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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平凡的清穿日子 作者:Loeva (已完成)

正文 五十、心路(修)

  淑寧事後回想起來,實在忍不住佩服自己,在遇到這麼突然的事情時,居然還能保持平靜,沒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淑寧:應該沒有吧?最起碼別人都沒察覺有異)。

  她冷靜地吃完水果沙拉,冷靜地對婉寧說味道還不錯,然後再跟她們聊了有一刻鐘,直到大堂姐芳寧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時,她才說,可能是方才在大太陽底下走過來,有些中暑了。

  雖然婉寧很奇怪為什麼她到了這麼涼快的地方還會中暑,但還是叫了個丫環送她離開。

  她一路走回來時,都覺得腳底下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一回到槐院,佟氏二嫫都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忙餵她喝茶水,給她打扇子,又給她吃了一粒仁丹。一陣混亂過後,她借口要好好休息,才把人都支走,自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靜靜思考著這件事。

  第二次了,說起來,她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其他穿越同仁,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的經歷絕不讓人愉快,第二次也是極大的衝擊。

  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婉寧對於西洋事物的熟悉,遣詞用句的習慣,還有飛揚跳脫的性格,樣樣都與一般貴族人家的女兒有很大的不同。雖沒有親眼見過,但根據媛寧和其他人的說法,婉寧常常會做些新奇的小東西或食物,有時會說些別人都聽不懂的話,再加上她小小年紀就喜歡和阿哥格格們一處玩,這已經是很常見的清穿女行為了。

  淑寧不禁苦笑,像自己這樣低調的清穿女,畢竟是異數啊。

  她之所以一直沒懷疑,是認為這個世上已經有了她、陳良本和富查家的小子,應該不會有第四個穿越同仁了。世上哪來這麼多穿越?而且還是在一個家族裡生活的姐妹。她一直覺得與富查家小子住在同一條街上,已經是難得的了,居然還有離她更近的。

  她這幾年來一直熱衷於翻查史書,尋找諸位穿越前輩的身影,看看他們都曾做過些什麼。她記得,同一時代的穿越者最多只有三兩個,多數時候是只有一個人的。

  比如說明朝時,玻璃這種東西重新興起,加上種種現象,讓她覺得雖然極可能只有一位穿越者,但也不能排除有一對姓狄的夫妻穿越過。而同一時期的一本陝西人寫的神怪誌異手札上,曾經記載,當地一個小鎮上曾經有一個妖怪從天而降,那妖怪長著黃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皮膚像死人一樣慘白,說的話古里古怪,沒一個人聽得懂。當地人害怕妖怪會害了他們,就把他捆起來用火燒死了(淑寧:是外國人吧?真可憐~)。

  再比如說唐朝高宗時期,在歷史因為某種因素,而產生了很大的轉變時,民間的傳奇話本裡曾出現過一位真實存在過的俠義人物——生活在巴蜀武林的「銀笛秀才」。他憑著一支銀笛行俠仗義,到處打抱不平。傳說他極愛喝酒,一喝酒就喜歡作詩,而且都是好詩,流傳下來最有名的兩首,分別是《將進酒》和《蜀道難》。於是之後的詩仙李白,就少了這兩首名作(淑寧:李白,你怎麼就總是被抄襲的那個啊?)。

  至於說為什麼她認為可能有第三個穿越者,是因為有些野史記載,當時在江南,有一位傳奇的舞伎,單憑一身卓越不凡的舞藝闖出一片天。據說她編的最有名的一套組舞叫做《盛世大唐》,流傳下來的幾頁殘譜上,清楚地記載著開篇的幾句歌詞,就是「談笑掃陰霾,爭一個錦天繡地滿目英才。……縱然是悲歡隻身兩徘徊,今生無悔,來世更待。倚天把劍觀滄海,斜插芙蓉醉瑤台……」。淑寧很清楚地記得,這是電視劇《唐明皇》的主題曲,當年她家對門的老阿公,就特喜歡這曲子,整天哼著它走來走去,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鑒於這種種記載,淑寧就一直認定,穿越到同一時期的人最多是三個,而且會分佈在不同的區域。與她同時期的穿越者,一個跟她住在同一條街上,一個是她老爹的舊上司的上司,這已經很不尋常了,如今,居然還有一個堂姐是穿的?!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大意了。搞不好還有其他的穿越者,會像自己這樣低調地過著平凡日子,絲毫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任何記載,怎麼能光憑史書上的幾句話,就認定沒有第四個穿越同仁了呢?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如何面對婉寧呢?相認嗎?

  不,不能相認。看得出婉寧是個極其自我的人,可以想像她穿越前極有可能是受盡寵愛的富家女,穿越後也是家中的寶貝,她早已習慣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一但讓她知道還有一位穿越的姐妹,或許剛開始時會很高興,但時間一長,她心裡會怎麼想,就難說了。淑寧前世所看過的清穿小說中,也有過兩個同穿的好朋友,為了君王恩寵和後宮權勢,反目成仇鬥個你死我活的例子。

  而且一但讓她知道自己也是穿的,搞不好會拉著自己一起去闖禍呢。

  不但不能相認,還不能讓她發覺自己也是穿的。反正自己早已有了獨自一人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的決心,現在的家人也都很好,有沒有穿越同伴,根本不重要。

  淑寧下了決定,在這個家裡,她要盡可能地扮演一個古代大家閨秀,行為舉止都不能露出一點不符合古人習慣的破綻,絕不能讓婉寧起一絲疑心。

  =====================我是兩天後的分割線======================

  自那天以後,淑寧就小心地避免在上課以外的時間內接觸婉寧,就算遇上了,也是小心謹慎地,不敢說太多話。但過了兩天,她又想開了,原來是什麼態度,就繼續用什麼態度對待對方比較好,如果太刻意改變,反而會讓人覺得奇怪吧?

  再怎麼說,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底細,心理上就有了優勢了,不是嗎?

  因此在婉寧前來邀她和芳寧媛寧一起上街去玩時,她請示過佟氏後,很快就同意了。難得有機會出門,趁此機會多見識見識也好。

  姐妹四人坐在一輛大馬車上,只帶了一個丫環和一個車伕,來到了鼓樓大街上。

  婉寧率先跳下馬車,然後其他三個女孩子才踏著丫環放好的腳凳走下車來。媛寧瞥了婉寧一眼,涼涼地道:「二姐姐,這人來人往的,還是斯文些好。」芳寧忙對她使了個眼光,她沒理。

  婉寧裝作沒聽到,對芳寧淑寧說:「二嬸出本錢開的胭脂鋪子,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我們先過去看看吧。」她揚了揚身上背的小挎包,「我還有新方子要交給小美姐呢。」

  淑寧暗暗挑眉,原來傳言中二伯母開的胭脂鋪子,是婉寧出的主意?奇怪了,不是聽說大房與二房這幾年都在明爭暗鬥嗎?為什麼二伯母會跟大房出身的婉寧攪和在一起?

  她跟著其他人一起往前走,不久,就來到一家裝潢雅致的店舖前,門口掛著大大的招牌:「纈彩坊」』。走進門去,三面牆上都是架子,點綴著吊蘭、盆栽之類的植物,牆上牆角里都垂著粉色調的輕紗作裝飾,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淡淡的馨香,架子上的貨物,多是用各色玻璃瓶子或是白色瓷瓶瓷盒盛著,大大方方地擺在那裡,客人可以自由觀看,每個架子都有專人看管,旁邊還放了鏡子。店員一律是清秀少女,穿著粉色的衣飾,細聲細語地招呼著客人。

  真像現代的化妝品專賣店,但讓年輕少女當店員,不怕客人們動手動腳嗎?這裡可是鬧市呀。

  不過看現在店裡來往的客人,多是女客,而且有不少都是僕婦打扮的中年女子,或是小富人家女孩打扮的年輕姑娘,大概上門的男客不多吧。說來也是,這樣的裝修、這樣的氣氛,那些男人大概會不好意思走進來吧。

  招待她們這一行人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長得有幾分姿色,行動利落,說話明快,挺能幹的樣子。淑寧是第一次來,婉寧就向她介紹說,這是掌櫃陳得美姐姐,家中兄妹三人,都是往年她在天橋附近救回來的外地流民,如今兩個哥哥陳得富、陳得貴,就在二伯父興保出錢開的酒樓裡當掌櫃,三兄妹都堪稱是商界奇才呢。

  陳得美聽了婉寧的話,笑得合不攏嘴:「婉姑娘這話說得,太抬舉我們了,如果不是你看得起我們,給我們兄妹三人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我們幾輩子都沒這個福份呢。外頭人多,快到裡頭坐吧,我叫人倒茶去。」說罷就把她們讓進裡間。

  裡頭也是與外面差不多的裝潢,只是更舒適些。紅木長椅上鋪著淡粉色調的綢面墊子,還堆了好幾個四方抱枕,上頭繡著花,邊緣還縫了薄紗荷葉邊。

  婉寧一屁股坐進抱枕堆裡去,咪著眼歎道:「真舒服——,真想在家裡也弄這麼一堆,可惜每次做好了,總有人看上搶了去,我現在床上只剩下三個了,根本沒法子這樣一下躺上去呢。」

  陳得美笑嘻嘻地看人上茶上點心,對她說:「婉姑娘喜歡的話,多來幾遍就是,我叫人多做幾個,平時收著,你一來,就擺上讓你撲,如何?」

  婉寧兩眼閃閃發亮:「真的?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她拉過陳得美的手,一搖一搖地撒著嬌。

  芳寧小聲說道:「二妹,快起來,這樣太不成樣子了。」見她不聽,也是無可奈何。

  淑寧只管低頭喝茶,似乎是桂圓泡的茶,好是好,但這個季節喝會不會太燥熱了?這個時候應該多喝菊花茶之類的消暑飲品比較好。

  媛寧撇撇嘴,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味道真淡,難道你偷工減料了不成?」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說:「快去換一杯甜些的來。」

  陳得美一愣,勉強笑道:「好,我這就叫人換。」剛揚起手來,就聽到媛寧說:「叫人做什麼?我就要你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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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淑寧被史書限住了,以為三個穿越者已經是極限,根本就沒想到還有第四個,所以沒起一點疑心。
正文 五十一、無題

  陳得美聞言,當時臉色就難看起來。她雖年少時吃過不少苦,但當上這個掌櫃已有幾年,誰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就算是那些來買店裡緊俏貨物的貴婦人,也不會支使自己去做這種小事。媛寧一個小女孩,就算是她幕後金主的親生女兒,也不能這樣對她呼來喝去。

  如果不是顧忌到索綽羅氏的面子,她真恨不得一巴掌刮上去。

  媛寧見她不動,更是頤指氣使起來:「怎麼?難道我使喚不動你了?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我們家的奴才罷了,賺了幾個錢,就忘了你正經主子是誰?」

  婉寧生氣地說道:「四妹!你這話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樣說小美姐?!快道歉!」

  媛寧噌地一聲站起來:「她是你哪門子的姐姐?我們的姐姐在這裡坐著,你不理會,卻對著一個奴才叫姐姐,你把我們這些姐妹都當成什麼了?」

  芳寧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說道:「四妹,別說了。」媛寧抿緊了嘴唇,不理會她。

  婉寧更是生氣:「小美姐是我的好朋友,我叫她一聲姐姐有什麼不對?你再說些什麼奴才奴才的話,我就告訴二嬸了!」她扭頭對陳得美說:「小美姐別管她,她只是在發瘋。我想了個新方子,是夏天專用的,可以讓皮膚更清爽,我拿給你看,你叫人試試?」

  陳得美眼中一亮,換了笑臉說好,就拉著她到另一個房間去了。留下媛寧站在那裡,漲紅了臉,想要好好發洩一頓,又擔心婉寧真的會向自己母親告狀,但就這樣放過那個怠慢自己的女人,她又不甘心。

  方纔的小衝突已經引起了門外店員們的注意,有幾個女孩子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竊竊私語。媛寧覺得她們都在暗中嘲笑自己,心中更是難受。

  芳寧小聲地喊她:「四妹……你先坐下吧……」

  她再也受不了,轉身跑出了店舖,芳寧著急地想跟上去,又猶豫著婉寧還在別的房間裡,正不知如何是好,淑寧按住她,說道:「我去就好,大姐姐先坐著吧。」說罷就追了出去。

  淑寧追到店外,見到媛寧就在門外屋簷下站著,絞著手指自顧自地生氣,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小姑娘跑遠了,找不回來就麻煩了。

  她走上前去,柔聲對她說:「四妹妹,別生氣了,你不過是看不慣二姐罷了,何必要遷怒到別人身上去呢?」

  媛寧道:「我不是在遷怒,我是看不慣那個女人對二姐巴結的樣子,明明我才是主家,為什麼她眼裡就只把二姐當主子?我進店門那麼久,她正眼都沒瞧過我一眼!」

  淑寧又好氣又好笑:「我雖聽說這家店是二伯母的本錢,但做生意賺錢的是這位陳姑娘不是嗎?那她起碼也是位大管事了,難道府裡的大管事,你也會叫她親自去給你倒茶?」

  媛寧猶豫了,那些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她的確還沒那個膽子。

  淑寧又說道:「再說了,陳姑娘對二姐姐慇勤,只怕是為了她手裡的方子吧?」肯定是婉寧把現代的天然護膚品、化妝品知識什麼的教給了這位女老闆,讓人家拿來掙錢,人家才對她那麼熱情吧?

  媛寧想了想,臉色才算好起來,但末了還是用怨恨的口氣道;「反正都是二姐的錯!總有一天,我要所有人都把我捧在手心裡,把她踩在腳底下!」

  淑寧一陣惡寒,心想婉大姐啊,你作的什麼孽?小小的孩子,被你弄得心理扭曲了,當心你以後真有報應啊。

  姐妹四個不久就一起離開了纈彩坊。媛寧一路板著臉,也不跟人說話,淑寧與芳寧都拿她沒辦法,婉寧卻毫不在乎,直接領路,帶著眾人前往數十米外的「一得閣」。這是興保在幕後操控的一家茶樓。

  茶樓店面還算乾淨,用的是傳統的茶樓格局,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現代元素。比較特別的,大概就是一樓的說書檯,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裡說書。當淑寧一行人跟著小二悄悄前往二樓雅座時,說書人的聲音愈加清晰地傳來。淑寧聽著有些耳熟,仔細留意了一下,居然是《笑傲江湖》!(淑寧:金庸大師,連你也被抄了嗎?)

  那男子正講到任盈盈為救令狐沖,被困在少林寺,令狐沖知道後,就帶著一幫人打算去救她,眼下正與這幫「英雄豪傑」交談甚歡,但因為有人得罪了桃谷六仙,那人被他們抓在手裡,眼看就要被撕成幾塊了。

  茶樓裡的客人個個聽得聚精會神,大氣都不敢出。等後來峰迴路轉,緊張刺激的場面變成了搞笑場面,才放下心來。那說書人口才極好,說得精彩紛呈,讓聽眾有如臨其境之感,此時都齊聲叫好。

  二樓的雅座,其實是挨著天井的圍欄用木格窗隔出的卡座,擺了幾盆三尺多高的植物作遮擋,再用一扇薄薄的屏風隔成一個小空間,其實並不算是什麼房間。婉寧和芳寧似乎不是第一次來了,小二哥都認得她們,送來了素日慣用的茶水點心。只有媛寧稍稍皺了眉頭,用手帕偷偷擦了擦桌子邊緣。

  淑寧打量了一下杯子,倒還算乾淨,略抿一抿茶水,便越過欄杆往樓下看去。那說書人正說得眉飛色舞,聽的人也連聲叫好。

  婉寧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說幾聲「哎,這個說書先生口才蠻好」或是「真是比原來的小說還要精彩」之類的話。芳寧只是微笑不語,但淑寧卻暗暗黑線:大姐,這裡的木格窗幾乎沒有隔音效果,旁邊還有人呢,你難道想讓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你弄出來的書麼?

  那說書先生講到精彩處,旁邊幾個雅座都傳來客人的叫好聲,斜對面的一個雅座裡,單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讀書人,拿著一把紙扇,叫好的聲音數他最大,好些客人都注意到他了,淑寧她們也不例外。

  淑寧右手邊的雅座有人竊竊私語:「那人瞧著眼熟,是誰呀?」「你不認得他?他就是上書房大臣陳良本大人,他每天都會來聽這《笑傲江湖》的書,就算沒空來,也會叫家僕來聽了,回去照著講給他聽呢。」「原來如此,想不到這樣的大官也喜歡聽說書呀。」

  陳良本?!

  原來是那位功成名就的穿越種馬老兄。淑寧忙打量了一下那個人,也就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嘛,長得還算端正而已,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看上他呢?

  奇怪了,他應該知道《笑傲江湖》的故事呀?難道是來懷念穿越前的日子麼?

  淑寧忽然想起一件事,婉寧與陳良本同在京城,不知互相之間有沒有聯繫過?她嚥了口水,悄聲問道:「二姐姐,旁邊有人說斜對面那人就是陳良本大人,你知道他麼?」

  婉寧正聽得認真,忽然被問到,有點沒好氣地說:「陳良本?那個大官麼?我沒見過,那種假正經又娶了一堆老婆地男人,我幹嘛要知道他的事?」

  咳,看來婉寧沒發現那是位穿越同仁呀?太遲鈍了吧?很明顯呀。淑寧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是個遲鈍的人,只是在心裡鄙視著婉寧。

  她剛喝完一杯茶,正打算多吃一塊點心,那說書的就以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結束了今日的章節。婉寧吁了一口氣,見樓下又來了兩個唱曲的,便興致勃勃地打算繼續聽,忽然聽得媛寧在旁邊道:「吵死了!你們居然坐得下去?!快走吧!」

  婉寧有些掃興,轉眼又想起什麼似的,抿著嘴笑說:「如果嫌這裡太吵,不如我們去個安靜些的地方坐坐如何?」說時還掃了芳寧一眼,芳寧的臉慢慢紅了。

  離開茶樓的時候,淑寧總覺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們一行人,回頭瞧瞧,只見那個據說是陳良本的男子正盯著婉寧的背影,旁邊一個跟班模樣的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著什麼,他還高深莫測地點點頭。

  淑寧一陣惡寒,連忙掉頭跟上婉寧她們。

  一行人離開茶樓,婉寧帶著她們往前走了一段,然後拐進了一條巷子,在一家書店門前停下來,回頭問:「到這裡坐坐怎麼樣?」

  淑寧看看那書店門面,還算是乾淨整潔的,想到自己入京後就沒買過新書了,心有些癢癢的,便走了進去。

  媛寧跟著走了進去,婉寧卻有些意外的樣子,來不及攔,只好拉上芳寧跟著進去了。

  淑寧先是看到了一本想買許久的散文集,作者雖然名氣不大,但詞藻清新優美,她和周茵蘭都很喜歡。她連忙先把那書拿在手裡,又挑了一本遊記,然後再去瞧其他的。

  這店裡的書除了詩詞文集,倒是有許多雜書,比如山川地理遊記、傳奇小說話本、奇聞異事札記之類的。淑寧瞧見一本《圓緣集》,覺得書名有些意思,便抽出來瞧。略翻幾頁,卻是本故事集,講的都是些好人有好報、誠心信佛拜神得了庇佑、做善事的人轉世到富裕人家之類的故事。淑寧雖然覺得這都是些騙人的東西,但佟氏似乎很喜歡看這些,買回去給她解解悶也好。

  她挑定這三本,正要把這本《圓緣集》一起拿去櫃檯,卻冷不妨被人抽走,轉頭一看,原來是婉寧。

  婉寧略翻了翻那本書,說道:「我還以為三妹妹只會看那些淺顯易懂的書呢,想不到你也喜歡這些雜書啊?」撇一眼淑寧另一隻手上拿的遊記封面,「這些你都能看懂麼?」她抬頭望著淑寧問道。

  淑寧一陣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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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到後面越難寫了......

  穿越三巨頭歷史性會面啊~~~雖然只有淑寧一個發現了這一點,不過陳大人那邊會怎麼想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背景人物啊背景人物~~~

  昨晚上收藏過了千,真是太高興了,某L決定拼了!今晚要再擠一章出來!順利的話,大概九點半十點左右就能放上來了吧,請各位到時候再來看。
正文 五十二、風聲

  太大意了!!淑寧暗暗有些後悔,怎麼可以因為看到好書,就一時大意忘記了旁邊還有個危險人物在?

  她很快鎮靜下來,有點靦腆地回答道:「大致能看明白,不懂的地方,就問哥哥,他會解給我聽。這一本故事集……」她指了指婉寧手上的《圓緣集》,「是給我額娘買的,她喜歡看這些。」

  婉寧覺得有些無趣,媛寧又開始冷嘲熱諷了:「二姐,難道就許你能讀懂《資治通鑒》,別人就連看本雜書都不行了?」

  婉寧把書還給淑寧,淑寧連忙走到櫃檯前結賬,又暗示那老闆用灰草紙把書包起來,免得讓婉寧發現底下還有一本非兒童讀物的散文集。

  那六十多歲的書店老闆包好了書,笑呵呵地遞給淑寧,又向婉寧等人問好,然後道:「這位小姑娘,能讀懂《資治通鑒》?那可真了不起。」

  婉寧有點尷尬地笑笑,然後對淑寧說:「我本來是要拉你們到旁邊那家店裡去的,誰想到妹妹竟跑進這家書店來了,我們快走吧。」然後二話不說,拉上芳寧就出了門。

  淑寧一頭霧水,向老闆告別一聲,拉上媛寧走出來,才發現原來隔壁是家茶室。真是的,問人要不要進茶室,幹嘛站在書店門口說?

  淑寧還沒忘記剛才婉寧奇怪的樣子,便問她:「方纔書店老闆問二姐姐,二姐姐怎麼不告訴他?你的確是讀過《資治通鑒》呀。」

  婉寧撇撇嘴:「誰耐煩去看那種要用幾十個箱子裝的大部頭?不過就是小時候看過幾卷罷了,字又小又密,看多了,把我的眼睛看壞了怎麼辦?」她扭頭望望茶室裡面,「客人好像不多,我們進裡面坐坐吧?」

  媛寧斷然否決:「不要!剛剛才喝了一肚子茶,還去什麼茶室呀?早點回去吧,不然我們又要挨罵了。」見婉寧一臉要反駁的樣子,便說道:「老太太不會罵你,但我們就逃不掉了。」

  婉寧無可奈何,只好打消了主意。幾個人一起走回外面的大街上,找到在小茶棚裡歇腳的自家車伕,重新上了車,走在回家的路上。

  芳寧一臉悶悶地坐在車裡,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淑寧打量她好一會兒了,她就那麼想去那家茶室麼?臉上的表情那麼明顯,連媛寧都看了她好幾眼。

  回到家時,天色還早,淑寧與眾位姐妹們作別,就回到自家院子裡。剛走到上房門外,就聽到裡頭傳來佟氏驚喜的聲音:「真的麼?已經確定了?」

  然後是張保的回答:「還沒有,但玉恆大人已經說了,應該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陳大人已經跟吏部打過招呼了。」

  淑寧喊了一聲「阿瑪、額娘」,然後進去見到父母與哥哥都坐在屋裡,臉上帶著喜色。她行過禮,挨到母親身邊,問道:「方纔阿瑪與額娘似乎在說什麼高興的事,是什麼呀?」

  佟氏回答道:「你阿瑪今天得到的消息,陳良本大人跟吏部打過招呼了,用不了多久,你阿瑪就能得到新任命了。」

  「真的?」淑寧也覺得很驚喜,「我們能走了麼?哎喲!」她挨了父親一個腦崩:「你這孩子,就算真不願意住在這個家裡,也別說出來呀。」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說:「我今兒跟姐妹們一起出門玩兒,在一得閣遇見一個人,聽說就是陳良本大人。他不是到外地去了麼?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張保摸摸下巴上那一點點鬍子,微笑說道:「已經回來幾天了,聽說是皇上召他回來的,只怕跟朝廷上的黨爭有些關連。」

  端寧說:「我聽佟家兩位表哥私下談論說,是因為兩派爭得太厲害了,皇上召他回來牽制一下。但他們又說,陳大人可能查到什麼不得了的事,特地回來報告皇上,然後又裝作很閒的樣子,旨在迷惑對手呢。」

  「哦?難道說……」張保想了想,才發現六雙眼睛都在望著他,於是哈哈大笑道:「這些事都跟我們家沒關係,我們只要知道,就算陳大人過兩天又再離開,也不會再有人故意為難我就行了。」

  他看著佟氏:「這樣夫人就不必再為我擔心了吧?」「夫君。」佟氏回望。兩人深情對視。

  淑寧與端寧互相對望一眼,忍住笑悄悄離開了屋子。端寧拉起妹妹沿著走廊跑出幾十尺,才禁不住笑出聲來。

  笑完了,端寧直起身來,歎息一聲:「太好了,終於能離開了。」淑寧望著他:「哥哥很不喜歡京城麼?」

  「難道你喜歡?」端寧反問道。淑寧搖搖頭:「這裡跟奉天不一樣,日子過得真辛苦。」

  端寧點點頭,道:「是啊,真辛苦。尤其是與人交往,跟在奉天時完全不一樣。」他看到妹妹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苦笑道:「我在佟家族學上課,來往的不僅僅是佟家的表兄弟們,還有些來附學的權貴子弟,或是偶爾來作客的那些王孫公子。總覺得……跟在奉天時完全不同。奉天那些小王爺、小貝勒們,雖然不是全部都像桐英那樣跟我要好,有些親王府的子弟也會有些傲氣,但他們頂多就是不理會你、不與你來往罷了,大多數人都是有話直說,以禮相待的。但京城裡的這些男孩子,身份還比不上桐英呢,小小年紀便講究起身份地位,對於家世差些的同學,動輒百般欺凌,更讓人難受的,是會用十分難聽的話辱罵你。」

  他低下了頭:「我真不想在這種地方繼續待下去。」

  淑寧鼻子發酸,問道:「哥哥,他們是不是欺負過你?」端寧猛一抬頭,看著妹妹關心的眼神,笑著說:「哪能啊?那裡是佟氏族學,我好歹是佟家親眷,他們總要看主人家的臉色的。」

  淑寧卻不信:「上個月,有天你回來時,下巴青了一塊,你跟額娘說是撞在書架子上了。前幾天,你膝蓋磕傷了,還出了血,又說是下馬時不小心跌到的。其實,都是別人打的是不是?」

  端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別告訴阿瑪和額娘,我不想他們為我擔心。」

  淑寧拉住哥哥的手,強忍住眼中的淚水,說:「我不說,但哥哥也要當心,離那些人遠遠地,別讓他們再欺負你。如果再受傷,一定要告訴我。」

  端寧憐愛地摸摸她的頭,說:「好。」

  ================我是吃過晚飯又過了一晚上的分割線================

  第二天,淑寧收到了周茵蘭的信,請她到其姑姑家去玩。淑寧報告了母親,帶著春杏,拿著昨天剛買的新書和一籃子點心,叫府中管家派了一輛小馬車,送她們出門去了。

  周茵蘭的姑姑夫家姓李,住在內城外圍的一處不大的府第裡。淑寧進門後,感到李府全家上下主僕對親戚的客人似乎都不太熱情,但她也沒理會這些事,跟著纓兒走進一座小跨院,見到了早在院中等她的周茵蘭。

  周家父母俱不在,周茵蘭說她父親出門作客去了,母親去了寺廟上香還願,只剩下她一個小姑娘和幾個下人在家。

  淑寧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院,果然不能與奉天的周家府第相比,照她看來,周家人住在這裡,恐怕會有些擠。

  果然,周茵蘭的房間很小,只能放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箱子和一個臉盆架子,箱子面上放著一床薄被,看來是纓兒的床鋪。

  床上放著幾幅繡活,其中一幅還繃在繡棚上,只做了一半。周茵蘭見淑寧在看這些東西,便連忙收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笑:「亂糟糟地,叫妹妹見笑了。」

  淑寧微笑著搖搖頭,在床邊坐下,拿過一幅繡活看,說道:「姐姐的手藝越發好了,只是這大熱天的,怎麼做這麼厚的活計?莫非……」她揚了揚那幅鴛鴦戲水的紅帕子,「姐姐是在做自己的嫁妝?」

  周茵蘭紅著臉扯回帕子,笑罵道:「休得胡說!這是幫我表姐做的東西,她今年冬天就要出嫁了。」

  淑寧卻有幾分詫異:「怎麼你表姐的嫁妝,還要你來做?」

  周茵蘭苦笑道:「如今我夜夜都做到二更才睡下呢,沒法子,寄人籬下,主人家有所要求,總不好推遲的。」

  淑寧生氣了:「難道他們把親戚都當成是長工了麼?周伯父怎麼也肯?!」

  周茵蘭忙安撫她道:「別生氣了,我爹說了,只是表表心意,就當是多謝李家這一年來免費借房子給我們住。再說……」她起身看看窗外,確信沒人了再回來,在淑寧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爹已經打聽過了,吏部已經有了新的任命,再過兩天,就能下來了。」

  淑寧一陣喜意:「真的?」「真的,就在安徽,我爹說,可能是個道台。」周茵蘭笑著說。

  怪不得她現在的樣子不像上回到伯爵府作客時那樣憂鬱,淑寧也為好朋友高興,想到自家昨天也得了好的風聲,不禁想道:「陳良本大叔,多謝你了。」

  為了幫輕一下周茵蘭,淑寧臨走時,自告奮勇地領了兩幅簡單的繡活回家幫忙做。周茵蘭扭不過她,只得應了。

  回程時,淑寧坐在小馬車上,心情輕快。春杏饒有興趣地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面熱鬧的街景,時不時地被小販的叫賣聲吸引過去,不斷地大呼小叫著「哎呀,姑娘,那裡有賣包子!」「姑娘快看,是冰糖葫蘆!」「好漂亮的簪子啊」或是「前面有賣藝的」。淑寧微笑地聽著她的聲音,偶爾也冒出頭去瞧兩眼。

  估計走完一半的大街了,淑寧又聽到春杏叫道:「哎呀,姑娘,那不是二姑娘嗎?她跟幾個挺富貴的男孩子在一起逛街呢。」淑寧一凜,低聲道:「快縮回頭來,別讓她發現你!」

  春杏回頭望望淑寧:「她已經看見了,趕車的大叔招呼她了。」

  居然忘了還有一個人!

  這時馬車外面傳來婉寧的聲音:「三妹妹,快下來,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
正文 五十三、四四

  淑寧洩氣地歎息一聲,掀起簾子往外瞧,果然看到婉寧在向她招手,旁邊跟著三四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都是不認得的。

  淑寧下得車來,還未行完禮,便被婉寧扯過去,為她和幾個男孩子介紹起來。其中有兩個居然是四阿哥和五阿哥!

  婉寧大姐,你還沒死心嗎?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兩位阿哥對她只是冷淡地點點頭,另外一個看來是大臣之子的男孩兒,年紀大些的,笑著問了她幾個問題,她回答得中規中矩,毫無有趣之處。漸漸地,那男孩便對她失了興趣,轉身跟婉寧和五阿哥談起旁邊一個小攤子上的貨物來。

  淑寧站在很邊上很邊上的地方,正打算盡可能地隱藏自己的氣息,如果婉寧他們能不知不覺地忘掉自己的存在,走遠些就行了,那她就可以悄悄兒回到馬車上,繼續回家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原來坐的那輛小馬車,因為擋住了行人的道路,只好往前移了幾米,反倒離她更遠了。她根本無法在婉寧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車。

  正當她為此煩惱時,旁邊傳來一陣咳嗽聲。她回頭一看,瞪大了眼,居然是四四!

  他要幹什麼?

  四四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了:「你是前任奉天府治中張保的女兒,對不對?」

  淑寧低頭應了聲:「是。」

  「令堂……」他頓了頓,「是不是姓佟?」

  咦?他怎麼知道的?

  「那年我跟皇……父親去奉天,有人送來兩件棉襖和一些吃食,但又沒留下名號,底下人問得緊了,才說是佟氏族人送的,我已經問過了,住在奉天的佟氏族人,並沒有送過那些東西。唯一可能的,就是令堂。」

  居然……這樣都能查得到?太厲害了!既然如此,再隱瞞就顯得太矯情了。

  「是,家母的確有送過一些東西,不過因為是外官家眷,擔心會給四……四少爺惹來麻煩,因此才借佟氏族人的名義送去的,並沒有別的意思。」淑寧小心翼翼地回答。

  四四又沉默了,在淑寧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才開口道:「衣服很暖和,我沒想到奉天的冬天那麼冷,如果不是兩件棉襖,我一定會生病的,而且衣裳又不顯眼,除了貼身侍候我的人,別人都沒發現。」

  她該說什麼?淑寧不知如何應對,只好也學著沉默不語。

  「我本來以為……是有人故意要巴結……誰知,連名字都沒留下……」他努力地想著該說什麼話,「呃……你替我謝謝……令堂吧。」

  老媽知道了會很高興吧?

  淑寧想起最近有些坐立不安的母親,宅院裡流傳的風言***她也有所耳聞。「要不要做點什麼轉移一下母親的注意力呢?」淑寧轉頭望了望四四的側面,心裡想道:「反正現在已經跟這位未來的皇帝搭上線了,雖然不想被攪和進奪嫡的漩渦中,但小小的示好應該無所謂吧?」

  她想了想,小心地說道:「家母……據說從前與先逝的佟娘娘感情很好,可家母自離京到奉天之後,與佟娘娘間的書信來往就幾乎斷了,比從前疏遠許多,因此,佟娘娘過世時,家母很難過、很愧疚。聽聞您來奉天,就擔心您會不習慣那裡的寒冬,特地托人送些東西進宮去。但又擔心您會誤會,因此才沒留名號。」

  四四想了想,問:「聽說令尊最近在候新缺,是不是不大順利?」

  淑寧忙說道:「這件事家父自有主意,您千萬別理會。我額娘說過,我們家總是外臣,讓人知道了,可不是玩的。」開玩笑!現在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你一插手,搞不好就節外生枝了。

  她望著四四道:「其實家母只是移情……並沒有別的意思,您也不必想得太多。除了家母與我,我們家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她瞄了一眼前面的婉寧,「您只當是宮外找的不收錢的裁縫送來的衣裳就好。家母回京後,總想著給您做幾件衣裳,偏又不知道您現在的身量……如今知道了,她會很高興能給您做衣裳的。」

  四四盯了她好一會兒,害她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移開視線,小聲說:「如果……你們想找人送東西給我,卻又不想讓旁人知道的話,不要去托宮裡的關係,去找南瓜胡同,左手第二戶的小院子,姓王的,是我身邊一個王公公在宮外置的宅子。他為人可靠,也不打眼,你們有東西,只管送到那裡去,只是吃食就不用了。」

  他臉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但很快又止住了:「衣服料子不必太好,一般上造的就行,樣式越簡單越好,要盡可能不打眼的。」

  淑寧小聲問:「您喜歡什麼顏色?」

  「青的藍的,黑的白的褐的,總之是素淨的顏色就行,不要花紋。」

  「是,知道了。」

  好像在進行地下工作一樣,兩人迅速交換了幾句信息,就沉默下來。

  淑寧仔細背好地址,無意中看了四四一眼,發現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便微微笑道:「您不必不好意思,橫豎家母如今懷胎近六月,整日閒著沒事,正有空呢。」

  四四點點頭,見婉寧則掉過頭正往他們這邊走,便趕上幾步,加入到其他男孩子當中。

  婉寧在淑寧面前站定,問道:「方纔四阿哥在跟你說話嗎?說了些什麼?」

  淑寧搖搖頭:「也沒什麼,他在問候我母親。」

  「你母親?三嬸?」婉寧迷惑不解,淑寧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我母親姓佟!跟那位四少爺的養母是堂姐妹!」雖然知道她其實很迷糊,想不到連自家人的親戚關係都沒弄清楚。

  淑寧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二姐姐繼續玩吧,我先回去了。」說罷就不理她在後面大呼小叫,直接走向馬車,爬上去吩咐一聲,走了。

  回到家,向母親報告了在周家作客的情形,見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好提起四四的事,便告退下來,回到自己房中做起周茵蘭的活計。直到了吃飯的時間,才放下手中的針線。她轉轉有些僵硬的脖子,伸伸懶腰,走到廊下招呼正在玩撿香包的春杏,打算先去吃飯。

  這時院門外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一個身影,一把抱住她:「三妹妹,你剛才走那麼快幹什麼?我還有事沒問清楚呢!」

  淑寧和春杏都被她嚇了一跳,春杏怯怯地叫了聲:「二、二姑娘。」婉寧笑咪咪地應了她一聲,看到她手裡的香包,忽然來了興趣:「這是什麼?是遊戲嗎?」

  不好!她會起疑心的!

  淑寧面上雖沒露出表情,但心裡卻極緊張,她看著春杏把這種遊戲的規則和來歷告訴婉寧,然後看著婉寧對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婉寧揮揮手支走了春杏,然後才正色望著淑寧,過了好一會兒才對她說:「天王蓋地虎。」(淑寧:我囧。)

  淑寧眨眨眼睛,裝作不解地問:「二姐姐在說什麼?這是詩麼?還是對句?」

  婉寧跟著眨眨眼,又問道:「同志們辛苦了。」

  淑寧又眨眨眼:「啊?二、二姐?你是在說我辛苦麼?雖然方才做針線活是有些累,但並不算辛苦。」

  婉寧盯了她一會兒,忽然洩了氣:「算了,是我想太多了,這怎麼可能啊?」然後抬頭問她道:「這種遊戲,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淑寧微笑道:「是一本雜書上記載的,聽說是前明時候民間流行一時的閨閣遊戲,我也是猜著想出來的,在奉天有很多人喜歡玩呢。二姐姐也喜歡麼?」

  婉寧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意思。」然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地拉住了淑寧的手,「先別管這個,方才在街上時,你說三嬸跟四阿哥是親戚,我怎麼不知道?」

  淑寧沒好氣地說:「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哥哥如今還在佟家族學上學呢。我怎麼知道二姐姐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不過是遠親,而且佟娘娘又不是四阿哥親娘,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不懂,這很重要,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家跟他還有親戚關係,早點擺出這個關係來,說不定他就不會對我那麼冷淡了。」婉寧一臉懊腦。

  喂喂喂,你想幹什麼?淑寧瞇起眼睛,口氣也冷了下來:「不管怎麼說,我們家並沒有跟他來往的打算,遇上了說幾句話是一件事,特地以親戚名義去結交又是另一回事了。」開玩笑,憑你這種輕狂的性子,可別朋友當不成,反而闖了禍都不知道!

  婉寧沒在意地揮揮手:「放心放心,我跟他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就算他有點冷淡,遲早也會熟絡起來。」

  看來把四四的事告訴母親時,要做點防範措施才行。

  婉寧又看了看她,皺了皺眉頭,說:「說起來,今天在場的人還有五阿哥啊,你居然理都沒理他,反而跟四阿哥聊了那麼久,太奇怪了。」她伸手拍拍淑寧的雙肩,鄭重地說:「四阿哥你還是離他遠點好,其實五阿哥也很不錯的,你跟他多點來往吧,相信我,好嗎?」

  她的大眼就一直盯著淑寧,搞得淑寧心裡毛毛的,幸好這時丫環們來說開飯了,她才鬆開了手,笑了笑,離開了槐院。

  淑寧被她奇怪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頂著滿頭問號往正房走去,想著等會兒要告訴春杏把她那個萬花筒收好了,別讓人看見才行。走到一半,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婉寧是穿的,而且看來很熟悉清穿小說,看她有意識地拉攏四四和未來的四四老婆,又這樣兩次三番地叫自己與五阿哥交往,難道說……」

  她馬上就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難道歷史上的我,是老五的老婆或者小老婆嗎?!

  =====================我是同樣被囧到的分割線=====================

  在這一章出來以後,為了避免親們想得太多(這種事常常發生),我有必要稍微解釋一下:

  一、在婉寧這麼一個人存在的情況下,我家閨女會碰上四四是極正常的事。

  二、考慮到無法控制家族在將來的奪嫡風雲中站在「正確」的隊伍裡,淑寧先幫老媽做點情感投資,以便自家將來不會受到傷害,這也是合理的。

  三、至於四四為什麼會接受他人關心,一來是當年的棉襖太溫暖了,二來嘛,他現在還是個缺乏母愛的小屁孩,還沒有變成後來那個樣子。

  四、我再次重申,我家閨女不會跟某佈景板產生任何男女私情。雖然佈景板露面了,但它還是佈景板。

  就這樣,各位親們真的不要想太多,真的!
正文 五十四、茶室

  淑寧雖然被這個想法囧到,但她實在是記不清歷史上老五的老婆或小老婆都是誰了,想想自己家,雖然老爹官位不高,但家族卻是所謂的「著姓大族」,家中的女孩當個皇子福晉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仔細想來,伯爵府裡的這些長輩們縱容婉寧與皇子交往,說不定也是抱著這種心思。

  回想早已模糊的記憶,五阿哥在九龍奪嫡中似乎並沒有什麼突出表現,後來的下場也不大清楚,不過她還記得,除了十三和最小的幾個阿哥,雍正的兄弟中還沒幾個是有好下場的。她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呢。

  而且對於淑寧來說,這個世界的歷史跟她穿越前所知道的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就算她本來應該嫁給五阿哥,日後不嫁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歷史會自行調節,在幾十年或一百年後回到原來的軌道上的。

  於是,她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晚上正房裡沒旁人時,淑寧悄悄把白天遇到四阿哥的事告訴了母親,又說了跟四阿哥約定好的物品傳送渠道,佟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這件事上。

  看著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夏天什麼料子做衣服最涼快、什麼款式最不打眼又最舒服,淑寧有點頭痛,連忙按住母親,鄭重對她說:「額娘,雖然說我們如今有辦法暗中送東西給四阿哥,但還是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比較好。額娘你也別露了痕跡,讓人起疑心。」

  佟氏雖然接受了,卻還有些不解:「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雖說皇子不得與外臣結交,但是叔父大人跟四阿哥有來往不是嗎?我也是佟家人,光明正大去做就好了。再說,大房的婉寧不是還跟四阿哥交朋友嗎?」

  就是因為有她在,才要偷偷摸摸!那位大姐就是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淑寧正色道:「額娘,規矩就是規矩,外叔祖是正經外戚,而我們到底隔了一層,雖說如今我們私底下送東西,只是額娘對四阿哥的關心,但是讓外面的人知道,會怎麼看就難說了,如果被人曲解,不但阿瑪會受到影響,連四阿哥也會被責難吧?而婉寧姐姐與皇子交往,別人可以當成是小孩子興趣相投,才會在一起玩,但額娘是大人,是不一樣的。」

  她轉身聚來文房四寶,放在桌面上,對母親說:「因此,你可以在第一次送東西到南瓜胡同時,附上一封信,責備我小孩子不知輕重,才會如此魯莽地做下這種約定。然後再說,請四阿哥裝作不知道有我們這一家親戚,只當每次送去的東西是那位王公公孝敬的就好,無論我們家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插手,一切都要以自身安好為要。最後再提點一下,如果再有別人像我們一樣對他示好,千萬要確定對方不懷惡意才能放下戒心。如果能再請他對婉寧姐姐保密這件事,就再好不過了。」

  佟氏雙眼深深地看著女兒,歎了一口氣:「有時額娘真是懷疑,是怎麼把你養成這副厲害的樣子的?雖然人人都誇獎你婉寧姐姐聰明過人,照額娘看來,咱們淑寧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個,不是嗎?」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額娘怎麼這樣說?只要是為了家裡好,女兒什麼都會去做的。不過沒事的時候,女兒就是額娘的小棉襖。」她蹭到母親身邊撒著嬌,惹得佟氏都忍不住笑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佟氏悄悄叫來二嫫幫忙,做好了兩件質地很好樣式普通的夏天穿的男孩衣飾,還在下擺留了餘地,以便讓穿的人在身量長高後還能放長繼續穿。然後悄悄吩咐了長福,讓他帶著信和衣服並兩盒子同仁堂的仁丹,避了人送到南瓜胡同去了。一個多時辰後長福回轉,回話說那家的人收下了。

  這件事佟氏只是私底下告訴了張保,連兒子都沒讓他知道。之後就在有空閒時,打著為兒子做衣裳的名義,做一式兩件大小不同的衣服,只是其中一件要送出去的,多做了些手腳,讓人不會發現兩件衣服是出自一人之手。南瓜胡同那邊從沒回過信,佟氏這邊也是暗地裡從事。

  婉寧對淑寧的懷疑只持續了兩天,就在看到淑寧上課時總是把蔡先生某位「得意門生」所「創作」的一首曲子彈錯、而且錯得不是一點半點以後,完全消失了。之後她還是會邀淑寧一起出門玩,而淑寧在衡量了課業的進度之後,三四次中也會答應她一回,而且注意避開了會見到某些人的場合,只和自家堂姐妹們外出。

  一天,婉寧拉著淑寧和芳寧出門,卻沒叫上媛寧。芳寧問起怎麼不見四妹妹,婉寧就一臉惋惜地說:「不是我不叫她,實在是她今兒一早就跟著二嬸回娘家去了,我是臨時起意要請姐妹們去喝茶的,如今缺了她,我也覺得好可惜。」

  芳寧沒說什麼,淑寧卻在暗自腹誹:大姐,你戲做得真假!

  今天的目的地卻是婉寧與芳寧常去的一家茶室,就是上回淑寧和她們一起出門時路過卻沒進去的那家。婉寧興致勃勃地向堂妹介紹那家店:「跟其他茶室完全不一樣,很清靜,一進去就讓人覺得自己高雅起來,茶也很好喝,更難得的,是店主人實在博學不凡。有很多達官貴人或文人雅士都喜歡去那裡坐坐,感受一下書香味。而且那家茶室有一點很特別,就是會每個月更換店裡掛的字畫,而那些字畫,全都是客人的佳作。凡是自家作品被掛出來的人,都覺得是莫大的榮耀呢。」

  這個點子倒是不錯,很可以滿足客人的虛榮心。淑寧看著婉寧的神情,心中一動:「難道這是二姐姐出的主意?」婉寧卻訕訕地道:「不是,雖然我也有想到,不過有人比我早一步提出來了。」

  原來如此。

  很快婉寧又高興起來:「不過上回我們去時,范老闆曾經提過,今天會換新字畫,以『花』為主題,其中就有我的一首詩呢。」

  咦咦咦???真的嗎?淑寧很懷疑地想道:「你真的能作出詩來嗎?不會又是抄的吧?」不過想想,還能抄誰的呀,婉寧也的確是有點真才學的,說不定真是她自己作的呢。

  芳寧一路都很安靜,但看得出她很高興到那家茶室去。半路上婉寧被路邊小攤子上的貨物吸引時,還是芳寧大力勸她放棄的,難得看到她這麼有魄力的時候。

  茶室的確很不錯,環境很幽雅,此時天色尚早,還沒什麼客人,那位范老闆很熱情地招待了她們一行人,還特地帶她們到裡面的雅間去坐。

  范老闆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兒子,長得很清秀,一臉書卷氣,卻又不顯得瘦弱,雖然還是少年,已經頗有「玉樹臨風」的感覺,連淑寧都不得不承認,單論相貌的話,自家老哥恐怕還略遜一籌。

  少年名叫范錦春,據婉寧說,已經考上了秀才,只是年紀還小,打算過兩年再去考舉人。婉寧與他們很熟,這很正常,但想不到連芳寧也對這兩父子的事這麼瞭解,倒頗令淑寧吃驚。

  范錦春給她們示範了茶道,動作很好看,邊示範還邊講解些與茶有關的典故詩詞什麼的,談吐相當不凡。淑寧聽得津津有味,心想:怪不得婉寧喜歡來,原來有這麼一位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小帥哥在啊。

  只談了一會兒,婉寧就說:「方纔進門時沒留心看,外頭已經掛上新字畫了吧?三妹妹,你陪我一起去瞧瞧如何?」淑寧覺得有些掃興,她還想繼續聽呢,不過她對婉寧作的詩也很有興趣,便跟著她出去了。

  一看牆上掛的婉寧大作,淑寧又被囧到了。那是一首《詠白海棠》:「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淑寧:居然連《紅樓夢》都不放過嗎?)

  她忍不住有點佩服這位大姐,居然連《紅樓夢》裡的詩都記得那麼清楚,這也算是一種才華的體現吧?

  只是一看到婉寧那副得意樣兒,她又佩服不起來: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又不真是你自己作的。

  婉寧並不知道淑寧此時的想法,還特地回頭問她:「三妹妹覺得這詩怎麼樣?這是范錦春親自抄的,還不錯吧?」淑寧抿著嘴笑說:「是,『詩』寫得真好,二姐姐真『了不起』。」

  婉寧什麼也沒聽出來,只是笑著說:「去年秋天有人送了一盆白海棠給我們家,那花真的很漂亮,我也是一時有感,才寫出這個來。」

  淑寧道:「雖然說是詠花,但照妹妹看來,更像是在詠人呢,就好像是一位白海棠仙子。」

  「可不正是仙子麼?」范老闆笑呵呵地走過來,手裡的托盤放著兩盞茶,「雖然婉姑娘是這樣活潑的性子,但能寫出這樣的詩來,真不愧是大家閨秀呢。」

  淑寧陪著他笑:婉大姐,你怎麼就不挑挑,偏偏拿這麼一首「端莊穩重」的詩來抄啊?太不符合你的性格,會被人懷疑的哦。

  婉寧訕訕一笑,連忙談論起其他的字畫來:「咦,這首詩寫得不錯嘛,原來是這個人寫的,我見過,樣子長得有點難看。……咦?這一首……『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是誰寫的?」她猛地轉過頭來問范老闆,一臉震驚。

  范老闆被她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淑寧明白她為什麼震驚,便答道:「上面不是有署名麼?陳善才,是陳良本大人的詩作,很有名的。姐姐沒聽說過?」

  「陳良本?」婉寧死盯著淑寧,「就是上次在茶樓裡見過的那個?那個娶了好多老婆的大官?」

  淑寧點點頭,很有興趣想知道婉寧會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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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時間有點晚,而且過程有點糾結,但《平凡的清穿日子》開始參加PK了。至於說為什麼不從下個月1號開始,那是因為從字數上來看,到七月一號才開始P的話,搞不好P到一半就會超過三十萬字,自動失去資格了。

  因此,請各位多多砸票支持!小女子在此謝謝各位了~~~

  劇情預告:兩大清穿女的第一次激情衝突即將上演!!!
正文 五十五、分歧(上)

  只見婉寧忽然沉默了下來,然後詭異地笑了:「那麼說,他上次來聽說書,其實……」然後抬眼望見淑寧和范老闆都在看著她,便揚起了笑臉道:「我沒事,只是想到些有趣的事罷了。」

  范老闆理解地點點頭,把茶遞給她姐妹倆,回櫃檯去了。淑寧問道:「什麼有趣的事?跟那位陳大人有關麼?」

  婉寧笑笑說:「有關,我正在想,什麼時候到他家去玩玩呢。」

  大姐,那可是個利害的主兒,你可別把小命給玩沒了。

  不過淑寧還是很好心地把最新消息告訴了她:「姐姐要去陳大人府上?可陳大人昨兒個就離開京城了呀,我阿瑪還去送他了呢。」

  然後就看見婉寧一臉失望地洩了氣:「怎麼這樣?!算了,只好等他回來再說了。」

  淑寧暗中偷笑,然後才想起她們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便說:「出來這麼久了,只留大姐姐一個在裡頭不大好,我們回去吧。」

  婉寧不在乎地搖搖手:「沒關係,大姐姐在裡頭學茶道呢,如果我們進去,反而會打攪他們。」

  淑寧很奇怪她這麼說,便道:「原來大姐姐是在學茶道嗎?我也想學一學,去看看吧。」

  婉寧卻拉住了她:「那有什麼好學的,你就陪我在這裡看看字畫不好麼?」

  沒什麼好學的話,芳寧又為什麼要學?淑寧有點起疑心,難道她們兩個進雅室會對芳寧有什麼影響嗎?不過現在裡面就只有芳寧和范錦春兩人在,雖然說是孤男寡女,可都是十幾歲的小孩子,應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於是她便留下來陪婉寧看其他的字畫,只是後來有了兩三撥客人來,她不想跟陌生人擠在一起,便不顧婉寧勸說,硬是拉她回到了雅室。

  雅室中,范錦春正在教芳寧斟茶的手勢,看起來教得很認真,芳寧學得也很認真,只是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暈,眼中微微露著一抹羞澀。淑寧皺了皺眉頭,望向婉寧,見她只是一副笑咪咪的樣子,聽著范錦春的講解。

  回到伯爵府後,淑寧拉了拉婉寧的手,說道:「二姐姐,我有話想跟你說,你到我屋裡來好不好?」婉寧疑惑地跟著去了。

  進了房,淑寧吩咐春杏:「你去外頭守著,若有人來,就告訴我一聲。」春杏應了。婉寧忍不住笑問:「什麼事這麼神秘?還要避著人?」

  淑寧關上房門,走到她面前問:「二姐姐,我問你,你當初是怎麼知道那間茶室的?」

  婉寧感到很奇怪,但還是回答了她:「就是我那個花花公子表哥奎叔,有一回他帶我們姐妹三個出去玩,就帶我們去了那裡,自己卻跑得不見蹤影,我們只好在那裡喝茶,覺得那店不錯,之後就常去了。」

  淑寧繼續問道:「二姐姐曾說過那裡的客人都是些文人墨客或達官貴人,而且今日見到的那幾個茶客,說話酸得很,又嫌我們小孩子家不懂事。可見,那家茶室不是我們這樣的孩子去的地方,對不對?」

  婉寧笑著說:「做生意而已,人家又沒說小孩子不能去,三妹妹不用擔心。」

  淑寧想了想,道:「既然那不是我們去的地方,以後姐姐們也不要去了吧,要喝茶到一得閣就可以了呀。」

  婉寧說:「那怎麼一樣,而且芳寧姐還要學茶道呢。」

  這人怎麼就那麼遲鈍呢?

  淑寧決定說得明白些:「要學茶道,不如正經請個先生來教,總比到外面店舖裡學的強,況且那個范錦春又不是什麼名師。大姐姐跟我們不太一樣,整天跟一個男孩子在一間屋子裡見面,會惹人說閒話的,還是避避嫌的好。」

  婉寧笑著拍拍淑寧的頭:「小鬼靈精,你從哪裡學到這些東西的?有人說閒話就讓人說去,芳寧姐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淑寧開始有點生氣了:「自己想做的事?如果大姐姐是想學茶道,大可以請教蔡先生,他也是個愛茶之人。如果大姐姐想做的事是跟那個范錦春見面,我們就該攔著她才是。」

  「攔著她?為什麼?」

  「那是當然了,這是不對的!」

  婉寧輕拍淑寧的臉頰,道:「怎麼會不對呢?愛情無對錯,而且是無分貴賤的。」她雙手在胸前緊握,臉朝著天花板方向微微抬起,一臉憧憬:「而且初戀是人類最美好的感情了。」她頓了頓,放下雙手:「算了,你小孩子也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她又拍了拍淑寧的頭:「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好了,千萬別跟人說,啊?乖——」然後就甩甩袖子走了。

  淑寧感到心中有一股怒氣慢慢升起:這是與芳寧一生幸福攸關的事,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巧?既然你也知道愛情無分貴賤,也就是說,你很清楚地知道芳寧與范錦春之間的身份差異有多麼巨大。且不說自家是官,有超品的爵位,而芳寧是未來家主的親生女兒;范錦春雖然有功名在身,也認識幾個達官貴人,但到底還是商家子弟。就算他日後中了進士做了官,也還有一條「滿漢不通婚」的法律橫在他與芳寧之間。就算到時婉寧神通廣大地幫他們得到宮中貴人的指婚,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情了,而芳寧,明年就要參加選秀!

  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與其日後痛苦,還不如在一開始就把這種感情扼殺在萌芽之中。無論如何,以芳寧現在還這麼「少女」的年齡,就算對某個漂亮小男孩產生好感,也不過是青春期萌動而已,只要不再見面,很快就會忘記的。

  可是,偏偏有一個婉寧,不但不制止她這種危險的感情,還要推波助瀾,故意給他們製造見面的機會。如果……如果府裡的長輩們知道這件事,不但芳寧會受到懲罰,連范錦春也會倒霉的!

  婉寧啊婉寧,以往你愛玩就算了,我就當是在看戲,可這件事不是玩的,這不是小說,他們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人啊!

  淑寧自回家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晚上也睡不好。她腦海中好像有兩個小人,一個說:「管她那麼多呢,芳寧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何必去跟婉寧對著幹?會惹麻煩的。」另一個說:「好歹是大堂姐嘛,難道明知是坑還看著她去跳嗎?難道明知婉寧做錯事,還看著她繼續害人嗎?」

  早上她頂著兩個黑眼圈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是狠不下心旁觀,於是下了決定:既然那個白癡清穿女講不聽,就直接找當事人好了!

  ==============我是位於竹院裡芳寧閨房的的分割線===============

  芳寧聽了淑寧的話,絞著帕子嚅嚅地道:「二妹妹說過,她會幫我求老太太,只要老太太答應了……」

  天真的女孩。

  淑寧正色問她:「大姐姐,你老實告訴我,你真那麼喜歡那個范錦春嗎?」

  芳寧紅了臉,扭扭捏捏地說:「我只是……覺得他人很好,很親切……而且學問又好。那些詩啊詞啊,我不大懂,拿去問二妹妹,她又嫌我笨,怎麼說都不明白,最後都煩了。而小范公子……總是很耐心地解給我聽,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就是這樣?那你怎麼認為自己是喜歡他呢?」淑寧緊追不捨。

  「第二次從那家茶室回來的時候,二妹妹問我怎麼總是臉紅,我說看到小范公子,總覺得不好意思,她就取笑我是思春了……」芳寧低著頭小聲說話,「我那時才知道是喜歡上了他。然後,見得越多,就越覺得他好……」然後她又猛抬起頭來緊張地說:「可我們之間絕對是規規矩矩的,他……他其實並不知道我的心意……」

  居然還是單戀!!

  慢著,照芳寧這麼說,其實只是婉寧認為芳寧喜歡范錦春而已,而芳寧一向聽妹妹的,糊里糊塗地就以為真是這樣。仔細想來,芳寧以前很少外出,性子又懦弱,見到陌生男子,而且是位言語溫柔的小帥哥,臉會紅也不奇怪,如果不是婉寧製造機會讓她繼續與對方見面,恐怕早就把這個人忘光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淑寧很嚴肅地將芳寧與范錦春之間的現實告訴了她,讓她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是不可能的,不論是父母親人,還是家族,都不可能同意他們之間有結果。最後還補充了一句:「其實大姐姐自己也不是真的那麼喜歡他吧?覺得那個人很好,和喜歡那個人是兩碼事,大姐姐要想清楚才好。」

  芳寧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口道:「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可二妹妹說,萬事有她,她會求老太太成全我們的。」

  「難道你就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二姐姐身上了嗎?」淑寧恨不得點醒這個中了婉寧的毒的堂姐,「我聽老太太和大伯母說起,你明年就要選秀了,到時候怎麼辦?」

  「選秀……我不一定能選上的,而且二妹妹說了,到時候可以報疾病或是殘疾什麼的,或者找人頂替,她說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芳寧有些不安。

  天啊,地啊,婉大姐,你在想什麼啊?你以為真的是清穿小說,女主一穿越,就能頂替大戶人家小姐進宮選秀,而且還跟阿哥們來個三角四角戀嗎?那都是不可能的!

  她記得很清楚,肅雲珠曾提起她家的一個遠親,也是武官,在京中官居二品,戰功赫赫,又有封爵,就因為溺愛獨生女兒,找了個丫環頂替她入宮選秀,結果被發現了,不但丟了爵位,還被貶到寧古塔去當個小小的千總。大伯父怎麼可能肯為了一向不寵愛的庶出女兒冒這樣的險?!!

  芳寧聽她講了這件事,也變得六神無主了:「這、這怎麼辦?阿瑪不會答應的……」

  淑寧鄭重道:「就算老太太和大伯父、大伯母再疼二姐姐,也不可能會答應的。大姐姐,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就死了這個心吧,況且你也說了,范錦春並不知道你的心思,如果日後出事連累了他,豈不是太無辜了麼?」

  「光!」房門猛地打開了,婉寧闖了進來,大聲喊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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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真難寫,接下來更難寫,比「進府」那章都難寫,主要是尺度不好把握,我都寫第三回了,偏偏總有雜事分散我的注意力。

  今晚先放一章,然後我繼續去碼字,明天公司週年慶,上午我會比較閒,不過晚上有聚餐,所以我會爭取在中午前提早。

  現在已經進入PK榜TOP20之列了,謝謝各位親們的支持。話說,《平凡的清穿日子》在10-20萬字作品中排行第十,第九那位的分數居然超出我三倍有餘~~~~實在是望塵莫及,只好加把油多更兩章,盡快進入20萬字以上作品行列,以求往上多爬幾位是也~~~~~~~

  因此,厚臉皮地在此說句:請各位多多砸我票吧~~~~~~~~~
正文 五十六、分歧(下)

  婉寧生氣地走進來,對著淑寧大聲說道:「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來多管閒事?!」

  淑寧看到外頭幾個丫環在那裡探頭探腦,忙走過去趕走她們,又吩咐芳寧的貼身丫環守好門口,才重新關上房門走回來。

  婉寧也知自己方才是魯莽了,只是臉上有些下不來,便僵硬著聲音問道:「你怎麼不回答?為什麼要跑過來對芳寧姐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淑寧沒好氣地說:「二姐姐才奇怪吧?大姐姐才多大年紀,你就讓她跟男孩子相處?而且還不許我攔著。」

  婉寧說:「為什麼要攔著?就因為范錦春家世差些嗎?這太不公平了!怎麼能因為這些小事就拆開他們兩個?」

  「范錦春對大姐姐有沒有意思還難說呢,而且這些怎麼能算是小事?」

  「怎麼不是小事?我知道他們之間有差距,但只要我在奶奶面前多替他們說幾句好話,她一向對我千依百順……」

  「就算祖母答應了,那明年的選秀又怎麼辦?難道你真要找人頂替大姐姐嗎?大伯父絕不會答應的!」

  「那就報病報殘疾好了,給點錢就能擺平了。」

  「你天天拉著她上街逛,轉眼又說她有殘疾有重病?誰會信啊?」

  「就算真要選秀,也可以動動手腳,收買宮裡的人,或者直接求皇太后幫忙,讓芳寧姐落選就行!」婉寧指著芳寧的臉對淑寧說道,「你看她的模樣,就知道這種事很容易就能做到。而且太后向來喜歡我,五阿哥又好說話,只要他們說兩句話,芳寧姐就會被刷下來了。」

  芳寧的臉已經紅得快滴出血來了。

  淑寧暫且相信婉寧能做到這點:「就算真能自行婚配,你又怎麼能保證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他們放棄與高門大族聯姻的機會,答應把長女許配給一個茶室老闆的兒子呢?」

  「我說過了,只要去求奶奶……」

  「二姐姐就那麼確信,祖母會因為疼愛你,犧牲家族的利益嗎?難道二姐姐不會覺得你這話太過自信了嗎?」

  問題又回到原點,一切的關鍵在於,府裡的長輩們是否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淑寧不認為他們會答應。當年自家老爹只是因為官位低些,就在家中受盡白眼,升上五品之後,情況才有所改善,但到現在還是不受重視。這麼勢利的家族,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女兒的話,就放棄利用另一個女兒進行政治聯姻以鞏固自家權勢的機會呢?

  她轉過頭直接問芳寧:「大姐姐,這是你的事,你拿主意吧,難道你真的寧願違逆祖母、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意願,也要和范錦春在一起嗎?」

  芳寧動了動嘴唇:「我……我其實……」

  婉寧卻看不下去了:「夠了!三妹妹,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還不錯的人,誰知道我看走眼了。你要麼是像媛寧一樣妒忌我得寵,所以千方百計說我壞話、壞我事情!要麼,就是被封建思想毒害,拿著那些所謂的大道理,就來棒打鴛鴦的壞人!」

  她纖指一伸,「你出去!我們再也不要跟你來往了,你也不要再來迷惑芳寧姐!」

  淑寧一挑眉,二話不說就走人。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啊?我好意阻止你害人,你居然反而說我棒打鴛鴦?老娘還不高興理你呢!

  淑寧強壓著心頭怒火,大步踏在回槐院的路上,一路遇到的丫環僕從,個個都噤若寒蟬。她一想到剛才出門的時候,聽到婉寧對芳寧說「姐姐放心吧,一切有我」,心裡的火就更盛了。

  可惡!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清穿女!就讓你闖禍去吧!!!

  ==================我是兩個時辰之後的分割線===================

  冷靜下來後,淑寧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一直以來,對於婉寧做的事,她都是冷眼旁觀的,還帶著看戲的意思,為什麼今天會這麼不冷靜,跟婉寧吵翻了呢?

  其實她也有想過,自己的性子與婉寧天差地別,遲早會產生分歧,並發生衝突的,沒料到這種事來得那麼快,而且起因居然是此前甚少來往的芳寧。

  她認為在這種封建社會裡,像她們這種背景的女孩子,如果可以選擇,就應該盡可能選擇容易被大眾承認的婚姻。因為生活本就不易,何苦還要給自己找麻煩?如果說,芳寧喜歡並與之交往的,是一位門戶相當,或至少身份背景相差不大的少年,那她就完全不會理會這件事。她承認,在這個問題上,她的想法是太過現實、太過封建了。

  但在婉寧看來,愛情本身的意義大過一切,只要是真心相愛,身份啊地位啊全都不是問題,只要她親自出馬,那些皇帝啊太后啊娘娘啊老太太啊什麼的一受感動,一定就放他們一馬的。即使他們不願放,也能成就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佳話,以供後人景仰。因此在她看來,以現實原因逼芳寧放棄純真的「初戀」的淑寧就是那棒打鴛鴦的惡魔。

  淑寧看不慣婉寧的隨興與輕率,婉寧則認為淑寧是在質疑自己的能力,這是對其尊嚴的冒犯。

  淑寧撫著額角,感到有些頭痛。其實,像婉寧那樣張揚而耀眼地活著,無所顧忌,她心裡不是不羨慕的,只是一直以來的理智限制了她,讓她下意識地選擇了低調的生存方式,在她的內心,還是有點嚮往那種不受拘束的人生。但在芳寧這件事上,婉寧把親姐姐帶上了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讓她感到無比的失望與憤怒,這才是她失控的根本原因吧?

  但這也使她最終明白了,她的人生觀、穿越觀跟婉寧全然不同,根本不需要去羨慕別人,從今往後,她只要過屬於自己的人生就好。至於婉寧,隨她去吧。

  這樣一想,她就馬上回憶起自己在芳寧房間裡說的話。沒有穿梆吧?沒有說任何不符合「時代特徵」的話吧?沒有說什麼不符合她目前身份年齡的話吧?真糟糕,她說的話好像有點太過成熟了,不過看婉寧當時氣到冒煙的神情,她應該沒起疑心吧?

  她開始有點忐忑不安,有些後悔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了。

  晚上佟氏把她叫進自己房間,問她道:「今兒早上你是不是跟你二姐姐吵架了?」

  老媽怎麼會知道的?也對,當時房間外有那麼多人,一定會有流言傳出的。

  她低著頭,小聲說道:「額娘,女兒知道錯了,以後絕不會再犯。」

  「我的傻孩子,額娘還不知道你嗎?」佟氏溫柔地摸著她的頭,「你向來是個安靜性子,如果不是有人惹你,怎麼會跟人發生口角?那個婉寧就是個愛惹禍的,一定是她做錯了事,你才忍不住跟她吵起來的吧?」

  淑寧抿抿嘴,沒出聲。

  佟氏繼續說道:「以後還是離她遠點的好,她如今是你祖母心尖上的肉,跟她鬧翻,吃虧的是你,以後萬事都要小心些。」

  淑寧點點頭,便窩到母親身邊,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她肚子裡的動靜,才笑著說:「寶寶又在動了,額娘今天辛不辛苦?」

  「也沒什麼,就是累了點,今兒一早開始就有些頭暈,想來是晚上沒睡好的緣故。」

  「額娘也別累著了,那些衣裳慢些做就是,要不叫二嫫素雲她們幫手。」

  「二嫫要理的事多著呢,素雲額娘還信不過,這些畢竟是要送到南瓜胡同去的,額娘想著在離京前先把秋天和冬天的衣服做好。」

  「可惜我手藝還不到家,不然就能幫您了。」

  「傻孩子,你已經很能幹了,要不,你幫額娘把哥哥的衣裳做起來?想必他不會嫌棄你的手藝。」

  「額娘……」

  「嗯?」

  「你怎麼能笑話我。」

  「呵呵……」

  =================我是很溫柔很多情的分割線=================

  從那以後,淑寧就幾乎完全不跟芳寧婉寧見面,除了早晚兩次到各房裡請安外,就只在水閣教室與自家院子兩處走動,只偶爾去探望周茵蘭,或是逛逛書店。有一次她到茶室隔壁的那家書店時,曾經遇上婉寧與芳寧到茶室去,婉寧裝作沒看到她,芳寧有些尷尬,只能匆匆點頭示意。她也不在意。

  婉寧已經完全不去上課了,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樂子。每天就只有淑寧與媛寧兩個坐在水閣裡,一邊面對蔡先生那張唉聲歎氣的臉,一邊練習著他所教的東西。媛寧有幾次想對淑寧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芳寧的事淑寧還是稍稍透露給了母親知道,佟氏沉默過後,就吩咐女兒別再告訴別人。第二天,她給老太太請安後,在回院的路上與那拉氏有過短暫的交談,之後就再沒提起這件事。

  而大伯母那拉氏並沒有對自家女兒與庶女的行為有過任何譴責,就好像從沒聽說過什麼事似的。只是幾天過後,她向老太太提議道,芳寧明年就要選秀,應該請一位熟知規矩禮儀而且經驗豐富的嬤嬤對她進行專門教導,以免到時丟了家族的臉面。老太太同意了。於是,芳寧的空餘時間很快就被新教程所佔據,沒法子再出門去喝茶。

  時間一天天過去,漸漸地,百日國喪即將期滿。這時,周家傳來了新消息,周文山得授安徽糧道,不日就要全家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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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蝦米偶要去做苦力啊~~~~~

  好不容易寫完這章了,接下來,有請我家閨女:

  淑寧走上前來福了一福,道:「各位姐姐哥哥,小妹這廂有禮了,我本是低調BOSS,文雅淑女,可那婉寧堂姐實在欺人太甚,老娘不發威,她當我是HelloKitty啊?請各位多多砸些票,小妹這就讓作者去教訓教訓她,看她還敢不敢那麼囂張!」

  我家閨女都出來拉票了,請各位多多砸票吧~~~~
正文 五十七、事洩

  張保帶著妻子兒女一起來送周家,自是說不盡地依依惜別一番。

  周茵蘭把淑寧扯過一邊,說道:「此去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與妹妹相見,妹妹好生保重,若有話要與我說,儘管寫信,送到我姑姑家去,她會定期給我爹娘寫信的,到時就可一起叫人送過來。」淑寧問:「你姑姑家裡……」周茵蘭一笑:「我爹跟李家姑父談過了,以後會常通信,姑父巴不得呢,你瞧我們坐的新馬車,就是他特地叫人做的。」淑寧會意地笑笑,說:「好,那以後少不得要麻煩他們家了。我去給你姑姑見個禮,打聲招呼吧?」

  「先不忙。」周茵蘭拉住她,「我上回不是說過,往康親王府遞了幾次信,要(讀yao第四聲)求見肅家姐姐,都沒成嗎?」淑寧點點頭,她又繼續說道:「那是我糊塗了,多虧纓兒提醒,改遞信給她的丫環,才得了消息。聽說她境況不大好呢,王府裡規矩極大,她甚是不習慣,不過世子待她倒還好。她讓丫環幫她遞話,叫我們不必擔心,日後自有相見之日。」

  淑寧默然點頭,其實當初她們都料到會這樣了。周茵蘭歎息一聲道:「肅姐姐那種性子,要困在深宅大院中過一輩子,真難為她了。」

  周夫人招呼女兒過去,她們就走回長輩身邊。淑寧給李夫人見了禮,約好日後還要托她送信給周茵蘭,李夫人笑著應了。

  周家一行人走了。佟氏有些累,便留在自家馬車上歇息了一會兒,才跟丈夫兒女一起回伯爵府去。路上佟氏問起張保:「夫君的缺可定了麼?」張保答道:「別人給了兩個缺我挑,一個就在玉恆大人底下,是順天府丞,另一個只是五品的同知。我想著自然是做四品的好,只是現任順天府丞還在,只等他明年春天告老,我就直接上任了。」

  佟氏沉默著不說話,張保柔聲說道:「只是大半年功夫,轉眼就到了,再說,你還要生產呢,在家裡生產,一應物事都是齊全的。」佟氏勉強笑笑,也不開口說話。

  一家人進了伯爵府,下了車,卻發現下人們都聚成一堆堆地竊竊私語,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佟氏心下存疑,卻不好開口問那些粗使僕役。張保吩咐丫環們好生侍候佟氏,便帶著端寧往前頭大書房去了。佟氏帶著女兒回槐院,卻見到老太太房中的一個丫頭在院門口等著,一見她們就迎上來說:「三太太,老太太請您同三姑娘一起到她屋裡去呢。」

  佟氏應了,帶著淑寧往正院走,心下卻更是疑惑。淑寧扶著母親,心想:這個架勢,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到了正院裡老太太的房子,卻見到廊下跪了黑鴉鴉一大片人,仔細一瞧都是些大房的奴婢。進了上房,老太太端坐上首,大伯父晉保和大伯母那拉氏各立一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跟在那拉氏身後,正拿著塊帕子抹眼淚,淑寧認得她正是芳寧的生母陳姨娘。而芳寧,此時正跪在房間正中央,低著頭,微微地發著抖。雖不見二伯父興保,二伯母索綽羅氏卻在,婉寧媛寧和大堂嫂李氏都站在下手邊上。

  難不成,是芳寧與范錦春的事被發現了麼?

  老太太見佟氏進來,發話了:「來了嗎?三丫頭去跟你姐妹們站在一處。」

  佟氏走到索綽羅氏下首站好,淑寧走到婉寧身邊,冷不妨被她瞪了一眼,眼中所含的恨意直叫人心顫。

  你瞪我幹什麼?我雖然把事情間接告訴了你老媽,但很明顯她沒打算讓別人知道,否則就太丟她這個大房媳婦的臉了。現在事發了,肯定不是我捅出去的。

  晉保咳嗽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他對母親說:「這件事是內院的事,兒子就交給額娘了,還請額娘幫兒子好生管教這個不爭氣的女兒。」

  老太太板著臉「嗯」了一聲,晉保就離開了。

  老太太把目光移到芳寧身上:「沒臉皮的東西!」芳寧的身體更抖了。陳姨娘一聽,哭得越發傷心,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只能抽抽答答地哭。

  「哭什麼?!!」老太太厲聲喝道,「遇事就只會哭!你嚎喪呢!有這功夫怎麼不好好管教你的女兒?!讓她知道姑娘家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就不會做出這種有辱家風的事情!我們是什麼人家?世代勳爵!生出的女兒居然跑去跟個商人家的臭小子勾勾搭搭!祖宗的臉面都被你們丟盡了!!!」

  陳姨娘壓低了哭聲,哽哽咽咽地彷彿快要斷氣一般。芳寧臉色慘白慘白的,飛快地望了婉寧一眼。

  婉寧猶豫了一下,勉強笑著對一向疼愛她的祖母撒嬌道:「奶奶——」「你住口!」老太太大喊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我還沒有說你呢!你先不要說話!」

  婉寧被嚇住了,在她的記憶中,祖母從未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這讓她不禁躊躇起來。

  芳寧見連婉寧都被罵了回去,臉色更難看了,身體越發抖得厲害。

  淑寧冷眼看著這一幕。媛寧小孩子家心思簡單,見到婉寧吃鱉,已經忍不住翹了嘴角。

  老太太的火氣還沒消散,現在又轉到那拉氏身上:「還有你!我還指望你當家呢,居然讓這種事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你難道是木頭麼?!」

  那拉氏低頭不語。索綽羅氏已經掩飾不住臉上得意的表情。

  老太太把注意力移回芳寧身上:「你不守規矩,有辱門風,照我的意思,直接打死了才好!不過你到底是我們家的女兒,明年選秀,你的名字又已經上報內務府了,你死了事小,叫人問起來卻不好回話。既然你娘不懂如何管教你,我就親自來管!」

  她掃了一眼屋內的人,說出了對大孫女的處罰:「你給我到祖宗牌位前跪著,我沒點頭,你就不許起來!從今往後,你給我搬到正院後頭的屋子去住,我自會派人教導你。進宮選秀之前,不許你出房門一步!若有什麼輕舉妄動,那些嬤嬤們有的是力氣!」

  兩個強壯有力的媳婦子走上來,把顫抖著的芳寧帶了下去,陳姨娘跟著哭哭啼啼地去了。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婉寧有些害怕地絞著手指,見祖母的目光移到她身上,連忙一個箭步撲過去跪下,抱著祖母的腿,可憐兮兮地睜著一雙大眼望著她,說道:「奶奶,婉兒知道錯了,您別生氣……婉兒年紀小,不知道深淺,奶奶教導我,我再不會犯了。」

  老太太雖有些心軟,但還是不改嚴厲的態度:「我以往真是太寵你了,見你生性聰明,想著不必對你管教太嚴,你也會懂事。結果你居然連這些規矩都不懂,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你可知道你姐姐明年就要選秀,如果她選上了,卻被發現有這種醜事,到時我們全家都要吃掛落!」見婉寧乖乖垂首聽訓,才放緩了語氣,「退一萬步說,即使沒被選上,可以讓咱們家自行擇配,那時與我們結親的必是官宦人家,一但被人知道了,我們家還有什麼臉面見人?!只怕連你姐妹幾個的名聲也會被連累!」

  婉寧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是我一時糊塗,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奶奶別生氣。」

  老太太的臉色好看了些,正想把孫女扶起來,冷不防聽到媛寧在一旁說:「二姐姐在說謊,她早就知道這些事了!」

  老太太的臉色一下變了,緊緊盯著媛寧。索綽羅氏一陣愕然,忙制止女兒道:「你這丫頭抽什麼瘋,還不快退下!」

  媛寧甩開她的手大聲說道:「那天我到去找大姐姐,親耳聽見三位姐姐在屋裡說話,三姐姐說,大姐姐明年就要選秀,叫她們不要再見那個人了。可二姐姐不聽,還罵三姐姐多管閒事呢。」

  糟了。淑寧有了不妙的預感,擔心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

  果然,老太太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問道:「三丫頭,這是真的嗎?」

  淑寧看到她眼光中的一絲凌厲與失望,頃刻間,心念電轉。

  她跪下回話道:「回祖母話,孫女兒只知道兩位姐姐常去一家茶室喝茶,因覺得總是與那家的少年見面,有些不妥,因此才勸說兩位姐姐。至於大姐姐與那人有什麼內情,孫女兒就不知道了。」

  她能感覺到媛寧失望與憤恨的目光,卻只能在心裡說:「小妹妹,我還沒怪你把火引到我身上來,你在那裡生什麼氣啊?」

  老太太哼了一聲:「這麼說,你也早就知道了,居然隱瞞不報,一個個都叫人不省心!」她掃了佟氏一眼,「你這個做額娘的也糊塗,你有空去吃那些個飛醋,倒不如多花點時間管教女兒。」

  佟氏的臉白了白。淑寧有些擔心地望了她一眼。倒是婉寧的神色有些奇異,但很快她就沒功夫想別的事了,因為祖母重新把眼光轉回到了她身上,而且臉色越來越難看。

  婉寧害怕地小聲叫道:「奶奶……」

  「不要叫我奶奶!你居然連我都敢騙?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奶奶嗎?!!」

  婉寧忍不住掉起了金豆,她長那麼大,從來都是受盡寵愛的,哪裡受過這種重話?

  這不是沒出什麼大事嗎?為什麼人人都來怪她?她覺得自己很委屈。

  那拉氏輕聲對婆婆說道:「額娘容媳婦兒說句話,這件事是二丫頭做錯了,她一定要受罰,怎麼罰還要額娘拿主意。」她略過女兒那怨恨的目光,繼續道:「只是,這件事到底不光彩,還是不要鬧大的好。萬一叫哪個多嘴的下人洩露出去,只怕於家聲有礙。」

  老太太被她提醒,連忙道:「這話說得是,傳我的話,今兒這事,所有人都不得傳出去,若叫我聽到一句閒話,不管是誰,查出來了一律家法處置!」眾人都齊聲應是。

  然後老太太說道:「二丫頭魯莽,就罰你把《女訓》《女誡》都好好抄上五遍!」見婉寧有些不願,便瞪了她一眼,「日後沒有我或者你額娘的准許,不許你走出府門一步!就算要出門,最少也要有兩個人跟著。侍候姑娘的人,我隨時會查問,若有什麼疏忽,仔細你們的皮!」最後一句話說得門外的男女僕役們個個噤若寒蟬。

  她繼續處罰:「三丫頭知情不報,給我呆在自己房裡十天,除了我派去送飯送水的丫頭,一個人都不許見!」

  然後說一聲「我乏了,散了吧」,就不再理眾人,自往裡屋去了。

  眾人自散,淑寧忙起身扶住母親,只發覺她衣裳背後幾乎濕透,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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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已久的婉寧吃虧~~~不過我家閨女稍稍受了點連累,別著急,我是親媽。

  這幾天都在煩,因為正在寫離京後的詳細提綱。我對於後面的情節安排有點猶豫,可能要重新修改大綱了,但又有些捨不得。我問一下,你們會不會很介意我給張保和佟氏家裡添上一兩個妾或者通房?
正文 五十八、家人

  佟氏的情況有些不妙,淑寧急忙叫了兩個丫環來幫忙扶著,那拉氏見到這邊有異動,便也趕過來看,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佟氏半扶半抬著回了槐院。然後那拉氏便張羅著命人請大夫和穩婆。

  佟氏略休息了一陣,已經好了許多,只是還在出冷汗。淑寧著急地替她抹著,輕聲問道:「額娘,你怎麼樣了?可好些了?」佟氏微微點著頭,閉目不語。

  老太太屋裡的一個大丫環,名喚翠玉的,這時過來對淑寧說:「三姑娘,勞駕你回房裡去,老太太吩咐了要馬上開始處罰呢。」

  不等淑寧回答,那拉氏就一聲厲喝道:「你催什麼催?!沒瞧見三太太正病著麼?」

  那翠玉訕訕地縮回去,嘴裡還說著:「這是老太太吩咐的麼,我一個小丫頭怎麼敢違令?」

  佟氏掙開眼,道:「我沒事,淑兒去吧,好生呆著,別難過,回頭額娘好了,就去看你。」

  淑寧一陣心酸:「我要等大夫診了脈才走。」

  還好素日熟悉的一個王大夫今日正好在府上,不多時便來了,細細診過佟氏脈相,說是不妨事,只是有些累著了,又思慮過甚,只要放寬心好生養著就沒事。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淑寧跟著翠玉回到自己房間,聽見她在外頭上鎖,然後說道:「每日會有專人給三姑娘送茶水飯食,還有個小丫頭就在門外守著,侍候姑娘洗漱。十日後老太太自會發話放姑娘出來,請姑娘多擔待。」

  淑寧不去管她,坐在床邊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間。以後十天就要在這裡過了,應該不會很無聊吧?平時自己就不是愛出門玩的人,而且這十天不用一大早起來去各房裡請安,可以睡晚一些,倒也不錯。所謂「夏日綿綿正好眠」麼。

  想要打發時間的話,房間裡有書、有筆墨、有琴、有棋,還有不少針線布料,有的是辦法。

  可惜她記得畫畫的顏料中有兩種剩下不多了,搞不好要畫紅色和青色的小雞呢,不過反正要練習的是筆法,顏色就無所謂了。

  正當淑寧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院子裡傳來一陣暄囂,仔細一聽,應當是父親與哥哥回來了。她老哥就是個護妹控,但願不會一時衝動幹什麼傻事才好。

  果然聽得門外有個小丫頭的聲音:「端四爺,老太太吩咐了,三姑娘這十日誰都不能見。」然後是端寧的聲音:「我知道這是老太太的吩咐,難道我跟妹子說句話也不成麼?」

  然後安靜了一會兒,門縫裡傳來端寧的聲音:「妹妹,你能聽見嗎?」

  淑寧忙趕過去,道:「聽見了,哥哥,我很好,你不必擔心。」

  端寧低聲說道:「我都聽說了,都是那個婉寧惹的禍,連累了你。妹妹受委屈了,我一定去求祖母放了你。」

  淑寧道:「哥哥不必去求,祖母正在氣頭上呢,要是連你都氣了,可就糟糕之極。十天功夫很容易過的,我在房裡有書可看,又可以練字練畫練琴,說不定十日之後,蔡先生會說我功課大進,好好誇我一番呢。」

  端寧低低笑了,柔聲說道:「好,那你就好好修煉一番,橫豎不用去向長輩們早晚請安,又不用著急做功課,你索性早上睡得晚些再起來吧。」

  淑寧一擊掌:「正合我意!哥哥真厲害,居然猜中了我的心思!」

  端寧笑了,然後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會好好讀書。」

  啊?

  「也會好好練武,日後出人頭地,絕不會讓額娘和妹妹再受委屈。」他的聲音極堅定,彷彿在表達著什麼決心。

  淑寧心裡暖暖地,覺得有這麼一個哥哥真的很好。

  ===================我是晚上在槐院正房的分割線=================

  張保摸摸佟氏的額頭:「現在沒事了吧?今兒可把所有人都給嚇壞了。」

  佟氏搖搖頭,說道:「淑寧怎麼樣?」

  「在房裡呢,已經吃過晚飯了,雖然清淡些,倒也沒什麼。方纔那孩子還在安慰我,叫我別擔心。」

  「這個孩子一向最懂事了。」佟氏忍不住流下淚來,「都是我這個做額娘的連累了她。」

  張保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她:「你胡思亂想些什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額娘這是特意做給我看呢,我不肯讓翠英進門,她就這樣變著法兒地折騰我女兒。她這是要逼著我點頭。」

  「別胡說了,翠英是二哥有意的人,就算你點頭,我也不肯的。這次淑寧受罰,是額娘被婉寧氣急了,才遷怒到她身上的,等額娘氣消了,就會把淑寧放出來了。」

  佟氏搖搖頭:「就算這次放出來了,以後呢?夫君,我們真的要一直在這裡嗎?明年你接了順天府丞的位子,不就要在這裡再住三年麼?難道就不能找個外地的缺?就算我能忍,可孩子們怎麼辦?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們受委屈。」

  「孩子們哪有受委屈?就是這次淑寧被連累罷了,我不是說了,過兩天就沒事了麼?」

  「你當我看不見麼?端寧身上總有小傷,不是青了就是腫了,問他就只說是不小心撞到的,他一向是個穩重的孩子,怎麼會老是不小心?若不是在學裡挨的打,就必定是被兄弟們欺負了。尤其是他平日甚得額娘看重,那些堂兄弟必定會心懷嫉妒的。」

  「怎麼會呢?都是自家的孩子,何至於此?」

  「你天天在外頭,哪裡知道我在家裡的難處?」佟氏挨著床頭流淚,張保看了甚是不捨。他雖然口裡說著不會,但心裡也有些擔心兒女妻子在家中受氣。但若不等順天府丞的缺,就只有五品的同知可選了。是否真的要為了家人而放棄難得的正四品官位,他心中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取捨。

  且不論張保為選擇家庭安樂還是官品前程而煩惱,第二天,二嫫在府中各處打聽到了消息,悄悄避了人來報給佟氏:「昨兒個是二姑娘趁大太太不備,偷偷帶大姑娘出門,本想著悄悄兒來回一趟,不會驚動家裡人的。誰知老太太不知哪裡得的消息,派了大管家帶人到那家茶室去,正好大姑娘跟那范家的小子單獨在一處,馬上就被帶了回來。聽人說,是四姑娘向老太太告的密。」

  佟氏聞言恨得咬牙切齒:「三個臭丫頭都不是好貨!倒連累了我們淑寧!」

  二嫫繼續說道:「聽聞那范家雖然只開了家小小的茶室,但來往的有不少達官貴人,管家又怕此事宣揚出去不好聽,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罵了一頓,砸了兩張桌椅。但大老爺聽了有些不滿,揚言要把他們趕出京城去呢。」

  佟氏不在意地說:「這些事情與我們什麼相干?對了,這次四丫頭害得三個姐姐都受了罰,她又如何?」

  二嫫道:「說起來倒是報應了,二太太一向想著巴結二姑娘給她出主意掙錢,沒想到四姑娘一句話,害得二姑娘受老太太一頓好罵,二太太回了屋,就直接打了四姑娘一頓,聽說二老爺大罵了她一通,也把她關在屋裡不許出來呢。」

  佟氏冷笑道:「便宜那丫頭了,這下愛鬧騰的都關了起來,府裡也能落個清淨。」

  她深深為自己的女兒感到委屈,更是下定了決心,要使盡一切辦法,讓丈夫同意找個外地的缺。

  淑寧在屋裡並不覺得無聊,她有許多事可做,又不擔心會有人來打攪,因此練字練畫都勤奮了許多。而且這兩件事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平心靜氣。因為天氣太熱,又不能開門,她不敢做運動量太大的事,免得弄得滿頭大汗,現在不方便洗澡,要是鬧得整屋子都是汗臭味就糟了。

  不過開窗子是可以的,而且屋子後方換衣服的屏風背後有一扇小窗,正對著一條小小的過道,平日裡沒人經過,而這兩日端寧都借口要照顧母親,向學裡告了假,然後趁母親休息時,就通過這條小過道,悄悄兒地往窗子裡頭送些零食玩具之類的,哄淑寧開心。兄妹倆把窗子打開一條縫,就這樣一面隔著它小聲說話,一面提防守在前門的丫頭聽見。

  到第三天時,端寧收到奉天交的好朋友桐英的來信,特地拿來給妹妹瞧。原來桐英在信裡夾了一疊畫紙,打開一看,正是那天試馬時的情形。畫上有他自己,有端寧,有淑寧,連成師傅和春杏馬三兒並他的小廝都在,雖然線條簡單,卻栩栩如生,別有意趣,淑寧一看就忍不住開心,覺得好像在看古代漫畫似的。

  端寧特地指了畫上的淑寧對本人說道:「瞧,他連某人那麼粗魯地坐在草地上的模樣都畫了下來,哎呀呀,日後某人要再裝大家閨秀,可就裝不起來了。」淑寧聞言捶了他兩拳,哼一聲道:「本姑娘就算坐在地上也一樣大家閨秀,不用你操心。」

  兄妹倆取笑一回,淑寧說道:「以前不知道,原來桐英哥那麼會畫畫,看他這幾幅圖,就像真看見那情形似的。」端寧說道:「你不知道,他最會畫了,而且畫得又快又好,畫什麼像什麼,可惜他阿瑪不喜歡他搗鼓這個,因此他平時畫得極少。我寫信給他,說在這裡日子無聊,他才特意寄這個過來送我。還說如果到過年我們還沒走,他就到京城來找我們玩呢。」

  淑寧聽了也有些期待,正要跟哥哥聊些細節,卻聽得前門有開鎖的聲音,連忙向端寧使了個眼色,關上窗子,快步走回桌前,拿起筆裝作在畫畫,隨手畫了個甲蟲模樣的黑疙瘩。

  門開了,卻是翠玉,她笑著對淑寧說:「恭喜三姑娘了,老太太說姑娘這幾日委屈了,剩下的懲罰就免了。」她回頭招來幾個小丫頭:「還不快侍候姑娘洗漱更衣。」

  淑寧伸手制止了她:「不必了,叫春杏和巧雲來侍候就行,多謝老太太開恩,回頭我就去磕頭。」翠玉訕笑著帶著人退下去了。

  梳洗完畢,淑寧去見了母親,才知道是大伯母向祖母透露了自己其實早已知情「上報」的事,所以能提早「開釋」。她到正院向祖母磕了頭,又聽她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才回了自家院子。

  第二天一早,淑寧正在整理等會上課要用的東西,卻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人聲,有人喊道:「大房裡小芬姑娘來給主子們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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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芬的故事終於講到了。

  關於小妾的問題,我已經知道親們的意思了。其實我並不是在根據你們的喜好改變大綱,只不過,我深深覺得作品是有生命的,我當初寫大綱時,壓根兒就沒料到會把這一家子寫得那麼溫情,結果現在再照著原有的大綱寫,會有些不協調,因此才問問你們的意見。現在總算有了結論,只要做點小小的修改就好,於是繼續寫詳細的提綱去~~~~
正文 五十九、當頭

  原來是上次婉寧說過的那位被表少爺奎書看中的丫環小芬,得了婉寧的幫助,由老太太發話把她配給了青梅竹馬的那個小李,按照府裡的規矩,要到各房主子處磕頭謝恩的。

  看來婉寧大姐還是有點能耐的嘛,這麼快就把老太太哄回來了?她別的本事倒罷了,哄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老人家們似乎都挺喜歡她。

  淑寧陪在佟氏身邊看著那小芬高高興興地磕著頭,別的丫環媳婦子在一旁打趣她,她也只是紅著臉羞澀地笑。難得有件開心的事,佟氏便放鬆些,讓底下人出去鬧了。只有素雲還算忠於職守,留在屋裡侍候。

  等屋子裡安靜下來,佟氏才問二嫫:「不是聽說大太太已經把小芬許了奎叔?怎麼老太太又插了手?」二嫫說道:「聽說是二姑娘求老太太的,大太太很生氣呢。」佟氏抿嘴一笑:「那是自然,最近大嫂子被她女兒害得連連丟臉,偏又礙著老太太,發作不得,難怪會生氣。也罷,閒了沒事,我就多去看看她吧。」

  淑寧向母親告了禮,便回房準備去上課,見到巧雲待在屋裡做針線,便問她怎麼不去跟其他人一起鬧,巧雲撇撇嘴:「我若真跟他們一處鬧去,回頭就別想素雲會給我好臉。」淑寧忙問是怎麼回事,她便回答道:「那小芬本是許了表少爺的,如今變了卦,當然要由別人頂上,不然那奎叔少爺可不會善罷干休。如今頂替的人已經定下來了,就是素雲的親妹子,比小芬還小一歲呢,水靈靈的,這可不是糟蹋人麼?姑娘不見素雲今兒一整天都板著個死人臉?」

  怪不得她剛才沒跟其他丫環們一起玩,原來是觸景傷情。淑寧也有些為那個無辜的小姑娘難過。

  正要帶了東西去上課,卻聽到有人喊說:「二姑娘來了。」然後婉寧便走了進來,笑吟吟地說:「今兒不用去上課了,蔡先生昨夜裡著了涼,要請假呢。」

  淑寧默然放下東西,淡淡地說道:「多謝二姐姐特來相告。」

  婉寧好像看不見人家的冷臉似的,還在笑著說:「方纔院子裡好熱鬧,是小芬來磕頭吧?看到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真開心,不枉我使勁兒在奶奶面前替她求情呢。」

  巧雲冷笑一聲,一掀簾子出去了。婉寧有些奇怪,便問:「巧雲姐姐怎麼了?我又有哪裡惹到她了麼?」

  淑寧坐下道:「沒什麼,她今兒心裡不爽。二姐姐來有什麼事?不會是光為了告訴我蔡先生停課的事吧?」

  婉寧忙說道:「當然不是,其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淑寧,「那天奶奶生氣,我瞪了你一眼,你很不高興吧?是我誤會了,以為是三妹妹在奶奶面前告的狀,沒想到是四丫頭干的,還連累你受罰。我有些過意不去,所以特地來向你道歉。」

  哼,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

  不過這句話淑寧是不會說出口的,她只是淡淡地說:「二姐姐言重了,我也沒放在心上,你不用道歉。」

  「要的要的,我還特意帶了些點心來給你賠罪呢,你嘗嘗,很好吃的。」婉寧忙忙把手裡拿的一個小籃子放到桌面上,揭開蓋布。

  淑寧一看,無語了。

  這、這莫非就是清朝版的曲奇餅?!!!

  雖然看著顏色有些不像,但沒有焦黑的嚇人模樣。淑寧抬眼望望婉寧,這應該不是她自己做的吧?看那漂亮的紐柴紋,絕不是這位大小姐做得出來的。

  「這個……是二姐姐做的?」淑寧掂起一塊「曲奇」問道。

  「是我想的,叫廚房的人在烤爐裡烤的,我試過了,很好吃,奶奶也很喜歡呢。」婉寧把籃子往淑寧面前送了送,「嘗嘗?」

  淑寧把「曲奇」放進口中,雖然只有七八分像,但味道的確不錯,有很香的牛油味和雞蛋味。

  她問:「這個是用牛油做的嗎?」婉寧忙點頭道:「是啊是啊,我特地向西洋傳教士學的做黃油的方子,好不好吃?」

  「為什麼要向洋人學?」淑寧有意吐嘈,「我在奉天時也吃過蒙古人用牛油做的吃食,很好吃啊。」

  婉寧有些尷尬,馬上轉換了話題:「妹妹覺得好吃的話,這些就都送給你了,你不能再生我氣了哦。」

  原來是賄賂。淑寧挑挑眉:「姐姐多慮了,我原本就沒生氣。」曲奇味道不錯,先叫春杏收起來。

  她招來春杏正要收拾,一旁的婉寧卻拿出一個物件來,說:「這個是我最近做出來的新奇玩具,送給妹妹玩吧。」

  居然是萬花筒!

  正要退下的春杏看到了,驚呼一聲:「咦?這不是……」話未出口,就馬上被淑寧一個眼刀生生剎住,她從沒見過自家姑娘這麼凶的樣子,一時害怕得縮了手腳,捧著籃子出去了。

  好險!差點就漏餡了。淑寧忙扯起笑臉,對婉寧說道:「不好意思,丫頭沒見過世面,太失禮了。」

  婉寧壓根兒就沒注意,光顧著現寶了。她拿來的萬花筒顯然比淑寧那些自製的土貨精緻得多,效果好得不是一點半點,而且用的不是自己畫的彩紙,而是真正的彩色玻璃球。

  真像是現代常見的玻璃球,只是那裡面嵌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廉價的塑料片。淑寧指著那三色薄片問:「這個是什麼做的?」婉寧得意洋洋:「很漂亮吧?那紅的是珊瑚,黃的是黃玉,綠的是翡翠,都小心地磨成這麼薄,二叔特地找了最好的工匠幫我做呢,還不用我出錢。」

  二伯父?難道是為自家女兒向婉寧賠罪?

  淑寧皺著眉說道:「這個東西雖然有趣,可到底是個玩物,這樣會不會太貴重了?」她當初用的可都是碎鏡片和不值錢的原料,為了一個萬花筒用那麼多珠寶太誇張了。

  婉寧卻不在意:「橫豎二叔有的是錢,我也幫他出不少主意了,只分得那麼點錢,這就算是福利好了。」

  淑寧故意說道:「我聽不懂姐姐的話。」

  不過用這麼貴重的玩具來賄賂自己,婉寧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啊?

  她便道:「如果只是不值錢的玩具倒罷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敢收,還是請姐姐收回去吧。」

  「哎呀,自家姐妹客氣什麼?」婉寧親熱地挽住堂妹的手臂,「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嘛。」

  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算了,主動開口問吧,免得這位大姐繼續嚇人下去。

  「無功不受祿,如果姐姐真要送我,不如說說我能幫姐姐做些什麼事,好讓我收得安心些?」

  「小丫頭,你太聰明了!」婉寧高興地擰了擰淑寧的臉頰,引得她眉頭大皺。

  「只是很小的事。你們家不是跟四阿哥是親戚麼?我那裡還有兩個萬花筒,是要打算送給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可是我如今出不了門,不如你幫我一點小忙,給他們捎去,要是太麻煩的話,就乾脆直接請他們到家裡來拿好了。」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不論是送去還是請人來拿,那些人都會知道她被困在家中,只要這些皇子插手,就算是祖母也沒法阻止她出門了。

  「可惜我不是會為了件玩具就被你拐到的小女孩。」淑寧心想。她把萬花筒遞回給婉寧:「雖然是親戚,其實隔了幾層呢,我們一向不跟皇子們往來,就算真要找他們,也不知往哪裡找去,這個忙我實在幫不上,姐姐還是把東西收回去吧。」

  婉寧大感失望:「真的不行嗎?三妹妹,你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吧?」淑寧起身整理著書桌上的書本:「沒有的事,我早說過不生氣了,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幫。」婉寧只好認了,低聲道:「那算了,我另找法子。」她把那只萬花筒再放到淑寧手上:「已經送出去了,我不會再收回,前幾天連累妹妹受罰,就當是賠禮好了。」

  你都這麼說了,我就不客氣了,反正不拿白不拿。淑寧接過萬花筒,道:「如此多謝姐姐了。」

  她頓了頓,說道:「有一件事想問姐姐。方才來磕頭的小芬,就是上回姐姐說的那位表哥要討的丫頭麼?不是說大伯母已經許了?姐姐為什麼要插手?」

  這件事是婉寧近日來心頭最得意的事,連忙說了個詳細。她還說道:「硬生生地拆開有情人,實在太殘忍了,我是在做好事呢。」

  淑寧微微皺了眉頭:「雖然是好事,可答應了卻要反悔,想必大伯母很難做吧。」

  婉寧聽了有些不高興:「如果不是她當初要把小芬送人,也不會有這件事了。」

  淑寧一副不解的樣子道:「真奇怪,姐姐對下人們那麼好,可是為什麼跟大伯母卻好像有些隔閡的樣子?難道二姐姐不喜歡自己的額娘?」

  婉寧愣了愣,沉默片刻,抬頭問道:「三妹妹,我聽說你們家以前也有過一個妾,只是後來……死掉了,你難道不會覺得三嬸這樣不動聲色就除掉一個人,很可怕嗎?」

  這個府裡的八卦真多,連那麼久以前的東西都被挖出來了。難不成大伯母也做過這種事?淑寧搖頭道:「那個女人差點害了我和哥哥,額娘怎麼做都不奇怪。」

  「你怎麼知道她真的要害你們?你當時還小不是嗎?」

  「我雖然不記得了,可哥哥是親身經歷過的,他親口對我說,那個女人真的把我們推下水裡去了。」只是不確定是有意還是失手罷了。「而且,」淑寧補充道,「世上最親的就是父母子女,就算額娘真的做過什麼,我為什麼要為了不相關的外人而去疏遠她?」

  婉寧大姐,你真是傻了,你不知道自己穿到什麼人家嗎?對於我們穿越者而言,父母就是最大的依靠,你居然為了這種事跟母親不和?!

  婉寧嚅嚅道:「我只是……覺得那些丫環已經很可憐了,應該對她們好一些……」

  淑寧打斷了她的話:「姐姐對丫環們如此憐惜,可你是否知道,你求了祖母把小芬配給她想嫁的人,卻有另一個丫環要頂替小芬,馬上就要嫁給你那個表哥作妾了。」

  她看著婉寧瞪大了的眼睛,冷冷地道:「就是素雲的親妹子,因此巧雲她們才不給你好臉!」她轉身往外走,「姐姐身為主子,一言一行都會牽涉到許多人。希望姐姐日後要做什麼事,還是三思而行的好。」

  她往上房方向走去,留下婉寧一個人在房中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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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沒人猜對小芬的事啊,嘻嘻……

  不過這個只是龍套,且不管她。親們實在太厲害了,很多人都猜中我後面的情節,搞得我回復時不是「唔唔」就是「咳」(當然只有一部分這樣回復的貼子是猜中的),不是我偷懶啊,而是我擔心一說什麼就會劇透……要是你們都知道了,那我還怎麼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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