兩隻手便可數出的鞋子,被擺放在他之前趁跳樓大拍賣時買下的桃木鞋架上,並體貼地擺放于門邊以便穿脫。
空了的兩個大行李箱則是被安穩的收到衣櫃的最上層;鑲著毛玻璃的窗戶是敞開的,窗簾與上頭的風鈴一起隨風飄逸,自己躺於上頭的床鋪及床單也安穩潔淨的沒有任何損毀,整個房間甚至還飄蕩著淡淡花香!
一切都是如此整潔美好,美好的像場夢。
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突然自他心底升起。
「這對待員工的福利服務,會不會也太過周到了一點……」他喃喃自語的望著自己前任女友送的水晶風鈴掛在窗邊,隨著風的吹送而搖擺發出輕響。
其實關崇善本來是打算以「將行李放在之前住的地方,因此必須要回去一趟拿行李」的理由找崔白萇,藉此跟他說一下自己要換房的事情,結果誰知一覺醒來,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已被安穩運到,並且還貼心的各自歸位元,這種服務到家的周到態度,真是令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好。
接著他把目光移到某個趴在他身上發出打呼聲的物體上。
原本垮一半的俊臉在看清那物體是啥鬼後,徹底垮成了一片。
是孔雀!
對方不但手腳纏在他身上還枕著他肚子睡大覺,敢情是把他當抱枕了!
「……媽的你這個死變態,喪心病狂!就算我不會死、恢復力強,你也不可以這樣咬我的肉、吃喝我的血啊!我好說歹說也是有痛覺會痛的!」
他瞪著眼前這張睡到流口水的俊臉低罵,並奮力想把對方推開,可卻發現對方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腳不但纏得死緊,連體重也重得驚人,任他怎麼推也推不開!
於是在嘗試了老半天發現自己是在浪費力氣後,關崇善頹然倒回床上,決定放棄掙扎。
切!要是女的就好了……至少還不會覺得全都是他一人單方面在吃虧!
他感歎的想著,一想起昨晚像被人強暴般的遭遇,便開始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
用像被人強暴形容真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以他目前的狀況來看真的很像!
身上的衣物被人撕得粉碎、渾身因為染血而被人像非禮般摸遍咬遍啃遍加舔遍!雖然昨夜那些深可見骨、血流如注的傷口拜他體質之賜已完全修復,可是卻也的的確確發生過。
坐起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漬狼藉,關崇善歎了口氣,對自己老改不掉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惱不已!如果他不是被一時的歡喜給沖昏頭,忘了自己身後還有個可怕吃人狂要提防的可怕事實,他也不至於在昨晚被對方發現有機可乘,繼而遭到突襲整得死去活來。
「嗯……」
低而沙啞的呻吟聲自孔雀的唇邊溢出,抬起的臉孔上有些傷口,可卻絲毫不損他自沉眠中醒來的迷蒙性感。
這樣的聲音與表情對一般人而言,可能具有極度的殺傷力及蠱惑感,而對昨晚親身嘗過的關崇善來說,殺傷力是一定有,但裏頭的意思跟前面所指的那種,卻是完全兩回事。兩人就這麼對視沉默了片刻。
「喲,早安啊!」孔雀打破沉默笑得一臉痞樣,打量著他臉上跟身上幹掉的血漬,眼底又是紅光閃閃:「昨晚你睡得好嗎?」
「托你的福,非常之好!」關崇善嘴角抽了兩下,心想都昏過去沒知覺了,還能不好?「這樣啊……」
孔雀掃了眼掛在牆上的鐘,盤算了一會,在瞧了瞧被他壓在身下一臉面色緊繃的關崇善,笑容加得更深了些:「距離開班的時間還有些時候……你身上的傷口都復原了?」
「是啊!」關崇善傻傻的點頭,接著瞧見孔雀露出欣喜神色才驚覺不對。「喂喂……等等!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想幹嘛?」
「沒有啊,我只是想要再見識一下你的驚人復原能力,順便吃一頓『早餐』。」孔雀講的臉不紅氣不喘,語氣還很理直氣壯。
「早你媽啦!」關崇善突然爆發,將孔雀猛力推開,然後連滾帶爬自床上逃跑,那姿勢說有多醜多狼狽就有多醜多狼狽!但道行跟法力這兩種東西,也不是放在一旁當好看的。就在關崇善手將摸到門把的那一刻,掛在床邊的孔雀單手一抬,口念一個「定、收」,他立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在下一瞬又重新回到孔雀的身下。
「親愛的室友,春宵苦短,所以我們要好好珍惜這短暫的兩人共處時光,把握體驗極樂機會的美妙!」說完,孔雀不給他一絲掙扎的機會,俯首狠狠咬住他的脖子,撕下一大塊肉,血在下刻染滿關崇善脖子下的整片床單。關崇善發出一聲慘叫,動了動發現自己無法掙脫,翻翻白眼放棄,繼續發出慘叫,任孔雀為所欲為。
瞥了下掛在牆上的鐘,八點二十,昨夜崔白萇跟他說他的班次是中午至晚上,也就是從十二點至下午六點。時間,真是他媽的漫長。他媽的!他一定要跟崔白萇說他要換房間!
知曉自己的工作是在飯店餐廳裏當端送、收拾盤子的服務生後,關崇善是暗暗松了口氣。這種工作他在以前四處晃蕩的時候便做過不少,因此做起來是格外的得心應手,沒過一會便融入其中。雖然這邊的客人跟他之前所在人界打工場合的那些完全不一樣,必須更小心應付!因為大多數的妖魔都喜歡以玩弄人類為
樂,有些甚至極喜食人!
因此,這點讓身為「人」的關崇善在今天剛上任便受到不少騷擾,甚至吃足苦頭,不過最後都被一旁的同伴察覺,以極度巧妙的方式支開,躲過一劫。
在畢恭畢敬的將客人用完的餐盤給收掉之後,關崇善瞥了下手腕上的表,發覺換班時間到了,便旋身走進休息室,並在裏頭解開脖子上的領結跟扣子,然後重重籲了口氣地倒入身後的沙發中,臉色是蒼白不已。
臉色蒼白的原因不用說,自然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昨晚的折騰加上今早的,就算他恢復力再強再好,也是會有缺血的時候。
畢竟他也是個需要吃東西才能補充身體的活物,沒吃東西補充營養,叫他身體去哪變血肉出來讓他恢復啊?
而孔雀這個完全不合格的室友兼罪魁禍首,卻似乎完全不懂這個道理!
他不但把關崇善的脖子跟肩膀肉啃得完全見骨後才放人家一馬,還拋下人家一個人跑去梳洗,然後在打理完後就像完全忘記有這麼個人存在一般,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上班,把因為失血過而多無力行動的關崇善一個人丟在房間裏!
於是在空著肚子的狀態下,關崇善整整花了快三個小時的時間才恢復原狀,然後一身無力的爬進浴室裏梳洗,再爬到廚房裏找東西填肚子。
所幸孔雀平常也吃普通食物,因此在關崇善打開冰箱的時候還能找到一些正常能吃的東西,而非如他想像那般會是空空如也,或是什麼殘肢斷體的。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下來,當他趕去上班時已是開工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了。不過崔白萇對他的遲到卻完全沒說什麼,甚至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會如此,因此還在他對他開口道歉時擺了擺手,一臉同情至極、語重心長的跟他低聲說了一句「辛苦了」,惹得關崇善差點哭出來。
「喲,你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很差呢!是不是被今天的狀況給嚇到了?」
一道充滿關心的溫和嗓音忽地自他頭頂響起,一抬眼,一張如那嗓音般溫和的樣貌映入眼中,關崇善眨眨眼,臉就這麼紅了。
千萬不要誤會,關崇善臉紅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對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人、或是什麼鬼勞子的一見鍾情,事實上如果真要說美人的話,不論是昨日那位領他的人偶頭美人、崔白萇或是那個在他心中已經列入極惡大混蛋的孔雀,皆比眼前這位最多只稱得上是「溫文儒雅」的面孔好看。
至於一見鍾情,這更不可能了!關崇善對同性別的人根本完全提不起興趣!
那到底為什麼臉紅呢?
「咕嚕嚕嚕……」
聽見這麼響亮的腹鳴,眼前這個面孔溫和的人是楞了下,而關崇善的臉則是更紅了。
「你餓了啊?」那人笑得很溫柔,自手上掛的圍裙口袋裏中掏出一包東西,遞到他的面前,「嘿嘿,我偷帶的零食還有剩,你要不要吃?」
關崇善抬手接過,瞥了一眼,發現是他好久沒吃過的北海鱈魚香絲!
「哇,這裏也有賣這個嗎?」他歡喜的抓了小把塞進嘴裏,似狐狸眼的雙目彎彎,口齒不清。
那人見他吃得開心的模樣又笑,一屁股往他身旁的空位坐去,伸了個大懶腰:「沒有,是我特地跑去人界買的,因為這東西真的挺好吃的。」
「是啊是啊,我小時候超喜歡吃的!可是後來家窮了,連三餐有時候都不濟,因此也就沒多餘的錢買零嘴……」
「這樣啊……」那人輕聲的應著,盯著他的側臉瞧,舔了舔嘴唇。「我叫楊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楊染嗎?很高興認識你……」
關崇善咽下嘴中嚼了老半天的鱈魚絲,咧嘴一笑,對楊染的好感又添了很多,不單單是因為對方溫柔友好的態度,更是剛才在工作時被找麻煩的時候,好幾次都是對方出手幫他解圍。
「我叫關崇善。」
「關崇善……」楊染默默低念了幾遍,然後突然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的望向關崇善,抬手一握,表情興奮不已:「小善……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
「呃……不介意……」關崇善有些被他的舉動跟表情嚇到。
「你是最近新來的對吧?因為我以前都沒見過你……」楊染挨近了些,天藍色的瞳子更加明亮。
「呃嗯,是的……」關崇善稍稍往旁邊挪了下,卻發現沒退路。
「……我是昨天被錄取,今天第一天上工……」
「你是獨身一人嗎?」楊染又問,抓著的手是握得死緊。
「呃……獨身,算是吧……基本上我……」
「你是凡人對吧,我可以自你身上聞到凡人的味道,而且這也是為什麼你今天一直被騷擾的原因……」
「呃……其實我……」
「你跟我一起住吧!」
「啊?」
「我現在很缺室友,你搬來跟我同居吧!這裏免費提供員工住宿,可以省很多喔!」
「呃……基本上,我……」
「就這樣決定吧!我們現在去找崔老頭說一聲,你把你家地址說給他聽,馬上就會有人幫你把東西運過來,還會自動幫你佈置好喔!」說完楊染便立刻將關崇善拖出休息室,繞過餐廳區,帶他進入一條無人走道內,完全不給關崇善拒絕、反應的機會。
關崇善試圖掙脫他的手,可卻發現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幾乎跟孔雀有得比了。現在是怎樣?他是不小心得罪了衰神,還是跟這家飯店八字犯沖!先是被安排到跟個可以任意變換性別的變態吃人狂同一間,接著便因為自己的體質被對方折騰個半死,搞得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然後又因為自己身上的凡人氣息,一直被客人連連騷擾!現在又被這個看起來很友善,可是卻怎麼也不肯聽他好好說話,甚至是有些自我中心的楊染給強迫拉去見崔白萇,要他當他的室友!好吧!雖然他承認他的確是想換房換室友,可是至少也給他一個選擇機會嘛!然,就在關崇善為掙脫不開楊染的手苦惱不已之時,一陣涼到心中最高點的冰脆嗓音竄入耳中,讓他當下背脊一麻,動彈不得,而原本猶如急驚風般直直拉著他走的楊染也停下腳步,背影僵直到不行。
「喲,我說這不是楊狐狸嘛!你拉著我的室友走得那麼急,是要上哪去啊?」那嗓音還伴隨著陣陣清脆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緩慢卻十分輕快。
關崇善發覺楊染握著自己的手在發抖。接著一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搭上關崇善的肩,將他扳過去。冰肌玉骨,傾國容姿,玲瓏有致的身軀被包裹白色的廚師服中,短跟的黑色皮鞋在走廊的燈光下是亮得扎眼。女性版的孔雀,噙著一臉冷笑出現在他們面前。
關崇善吞了口口水,冷汗猛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突然覺得整條走道的氣溫突然降了許多。瞥了眼關崇善被楊染緊抓不放的手,孔雀嘴角的笑微微加深,眼神冷了三分。
「還不放手?」他盯著楊染命令道。楊染發出一陣類似野獸示威的低吼。孔雀挑眉,放在關崇善肩上的右手一翻,手心向上,拇指與中指交迭,對準楊染的眉心用力一彈,一昧火紅的圓球便掠過關崇善的耳垂飛出,眨眼擊中楊染的眉心。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下刻響遍整個走廊,楊染鬆開抓著關崇善的手,摀住被擊中的地方在地上不斷打滾哀嚎。一股灰黑的濃煙不斷自他被擊中的地方散出,令人作嘔的燒焦味也隨即撲鼻而來。
「啊啊啊啊!孔雀妳好狠啊!竟然用三昧真火燒我!」楊染不斷在地上翻滾慘叫著,眨眼便由人身變回真身。
就如孔雀剛才喚他的那樣,楊染的真身是只灰紅色的大狐狸。「我向來就是這麼狠,這點你也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
孔雀慢條斯理的走到他面前,踩住他的尾巴,狠狠輾了兩下,眼底閃過點點紅光:「既然敢碰我管的人,你就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不是嗎?」
楊染又發出慘叫,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呈現抽搐狀態,火雖已滅,可被整個額頭已是一片焦黑,而其中眉心處還隱約窺見沒了皮肉保護的焦骨,他忍痛將頭抬起,仰望孔雀的面孔是可憐兮兮。
「我不知道他是你管的……」擺出低姿態求饒著,額上及尾上的疼痛讓他涕淚齊出,糊得整臉難看。
「我剛不是有說他是『我的』室友?」
「……這個……我、我剛剛沒有聽清楚……」
「是嗎?那我剛剛叫你放手那邊呢?那邊你總該有聽清楚吧?因為你還對我示威不是嗎?」
孔雀冷笑地將原本就踩在楊染尾上的腳舉起,然後又用力踏下,一陣清脆的斷裂聲便在下刻殘忍的響起。
楊染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原本討饒的臉孔倏地轉成猙獰,接著他毫無預警地自地上猛然躍起,伸出散著藍光的利爪攻向孔雀。
「孔雀!你不要以為你有崔白萇罩著,就可以這樣作威作福!小心我對天界那邊告狀,讓你再被抓回……啊啊啊啊啊!」
身體瞬間凝結在半空,尚未說完的話語全都轉為慘叫,一昧比剛才更大更劇烈的三昧真火,在他觸及孔雀的瞬間自孔雀嘴中吐出,將他整個吞噬殆盡。
退回已腳軟在地的關崇善身邊,孔雀眼眨也不眨地望著楊染燃燒的身軀自空中重重摔落,在地上燃成灰燼,被觸動的灑水系統淋成一片灰水。
接著孔雀偏頭望向一旁表情呆楞的關崇善,眉毛微微挑了挑。
「起來。」他命令道,聲音仍舊是冰得心麻。
關崇善望向她,抖了一下,臉色在瞬間化為雪白。
「起來。」他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關崇善望著她不肯動。
「起來!」孔雀又重複了一次,被弄得有些發飆。
「你為什麼要殺他?」關崇善對他大吼,不過聲音卻是帶著點點顫抖。
孔雀抬眉,將他整個人自地上拎起。
「你是白癡嗎?凡人!」
關崇善楞住。
「你真以為他是要帶你去找崔白萇嗎?」
經他這麼一說,依照昨晚匆匆繞過飯店的記憶,崔白萇的辦公室似乎是跟這裏反方向……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每次你被客人找麻煩時,那只狐狸都會這麼剛好在你身邊,出來替你解圍?」
是啊,為什麼會這麼剛好每次都是他?身邊明明就還有別人的不是嗎?
「你知道有很多妖魔都喜歡吃凡人這件事情,對吧?」
關崇善看著他,楞楞的點頭。「那只狐狸只要再吃一個人便可修煉成魔了,這樣你懂我意思了吧?」關崇善這下終於有了別的表情。「你……你的意思是說……」他瞥了地上那灘快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焦灰,嘴唇顫個不停,「……他……楊染……楊染他想吃我?」
「要不然咧?真的找你當室友?」孔雀露出一臉不以為然。
「整個宿舍裏頭就只剩下我沒室友,要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被安排與我在一起?」可是關崇善卻對他的話沒有反應,反倒是想起其他的事情。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找我當室友這件事?你那時候明明就不在休息室的不是嗎?還有你為什麼會知道他把我帶到這裏來,我從開始工作到剛剛明明就都沒有看見你……」聞言,孔雀沒回話,只是一直盯著關崇善瞧,瞧到他渾身發毛,又開始想往後退。
孔雀見狀,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他糾回。「喲,關小善,我聽說在你們人界有種東西,好像叫什麼……追蹤竊聽器來的,對吧?」她說,將臉埋到關崇善的頸子邊,輕輕的發出笑聲。
「在我們這裏呢,也有類似的東西,所以你覺得呢?當然,會在你身上放那種東西是因為崔白萇他擔心你,畢竟你是這間飯店裏目前唯一的凡人,而且他也知道我的個性,因此當然是要好好特別看顧你,免得你傻傻被人給吃了!」關崇善眨了眨眼,吞了下口水。
「不要傻了,崔白萇不會幫你換的,因為通常這邊室友的規定,除非兩人之中有人死了或是合約到期,要不然這一當,都是當到永遠的,特別是跟我一起。」
孔雀用牙齒咬開關崇善頸子的皮膚,吸吮流出來的鮮血:「所以乖乖認命吧,你得跟我相處一百年呢,我的好室友!」
閉上眼,手裏仍捏著那包鱈魚香絲,關崇善深深覺得他一定是在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衰神,所以才會這麼唱衰被錄取,然後再加三級倒楣的要跟眼前這個變態同住在一起。距離一百年滿還有倒數九十九年又三百六十四天??真希望自己可以不要不死活到那時候。
「歡迎光臨琉光飯店餐廳區,今日是中式菜色,請問您準備好要點菜了嗎?」關崇善自袖內拿出點菜單與筆詢問。
今日的他是一身唐裝打扮。這桌客人一共有四位,個個人高馬大,面目猙獰,身上分別身著青、紅、藍、黃四色衣衫。
「我說兄弟們!咱們就來客人肉七吃,你們說怎樣啊?」
其中一位元青衣者大聲嚷著,音量大到足以讓四周其他桌的客人們都聽見,他看向關崇善的細小賊目充滿了惡意與戲謔。
「……抱歉先生,我們並沒有這樣的菜色。」關崇善面孔僵了下,可隨即又復原。
「怎麼會沒有?這裏不就有個活生生的好食材了嗎?」另外一位紅衣者繼續大聲搭腔,接著隨之而起的便是一陣充滿惡意的大笑。
關崇善嘴角抽了抽,握著筆與點單的手捏緊了些。那個青衣客人見到關崇善臉色暗下,眼底閃過一絲光,對他伸出在瞬間妖化的毛茸茸巨爪。然而就在他打算對關崇善伸手的同時,在另一桌忙碌的人突然閃進他們之間,大力扣住那只爪,將兩人的距離硬生生拉開大半。
「這位客人請放尊重,」被分配跟關崇善搭檔的紫藤妖淚輝笑咪咪的說著,同時將對方的手用力掐緊:「我想您絕對不會想在『琉光飯店』裏鬧事的,對吧?」
那客人聞言面色立刻刷白,表情也像是吞了蒼蠅般的難看。他在惡狠狠瞪了淚輝一眼後才悻悻然的把手收回。於是接下來的時間,淚輝就這麼一直站在關崇善旁邊,寸步不離,直到他幫這桌客人們點完菜為止。

休息室——
「哎,別太介意啦,這種事情以前也有發生過的!」
在結束工作後淚輝拍拍關崇善的肩膀,她有著一頭垂至腰際的黑色長髮,皮膚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紫光,她的臉孔是標準的東方女性臉孔,身體修長美麗,與關崇善站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同齊。身為花妖的她是以修仙為目標,不食任何食物,只吸收日月精華,因此她在工作上被分配與關崇善搭檔,在一旁一邊指導的同時也給予保護。
「以前也有人界來的人來這邊打工,他們也跟你一樣常常受到騷擾,沒辦法,畢竟對身為妖魔的我們來說,你們凡人的血肉真的很香甜,吃過一次就會上癮!」
「說的好像你吃過一樣……」關崇善小聲嘀咕著,接過對方遞上來的水。淚輝對他微笑。
「我在還沒成妖之前是一株長於戰場的紫藤花,」她在他旁邊坐下來,對陸續進來的人點頭打招呼:「戰場,意味著有很多人會在那邊廝殺喪命,我在那時候就是靠那群人的血與屍體灌溉積肥而活下來的,因此我算是間接吃過。」
「喔喔,原來如此!」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的喝光了手中的水,在起身將杯子放回淚輝剛剛取水的地方後,關崇善向她道謝兼道別:「謝謝你的水還有今天幫我解圍,我先走一步囉!明天工作時見!」
「嗯嗯,那我們就明天工作時見啦!」淚輝對他揮手,然後轉頭開始與她剛才自廚房交班的室友聊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個月便過去了。打自知道自己必須跟孔雀當室友一百年後的隔天,關崇善便立刻跑到崔白萇的辦公室,遞上辭呈。崔白萇瞥了他的辭呈信一眼之後,笑咪咪的否決他:「這可不行,一旦簽約就必須要到期滿,要不然按照契約上頭的規定,你可是要直接被打下魔界化血池裏泡五百年,並且同時承受水深火熱之苦。
「我記得上一個違約的員工,我有次去探望他,發現他整個身體除了露在水面的頭之外,其他都被泡到爛掉了呢!」他將違約之後的下場形容的繪聲繪影,嚇得關崇善當場又將辭呈收回口袋裏。
「那我可不可以換室友……我不想跟孔雀同一間……」
「這也不行,因為我們目前只有孔雀的房有空。」崔白萇馬上否決。
「我想孔雀也跟你提過吧,有關我們這邊的規定……」
「是的,我很清楚,這些我也有在契約書上讀到,可是難道就沒有周轉的餘地嗎?」關崇善仍想掙扎。
「孔雀他??非常的,呃,殘暴,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攻擊我……你知道,雖然我不死又有自動恢復能力,可我並沒有那種就算肢體斷掉也能夠自動長回,而且我的恢復能力也是視我身體養分而定。」他越講越感到自己委屈,崔白萇則是越聽表情越若有所思。
「……像昨天就是,才第一天開工卻遲到,就是拜那傢伙所賜!我怕哪天他突然心血來潮要把我抓去大切八塊然後烤來吃,那到時候……」
「嗯……我明白了。」崔白萇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嘴角扯起一抹溫和的弧度,「這點我會好好跟孔雀說說,可是我真的誠心的希望你能跟他繼續當室友,他雖然是壞蛋又自我主義了點,但是他卻會是你在這家飯店裏最好的保護者。」
「保護者……什麼意思?」關崇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凡人,當然,雖然在某方面而言你又不算是。」崔白萇將手指交攏,合成塔狀。
「可只要你身軀仍沒有脫胎換骨,仍是染有凡人氣息的一天,你就脫離不了被妖魔們視為『凡人』的命運,然後就如你昨日所遇到的那般,他們會千方百計捉弄你、找你麻煩,甚至設計誘拐你、伺機將你整個拆骨生吞入腹。
「這種情形在之前我們聘請凡人員工時就發生過,基本上即使不是凡人,道行較淺弱的妖魔或是小仙也是一樣,一旦落單,就會遭到攻擊,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到最後會將員工宿舍分成兩人一房,還有工作上一定是兩人一組的緣故,因為這樣可以起到互相照應及保護的作用。當然,室友之間通常都會和平相處,畢竟是一起生活的人。」
不過孔雀例外就是了。崔白萇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原來如此……可是……」關崇善又發話,「可是既然如此,那其他人不也一樣可以保護我不是嗎?那為何我一定非得和孔雀同室,楊染不也是住宿舍的嗎?既然他死掉了,那不就代表有位置空出來……」
「已經沒了。」
「啊?」崔白萇露出一臉抱歉。
「昨晚楊染一死的消息傳出去後,那位置就立刻被其他在等宿舍空缺的人給占走了。」
關崇善的表情看起來活像是目睹世界末日來臨。崔白萇臉上的歉意又加深了一些。
「所以沒辦法,只好請你委屈一點了!」關崇善點點頭,然後帶著辭呈信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
「小善啊!」
崔白萇在他將要踏出門口的剎那時叫住他。他回頭望去,發現對方的表情已不復剛才的溫和嘻笑。
「孔雀他或許可能是最差最壞的室友,」崔白正色的道,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嚴肅:「可他絕對是這飯店中最強的搭檔跟保護者。」
「只要成為他的夥伴,他便會完全負起責任徹底保護對方,絕不會讓對方落入任何的危險之中。所以,請你一定要試著去信任他,因為他是個非常優秀的保護者。」
「什麼非常好的保護者嘛,根本就是狗屁!」關崇善一邊在走廊上死命狂奔,一邊低聲咒駡:「他媽的我現在正被人追殺,就不見他出現救我?」
現在的他位於飯店二樓,普通房區,一般住在這邊的客人,其財務狀況屬於小康或是普通,能力大多也是普普。
就一般而言,妖魔們之間一向都地界分明,除非有那個能耐,要不然很少人敢去挑戰比自己能力還強的對手,而且以他們自私自利的性情,除非那件事情會危害到他們的利益或是對他們有利,要不然他們很少會插手管閒事。
見自己在這走道上東躲西藏、東推西翻個老半天也不見有人出手幫忙,關崇善露出苦笑,看來追殺自己的那幾人肯定有兩把刷子,要不就是自己運氣真的太背,整層樓剛好都沒半個人在,不然怎麼他弄了大堆噪音卻始終沒見半個鬼影出現!
後面緊追他不放的,是剛才早先在餐廳找他麻煩的那桌客人。摸摸口袋,發現自己這一個月來所養成隨身攜帶的「防狼」小道具通通用盡!
關崇善快速瞥了走廊窗邊一眼,手一伸,將上頭的擺飾花盆抄起,奮力往離他最近的一個妖魔頭上砸去。這幾隻妖魔剛剛在追趕他的時候,被他抽空去人界廟裏求的驅魔水潑中,法力暫時全失,因此只能像個常人般在他後頭猛追不舍。
又還好他關崇善國中、高中時候田徑隊不是參加假的,要不然還真是跑不過這些沒了法力卻還有體力的可怕怪物!
「他奶奶的,我今年一定是犯太歲!要不然為啥什麼倒楣事情都給我遇上了!」他又開始咧咧罵了起來,不過這次卻是在罵自己:「要是我會點法術什麼就好了!可偏偏除了不會死之外,我還真是啥鬼都不會!」
「關家列祖列宗啊,崇善現在知錯了!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我拼死拼活也會把我們祖上自三國時期傳下來的那把關刀扛來,有事沒事就拿來揮揮練練,搞不好還能闖出一片天空!說不準還能請到那位偉大的關公雲長祖上附身,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番田地,只能死命跑給人……」
「不對!是跑給妖怪追,然後那個該保護我的混帳卻像死了般怎麼都不出現……啊!」
碎碎念到一半轉成慘叫,底下腳踝像被什麼纏上般突然一緊,關崇善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栽去,硬生生跌了個狗吃屎。眼鏡在跌倒時被摔飛,視線瞬間陷入朦朧一片,沒有鋪任何地毯的實質木地板讓他摔得痛哭流涕。低吟了片刻,關崇善翻身坐起,眯起眼努力打量著朝他越逼越近的幾道身影,所幸他的近視不太深,只有三百多,因此還能勉強看清一些距離他不太遠的東西,好比說這緊緊纏在他腳上的黑色條狀物體。
「惡!這什麼鬼東西啊!居然濕濕粘粘的!」他試圖掙開那條黑色的粘滑物體,卻發現那東西居然還會抖動?
「小東西你溫柔點,你腳上的那條鬼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我家小弟的舌頭!」那四道身影的其中一道青色身影開口,關崇善立即認出那聲音是今天讓他難堪的那位客人的。
「嘿嘿嘿,我說小東西你就不要再掙扎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保證我們兄弟絕對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的!」那妖魔笑聲猥褻的說著,伸出那只今天本在餐廳要碰上關崇善、卻被淚輝扣住的噁心毛綠爪,打算探上關崇善的脖子。
關崇善整個身體奮力一偏,讓他撲了個空,可卻沒料到那綠毛妖魔的兄弟突然閃到他身後,制住他的雙臂及上半身,讓他剎時陷入動彈不得的狀態!
這世上有多少人求取不死長生,可又有多少人在追求的同時細想過,那得到後所要付出的痛苦與代價?
那種你寧可就這麼直接死去,卻發現無論怎麼做也死不去的痛苦,又有多少人曾想過……好痛啊!這種被人不斷分食著卻怎麼也死不去的痛!身體會不斷的自動快速修補,一次又一次,與疼痛一起……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得到這樣的身體,為什麼得由我來承受報應?明明……明明就不關我的事啊!
劇烈的痛感在睜眼的瞬間重新席捲感官,眨了眨眼,目前暫時只剩一邊的視線範圍是模糊一片。
嘗試動了動雙手手指,換來的卻是一陣空虛。
地點仍是在二樓走廊的地板上,四周大片大片紅色的液體是他的血,濃稠且腥重,或許還摻雜了些碎肉與骨片?他不知道,他只曉得那些的血透過他的衣服不斷流失,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板,濺汙了他身旁的牆。
稍稍轉動脖子,將視線由上轉至旁邊,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的手臂,是雙眼凸出、下巴碎爛、獠牙暴露,一臉死不瞑目的猙獰面孔,上頭豔紅色毛髮糾結成塊,沾滿了粘稠的紅藍色液體。
「喲,你還好吧?」
一樣的問話,卻多了些與往日不同的情緒波動,低沉冰冷的嗓音裏透出向來少有的愧疚。
一抬眼,男性版孔雀的臉孔闖入他的視線,無瑕的臉孔上濺滿了妖魔特有的藍色血液與碎肉,一點一滴的順著臉龐滑下,染上了白色的衣領。
關崇善盯著他,沒有說話。
「喂,別露出這樣子的表情嘛!」
孔雀將他整個人自地上抱起,動作出乎意料的小心翼翼,好似在抱什麼易碎物品。
而事實上,關崇善現在的狀況真的跟易碎物品沒什麼分別,尤其是當關崇善瞧見自己右下手臂如何與上手臂處於藕斷絲連的狀態後。
「我的左手呢?」他口齒不清的詢問,他整張臉被那四隻妖魔中的其中一隻黃毛妖整個抓爛,由左眼上端至右嘴角,因此他的左眼基本上目前是處於閉合的修復狀態,看不見東西。
「被整只吞掉了。」孔雀瞥了地上一眼後回答。
那我的右腳呢?」
「也是。」
「那我還有哪些地方還在?」
「嗯……我看看……」孔雀沉吟了會,「右手跟左腳……指頭部分有少了幾根,頭、大部分軀體……雖然都破破爛爛正在修補中,呃……裏面的內臟……好吧,腸子部分被咬爛了,不過應該也都還在,我想……」
關崇善用力閉了下眼,又睜開,這次開口的聲音變得咬牙切齒:「你之前到底都在做什麼?」
孔雀見他生氣,怔了片刻,也變得怒氣騰騰:「晚到又不是我的錯!要不是之前有個不識相的傢伙搗亂,嫌我煮得不合他胃口,要求一遍又一遍的換過,然後崔白萇又不准我殺了他了事,我也不會拖到這麼晚才來救你!」
說到氣頭上還騰出一隻手用力往牆上敲去,結果那面倒楣的牆被他當場一拳敲穿,破了個大窟窿,至於是他在氣他被人找麻煩搗亂,還是來不及救關崇善,這就不得而知了。
「你如果不信我的話,你可以問問崔白萇或是淚輝和瑞華他們!他們當時都在場,都可以替我做證!」
關崇善往他指過去的方向看去,果不奇然見到了一大堆模糊的人影。其中淚輝跟她的室友瑞華、崔白萇、木偶臉美人,甚至是今天值晚班的員工及聞血或是聞聲趕來湊熱鬧的客人們都在!關崇善可以從人聲中辨出他們幾人的聲音。
不過他們都不敢太過靠近,因為孔雀跟關崇善兩人的所在處實在是太過慘烈!雖然關崇善及那四隻妖魔的血的味道很吸引人,可卻沒有值得到讓他們奮力一搏去挑戰孔雀。
現場有不少圍觀的人們都是被關崇善的血吸引而來,因此也有幸目睹到孔雀是如何將那四人給誅殺,繼而使得他們沒半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麻煩請讓路出來好嗎,在場的各位!」
用力拍手兩下,崔白萇用法術將聲音放大,使得他的聲音可以清晰傳遍整個鬧轟轟的現場:「由於我們這邊出了點意外,有員工及客人受傷,所以麻煩各位客人們請讓條路出來,好讓我們的醫護人員進入救治,謝謝合作!」
接著,他又對身旁跟著跑來湊熱鬧的值班或是下班的員工們大吼:「還有你們這群值班跟沒值班的也是!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不在位置上工作服務在這裏做啥?礙手礙腳的!
「下班的也趕快給我滾蛋!小心搭不上車回去!事先聲明,宿舍是不給非宿舍員工名單上的人住宿的!到時候沒趕上列車的統統只能掏腰包住飯店,我絕對不會因為你們是我的員工,就讓你們免費住一夜!」
接下來四周便紛紛響起一陣悻悻然及讓位的吵雜聲響,自那些混亂的聲音裏,關崇善還隱約地聽見有人嘀咕什麼「崔經理真是摳門到家」、「員工的錢也要賺,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可言」之類……
琉光飯店特別醫護室——「天啊,小關……」
淚輝在醫護人員將關崇善放到病床上後三步並做兩步沖來,眼底全是閃閃淚光。
「小關你覺得怎麼樣?還痛不痛?」她輕問著,觸感細膩柔軟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一股清涼感覺也隨之滲入。
「我幫你施了些可以緩和疼痛的法術,希望這對你會有幫助。」
關崇善突然覺得心底一陣暖。
這才是令人嚮往的同事愛嘛!不像某人……
他用他好不容易恢復的左眼,看似極度兇狠,實際上卻是毫無殺傷力的瞪了孔雀一眼。由於眼鏡已被找回,因此他現在的視線恢復一片清晰,不似剛才那般模糊且毫無焦距。
將目光轉回,關崇善在心底為自己的無能默默哀悼N萬遍。
本來就已經夠無能了,現在又少了條手跟腿……好吧!還有幾根手指!總之現在的他根本就已經成完全的廢人了,那他的工作……
想著,又忍不住多瞪了孔雀幾眼。雖然關崇善心裏很明白這壓根不是對方的錯,如果不是他自己這麼弱、啥都不會,完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可是,他又不得不找個物件來怨恨,因為當把責任推卸到另個人身上時,積存在心裏的惱怒感總是會變得比較輕些,雖然他明知這真的不是對方的錯……
而在一旁完全沒發覺已被某人目光戳了千萬個洞的孔雀,則是依舊怒氣騰騰的與崔白萇爭辯中。
「……拜託!你憑什麼怪我,如果不是你在一旁囉唆,一直堅持要我照著那狗娘養的話將東西重做,他又哪會變成這樣?」
他狠狠的踹了下腳邊的病床,那張病床當場塌下。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情他自己也要負責,既然來這裏工作就要有能力保護自己,可他卻啥都沒有,甚至連最基本的一些法術都不會,除了那副不死之軀!」
關崇善聞言表情整個僵硬,滿嘴苦澀,一旁的淚輝與瑞華則是惡狠狠的瞪向孔雀,眼神充滿責難。
可孔雀卻是毫無自覺的繼續說下去:「我當初早就跟你說過,叫你不要錄用凡人,可你偏偏不聽!你自己也親眼見到的,他們每個都弱得像老鼠一樣,一捏就死,又容易被找麻煩,而且每次還會給飯店添上一大筆損失,這麼弱的種族,我真不懂你幹嘛仍是這麼堅持要錄用……」
「夠了!孔雀!你說得太過分了!」聽不下去的瑞華出聲大吼。「凡人也不一定每個都弱,我就見過很強的凡人在這家飯店工作過!而且小關他也知道自己弱勢,所以也都有隨身攜帶一些驅魔法物,只不過他這次一口氣遇上四個客人圍攻,你要他又能怎麼辦?」
「什麼又能怎麼辦?既然他知道自己弱,光靠那些低等的驅魔物總會有失算的一天,就更應該學一些法術啊!」孔雀對她回吼。「他又不是沒生嘴,不會開口問啊?」
「問誰?問你嗎?」淚輝也忍不住加入戰局,一臉嘲諷。
「誰不知道我們孔雀大人你高傲無比,殘暴又自私至極!問你八成也只會得到一臉不屑加一頓攻擊,再說以你那嗜人血肉的性子,就算小關他想問你,八成也沒啥機會開口吧?因為在他開口之前就被你給先剮了,哪有機會自你那裏問到東西?」
「你說什麼,你這只低劣的花妖?」
「你他媽的才低劣!你這冷血的變態人妖!」
「好了!你們通通給我住口!」崔白萇大喝,面色冷酷無比。
三個人立即噤聲。
「淚輝、瑞華,你們兩個有時間在這裏大吵大鬧,倒不如給我去幫忙清理二樓現場的破壞!再不然就給我滾回宿舍做你們自己的事情,不要在這裏打擾傷患休息!」
孔雀見兩人被點名,立即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崔白萇見到馬上轉向他開火。
「笑什麼笑!孔雀,不要以為你這樣扯開話題就可以脫罪,你身為保護者本來就有那個義務跟責任要保護小善,可是你這次是完全失責,因此二樓的一切損失由你負責修復,並且扣除薪水一個月!」
這次換淚輝跟瑞華兩人對孔雀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好了,還楞在這裏幹嘛,通通跟我一起出去!小善需要休息!還不快走!想被我扣薪水嗎?」
「啊不,我們立刻就走……」
瑞華聽了立刻拉著淚輝向門口奔去,不過又在踏出門口的剎那轉頭過來,對躺在病床上的關崇善道別:「小關你好好休息啊!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關崇善沒出聲,只是抬手對她們揮了揮。
孔雀直直越過他的床前,既沒有瞧他一眼,也沒有道別。
崔白萇則是停下腳步,好心地替他拉上簾子。
「好好休息吧,等你完全恢復了,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好嗎?」
關崇善瞥了他一眼,點點頭,拿下臉上的眼鏡放到一旁去,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接著室內的燈光暗下,門也被輕輕闔上。
關崇善再度睜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毫無預警,一雙蒼白冰冷的手自黑暗中出現,將他自病床上拉起,攬入懷中。
忍耐已久的淚水自眼角滑下,他緊緊抓住那人,在對方懷中痛哭失聲。
「……哭出來好,有什麼委屈一次哭出來。」那人摸著他的頭說著,溫柔的安慰著他。「等哭完了舒服了,我們再好好說說話,我想,你一定會有很多話想跟我說的,對吧?」
關崇善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哭泣。
琉光飯店特別醫護室,三號病床——
「天啊小關你真強!居然只過一個晚上就全好了!你的恢復能力果然不是蓋的!」
大早清醒就被人這麼劈頭一句,關崇善接過對方送的水果禮盒露出苦笑,不知道該接什麼。
經過大前晚的攻擊事故,身為當事人兼受害者的關崇善,由於整個身體的損壞程度太過嚴重導致體虛無力。因此在經過飯店經理崔白萇的允許之下,得到了兩個月的長假,讓他好好養病兼調適一下心理,又由於是因公事故,休假期間薪水仍是照算。
而今日呢,是他假期開始的第三天。
「謝謝你的禮物,這些是水果吧?好奇怪的模樣……」
戳了戳水果籃中佈滿黑底紫斑鱗皮、形狀活像某種卷成一團的爬蟲類的水果,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以眼前的水果籃當話題開口,而這話題也沒讓他失望,立即引起探訪者的一陣熱情回應。
「喔喔喔——這可是好東西喔!」對方自籃裏隨手挑了一個取出,開始熱切的介紹:「這種水果叫做蛇種果,是我們魔界南部的名產喔!別看它外型長得醜模怪樣的,可是超級滋補的喔!」
「滋補?」關崇善聽到這兩個字,反射就是皺眉,因為這兩個字眼通常都會跟一些女性補品扯在一起。
「是啊!」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探訪者仍是興致勃勃的繼續解說這名為蛇種果的水果的好處。
「這種水果營養成分很高,性質溫和,具有補血回氣、止咳化痰、養顏美容、增加抵抗力……據說男性吃了還會有壯陽的效果!賣水果的老闆跟我說,他自己都會定時吃一些,而且啊,據說吃一個可以撐三小時呢!」
關崇善很慶倖自己沒在喝水,要不然他一定會被嗆到吐血。
「男性吃了能壯陽,還能撐三小時?」他咋舌地看著擺在眼前的水果籃,裏頭的蛇種果少說也有十來個,如果吃一個真能撐三個小時,那把眼前這些通通吃完不就……
「瑞華,你去哪里買的啊?老闆應該是個男的吧?怎麼會跟你說這些……」
瑞華聞言眨眨眼,笑得花枝亂顫。「哎呀,討厭啦!我沒跟你提過嗎?」
她動作俐落地將手中的蛇種果剝了皮,毫無預兆地塞進關崇善的嘴裏,讓後者完全措手不及。
「我家是開水果店的,那個賣水果的老闆是我老爸啦!」
原來如此!
關崇善望著又剝了顆蛇種果準備放進他嘴中的瑞華,眨了眨,眼神有些埋怨,一股酸甜又帶點奇異腥味的味道在嘴裏不斷擴散。
嘗試嚼了兩下,粘粘的口感有點噁心,讓他很不適應很想吐。可是看著瑞華一臉笑咪咪的期待表情,心想這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如果當著人家面吐出來真的很不給面子!因此在掙扎了片刻後,他決定還是強忍噁心感的吞下去。
因為俗話說的好,長痛不如短痛,一口氣吞下去總比一直含在口中來得好吧!
「嗯,原來如此,我瞭解了??謝謝。」
「哪里,謝啥!舉手之勞嘛!」瑞華擺了擺手,將剛才剝好的蛇種果再度湊近他的嘴邊。「再吃一個吧,這東西要吃兩個以上才會有顯著效果喔!」
苦哈哈的張開嘴,關崇善在讓她把水果放進嘴裏時,真想問她是哪種效果,那吃一顆便可維持三小時的壯陽效果不用說,應該有九成九是誇大其效,可萬一要是是真的,那他不就……
「喲,甜蜜蜜喔你們兩個!」略帶諷刺的冰涼嗓音忽地出現,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兩人嚇了一跳,回首循聲望去,發現竟是孔雀!
今日,他是以女性姿態出現,一樣是頭俏麗的短髮,不過卻是十分淑女的打扮。白底黑邊的大V字領上衣,內襯松垮高領黑白條紋衣,淡褐色拉煉口袋、低腰束口絨布七分褲,跟黑色皺褶長皮靴。
關崇善不自覺的將蛇種果吞下腹,一臉尷尬。這是對方自那天當著他的面批評他後,第一次踏進這裏看他。
孔雀瞄了他一眼,眉頭皺起。「幹嘛這種表情,不歡迎我?」
他將扛在背上的大包包放到腳邊,語氣有些莫名的暴躁。瑞華搶先一步回話:「你這不是廢話嗎?」
她取過關崇善床邊小櫃上的面紙抽了一張擦手,嘴角滿滿嘲諷:「你那天講出那種話,小關他不歡迎你很正常吧?」
「搶答什麼,小石妖,我又沒在問你話!」孔雀反擊回去。「你有時間在這裏釣男人,倒不如下樓去餐廳看看!崔白萇可是氣急敗壞的在到處找你呢!」
「什麼?這種事情你怎麼不一進來就說!」
瑞華失聲大喊,「騰」的自擺在病床邊椅子上跳起,「不行!小關我得先走了,晚一點我再跟淚輝過來看你,我們會順便帶好料的過來的!」說完她便急急越過孔雀身旁,頭也不回的離去。
「喔喔,好!謝謝你來看我!」關崇善對她的背影喊著。
「順便幫我跟淚輝還有經理大人問好啊!」穿過門口的瑞華揮手表示收到。整個空大的室內只剩孔雀與關崇善,兩人相對無言,一陣尷尬的氣氛在寂靜中緩緩升起。孔雀提起他的大包包走到剛才瑞華坐的位置坐下,然後瞥了擺在他腿上的水果籃一眼,嘴角勾起淡淡嘲諷。
「蛇種果,這種水果還挺貴的,那只石妖對你還真有心啊!」
「咦——這種水果很貴嗎?」關崇善聽了一臉訝然。
「是啊,一顆要二十個銀幣,都可以買下你們人界兩、三籃非常精美的水果禮盒了。」孔雀漫不經心的說著,讓關崇善聽了是內疚不已。這麼貴的東西人家瑞華特地拿了一大堆給他,而他剛剛卻在那裏暗暗嫌棄這東西難吃!
「你手跟腳是怎麼回事?」孔雀涼涼的嗓音再度傳來,感覺有些惱怒。
關崇善聞言抬眼看她,卻發現對方是一臉的不高興。
「什麼怎麼回事?」他小心翼翼的問,心想自己又哪里惹到對方不爽快了。
「手跟腳,你的左手跟右腳!」孔雀抓過他那擱在潔白被面上的完好左手,翻來覆去,眉頭揪得像是打結:「這是怎麼回事?我以為你並沒有自我再生的能力!」
關崇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咳!這個嘛,說來話長……」
「什麼說來話長,喔!我懂了,你之前是在騙我?」
孔雀瞬間變臉,大有那種想要好好揍關崇善一頓的架式。
關崇善在心裏暗暗叫苦。
「天地良心啊,老大!我騙你那個幹嗎?不會長出來就是不會長出來啊!有什麼好騙……」
「那你這手跟腳又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這……」
「你看,說不出來了吧!」孔雀扳了扳指關節,揪住他的衣領,怒極反笑。「你能自我再生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白花了三天蹺班在人界幫你找對象!」
關崇善聞言怔了。
「等等等,什麼物件,什麼人界,還有你蹺班三天?」將自對方話裏所捕捉到的重要字眼重複了一遍,關崇善念到最後聲音整個拔高。「你為什麼要蹺班?經理大人他最討厭人蹺班的不是嗎?你怎麼敢……」
「我剛剛說過了,還不都是因為你!」孔雀咬牙切齒的回答,將他剛才一直提著的大包包甩到關崇善身上,包包的鎖扣鬆開,一隻被結界保護著的人腳自裏頭嶄露頭角。
關崇善望向孔雀的表情是震撼不已。「你……」
孔雀把頭偏過去不看他,卻繼續滿嘴憤怒的滔滔抱怨:「本王會蹺班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才找到與你那被吃掉的手腳相似的肢體,想說你應該可以用,可你卻給我搞這種烏龍!害我這三天的班白蹺了……喂喂,你這是做什麼?」
他抱怨到一半突然大喊,聲音是少有的無措。
原來是關崇善在他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撲過去給了他一個熊抱。
「嗚嗚,我錯怪你了,我還以為你這混蛋真的是混蛋,高傲、目中無人、自我主義、不聽別人的話就算了,還很沒有同事愛,嗚嗚嗚,我錯了……」
關崇善哭得唏哩嘩啦的說著,孔雀則是楞了下,表情柔和了起來。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啊!」他緩緩的開口,語氣輕柔卻危險。
關崇善完全沒發覺危機逼近。「嗚嗚??那是以前啦,現在有改觀了……」
「喔,是這樣嗎?」
「嗯嗯。」
孔雀自他懷中抬頭,一臉笑咪咪。「那你說你該怎麼報答我好呢?」
「咦?」
「這樣好了,不如你讓我卸下你的新左手跟右腳,裝上我為你找到的如何?」
「啊?」
「嗯,果然是個好主意,就這麼決定!」
「*@&#@&……????」
完全處於狀況外的關崇善被他這段自問自答,是弄得滿頭問號,不知所以。
而孔雀呢,也沒打算給他機會消化。
因此狡猾的他在說完之後,便以閃電般的速度扣住關崇善的左手臂,打算直接整個扯下,然後趁著鮮血淋漓之時替對方換上自己找到的肢體,他可不想自己冒險蹺了三天班的心血,只因關崇善的這新雙手腳而化為烏有!
接著,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把時間倒退到稍早之前,琉光飯店一樓大廳發生了點事故。起因是某位客人與另外一位客人因為一些小事發生爭執,結果吵到最後兩人都紅了眼,然後也不知道是哪方先動手轟了另個人一顆雷球,導致衝突爆發,直接當場上演法術大對決,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兩位客人,請適可而止,要不然我就要請守衛把你們趕出去了!」
開口出聲警告,今日在大廳值班的接待生樹妖殘燁試圖介入,結果卻在混亂中被其中一人的法術擊中腹部飛了出去,硬生生地撞上一旁的牆壁,當場昏厥。
木偶臉美人見狀立即站了起來,對一旁的搭檔示意打了電話叫人,然後自底下抽出一支通體全黑的棒子走出櫃檯。
她面無表情的將棍子甩了一下,棍身立刻唰地變長。走向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鬧事者,在距離兩人約三步處的地方停下,然後像是在瞄準般地將黑棒舉到與眼平行,她眯眼打量了一會兒,接著將手中的長棍高高舉起,以猛狠的速度,眼透狠戾地各朝兩人揮了一棍。
棍棒在揮出時發出淡淡的紫光,喀喀兩聲,清脆的骨裂聲在棍棒揮擊時響起,先後被擊中的兩人身影都僵了片刻,咳了一聲,臉色當場化成慘白跪倒在地,摀住腹部不斷抽搐吐血。
「抬下去。」
她轉頭對剛好趕到的醫護人員說著,甩了下黑棍將之恢復原狀。
「加上餐廳與池子那邊的,這已經是今日第五次的客人鬧事了,是怎樣,難不成都竄通好了一起來鬧場不成?」
崔白萇在聽完木偶臉美人的報告之後揉了揉額角,順手撕下牆上的日曆。
「你剛才處理的很好,等會要是又遇上有人蓄意鬧事,叫其他人不用客氣,直接武力解決!他們要鬧,我們也不用對他們禮貌客氣!這種專門來鬧場的客人我們不歡迎!」
「是。」
「滾開!」一夾雜獸類嘶吼的嗓音轟地響起,震得兩旁的木窗微微搖晃,粗暴推開迎面而來的服務員,一身穿著一襲紅色漢代窄袖服的狼面人身男人,出現在琉光飯店的門口,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在打量了四周好會兒後,他腳步一轉,飛快地走向櫃檯處,伸手敲了敲櫃檯桌面。
「小美人兒,我要訂房。」自電腦螢幕上移開目光抬眼,木偶臉美人打量眼前人半晌,幽紫色的眸子閃過一道光。
「五樓還是六樓?」
「唰」地翻了下擺在手邊資料夾裏的頁數,她再度埋首於剛才被打斷的整理中。
她正在整理今日訂房住宿的旅客資料。
那人怔了一會,似乎是沒預料到她的態度會如此冷淡,再次開口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好:「五樓跟六樓有啥差別?」
木偶臉美人又抬頭瞥了他一眼,語氣是充滿了無禮輕蔑:「六樓是本飯店最高級房的所在,不用說所用的所有物品皆都比五樓的高級,視野也比五樓好,房內空間也比五樓大上一倍,裝潢也比較豪華,服務選擇也比較多……
「當然,價錢也比較貴。」
她刻意加重最後一句。
男人氣結。
「你們都是這樣對客人講話的嗎?」他拍桌,為對方的不尊重態度感到憤怒不已。
木偶臉美人完全忽視他的怒氣與問話,垂頭繼續確定客人名單:「客人決定好了嗎?」
男人瞪了她低垂的面孔好會兒,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剛說,六樓是你們飯店裏最高級的房間所在是吧?那好,我就訂六樓房!」
木偶臉美人這才又抬頭看他。
「好的,只住一晚嗎?」
「哼哼,住一晚哪夠!當然是住三晚!」
「好的,那可否麻煩您將您的個人資料給我,好讓我做登記呢?」
「當然好,我的名字是……」
木偶臉美人在男人將個人資料念出來的同時快速抄下,然後又再度抬頭:「我們六樓一共有十二個房,目前1號、3號、5號、4號跟7號是空的,請問客人您想住哪間呢?」
「4號。」男人想都沒想的回答。
眼底又掠過一道光,木偶臉美人轉身,將擺於牆上第六層第四格的鑰匙取出,遞到男人手上。
「這是604號房的鑰匙,電梯在朝您左手邊方向的走廊,祝您住房愉快。」將鑰匙收進口袋裏,男人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木偶臉美人目送他離去後,眼睛在低垂的眼簾下來回了片刻,接著她伸手拿起一旁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喂,崔先生嗎?這裏是櫃檯服務處……嗯,不,並沒有人找麻煩,只是有件事情想要通知一下先生……」她用脖子夾住電話,快速將名單翻至六樓住客的那頁,抓起筆在604號房的格子上添上了一個名字,不過卻因為用力過猛將紙張戳穿。
「……我想我知道今日為何特別多客人鬧事的原因了。」她暴躁的將筆扔到一旁,索性直接將剛才寫下的資料打到電腦上,劈哩啪啦的打字聲大聲回蕩。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客人鬧事,是因為老闆例年一度的『大抽查』又開始了!所以請先生通知所有人員進入戒備。」電話另一頭陷入一陣寂靜。
「……知道了,謝謝通知。」
掛斷電話,崔白萇捏了下眉心,伸手按下位於電話旁邊的金色按鈕,清了清喉嚨,朗聲說話:「各單位同仁,各單位同仁請注意,以下公告是屬於紅色警戒,紅色警戒……」
透過那顆金色按鈕,他的聲音透過規定必須隨身攜帶的通訊器,清晰有力地傳進在場每個值班人員的耳裏。
「……剛剛收到消息,例年一度的大抽查於將今日展開,為期三天,請大家務必要小心應付所有客人!我早先所下達的對待鬧事者的命令更動,由無須與他們客氣改成先禮後兵,我再重複一次,先禮後兵!除非對方真的無法溝通屢勸不聽,才能使用武力解決!」
「除此之外,請大家能忍則忍,一定要表現出你們最優秀有禮的一面,老闆派來的檢查者將會在這三天內混于這些客人當中,所以請你們一定要小心,因為這可是事關我們年終獎金是否能增加的關鍵!「以上,飯店經理崔白萇發告,有任何疑問請至櫃檯,我們美麗的含憂小姐會替你們完善解答,祝今日大家工作愉快。」
聽完這段公告之後,所有在職人員立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在一片振奮中不約而同地換上他們自認最和藹可親的笑臉,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由剛才的兇神惡煞變得溫和有禮,讓被服務及因為鬧事而被修理的客人們是完全轉不過來。
而在醫護室裏想將關崇善手臂卸下的孔雀聽完後也楞住,即刻忘了剛才被打斷的事。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關崇善,不明所以的看著孔雀,仍是一臉困惑。由於他目前是處於放假狀態之故,因此並沒有將通訊器帶在身上,也因此,他錯過了剛才崔白萇的公告。
「喂,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一臉癡呆了?」他將手舉到孔雀的面前揮了揮。孔雀望向他,將手探進瑞華送來的水果籃中,拿了一顆蛇種果塞進關崇善的手裏。
「喲,關小善,你剝顆蛇種果給我吃吧!」他放開關崇善的手臂,伸了下懶腰,笑得很慵懶。
「我雖然在這工作了這麼久,也去過魔界玩過幾次,可卻從來沒吃過這東西呢!」關崇善低頭看了手中的蛇種果一眼,開始剝了起來。在等他剝好的同時,孔雀躺到二號病床上,兩手朝腦後一放,望著天花板,嘴角翹得老高。
「……哎,可以放假三天又可以繼續領薪水,真是不錯!嘿嘿嘿!」他低笑著,然後伸手接過關崇善遞過來的蛇種果,一口塞進嘴裏,臉色瞬間大變。
「惡……這東西真難吃!」關崇善瞧著他變臉的模樣,轉身偷笑。
地點:仍是位於琉光飯店四樓的特別醫護室。
人物:剛交完班的紫藤妖淚輝跟石妖瑞華,被客人打傷昏厥送到醫護室的樹妖殘燁,不知何故說自己放假三天的天界逃亡者孔雀明王,還有正在放大假領白薪的不死人關崇善。
這一群人聚集在醫護室……的地上吃火鍋。「我說……你們這群人會不會太大逆不道了點,這裏可是醫護室耶!」望著這一群人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圍在一個很明顯就是從廚房「借」過來的大爐子邊,熱熱鬧鬧的翻弄著上頭鍋子裏的大雜燴,好不容易有些空閒想來探病的崔白萇心中充滿無奈。這就是他的好員工……
「啊,崔先生,你要不要一起來吃啊!我們在吃海陸火鍋喲!」淚輝瞧見崔白萇進來立即對他猛揮手,結果因為用力過猛導致筷子上的鬼角羊肉丸飛出去,不偏不倚地進入正好把嘴張開打呵欠的殘燁嘴裏。殘燁整個臉色瞬間轉成青白。
「咳咳咳!」
「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淚輝一邊道歉一邊手忙腳亂的抓過一瓶已開的龍須茶,想要遞給殘燁,結果卻因為太過慌張反將整瓶飲料砸到前者臉上。將臉別過,不忍再看接下來的情形,崔白萇將視線轉到位於他們隔壁的關崇善那邊。關崇善正一臉專注的注意鍋裏頭的情形。
「啊啊!天啊,湯都滾這麼久了,為啥這灰灰粘粘滑滑還一節一節的軟東西還活著?而且還在湯裏面游來遊去?」他拿著公筷在鍋子裏夾來夾去,試圖把那條東西夾起來。瑞華聞言把頭湊過來。
「喔喔,那是用來調味湯頭的海蚯蚓啦!它們會在湯裏負責調味,把湯的味道保持在最鮮美的狀態。」她按住關崇善的筷子,制止他的動作。
「放著別理就好,它們本來就是製造出來用在湯裏的東西,你這樣一直去弄它讓它受驚嚇,它會把湯弄得太鹹。」
「啊?弄得太鹹?」關崇善楞了下。
「什麼意思……」
「嗯,這個嘛……該怎麼解釋好呢……」瑞華偏了偏頭,思索片刻。
「由於這種海蚯蚓本身非常容易受驚嚇,只要像你剛剛那樣一直用筷子追它,它們就會嚇得尿尿,而它們的尿液就是我們用來調味湯底的東西,你一直弄它讓它受驚嚇一直尿,湯當然會太鹹啦!」
她說得理說當然,同時用網子把海蚯蚓撈起來,丟進事先準備好,裏頭裝有滿滿清水的小碗裏。
「而且不同品種的它們,所尿出來的尿味道也不一樣喔!」
「是喔……」
「是啊——」
盯著那不斷冒出泡泡跟香氣的火鍋,關崇善突然覺得胃口盡失。瑞華則是沒察覺他的異狀,熱心地夾了些煮熟的生猛大蝦餃跟超脆白菜到關崇善碗裏:「來來,趁熱吃喔——這些可都是很新鮮的呢!」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一直沒出聲的孔雀突然冒出,順手將關崇善碗裏的東西夾走,一口塞進嘴裏。
「嗯,果然是不錯!看來王大廚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喂喂,你這只臭鳥,怎麼這麼沒禮貌!這是我要給小關吃的,你要吃你不會自己弄啊!」
「嘖,又沒差,反正還很多不是嗎?」
孔雀將關崇善擠到旁邊,直接將筷子伸進火鍋裏攪來攪去。瑞華見到立刻失聲大叫:「啊啊啊啊!你到底是不是當廚師的?居然把自己用過的筷子伸進火鍋裏!」
她奪過孔雀手上的筷子,氣到不行。
「嘖!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反正又不是在煮給客人吃!再說能吃到我的口水可是你們的榮幸耶!」
「我靠!你少噁心了好不好?誰要吃你的口水啊……」接下來兩人的對話都是髒話了。
「經理大人,我想請問一下,什麼是例年一度大抽查啊?」
快速夾了點東西到碗裏捧著默默遠離戰場,關崇善來到崔白萇的身邊,在將碗跟筷子遞給對方的同時細聲詢問。這事是他早先在聽淚輝、瑞華、殘燁與孔雀四人的對話中得知的。雖然他不明白那是什麼,不過自他們的談話中,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們都很興奮。崔白萇聞言對他露出苦笑。
「那個啊……」他接過碗後夾起一塊蛇頭野牛肉片吹了吹,放進嘴裏。
「……那個是我們百年都可能難見一次的老闆,太無聊所想出來的虐待上位者員工的惡作劇。」
「啊?惡作劇?」關崇善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沒錯,惡作劇。」他頷首。「當然,對你們而言,會是激勵的好動力,因為只要你們表現的好,令老闆派來的抽查者滿意,年終獎金就會提高,可對我們這些上頭的人來說,卻是如惡夢般的可怕惡作劇。
「既然是叫做抽查,顧名思義就是不會有任何預警與通知,頂多會給點不太明顯的提示或是派使者來晃一下,提醒我們時間又到了,可真正的抽查者,我們卻從來不知道是誰。」
「每次抽查的時間長短都不一樣,最短一天,最長則是可以長達近一年,在這段期間我們這些處於上位的管理者,則必須每隔一小時紀錄一次飯店所有當職員工的狀況、服務態度、客人的滿意程度、菜色如何、所提供的娛樂設施被使用的次數、公共設施的損壞程度……」
「總之不論大小雜碎的事情都要紀錄下來,然後要在抽查結束的前一晚,將資料集成一份報告交上去,讓他老人家過目,如果他不滿意,或是發現我們其中有人作假報告,我們這些上位的就統統都要準備倒大楣。」
「……請問,是怎麼樣的倒楣法?」
大概是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對方情緒上的感染,見崔白萇說得如此面色凝重,關崇善發問的聲音居然也跟著莫名沉重了起來。
崔白萇聽到他的語氣,發出輕笑。
「呵呵呵……小善你真是個有趣的人。」他又自碗中夾了條銀烏賊放進嘴裏。
「啊?」他不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令到對方覺得自己有趣?
崔白萇則是又恢復往常的笑咪咪。
「說說看你們人界的員工如果犯錯或是做事做差的時候,老闆都怎麼給予處罰的吧!我很想知道有什麼不一樣呢!」
關崇善抓了下臉頰,然後把自鼻樑滑下的鏡架推回:「嗯……這個嘛……就一般而言,通常如果做錯了事情,或是做得不夠好,人界的老闆都是以責駡、扣薪水、或是降職來作為處罰,如果是非常嚴重的話就是被開除。」
「喔喔。」
「難道這邊不是這樣嗎?」
「不是喔,我們的可比你們的嚴重多了。」
一輕柔的聲音忽地插入,關崇善回頭,發現是淚輝。
「淚輝!」
「嘿嘿,我也來加入你們的話題!」淚輝嘿嘿兩聲,在關崇善旁邊坐了下來,而剛才被羊肉丸跟龍須茶荼毒的可憐殘燁,則是加入了瑞華那邊的戰局。
「崔先生不介意吧?」她問崔白萇。「當然不會。事實上你來得正好,」崔白萇說著,聲音透出說不出的愉快,「小善,我應該沒跟你提過淚輝在餐廳的另個身分吧?」關崇善搖頭。
「淚輝啊,她除了是餐廳區的管理者之外,同時還兼任『懲罰執行者』。」關崇善呆住。「咦!淚輝是餐廳區的管理者?」
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淚輝大喊,聲音大到讓在一旁的其他人都紛紛轉頭看他。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關崇善立即噤聲。
「呃,我沒告訴過你嗎?」崔白萇見他搖頭,與淚輝對望了一眼,兩人對關崇善不知道這件事都感到很訝異。
「這也是我安排淚輝與你搭檔的另個原因,因為她是餐廳區的管理者,她有絕對的權力可以保護你,讓你在值班時不會遭到其他同事或客人的騷擾。」
他解釋著的同時,不著痕跡地掃過關崇善的手腳。
「嗯,手腳長都好了?我記得你資料上頭寫說你並沒有再生能力……」關崇善聽了露出尷尬的表情,而且還偷偷瞄了在不遠處仍與瑞華吵得不可開交的孔雀好幾眼,一臉緊張。他這個慢半拍的傢伙,在不久前才恍然領悟孔雀想對他幹嘛。「呃……這有些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他支支吾吾的回答。
崔白萇見狀,心想大概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因此也就很好心的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咳哼,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我是餐廳區管理者的事情。」淚輝出聲提醒。
「喔對,管理者!唉,你看看,我竟然也開始犯健忘了!真的是——哈哈哈哈……」
他感歎了片刻然後放聲大笑,那爽朗的模樣完全顛覆了他平常給人的溫文印象,這令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樣子的關崇善是驚訝到合不攏嘴。淚輝則是一臉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模樣,由此可見這已不是崔白萇第一次露出這種態度。
「淚輝除了是餐廳區的管理者之外,同時也是餐廳區的懲罰執行者。順便補充一下,每個單位都有自己的管理者與懲罰執行者,當然,就一般而言這兩個身分都應各選兩個人來擔任,而淚輝這個例子呢,則是個特例。」
「為啥會是特例?」好奇寶寶關崇善再度發問。
「因為之前例年抽查的時候,餐廳區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人手不足,餐廳區裏那時只剩下身為懲罰執行者的我階職最高夠格,所以崔先生就讓我暫時一次擔任兩個職位,直到找到另個適合的為止。」
「喔喔,原來如此。」關崇善點點頭。「可是那時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只剩下你一個,其他高階的員工呢?他們都怎麼了?」
「他們啊,呵呵……」淚輝發出低低笑聲,表情是罕見的狠戾。
「連同前任的管理長、廚房的四位大廚、副廚、服務區的同事們,在統統被我跟孔雀大人還有其他區的大人們一起合力制服後,送入地下懲戒室,然後被我跟其他區的懲罰執行者一起……」
她頓了下,抬手朝著脖子狠狠一劃,尖銳的指甲只差兩吋便劃到頸上的皮膚,「……解決了。」
「解決?」
「是啊!」她回答,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
「通通解決了,其實不只他們而已啦,那次的事件鬧得很大,死傷跟損失都很慘重,整個飯店連帶我們餐廳區的背叛者在內一共三十五人,在打鬥時雙方死傷各半,加加算算幾乎占去我們整間飯店員工的一半。老闆得知後震怒,命令我們這些執行者一定要對他們往死裏整,沒死的也一定要殘!
「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後,我們便照著老闆擬下的刑罰法規,由最輕罪的開始,有指甲的拔指甲,沒指甲的我就拿刀割下他們的手指跟腳指,並在完成後在傷口上撒下大量的鹽,讓他們痛不欲生!
「中等罪的就比較重一些,由輕罪的拔指甲開始,接下來使用帶有倒刺鉤加塗上辣油的鞭子抽打,打到整個皮開肉綻,沒有一塊完皮。
「而重等罪的呢,則是得先經歷過我剛剛所說的那一切刑罰一遍,然後再加上更狠更殘忍的刑罰,至於是啥我就不說,因為其中有些還有加上一些不能公開的密術。」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指甲,眼底眸子的色澤變化不斷。
「總之呢,這些人在受完刑罰後,不論死活都必須被施過咒術的器具封四覺,因為老闆吩咐,他要他們這些罪人在親眼目睹所有他們本身跟同伴們經歷的一切後,將這些東西記牢,成為他們這一生中在光明裏能見到的最後影像與記憶……
「然後帶著這些東西,在沒有聲音、沒有嗅覺、沒有光明、沒有味覺的後半生活下去,死後也不能離開這具身體,他要他們在痛苦與絕望裏徘徊永世,誰叫他們膽子那麼大,居然想要背叛先生……」
說到這裏她猛地抬眼,瞥向關崇善的暗紅色眸子兇狠得令人心驚,而平常絕不輕易露出的利齒與暗黑色花紋,也在此刻統統顯現。關崇善被她臉上的狠意嚇到,不自覺的往後挪去。他臉上的表情與崔白萇警告的眼神,令淚輝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在將身上的殺氣斂去恢復成平時的樣貌後,她以眼神對崔白萇表達歉意,然後將目光轉回關崇善身上,噗哧地笑了出來。
「哈哈哈!討厭啦小關!你臉色好差,被我嚇到了?」
她動作豪氣的抬手拍了拍關崇善的背,想化解對方的恐懼,而後者也很努力的對她報以微笑,可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卻仍是絲毫沒減半分,反而還有持續增加的跡象。沒辦法,一個在平常印象中文靜溫柔的人,竟也會有如此猙獰狠辣的一面,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被震撼到。
「哎,淚輝!都跟你說過修仙者戾氣不可以這麼重了,你怎麼又犯了呢?」
回頭一看,原來是瑞華。剛跟孔雀吵完的她一身狼狽,抱臂環胸,修得很漂亮的眉毛挑得老高。淚輝表情僵了片刻,抿住嘴唇,眼底閃過慌亂。關崇善望著她,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對方好像小孩子做壞事被媽媽抓到的感覺。
「啊哈哈……不知不覺嘛!你也知道的,畢竟我是在戰場出生的妖,戾氣有時候很難控制,尤其是在提到那份工作……」
乾笑了兩聲,她立刻跑到瑞華的面前拉住對方的手,一臉討好:「不要生氣嘛,我保證我下次會好好控制的。」瑞華沉默的盯著她,盯到她討好的表情都轉成無措時才歎了口氣,抬手摸摸她的頭,然後將額頭貼到她的,對她說好。
瞧著她們兩人四目相望四手相握的景象,關崇善眨眨眼,心想女生之間做這種動作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柔柔甜甜又理所當然,感覺真是好。
「感情很好厚。」
一雙細軟的手臂環上他的肩膀將他往後抱,冰冰涼涼的嗓音透著笑意,抬頭望去是張熟悉的臉,雖然此時帶著傷痕可卻完全不減他的美豔與高傲。
關崇善想扳開他的手臂,卻發現那雙手臂沉重的好似鋼鐵一般,難以拉開。
「會不會忌妒啊?她們感情這麼好。」
「啊?」
關崇善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沒事幹嘛要忌妒她們,女生不都是這樣子的嗎?」
孔雀見他一臉困惑的模樣,嘴角勾了勾,然後抬眼與崔白萇若有所意的相視而笑。
「看來是我白擔心了,你說是不?」他說,惡劣地捏了關崇善的臉頰兩把。「這小子根本是遲鈍到了心中最高點!所以我根本不必擔心他。」
崔白萇看著他頑皮的動作,唇角微微彎起。
「看來你很滿意他,這樣很好,那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他輕輕的說著,同時將手裏捧的碗筷放到一邊,若有若無地瞥了他背後一眼:「不過既然滿意就要小心謹慎的好好保護,我想你也不會希望上次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是吧?」
孔雀聽了眼睛立刻微微眯起,手臂猛地用力收緊,讓關崇善痛得發出低呼。
「那是當然,誰敢再對他下手,我絕對讓那傢伙比上次那群還有那只狐狸死得更慘,死到連灰都不剩!」他語氣兇狠的說著,眼底的紅光快速閃爍。
崔白萇露出一臉滿意的點點頭,眼底閃閃發光。
而身為被談論的當事人,關崇善完全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
到底什麼跟什麼啊?他眉頭深鎖的聽著兩人的對話,越聽越莫名其妙,完全被這兩人話中的曖昧給弄得暈頭轉向。
崔白萇見他一臉皺得像酸梅的模樣,溫柔的笑了。
他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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