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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鑰 作者:聿暘 (連載中)

第九章遇上天籟

        音樂娃娃最後是由首都一名知名的貴族買下,據說是要準備送給他即將要過生日的女兒。

        管他那是不是真的,那對朔華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就像他之前對雷聖所說的一樣,既然之前當它是垃圾賣出去,沒有人會對一樣垃圾有所掛念。

        只是,在無意中跟那個娃娃有了牽連的女孩,此刻被邀請上樓,坐在朔華和冷暮的面前。

        她的出現,對朔華來說,就像是他鄉遇故知一般,有種親切感,而對冷暮來說,如同過往,什麼也不是。


“你也是鑰石的能力者?”

        女孩點點頭,美麗的臉龐淡淡地笑了開來。

        她有著一張漂亮的臉,小而挺的鼻尖,大而明亮的雙眼,還有不粗但是濃的黛眉,還有微薄卻豐潤的雙唇,每一個五官看起來都頗具匠氣,但組合起來,卻不像朔華或是冷暮那樣華麗地引人注目,不過有種會讓人越看越覺得親切和溫柔的感覺。


“你不曾使用過你的能力嗎?”若她是一個出色的能力者,想必樹海早就在進城之前跟他說一聲,但樹海沒說,這代表眼前這個女孩子也許是能力太差、或是根本很少使用,再不然就是個性讓樹海覺得討厭所以不想說。

        看這個女孩乾淨的眼睛。

        答案不可能是後面那一項。


“我很少使用,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程天籟,你可以叫我天籟就可以了。”像水滴一般乾淨的聲音,聽起來使人安心舒暢,可是朔華就覺得哪里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有種特別的腔調。


“你可以叫我朔華,旁邊這是冷暮,這是雷聖。”

        簡單介紹過旁邊的人,然後他終於知道那種特別的腔調源自於什麼原因。

        這個女孩的耳朵裏頭塞了一個膚色的東西,那個東西雖然他沒真正的見過,但是在網路上瞧過,那是一顆小型的助聽器,小小的塞在耳朵裏,加上天籟又留著長髮,如果不是很注意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



“你聽力有問題?”

        但,她剛剛明明就可以正確認出娃娃所唱的歌,自己也唱得很美。

        天籟一點也不介意這種其實有點冒失的問句,因為她身為一個聽障者已經有好多年的時間,身邊的人一定都會注意到,也或多或少會詢問,然而像朔華問得如此直接不帶任何避諱,反而讓她覺得很輕鬆。


“我從小聽力就有障礙,必須帶著助聽器才能聽見別人說話,所以講話有一點點口音,可能發音不是那麼的標準。”


“不會,你說的很正常,只是有一點鼻音。”

        天籟笑了。


“那是因為有鑰石,我的能力並不是很明顯,它讓我變成像是海豚一樣,我可以感覺到聲音的頻率,然後借著這些頻率去類比,或是去知道遠方所發生的事情跟位置。”

        天籟在這個城裏待了快一年,卻很少離開過,中間她有看過幾個擁有鑰石的人經過,但是這裏頭沒有人覺得她的能力有任何的作用,因此從來不曾邀請過她。


“是嗎?”

        如果現在樹海在一旁,一定可以看出朔華的腦子起碼轉了十來圈,而且肯定會開口說他又再動什麼鬼主意?

        可惜現在在場唯一一個看出朔華腦袋已經有主意的人,是幾乎不太多話的冷暮,從剛剛到現在他一直冷著一張臉,無聲無息的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迅速買下幾樣奇特的物品。

        朔華的確是在動天籟的主意沒錯,從剛剛她一解釋自己的能力時,朔華就知道她其實會是一個很好用的夥伴,她根本就是一台會動的雷達,不但可以偵測附近地形,還可以計算敵人數量,甚至將來還能預查陷阱。


“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天籟眨了眨眼,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迅速地決定邀她加入隊伍。

        眼前的這個少年長得俊美異常,活生生就像是從電玩、漫畫裏跑出來的人物,而且還是那種加強美型版,只是那張漂亮的臉,原本應該很適合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笑臉,偏偏卻冷淡的很,偶爾雙眼閃動目光,卻令她覺得像是遇到了老謀深算的狐狸一樣。

        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很聰明吧?

        不但聰明而且有魄力,再看看旁邊那一個活像是移動式大型冷凍庫的高大俊男,老實說,這樣的組合非常的吸引一個女孩子。

        雖然說女人是一種感情的動物,跟男人那種感官的動物比起來,感情勝過一切,但,只要是人都愛美,哪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喜歡整天可以跟美男子說話?


“你們是壞人嗎?”天籟同樣不是一個喜歡想很久的人,對成為一個龜毛的少女更是興趣缺缺,幾乎是當下,她馬上就有了決定。


“是自私的人。”朔華想了一下,深深地打從心裏覺得這是最好的回答。

        天籟眨眼的速度慢了半拍,然後露出會心一笑。


“真是好答案,那接下來的日子,請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對了,我剛剛忘了跟你說,我們的隊伍裏除了我跟冷暮之外,還有一個隊員是一棵樹,再來,我們的仇家不少……啊!還有,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有生命的危險……我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是我沒講到的?”

        剛剛還很冷淡的臉,突然露出突然想起什麼事情的模樣,接著雙唇就一連串爆出天籟需要花很多時間去消化的“新資訊”。

        她覺得自己的臉很可能有發黑的跡象,認為自己可能要睡一下才會好一點。


“那個……真抱歉,我有重聽,可以麻煩你把剛剛那些話再重複一次嗎?”小手在耳朵裏按了一下,清秀的臉龐仿佛剛剛什麼東西都沒聽到一樣。

        朔華的右眉揚了起來。

        怪了,怎麼他們的團員,好像個個都有一張很機車的嘴?


“沒問題,我再重複兩次也可以,我剛剛說,我們的隊伍裏,除了我跟冷暮之外,還有一個隊員是一棵樹,一棵有六百歲樹齡的國寶級老樹……


“再來,我們的仇家不少,還有,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有生命的危險……


“我想想,剛剛說的話,應該都有講到了吧?”

        俊美的臉,終於露出和天籟相遇以來最燦爛的一個笑容,只是非常可惜的是,她不但沒有覺得溫暖,還有點背脊發冷。


“你想,我還有機會下船嗎?”

        朔華眼角望見急急忙忙從外頭沖進會場的那棵六百歲國寶級老樹,臉上“燦爛”的笑容很難放下。

        於是,用這樣一張發自內心的笑臉,對天籟搖了搖頭。


“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我想應該是沒有,容我為你介紹我們另外一個團員……樹海,這裏,來見見我們新的同伴,天籟!”

        樹海根本就是嘴巴張得老大來面對這個突然冒出的隊員,非常地沒有形象。

        會出現這一副面目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跑得很喘。

        關於這點,雖然朔華有懷疑過,樹這種非動物,是不是真的有肺這個器官可以用來喘息,不過既然樹海對這種COS人類到擬真度百分百的情況有如此大興趣,那他也就不多說什麼。

        原因之二,就是他實在沒辦法相信,朔華這傢伙,竟然可以每到一個地方就收一個隊員,尤其現在,這傢伙竟然似乎還有把紮克給拉進隊伍的打算……圓滾滾的大眼瞄過那個小小一直拉著朔華右手的小娃兒,千萬別告訴他這個小鬼也會是隊員之一。


“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想把隊伍擴大到什麼樣的程度嗎?”他非常需要這個答案,免得他每見到一個隊員,就失去形象一次。

        朔華用左手的手指點著下巴,眼睛根本就沒看著處於驚訝狀態的老樹,因為他發現拍賣會場上似乎抬進一個頗為龐大的東西,根據不小心露出布幕外一點點的模樣和形狀來看,跟地球上的火箭炮挺像的。

        於是,眼角看了一邊的冷暮一眼,如果他猜的沒錯,這傢伙八成將自己的私貨拿出來賣了。

        真想問問他到底扛了多少的軍武到這裏來,如果可以的話,他挺想要一把類似沙漠之鷹的東西玩玩。


“根據我玩onlinegame的經驗,一個隊伍最好是可以有五個人左右。”


“onlinegame是什麼東西?”


“線上即時遊戲。”溫柔的天籟很好心地幫朔華解釋,雖然她認識這少年才不到半天的時間,但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猜得到,他絕對不會開口解釋這種名詞。


“線上即時遊戲。”這種簡單的說明,對樹海來說有跟沒有一樣,有誰看過一棵樹能玩遊戲的?況且樹人星是根本沒有科技的星球。


“我有類似的東西,你想玩嗎?”天籟覺得用說明的不如實際操作,馬上從空間裏取出一台筆記型電腦打開,她在裏頭放了三個電腦RPG的遊戲,空間裏還有將近一百種遊戲的光碟片,這是當初出發前怕新的世界會很無聊,從電子商場裏搜刮來的。

        樹海看著那一張充滿善意的臉龐,差一點就回答好,但是思緒一轉,才發現自己跑來拍賣會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


“謝謝!你真是一個好孩子,跟這傢伙差太多了,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傢伙跟上來了。”他一點也不想跟那種東西再打一次,心裏頭完全沒有個主意,感覺差透了。


“你是說無啟?”儘管腦袋一心多用,但是朔華還是很快地猜到樹海口裏所說的那東西是什麼,畢竟現在的仇家雖不少,絕大部分還是可以被稱為人類,剩下幾個不太像人類的就是那尊土偶跟無啟。

        泥泥那一組人馬天知道摔死了沒,就算沒摔死,也說過到首都再交手,那唯一會追著他們跑的,就剩下一個。


“就是他,我聽這城裏的夥伴跟我說,他現在就在離我們不到一天距離的一個小村,而且他身邊好像還有一批人馬在。”

        還有一批人馬?


“參臣·素敬?”


“咦?會是他們嗎?為什麼他們會走在一起?”

        樹海的那些“美樹”朋友們可不太會記人類名字,而且不會八卦那些沒興趣的政治議題。

        它們平常聊的,不過是今天天氣真好,看今天的濕度,晚上應該會下點小雨,還有多久的日子,就可以準備開始開花等等這一類的季節性交談,若不是無啟實在是太特殊,就跟朔華當初從天上跌到樹上一樣特殊,它們也不太可能會知道無啟追他們的這件事。

        因此,當朔華說猜測那批人馬應該是素敬的人時,樹海只是楞了一下,倒沒有懷疑朔華的說法。


“當初我們殺他手下的地方是無啟的老巢,煉血那些傢伙既然走了,他自然會回來看看,也許正好在半路上遇到素敬,然後發現彼此目的有相同性,乾脆一起合作。”



素敬那傢伙還真有膽量,竟然敢跟那種惡魔一樣的人物在一起,什麼時候被殺都不曉得。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朔華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顯現出緊張或匆忙的情緒,注意力大部分還是在拍賣會場上冷暮賣出的那一個軍火上,由此可見他多想搞一把這東西,他相信那是地球上絕大多數男人的通病,不管是不是想殺人,能有一把槍在手就是能爽在心口。

        “看你要幹什麼都可以。”


“你怎麼那麼悠哉啊!我敢打賭他想下手的對象,你肯定是第一個。”

        “哼!”

        想到無啟盯住自己仿佛是什麼特別限定收藏品,他就覺得全身不舒服。


“你不用想那麼多,他的能力並不包含飛過來這種本領,也不會空間移動,等到交手恐怕也是在明天晚上。”

        “你不打算收拾行李先跑?”


“沒必要,總是會有被追到的那麼一天,何必跑?少窩囊了……你還有比較方便操作的嗎?”

        後面那一句話是在問冷暮,拍賣臺上那個東西,不是他扛得起來的,他敢打賭,那東西根本就是針對冷暮星球上的人所設計,像地球人這種體格,就算是練過,也不會有人想要扛一個大鐵塊四處跑,麻煩!

        冷暮直接從空間裏,丟了一把像是小型烏茲衝鋒槍的銀色武器給他。

        朔華笑了,非常滿意手中這一把東西,不但線條簡單優雅,看起來操作也十分容易,對準,然後按下按鈕。

        他沒問冷暮價錢,冷暮也沒跟他要,自然的就像兩個人的空間根本就是互通的。

        樹海沒說啥,他早就習慣這兩個人的行為,他相信要是他跟冷暮要也會是同樣的反應,冷暮根本就一點也不在乎那些東西。


“那你到底打算怎麼辦?我可不想在這裏等人來殺。”雖然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是最不受無啟歡迎的收藏品,畢竟他是植物不是動物,就算他死了也只會變成一棵樹,到時候看他怎麼去操縱一棵樹。


“放心,你乖乖去行晚間的呼吸作用,要不然就是跟天籟解釋一下整個狀況,讓她瞭解一下目前我們這艘賊船的情形,等到明天早上,你還可以逛個街還是繼續光合作用,到了晚上誰死誰活還不曉得!”

        蔚藍的雙瞳轉深,優雅的唇線輕輕勾起。

        那個不死人,真的以為他可以無敵嗎?

        隔天的天氣,並不是那麼的好。

        從早上開始,天空便飄起朦朧的小雨,因為天氣正好要轉涼,所以在這種時候淋雨的話,會覺得有種滲透入骨髓的冷,街上的行人因此少了不少,一堆人躲在屋裏,尤其是旅店,顯得非常擁擠。

        跟一堆人擠在一起,絕對不是朔華的習慣,他跟著一大早就已來到旅店門口等他的雷聖,撐起母親當年在臺灣這個小島旅遊時買的人工制二十四道傘骨雨傘,讓那種充滿中國風的山水綻放在這個異世界,看得一些想出門又不想淋雨的傭兵們目不轉睛。

        這個世界還沒有真正發明出一把實用的傘,有類似的東西,但造價昂貴又容易壞損,有的還三不五時會滲點小雨,因此,當他打起這一把連自己都非常喜歡的傘時,跟在他身邊的雷聖眼睛睜得好大,似乎很想伸出手來摸摸。


“雨水可是神的恩賜,你們人類真不懂的享受。”

        兩人後面其實還跟著一棵樹,當雨落下的時候,他可以說是唯一不抱怨而且歡迎的人。

        跟在兩人後面逛了不少的商店,只是啥東西也沒買,他對這些人類使用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不管是用的還是吃的,畢竟商人賣東西是以賣給人類作為考量,他是一棵樹,要不是怕驚世駭俗的話,他可以連衣服都不用穿。


“那是因為樹不會淋了雨就感冒。”對於他的抱怨,朔華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逛了半天的城市,幾人終於在一棟白色小屋子外停了下來,早從自己的能力中感覺他們到來的天籟,在他們還沒伸手敲門時,就把門打了開來。

        這裏是她住了快一年的地方,當年她就是落在這個城鎮的附近郊區,在拍賣場上賣掉一些女孩子的水晶發飾之後,換來不少金錢,乾脆在這裏買了一個小屋住下,有空做點手工餅乾,賣給那些從來不曉得點心可以如此細膩的有錢人食用,生活可以說是過得十分安逸平和。


“東西好了嗎?”一見面,朔華連招呼都沒打,很直接地說出目的。


“好了,進來吧!”天籟並不介意,溫柔地笑了笑,接過朔華收起的傘放在一旁滴水,然後在雷聖的眼中,像是變魔術一樣,變出一盤仍是熱呼呼的點心遞給他,讓他坐在一邊的小椅子、小茶几上吃。

        朔華馬上就看見他要的東西,天籟昨天取出過的筆記型電腦就放在桌上,超薄的液晶畫面上,有著整個城市和附近的地形圖,甚至連市政廳裏的地窖、警備廳的地牢都畫得非常清楚。


“我學過電腦立體繪圖,沒想到可以跟自己的能力配合得這麼好。”

        天籟很高興得意地用滑鼠在介面上操作,每點一下地圖就可以前進或是轉動,雖然是一個晚上趕出來的東西,但是電腦無敵,幾乎可以說是幾個點就把整個圖畫了出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費工夫。


“你……的筆記型電腦可以一直用?”朔華突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這讓天籟楞了一下之後,從空間中取出其他備用的電池。


“這個,我來之前在公司買下的新產品,太陽能充電器,只要把充電電池放進來,靠著光線就可以重複使用,這東西還沒在市面上販賣,是我打工的公司研究部的朋友問我要不要,我跟他拿的,很棒吧!可惜那時候只有一個,你需要嗎?”


“偶爾借我用就好了。”他現在幾乎都用腦袋在記事情,並不是那麼需要。


“沒問題……對了,你要這些圖做什麼?”


“對付一個不死人。”


“有用嗎?”


“不曉得,我只是想引他到對我們比較有利的地區而已,沒想到你會畫得這麼仔細。”


“這應該算是稱讚吧?”天籟轉了一下眼睛,然後看著朔華,這可是她熬夜做出來的成品,應該有一點回報是不是?

        朔華怎麼可能不懂她的意思,微笑道:“謝謝,辛苦你了。”


“不客氣,你該多笑點,明明笑起來就是很好看。”她很喜歡笑,因為小時候只要她笑著,關心她的長輩就會忘記她本身的缺憾,臉上不會皺著眉,和她說話的人們,也不會頻頻看著她的耳朵,好像不這樣注意,她就不懂得他們在說些什麼一樣。

        因此,她總是用最快樂的笑容去面對他們,讓彼此都可以忘記一些其實並不需要記得的事,這樣生活可以容易一點,心中的負擔可以輕一點。

        朔華沒說什麼,他跟她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的生長環境,是那種就算笑得跟陽光一樣燦爛,也不會有人多愛你一點的地方,因此他從來不覺得整天掛著笑容有多好。


“這是哪里?”他指著一堆幾乎都是用低矮建築構成的區域。


“貧民區。”

        天籟很快地回答,她常常會來這裏,並不是像什麼故事中的善良女孩一樣來這裏分食物或是幫忙,她都是來這裏向那些有著一點技藝的貧民,訂做手工藝來佈置小屋,或是轉手賣給一些商人,有時候則是雇用些婦人來幫她整理家務,做些點心。

        在她的心裏,她並不認為這些貧民需要的是施捨,她幫的是那些懂得怎麼幫自己脫離困境的人,雖然窮困,但憑一己之力來維持生活,這樣的人值得別人為他付出。


“那這裏呢?”


“春日廣場,這裏是一般人民平常可將一些農作物拿來曝曬的地方,因為會比較雜亂,所以當初就決定蓋在周邊。”


“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人吧?”


“嗯!不一定,有些農作物需要長時間接觸空氣,因此有些人就會留在那裏的臨時小屋看守,不過像今天這種下雨的日子,我想應該是沒有什麼人才對。”

        那很好,他要的就是人越少越好的地方,不然以無啟那種可以利用靈魂殺人,然後被殺的人又成為僵屍的能力,恐怕在他們還沒有打起來,就先被那些東西給打死。


“我覺得要想辦法別讓城裏的人在晚上出來,門最好都鎖死。”樹海終於知道,原來這傢伙並不是完全沒有準備,而且看他那樣子,恐怕早在跟無啟打過那一戰之後,就已經開始想著解決的辦法。


“我已經跟冷暮說了。”

        “怪不得我今天早上就看不到人,你叫他去做什麼?”


“我沒叫他去做什麼,我只跟他說,別讓這城裏的人在晚上出門而已。”

        冷暮不需要朔華命令他去做些什麼,他自己本身才是懂得命令的那一個人,只是換了個世界,他不想重複同樣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已。

        聽見朔華的回答,樹海突然覺得一陣冷,他已經開始胡思亂想,那個冷酷的人,會用什麼樣的方法,去制止這些平民在晚上離家……

        此刻即將步入夜晚時分,坐在旅店大門的天籟,原本正在跟雷聖說些格林童話的小故事,但在夕陽落下後,大概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她突然抬起頭來,遙遙地望著城門的方向。


“來了,距離城門大概還有五公里左右的距離,前面的人速度很快,後面……”感覺到這裏時,黛眉微微訝異地揚起,這大概就是大家口中的僵屍了。


“後面有不少沒有熱度的生物,行動比一般人奔跑的速度還要慢一些。”


“你直接說屍體就可以了,比較不花時間,我們走吧!樹海,等一會看你的了。”朔華從椅子上起身,“語重心長”地拍拍樹海的肩膀,然後示意天籟跟雷聖兩人躲好。


“還有我!”紮克突然背著兩把刀從樓梯上跳下來,嘴裏還咬著還沒啃完的雞腿。

        朔華停了下來,然後露出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確定?會死喔!如果你不幸陣亡,我們可沒辦法好好埋你,為了避免敵人操控你的屍體,可能會麻煩冷暮把你身上每一根骨頭都粉碎會比較安全一點,否則你的刀法這麼好,我們很難應付。”

        朔華每說一句,紮克的臉就青一點,尤其到後來那幾句像是稱讚,實為暗損的話時,他整個臉根本就是處於癲癇狀態,只差沒口吐白沫而已。


“你剛剛是在稱讚我嗎?”


“是啊!不高興?”


“老實說,我很難覺得愉快……我該跪拜叩謝嗎?”


“如果你想做的話,我不會阻止,走了!樹海,記得。”沒時間跟這個大叔在這裏哈啦,語畢,跟在冷暮的後頭快步朝目的地春日廣場奔去。


“為什麼是我!”樹海覺得有種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他今天聽到計畫的時候,就抗議過這種不平等的指派任務,但是朔華只回了他一句話,就讓他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誰讓你最沒吸引力。”

        最沒吸引力?

        當年他在樹人星可是一等一的美樹,是無啟那傢伙不懂得欣賞……算了,他也不想讓他欣賞……

        就因為他“最沒吸引力”,所以他就必須倒楣地扮演一個無辜散步到城門的隊員,然後要想盡辦法一個人將所有的目標給引到春日廣場,這其中還不能用遁走的,這真是太過分了。

        也不想想以物種來說,他是一棵只能處在原地的大樹,以現在的模樣來說,他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好不好!

        不用遁走那他怎麼跑得過?


“自己想辦法。”

        這就是那個智商超高、腦力無敵的人給他唯一的答案,也是他想仰天長嘯的原因。

        因此當他嘴裏不斷地碎碎念,念到城門口,原本總有守衛的城門,果然在冷暮不曉得用什麼手段辦到之下,空蕩蕩地只剩下兩個可以說是送死的人,畢竟城門口若是無人的話,實在是太可疑。

        那兩個城衛還很悠哉地聊著天,對於拖著腳步走近的樹海,只看了一眼沒多注意,他們不認為一個半大不小的娃兒可以做些什麼。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眼中的那個娃兒停在城門口的同時,身體已經有一部分鑽入地底,用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城外蔓延,然後從尾端感覺到地表的震動之後,以著一定的速度縮回。

        樹海在同步計算時間,計算這兩人還有機會可以逃走的時間。


“喂!你們兩個,不想死的話,最好開始準備逃跑了。”

        不到一公里。

        守衛其實已經可以聽見馬蹄聲,但是因為樹海的話,而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心裏不曉得在想什麼的大膽娃兒身上。


“小娃兒!你家裏的人沒把你管好是不是?都什麼時候了,快回家去,要不然等一下大叔我把你抓到牢裏關起來。”

        九百公尺。


“我是一片好心,不然的話,你們可以仔細聽聽看城外有什麼聲音。”


“哼!什麼聲音?我只聽到一個小鬼在這裏鬧。”

        八百公尺。


“你們想死的話就算了,我已經比朔華那傢伙還好心,至少提醒了你們,不相信我的話,找死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七百公尺。


“***臭小鬼,在這裏裝大人說啥……”


“喂!真的有聲音,是馬蹄的聲音,你聽!你聽!不過好像不多。”另一個守衛趕緊拍拍隊友的肩膀,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城外。

        六百公尺。

        若是在白天,這樣的距離已經可以看到遠處風沙滾滾,甚至還可以清楚瞧見有多少人馬,但是現在已經入夜,因此兩個城衛只能眯起雙眼仔細瞧。

        五百、四百………



兩個人兩雙眼睛,終於瞧見月光底下幾個黑色的身影,不過這個時間入城的人雖少,但也不是啥奇怪的事,因此剛剛還開口罵樹海的城衛,十分盡責地走向前,取過一邊的火把,把手揚高揮動,示意馬匹慢慢停下檢查。

        只是那些馬匹上的騎士並沒有理會他,依然用全速賓士的速度往城門口沖。

        這時候,兩個城衛終於將來人的模樣看清楚,一共是七匹黑馬,七個黑衣騎士,只是這七匹黑馬身上卻淌著鮮血,原本應該靈動的雙眼,呈現灰白色渾濁,其中一匹的額心,還有著一個黑洞。

        馬上七個騎士,一個穿著黑袍瞧不見模樣,另外幾個卻穿著盔甲,但是身上有著一股惡臭,那濃烈的味道,讓兩個守衛直接就在原地吐了出來。


“***,這什麼味道,怎麼臭成這樣,明明距離還……”剩下的話根本就來不及說,黑馬上的黑騎士,手中長刃一揮,剛剛還震動的喉頭,噴出炙熱的血液,將對面另一個城衛灑得滿頭。

        摸著臉上的血,城衛撐大雙眼,想說什麼卻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一輩子都沒想過,會有看見隊友喉嚨被割掉一半、頭顱垂在背後的那一天。

        樹海看了那個黑袍者一眼,也很確信黑袍底下的雙眼瞧見了他,於是立刻裝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罵了一聲“***”,提起一雙細腿,一開始還狼狽打了個滾從地上爬起,再轉頭看了那個黑色的身影一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往春日廣場跑去。

        耳邊傳來另一個守衛的尖叫聲,樹海心裏歎息生命消逝的速度真快,也咒駡朔華最好是可以把這個傢伙完完全全收拾掉,他可不要再有像這樣狼狽的演出機會。

        樹海很悲憤……他到底是哪條纖維裝錯了位置,會覺得跟這個少年成為夥伴是一個好主意?
第十章夜襲


“你是怎麼讓這城裏的居民都乖乖待在屋子裏別出來的?”

        從旅店奔往春日廣場的路上,朔華就發現,果然每一條街道上的屋子大門都緊閉,有的甚至連燈火都不敢點燃,造成原本應該燈火通明的一座大城市,現在卻只能隱約見到燈光忽亮忽滅。

        他早知道冷暮一定可以辦到,但如此有效率他不禁好奇。

        這也是紮克的疑問,事實上,因為他一直都待在城裏,不像朔華跟樹海兩人根本就是埋在天籟的屋子裏不出來,所以他大概知道一點。

        就是在離晚餐還有一個時區的時間時,城主派出所有的警備兵,以放射狀方向前進,在城裏的每一個小區域下達命令,並且要求所有街上的人民,將這個命令傳達給其他不知道的人。

        這個命令就是,今天太陽下山後,所有城民不得繼續在街上遊蕩,根據可靠消息指出,晚間會有大量的敵人來襲,為了生命著想,請嚴守在家的規定。

        而這個可靠的消息從哪兒出來……紮克看了正在活動手部關節的冷暮一眼。

        “城主在我手上。”

        依照往常說話的方式,冷暮非常簡短地揭露一項驚人的事實。

        朔華對這樣的事實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因為換成是他,八成也是這麼做最快,而紮克的下巴卻差點掉了下來。


“你綁架了城主?”


“借用。”鑒於曾經合作過不少時日,對於紮克多餘的問題,冷暮還是非常客氣地回了他一句。


“這哪是‘借用’?我想那個城主大人一定不想讓你‘借用’對不對?你……該不會在現場殺了不少人,讓城主嚇到,他才乖乖地發佈那些命令的吧?”

        不過,所謂的客氣,就僅發揮在剛剛那麼一句,現在這麼一堆的蠢問題,冷暮連聽都沒聽進去一個字,瞧見朔華拿出之前他給的槍在研究,伸手幫他按了幾個鍵,用行動來教他如何在最佳狀態中使用。


“算了,我換個問題,等等我們要打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他雖然是來湊熱鬧,卻不想因此而死,所以還是要問個清楚。


“死人,會動的死人,等等你要是遇到會動的屍體,就砍到它不會動為止,光砍頭沒有用,那些屍體還是會拖著沒有頭的身體攻擊,最好的方式,就是四肢都截掉,頭順便砍掉,否則很吵。”

        紮克用力拍兩頰,而且是連續拍好幾下,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面部肌肉抽個不停,尤其聽到最後,他總覺得朔華的重點根本就是“很吵”這兩個字,一點都不覺得“砍四肢”或者是“頭順便砍掉”這些字句有多血腥。


“為什麼那些屍體會動?”


“廢話,自然是有人操縱,所以,如果你不小心被砍死了,在死之前麻煩先砍斷自己的四肢,免得到時候麻煩。”

        現在連拍臉頰都沒辦法制止臉部肌肉的抽搐,於是紮克只好乾笑。


“好的,如果到時候我還記得的話。”


“來了。”冷暮望向通往春日廣場的其中一條街道,除了隱約的馬蹄聲之外,還可以聽見樹海非常不甘願……甚至有點淒厲的哀嚎聲。


“好假。”他敢保證樹人星絕對沒有電視劇這種東西,要不然樹海的演技也不會慘成這樣。

        紮克從好不容易坐熱的台車上下來,拍拍褲子上粘的不少的穀物,然後原本還帶著穀物清香的空氣,瞬間傳來一股不可思議的惡臭。


“他***!這是什麼味道?”

        “屍臭!”

        剛剛還在慘叫的樹海,突然一瞬間從那一頭消失,然後在他腳邊鑽了出來,在他的身邊慢慢凝型,然後撇嘴回答。


“你還是用遁走了。”


“你覺得我跑得過那東西嗎?”

        仍像樹枝一樣的手,指著那個沖出街口的黑色騎士,空氣中那股惡臭就是從騎士身上傳出的,盔甲底下還可以瞧見腐壞的液體滴落。

        朔華瞄了一眼樹海短短細細的兩條腿,沒說話。

        但,就是因為他沒說話,樹海更覺得一肚子火,正想來個破口大駡,街口的七個騎士卻已經到齊,其中之一的黑袍者直直盯著朔華瞧。


“窮追不捨。”朔華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無啟拉下罩著頭的黑袍,露出蒼白卻已經完整不再有任何腐壞現象的臉龐。

        老實說,要不是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的話,也許還能稱讚他長相不差而且有一股冷殘的氣息,讓人會忍不住背脊發寒。


“不用廢話,想打就打,我想這幾隻應該是你的珍藏吧?”可以臭到這種程度的屍體,想來絕對是已經儲存良久,不會是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他的空間裏頭吧?


“是我剛到這裏的收藏,不但完整而且力量強大。”沒說的是,一再歷練過的屍體,吸收了敵人的血之後,會越來越強大,他的六個騎士,早就不知道殺過成千上百的人,那力量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像是在回應他的話一樣,腐臭的騎士整齊劃一地揮動了手中的長劍,但見白色刀光一閃,春日廣場上硬石鋪成的地面,突然多出六道深深的刀痕。

        朔華等人眯起雙眼,心裏各自有了打算,向來都是沖在前頭的冷暮先站直身,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淡漠。

        對他來說,敵人力道強弱他完全不在乎,只要讓他碰觸到的東西,一旦分解完組織,就算是再硬的合金鋼鐵,都可以被他瞬間化成分子,細小飛散。

        對於他的動作,無啟冷笑。


“我知道你的毀滅度有多強,所以這些不是給你的,你的對手在這裏。”

        枯瘦的手一揮,同樣六個騎士騎著戰馬出現,不同的是,這六個騎士並沒有任何腐臭的味道,也沒有形體的存在,他們猶如被濃縮的霧氣一樣,飄蕩在空間之中。

        這次,冷暮難得皺起眉,朔華抓住他的手,拉下他的身在他耳邊低語,然後又交給他一顆圓球狀的物體。

        他們兩人的動作,讓無啟目光閃爍了一下,高舉的手放下,十二匹戰馬往前直奔而去。

        朔華從來就不喜歡照著別人的計畫行事,更別提一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冷暮了。

        雖然十二匹馬的方向,屍骸的部分是朝朔華奔去,死魂的部分則是往冷暮的方向飛去,兩個人卻轉身背對背,位置一換。


“火牆術!”

        一道火牆豎立在地面達七尺高,頓時將沖過來的死魂遏止在半途,接下來看朔華一個冷笑,雙手向外揮出兩下,一個五角型的火牆,瞬間包圍躁動不安的死魂,高揚的手很緩慢的收回,奇異的是,那些火牆也跟著慢慢一點一點地將距離縮短。

        對於這種意念間的能量操縱,他可以說是越來越熟悉,除了力量受限之外,幾乎只要是他腦袋所想的,都可以辦到。

        另一頭,冷暮身形早已飛射而出,比較特別的是,這一次他不再是空手,兩手各多了一把筆直的長劍,兩把劍的模樣十分普通,事實上,它的本質也單純,根本就是純粹的鐵做成。

        這樣的劍,一般來說,根本無法和敵人的武器對砍,純粹本質的武器可以說是最脆弱的,冷暮會用像這樣如此脆弱的武器,自然有他的原因。

        原因來自于朔華之前曾經跟他說過,在他的星球上,有一種功夫叫做“隔山打牛”,原本他都是用雙手接觸敵人攻擊,在一般時候的確就可以輕鬆應付,但是不是每一個對手都是那麼容易近身,尤其如果對方有武器的話。

        提示這麼一點就夠了,因此他讓人打了數十把純粹的鐵劍,一開始,幾乎是當他開始運用分析能力時,鐵劍立刻就化成鐵灰,一瞬間被風吹得散落,然後在他毀了不曉得多少把的鐵劍之後,終於讓他掌握到隔著物品去分析接觸到鐵劍物質的方法。

        所以……

        足足有兩公尺長的鐵劍,瞬間敲上前方兩個屍骸騎士的長劍,接觸到武器的同時,兩把鐵劍被斬成數段,鐵塊以重力加速度落在地面,發出撞擊聲,接著,冷暮放開手中的劍,將雙手遞到前方黑色的盔甲上。

        他一點也不擔心屍骸握著的那兩把長劍,會趁機斬斷他,因為當他開始瓦解盔甲的同時,再次揮動的兩把長劍,在月光下化成點點銀灰,如沙漏一樣,在半空中順著屍骸騎士揮劍的方向,灑出半月飛砂。

        沒有思考能力的屍骸似乎開始疑惑,渾濁的眼珠子看著抓空的手掌,一時之間不曉得該繼續揮動手臂,還是用手抓住身旁這個帶著銀色月光的高大男子。

        這就是無啟為什麼會想要朔華的原因。

        他收服的屍骸幾乎沒什麼智力,這幾個已經算比較好,活著的時候腦袋早已習慣作戰,因此就算死了腦袋不太管用,但是卻還擁有自我作戰的意識。

        相比之下,過去用習慣腦袋的朔華,是不是也還能帶著智慧的作戰?

        如果是,無啟等於多了一個強大的兵力,他多想要實驗看看。

        口中念著像是咒語般的低吟,兩個不曉得該怎麼做的屍骸騎士,終於有了其他的動作。

        只是,在場的不只朔華和冷暮。

        無啟跟六匹屍骸騎士的馬,在不知不覺中被固定了位置。

        無數深色的樹根,沿著廣場上的石頭縫隙鑽出,然後密佈無啟跟騎士所在範圍,等到確定包圍住所有人後,細而堅韌的樹根破土而出,將所有的馬蹄捆住鎖死,任由那些馬匹再如何憤怒的掙扎噴氣,也逃不開糾纏。

        紮克最擅長的,就是在這種敵人受牽制的情況下攻擊了。

        但聞一聲似乎十分興奮的呼嘯響起,兩道比月光還要耀目的光弧,閃進敵人的陣營之中。

        剛剛被冷暮瓦解兵力的兩個騎士首當其衝,還打算下馬好好跟冷暮打一場的腐壞軀體,在刀光下被斬成八段,噴濺著惡臭的黑色濃血,掉落在石地板上的身體,依然不甘願的蠕動。

        “哼!”

        如果無啟的屍骸會這麼簡單就被解決的話,也就不配他練這麼久的時間。

        無啟的手伸向破碎的屍體,五指向掌心內部一收,剛剛還四散的軀幹,猶如磁鐵正負極互相吸引一樣,在地面上拖出一長條的黑血痕跡,然後聚合。

        剛剛失去作戰能力的屍骸,再度成為可以作戰的兵力,一伸手就往冷暮的脖子上抓去。

        “愚蠢!”

        冷暮難得在作戰中說話,跟沒有大腦的屍體作戰,讓他覺得十分無趣,從空間裏再度取出兩把和剛剛一樣長度的鐵劍,模擬出跟紮克一樣的動作,甚至還要再快一些,將好不容易聚合的屍骸重新分成數塊。

        可這一次,無啟再也沒有聚合的機會,剛剛屍骸騎士手中的長劍發生了什麼事,被冷暮斬斷的屍體就同樣發生什麼事,落在地上的屍體化成一攤說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暗色物體,然後風一吹動,暗色的物體就減少一些,空氣中也多了一點惡臭。


“老兄,你千萬不要跟我說這東西會在空氣中散佈,然後吸到鼻子裏,我會吐。”

        手中沒閑著的紮克,在其他四個騎士的攻擊之下快速閃躲,他發現這四個騎士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的刀每次跟對方的武器對砍,就會多一個缺口,讓他差點沒心疼死,虎口震得幾乎破裂。


“放心,吸了不會死,臭的是空氣中的分子而已。”朔華將被困在火牆中的六匹死魂騎士收成像關在籠子裏一樣,就連上下都鋪上一層火焰。

        不過他知道這並不是辦法,這些死魂只是怕這些火焰,卻無法真正的傷害他們,他們真正怕的東西是日光。


“雖然我不是很懂你說的是啥東西,但是噁心就是噁心,要是我三天吃不下飯的話,那可就糟了。”

        無啟冷眼看著自己的騎士失利,雖然怒火不斷上升,但是並不代表他今天就這麼輸了。

        只在一個意念之間,那些被他收著沒有納為身體一部分的死魂,在眨眼間盡數放出,整個廣場佈滿鬼影幢幢,令人頭皮發麻的鬼嘯聲,再度在耳邊纏繞不去。

        不會這麼簡單,他要做的絕對不只是如此。

        鬼嘯響徹天際的那一刻,街道上開始傳來撞擊和尖叫聲,速度雖然緩慢但數量眾多的屍骸,開始向城裏的居民掠奪生命,就像在上一個村子一樣,直到整個大城裏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活人為止。

        這才是他最大的力量……

        躲在旅店裏的天籟跟雷聖兩人,原本就乖乖地在房間裏頭做自己的事。

        天籟一邊為雷聖說著以前小時候聽來的故事,一邊打理房間,所幸冷暮跟朔華都是十分愛乾淨的人,整個房間可以說是有條不紊,比較需要弄乾淨的,是樹海每次變身時都會留下的一些塵土。

        只是,當故事還沒說到一半,她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波動在四周蔓延。

        轉頭,雷聖驚恐地沖到房間窗口往外瞧。

        天籟閉上雙眼。

        很多,非常大量的無生命物體正朝整個城市散開,她可以借著聲音中來回碰撞的頻率,將整個城市的情況,在腦海裏畫出一個圖形。


“這是你的能力,你該懂得如何用最強的方式去運用。”

        白天,朔華這麼告訴自己。



“我讓你畫這些圖,一部分是為了觀察這一個城市的型態,但最大的一部分卻是因為你,看著這些圖形,將其記在腦海,每一棟屋子,每一條路線,不要小看這些一點一滴小小的細節,以你的能力來說,它會是你活命最好的幫手。”

        張開雙眼,這次連她不重用的耳朵,都可以借著助聽器,聽見旅店大門用力敲擊的聲音,被命令躲在旅店不准出去的傭兵跟旅客,開始慌了起來。


“當然,如果你不像我一樣這麼冷血,這些線索不但可以救你自己,還可以救更多的人。”

        快步走過去,抱起雷聖,沖出房門,入眼正好瞧見全部帶上武器準備打起來的傭兵,還有那個她在拍賣場上遇過的商人清督。


“別打開門,如果還想活的話,照著我的話做。”她沒忽略躲在門兩邊,正準備在敵人破門而入時給予強力一擊的傭兵。

        清督楞了一下,想起她算是那幾個可怕的人的夥伴,因此朝裘風點了點頭。


“大家注意,照這個女孩的話做。”


“叫我天籟就好,時間剩下不多,等一下所有人跟著我走,路上可以救多少人就救,不能救就不要勉強。


“這一次的敵人,絕對是你們過去沒遇過的,他們是被人所控制的屍體,跟他們打,毫不留情的打斷四肢就可以,你們要記得一件事,如果誰逞強導致自己有了危險,一旦死了,你們也會變成同樣的東西攻擊你們的朋友,所以千萬不能手下留情。”

        剛說完,旅店最脆弱的木窗首先被一把斧頭用力破了開來,一股惡臭立刻朝旅店四散,所有人都可以從那一個不算小的破口,瞧見一張猙獰腐爛的頭顱。

        膽子小一點的人已經尖叫起來,他們是和傭兵團一起住在這個旅店的遊客。


“走吧!他們還沒有到旅店的後門,路上看到落單的屍體,能砍掉多少就砍掉多少,儘量保住性命。”朔華有說過,這一次的敵人,最難應付的不是在於那些會動的屍體,而是在那些受到控制的靈魂。

        因為旅店蓋的地方,通常都非常接近城門,因此他們這一群,可以說是首當其衝的物件。

        沒多久,那一扇窗就被破壞得徹底,值得慶倖的是,這些屍體沒有什麼思考的能力,用最笨的方式往視窗爬,守在附近的傭兵幾乎是一刀一塊肢體,迅速將想要爬進旅店的屍骸,給斬得毫無行動能力。

        “走吧!”

        她已經感覺到屍骸正往旅店的四個方向包圍,若是等他們包圍成功,以他們這種不怕痛、數量又多的攻擊方式,就算裘紮克傭兵團再如何強大也沒用。

        抱著雷聖,快速地往後門離開,剛出後門,就聽見那些屍體喉嚨所發出的奇怪聲響。

        天啊!她是喜歡玩遊戲沒錯,但是並不代表她想要親自體驗這種“惡靈古堡”的驚悚啊!

        “啊!”

        雷聖從她的肩頭往後望去,瞧見起碼有二、三十個屍骸已經繞到後門來,有些屍骸的模樣十分可怕,拖著長長的內臟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快吐了,有些跟在天籟後頭跑的旅客,其中幾個女孩子先哭了起來,手腳發軟必須讓人拖著跑。


“哭什麼!快用力跑,自己想死的話就算了,還想拖著家人一起死嗎?”她最討厭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人,哭有什麼用,哭又不能解決所有的事。


“小妞,你真悍。”一個被裘風命令過來守護她的傭兵,吹了一聲口哨,完全沒想到這個模樣漂亮,乾淨斯文的女孩子,罵起人來還頗有氣勢。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作稱讚,往右走,快!他們要包圍過來了。”

        天籟一點也不介意別人覺得她這樣的一個女生個性太強,只要能活下去,只要可以得到幸福,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希望有一天,可以遇上一個相愛的人,那麼,那個人必然是因為自己的一切而愛上自己,不會因為自己“悍”而退步。


“那的確是稱讚。”傭兵接過她懷抱裏的雷聖,笑了一下,他們這些在生死關頭看多了的人,可不在乎一個女人是不是乖巧可人,能讓他們不擔心,能讓他們覺得有個家就夠了。


“謝謝!”

        天籟笑了,她可以看出這個傭兵眼中的真誠,發現和過去的現代世界比起來,這一些用生死來為生活努力的人,視線似乎更加的寬廣,有更多的包容。


“啊!”不遠處的民房,在撞擊聲過後傳來尖叫,可以想像裏頭的人在瞧見這些屍體時有多麼的恐慌。

        天籟頓了一下,她想救這些人……但……如果她帶人沖過去,後面的這些人會來不及往安全的方向撤離。


“你可以說我殘忍,我不介意。”

        她又想起早上問起城裏的居民該怎麼辦時,朔華的回答。

        以他跟冷暮的能力,明明就可以讓這些人民保住性命,但是他並沒有去做。


“為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你從地球來到這個世界,除了獲得一個新的生活這個目標之外,你在這裏的身分算是什麼?”

        “身分?”


“沒錯!身分,你代表的是一個外來者,一個為了達成希望,而在這裏獲取一些東西的外來者,或是你想成為一分子?一個會生活在這裏,會和這裏的許許多多人培養感情,甚至有一天屬於這個世界裏某一個國家的子民?”


“這有什麼差別,我們都在這個世界裏生存不是嗎?”

        朔華將她房裏櫃上一本寫著這個世界許多傳奇故事的書,放在她手中。


“差別在於,如果你只打算當一個外來者,那麼你可以像這本書裏的神祇一樣,指點這個世界的人該怎麼走,然後讓他們自己決定,是不是照著你的教導去做,去改造這個世界。


“這樣的你,看著他們就好,即使心存不忍,也不該參入其中,你只能試著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可是,如果你想當這其中的一分子,那麼就像這本書裏的英雄跟偉人,領導他們,帶領他們,為這個世界的興衰,為這個世界的人民而痛哭或歡笑,至於結果,我想這些書的最後都很清楚告訴你這兩種身分的差別何在。”

        到現在,她還不是非常能體會朔華話裏的意義,也無法真正的做出決定,所以她才會頓住身形,猶豫自己該怎麼辦。



只是裘風並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裘風瞭解她在猶豫什麼,因此兩個人互看了一眼之後,裘風叫了幾個傭兵去幫那些人民,並且以自己的性命為重,在救了那些人之後,想辦法跟上隊伍,他會留下訊號。

        天籟知道,留下訊號,並不能真正引他們躲過那些屍骸,但,不容她多想,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什麼已經為她做了決定。

        那天,是塔爾瑪這一個繁華的大城,被永遠記在歷史上的一天。

        之所以記載,不再是因為它的繁華、它的美麗,或是等等其他原因。

        菲嘉國的歷史,甚至是後來的每一個朝代,開始有所謂僵屍一說,起源便記載於塔爾瑪的歷史中。

        即使後來它恢復繁華,當每一個人踏在這土地上時,都會想起這麼一天,這麼一個故事。

        儘管無啟所操縱的屍骸沒有智慧,但是以他們的人數,和那種只有被砍斷四肢才能夠阻止其前進的攻擊方式,讓就算已有了戒備的人群依然手忙腳亂。

        尤其不幸沒有照顧到的地方,一旦增加傷亡,相對的也就是增加敵人的數量。

        盧克跟其他三個夥伴,在團長的命令下,深入民宅之中,去解救那些只懂得喊救命的人民。



才剛到街口,就瞧見為數不少的屍骸,在突破民宅大門的防備後,拖著沉重的武器,朝有生命氣息的方向前進。

        屋子內只有一對母子,此刻母親正抱著兒子,臉色慘白地看著那幾個腐爛的敵人,剛剛還能發出口的尖叫聲,此時此刻卻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他***,噁心斃了,動手!”

        確定附近的屍骸短時間內不會有機會攻進來之後,盧克搶先進了屋內。

        手中的大刀一揮,目標十分明確地先把屍骸拿著武器的手斬斷,接著跟進來的同伴默契十足,三人大刀一揮,剩下無法動彈的軀幹跟頭顱,睜著無神的大眼瞪著他們瞧,嘴裏不時地發出詭異的吼聲。

        母子倆恐懼地看著依然慢動作的肢體,在盧克大手一拉之下,終於有點力氣站了起來。


“盧克,快!旁邊的跟過來了。”

        兩個傭兵看著門外,發現這些屍骸雖然沒有智慧,卻仿佛知道敵人在哪兒一樣。

        甚至原本有些還在用斧頭劈門的屍骸,在發現了他們之後,也停下手中的動作往他們的方向過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不是屍骸懂得先攻擊他們,而是在另一頭的無啟,可以輕易地藉由這些屍骸的雙眼去發現目標,並且下令他們攻擊。

        盧克也瞧見了那些不停往這裏湧來的屍骸,趕緊一手抱起男孩,跟在同伴身後快速離開。

        當他們一邊用刀子劈開趕上的屍骸,一邊找尋團長留下的訊號前進時,發現又有不少地方傳來叫聲。

        在叫聲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間,可以瞧見有白色的身影,從剛剛尖叫著的民房穿牆而出,接著穿進隔壁民房的大門,裏面的人在完全不知道的狀況之下,立刻就被奪走了性命,靈魂和身體同時變成被操縱的傀儡。


“該死的!這要怎麼打?”

        終於瞭解到自己的能力,根本就沒辦法解救更多的人之後,盧克等人氣得差點吼出來。

        但是他們是卻無法停止步伐,他們已經清楚看見,那些白影正以驚人的速度,往他們的方向前進。

        難道……他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裏嗎?


——惡靈無啟·完——
第三集 死神之眼

        文案:

        要怎樣才能對付一個永遠不會死的敵人?

        朔華一行人,才剛開始新的冒險,就遇上了擁有千萬年生命的邪惡敵人——無啟!

        這個難纏的惡魔,一登場就將小鎮燒成一片火海,還把鎮民都變成無意識的殘暴僵屍,眼看此地就要淪為一座死亡之城,朔華真的能及時想出破解之道嗎?


……

        第一章毒箭

        他們今天不會就死在這個地方了吧?

        這個問題,裘風也很想要問。

        雖然他們在天籟的帶領之下,一路上幾乎沒遭遇到什麼屍骸,但是,他們還是可以瞧見那半空中若隱若現的白影。

        根據天籟的說法,那種東西不但可以攻擊你,而且你還無法還擊。



那些白影並沒有太大的力量,它們才剛死不久,能運用的能力,頂多是用最簡單、最輕巧的武器劃破你的動脈,或是凝聚所有的力量,攻擊你身上的某一處。

        對他們這些武者來說,至少還有躲避的機會。

        但是對於那些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人民來說,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素敬那個傢伙,這次可玩大了。”

        清督恐懼地看著那些連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東西,他可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去接觸這種心裏完全沒底的東西。

        沒想到那幾個少年的力量會大到這種程度,竟然有辦法應付這樣的怪物。

        想來素敬那傢伙必然是沒有對付的手法,只好不得已去跟惡魔合作。

        但在這合作之後呢?要是殺不死那怪物的話……

        想到這裏,他全身都涼了起來。

        他不敢想像,到時候整個菲嘉國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們真的救不了人嗎?”裘風快步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天籟的身邊。

        一直走在前方的天籟,雖然心裏疑惑不安,可腦子裏記得一清二楚的城市圖形,讓她幾乎不需要思考,也可以找到安全的方向前進。



“救不了。”


“可是,再這樣下去,這整個城市會全毀了,你知不知道?你知道這個城市有多少人嗎?十七萬的人口!還不計旅客、商人在內!要是讓這些東西再如此橫行下去,這個城市就會……”


“變成一座死亡之城?”天籟望著他的雙眼,知道他想要說的是什麼。“如果這個城市會滅亡,你真的覺得是朔華跟我們的錯嗎?”

        她雖然不懂朔華為什麼不徹底幫忙解決一切問題,但是她卻懂得,不能把所有的責任扛在肩上。


“只有你們知道怎麼對付不是嗎?”


“但也只有這城市的人民自己,才知道怎麼愛惜自己的生命。”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號令,原本只有尖叫的後方,突然開始傳來殺伐的叫聲,任誰都可以聽出,已經有人不甘坐以待斃,開始為自己的生命爭取一絲機會。

        一旁被傭兵抱著的雷聖,從一出旅店,就一直擔心地望著他家人居住的貧民區。

        親眼看到那些噁心的屍體,雷聖才知道,大哥哥為什麼在離開前告訴他,如果害怕,請千萬閉上眼睛,不要叫、不要亂跑,就算幫不了忙,也絕對不要成為累贅。

        旅店裏一些膽小害怕的旅客驚慌尖叫,結果引來更多的屍體,慌亂的腳步,使得傭兵們必須花很大的心神去照顧,延宕了所有人逃跑的速度。

        雷聖不想再成為誰的累贅。

        在貧民區裏,孩子在還不懂事的時候,都只會是父母親的累贅,他好不容易長大懂事了,不想再回到那樣的過去。

        因此,他乖乖讓傭兵抱著,怕的時候就閉上雙眼,瞧見噁心的東西也絕不喊出口,可每一次他偷偷睜開雙眼時,看的都是貧民區的方向,他很擔心他的家人。

        也許是應驗了他的不安,當眾人在複雜的巷子裏再度轉彎時,略高的坡度,正好可以瞧見貧民區的那一頭,並且可以清楚瞧見,那裏竟然開始燃起了橘色的火光。


“天籟姊姊!”

        雷聖張大雙眼,他知道這個漂亮的姊姊耳朵不好,他怕在如此吵的環境裏她沒注意,趕緊伸出手抓住天籟的頭髮。

        “怎麼了?”

        “那裏!那裏是我的家!”

        天籟看向他指的方向,才一會兒的時間,原本小小的橘色火光,已經映上天際。

        裘風也看到了那一處的景象,他知道那裏是貧民區,看來,那裏的居民不是沒有得到通知躲起來,就是有人不遵守規定,依然離開自己的房子。

        天籟看著火光,又看向雷聖。


“姊姊,救救我爸爸跟媽媽,還有小資他們……”

        雷聖年紀雖小,但他懂得天籟無言底下的意義代表什麼,看著那些一路朝他們逼近的僵屍群,他知道如果放棄逃脫而改路線去救他的家人,那會有多危險。

        “你想救?”

        雖然不曉得她為什麼問,但是雷聖還是點頭。


“即使可能只是陪他們一起死在那裏?”

        小腦袋肯定的點下,一雙眼睛有著淚水,但是萬分堅定。



然後,天籟笑了,沒想到在這一刻,她竟然開始領悟了朔華的意思,明白了自己該選擇的立場。

        那兒,有雷聖的家人,但是……沒有她的……


“你們願意幫嗎?”天籟看向裘風。

        裘風等人還在訝異,還在考慮是不是該轉頭回去幫忙,春日廣場的方向,突然迸出極為刺眼的光芒,一下子籠罩了半邊的城市,將整個塔爾瑪照耀得有如白天一般。

        無啟叫出所有的死魂,在城市裏大屠殺,當原本被火牆包圍的騎士突破火牆,沖向在場四人時,朔華一開始交給冷暮的珠子,終於派上用場。

        “冷暮!”

        朔華快速地往冷暮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不停的施放大型火牆術,將整個春日廣場燃得燈火通明。

        剛死不久的死魂,完全沒有靠近的力量。

        但是那六匹騎士死魂卻是揮舞著長劍,每每在穿過火牆時身形一頓,穿越過後,身上形體變得稍微透明一些,卻依然往朔華的方向殺去。

        若不是那一頓一頓之間的時間差,朔華恐怕早就被趕上,給它們砍得遍體鱗傷。

        冷暮看了紮克一眼,紮克理解地點了點頭,將剩下的四個屍骸騎士的攻擊,全接了過去。

        冷暮緊握住剛剛朔華給他的一顆圓球狀物體,在紮克扛住攻擊那短短一眨眼之間,用最大的力量將圓球給投向空中。

        圓球是朔華用跟冷暮借來的材料製造出來的,他自然知道那代表什麼力量。

        抬起的雙眼,很快地抓住那一道能源的波動,在圓球升到最高的瞬間,集中所有的意念,一股無形的力量,如箭矢一般射入圓球之中。

        下一刻,冷暮同時抓過紮克跟朔華,雙腳一蹬,迅速離開屍骸騎士的攻擊範圍,接著,朔華從空間中取出一大匹的白布,同時罩住三人。



三人視線一暗的同時,下一秒鐘,火熱刺眼的光線,依然透過厚重的白布射入,從春日廣場向外開始擴散。

        被那炙熱光線照到的死魂,開始發出刺耳的鬼嘯,在場的,只有樹海能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朔華製造的那一顆圓球,在力量爆發後,整個春日廣場上空,像是太陽在這一刻接近地面,明亮的光線不再柔和,眨眼間迅速蒸幹地表,有些掙扎在石板地縫中的小草,甚至立刻枯萎。

        所有死魂在痛苦的尖嘯之後,瞬間如煙一般散滅,廣場中還剩下的四個屍骸,腐爛的身體在盔甲下,發出被鐵板燙熟的聲音。

        這人工陽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大概十多秒的時間而已,不過威力確實相當強大。

        原本充滿殺機的廣場,霎時只剩下靜止不動的四個屍骸騎士,而操控它們的無啟,則因完全沒有防備,被照射到暴露在外的每一吋肌膚。

        無啟原本蒼白的皮膚迅速乾枯發黑,憤怒的雙眼下,充滿痛楚的慘叫聲,讓人掩耳也無法不聞。

        光線一滅,好不容易奪回上風的四人,自然不可能讓無啟逃過死劫。

        冷暮的身體首先從白布之下竄出,帶著毀滅的雙刀割向無啟的脖子。



紮克則是趁著四個屍骸騎士在沒有人指揮的情況下,同樣揮舞雙刀,迅速將屍骸的四肢砍落,並且重重地將尖刃刺入騎士盔甲縫隙中的脖子。

        無啟在無止境的生死之間,已經活了太久,只是以前是在自己的星球跟同伴自相殘殺,現在則是在這裏跟其他不同的生命體對抗。

        因此,當刀風接近無啟,他立刻帶著全身的疼痛翻身下馬,運用自己一向靈活的動作,快速地往春日廣場外的街道逃去。

        只是無啟忘了,他是一個人孤軍奮鬥,朔華他們卻不只一人。

        剛剛躲在地下的樹根迅速上竄,尖端紮入無啟的雙腳,用力拉扯,把正在奔跑的無啟拉倒。

        這一次,樹海沒有吸血。

        因為他懷疑無啟身上流動的血液,會是什麼樣的東西,他不過是動用他剛獲得沒多久的另一種能力,他好不容易在歷經數百年後,終於擁有第二道鑰石紋路,現在不試試自己的能力,更待何時?

        紮入雙腳中的樹根,這次沒吸取血液,而是釋放出加速生物衰老的力量。

        無啟的身體恍若身在另一個時空之中,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模樣的臉龐,削瘦的臉頰開始下垂,眼角開始出現皺紋,代表著歲月的紋路不斷在身上出現,力量衰敗。

        這樣的無啟還不會死,沒有人忘記他是不死的,只要他的心臟還在,他就有辦法復活。

        冷暮雙刀插入,狠狠地插入那一個跳動不知已經有幾百,甚或是幾千年的心臟之中。

        無啟張大嘴巴,雙眼狠狠地瞪著這些結束他性命的人,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死在這個異鄉之中。

        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瞧見如此多的生命,他幾乎以為自己可以永垂不朽,沒料到,這個想像竟然只有如此短的時間。

        他……死在這種地方……

        忽然間,當“死”這個字真正印在腦海中時,他臉上竟帶起了令眾人不解的笑,而且越笑越是開心,笑得即使這是他最後一刻感覺這個世界,仍仿佛是在酒館裏狂歡作樂一樣。

        笑聲止息,一道柔和且一點也不令人覺得刺眼的光芒乍放。

        靠得最近的冷暮,瞧見底下的屍體在雙劍之下化成煙塵散去,然後三顆不起眼的黑色石頭,就這麼靜靜地躺在石頭地板上。

        他伸手撿起這三顆石頭,冷冷的笑意在臉上蔓延。

        一隻修長雪白的手,從他的手裏拿過那三顆鑰石。


“好不容易得來的,你可別想實驗看看能不能摧毀。”

        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太瞭解這個冷酷的男子,朔華覺得根本就可以聽到冷暮心中此時的想法。

        冷暮揚起眉,沒說什麼,但是也間接承認他剛剛的確是在想啥念頭。


“摧毀?拜託!這是鑰石耶!就算我們沒有人可以融合它,留著跟其他的能力者交易也好,天底下八成也只有你這個瘋子有這種想法,竟然想毀了它,也不想想這東西的原主人是多可怕的怪物!


“要不是我們合作無間,誰都沒辦法對付他!不愧是三道紋痕,這能力跟我們比起來還真是天差地遠,一個不小心,這一次死的……”

        沒機會讓樹海把他的長篇大論說完,冷暮目光一閃,伸手抓過朔華的手臂,但還是晚了一步。

        一道銀光從廣場旁的屋舍上方飛出,狠狠地射穿朔華的肩膀。

        最惡毒的是那箭矢不但泛著藍光,還有著倒勾及凹槽,鮮紅的血液馬上順著肩膀動脈湧出,在石地板上流落一攤紅色的血泉。

        如果不是冷暮的動作快,這射在肩膀上的箭矢,早就刺穿朔華的心臟。

        雖然躲過致命一擊,但是瞧見朔華肩膀上的傷口,冷暮冷淡的雙眼,首次溢出濃濃的殺意。

        冷暮一手扶著朔華,一手朝遠處的屋舍上方一伸,從空間中抓出的銀色武器,馬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幾道黑色的人影從屋頂上方落下,失去生命的軀體在地上彈了一下,再也沒有聲息。


“忍著點。”

        肩膀上的箭矢,沒辦法立刻拔出,銳利的倒勾會瞬間在肩膀上挖出一個血洞,到時候連樹海也無法在瞬間癒合傷口。

        朔華點點頭,但他心裏清楚這不是忍著點的問題而已。

        這箭上有毒,該死的參臣·素敬夠狠,八成是為了對付他們這些和無啟一樣可怕的人物,所以倒勾、血槽跟放毒全都來了,還真怕殺不死他啊!


“樹海,你知道這是什麼毒嗎?”朔華咬著牙問。


“毒?喔!你是說會帶給人體傷害的植物或礦物液體?”

        樹海想了一下,才想起毒是什麼東西,伸手抹了一下箭矢上的血液,紅色的液體瞬間吸收到體內,然後從空間中丟了一個果實給他。


“將果汁抹在傷口上,雖然解不了,但是可以減低它對人體破壞力,暫時死不了。”

        樹海只能分辨出,這種毒是用三種植物的液體混合而成,至於三種液體混合在一起會有什麼效果,該怎麼去中和它,基本上一棵樹是不太可能研究這個的。


“那就夠了……”朔華心裏詛咒著:“參臣·素敬,你給我等著瞧!只要我不死,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素敬這次會趁機發動攻擊,是朔華早料到的事。

        但不管他如何料敵機先,在天籟這個活動雷達不在身邊的情況下,能猜測到敵方發動的那一瞬間,那他就是神了。

        偏偏箭矢這東西,如果沒辦法猜到射出的那一瞬間,能不死,就算好運。

        冷暮的武器,剛將對面的敵人給射下屋頂,同一時間還來不及構成包圍網的箭雨,便開始紛紛從四面八方往四人射擊。

        冷暮一手抄起朔華,一手從空間裏將武器換成長盾,抵在身前迅速前進;紮克貼在朔華的身後,用雙刀將射過來的箭矢不斷揮開。

        三人就這樣迅速地往廣場邊緣躲藏。

        而樹海則是遁到地面下,用他自己的方式躲藏起來。

        最火大的人自然就是朔華,雖然受了重傷又中毒,並不代表他會軟弱地倚在同伴身上,讓別人來替自己報仇。

        事實上,敢傷朔華的人若是知道他沒死,就應該立刻躲得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讓他再見到,因為他正是最會記仇、肚量狹小的最佳代言者。


“去死吧!你們這些雜碎!”

        朔華抬起的手由上往下一揮,原本空蕩蕩的夜空,突然迅速凝結出大片針狀冰錐。

        只是這次的冰錐,比起對付煉血他們的那一次,顯得更尖銳、更長,而且範圍籠罩住整個春日廣場四周。

        冷暮才剛帶著他躲進一個屋簷下,成千上萬的冰錐便夾帶著寒霜,以重力加速度的力量如雨落下。

        紮克甚至看到,那些冰錐深深地刺入擺放一旁的實心木椅中。

        屋頂不斷傳來慘叫聲,那些冰錐像是永無止息一樣,一波接著一波落下。

        被冰錐穿過身體的暗殺者,無法立刻死去,只能任由那無人可對付的冰錐,一根接著一根刺穿身體,從肌膚穿過皮肉破壞內臟,再從體表皮膚冒出。

        那真的可以算是一種酷刑。

        沒有被刺穿要害而死亡的暗殺者,除了哀嚎之外別無他法,無力動彈的身體任由冰錐摧殘,凝結的鮮血流不出,讓生命延長承受更多的痛苦。


“你果然是不能得罪的。”紮克全身起雞皮疙瘩,不過他堅持這是因為冰錐落下,導致附近空氣變冷的緣故。



紮克殺人,雖然也是常常令人作惡地將目標砍成五、六塊,但通常都會在瞬間讓敵人斃命。

        會造成那種令人不忍目睹的結果,純粹是因為刀招太快、刀太長,一刀下去就是兩截軀體,並非刻意。

        而這些不斷從天上落下的殘酷冰錐,根本就是這個少年刻意施為的結果。

        朔華冷冷地看他一眼,他並不在乎別人會因為他的手段而怎麼看他。

        在過去,他受夠了為生活忍耐。

        既然展開了新生活,他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敢動他一根汗毛,就該有被千刀萬剮的覺悟。

        不過,雖然他很火大,在傷重之下力量也有限。

        冰錐雨持續了將近半分鐘,屋頂幾乎再也聽不到哀嚎聲後,原本就因大量失血而臉色慘白的人,更是全身冒出冷汗。

        冷暮在他閉上雙眼昏過去的那一刻,從空間中取出最利的刀刃,伸手抓住箭矢尖端的部分,狠心將倒勾用力切開,大量的鮮血沿著血槽湧出,一下子就染紅了冷暮的手。

        拔出箭矢時,樹海已來到三人旁邊。

        樹海伸出手按住那傷得極為嚴重的肩膀,血液的流速在他的能力運作下慢慢減緩,只有樹海自己可以感覺傷口附近的組織在迅速癒合,尤其是動脈一定要立刻補起。

        沒多久的時間,傷口看起來終於好了一些。

        然後在紮克眼珠子差點落到地面的目光之下,不但鮮血不再繼續流淌,甚至還可以看到附近肌肉組織一點一滴地恢復,最後形成一道粉色的肉膜。

        在讓傷口有了好像已經治療了十多天的感覺後,樹海才放開手。

        “我休息一下。”

        套一句這些人類常講的話……他***,他快累死了,今天一直使用能力,一下子攻擊那些屍骸,一下子殺無啟,現在又治療朔華……

        他從來沒這麼累過,那可是足以致命的大傷口欸!整個動脈都被切斷了,也只有他才救得了這個小傢伙……

        想到這裏,樹海忍不住微笑。

        哼哼!這該怎麼說……小傢伙終於也欠了他一次人情了喔!

        “咦?冷暮呢?”

        得意完以後,樹海才發現剛剛還扶著朔華的高大人影突然失蹤。

        正在幫朔華包紮的紮克傻了一下,笑了。


“那傢伙報仇去了。”

        冷暮這個人啊!冷歸冷,但是只要成為同伴,屬於他原則底下要保護的人,他絕對會是讓你最安心感激的好夥伴。

        這次素敬那傢伙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傷了他的夥伴,他肯定不會讓那些人好過。

        想到這,紮克看看朔華,再想想那個高大冷酷的人……嘿嘿!在某方面,這兩人還真的不是普通的像,一樣睚眥必報,一樣對夥伴盡心盡力。
第二章悶騷的冷暮

        如果讓冷暮聽到紮克的心得,他大概一樣是面無表情,不認同也不否定,因為紮克在他心裏,只占了一個小小的位置,紮克的想法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冷暮只是不悅,非常單純的不悅。

        從以前,冷暮就習慣把所有的佈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次朔華受傷,就像一匹完美無瑕的絲綢,破了一個小小的洞一樣,怎麼看,怎麼礙眼,怎麼想,怎麼不爽。

        要是讓朔華來形容的話,冷暮根本就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再不然,就是那種喜歡把所有的東西都排上計畫的人,一旦事情出了軌,他就會非常不爽。

        可惜,沒人能看出冷暮此刻的不爽,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死光了。

        冷暮循著暗殺者佈局的路線,一個一個殺過去,殺到了附近的一個民房裏,毫不客氣地用修長的腿踹開門,裏面的人連問一句他是誰的機會都沒有,喉嚨就被兩把長劍給劃開,鮮血噴得整個天花板跟牆壁都是,活像是驚悚片現場。

        可惜,素敬已經先一步離開。

        素敬怕最後得勝者會是殺人不眨眼的無啟,因此在部下的勸說下,為了安全起見,他先趕往首都向丞相報告,看到時候該怎麼處理。

        素敬的部下們在看過無啟的可怕之後,根本沒指望會是朔華他們獲勝,因此都有死的覺悟,只要能多阻礙無啟一段時間。

        非常可惜的是,他們會死這點是沒有料錯,惹上殺人不眨眼的人這點也沒料錯,料錯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不是無啟,而是冷暮。

        甩掉長劍上的血滴,冷暮環顧了一下四周,瞧見桌子上放了一張沾了半邊鮮血的紙卷,打開一看,是張首都皇城的通行令。

        冷冷的眸光一閃,將通行令收到空間中,他從來就不是急躁的個性,要殺素敬,等到了首都還有機會。

        到時候,冷暮絕對不會用鑰石的能力,而是會一劍一劍刺穿素敬的動脈,讓他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死。


“咦?冷暮,你也在這裏?”

        帶著一群民眾收拾殘局的盧克,看到了這間被破壞大門的民宅,本以為這裏也遭到屍骸的攻擊,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救人,沒想到就看到自己傭兵團的最強夥伴。

        冷暮點點頭,“結束了。”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因此盧克一聽就知道,原來屍骸的停止攻擊,是冷暮他們的傑作。


“太好了,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你們是怎麼辦到的?還有那個少年跟小孩呢?喔!對了,還有副團長。”盧克念著念著,竟然發現差點把自家的副團長給忘記。

        這可不能怪他,誰叫他家副團長雖然是個老帥哥,但是比起冷暮跟朔華他們,實在是光芒黯淡不少。

        這幾個人,尤其是冷暮跟朔華兩個,根本就像是身上點著光一樣,想不吸引人去注意都難。


“他們在廣場。”

        冷暮不曉得他們情況怎樣了,有那棵樹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才是,他是確定朔華的傷口沒事之後才離開的。


“要我們去接他們嗎?這次到底是什麼怪物?怎麼這麼可怕,連屍體都可以控制,要不是有你們在的話,真的死定了,這裏搞不好會變成一個死城!我想城主大人應該找個機會好好獎勵你們一下,若是可以上報到朝廷,嘿嘿!說不定就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盧克還在那頭做白日夢,冷暮在聽見城主大人時,唇邊非常些微地勾起一道嘲諷的笑。

        塔爾瑪的城主大人會獎勵他們?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件事,那張肥胖的臉上不曉得會有多精彩,肯定又青又白的。

        外頭越來越吵,塔爾瑪的城民大都知道事情已經結束,紛紛出來看這些令人做惡的畫面。

        人這種生物,只要不幹自己的事,通常都是哪里熱鬧往哪跑,就算場面再如何不堪也一樣,頂多說幾句“真可憐”就帶過一切。

        冷暮可沒興趣在這裏看那些人裝模作樣。


“你處理。”

        丟下這麼三個字,高大的人影像是完全不受到任何空間的限制一樣,一下子穿過盧克走出房門,迅速往來時的方向離開。

        “喔!咦?”

        對冷暮的吩咐,盧克一開始非常自然地點了點頭,後來才發現不對勁,叫了起來。


“什麼叫做‘你處理’?這個房間裏的人是你殺的欸!”

        更何況,盧克剛剛一路過來,已經不曉得和那些城民講過幾次事情始末,說了幾遍安慰的話,他懷疑今天晚上他夢話的內容,肯定是:“沒事了沒事了,大家放心,這些屍骸已經不會動了,它們不會傷害到你們的……”

        盧克欲哭無淚,看看遍地的血跟內臟、斷頭斷腳的肢體……

        “天啊!我是造了什麼孽啊……”

        雖然屍骸已經停止攻擊,四周也不再有到處飛舞的死靈,但是天籟還是帶著裘風等人,往火勢繼續蔓延的貧民區前進。

        才剛靠近,就聽見不少婦人跟孩子的尖叫哭喊聲。

        由於貧民區的民房並不是用磚頭或是泥瓦搭建,已經歷經多年顯得陳舊的木板,在強烈的火勢之下,蔓延得非常快。

        有不少的居民很努力地從水井處運來一桶又一桶的水,奮力往自己的家園潑去,試圖挽回些什麼。

        裘風看著這一切歎息。


“沒用的。”


“什麼意思?”天籟拉著想要跑進火區的雷聖,轉過頭來,看著臉上帶著大勢已去表情的裘風。


“每一次貧民區發生火災,幾乎都是一次燒得一乾二淨,你看看那些陳舊的木制屋,根本禁不起任何火苗的考驗。”

        因此,貧民區的居民都非常小心火燭,怕的就是發生這樣的情況。

        旁邊的雷聖一聽,立刻掉下眼淚。

        天知道要是這家園燒盡,他們這些人還能擁有什麼……這些破舊的木材板屋,已經是他們所能擁有的一切。

        天籟看著美麗的火焰,和滿是無助卻依然不放棄希望的居民。


“把還沒燒到的房子拆掉,越快越好。”

        這是唯一終止火勢繼續蔓延的方法。


“然後叫那些人排成一列,傳遞水桶,這樣來回跑太慢了,救不回。”

        雖然這裏沒有她想要救的家人,但是看著這些不放棄努力的居民,她還是無法冷著心什麼都不做。

        一邊的裘風跟傭兵們何嘗不是同樣的心情,立刻動手開始命令起慌亂的居民,看能挽回多少就多少。

        雷聖看著開始幫忙的大家,再看看自己人小什麼也難幫上忙的身子,在這慌亂的火場裏,即使想沖進去找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平安無事也難,於是,大大的眼珠子慢慢地滾起了淚珠,眼看著就要落下……

        “哭什麼?”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那個在幾天前給了他銅板,讓他帶著人四處晃的哥哥,此時正倚在副團長的身前、坐在馬匹上看著他。

        他那原本就有點蒼白的臉龐,這時在火光的照耀下,不但沒有增加一點氣色,反而蒼白的跟個鬼一樣。

        朔華看著小鬼,剛剛他才剛醒來,就發現自己正靠在紮克身上,騎著馬往旅店飛馳。

        結果還沒到旅店門口,就看到不遠處火光沖天,而且不時有人大喊的聲音,不用腦袋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樹海是一棵樹,所以就不讓他跟來了,兩人直接騎著馬轉個方向過來,遠遠就瞧見這小鬼一臉無助盯著火場快哭的樣子。


“才沒有!”小鬼倔強地用小手揉掉淚珠。


“覺得自己幫不上忙?”朔華輕易看透他的想法。



“我……太小……進去只會讓大家更忙。”


“還不錯,有自知之明……想要救這些人嗎?”

        “想。”

        大大的眼睛看著朔華,然後想起這幾天來,這個大哥哥的一言一行,總是讓他有一種“只要大哥哥想要,就沒有事情辦不到”的感覺。


“你想說什麼?”朔華沒忽略他眼中的希冀。

        雷聖咬咬下唇。

        自尊這東西他不是沒有,但是早在他開始為了幫忙家裏生計,在街上乞討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明白跟生命比起來,所謂的自尊,不過是面子上的掙扎而已,只要他一天還是貧民區的孩子,就不會有誰去在意他有沒有自尊。


“大哥哥可以的是不是?大哥哥可以幫我們挽回家園是不是?”

        朔華眯起眼睛,這小鬼還真的是非常的精明,看來他的確沒看錯人。

        “是可以,那又如何?”

        朔華現在累得快死,剩下的力量也不多了……況且,這個火場裏並沒有值得他花心思的人,或者是東西。


“你幫一下忙會怎樣?年輕人應該要活潑一點,這麼冷血可不是好事。”雷聖還沒說話,身後的紮克倒是先忍不住出口。


“如果我不冷血,今天就不會在這裏。”

        他過去的生活要是不把感情看淡一點,遲早都會被自己的親人給氣得鬱鬱而終,他母親不就是如此?

        朔華看著雷聖,小小臉蛋,一臉“為了家人他可以付出一切”的表情。

        好吧!

        就算他的確本質惡劣,但是也沒有打破一個孩子最純真希望的打算。


“我可以幫忙,但是你要記得兩件事。第一,我幫了你們,並不代表我一定不求回報,這世界上沒有真正不求回報的人。第二,今天我幫了你,那明天呢?你覺得自己可以期待在將來的每一個日子,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有人會像我這樣幫你們嗎?”

        後面那一點,這孩子最清楚不過,在他活過的歲月裏,貧民區中有誰曾為他們的困苦帶來任何一絲曙光?

        看著已經在火場裏幫忙指揮所有人,努力救下這些居民每一點財產跟生命的天籟,朔華心想,她在這個時候,其實應該懂得之前朔華對她所說的話,接著,朔華會讓她更明瞭,所謂英雄和神之間的差別,究竟是什麼。

        朔華伸出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輕輕地念誦幾句文字。

        隨著他的念誦,所有人忍不住都仰起頭望向天空,就連提著水桶的居民,也停下手邊的動作,實在是因為天邊傳來的雷聲太過響亮。

        天籟瞧見朔華,連忙跑了過來,然後一靠近就看見他肩膀上的傷口。


“你的力量夠嗎?”

        朔華點點頭,專心聚集四周一點一滴的水氣,然後從空間裏取出酒泉石握在另外一手掌心,很快地,深色的酒泉石瞬間變得透明,天空在此刻終於開始聚集雲朵。

        他之前就已經發現了,這塊石頭雖然不能給他的能力帶來任何提升,卻可以從中取得能量。

        在場所有人都瞧見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刻,他們看見在一個少年的頭頂上方,雲朵聚集,沒多久時間,雷聲陣陣,然後下一瞬間,傾盆大雨落下,迅速降臨在燃燒的火場中,讓原本烈火熊熊的火勢,迅速減弱。


“別看了!快!趁現在,把火給澆熄。”

        只有同為鑰石能力者的天籟,能看出其實此刻朔華身上的力量已經完全用盡。

        為了不讓他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她趕緊轉過身,用最大的力氣喚醒依然被朔華的力量給震懾住的居民。

        朔華在製造一個傳說。

        早在一開始,朔華就跟她說過,這個世界英雄跟神的故事,但是依然不夠,這個世界依然缺乏信仰,也許有一天,遇到好的時機,他會當當看成為被信仰的那一個神,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相信現在朔華知道了。

        因為在大火終於被居民協力澆熄之後,竟然有人當場跪了下來,而且是一個接著一個。

        他們之所以跪下,並不單單只是因為家園得救,更因為他們眼中那一份崇敬和感激。

        朔華微笑,他的確知道當一個被崇拜的神是什麼滋味了,但是現在,得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否則可能會沒命去回味這一份感覺。

        紮克趕緊扶住直接昏過去的朔華,然後咧嘴,笑了開來。

        他越來越確定自己一開始的決定沒有錯,跟著這個傢伙到處晃,絕對會是非常刺激的一件事啊!


“朔華他沒事吧?”

        天籟抱著雷聖回到旅店,幾個倖存的人和傭兵們已經開始收拾殘局,上了依然乾淨沒受到任何破壞的二樓客房,就發現三個累癱了的人。

        一個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一個立在窗邊行夜間的呼吸作用,一個正在脫掉身上沾了不少腐爛液體還有鮮血的衣物。

        在滅掉大火之後,紮克先把朔華給帶回旅店休息,天籟跟雷聖兩人也在確定雷聖家人都沒事後,跟著裘風回來。

        聽紮克說完跟無啟一戰的過程之後,天籟坐到床邊,朔華那張俊美的臉龐一點血色也沒有,皮膚底下甚至微微的發青,呼吸十分微弱。

        冷暮正好在這時回到房間,一樣走到床邊,直接拉開朔華的衣服,大手貼在朔華冰冷的皮膚上。


“喂!你不會想把他分解掉吧?人還沒死耶!”

        正在行呼吸作用的樹海忍不住出聲,大概是受了朔華的影響,他現在越來越不怕跟冷暮說話了。

        如果會回他的話,那冷暮就不是冷暮了,他的手依然貼在朔華的身上,臉上的表情十分專注,問題是,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能分析得出來嗎?”

        床上的人終於張開雙眼,聲音非常微弱地詢問冷暮。

        其實在冷暮還沒回來的時候,朔華就已經醒來,只是因為沒力氣,也沒有說話的必要,才一直靜靜地閉著雙眼,心想接下來該怎麼做比較好,他可不想現在就中毒死在這裏。


“知道其中兩種。”冷暮收回手,取過一張紙,迅速地將腦中記憶的兩種植物給畫了出來。

        自從冷暮開始在這個星球上生活,只要他遇到新的事物,都會去碰觸,一一將這些東西的組成分得一清二楚,因此他一回來,就將手貼在朔華的身上,分析朔華體內的毒素究竟有哪幾種。

        不過這樣一來,朔華的身體構造和DNA,就也被冷暮弄得一清二楚了,若是他想殺了朔華,輕輕一碰就可以。

        樹海湊過來一看,馬上就認出了這兩種植物的名字,接過冷暮手中的筆寫在旁邊。

        剛剛他頂多大概知道朔華體內那些樹液有什麼作用,像冷暮這樣可以清楚知道是哪一種植物的能力,他可沒有,而且,他也沒有興趣去分析自己的同類。



接過紙張,朔華很快地就在地球的草藥全集之中,找到類似的植物。

        之前他在小鎮的山上,還有這一路上所拔的草藥,終於派上了用場。

        朔華從空間中,取出大黃之類的解毒草藥,跟川芎等補血藥材,各自取一些請天籟幫忙熬煮。

        朔華畢竟不是正牌的中醫,知識全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就算大概知道哪些草藥可以解這兩種毒,也無法像正式醫生一樣拿捏分量,所以他不敢多下,免得到時箭矢上的毒沒毒死自己,反而被熬出來的草藥害死。


“那些東西有用嗎?”

        樹海看著那些曬乾的同類,其實也說不上什麼憤怒生氣的情緒,畢竟草類一向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只要不是惡意破壞的話,他是不會有太大的感觸。

        不過還是會想要歎息就是了,幸好他看朔華取這些草藥都很有節制,只取需要的部分,只要那些草藥的根還在,就沒啥問題。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差。”

        朔華討厭自己這樣氣息奄奄,他不想當別人的負擔,或許是在他的觀念裏,成為別人負擔的人,最後下場都肯定不會太好的緣故,而且會有一種一直欠人什麼的感覺。


“冷暮,你把城主放回去了嗎?”確定朔華不會有事之後,紮克才想起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他自己房子裏的酒窖,死不了。”城主被冷暮用繩子緊緊地捆在木箱裏,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

        聽見冷暮的回答,紮克欲哭無淚。


“算我拜託你,雖然是死不了,但是可以早一點把人給放出來嗎?否則我懷疑明天我們會出不了城。”就算有清督在也不見得有用,有人可能會氣炸最後一根連通理智的神經。

        “出了城再放人。”

        “噗!”

        剛去廚房熬藥卻忘了問朔華要熬多久,又轉回來問清楚的天籟,剛進門沒多久,就聽見這兩個人的對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只有朔華知道她在笑什麼。


“你比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幽默多了。”

        天籟拍了一下冷暮的胸口,然後驚歎這個人真的高得不象話,站在他旁邊竟然只能看到腹部……

        拜託!她好歹也有一百六十五公分欸,在地球上,尤其是對東方的女性來講,算是高的了!

        冷暮眯眼,那表情在紮克跟樹海眼中看起來,頗像是在考慮要不要殺了這個敢碰他的女人。



尤其是紮克,根本就是不由自主地趕緊把天籟給拉到一邊去躲好。

        實際上,冷暮是在訝異。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懂得他話底下的嘲諷,而且居然不怕他,難道地球人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生物?

        “基本上,她不算正常的地球人。”

        雖然現在說話很費力,但是朔華覺得自己還是要解釋一下,免得給冷暮一種錯誤的觀念,還以為地球人都跟天籟一樣,神經在某些地方很大條。

        結果,冷暮看了他一眼。

        這次,換朔華眯起眼,他比天籟更強的一點就在於,就算冷暮不說話,他也可以從眼睛看出他眼裏的嘲諷。


“我也不算正常的地球人,這樣,你滿意了?”

        他懷疑冷暮其實是悶騷型的人,只是懂得他騷在哪里的人實在不多,要不就是已經被他給殺了。


“噗哈哈哈哈!”天籟蹲在紮克的旁邊手拍地板,只差沒狂笑打滾而已。


“你拍的地方,剛剛才有傭兵把屍體拖走而已。”朔華很小聲、很冷淡、很嚴肅、很正經的說。

        拍到一半的手,頓止在半空之中,笑聲遏止。


“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怎麼解決這三顆剛到手的鑰石吧!”

        朔華讓冷暮幫他扶起身靠在床邊,一直很安靜的雷聖似乎才從之前恐怖的景象回神,立刻取過一堆枕頭塞在朔華背後,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雷聖真的好佩服這個大哥哥,他不但解決了那些可怕的怪物,還救了他的家人跟家園。

        朔華看著他的動作,不曉得該稱讚還是婉拒,因為他並沒有要讓這孩子把他服侍的跟大爺一樣,可他又不否認那種被當成大爺的生活挺舒坦的,因此最後決定對雷聖笑了一下,跟他道謝。

        沒人看出他這種表面上是感激這孩子的服務,實際上仍是享受當大爺的態度,哪里有問題。

        口中說的三顆鑰石出現在掌心,所有的人都靠了過去,雷聖也跟著爬上床看著,只有剛剛那個還蹲在地板上的傻大姊,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地板乾淨的樣子。


“你剛剛是騙我的吧?”傻大姊十分咬牙。

        透過人縫,朔華回給她一個蒼白卻燦爛的笑容。
第三章死神之眼


“那現在該怎麼辦?”

        朔華原本舉著的手放了下來,因為所有人根本都只是瞪著他手裏的鑰石看,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人伸手從他手上取過去。

        朔華現在可沒那麼多力氣當展示架,乾脆放在大腿上,雙眼一一從眾人臉上看過去。

        “吸收掉。”


“怎麼吸收,能跟之前一樣分配嗎?”


“當然不可以,這東西跟礦精不一樣,必須領悟它所代表的能力,才能和自己原先的那一顆合併為一。”樹海說完後,馬上就歎了一口氣,“所以,我沒猜錯的話,這三顆鑰石,沒有一顆我可以用的,你們決定吧。”

        樹海的能力,跟無啟的相差實在太多,目前只懂得生命成長的他,怎麼可能立刻就領悟無啟那種和自己背道而馳的能力?也許以後可以懂,但現在他用不著。


“領悟?”朔華想了一下。

        如果他猜的沒錯,無啟操控屍體、鎖靈跟死亡之眼所代表的力量,也許有一項他能懂。

        “冷暮你呢?”

        冷暮搖頭,“這個東西就算能領悟,最好選擇一脈相承,否則沒用,所以我不要。”

        他的力量是來自於分析再加以毀滅,他很清楚接下來他要得到的鑰石,必須是和凝聚有關的能力,又或者跟樹海一樣累積一定的力量,自行突破第一道界線,發展出第二道紋痕。

        朔華瞭解冷暮所說的,事實上,他更清楚這三顆鑰石裏,有一顆的能力,和他目前的鑰石能力是絕對相關,而且那能力所代表的意義,他也懂,和冷暮一樣只差用力量來自行突破。

        然而他比冷暮幸運的是,雖然他目前的力量比冷暮還稍微低一點,但卻正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那我用了。”

        閉上雙眼,感覺手中鑰石所散發出來的力量,他知道無啟能夠操控屍體,必然是一種意念的暫留。

        暫留在物體中的意念,就像傀儡戲裏的戲偶,意念就是那些絲線,只要在一定的距離中,他就可以決定戲偶該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腦中的思緒只是一閃而過,朔華甚至不覺得自己動用了“想”這個動作,手中的其中一顆鑰石,似乎可以感覺到他意動的那一瞬間,當意念開啟的同時,黑色的晶體從手中飛射而起,迅速沒入朔華的額頭之中。

        和之前與第一顆鑰石融合時完全一樣,額頭一痛,然後無比寒冷的氣息,瞬間從額頭開始蔓延,那種冷,冷到讓人感到劇烈的疼痛,疼到一種無法忍耐的地步,就變成麻木。

        第一次融合有多痛苦,這次就一樣有多痛苦,這該算是跨越取得能力必經的代價。

        同樣進階兩道紋痕的能力,因為樹海是累積自身的能力而達成,因此順其自然,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而朔華是在力量還未滿之時,強硬開拓第二道紋痕,那種感覺,就像是明明沒有那麼大的胃,卻塞進了和自己體重一樣多的食物一般,撐得過,那你獲得那些食物可以給你的能量,撐不過,雖不見得會死,但絕對不好受。

        處在融合中的朔華,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外在又發生了什麼變化,這次他的同伴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蒼白的肌膚不停冒出冷汗,肌膚底下隱隱透著光芒,額頭上的深藍色紋痕變得越來越淺,然後直到看不見為止。

        接著兩道菱紋開始對稱地出現在額頭上,下半部的尖端幾乎連接在一起,順著菱形的線條向外展開,然後從很淺很淺的銀藍色,慢慢加深,到蔚藍後停止。

        這次,朔華覺得也許是自己的忍痛能力變得更強了點,跟上次比起來,雖說一樣痛,可他沒昏過去。

        只是當他張開雙眼時,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沒有,氣喘噓噓地瞪著那些圍在床邊看著自己的人。


“成功了?”雖然樹海覺得自己這句話絕對是廢話,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朔華只能眨一下眼睛,表示確定的答案。


“你應該等到身體好一點的時候再融合,要不然誰知道融合這東西會不會因為體力撐不過而痛死。”

        樹海對當初自己融合鑰石時的痛,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照理說樹是沒有痛覺神經的,可他是樹人,和單純的樹不一樣,於是當他融合第一顆鑰石的時候,活了百年的他,才知道痛是什麼樣的滋味。

        因此,樹海現在已經開始在考慮,以後就算找到自己可以利用的鑰石,是不是真的要使用,反正他可以慢慢累積力量到最後不是嗎?順其自然,向來是身為一棵樹的最高宗旨,以後似乎也沒有違背的必要。

        朔華瞪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根本就是廢話連篇。

        他都已經融合完成了才說,也不想想他根本就不知道原來要融合另外一顆鑰石,竟然也要經歷和第一顆一樣的痛楚。

        不過……

        雖然他現在找不到動動自己身體的力量,他卻可以感覺到那種聚集能量、操縱能量的力量更強大了。

        因此,朔華閉上雙眼,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擺在床櫃旁,一隻草編的小鳥突然動了一下。

        一開始動作還非常僵硬,到後來動作越來越靈活,不管是用鳥喙啄啄自己羽翼,還是拍動翅膀的動作,都生動無比。

        最後鳥兒飛出了窗口,翱翔在天空之中。

        其他人所看不到的是,這只飛得又高又遠的鳥兒,在差點接觸到雲端的時候,突然爆了開來,變成一朵火雲,燃燒在天際。

        哼!

        愚蠢的無啟,竟然只會將這種意念暫留的力量運用在屍體上。

        張開雙眼,朔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確往前跨了一階,比較可惜的是,因為他是硬跨過去的,因此想要將原本的力量跟現在的力量發揮到極致,恐怕需要的時間會比樹海還要久一點。

        鑰石就像個水池一樣,蓄滿了水,自動就可以跨到下一個鄰近的水池,而他現在則是投機取巧在兩個水池中挖了管道,雖然空間是更大更寬廣了,但水卻分成兩邊共用。


“真棒的能力,你這招下次可以用在煉血那一組人馬上,當然,如果他們還沒死的話。”樹海說道。

        眾人瞧見一個小小的火球迅速落下時,就瞭解朔華剛剛究竟做了什麼。


“你是說,將烈火的力量凝聚在那兩個會飛的人身上,等他們飛到半空中再爆開?”朔華說著,看了冷暮一眼,然後發現冷暮笑了。

        這不就跟上次冷暮所做的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有這樣說嗎?”樹海無辜的眨眨眼。


“你沒說嗎?”

        樹海聳聳肩,他可不是存心陷害,只是每次想到那一組人馬身邊的那個怪泥偶時,他就覺得全身不對勁,恨不得運一堆的水,把那尊泥偶給溶得塵歸塵、土歸土。

        是單純因為那傢伙看自己的方式,讓自己噁心到了?

        還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麼重要的聯繫?

        兩天過後,紮克差點跌破眼鏡,因為塔爾瑪的城主大人不但沒有阻止他們離開,還大大地獎勵了他們,稱呼他們為解救塔爾瑪的英雄,應該豎立雕像,放在廣場上供人景仰。

        只是他說話時臉色又青又白,還不時地偷偷看冷暮的表情,活像冷暮才是那個解決一切的人一樣,讓紮克十分地懷疑,冷暮究竟是對他做了什麼?


“你除了要他下命令讓塔爾瑪的居民躲藏好,接著把他捆綁到酒窖之外,還有做了什麼可以供人參考的事嗎?”

        在硬性舉辦的感謝宴兼離別宴上,紮克拿了一杯酒,慢慢地移動到冷暮的身邊詢問。

        之所以慢慢移動的原因是,他發現昨天晚上他找來過夜的美人,看起來跟城主旁邊那位城主夫人十分……非常……幾乎長得一樣。

        這世界上的事情,不會巧合成這樣吧?

        紮克開始覺得,脖子有一種正被刀子鋸開的感覺,在這個城市,跟有夫之婦通姦,是要上斷頭臺,讓劊子手用鋸刀把四肢鋸開的。

        冷暮坐在窗邊,手中撥弄著朔華丟給他的地球益智玩具,一個魔術方塊。

        這宴會上的東西煮的雖然很精緻,模樣看起來也不差,但是對在高科技文明活了大半輩子,再加上出身高貴、財大勢大的冷暮來說,這些美食的地位跟餿水差不了多少,除非是肚子十分地餓,否則根本連碰都不想碰。


“殺人。”

        這話不但簡潔有力,而且威脅性十足,提供紮克無限的想像空間。

        他已經可以猜到城主之所以沒有任何怨言的原因,恐怕冷暮是用了“與眾不同”的方式在他面前殺人的結果。

        雖然他很想再多問清楚一點,不過冷暮實在不是適合聊天的對象,因此他只好轉移目標。

        慢慢地移動到視窗另一邊,移向那個倚在窗欄、自己不曉得從哪里變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喝酒的朔華。



“你好點了沒?”

        朔華抬頭看了他一眼,纖細蒼白的手指搖晃手中的高腳杯,這個世界的酒真的是難喝到了極點。


“幫我去倒一杯果汁,我就告訴你答案。”

        紮克眯眼,瞪著那個遞到自己兩眼前搖晃的杯子。


“覺得很委屈?那我們條件交換如何?去幫我倒一杯果汁,我就不告訴城主你上了他老婆……嘖!你果然是胸部一派,聽說看女人先看胸部的男人,都是屬於外放型的色狼……喂!杯子小心點拿,破了你賠!”

        紮克牙癢癢地奪過他面前那晃得令人頭暈的杯子,然後把杯子裏的酒往外頭花園一潑,要不是怕驚動不遠處的城主大人的話,他很想用力把地板給踩裂。

        朔華露出狐狸一樣的笑容,非常滿意他的副團長大人不但去幫他倒了果汁,還在倒果汁之前,先把杯子裏的酒給擦乾淨,敢情他以前當過別人的奴僕?這麼貼心?

        他之所以知道副團長大人昨夜幹了什麼好事,是因為那天晚上,天籟正好有鑰石方面的疑問在房裏問他,才講到一半,天籟突然很詭異地笑了起來,然後臉也跟著紅了。

        想想天籟的能力是什麼?

        在天籟能力的範圍之下,所有人在旅店裏的走動,怎麼可能瞞得了她?尤其在她吸收了無啟的死神之眼後。

        無啟的三顆鑰石,一顆他吸收了,剩下兩顆,天籟在嘗試過後,不出他所料,她果然擁有了無啟那種可以隔著老遠、利用屍體雙眼的方式去探查遠方。

        比較不同的是,天籟不是利用死人的眼睛,而是利用風中許許多多生物的雙眼。

        利用飛翔的鳥兒,飛舞的蝴蝶,凡是在風中翱翔的生物,甚至是浮游物,都可以成為她的雙眼。

        朔華笑著跟天籟說,看來她已經成功從活動雷達進步到環球衛星的地位。



鑰石的能力還真的是五花八門,若是想用這力量來稱霸世界的話,以天籟的能力做得到嗎?


“喏,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我好心關心你,竟然還指使我。”

        “蠢!”

        沒想到一邊的冷暮竟然開了口,他手中的魔術方塊,不知何時已回歸一面一色的位置,然後朔華伸手取了回來,又遞給他另外一種中國古老的九龍鎖。

        小時候母親在花房忙的時候,朔華就坐在一邊聽音樂玩弄這些東西,因此可以說是什麼都有。


“我又沒惹你,幹嘛罵我?”



“因為你沒看出朔華叫你幫他倒果汁的原因,是因為他身體狀況還很差,沒力氣做太多的事,對吧?”穿著禮服的天籟,拉著雷聖的小手,兩人都捧著一碟的點心,打算和大家一起分贓。

        她最後一個問句是問冷暮,但是冷暮沒理她,繼續和手中的九龍鎖奮鬥。

        “你真的很冷淡耶!”

        冷暮還是沒理她,而且看都不看一眼。


“你不用努力了,這種方法我以前也試過,要是不小心把他給惹惱了,小心他直接扭斷你的脖子,而且我非常確信,他不會因為你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紮克心有戚戚焉地拍拍天籟的肩膀,他還不知道,自己昨天和誰上床的事情,是由她無意揭發的。

        這時,原本和天籟牽著手的雷聖看見朔華,立刻放開她的手,跑到朔華身邊,換拉住他的手。

        “哥哥你要走了?”

        “是啊!”


“那問題呢?”

        他一直記得這件事,並不是因為貪圖朔華可以給他的銀幣,而是他覺得這個大哥哥會給他的問題,一定對他很重要。

        朔華欣慰地拍拍他的小腦袋,“沒想到你真的還記得,沒讓我失望,我的問題很簡單,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喂!不會吧?他還是個孩子,跟我們一起的話誰顧得了?小娃兒你可要想清楚,要是真的跟這傢伙一起走的話,你會一直遇到和前天晚上一樣的恐怖事情,不小心就會沒命回來,你知不知道?”

        雷聖看著朔華,再看看紮克大叔。

        他知道大叔說的話是真的為他好,而且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哥哥要帶他一起走,從前天的大火裏,可以看出他不過是一個什麼都幫不上忙的孩子,這樣的他,真的可以跟大哥哥一起走?

        雖然心中有著許許多多的疑問,但現在雷聖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今天若是他不答應,那他以後還是和以前一樣,繼續待在旅店門前,每天為了不挨餓,而去乞討那麼一點點的食物……

        若是答應了,雖然會有很多恐怖的事情,但是至少會有不同……

        聖雷年紀還很小,可已經看過好多在同一區長大的孩子,最後依然只能待在貧民區裏一事無成。

        他不想要自己變成那樣,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園永遠只能等待別人出手相救,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改變一切的人。

        這樣的夢想,幾乎是每個在貧民區出生的孩子的夢想,想讓自己的家人,可以跟貴族富人區的居民一樣,過著不需要挨餓和受凍的日子。

        於是,在朔華的意料之中,雷聖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我去,我想要跟你們一起去!”然後,雷聖拉緊朔華的手,決定和他們一起走。


“很好,我之所以問你要不要一起,並不是就這樣讓你跟著我們而已,在這一路上,我會教你一些東西。”

        聽他這麼說,雷聖小小的臉蛋整個都亮了起來。


“真的?”大哥哥要教他的,是像昨天那樣呼風喚雨的力量嗎?還是可以打敗那些壞東西的方法?



“真的,不過,到時候你可別覺得辛苦。”雖然朔華挺喜歡這個小娃兒的,不過不代表他所作所為都是一片好意,他是自私的。


“不會!”

        “那就好,拿去。”

        一本厚厚的書,突然遞到雷聖的手裏,上面的四個字像畫圖一樣,雷聖一個也看不懂。


“這是什麼?”


“本草綱目。”

        一旁的天籟覺得額頭有點痛,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拿出這種東西。“本草綱目?”

        雷聖好奇地把書給打開,然後瞧見裏面密密麻麻一堆完全看不懂的符號,不過上面的圖片倒是看得很清楚,是很多他不認識的植物,還有奇怪東西。


“是的,我會慢慢告訴你上面寫些什麼,等你學會了,我想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需要這個。”

        自然,朔華還會教雷聖其他的東西,可是在他還沒確定自己之前發現的可能性時,這小東西可以試著從這個開始。

        從一開始,他就記得這個世界有多麼缺乏醫藥,有一天,也許這本書會成為這個世界的聖典。

        李時珍,我真的該跟你拿點宣傳費的……
第四章荒吐神

        菲嘉國首都千迦越的丞相府邸。

        素敬恭敬地跪在丞相面前,等待丞相大人閱讀完他這次出巡帶回來的所有報告和資料。

        別看素敬現在臉上從容的模樣,事實上他比誰都還著急。

        除了著急丞相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後,會不會懲罰他外,最讓他焦慮的是,那批現在應該還待在塔爾瑪的部下,不曉得怎樣了,是不是塔爾瑪真的已經陷入那個惡魔的手掌中。

        因為他是馬不停蹄地趕回首都,一進首都就馬上回丞相府報到,因此應該沒有哪一方的人馬動作比他還快,能比他早一步得知目前塔爾瑪現在的狀況。

        菲嘉國的丞相已經步入六十,但因為有鍛煉身體,平常食衣住行也都保養得非常好,樣子看起來並不老態。

        他修長的身形略顯得瘦削,一頭黑髮,只有兩鬢的部分開始出現零星的白紋,瘦長的臉上總是帶著和藹的表情。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少發脾氣,但那並不代表他沒個性,事實上,在很多國事上,也有不少人稱他為老頑固。


“你其他的部下沒有一起跟回來嗎?”丞相放下手中的卷軸,看了這個他信賴的部下一眼,對整個報告上所顯示的事實,實在是有點驚訝難信。

        若不是呈現這份資料的素敬,一直都是耿直不浮誇的人的話,恐怕他早忍不住將整個卷軸給丟到報告的人身上了。


“除了幾個要手之外,為了牽制那魔鬼,全留在塔爾瑪了。”說到這裏,他終於露出痛心的表情,他太瞭解若是明晚之前,依然沒有人回來回報的話,那代表的會是什麼。


“苦了你了。”丞相知道他跟他那群部下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就像兄弟一樣,難怪向來不動聲色的他,也會忍不住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這是我們的責任,可以為丞相您效忠,雖死猶榮。”別人說這話就是馬屁,只有素敬,丞相知道這幾句話代表著多麼誠心的尊敬。

        素敬一家從老到少都是他的效忠者,而素敬更是從小就待在他身邊接受訓練的。

        每次回家時,素敬的父親都會對他來一番諄諄教誨,告訴他,他們家是受了丞相如何的幫助,才會有今天,因此一定要好好幫助丞相完成大業。

        丞相本人並沒有要素敬的父親灌輸自己兒子這種觀念,但他也阻止不了,既然可以因此得到一個忠心的部下,那並沒有什麼壞處。


“起來吧!不是跟你說過別老是跪著。”



“這是禮儀,大人。”


“我說不過你,來我旁邊坐下,你這樣跪著,我看著也累,關於你帶回來的那份卷軸,等等我會仔細交代你,我想先提提你卷軸裏報告的那幾個人。


“關於這個無啟,我想絕對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物件,甚至最好能把他解決掉,對我們菲嘉來說會好一些,可惜沒辦法立刻知道塔爾瑪那邊的消息,不然我們也會比較清楚該怎麼對付。”

        若是那個惡魔一樣的人物依舊存在的話,恐怕他現在就必須立刻跟陛下報告,馬上封了首都,免得首都成為下一個被滅的城市。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實在是太過強大,除了傳說中的惡魔之外,恐怕沒有人可以匹敵,難道惡魔這東西,真的存在?


“抱歉閣下,這是我的錯。”


“不,跟你沒關係,我看就算你不帶著他去找那幾個少年,恐怕他也會大肆殺伐,你至少控制了他的方向,這樣我們也比較好準備。”


“是的,謝閣下的體諒與寬恕。”


“往好的方面想,我希望你說的那幾個少年可以解決惡魔,雖然他們似乎已得知卷軸有秘密,但比起整個城市的淪陷,我想已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比較可惜的是,你那時派人去暗殺他們,若是這幾個人可以成為我們的幫手的話,我想很多事情實行起來都會簡單許多。”

        素敬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又像是決定了什麼一樣,“如果閣下想將這幾個人招攬到我們的陣營,我想我可以派人去道歉,或者是我親自去跟他們說明白。”

        雖然依照當時的情況,他的處理並沒有什麼疏失,可,若是低頭就可以為閣下換來有力的幫手,那他可以忍下。


“不用了,我想如果你報告說得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不可能成為我們一方,但是公爵那裏……”

        他擔心的是若是成為公爵那裏的幫手,那整個菲嘉的政治力量將不再平衡,過去他向來主掌行政,而公爵是軍系一脈,並非說公爵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是錯,可也不一定對整個菲嘉有利啊……

        他似乎已經感覺,整個和平的局勢,似乎會因為這些特殊的人而開始有了改變。


“我想他們也不會受到清督的招攬,他們似乎有其他的目的,雖然我無法猜測。”

        丞相點點頭,戴著寶石戒指的食指,點了點桌面的卷軸。


“那這件事先擱一邊,等到明天確定消息再來討論,現在幹著急也不是辦法,我先跟你說這卷軸的事。”

        丞相伸手示意素敬到身邊站著,拿起一直擺在桌上的一本厚重書本打開,翻到一篇充滿圖片和文字的頁面。


“這個卷軸,關係到我們菲嘉的一個秘密,事實上,據說早在菲嘉創國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傳說,本來我要你想辦法取回這不小心流出去的卷軸,就是想交代你來辦這件事。”

        接著,丞相指著頁面上的一幅地圖。


“這個地圖,是首都附近的地形,你看這幾個做記號的地方,那是接下來你要執行任務的入口,這些是皇者陵墓的入口,我想你可能聽過這個地名,過去那一直是秘密,若不是因為它是秘密的話,我真不想派你前去,過往執行這個任務的人,幾乎都……”

        丞相想起那些以前他派去的年輕人,沒有一個回到他身邊繼續為他效命。

        丞相不清楚這個皇者陵墓究竟是誰創造的,他只能說,建造這座陵墓的人,絕對是一個天才,他設計的陷阱,讓這陵墓裏頭的一切,過了數百年依然是秘密。


“閣下,我想他們絕對不會有怨言。”


“希望如此。”丞相歎息,他也只能這麼告訴自己,否則要承擔的罪孽實在太重。


“皇者陵墓的機關,這個卷軸只說明了一部分,其他就要靠你的智慧去解答,如果可以順利進入底部,任務的目標就在其中。


“陵墓最深處,據說藏了一個沒有人可以解決的災害跟一個神兵,釋放了災害,陵墓地表的國家將會毀滅,取得神兵,擁有者將無人能敵。問題在於,鎖住這個災害的力量,正來自於這一把神兵。”丞相想了一下,終於從書桌底部取出一個寶箱。

        打開寶箱,裏頭有著素敬從未見過的幾顆寶石。


“身為這個國家的掌權者,每年我們都一定會去將這些寶石給收在手中,為的不是它所代表的財富,而是因為鎮鎖災害的神兵,會有用完力量的一天,這些寶石就是為了補充它的力量。


“可惜……過往那些寶石,全白費了……如果沒錯,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想王上跟公爵那邊也都會派出人馬……


“並不是我不想分享這個卷軸代表的秘密,王上那裏我不擔心,我想王上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成功與否代表什麼,但公爵那裏,他一向信奉力量,我怕他派出的人馬最後不是繼續鎮鎖災害,而是取出神兵。”

        公爵那個人向來不信妖魔鬼怪,因此丞相很擔心,他會覺得取出神兵才是對菲嘉有利。

        一個國家的平衡,果然是很難維持呀……


“可惡!下次再讓我遇到他們,一定讓他們生不如死!”

        在偏僻的森林裏,一個少年手裏拿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工具,拼命地修理地上七零八落的合金鐵塊。

        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男子躺在草地上,看著林梢的星空,對自己夥伴的抱怨沒有發表太多意見。

        事實上,只要他想起那天竟敗得如此迅速,就有很大的挫折感,尤其那個明明就沒有翅膀的傢伙,還在比他更高的空中發出奇怪的冰錐,將他驕傲的翅膀給射得遍體鱗傷……

        這絕對是最大的恥辱。

        自從他擁有翅膀開始,就不曾在空中敗過,連煉血最得意的鐵甲戰神,也因為動作不及他靈敏,而對他無可奈何,沒想到竟會敗在那個瘦弱的少年手中。

        “啊……”

        泥偶妮妮看著同伴,歎息。

        那天他們因為煉血的鐵甲潰散,導致從起碼有五百多公尺高的天空落下,要不是少澤奮力拍動不斷流血的雙翼,硬將兩個人提起的話,恐怕就跟煉血的那些鐵塊一樣摔得稀巴爛了。

        落下平地之後,失血過多的少澤直接就昏了過去。

        另外兩人手忙腳亂地將他給安置好,確定附近沒有危險之後,趕緊一邊跑回頭,一邊撿拾掉落的那些鐵塊,那可是煉血的寶貝,在他還沒有找到可以取代這些零件的金屬時,一樣可都不能少。

        那模樣真的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從有鑰石開始,這是最丟臉的一次。


“這下子可讓他們趕在我們前面了。”


“那很好。”少澤突然說。

        “什麼意思?”


“讓他們先去送死,這次知道這件事的鑰石能力者絕對不少,讓他們先打起來,到時候我們再從其中取利,要殺要剮全由我們。”



到時候,少澤一定會用雙翼上的每一根羽翼,插進那個瘦弱的身體裏,狠狠地將他的血管內臟從裏頭勾出,讓他流盡身體的每一滴血。


“少澤!你真是太聰明了!這真是個好辦法,讓他們先惡鬥一番,我們再從後面撿便宜,就算得不到增幅器,能獲得他們身上的鑰石也好。”煉血一點都不知道他那個總是沉默斯文、乍看之下十分溫柔的夥伴,在心裏想了些什麼血腥暴力的想法。

        事實上,就算他知道了,他恐怕也是那個在一旁幫忙遞工具殺人的共犯,而且要是問他的話,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用瞬發彈將那個銀髮的怪物打成肉糜。

        那個混蛋,竟然不曉得用什麼方法把他的寶貝分解成數百塊,到現在他都不確定是不是有哪幾個零件沒撿回來,心痛啊!

        “啊……啊……”


“你說那幾個人不是那麼簡單?”

        煉血皺著眉將幾個螺絲釘重新轉出來,再組合上,接著看了一下滿地的零件,抓住剛剛鎖緊的主體,手中光芒一閃,地上零件淩空飛起,像變魔術一樣,全部零件一個個仿佛已全部排好秩序一樣,瞬間和他手中的主體結合。

        不到幾秒的時間,已修理好的機甲戰神,再度站立在森林之中。


“帥呆了,我的寶貝!”他感動的抱住機甲的大腿,臉在光滑的鐵皮上磨蹭,只差沒上香膜拜而已。


“我當然知道那幾個人不簡單,否則我們怎麼會被打敗?不過那次是我們太輕敵,真正的絕招根本就來不及使出,要是我們三個同時發動攻勢的話,哼!到時候誰輸誰贏還很難說……奇怪,我怎麼覺得好像還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煉血一邊說,一邊重新站起來,在鐵甲戰神旁邊繞圈,想找出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他的個性輸了就輸了,不是那種不會不承認失敗的人,跟看起來像是溫和派的少澤不同,兩個人不論是外貌還是個性,根本就相差十萬八千里,要不是因緣際會,正好落在附近的地區,再加上打了一場架,覺得很中意彼此戰鬥方式的話,也許根本就沒什麼機會變成朋友。

        換言之,他們算是很純粹的戰友。

        當然,煉血並不覺得,他覺得戰友跟夥伴是同等意義。

        煉血在機甲戰神旁邊轉了一圈,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金屬摩擦轉動的聲音,煉血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哪里不對勁,同時,剛剛組合好的機甲瞬間瓦解,將那個連“我知道了”這幾個字都來不及喊出來的主人,重重地埋在金屬堆中。


“我一定要殺了他們……一定……他***……痛死了……”

        遙遠的另一方,冷暮坐在馬車上,剛坐下沒多久,就感覺到自己好像坐到了什麼東西,拿出來一看,是許多顆造型非常精密的螺絲。


“咦?你手上那個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好亮。”坐在一邊的樹海,馬上就瞧見他手裏的東西,好奇地取過一顆瞧瞧。

        冷暮看了朔華一眼,他記得這東西是那天他們打完煉血,朔華從地上撿回的零件,想了一下,發現朔華被斗篷遮蓋的臉,陰影底下雙唇露出狡猾的笑容。


“這傢伙……”

        手中一個緊握,那些一顆顆打造精緻的螺絲,立刻化成金屬碎屑,隨著馬車外吹進來的風,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邊的樹海看他銷毀得如此無關緊要,手中轉了一下那一顆莫名其妙的東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覺得無聊,隨手就往馬車窗口外丟。

        銀色的金屬螺旋體,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在馬車外的道路上,很快地被馬蹄踐踏而過,淹沒在塵土之中。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叫啥妮妮的人偶,在地球上被日本人稱為荒吐神,是關東以東、東北地區以南的原住民所信仰的古代神。


“因為當初在青森縣挖掘出來的造型十分奇特,就像戴了護目鏡或是遮光器,於是有人認為,那是古代人瞧見太空人而捏制的塑像,因此也有人認為那是外星人。”

        過了好一陣子,朔華突然一手握拳擊掌,因為剛剛腦子閃過一段被藏在記憶深處的文字,讓他終於解除了多日來的小小疑惑之一。


“你現在才想起來?看來你的腦袋也不是萬能的。”樹海再度吐槽。


“哼!”要不是漫畫裏的印象實在比這段文字深刻太多,他才不可能忘記。

        不過這樣看來,以前被認為是荒謬的說法,其實反而是最正確的,那土偶,果然是被地球原住民瞧見的外星人。

        想到妮妮那模樣,差點就再度笑出來。

        不曉得現在他們是死是活啊……

        再過一天就可以到達首都千迦越,這一晚,他們夜宿在一座小森林的湖邊。


“您老的身體真不錯。”

        樹海看身上毒仍未解,但是卻有辦法一路堅持下來的朔華,想不佩服都不行,他記得人類這種生物身體挺弱的。

        朔華站在一邊,看著傭兵們搭建簡單的帳棚,火光映在眼中,不曉得為什麼,竟然讓他想起所謂的故鄉……

        他的故鄉,幾乎所有的回憶都是在那討人厭的小島上,每天除了窩在家裏看書,窩在花房照顧母親的花,其實並沒有太多其他的事。

        只是……

        他知道小島上,靠近懸崖的海邊,有個小小的岩洞,岩洞的入口不大,但是進去之後,可以發現別有洞天,即使是在潮起時,仍有許多的空間可以走動,最特別的是,岩洞的上方有個裂痕,從裂痕的方向看去,可以瞧見日月。

        那個地方,是他才六歲的時候發現的。

        那天其實是他的生日,母親為了讓他高興,特地帶著他去參加家族一年一度的慶宴。

        一年一度的慶宴,其實也就是為了慶祝老爺子的生日,老爺子的生日和他同一天,但除了自己跟媽媽,還有誰會記得?

        小時候的自己依然很傻,依然相信媽媽口中,終有一天爸爸會回來的故事,於是生日時心裏的願望,常常就是爸爸可以回來,和他一起唱生日快樂歌。

        現在想起來,也許蠢斃了。

        但是那時候他才多大年紀,對他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希望。

        媽媽知道他的希望,於是鼓起勇氣,從衣櫃裏找出最美麗的衣服,取出藏在櫃子裏的化妝品跟珠寶盒,細心為自己挽起長髮,在身上點綴色彩。

        那天的媽媽很美……

        美麗的媽媽,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出席了那天老爺子的壽辰。

        進入宴會場地的時候,其實已經是過了一會,大廳裏有人開始跳起了舞,他和媽媽在那時候踏進大廳之中,燈光閃耀的大廳裏,霎時間慢慢地安靜。

        若是在以往,他們的安靜可能帶著嘲諷,笑這個不受寵的妻子,終於願意離開躲藏的天地,出來讓人瞧瞧。

        但那天,他從許多人的眼中,瞧見驚訝的表情,他知道他們訝異什麼,媽媽光彩奪目卻又幽雅溫柔的模樣,奪去他們的呼吸。

        如果沒有父親的出現,那天也許他依然會覺得快樂,為他母親驕傲快樂。

        只是後來,父親出現了,冷著一張臉,抓著媽媽到一邊,問她為什麼來?

        他那時不明白,為什麼爸爸要生氣,媽媽是那樣的美麗,爸爸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更不明白的是,當他告訴爸爸,是他希望媽媽帶他來看爸爸,他們可以一起回家,媽媽幫他準備了生日蛋糕,他們能一起慶祝時,爸爸的沉默。

        然後……爸爸放開抓著媽媽的手……

        “回去……”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媽媽看著爸爸的背影,一句話也沒說,拉起他的手,慢慢地從後門離開。

        那時他以為媽媽會哭,因為每次爸爸傷媽媽的心時,媽媽都會哭得好難過。

        但是那天沒有,那天媽媽帶他回家,陪他一起唱生日快樂歌,還陪他在小小的客廳裏,跳了一支舞,跟他說,現在她帶著他跳,有一天他長大了,希望換他陪她一起跳,那時候就可以牽著她的手,旋轉在舞池中。

        她好喜歡有人牽著她的手,一起跳舞的感覺。

        他以為,那天的生日就是如此結束,可是當他晚上起來想要上廁所時,卻發現媽媽不在她的房裏。

        他疑惑地走出宅子,走出花園時,才在海邊看見媽媽,一個人站在海邊,流著眼淚起舞。

        那個無形的舞伴,從媽媽抬高的手、仰起的頭,也可以猜出那是屬於爸爸的高度。

        他不想打擾媽媽,那是屬於她的堅強。

        她可以因為寂寞哭泣,可以因為心痛哭泣,但是那天的她覺得自己很美……

        那樣細心打扮,一心一意去追求的她,不需要為任何人流淚。

        怕媽媽發現他的存在,於是他沿著海邊走,終於找到那個可以好好坐著,又可以瞧見母親在月光下起舞的身影。

        後來,只要他有心事的時候,就會到那個洞穴裏,也許一兩個小時,也許一整天。

        在母親過世之後,他甚至在那裏待過好多天的時間,那些天的時間,整個屋子裏竟然沒有人發現他的失蹤,更不會有人花心思找他。

        於是,他認知到,在這個世界裏,唯一會擔心喊著他名字的人,已經真正的離開。

        如果說,他從母親身上學到了什麼,也許就是這種不願意讓別人瞧見自己軟弱的堅持。


“媽媽,你不哭嗎?”


“為什麼哭,今天是我寶貝的生日,我很高興,為什麼要哭?”

        “可是……”


“別可是了,來,快把蠟燭吹熄許願,等一下你還要陪媽媽跳舞呢!”


“我不會跳。”


“沒關係,媽媽教你,會跳舞的男人最有魅力了,現在媽媽教你,有一天你長大了,換你陪媽媽一起跳好不好?”


“好!我一定會長很高很高,就像……”他不想講起“爸爸”這兩個字。



“就像你爸爸當年陪媽媽一起跳一樣。”但媽媽說了,輕輕地笑著,仿佛想起結婚那天,穿著白紗的自己,是如何在那大手溫暖的牽引之下,在舞池裏卷起白紗片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也許媽媽的夢想,就是可以有個人陪她跳一輩子的舞。

        那他呢?


“喂!你不會是張著眼睛昏倒了吧?”天籟的臉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小手用力地猛揮,招魂似地。

        不等他回神,突然一塊很大的肉塊遞到他面前,冷暮毫無表情的臉龐,手中拿著肉串的模樣,實在是非常的不搭調。



於是,他笑了。


“笑什麼?不會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吧?”樹海裝出顫抖的樣子。

        朔華抓過冷暮遞給他的肉串,直接從樹海頭上敲下去,那個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抓住他衣角的雷聖,睜大眼睛,看著樹海假裝疼痛,滿地打滾哀嚎的誇張模樣,偷偷笑起來。

        管他什麼夢想……現在……活在當下最重要……在這個世界,也許他可以再找到會擔心喊著他名字的人……

        耳邊,傳來華爾滋的圓舞曲,原來是天籟取出了MP3,接上喇叭在夜空下演奏起來……

        所以,他才會想起……媽媽……
第五章變妝遊戲

        菲嘉國的首都千迦越,在今天一早就來了個大人物。

        城門守衛個個瞪著眼睛察看這輛華麗的馬車,古色古香的馬車,是用扎實且顏色古樸的實心橡木打造而成,邊緣處用象牙及七彩貝殼裝飾,把手的部分,則是奢侈地用黃金鑲著各色寶石雕琢,一看就知道這馬車主人的身分有多非凡。

        但是,他們會這樣失態地瞪著雙眼,並不是他們眼界小,從沒看過如此高貴的馬車。

        事實上,菲嘉首都每天來來往往的貴族或商賈馬車並不少,像這樣兼具美觀典雅又奢侈豪華的,一個月內至少也可以看上三、四次,所以頂多在心裏腹誹一下,有錢人花錢如流水這一類的抱怨。

        造成失態的原因,是因為這馬車的擁有者。

        從前天開始,丞相就下令城衛必須嚴加審查進出首都的人群,其中有幾個人的模樣,更要詳加注意,因此這兩天就算是身分高貴的貴族或是有錢的商賈,還是必須開門讓城衛確認馬車裏的人的模樣跟身分。

        當他們攔下這馬車時,一邊看起來高大帥氣的中年管家立刻下馬,將手中通關卷軸給遞了出來。

        管家筆挺的身形,行走談吐間的氣質,和身上細緻昂貴的衣物,都顯得其主人更加不凡。

        原本照以往的規定,有這麼一張通關令就可以放人,但這一次,他們還是必須檢查裏面的人。

        於是,就聽見管家回身跟馬車上的人,用艱深的鄰國貴族用語交談。

        一陣子後,馬車車門終於打開。

        城衛一靠近,就瞧見擁有淡金色長髮的男子,用一雙威嚴十足的目光漠然看著他們,兩手伸直,手握鑲滿寶石的權杖抵在雙腿前,英俊耀眼的臉龐,充滿高貴不可侵犯的氣勢。


“抱歉,大人,這是丞相剛頒發的新規定,由於最近首都附近的城市遭受不明攻擊,因此檢查稍微嚴格一點,請見諒。”

        能擔任首都的城衛,在應付權貴之間,自然有他們適宜的態度,尤其這個貴族給人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即使明知道自己是有理的一方,卻仍會感覺到自己的冒犯,所以言語中更加禮貌。

        貴族點點頭,沒說話。

        城衛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往裏頭看,這才發現原來馬車內不止這位大人一個,因為這位大人的身材實在是高大,將另外一邊的人身形給徹底掩蓋。

        只是那看起來價值連城般的布料實在太吸引人,城衛馬上就瞧見深藍與雪白相間的裙擺,鋪在馬車位置上,順著裙擺往上看,結果出現一開始眾人看見的那一幕。

        幾個城衛全傻了眼,裙擺的主人裝扮其實十分地素雅,除了光滑的布料上面點綴著一顆顆的珍珠之外,只有簡單的幾層花邊迭在手臂,將手臂以下的袖子營造出蓬鬆的感覺。

        但是,穿著這典雅衣裳的人實在太美麗,美麗得不需要更多的寶石點綴。

        那一頭烏黑柔亮的青絲,簡單挽個半髻在頭上,其他的長髮零零落落在兩頰雙肩上直達腰際。

        如雪一般的肌膚,粉紅色的雙唇,長睫眨動時閃爍的藍色雙瞳,配上秀挺的鼻樑,他們敢打賭,他們看過的公主及貴族小姐之中,沒有一個比這位佳人還要更美麗。

        只是這美人同剛剛那位貴族大人一樣的淡漠,因此他們不禁猜測,兩人也許是兄妹或是夫妻,否則怎麼氣息會如此相像。


“請問,幾位大人檢查完畢了嗎?”管家很客氣地打斷幾個城衛差點流下口水的呆滯表情,一張老練的臉龐,不曾動過一絲一毫線條。


“啊!是!檢查好了,抱歉,打擾兩位大人和夫人,希望您在我們的城市可以得到愉快的回憶。”

        城衛當然知道他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像這樣公然瞪著貴族夫人發呆,要是遇上脾氣稍差一點的貴族,當場就把他們殺頭也不奇怪,哪還容得他們在這裏繼續說話?

        於是,城衛趕緊退了幾步,並且跟另外檢查皮箱的兩個城衛確定沒有藏人之後,立刻放行。

        他們沒瞧見的是,當馬車轉了彎,進入其他人所瞧不見的街道時,那個一板一眼、模樣親切的管家,臉上立刻像爬了蟲一樣抽筋,然後露出無聲的狂笑。

        而跟在馬車後從地底鑽到馬車馬夫座位上的一棵樹,非常無言。


“***,這兩個傢伙會不會太自然了點?”

        剛才那根本就不像是在演戲,尤其是朔華那傢伙,照樹海在這個世界活了五百年的時間來看,一般人類男性對穿著女裝這種事情,要嘛很害羞,全身彆扭,要嘛就是那種有變裝癖好的一臉開心,再不然就乾脆火大不穿……

        像這傢伙這麼無動於衷的,還真是沒見過!

        要不是認識他,就算站在他面前,恐怕也絕對猜不出這個自然的不象話的冰山美人,竟然會是個少年。

        旁邊的管家,也就是鬍子被剃乾淨、頭髮重新修整過的紮克,心裏也有同樣的想法。

        不但如此,紮克甚至用他所有的財產打賭,今天要是叫冷暮跟朔華換個角色扮演,兩個人絕對會跟現在一樣自然,只是那麼高大、還有金三角身材的美女很詭異就是了。

        這兩個傢伙,他真的不曉得該怎麼形容了,活像是生活在完全沒有任何道德規範的人類,漠視一切到了極點。

        想起昨晚在知道千迦越開始戒嚴之後,他們討論起該怎樣進城最適當時,這幾個人的反應還有手段,還真是連他這個已經當傭兵多年的老手,都不見得比得上啊!


“算是一個壞消息,參臣·素敬先回到千迦越了,而且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報告給丞相知道,目前呢?你們雖然稱不上是通緝犯,不過首都城門口跟衛兵隊裏頭,都有你們三個人的肖像,看來想自由的在首都行動,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傭兵跟商人的情報一向最快,還沒進入千迦越,紮克手中已經不曉得從哪里弄來衛兵隊隊上的公文,裏面大致說明了一旦尋獲這三個人,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上報,公文底下是三個人模樣的形容。

        朔華取過公文,看過之後笑了一下。


“這裏面的形容還真是簡單。”

        黑發藍眸,模樣俊美、一般身高、約十六歲左右的少年,還有銀髮銀藍色雙瞳、高大異常、約二十出頭的俊美男子,最後是綠發綠眼、約十歲左右的孩子。


“雖然是很簡單,但是只要你們一進入城門,立刻就會被當成嫌疑犯。”簡單有用又有什麼不好?

        紮克一點也不覺得這公文內容哪里有好笑的地方。


“而且,不光如此,現在還不能混在商隊裏,必須出示證明,像我們傭兵團出任務的人員,在出發時公會裏就會有記載,商隊那裏也是,所以想要多增加人數的話,就必須出示身分證明。


“這裏面,除了天籟跟雷聖因為已經在塔爾瑪成為居民,擁有通關文件應該沒什麼問題外,你們三個什麼都沒有,唯一有檔的冷暮,現在還是跟著傭兵團進去的話,一下子就被抓個正著。”

        公文上面就明白寫著,其中一名為裘紮克傭兵團團員。


“樹海從地底下進去。”


“啊?”紮克楞了一下,原來還有這招,他怎麼會沒想到?


“那你們兩個呢?”


“改變一下模樣不就好了?”


“變妝嗎?”紮克還沒回話,一邊的天籟便已經快樂地跳了起來。

        朔華瞪眼,他跟女孩子相處的機會少得可憐,因此對女孩子某些特殊反應完全無法理解,他不懂得變妝這件事,對天籟來說有什麼好興奮的。


“變妝啊!我這裏有很多可以用的用具喔!”

        完全不等朔華回答,天籟立刻從空間裏取出假髮、隱形眼鏡、染發劑等,一堆可以用來掩飾身分的用具。


“你……時常做壞事嗎?”朔華有點傻眼,怎麼這麼多用具?


“才不是,女孩子有這些東西很正常好不好,這算是日常用品啊!”

        “日常用品?”


“是啊,像假髮,就是因為我平常工作忙,頭髮都沒時間好好整理,所以上街時假髮最方便了,戴上去,連吹燙都不用,瞬間成形。


“至於染發劑更方便了,像這種瞬間染色的我最喜歡用,只要用它專門的洗髮精,就可以把染劑洗下來,一般時候碰到水也不會脫落,不過滿傷發質就是了,不能常用,我都用在假髮上比較多……


“呐呐呐!你想扮什麼?”

        朔華看著那一堆東西。


“你覺得怎麼扮最容易通關?你拿主意吧。”既然她專長,就讓她解決好了,沒必要多花自己腦力。

        “真的?”

        所有人都清楚天籟這句“真的”只是發語詞而已,她雙手根本就已經直接拿起用具,在朔華身上比了起來。


“朔華,你扮女生好不好?”

        “女生?”


“對啊!既然公文裏把你們‘三個男的’寫在一起,那麼就刻板印象來說,只要你們三人其中一個性別不符,一起進城的話,就很容易被忽略。”


“那為什麼是我扮成女的?”


“難道你覺得他們比你合適?”

        朔華看了看身材高大顯眼的冷暮,又看了看滿臉胡渣的紮克,無言以對……


“那過關的公文呢?”紮克是不清楚她能把一個人變成什麼模樣,可是這公文可就麻煩了。


“公文的樣式都一樣嗎?”

        紮克從他身上掏出傭兵團的通關公文,“內容其實都是差不多,主要是各個單位的印章。”


“簡單。”說著,天籟又從空間裏取出電腦、掃描機、列表機來。


“你連這些東西都帶了?”朔華覺得她帶來的東西,比他帶的掃把或是冷暮帶的武器更加詭異。


“我是程式設計師,我公司就是在研發製造各類高科技電器產品,不帶這些我帶什麼?連電力都不用擔心喔!看!小型發電機,可以手動發電跟太陽能發電,對於小型工廠或是家用非常方便。”

        看著那些從空間中一樣一樣拿出來的精緻家電用品,朔華完全無話可說。


“很驚訝吧?也有嚇到你的時候喔,雖然我可能不像你那麼博學多聞,反應靈敏,但是我從小就被稱作是科學小天才,來這裏之前,是一邊上課一邊在公司打工,不過打工時間比上課多就是了。”

        天籟迅速將紮克手中的公文掃描一份,然後把電腦裏的圖檔,把文字跟人名、地名改了一下,將一張這世界用的粗糙厚紙放進列表機中,沒幾下時間,就有一張完全看不出太多異狀的通關公文出爐。

        紮克瞪著手中那張很難辨別真假的公文,老實說,除非把鼻子湊到公文上去聞,否則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兩張之間有什麼不同,因為這世界的墨水跟列表機的墨水成分多少有些不同,味道很重。


“我可以請你順便幫我多製造一下幾張這東西嗎?”突然,紮克剛剛還楞住的臉笑了開來,從懷裏頭又掏出幾張像公文一樣的厚紙。

        天籟打開一看,很想翻白眼,又非常想大笑。

        虧這傢伙能想出來……

        手中的幾張厚紙,是商會開給裘紮克傭兵團的銀票,這世界只要是大筆的金額,一律用這一類票據來代替。

        朔華也拿過那一張代表大量金錢的票據,然後不禁搖頭輕笑。

        說實在的,上面的一堆印章,在這世界的確是不容易模仿,但是既然有天籟的電腦,那一切就好辦了。


“哪天真的沒錢的時候,我絕對幫你一把。”天籟拍拍紮克的肩膀,然後兩人發出會心一笑。

        根本就是賊笑……

        一邊的樹海嘟噥……人類啊……

        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馬車是找人直接從千迦越裏頭買出來重新加工,本來品質就已經是最好的馬車,在三個人的能力拼湊下,一下子就裝飾得更加華麗。

        再來,冷暮只需要染一下頭髮。

        衣服方面,冷暮本來就有從自己星球帶來不少,撿幾件樣式跟這世界衣裳差不多的,讓被譽為“家事萬能”的天籟重新改過,馬上就是嶄新的華麗貴族風格。

        至於朔華的禮服,本來她是打算捐獻自己的,可是當她把自己心愛的小禮服拿出來時,朔華只瞥了一眼,從自己的空間裏,取出讓天籟瞠目結舌的名家設計禮服。


“天啊!好漂亮喔!這件是Dior的,這是Chanel、Hermes、Cucci……天啊!你從哪弄來這麼多的名家設計款?這都是限量的欸!還有……這件是唯一的一件!要命,這要多少錢啊?”

        天籟看著滿滿的禮服,好想撲上去擁抱,拜託!這些衣服她平常只能翻翻時裝雜誌看看,連摸的機會都沒有,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窩藏這麼多。


“我母親的。”

        當年他父母親還在熱戀期,父親帶母親參加各種宴會、音樂會時買給母親的禮物,每一件母親都珍藏得非常完整。


“天啊!你果然是少爺出身……我看就這件好了,這件看起來跟這時代的禮服比較相像,而且昂貴的是上面縫的珍珠跟手繡,識貨的人都曉得這有多珍貴,而且它故意拉長裙擺的設計,正好依照你的身高,可以不用多改。”

        天籟馬上就選出其中一件曳地長裙。

        這件衣服的設計,頗有新娘裝的感覺,純白的絲綢為底,外面罩著裝飾的深藍緞面,錯落在裙擺和袖子的珍珠,在光線底下閃耀著柔和迷人的光澤。

        她剛說完,朔華就瞪著那一件衣服的腰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母親是二十三腰,你覺得我塞得進去?”

        “唰!”

        一條布尺馬上從天籟的手中抽出長長的一段,快速圍上朔華的腰圍。


“二十五腰……拜託,你會不會太瘦了一點,來!這個給你,我之前減肥用的。”

        朔華眼明手快地抓住朝他扔過來的東西,硬邦邦的又帶點柔軟。


“這……馬甲?”


“腰甲而已,可以很順利把二十五縮成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三種尺寸,很贊吧!”


“贊你個頭,我不要穿這個。”


“那衣服就會穿不下!”

        難得看到朔華吃癟的表情,似乎就連冷暮的目光,都在朔華髮青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秒。

        “算你狠!”

        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回復到平常冷淡的臉色,抓著那個什麼腰甲跟選定的禮服踏進馬車。

        當朔華換好衣服出來時,冷暮這邊也差不多完成了,天籟正在教樹海怎麼幫冷暮把一頭銀髮染完全。


“呵呵!呼吸困難吧!真該讓你們這些男人有機會多嘗嘗女人的痛苦。”


“那是你們自願的……”


“還不是為了取悅你們?”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想抱怨什麼?”


“算了,說不過你,跟你辯是自討苦吃,坐下來,我幫你接發,接發會比較輕鬆,而且維持七、八天不是問題,我的技術可是一流的。”

        天籟很開心地拿出假髮束還有接著劑,讓朔華坐在她的身前,很快地撥好層次,一片接著一片慢慢接上去。


“我相信你的技術是一流的。”到目前為止,他很難找出她不會的家事,還有家電用品操作,很少有女孩子像她這樣。


“沒辦法,自己一個人住……加上你知道的,我是個聽力障礙者,很多事自己來不但比較快,又不用去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自己一樣一樣去學,會讓生活更好過,更沒壓力一點。”

        沒有人一開始就是樣樣都會,她也是從最簡單的煎荷包蛋開始,然後逛書店買進各式各樣的教學雜誌,煮菜失敗了,自己可以吃出該改進的地方,幫自己化妝失敗了,浪費材料再來一次而已。

        久而久之自然熟能生巧,做起別的事也就可以更快的上手。


“這樣很好……至少……比我好,就像你所說的,我是個少爺。”就算不受家族重視,但朔華依然是食衣住行都有人可以代理的少爺。


“凡事都有人幫忙,生活……會非常的無趣。”無趣到不覺得自己活在這人世間有太多的意義。


“沒想過自己來?”當少爺小姐,那可是她曾經幻想過的生活呢!沒想到今天會有人跟她說那樣的生活有多無聊。


“自己來,會有人說話。”

        好面子的父親,就算自己不是他重視的兒子,他依然不會希望讓其他的親戚有機會說自己兒子寒酸,所以,很多事情就算朔華想自己試試,卻會被人給阻止,幸好朔華還擁有部分的自由,要不然,恐怕朔華今天會是個連穿衣服都不懂的廢人。


“果然,有錢人的生活不見得像想像中美好。”


“不,有錢人的生活,是像想像中的美好。”


“喂!你不覺得你的話前後矛盾嗎?”

        朔華笑著,眼中再度閃爍那種其他幾人已經開始漸漸熟悉的光芒。


“我說的是真的,我的生活之所以不美好,是因為限制太多,如果少了那些限制……你看著吧!我會讓你看到有錢人的生活哪里美好。”

        素敬那個混蛋,竟然敢害他必須穿這些累贅的東西,那素敬就該有心理準備……

        朔華這個“通緝分子”,將會讓整個首都亂成一鍋粥。


“你……不會是想用這樣的裝扮玩什麼把戲吧?”紮克覺得自己每次看到他這種笑容,就會覺得心驚膽跳。

        朔華揚眉,身上的女裝還有接長的黑髮,瞬間流露出讓人臉紅的性感。


“你不需要太擔心我會玩什麼把戲,那個現在頭髮變成金色的人,才是你必須擔心的。”

        要是他猜的沒錯,冷暮如果不把素敬的整個人生打亂,那就不是冷暮了。
第六章假貴族

        雖然早料到會在首都和素敬相遇,但這麼快,倒是在意料之外。

        朔華將馬車的車窗簾子拉開,仔細看著千迦越這個都城的丰采。

        跟之前的幾個鄉鎮和城市比起來,都城的模樣看起來,就稍微比較有“科技”的感覺,不但處處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馬車,一邊的房子也幾乎都有三層樓左右的高度,絕大多數的屋子都是磚造,木頭反而成了少數,因此整個都城的市容感覺上顯得沉穩許多。

        街道上,大概也是有人會清潔的關係,所以非常乾淨,沒想到在這種文明時期,就已經有國家懂得維護市容。

        還在打量那些來來往往奇裝異服的人群,沒想到馬車停下來等人群走過的那一瞬間,竟然和街道上一個騎著高大馬匹的貴族四目相對。

        參臣·素敬!

        朔華拉了一下旁邊正在閉目休息的冷暮一下,讓他可以透過他和窗框之間的縫隙,瞧見外頭那個正直直望著他臉龐的男子。


“很意外吧!連找都不用找,人就在外頭。”他用菲嘉國鄰國那特丹的語言和冷暮說,他們這次假扮的身分,正是來自鄰國的貴族。

        參臣·素敬很明顯並沒有發現,眼前馬車上的少女正是他要找的仇人,他只覺得這輛帶著點異國味道的馬車,裏頭那個看著他的女孩子,模樣看起來十分熟悉,而且漂亮得一塌糊塗。

        素敬在宮中效勞丞相已有許多年,加上他的任務向來得在各地往來,當然是見過世面的,但像眼前這位美得別具一番冷傲氣質的美人,還真是前所未見,因此就算再如何經驗老到,他還是楞了好一陣子,尤其那少女似乎看他的模樣呆楞十分有趣,對他微微一笑。

        “大人?”

        一邊牽著他馬匹的侍從,奇怪地抬頭看了他的主子一眼,怎麼跟商人講話講到一半就突然停止?


“喔!抱歉,剛剛……”


“呵呵!是個美人啊!大人!”連搪塞解釋的機會也沒有,向來精明的商人,怎麼可能漏掉剛剛的那一瞬間?

        那樣的美人可真是世間少有呀!要不是他剛轉頭過去沒多久,馬車的窗簾就正好放下來的話,恐怕他也會同樣盯著美人發呆,不舍離開視線吧!不過,他倒是沒料到,這向來一板一眼的素敬大人,竟然也會有看女人看到呆掉的一天。


“讓你見笑了。”素敬對於這一類的取笑並不會感到氣惱,商人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敢放口調笑。


“哪里……愛看美人,可是男人的天性……不過這美人以前從來沒看過,不曉得是哪位大人的千金,看剛剛的樣子,馬車裏似乎還有另一個人,如果是來探望親人的貴族,恐怕這陣子的社交宴會上可就熱鬧了。”

        換言之,這也是另外一種商機,看剛剛那馬車精美的程度,這貴族恐怕是身價頗豐……


“我看貝先生你的生意也會很熱鬧吧?”素敬怎麼可能看不透他臉上隱藏的意圖。


“嘿嘿!這話說破就沒了意義,大人跟小的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兩個人還在講著這些社交的語言,那一頭朔華他們的馬車已經繼續行駛,事實上,在馬車剛停下來的一瞬間,有一棵樹馬上順著另外一側的馬車邊緣,從車窗延伸進入車內,在車裏頭變成十歲娃兒模樣的人形。



“不殺了他?”樹海自然也有瞧見不遠處那個人,剛剛還在他們下頭“盤根錯節”了好一會兒。


“不用,這樣殺了他,沒什麼意思。”死了都還搞不清楚報復他的人是誰,多無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電視上那些殺人者,最後都喜歡在被害人死前講一堆話了,因為被殺的人如果連殺他的人都不曉得是誰,感覺上非常沒有成就感。

        冷暮沒說話,不過他也是同樣的意思,既然都已經裝成這副模樣,不好好運用一下,實在是太可惜了點。


“殺人還要有意思?”身為一棵植物,對於人類的心思還是非常的難以揣摩。

        朔華才懶得理會他有沒有辦法揣摩,他正在想,既然一開始素敬想要的卷軸是照丞相的吩咐去取的,那麼丞相必然知道更多有關皇者陵墓的事。

        要怎麼樣才有機會接近丞相,甚至探到更多的消息?


“對了,我要跟你們說,如果我朋友們計算的沒錯的話,這陣子聚集在這首都裏的鑰石能力者,起碼有上百個,這還是比較好辨認的,要是像天籟那種不明顯的能力表現方式,紋痕又出現在不容易瞧見的耳後,數量就不知道了。”

        樹海很無奈,這樣的情況,跟多年前那批能力者剛到這個星球時,幾乎沒什麼兩樣,每個人都只想到要獲得增幅器,全然沒想過,為什麼眾人皆知的增幅器,有辦法放在同一個地方那麼久,都沒人能取走。


“上百個啊……”朔華仿佛又在盤算著什麼。


“我覺得你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很驚訝的模樣……”


“是嗎?”


“沒錯!”


“我真欣慰,沒想到你真的是越來越瞭解我了。”說這話的時候,朔華笑得很燦爛,配上那一張經過精心打扮的臉,看起來更加光彩奪目。

        不過樹海一點也沒覺得感動,他很嚴重的被冷到了。


“算了,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多花心思去想你在想什麼。”樹海心想,那絕對是自討苦吃……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樹海問道。


“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潛進丞相府裏,想辦法找到關於皇者陵墓其他的消息,我跟冷暮會先到之前約定好的宅邸休息。”

        至於怎麼休息,朔華跟冷暮兩人心知肚明就好。


“還有,跟天籟說一聲,將這附近她能夠探測到的一切,像之前一樣畫成圖形,有多的時間可以在附近看看,只要看到任何身上有鑰石紋痕的人,都將他的模樣記錄下來,最好是能夠知道能力是什麼。”


“我呢?”馬車外的紮克把頭探進來問。


“你?先去解決你的傭兵團再來說。”

        借來的府邸,其實是他們想辦法跟清督拗來的。

        怎麼拗?

        很簡單,朔華只是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次“自體燃燒”,一隻活生生的雞,突然之間就燒了起來,清督只能看著那只雞慘叫,最後變成可食用的午餐。

        就這樣,他們“情商”借到了一座可觀的府邸,並且讓清督連對自己的上司也不敢洩漏他們的身分,因為只要在天籟能力範圍所及區域,他都覺得自己被監視,只要他敢洩漏,朔華留在他身上的那把火,隨時都可以點燃,讓他變成一個不能說話的死人。


“還不錯的地方。”

        朔華對這棟擁有廣大庭院的建築,只有這麼一點評價,讓站在他身邊的那位清督找來的管家,臉色黑了一下。

        這棟建築,在千迦越裏,絕對算得上是前十名的奢華啊!

        別說可以塞下五百人的宴客廳了,就連讓客人留宿用的客房都有上百間,外頭的花園,至少要有馬車,才能在一天之內仔細看完,建築物本身的雕刻和裝飾,每一樣都是出自名家手筆,這樣的宅邸,對這個人來說,竟然只能算“還不錯的地方”?


“大人、小姐,還有什麼事需要小的為你們服務?是否還有行李在後頭等待卸下?”管家從沒看過像這樣兩手空空住進宅邸的貴族,每次有貴族被邀請至這個宅邸居住,哪一個不是行李比人還重?


“不用,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朔華冷淡的看了管家一眼,對於現在他扮演的角色,他頗能自得其樂,雖然他自己對家裏的下人是不至於如此傲慢,但是他那些不常看見的表姊堂妹們,倒是有不少個這種個性,並不是不好相處,只是打從心裏覺得那些人低等,稍微碰一下她的東西都嫌髒。

        他可沒忘記,當初他就是被她們認為是低等的人。


“好的,如果有什麼需要,每一個房間裏都有拉鈴,我會在聽到鈴聲之後,以最快的速度趕至你們身邊。”管家說著,並偷偷瞄了一眼始終冷酷沉默的冷暮。

        對於朔華和冷暮的表現,管家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觸,他服侍過的貴族不知凡幾,比這種更過分的態度他也遇過不少,更何況他不得不承認,那個“美人”實在是適合這樣的傲慢,不曉得這兩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能培養出這種氣質的兒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朔華點點頭,確定他離開之後,松了一口氣,他快被身體裏頭那件該死的腰甲給縮的窒息而死。


“看來他們覺得我們兩個人看起來比較像是夫妻,而不像是兄妹。”管家送他們過來的房間,是一間夫妻套房,雖然分別為兩個房間,中間的牆壁卻有一道門,可以互通到彼此的臥室。

        冷暮望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的確是如此,兩個房間兩張床都是雙人用的。

        朔華拉開天籟偽造的過關文件,上面的申請人的名字,是“那枷羅侯爵一家”,這樣所指的,自然可以是兄妹,也可以是夫妻,況且一個黑髮,一個金髮,的確是不像出自同一對父母。


“嗯,既然都安頓好了,各自行動吧!”說是這樣說,可是當話一說完,就有人穿著整套華麗的禮服,往舒服的床上窩進去。


“不脫?”

        對於他的行為,冷暮並沒有意見。

        朔華這幾天吃藥下來,體內毒素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可是身體狀況還是比正常的時候差一點,昨天為了進這城門並安排好所有的事宜,忙得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他會直接往床上鑽,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脫。”

        反正他只是先休息一下,等一下還要起來做事,身上這些東西要是脫了,誰來幫他穿好?他跟冷暮兩個大男人的,玩弄這些女人的衣服,又不是有變妝癖的變態。

        不能呼吸是朔華的事,冷暮不想管,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之後,窗外的天色已經進入黃昏,迅速地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換上舒適便利的黑衣,將如今的一頭金髮往後一撥。


“要出去?”臉雖然悶在被子裏,但是透過縫隙還是可以看到冷暮的動作。

        冷暮點頭。



“等等記得把門關上……還有,暫時別鬧得太大,否則要是墓地那裏警戒太高,不好辦事,我討厭麻煩。”

        沒有回答,高大的人影迅速地消失在房間之中,不過朔華知道他是答應了。

        閉起雙眼,疲累的身子早不停地催促自己進入睡眠,但是腦子裏打轉的思緒,卻讓他只能閉著雙眼,怎麼也無法入睡。


“***!有一半絕對是這個混帳腰甲害的。”懊惱之下,朔華決定將大部分無法入睡的原因,歸咎在身上那討人厭的東西上。

        朔華起身,看了床邊的拉鈴。

        身上綁著這東西也吃不下晚餐,不如到街上去晃晃,說不定可以遇上幾個鑰石的能力者,或是其他消息。

        就像樹海所說的,要是陵墓裏的增幅器那麼容易到手的話,不會放到今天依然沒有人可以獲得,他們是剛學會使用鑰石能力不久的人,這一點沒話說,但以前的那些鑰石能力者呢?

        除了這個,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當初進皇者陵墓的能力者都已經死亡,如今留在這個世界的上一批能力者,應該也不多才是,或許除了樹海之外連一個人都沒有。

        那麼他們這些初來乍到的能力者,是誰告訴那些人,皇者陵墓擁有增幅器的消息?

        感覺還真像是一個陷阱,一個專門獵捕他們這些能力者的陷阱。

        反正朔華這個人,也不會因為這麼一點點疑惑而放棄,既然有個挑戰就在自己面前,要是放棄了,那跟過去那種無趣的生活有什麼不同?

        朔華又看了那拉鈴一次。

        這宅邸一年到頭,必然沒有幾次有主人存在,讓他們多忙碌一下,才不會顯得清督付出的那筆薪水太沒意義,是不?

        不管哪個世界,都會有夜晚的生意,尤其越是繁華的城市,這樣生意也就越多。

        朔華披上斗篷,在管家的指引之下,讓跟來的幾個下人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進去這燈火通明的街道之中,至於出門前管家那一臉不苟同的表情,完全沒放在心上。

        他當然知道,以他目前的身分,一個年輕貌美的貴族女子,單身穿梭在這龍蛇混雜的街道中,很容易發生問題,但這就是他想要的,越混亂越好,因為越是混亂的人事物,反而更容易去找到一些變數。

        他選了一家看起來最大的酒店進去,不愧是首都的酒店,不但有廣大的喝酒場地,甚至還有表演的藝人。

        此刻在表演臺上的,就是幾個雜耍藝人在玩弄火瓶,瓶口點著火的瓶子,在空中轉圈落下再拋高,利用視覺暫留的效果,看起來十分華麗,尤其這世界的燈其實並不是那麼明亮,因此感覺上更吸引人。

        由於他全身罩著黑色寬大的斗篷,因此大多數的人都沒發現他這個“女子”的出現,每個人繼續喧嘩作樂,在場的有全身肌肉的大漢,也有不少看起來文謅謅的貴族,在這種場合裏,幾乎沒有太多身分帶來的鴻溝,可也儘量不去接觸到彼此的領域。

        朔華在吧台邊叫了一杯酒之後坐下,眯眼看了一下這陶瓷杯裏混濁的酒漿,裏頭的液體,的確是比之前看過的清澈一點,味道也醇了不少,但……只稍微用舌尖感覺了一下它的味道,便很直接地把酒給往地下倒掉。

        難喝!

        他這個動作,引來不少人訝異的眼光,要知道他剛剛跟酒保點的,可是這酒店裏最好最貴的一種酒,一般平常做苦工的工人,一輩子都不見得有機會叫上一杯,偏偏他的動作奢侈地教人咋舌,自然還令人覺得帶了點挑釁的感覺。


“請問我們的酒有什麼問題嗎?”剛剛還很客氣幫他倒酒的酒保,臉上的表情依然是笑容滿面,不過雙眼卻帶了點凶光,雖然他不認為有人敢在這條路上最大也最強悍的酒店中找碴,可這個人剛剛的動作,的確是一種污辱。


“難喝。”朔華很誠實地回答。


“這可是典藏五十年的巴馬酒,就連進貢國王的巴馬酒,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年分,許多人想喝還不見得有機會,你卻說難喝,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難喝就是難喝。”原來這個世界,國王喝的酒也不過就是這種層次而已,連他在小鎮上隨意製造的啤酒都不如。


“是嗎?看來你是喝過比這個更好的酒,所以才敢這麼說了?”

        酒保也不是普通人,光是看伸出斗篷那纖長的手,就知道這個人必然不會是什麼貧窮人家,但五十年的巴馬酒,的確已經非常難得,雖然是有比這個更好的酒,但那些珍貴的酒釀早在製造的開始,就被許多擁有財勢的貴族或是商賈給訂下,哪容得他們有機會買進?

        或許眼前這個全身遮遮掩掩的小子的確不是誇口,的確是有喝過更好的酒也不一定。

        朔華也沒多說,做了一個把手伸進斗篷裏的動作,動作間帶動斗篷,稍微露出最底下的裙擺,眼睛稍微利一點的人,立刻就發現這個有趣的“事實”。

        當手再伸出斗篷,一隻手拿了一個透明美麗的高腳杯,另一隻手拿出的,是他從地球帶來的,一般高級酒類專賣店就可以買到的上好威士卡。

        琥珀色的酒液,在昂貴的透明酒瓶裏搖晃,在火光之下,看起來猶如濃稠的蜂蜜,在場已經有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朔華打開酒瓶,將裏頭的琥珀色液體倒了大約一口的分量在高腳杯中,看了酒保一眼,將木桌上的酒杯移到酒保身前,示意他可以品嘗看看,是否他剛剛所說的都是實話。

        酒保只看了那酒杯一眼,毫不猶豫地就抓起高腳杯,一口將琥珀色的液體喝進口中,讓液體在口中打轉,狠狠吸了一下它所帶來的濃厚酒香,那味道實在是……

        “好!”



實在是這口酒的滋味太過宜人,酒保差點忘記他手中的杯子也許是價值連城,用力就想像過去一樣重重地拍在木桌上。

        朔華一點也不介意那高腳杯破裂,反正那東西他還有,若是這酒杯破了,不但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裏,還可以引出不少效果,像是給人一擲千金的錯覺,還有這酒保的一輩子……

        在這個世界可以說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恐怕這酒保一輩子做牛做馬,也賠不起。

        可惜,一隻手打斷了朔華的打算。

        一隻有力但看起來並不粗壯的手,憑空抓住酒保就要敲在桌子上的手,不但穩穩地抓牢,甚至還瞬間定止在半空中。

        能阻止粗壯酒保這豪邁的一拍,那力道絕對可以稱得上蠻橫。


“盧森,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看看你手中的東西,要是破了你賠得起嗎?”

        看來,來者跟酒保認識啊……

        朔華並沒有因此轉頭看向後面來人究竟是誰,很悠閒地又掏出一隻高腳杯來,倒出一點威士卡,然後向一邊發呆的酒侍手中取過冰塊,丟了最大的一塊進去,等待冰塊慢慢溶解。

        事實上,最好的威士卡,並不是像剛剛那樣直接喝,而是加入一大塊冰塊,搖晃它,等待溫度適當,冰水也融進一部分了,才是品嘗它的最好時機。

        剛剛是他沒注意,要不是這酒侍正好走過來的話,他根本想不到這酒店居然能有冰塊這種東西。


“不介意我也來一杯吧?”

        來者拿過酒保手中的杯子,遞到朔華眼前然後在旁邊坐定,終於讓朔華有機會將那張笑臉看清楚。
第七章大鬧酒館

        笑面虎,朔華之前就遇過不少,參臣·素敬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素敬那類型的笑面虎,跟眼前這個完全不相同。

        這男人沒有官方的氣息,渾身上下帶著一股慵懶的性感。

        以外表來說,這個人長得十分英俊,照地球的計算方式,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不胖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肌肉,可是身體線條非常優美。

        感覺就像是一個常運動,卻不是勞力階層的人。

        對於他的要求,朔華也不反對,取過酒瓶就在他遞過來的高腳杯裏,倒了大約四分之一的高度,然後一樣取過一個冰塊丟進去。

        英俊的男子學他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冰塊在杯緣敲出清脆的聲音,再度讓酒吧附近的人感受這一份喝酒的雅興,琥珀色的液體在冰塊的溶解下色澤淡了許多,男子喝了一口,感覺那濃濃的酒香。


“好!果然是好酒!跟這酒相比,巴馬酒的確是難以入口了。”

        所有人聽他這麼一說,幾個比較嗜酒的男人已經沖到這吧台附近,遞出手中的杯子就想跟朔華要酒。

        他們心想,剛剛這男人要酒都沒被拒絕,那麼他們喝上一口,應該也不會被拒絕。

        事實上,朔華的確是沒打算拒絕,但給的太容易就不是他的本意了,他又不是來這裏當凱子的。


“這麼多人,我該給誰品嘗?”才不過半句話的時間,又有不少喜歡喝酒但卻喝不起好酒的人遞出酒杯,這伸出的手算一算,起碼也有將近五十來人,這麼一瓶威士卡,哪能讓這麼多人喝到?


“給我,我跟你買下這一瓶好酒!”

        不屑和這些下等平民為伍的貴族們,並沒有伸出拿著酒杯的手,其中一個看起來頗有身價的中年男子,首先開口想買下朔華前面的這瓶酒,他不在乎這瓶酒已經開了瓶,畢竟這等好酒恐怕是連王上也不曾享受過,能獲得就不錯了,哪容要求太多?


“不!我跟你買,我可以出更高的價錢跟你買!”下一個喊價的人看了之前那位貴族一眼,眼中挑釁的意味甚濃。


“哼!你也想買,不問問自己出得起錢嗎?”中年貴族男子發現出聲挑釁的人,是他多年的老對頭之後,刻薄地回嗆。

        剛剛挑釁的男子神情一愕,閃過一點難堪的表情,不甘心地哼聲。


“哼!只要你買的起,我又有啥買不起?本爵雖然不像你那般財大氣粗,但是買點酒的錢還是出得起,若不是你當年……”

        眼看兩個人就要從結怨的那天開始說起,其他的人哪來那麼多耐心,乾脆不把兩個人的話當話,要酒的要酒,喊出價的喊出價,一下子,整個酒店裏根本就沒人繼續觀賞舞臺上的表演,全部鬧了起來,似乎即將演出全武行。

        朔華暗笑,整個酒店內,認識的人就互揭瘡疤,不認識的就直接對吼,眼角已經看到角落有人拿起酒杯,正準備往對桌的人頭上砸下去。

        一群喝醉酒的男人,果然是最容易挑釁的物件。

        “匡啷!”

        沒想到先砸人的,不是眼角看到的那個大漢,反而是被圍在人群中開始不耐煩的一個粗壯男子。

        男子大手撈住桌子邊緣用力一翻,接著整個實心木桌馬上被翻了面,連同上面站著和另一桌對喊的男子也一起翻下去。



“幹!**!那個瘋子!”


“殺了他,***敢翻我的桌!”剛剛被翻下去的男子眼睛火紅,一站起身,就往剛剛翻桌的那個粗壯男子臉上狠狠揍下去。


“***!你們全都給老子去死!”被打的粗壯男子怎麼可能輕易讓自己吃虧,同樣一拳揮過去。


“打得好!揍死他!”一邊的夥伴馬上拿出酒杯扔過去,沒想到想要扔的人沒扔著,反倒是扔到了剛剛還在吵架的貴族身上。


“好大的膽子!”貴族身邊的侍從一起沖了出去,手中的劍來不及掏,就被最靠近他們的粗漢一腳放倒,狠狠地將這幾個平常就看不順眼的貴族踹到角落去。


“他***!幹得好!老子早想打這一群狗眼看人低的貴族了!”一邊本來還在看戲的幾個工人吹了聲口哨,看見剛剛被踹到地上的侍從正要起身,手中的杯子很爽快地砸過去,直接敲昏對方的腦袋,而且頭破血流。

        一下子,所有的人全部都打上了癮,本來剛剛還很熱鬧愉快的酒店,馬上就變成了另一個殺氣騰騰的戰場。

        話說回來,酒店要是那麼容易就可以鬧事的話,那根本就不用經營了。

        朔華悠哉地退到一邊,耐心等待專門負責解決這些鬧事者的酒店打手出場。

        那個愛笑的男子跟著他退到一邊,手中還握著那一杯好酒,若無其事地打量身邊的朔華。

        “你是故意的?”


“是嗎?”就算他是故意的,有必要對他說明嗎?


“你是故意的。”看了看斗篷底下微微露出的嘴角,男子從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他看過的人可多了,只要一點點些微的動作,就瞞不過他的眼睛。

        “那又如何?”

        這男人居高臨下,讓他很難從斗篷裏看到他的表情,於是朔華拉下斗篷的帽子,瞥眼橫看了這個男人一眼,然後耳邊傳來十分清晰的抽氣聲,男人似乎想吹口哨,但在瞧見目前的氣氛下,又收回了嘟起的嘴巴。


“原來是個大美人啊!我霍華有榮幸可以得美人斟酒,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修的好福氣。”

        霍華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亮起來的感覺,他看過的美女可多了,也許有容貌能及眼前這一個的,但氣質就不見得能比得上,身旁的這個美人,美得內外兼具。


“我有更多的榮幸,可以得知美人的名字嗎?”


“望華。”


“原來美人的名字叫望華呀!真是一個好名字,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貝霍華,你稱呼我霍華就可以,平時我都在這條街上打混,閑來沒事就愛到各地收集美酒,可說是交遊廣闊,但放眼天下這麼多年,望華小姐,你是我遇過最美麗的女子。”


“是嗎?”朔華不是女人,對他的稱讚一點也沒有感覺,不過臉上還是露出笑容,畢竟他扮演的角色是女人,哪個女人不喜歡別人稱讚自己美?更何況,他今天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已經看到準備阻止這場混亂的人馬開始出現。

        這家酒店是首都最大的一家,當朔華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知道這酒店的老闆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就連各國的王宮貴族在這老闆面前,都不敢太過自恃身分,因為……

        幾個看起來充滿殺氣的削瘦男子,從酒店的角落一個個出現,雖然面貌並不起眼,但由於身材個個都差不多,還一樣都穿著黑色衣物,因此在這酒店裏感覺特別惹人注目。

        這些人一出現,幾乎是一手一個,用力朝那些已半醉的粗漢脖子上敲下去,原本還在吼著粗話的男子,一個個全被打得不省人事,昏在地上。

        這些剽悍的男人動作非常快,一下子就從周邊漸漸接近中心,眼看整個混亂就要被擺平,朔華瞳孔微微一縮。

        朔華伸出手,想取過那瓶威士卡,手剛握住瓶身,貝霍華的手立刻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接下來的行動。

        “有事?”

        朔華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目光十分無辜燦爛。

        要不是早清楚朔華別有目的,貝霍華覺得自己肯定會被這“女人”賣了都不知道。


“你不覺得這樣夠了?”

        朔華挑眼斜看那依然在混戰,但已明顯開始聲勢減弱的陣仗。


“很明顯的,似乎還不夠熱鬧。”這男人可以看穿他的意圖,不簡單。

        貝霍華被他的話激得額角抽筋,一雙金褐色的眼睛變得幽暗,立體分明的五官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只是唇角依然掛著不變的微笑。


“我可以問一下你的目的是什麼嗎?望華小姐?我可不認為你只是單純的想看一群野男人幹架而已。”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朔華揚眉,放下手中的酒瓶,反手往那只鋼鐵一般的手臂一拗,馬上掙脫。

        “好功夫!”


“哪里,專門對付色狼用的。”言下之意誰是色狼很明顯。

        貝霍華一楞,本來還掛在臉上的微笑,立刻變成苦笑,“是我冒犯,我道歉,那麼,回歸剛剛的問題,我覺得你該跟我好好討論一下鬧事的原因,是因為我有責任知道。”

        賓果!

        朔華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他本來還在想,也許必須火燒這棟酒店,才有機會引出老闆呢!

        當然,心裏想歸想,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目的來。

        “你是老闆?”

        貝霍華聳聳肩,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再次露出陶醉的表情,看來的確是一名酒國英雄。


“可以這麼說,雖然興致不大就是了……看來你的目的是我了?”


“沒錯,來這裏之前,我問過一個頗有盛名的商人,他跟我說,若是我想得到什麼消息,可以來這巷子裏晃晃。”


“你?那個商人會不會太缺德了點,讓你一個美人來這種地方打探消息,恐怕消息還沒問到就先……失身……”故意將雙唇遞到朔華的耳邊,慢慢將最後兩個字說出口。

        他知道這招對大多數女子都有用,再怎麼精明強悍的女人,只要死皮賴臉的用出這一招,通常都可以打破她們臉上佯裝的面具。

        可惜,朔華不是女人。

        朔華張開手掌,把那張靠在自己耳邊的臉不客氣地推到一邊,連個巴掌都懶得揮。



反正要報復,朔華也不會傻得在此時此刻。報復一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在他不知道的狀況下玩弄他……當然,如果報復程度渴望到想殺死這個人時,相反地,就要讓他記得自己的大名,然後讓他死不瞑目。


“我要幾個名字。”既然人找到了,就速戰速決,他想回去把身上這東西給脫掉。


“酬勞。”貝霍華發現自己的詭計無法得逞,心靈有點失落,用力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臉上露出非常沮喪的表情。

        朔華看了已經開始平息的混亂,有些人已經注意到他們這邊,畢竟他這種女人的打扮,在這地方實在是相當突兀。


“那瓶酒。”聽起來似乎不怎麼樣的報酬,但朔華知道,在這世界,不管是裏頭的酒還是裝酒的酒瓶,都是價格不菲的好東西。


“你想要什麼名字?”貝霍華看了看那瓶離自己很近的酒,雖然很可惜已經開封,但是想到自己也喝了一杯,覺得也值得了,他現在只需要煩惱,一向好酒的他,很有可能會捨不得把這佳釀換成金幣。


“這一陣子你覺得奇怪的人,尤其是身上有類似刺青的藍色紋路的。”

        天籟雖然可以描繪出大範圍內的建築,甚至是人形,但是僅止於能看得到的形體,想要靠剛獲得的能力去尋找一個個身上有鑰石紋痕的人,太慢!

        因此,朔華離開傭兵團之前,先問了清督那胖子,威脅了他很久才說出這個線索,原來首都裏也有所謂的消息販子,似乎每個進出首都的人,都在他們的眼線中,可以輕易地查得消息。


“可以,我弄到名字之後,到哪里找你?”貝霍華想了一下,知道自己手中的確有不少和這女子所說條件符合的物件。


“你知道不是嗎?”若是連這個都查不出來的話,哪配得上是無所不知的消息販子?


“真是好問題。”



貝霍華再度苦笑,正想把杯裏最後一口酒幹掉時,幾個剛剛躲在一邊沒加入混戰的人,靠了過來。

        看來,從哪里開始的混戰,就必須從哪里結束啊!


“有事嗎?”貝霍華覺得這時他必須承擔一點身為紳士的義務,儘管身邊的這位女士看起來可以應付一切。


“不是找你,找這位美麗的小姐。”


“喔!不,如果你們是想討論這瓶酒的話,那麼應該找我商量,因為剛剛你們在一邊觀看的時候,這位高貴的小姐,已經將這瓶酒賣給了本人我,所以……”

        貝霍華攤開手,聳了聳肩,然後在眾人還在想他剛剛所說的話時,迅速地給酒保一個眼色,木桌上的酒瓶立刻在眨眼間被取走,讓那些圍過來的人想拿也沒有機會。


“我對酒沒興趣,我是想找美人的。”一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男子從人群裏穿了進來,一下子來到朔華的面前,伸手就想撫摸朔華的臉。

        噁心!

        朔華完全不等貝霍華幫他出頭,非常不“淑女”的拉起裙擺,一腳把那男子給踹到其他人身上。

        貝霍華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他以為這個美人應該是很有氣質、很有教養才是,但剛剛那動作,怎麼看都很像潑婦……一個很美麗的潑婦。


“奇怪嗎?”朔華當然看到他的表情。


“還好,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淑女就是了。”很委婉的說法。


“那你見到了,對什麼樣的人就要用什麼樣的手段,我想這點不需要我教你,也許你比我還要熟練。”


“他***,老子給你客氣,你就以為可以爬上天了!”剛剛被踹開的男子立刻爬了起來,沖上去就想直接給朔華一掌。


“我呸!男人打女人你也好意思!”一個本來打算跟朔華買下那瓶酒的高大男子,立刻把沖過去的人給抓回來,並且用城牆一樣的身體擋在朔華的面前,酒沒買到,並不代表他連風度都沒有了,對於這種人人喊打的賤胚,殺了都不覺得可惜。


“你管什麼閒事!老子打女人是老子的事,你要是不讓開的話,老子連你一起打。”


“喂喂!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如果這美麗的小姐是你的老婆、女兒,你要怎麼打也許我們管不到,但是這位小姐,光是那氣質,你就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竟然還妄想打人?男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一個貴族模樣的俊秀男子,非常正義模樣的搖搖頭,他的意思其實和這個男人一樣,都是為美人而來,只是手段不同,他覺得美人就該好好追求,用鮮花寶石淹滿她曼妙的身體,這樣才能襯托那一雙水汪汪藍眼的光彩。

        幸好朔華聽不到他的內心獨白,否則一定跟剛剛一樣,給這個俊秀的貴族男子一腳。

        眼看目前情況又有要打起來的跡象,貝霍華是最無奈的那個人,他剛剛才把屬下給叫回去而已,再叫出來實在是有點無力,感覺非常沒面子。


“你不覺得這時候是你回家的最好時機嗎?”

        於是,貝霍華給了個小建議,腦子裏已開始估計今天整個破壞下來損失有多少,這些損失可以跟倒在地上這群人討回多少,或是乾脆趁機賺一筆,重新將酒店整修一下……


“你覺得他們有蠢到會沒人注意我?”朔華狐疑地盯著他,非常懷疑他這個消息販子頭頭的位置,是怎麼得來的。

        剛剛,朔華光是站在這裏,就已經引來這麼多人注意,現在這群人眼睛根本就沒幾雙離開自己,幾乎是全鎖在他臉上,貝霍華還想要他趁機離開。


“咳!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貝霍華歪著頭湊到朔華耳邊,“這裏的門可不只一個。”


“帶路。”

        朔華發現已經有人察覺他們的意圖,直接往他們兩人的方向跨步過來,由於這群人跟自己的距離也不過三、四步遠,幾乎是立刻就到了面對面的情勢。

        貝霍華拉住朔華的手,在他的觀念裏,這個女人肯定跑不快,因此將人扯到自己身邊之後,下一個動作就是毫不猶豫地把人給橫抱起來。

        朔華的第一個反應,是馬上把這個人揍得跟豬頭一樣,後來意識到自己的身分,將拳頭收回斗篷,讓貝霍華帶著自己從人群中穿越……嗯……應該說是撞開一條道路,直接踏過剛剛那些被打倒在地的客人身上,馬上就沖進內堂。

        後面的人反應非常快,甚至有人立刻伸手抓住朔華的斗篷,稍微一用力就扯到肩膀,露出底下華美的服飾,上面點綴的珍珠令少數幾個人眼光閃動,意圖非常明顯。


“兄弟,美人可不能獨享……啊!”抓住朔華斗篷的那個人,才剛開口想勸勸貝霍華分享一下“收穫”,朔華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奇怪的武器,用盡最大力氣往他臉上一撞,所有的聲音化成一道哀嚎,跟一聲“噗”。

        貝霍華轉頭,瞧見那一根棍子底下接著的一個圓形物,被攻擊的男子在地上打滾,似乎用很大的力氣都還拔不開這奇形怪狀的東西。


“那是什麼?”看起來似乎是某種剛研發出來的武器,不曉得在戰場上會怎麼運用。


“通便用的……”朔華臉上一副噁心的表情,雖然東西的確是他丟出去的沒錯,但是他想到這東西在來這個世界之前才剛

        通過馬桶,他就替那個男人覺得可憐。


“通便?通什麼便?”這個名詞聽起來很新奇。

        這個時代沒有馬桶,朔華在想他該怎麼解釋。


“你不用管是通什麼便,你只要知道,那東西之前曾經沾過人的排泄物就可以了。”

        貝霍華一邊很努力的跑,一邊為這個答案想了很久。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武器?”

        “不是。”


“那是清洗茅房用的東西?”


“可以這麼說。”


“我懂了。”男人非常理解地點了點頭,腦中將剛剛那個東西吸在臉上的畫面,又想了一次。


“真***可憐……”要不是現在很忙的話,他真想停下來安慰一下那個男人。

        話剛說完,他發現朔華又用一根尾端有刷毛的棍子,捅進另一個接近的人嘴裏,很不客氣地敲下一顆門牙。


“這也是清潔茅房的用品?”


“沒錯。”非常乾脆的答案。
第八章瞬間移動

        整條專門做夜晚生意的街道,在朔華有意無意的擾亂下,變得非常熱鬧。

        首先,酒店傳來越來越大聲的搏鬥聲,然後安靜。

        附近的客人或是店家,都很習慣這類事情發生,反正會在夜晚依然四處晃蕩的人,大多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要不然就是刻意等待某些消息的探聽者,會打起來是非常平常的事,自然會有店老闆處置,所以吵鬧也不會持續太久。

        但是這次,在安靜下來之後,立刻又吵了起來,而且還是同一家店……

        這情況就異常了,開始有人訝異地看著吵鬧的方向。

        沒多久,就看到一個英俊的男人,而且是這條街上大多數經營者都認識的男人,竟然抱著一個像是貴族千金的大美人,沖出酒店開始在大街上跑,接著後面跟出不少眼紅的男人,眼紅的原因有的是因為美人,有的是因為醉酒,更有的是因為湊熱鬧。

        似乎不管在哪個世界,湊熱鬧向來是人類的本性,追出酒店之後,後面跟著的人不但沒減少,反而還增多了,原因是外面有不少酒客的朋友或是侍從,那些侍從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自家的主子追著人跑,他們也就跟著主子一起跑。

        最有趣的是人群效應,有人看到這群人追著美人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搶美事件,也跟著一起跑,想說就算搶不到美人,湊湊熱鬧也好。

        “那是怎麼回事?”

        另一頭,這街道最大的妓院樓上,幾個人坐在三樓的視窗,好奇地從木制窗櫺往下望,完全不理解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女人。”

        一個擁有著一頭怪異藍發的男子,斜挑著雙眼,非常滿意地看著貝霍華跟朔華兩人遠去的身影,夜晚的幽暗,似乎完全無法影響他的視覺。

        從窗口移開注意力,轉頭看向懷裏同樣帶著好奇表情看著外頭的女人,不禁唉聲歎氣起來。


“這個真俗啊……那個好多了……”藍發男子心想。


“這麼多人搶,肯定是大美人。”另一個棕發男子雖然來不及瞧見美人的模樣,不過看這麼多人追逐,絕對是好貨色。


“沒錯!絕頂的大美人。”藍發男子舔了一下唇角,露出十分詭異的笑容,“你繼續玩吧!我去搶美人了。”

        藍發男子丟下剛剛還抱在懷裏的妓女,修長的身體站了起來,十指交握伸展了一下手臂,拉直雙腿,讓全身的骨頭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移動間過肩的發一掃,露出原本被遮蓋的左臂,兩條類似問號形狀的湛藍色紋痕,隨著肌肉的線條浮動。

        棕發男子看他的動作,馬上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事。


“奸詐!”要不是他的能力對這種事情完全沒有作用的話,他也想追上去看美人啊!

        “哪里。”

        藍發男子得意的一笑,突然一手打昏被他甩在一旁的女人,棕發男子為了不讓自己今晚的娛樂也遭到同樣下場,趕緊伸手捂住懷裏小東西的眼睛,下一瞬間,剛剛還笑著的藍發男子,就突然消失在原來的位置上,失去蹤影。

        棕發男子這才放開懷中小美人的眼睛,手伸到桌子上的一堆點心上夾了一個,放進自己的嘴巴裏嚼。

        “啊!雪姐……”

        懷中小美人瞧見自己被打昏的“同事”,驚訝地想起身去把人給扶起來,卻被男子給拉回到懷裏。


“小美人,你的客人是我,專心點。”


“可是……啊……啊……客人……”回答他的,是一連串難耐的呻吟……

        棕發男子揚起眉,突然覺得這樣似乎少了點趣味,一個太過興奮的妓女,他很懷疑能不能支撐到他滿足為止。

        眼睛飄到地上那個被打昏的人身上。

        賊賊的笑容在唇角勾起,棕發男子抱著懷裏的女人,一個彎身,將手搭在昏過去的女人身上,原本一直靜止不動的女子,突然身體抖了一下,迷糊地睜開畫著濃妝的雙眼。

        “咦?我怎麼……”


“過來!”不容她多想,棕發男子一把將她一起扯到懷裏頭,抓住她小巧的臉蛋。

        雖然化了頗濃的豔妝,但看起來還是相當不錯,他們可是跟這妓院老闆要了最好的兩個,不可能會差。



既然懷裏的兩個美人都有不錯的姿色,藍龍那傢伙還想追上去,肯定被追的美人一定是頂級的。

        想到這裏,他就覺得心煩,有頂級美女出現,卻只能空想,那滋味***難受。


“你們兩個好好服侍我,最好別讓我想起藍龍那傢伙可能已經把美人弄到手的事實!”

        他妒忌,完全沒想過藍龍也許有可能失手。

        而且他們兩個最不喜歡玩對方的女人,除非藍龍不要了,否則他恐怕將來就只能看著頂級美人在藍龍身邊乾瞪眼。

        心情十分不爽地扯下身上的衣物,露出結實的上身,背上有一道深藍近黑色的紋痕,筆直的從頸間往腰際畫下,沿著脊樑,彎身時可以瞧見紋痕似乎隨著脊椎移動。


“***,給我上來,老子要搞到你們兩個明天沒辦法接客!”

        貝霍華身為夜街的王者,對整個街道的大小巷弄、秘密通道,可說是非常清楚。

        抱著朔華,在街道上左轉右拐,沒多久的時間,漸漸地把後面追逐的人群給拋在腦後。

        朔華越過他的肩後,拍拍雙手上的灰塵,他剛剛把最後一樣不要的東西給丟了出去,算一算,他大概丟出了整套完整的家庭清潔用品,那可是他剛搬進公寓時買的,都還挺新的。


“可以放我下來了吧?”一個大男人被這樣抱住,頗為彆扭。

        貝霍華往後看了一眼,的確已經看不到敵人的蹤影,在預防萬一的情況下,他還是多轉了兩個彎道,才把朔華給放下。

        甩甩手,動了一下肩膀,這個美人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重,也難怪,很少有像他這麼高的女人。


“現在這裏是哪?”朔華看了一下四周,非常的陰暗,跟剛剛的燈火通明完全兩個樣子,看來他們已經脫離了夜街的範圍,而且四周的建築相當平凡,大概是某個平民區域。



“這裏是北迪街,晚上幾乎看不到半點人影,不過白天倒是挺熱鬧的,這裏專賣衣服、手工藝品這類的東西,環境比較單純。”

        而且這個地方,很多房子都只是單純的商店,只有少數人住在這裏,貝霍華想若是真的跑不過那群人,在這裏鬧起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好運的話根本就沒人知道。


“那我知道了。”來之前,朔華已經將這個城市的幾條主要幹道背起來,雖然不像天籟那麼萬能,但是想迷路也不容易就是了。


“你要一個人回去?”貝霍華看他說完就往一邊的小路走,連忙小跑步跟上。



“不能嗎?”


“這裏的環境雖然比較單純,但還是會有夜行人,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


“擔心我?或許那些心懷不軌的夜行人處境會更危險吧。”


“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畢竟不是誰都可以跟你一樣,從斗篷裏抓出一堆不知名的東西做防禦。”貝霍華以為,朔華的自信來自於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說起來,那些東西究竟是從哪跑出來的?

        朔華看了他一眼,不想對他解釋自己的能力,跟一個消息販子說太多,不是明智之舉。



“如果你要送我回去的話,我也不介意。”


“啊?我什麼時候說要送你回去了?”


“請回憶一下你剛剛說的話。”整個結論下來,不就是要送他回去的意思嗎?否則這裏空蕩蕩連一個人都沒有,他打算找誰送?

        貝霍華撓撓頭,怪了,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女人旁邊時,腦筋好像會變得不太好使。


“好吧!這次你總得要告訴我你家在哪,我才有辦法送了吧?”


“若是你覺得為難的話,我來代替你送小姐回家如何?”一個不屬於貝霍華也不屬於朔華的聲音,突然從兩個人背後響起。

        低沉的聲音來得如此近,因此兩人轉身的同時,都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深藍發色的男子,帶著邪氣的笑容,腳跟敲著節拍,立在只有兩步遠的身前,換句話說,扣掉他們剛剛退的那一步,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根本幾乎是貼著他們的背。

        見鬼了!

        剛剛他們明明有稍微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卻讓一個人來到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都沒有察覺到,這違反了他們平常的警覺性。

        貝霍華還在暗自驚疑時,朔華仔細看了這個人全身上下一眼,有了答案。

        這男人穿著有鈕扣的背心,扣子完全沒扣上,露出一大片胸肌跟八塊腹肌,活像隨時都在叫女人上去咬他一口一樣。

        而令朔華領悟的答案關鍵,就在結實的上臂上。

        原來是個能力者,怪不得,要是沒錯的話,這個人的能力不是跟隱藏自己氣息有關……就是有可以改變距離的能力。


“敢問閣下哪位?”

        貝霍華驚疑的時間其實非常短,而且在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將腦子裏的所有資料想了一回,並且很快地抓出可以利用的東西。



藍龍,特級殺手,面貌英俊,高大結實,平時喜歡流連於花街,據瞭解玩弄過不少美人,讓不少提到他的美人常常憤恨的想殺了他痛快,但真正有人願意幫忙出手殺他時,這些女人又捨不得他死。

        藍龍最擅長殺人於無形之中,目前沒有失敗的紀錄,被他殺的對象,幾乎都被切割得十分完整,偏偏從來不曾看他手中使用過任何吹毛斷發的利器。

        這下可糟了。

        這傢伙不是普通的難惹,貝霍華一邊思考現在身處的環境,有哪些路可以供他們跑人,一邊露出一貫迷人的笑容,甚至還拍拍身上簡單的衣物,把剛剛奔跑之間弄亂的衣領、袖子全部拉整齊。

        只是藍龍完全沒把他這些小動作放在心上,瞧見朔華審視他全身的模樣,還以為“她”如同其他女人一般,已經迷上自己性感的身材,撥了一下頭髮就往前再踏一步,試圖把這個只比自己矮上不到半顆頭的美人,給撈進懷裏。

        可惜,那一步他沒機會跨出,腳步才剛要往前,一柄匕首就已經抵在他的胸口,尖端部分微微刺進心臟鼓動之外的肌膚。


“美人,這時候玩刀,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喔!”

        朔華只是冷冷的對他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匕首刺進他的心臟!

        藍龍根本沒想過,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冷血的“女人”,跟“她”之間別說是接觸了,就連話都沒說上幾句,這個“女人”竟毫不猶豫地刺出手中的武器想殺了他!

        要不是藍龍動作夠快的話……

        看向胸口已經很難停止的血液,剛剛那刀穩穩地刺進他的胸口,雖然沒來得及劃破心臟,可距離跳動的心臟,也只剩下那麼一點點的距離。

        驚訝的可不只藍龍,就連貝霍華也是一臉難以置信,他早知道這“女人”不是簡單的角色,但是能夠殺人而不改顏色的,恐怕五根手指就可以數出來。


“女人,你究竟是什麼來路?”

        藍龍從空間裏取出藥粉,很快地灑在傷口,來自他原本星球的特效藥反應非常迅速,一下子,又深又長的傷口就不再流出半滴血液,整個開口微微闔起,再沒有生命或是行動上的威脅。


“你不覺得這問題很可笑嗎?我有什麼必要回答?”朔華知道這一擊不成的話,接下來想殺這個男人,就絕對會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朔華剛剛已經親眼看見他的能力,在刀尖刺入胸口的一瞬間,前面的身體突然消失,移動到離他們大約七、八步遠的距離。



貝霍華也許會把他的行動當成是因為速度太快所造成,但是凡是移動一定會帶來風,剛剛一點風都沒有。

        他是瞬間移動過去的。


“你不怕我?相信你旁邊的男人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是誰。”剛剛那個男人看見他的一瞬間,眼中的神情他可沒有忽略,不愧是這條街上的帝王,竟然連他這種不常出現在物件面前的殺手,也略有所知。


“是嗎?你覺得我該怕你?”

        朔華腦子飛快的轉動,這種空間類型的能力者,跟無啟那該死的不死人一樣難對付,無啟的靈魂操縱,朔華至少還知道一點點底,而空間的移動,除了速度比他更快之外,暫時就想不出其他對付的辦法。

        而且這男人有兩道紋痕,朔華猜測,就他殺手的身分來講,第二道紋痕的能力,必然跟空間攻擊有關連。


“不是嗎?我可是操縱著你的生命。”藍龍輕笑著,他沒忘記自己剛會使用這些能力時的感覺。

        也許每一個鑰石的擁有者,在最後都將淪陷在操控別人人生的自我滿足中,就像一個有了新玩具的孩子,他可以寵愛玩具,可以玩弄玩具,可以摔壞它,然後膩了就丟掉。

        藍龍承認自己的確有這種人性上的卑劣之處,可是他並不在乎,就像他之前殺過的鑰石能力者一樣……他一點都不在乎。


“姑且不論可能性有多少,你或許操控了我的生命,但是殺了我,絕對也影響了你的人生,這是我敢跟你保證的,很公平。”

        藍龍心裏想的事情,朔華非常懂,而且還比他更懂每殺一個人,每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自己的命運轉輪也絕對有了影響。

        歷史上的每個人物絕對都是息息相關,人生裏的每個回憶也一樣。

        套句電影、小說裏常會有的類似字眼。


“你殺了我,我也會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我。”

        藍龍本來不應該為了這些威脅似的字眼影響,畢竟在他面前說過大話的人實在太多,但是眼前那一雙被黑夜滲透成近黑色的藍眼,裏頭有一種意念,像是蛛網一樣纏繞在他身上,讓他有一種被困住的錯覺。

        瞧見藍龍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朔華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比瞬間移動更快速的東西,就是在他發動之前先下一個暗示。

        這個意念會一直存留,在朔華所能控制的範圍內,他可以隨意發動,即使兩人相隔千里之遠,也會永遠隱藏其中。

        朔華只給了藍龍一個很簡單的意念,就是:“我該殺嗎?”

        一個很簡單的猶豫就夠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念頭,就可以在每次藍龍想動手殺了他的同時,讓藍龍心裏出現空隙,鑽著這一個不起眼的瞬間,他等於是多了一次反過來殺了這個藍發男子的機會。


“你……絕對不是普通人。”到目前為止,根本就沒有誰會讓藍龍有如此警戒的感覺……除了當初遇上伊達,也就是藍行那位棕發夥伴的時候。

        這麼一個念頭,瞬間閃過腦海,反映在藍龍的臉上,接著露出了然的目光。


“你也是鑰石能力者?”如果是,就算她是個美人,他也會在瞬間將這張漂亮的臉蛋,給分離成血紅色的肉塊,跟美人比起來,他更愛自己能力往上一階的快感。

        朔華聳聳肩,一邊的貝霍華覺得這女人實在不像個貴族千金,看看那聳肩的動作,跟男人沒什麼兩樣,不但沒有任何俏皮的意味在,反而充滿滿不在乎的感覺。

        朔華早知道逃不過藍龍的猜測,雖然他已經用瀏海巧妙地遮住額頭上的紋路,但很多時候,當你遇到一個能力者時,且不論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光是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很明顯的跟一般人有所不同。

        就在這時,朔華突然掏出一把閃著銀光的物體,在藍龍剛說完話沒多久的那一瞬間,銀色的武器突破斗篷遮罩範圍,只有拇指大小的銀色光芒,瞬間一個接著一個,以目不暇給的速度,籠罩藍龍全身的範圍。

        去死吧!小子!

        誰能殺了誰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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