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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御醫 作者:半墮落的惡魔 (連載中)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十六章 裙帶關係

  「賀蘭將軍?!沒聽說過,也不認識,哪疙瘩兒冒出來的?」

  和謝玖手牽手往家走,衛螭一臉的疑惑,看看謝玖,謝玖也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成叔遞上張禮單,道:「那位賀蘭將軍還拉來一些禮品,少爺,這是禮單,請您過目。」

  衛螭接過,隨意的瞟了兩眼,很實在的禮品,可以說得上豐厚,不過,素不相識,又沒啥來往的陌生人,突然送這麼厚的禮做啥?天下沒白吃的午餐,必有所求啊。

  「會不會和你手上的事情有關,都找上門來了,自視很高呀。」

  謝玖想了想,提醒道。

  「這麼囂張?似乎來頭不小!」

  衛螭恍然,人家都遞請帖來,這傢伙倒好,直接上門,料想衛螭不會拒絕他?!

  謝玖不方便見客,到客廳隔壁的小廳坐下,衛螭則去見客。衛螭一進去,就秉持著客氣有禮的原則,抱拳為禮,笑道:「勞將軍久候,在下衛子悅,不知將軍是……」

  客廳裡坐了為二十來歲的青年,面孔倒也端正,只是滿臉傲色,看衛螭的眼神,帶著輕忽,也沒回禮,只是隨意的拱拱手,道:「衛大人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多時了,在下賀蘭楚石,我家丈人乃是兵部尚書侯君集大人,在下如今在東宮任職,任職東宮千牛。」

  東宮千年衛將軍,正四品上階,確實比衛螭職位高,又是太子殿下的近衛,難怪人家這麼囂張了。

  衛螭微笑著,拱手道:「原來是賀蘭將軍,讓將軍等這麼久,實在過意不去,今日將軍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賀蘭楚石道:「見教不敢當,只是聽說過一些關於衛大人的事情,也曾有幸品嚐過大白菜,聽說有種子發放,丈母命我來詢問一番,說她老人家嘗過之後,一直念念不忘,奈何家中又未發到種子,讓我來看看,還有節餘的沒,希望能種上一畝兩畝的,今年冬天也能多個菜式。」

  衛螭笑笑,道:「賀蘭將軍,此事,由陛下親自過問,嚴大人親自主管,衛某只不過是區區少卿,說白了,也就是個跑腿的,實在做不了主兒。」

  賀蘭楚石一臉不信,氣勢很是豪邁,道:「這大白菜,總歸是衛大人帶回來的吧?既然是你帶回來的,勻出那麼一兩二兩的種子,於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我們家也不會白要你的,人情,侯府自會承下,待我丈人領軍回來,自不會虧了衛大人你。」

  「二虎。」

  「在呢,少爺。」

  「把我這兩天收的請帖拿來。」

  「是。」

  二虎跑去把那一大把請帖拿了上來,衛螭笑著遞過去,道:「賀蘭將軍請看,這些都是在下這幾日收到的請帖,每一位的面子都不能駁,可種子就那麼多,朝廷留下一半兒育種,剩餘一半兒才分與各府,我們司農寺總不能厚此薄彼,又不能辜負皇恩,只能辜負各位的厚愛了。在冬季來臨之前,還能再種一撥兒出來,到時候,朝廷育種成功之後,首先發放種子的,必然是京城各府,還請賀蘭將軍回候老國公話,再等上兩月吧。」

  賀蘭楚石有些不高興,看衛螭的眼神很是不悅,道:「衛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我老丈人領軍在外,家中只有婦孺,我是他女婿,自該對府中照拂一二,難得丈母吩咐,來討要種子。衛大人,不會就這麼削我面子,讓我無臉回去面對丈母、夫人吧?」

  衛螭淡然笑笑,道:「賀蘭將軍,名單是陛下擬的,種子早已按名單發放,已無剩餘,將軍的要求,在下無法做到,那禮物,還請將軍帶走,無功不受祿,在下不敢當。」

  賀蘭楚石的臉,徹底垮了下來,瞪著衛螭,道:「衛大人,就算你不看我的面子,我丈人的面子,你總要給幾分吧?或者,衛大人希望由太子親自出面討要?」

  不識抬舉!

  衛螭很冷淡的看著賀蘭楚石,好說不聽,歹說也不聽,只知道一副蠻橫不講理,以勢壓人,衛螭漠然道:「賀蘭將軍抬舉在下了,在下如果有膽子,就不會拒絕那麼多家要種子的人也不會讓賀蘭將軍把禮物拖回去。名單是陛下擬的,按照陛下的旨意辦事,是為人臣子的本分,賀蘭將軍要強人所難,在下也無可奈何,來人,送客。」

  賀蘭楚石冷冷一笑,拂袖而去。賀蘭楚石走後,謝玖從偏廳走出,道:「你現在就進宮去,不要給太子開口的機會。」

  衛螭點頭,就著官服,連衣服都不用換,賀蘭楚石前腳才走,衛螭後腳就進宮去。因為幾位公主、王子的關係,還有李二陛下對司農寺事務的關心,特地發了塊牌子給衛螭,准許他有事可以遞牌子覲見。

  「子悅來了,有何事要見朕?」

  李二陛下在立政殿接見衛螭,殿內,一干大臣們都在,看表情,似乎大家都心情很好,遇到了什麼好事的樣子。

  衛螭道:「回陛下,奉陛下旨意,大白菜種子,今天已全部發下去,如今衙門裡只留了育種用的種子,臣特來匯報給陛下知道,另外……」

  衛螭苦笑著,嘩啦一聲,把所有收到的請帖都拿了出來,苦著臉,道:「陛下,這幾日,我們司農寺上下,接了不少請客吃飯、喝酒的帖子,為了不辜負陛下,不犯錯誤,今天,嚴大人把這些帖子的主人都聚在一起,安撫了一番,臣回家後,覺著吧,似乎有點不夠,懇請陛下發發慈悲,幫臣一點兒小忙吧!」

  衛螭說的可憐,李二陛下接過帖子看了看,笑著搖頭,道:「這些傢伙,動作倒快。」

  衛螭繼續愁眉苦臉,道:「陛下,這些府上,不論從公還是私來論,都是臣的長輩,臣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求陛下開恩,傳個口諭、聖旨啥的,免得破壞了大家的和諧關係。」

  李二陛下笑了,嗔道:「你這小子,只想著自己做好人,把得罪人的事情就全都推給朕,擬名單的時候就這樣,實在可惡。」

  衛螭傻笑,趕緊拍馬屁:「這不是陛下能者多勞嘛,臣人言輕微,又笨,既然是陛下提拔臣的,臣又是為陛下做事,陛下總得分擔一點,對吧?」

  李二陛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耐煩的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的用心,不用你拍馬屁。看在今天高興的份上,朕就幫你一把。」

  衛螭大喜:「謝陛下隆恩,陛下大慈大悲,陛下英明仁愛……」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十七章 偉大的夢想

  「陛下……這是為什麼這麼高興?」

  衛螭蹭到房玄齡身邊,小聲問道。

  自從衛螭給房大人開了點安眠藥,又請孫思邈給他用針灸針了一番,從食譜等方面下手,睡眠真的好了許多,房大人對衛螭很是感激,不過,人家兩袖清風,沒啥禮物感謝,衛螭倒是老實不客氣,只是讓房玄齡送了兩幅親自寫的、簽章齊全的字畫作數,嘿嘿,傳家寶又多一樣。可惜杜如晦已經去世了,不然,集齊房謀杜斷的字畫,多有價值的一件事。

  房大人似乎也心情不錯的樣子,摸著鬍鬚笑言:「李藥師將軍與侯君集大勝吐谷渾,伏允被殺,其子慕容順率部歸順我大唐,藥師將軍不日即將回朝。」

  大唐與吐谷渾的戰爭?!衛螭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乎真是這一年發生的,來到和平盛世就是這點好,打戰基本都是贏的,揚眉吐氣,也不用操心太多,勝戰的時候,加油鼓掌就是了。

  唐朝,與其他朝代不同,很大一部分上來說,唐朝是滅亡在它自己的皇帝手上的,滅亡在朝廷的墮落腐化上的,與其他朝代,滅亡於少數民族部落的威脅不同。唐周邊的少數民族部落,可以說就是在太宗、高宗兩朝給打殘的,如果沒有這兩位的赫赫戰功奠基,大唐國祚會如何?命運會如何,還真是不好說。不論這倆父子皇帝人品如何,在這點上,作為一個後人,衛螭衷心的欽佩。偉大領袖就曾評價太宗陛下是自古以來,最會打仗的人。

  除了朝會,第一次這麼齊整的見到大唐的名臣將相,想起房玄齡送的字畫,衛螭突然冒出個想法,如果把李二陛下一家,貞觀朝所有名臣的字畫都收集起來,全都掛在牆上,那效果……衛螭陷入自個兒的YY中,無法自拔。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衛螭就再無法打消,這想法太吸引人了,光想像就很有成就感,既然無法打消念頭,那就努力的去達成。趁著高興,求求李二陛下,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似乎需要個理由,衛螭擰著眉頭,開動腦筋,努力的找藉口。

  立政殿裡,所有人都很開心,唯有衛螭一人擰著眉頭,愁眉苦臉,就算是他官位再小,也足夠引人注目的了,這不,人家李二陛下不高興了,不悅的道:「衛子悅,我大唐打了勝戰,朕和眾卿都高興,為何就你一人愁眉苦臉的?」

  衛螭有種動畫片裡,腦袋旁邊放個燈泡,想通後燈泡一亮的豁然開朗感,努力的克制想笑的衝動,還算嚴肅的道:「陛下,臣是在想,吐谷渾的位置,雖然比不上吐蕃,但也是高原地帶,李將軍、侯將軍他們領軍作戰,不僅取得勝利,還為我大唐積累了寶貴的高山作戰經驗,待兩位將軍回朝之後,請陛下派專人,把此戰的經驗所得記錄下來,以備後來。比如說,遇到了什麼困難,如何解決,如果沒有解決,又是因為什麼,有何忌避,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等等,或許,能和臣的醫學兩廂印證,或有所得也說不定。」

  在場的,都是些精明強幹,老成持重,深沉謀國的人,衛螭剛說出來,就都眼前一亮,房玄齡道:「子悅的話,也不失為未雨綢繆,有備無患的好辦法。」

  聽到房玄齡贊同,衛螭很開心,離他的目標又近了一步,道:「陛下,您想,咱大唐的國土多大呀,周圍那麼多國家,每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氣候、地形等,各不相同,雪地作戰、高原作戰、草原作戰、沙漠作戰、海上作戰,每個地方的方法都不一樣,計算謀略,不同的人,用法也不同,各人理解不一樣,咱不考慮,但各種地形作戰的忌避,都差不多,如果都寫下來,大家互相參考學習,別的先不說,也能少折損幾員士兵,是吧?」

  李二陛下看衛螭的眼神,那叫一個明亮啊,看得衛螭那小心肝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趕緊低下頭,平復一下,被個大男人這麼看,很嚇人的。

  「陛下,臣贊同子悅的提議,如果我大唐能有這樣一整套經驗資料,今後,我大唐士兵,不管在何地形上,與何國對戰,又有何懼!」

  李績老國公首先贊同了衛螭的話,表情那叫一個神采飛揚,激動萬分啊。武官行列,很快表達了意見,文官也趕緊表示,說他們沒意見。

  倒是長孫無忌笑瞇瞇的看著衛螭,看得他脊樑發寒,才悠然道:「子悅的提議,確實很好,於我大唐將士,真乃大功一件,不過,臣比較好奇的是,他是如何想到這裡的?這些方面,臣等都沒有想到。」

  衛螭大汗,連忙道:「長孫大人過獎了,下官學醫的時候,有很多醫書,都是前人總結的各種病例的有效治療方法,學的時候,下官就想,世上的病症,千奇百怪,這些前人孜孜不倦的探索,無私貢獻,給下官這樣的後來人,留下了無數寶貴的財富,因為有了無數代人的積累,才有了今天醫生們對疾病越來越多的認識,治癒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免除病痛困擾。」

  「西方國家的一些學者認為,進步有時候就是一種積累、總結,由量變引發質變,形成進步。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而是幾代人共同努力的結果。用下官熟悉的醫學來說,如今對許多病症越來越能有效治療,也是前輩們共同努力的結果,下官舉一反三,多做了一些聯想推廣,希望能用得上。」

  「好個聯想推廣,今後,誰再說衛螭衛子悅沒學問,老夫第一個不同意。」

  孔穎達孔老大人笑著道,衛螭難得老臉一紅,趕緊道:「孔大人過譽了,下官沒學問,這不假,如果叫下官寫詩作詞,下官一定是寫不出來,生僻點的字,那也是一定不認識的。下官實事求是,不懂就不裝了,省的貽笑大方,徒惹人笑話,您說,是吧?」

  「哈哈……」

  衛螭自嘲的話,讓立政殿上笑聲一片,李二陛下很有深意的看看衛螭,道:「就照子悅說的辦,玄齡、懋功,這事兒,朕交由你們去辦。」

  「遵旨,陛下。」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十八章 人因「夢想」而偉大

  現在說,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衛螭這廝小心的打量著在場眾人的表情,揣摩著,小心翼翼的道:「那個……陛下,有功就要賞,對吧?」

  這話,說得眾人一愣,倒是對衛螭有了一定程度瞭解的李二陛下,氣定神閒,道:「正是,子悅有何要求?」

  衛螭眼睛一亮,很是積極的道:「陛下,臣只有一個請求,求陛下和各位大人,賜點兒墨寶。陛下,各位大人,那都是大學問的人,在臣眼中,那都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如果能有各位的墨寶常掛家中,日日用以自勉,說不定臣的學問能有點兒進步呢,所以,請陛下和各位大人揮毫潑墨,不要吝惜才是。能鼓勵一年輕人積極求學,多好的一件事啊。」

  「這個要求……倒是挺古怪的。」

  估計,大唐君臣同志們,也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求上門的要墨寶,表情俱都有些錯愕,倒是房老大人笑道:「老夫的墨寶,已經給過子悅你了,這次,不用老夫再寫一次了吧?」

  衛螭笑瞇瞇的揮手:「不用了不用了,能有幸得到一次,下官就很滿足了,就不勞煩房大人第二次了。」

  眾人心中雖覺得古怪,但也只是寫幅字,善畫的,再添上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要求,不過,衛螭對落款要求有點細緻,簽章齊全不說,還要寫上時間,這個古怪的要求,讓眾人又是好一陣嘀咕。

  待這廝回到家,謝玖剛要問他進宮的情況,看到他懷裡那一大疊字畫,有些驚訝,好奇的去翻翻,道:「你怎麼抱了這麼多字畫回來?陛下的,長孫無忌的,魏徵的……」

  一個個數下去,全是朝中有名有望,位居高位的大人們,想起某人收藏聖旨的舉動,衝著那廝佈滿得色的臉,謝玖以手撫額:「你怎麼又做這種事情?」

  衛螭吩咐成叔拿下去好好裝裱,笑著滿臉憧憬的道:「夫人吶,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工程,你也要配合,朝中的人,我來搞定,有機會,長孫皇后那裡,還有各位公主那裡,你也要幫忙,不用多,每人能弄來一幅就夠了。嗯,你想想,等將來這些東西都集齊之後,擺在一起,多壯觀!傳家寶都不用發愁了,就用這些字畫了!」

  謝玖莞爾,對衛螭的「偉大夢想」無法理解,不過,仔細想想,如果真像衛螭說的一般,能集齊所有人的墨寶,傳承下去,也確實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罷了,隨他去好了。

  於是,從此之後,衛螭衛子悅大人,養成了一個好習慣,見人就喜歡求墨寶,這些人,有人已經身居要位,有些人則才剛剛開始,但許多年後,人們無意中發現,衛螭求過墨寶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名傳千古的名臣大將,這就不得不叫人為他的眼光驚奇,為何會看人這麼準,原因已不得而知,成為歷史長河中一個永遠不得解的謎題,也成為一樁流傳千古的趣聞佳話。

  ◇  ◇  ◇

  大白菜的種子發下去後,衛螭就領著一小隊人馬,天天逛在田間地頭,指導分到種子的人家撒種、種植,其實,也沒啥難的,但人家重視,身為司農寺少卿,農業部的副部長,不可能讓他家部長下鄉,所以,下鄉的光榮任務,又一次輪到了衛螭頭上。

  領著人田間地頭的亂竄,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醫療隊下鄉的時候,與老農們侃侃大山,擺擺龍門陣,沒啥不自在的。身份這東西吧,明擺著的,不會因為你親切點、隨和點就沒了,討人嫌的人,讓人鄙棄的人,就是高官巨賈,身份顯赫,那也是讓人討厭的,比如東宮千牛賀蘭楚石將軍。

  當天衛螭進宮向李二陛下匯報之後,李二陛下就讓人傳下口諭,讓大家稍安勿躁,今年主要的任務是育種,明年才是大力推廣種植的開始,推廣,當然要先從關中開始,京城的豪門貴族們,都在名單之上,不用去逼迫人家小小的司農寺。

  既然李二陛下都放話了,司農寺上下處理的也比較得當,大家都比較能理解,衛螭這廝笑瞇瞇的拍著胸脯保證,明年一定給大家留最好的種子,以補償大家今年沒輪上的遺憾,也算安撫了各府。

  至於賀蘭楚石那個傢伙,具體怎樣,衛螭不瞭解,但沒來找麻煩就是,和東宮,衛螭的觀點,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雖說長孫皇后還在,承乾太子如今也沒有顯出啥頑劣不堪的地方,但想到後來,侯君集、賀蘭楚石、漢王等一小撥兒人的下場,還是不要太靠近為妙。人家侯君集能留下子嗣,那是李二陛下念著他的功勞,他衛螭可沒那麼大面子,還是安分點好。

  指導著把新一輪的大白菜種下去,衛螭接下來的工作重點,轉到了玉米地上,不止他,司農寺上下的重點都在玉米地裡,衛螭的上司大人嚴九齡同志,恨不得就扎根在他家的玉米地裡直到採收結束再說。

  衛螭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不過,還是跟在旁邊陪著,但該說的勸阻,還是得說說,這玉米長在地裡,日夜有人看著,再加上最近又是秋收時節,地裡人多,也不怕出什麼紕漏,不至於這樣天天在地裡蹲著吧?話說,秋老虎也挺讓人難熬的。

  「子悅覺得我這樣兒,太過慎重了,是吧?」

  拎著壺涼茶,在臨時搭建的涼棚裡坐著,嚴九齡問道。衛螭抓抓腦袋,有些郝然,道:「下官只是覺得,如今這地裡人也多,又有人看著,不用咱們天天守著,這作物成熟,都有節氣時間,咱守著也無濟於事,太過緊繃了,傷神的。」

  嚴九齡也不生氣,笑笑,很和藹,問道:「子悅,過過苦日子沒?就是那種吃也吃不飽,連山裡的野菜都刨來吃的日子?」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十九章 瑕不掩瑜

  衛螭搖頭,雖然小時候家裡窮,但還真沒讓他們兄妹挨過餓,他和大哥兩個男娃,更是享受了最好的待遇,基本上,家裡有肉吃的時候,奶奶都會把肉切好埋他們碗底,悄悄分給他們兄弟倆吃了,他的姐姐、妹妹是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的,那時候的老人,都有點重男輕女。

  「下官小時候雖然家貧,但還真從來沒挨過餓,在家中排行又小,真正說來,苦日子也就過了幾年,哥哥姐姐們能幫忙之後,家裡的日子也就好起來了。」

  嚴九齡道:「如此說來,子悅倒是幸運。那樣的日子,我就經歷過。隋末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先父被強徵入伍,死於戰場之上,先母獨自拉扯我們兄弟姐妹四人過活,長兄就是為了我們幾個弟妹,活活餓死的。」

  衛螭不知該怎麼接話,默默聽著。

  「經歷過那個時段的人,都餓怕了,能多有一門產量不錯的糧食,也多一條活路。民心思定,民心思安,這定和安,也不外就是活個溫飽。拋開身份不說,子悅帶回玉米,為我大唐子民又多一份口糧,我,是應該鄭重道謝的。」

  說著,嚴九齡起身,鄭重的對衛螭行禮,衛螭怎好意思受他的大禮,連忙手忙腳亂的扶起,趕緊回來,道:「嚴大人,您這是折煞下官,不敢當,不敢當。就像您說的,下官沒經歷那麼多,有些東西,無法理解,或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您儘管說,錯的地方,下官一定改,如今,咱都在司農寺工作,平時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您多提點。你看到了,下官年紀太輕,有些不知輕重。」

  嚴九齡笑著擺手,道:「當初,陛下說要封你為司農寺少卿,我是反對的,在我看來,司農寺雖然不涉政務,但做的是事關民生大計的事情,關係天下農桑,而子悅你,說實話,嬉笑怒罵,活的是率性,但失了穩重,這樣的人,我不認為能做有關農桑的事情。」

  衛螭難得老臉一紅,有些慚愧,喏喏的點頭,不知該怎麼反駁,與他平時的活潑率性,大是不同,惹得嚴九齡大人一陣輕笑,連忙道:「子悅不用在意,且聽我往下說。」

  「我向陛下說反對的時候,陛下對我說,看一個人有沒有才華,不止要聽其言,觀其行,還要從各方面去考察,不能因為他某個方面的缺點,就否定其人全部的才華。有些人才華寫在他的言行中,輕易就能發現,有的人才華藏的深,需要仔細、長期的觀察才能發現,不要被表面的事物蒙騙。然後,陛下又對我說了子悅給諸位殿下們講過的故事,照顧他們時的情形,陛下說,能對孩子那麼耐心、細緻的人,考慮照顧得如此周全的人,不會是不知穩重、油嘴滑舌的傢伙,你的言行舉止,只因你是個隨性無拘,愛玩愛鬧的年輕人,與我等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同。陛下讓我先看你處理大白菜事宜,如果之後我還是不贊同,他會把你調走,安排你做其他的官職。」

  說到這裡,嚴九齡對衛螭很有深意的笑笑,衛螭大汗,連道慚愧。敢情還經歷過考察,敢情人李二陛下對他評價這麼高,敢情人家早就看穿他了,好吧,看在這麼誇獎他的份上,原諒李二陛下欺負他的事情,這廝覺得自己很寬宏大量。

  估計衛螭不好意思的表情真的挺新鮮的,見慣了他嬉皮笑臉,臉皮奇厚樣子的嚴九齡不禁又是一陣莞爾,道:「陛下就是陛下,識人、看人之明,不是我等能比擬的。子悅到司農寺後,我曾用心觀察過,果真如陛下所說,看似輕浮無拘的外表下,隱藏的是踏實誠摯的行事作風,小小年紀,不剛愎自用,不自負,為人隨和風趣,做事踏實可靠,考慮周全,比一般的年輕人,大是不同,不由得我對陛下的用人之道,欽佩拜服。」

  「嚴……嚴大人過獎了,下官……下官沒那麼好,只是,在農桑一事上,我真的不懂,不懂裝懂最是遭人唾棄,咱只是比較珍惜面子,沒那麼多複雜心思。」

  衛螭這廝不經誇,有人打擊他,可能還會和人逗趣兩句,聲稱互相打擊求進步,如果有人誇他,這廝反而不自在,總而言之,這廝就是挫折教育受的太深刻,對自己缺乏自信。

  「好個珍惜面子,子悅今後還要繼續珍惜下去,實事求是,踏踏實實的,不止珍惜你自個兒的面子,還要珍惜我們司農寺的面子。」

  嚴九齡大笑,重重拍拍衛螭肩膀,拍的這廝齜牙咧嘴,喵喵的,誰說文弱書生就沒手勁兒的,誰說書生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看看他家上司大人,清清瘦瘦的,拍起人肩膀來,力道那是一點都不弱。

  招待這嚴謹認真,出身貧寒的上司吃了碗麵條,很有特色的吃法,西紅柿打滷麵。再把花園裡種出來的辣椒,曬乾了舂碎,用油煎過,吃麵或是打贊水的時候拌上一點,又辣又香。

  「這是何物?」

  當辣椒端上來的時候,上司嚴九齡大人很是驚訝,詢問道。話說,大唐朝廷上下,對衛螭時不時搗鼓出的新鮮玩意兒,已經有點免疫力,不會再像當初那麼驚訝了,反而期待著他時不時的創新。衛螭覺著吧,這種期待,有時也挺讓人感到壓力的。

  「哦,這叫辣椒,是調味品,有點辣,但很香,吃麵的時候放一點,味道還不錯。嚴大人能吃辣不?要不……先放一點兒試試?」

  衛螭很開心,積極的推銷。他家謝玖是浙江人,人家不吃辣,為了照顧她的口味,衛螭想吃辣的,只能自個兒額外放,幸好,家裡除了謝玖,其他人對辣椒都不怎麼排斥,不至於讓衛螭感到孤單,不過,這廝對推廣辣椒的積極性還是很高,基本上,只要有人就要拿出來獻寶一番,就連好再來酒樓,衛螭也送了很多過去。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章

  聽從衛螭的建議,嚴九齡先挑了一小點兒,拌在麵條裡,嘗了嘗,番茄的微酸,滷水的香,加上辣椒,又酸又辣又香,味道還真獨特,立馬讚道:「不錯,不錯,果然味道獨特!」

  衛螭眉開眼笑,連道:「是吧,是吧?以下官我饞嘴的金字招牌,我說好吃的,那基本不會太差!嘿嘿,咱這叫信譽。」

  嚴九齡很是贊同,和衛螭同事這麼一段時間,對這廝的挑嘴也領教了,茶,那是市面上最好的碧螺春,偶爾吃頓公飯,去的是京城最有名,做菜口味最好的好再來酒樓,點菜從來都是當仁不讓,而且也沒讓大夥兒失望過。

  嚴九齡做人是嚴謹、嚴肅,但不是頑固不化,人家衛螭一不貪污腐敗,二不徇私舞弊,三不佔國家便宜,吃吃喝喝的,都是自個兒掏腰包,身為同事,也不會不識趣的去指責,有吃有喝的時候,照樣吃吃喝喝,大家開心就好。所以說,在這種上司手下做事,最是愉快,衛螭很滿意,熱切期盼嚴九齡同志別陞官了,一夥兒人就這麼在司農寺養著,多好,好美。

  快快樂樂的吃完麵,又送了嚴九齡一包沒煎過的辣椒麵,告訴他做法,賓主盡歡,送人出門,待回來,轉去謝玖那裡,這姐姐倒好,一碗麵條還沒下手,怔怔出神呢。

  為免太座大人又扣下一頂「不關心她,都不管她」的帽子,衛螭很自覺的過去,摸摸額頭,很好,不燙也不冷,溫度很正常,似乎身體沒啥毛病,那就是心理咯,衛螭努力的做出溫柔的表情,用自認很體貼的語氣問道:「夫人,你怎麼了?為什麼吃不下飯?還是,你不習慣吃麵條?也對哦,南方好像不怎麼習慣吃麵食的,要不,我讓廚房給你熬碗粥來?」

  說著,衛螭就要叫招弟來,謝玖好像剛回過神,忙制止他:「不用了,我沒事,吃麵就好,我喜歡麵的。」

  「那你是怎麼了?有心事?來,和哥哥我說說,咱現在就是著名的心理諮詢專家,萬千青少年心目中的偶像,黑暗中的明燈,知心哥哥同志。」

  謝玖白他一眼,臉蛋兒微紅,期期艾艾,哼哼哧哧的,拌著碗裡的麵條,小聲道:「把辣椒給我端一點來。」

  「啥?呃……我聽得不是很清,耳力不好,勞煩夫人再說一遍。」

  衛螭以為聽錯了,小心的要求,不過,似乎點到人家謝美人兒的要穴了,表情有點嚴厲,道:「我要吃辣椒!」

  這回衛螭聽清了,不過,感到有點好笑,無奈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辣椒這玩意兒最勾人口水了,特別是吃麵條的時候,想吃就吃啊,有啥好害羞的,等著,哥哥我給你端去。」

  「你是誰哥哥!不許自稱哥哥!」

  謝玖臉孔很紅,這時候才注意到那廝的自稱,很是不忿的嬌嗔。衛螭呵呵笑,跳去廚房,給她端來辣椒,很是期待的看著她放下去一點,看著她秀氣優雅的吃相,看美女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特別是看自己喜歡的美女吃東西,嗯,要不,他也再來一碗?

  美女被他看的有點小害羞,特別是剛才對他的一通嬌嗔,現在想來臉上都火辣辣的,小聲道:「和你在一起久了,我的口味都被你感染了,以前人家從來不吃辣的。」

  衛螭呵呵憨笑,想也不想,道:「這才是兩口子嘛,我以前也不喜歡清淡的和甜的東西,這不,現在也吃的很香了嘛。」

  謝玖的眼神,「唰」一下軟了下來,眼睛裡的湖水,似乎有漲潮的趨勢,柔柔的看著衛螭,伸出左手,摸摸他的頭髮,然後,低下頭吃麵,嘴角彎彎的勾著,開心的小模樣兒,很是勾人,衛螭這廝就被勾得心癢癢的。

  想起謝玖說過的烤玉米,衛螭琢磨,這幾天的玉米正合適,煮吃嫌老,離採收又還有些日子,烤著吃,正合適。想到烤玉米,這廝就聯想到燒烤,要不,來個燒烤大會?!

  想到就做,飆出去吩咐廚房,明天多買些東西,可惜了,長安沒有新鮮海貨,不然,燒烤出來,也是一樁美味兒,烤魷魚啊,吃燒烤的必點。

  大清早起來,用過早餐,衛螭就指點廚房打理要燒烤的東西,待他帶著人去田裡轉一趟回來,已是中午,宣佈中午開燒烤大會,考慮到是他做主廚,兼任燒烤師傅,衛螭沒留同事們,開玩笑,加上全家,二十來人全讓他烤,他還不得累死,還是等培養出燒烤師傅來,再請同事們來吃吧。

  「衛大人,在準備什麼好吃的嗎?」

  願望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本來只想自家人美美的享受一餐,也不知是不是黃歷上寫了今天適宜出行,準備好果汁啥的,燒烤爐子剛架上,許久沒來的王子、公主們就上門了,人不多,大大小小算起來,也就是十七八個人,還是女多男少,小孩兒多,大人少,挺輕鬆的——個屁!又不是李家的家奴,更不是李家的下人,成天讓他帶孩子不說,還總抓他做勞工,他容易嗎!

  衛螭很想咬牙切齒的把人趕走,特別是把那些眼巴巴看著他的蘿莉、正太們趕走,丫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但是,事實再次殘酷的證明,這是不可能滴!幼兒園老師的職務,衛螭還得繼續兼任下去,頑強的挺下去。

  好吧,生活就像強姦,不能反抗,那就閉著眼睛享受吧。豁出去了,捲起袖子,甩開膀子,開烤。

  烤蝦仁、烤雞翅膀、烤羊肉串兒、烤裡脊、烤玉米……一長串在現代經常吃的東西端上去,謝玖在一旁照應著小孩子們吃東西,不能讓他們吃太多,燒烤這東西,吃多了容易鬧病。

  即使是限量吃,烤完所有人吃的東西,衛螭也累了個腳癱手軟,爬在軟椅上直哼哼,吩咐廚房給上點清淡的粥之類的,再來點涼茶,給諸位王子公主們去去火,這廝躺在軟椅上就不肯再起來了,明明是準備哄老婆的,最後倒好,全進了這些貴人們的嘴巴,想起就兩大包眼淚。

  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末日一樣。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一章 「搶手男」

  舒舒服服洗個澡,爬床上舒服得想哼哼,外面的鶯聲笑語全當催眠曲,伴著入眠,入睡前,迷迷糊糊的想到,澡池子的工程,要趕緊落實,起碼冬天之前要搞定,大冬天,泡個熱水澡再進入被窩,多幸福一件事。

  勞動最光榮,勞動者應該擁有休息的權利,要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世界上哪有這麼操蛋的事情!

  衛螭爬床上,手拄著下巴,眉頭皺的死緊,很是不滿的瞪著把他吵醒的趙王李福,不用裝那麼無辜的臉,不知道吵醒別人睡覺是極端不仁道的行為麼?

  小正太被他瞪得一臉蒼白,小聲道:「是……是九哥讓我來的,不……不是我想來打擾衛大人的。」

  長歎一聲,很認命的爬起身,拍拍趙王的肩膀,道:「教你個道理,死道友不死貧道,別傻傻的讓人當炮灰給使出來,珍惜生命,遠離危險,懂?」

  小趙王搖搖頭,又點點頭,衛螭納悶了:「這是什麼意思?」

  趙王笑道:「明白要遠離危險,不明白什麼叫炮灰!」

  衛螭挺喜歡趙王李福這小孩兒的,本性溫和敦厚,人不傻,挺聰明,但又沒有一般小孩兒的伶俐活潑勁兒,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真是,不欺負他都有點對不起自己。不過,似乎這種個性,生長在皇宮裡,也挺好,起碼安全。

  摸摸他腦袋瓜子,牽著他一起出去。客廳裡,公主、王子們,三三倆倆的聚在一起,年長點的,下棋,也有聚在謝玖旁邊,纏著她說海外見聞的,小一點的那幾個,拿著小碗啥的,在玩過家家。

  衛螭出來,晉陽公主小兕子就扔下小碗,也不管髒兮兮的小手,撲過來,就抱住衛螭腿,剛換上的一身衣裳,很好,多了兩個黑漆漆的小手印。瞅著衣裳上的兩個手印,衛螭琢磨,是不是該整點衛生點的遊戲或是玩具出來打發這群小鬼?!

  一邊琢磨,一邊被小公主拖過去和她們玩過家家,這廝行情還不錯,好幾個小蘿莉搶著要他做小寶寶的爸爸,只是,別用一雙忒純真無邪的眼睛望著他,讓他吃泥巴行不?話說,他腸胃雖然不錯,但要消化泥巴,似乎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真……真要吃嗎?」

  衛螭滿頭冷汗的一邊詢問確認,一邊向一旁看好戲的諸位公主們求救。泥巴捏成的小餅,挺有創意,全都按照著他烤的小動物餅乾的形狀捏的,雖然相似度不是很高,但也算可愛。

  打了半天求救信號,不是做望天狀,就是低頭沉思狀,甚至還有幾個故意談笑風生,裝作沒看到他的求救信號。當然,嘴角勾得別那麼囂張,衛螭或許還能相信,但現在嘛——明白了,男人果然只能靠自己。

  「啊,到點心時間了,我有一個很好聽的故事,想聽的人,趕快去洗手,然後乖乖回來,一起吃點心、聽故事,好不好?」

  聽到有故事聽,幾位小蘿莉全都乖乖的跟著招弟去洗手,衛螭悄悄地擦擦額頭的冷汗,衝著那幾位公主姐姐壞笑,對鯉兒招招手,悄聲吩咐了一句,鯉兒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小蘿莉們洗手歸來,很整齊的坐到軟椅上,眨巴著純真的大眼睛,等著衛螭講故事。

  衛螭給王子、公主們經常講的故事,也不知是哪個傢伙多事,已經在長安城內傳開了,基本上,大人們都給自家孩子講過,有趣不說,還能教育小孩子,一舉數得。那本《射鵰英雄傳》,被李二陛下當成勵志故事,讓人傳抄給諸王子們看,也在京城內傳開了,衛螭靈機一動,乾脆讓好再來酒樓開俗講,講的就是這《射鵰英雄傳》。

  所以,現在聽到衛螭要講新故事,除了謝玖,人人都很期待。

  衛螭清清嗓子,道:「今天要講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關於一個叫一休的小和尚。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和尚,叫一休……」

  一休的故事?!他怎麼還記得?謝玖有些錯愕,旋即淡淡一笑,脈脈瞟了衛螭一眼,靜待著豫章公主落子,不過,看她的樣子,心也不在棋局上。

  「……好了,講完一個故事,我們過去偏廳吃點心,然後再接著講。」

  說著,衛螭領著一干小朋友們,去偏廳吃點心。幾位年紀稍長的公主們,點心已給她們上在正廳,擺明了就是不準備讓她們跟著過去,諸公主這才明白衛螭剛才壞笑的原因,故意講故事勾人胃口,剛聽出味道,他就轉移陣地,這……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玩玩鬧鬧的,下午的時候,送諸位貴人們出門,人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謝玖奇怪,詢問。衛螭壞笑:「我把一休的難題留給她們了,讓她們開動腦筋,答案下回揭曉。」

  謝玖莞爾,微嗔:「你怎麼這麼喜歡捉弄人?」

  衛螭樂道:「夫人吶,這就是你不明白,生活嘛,不是自己娛樂別人,就是別人娛樂你,大家互相娛樂,彼此都快樂,多好。」

  「歪理邪說!」

  「唉,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胡說。」

  逗了兩句嘴,謝玖道:「你怎麼記得那麼多小孩兒玩意兒?」

  衛螭歎道:「在家裡排行太小,重活兒幹不了,只能幫哥哥姐姐們帶孩子,我那幾個外甥和外甥女,對我,嘿嘿,比他們老爸還親,這都是我用血淚換來的。」

  謝玖笑道:「我看是你故意使壞。」

  衛螭訝然:「哎呀,夫人,越來越瞭解我了,難道說咱們倆已經進入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了?來來,這麼有默契,親個嘴兒,慶祝一下吧!」

  謝玖冷笑:「行啊,好久沒有摔過人了,你願意陪我練習就好。」

  衛螭大汗:「夫人,咱是文明人,拒絕暴力。」

  謝玖「哼」了一聲,嘴角彎彎的勾著,得意的小模樣兒,讓衛螭恨得牙癢癢的,武力值不如人,豈不是很多事情都不能幹,不行,要想想辦法。總有一天要讓謝玖對他唱征服。

  小倆口吵吵鬧鬧的回家,剛回到家裡坐定,商量晚飯吃啥的時候,管家急匆匆進來報:「少……少爺,不好了,有……有賊,偷咱家的牛!」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二章 「偷牛賊」

  「賊?!偷牛?!夫人,如果我沒記錯,牛應該是重要生產資料,偷牛,應該會被判刑吧?」衛螭問道。謝玖想了想,道:「好像是。」

  小倆口還有閒心討論這些,也是,他們是現代來的人,天天吃牛肉都吃慣了,對牛的重視,實在比不上人家古人,這不,成叔滿腦門兒的汗,一臉哭笑不得的對著小倆口:「少爺,夫人,還是先去看看吧,二虎帶人追去了。」

  「咦!抓到現行了?」

  衛螭很是驚喜,居然有機會玩官兵抓強盜。成叔很無奈,道:「今天是二虎值夜,他吃了晚飯就帶人出去了,看樣子,像是伙兒突厥蠻子。」

  自從玉米地得到重視後,李二陛下的人白天在玉米地轉悠,晚上就由衛螭派人巡邏,其實,古代治安好得很,衛螭覺著吧,巡邏這件事情,更多是象徵意義,想不到今天還真抓到賊了,雖然是來偷牛的。

  「突厥人?!呃……如果我沒記錯,突厥已經被陛下打敗,投降我大唐了吧?怎麼還能流竄到京城來作案?走,出去看看。」

  疑惑不解中,衛螭叫上管家走人,一旁的謝玖也跟了出來,衛螭頭痛,道:「在家老實呆著,這種事情,跟去湊熱鬧幹啥?打架、抓賊,女人家湊什麼熱鬧。」

  謝玖冷冷道:「我沒記錯的話,是你打不過我吧?」

  「……那啥,咱是文明人……」

  衛螭當場被噎到,話說的也不是那麼有底氣了,還沒說完,人家謝玖理都不理他,率先出門。衛螭很糗的摸摸鼻子,揮手,讓管家出發。

  牽來馬,牽著謝玖的手,把她拉上馬,倆人共騎,一起去查探事故現場,牛圈旁,腳印雜亂無章,看樣子,人不少,這麼大一夥兒突厥人,在京城附近流竄,應該有消息才是,為啥沒聽說過,難道今天是他們第一次作案?

  衛螭百思不得其解,問明二虎帶人追擊的方向,縱馬追去。這次,謝玖沒再堅持,只是讓大虎也跟去。

  衛螭、大虎倆人追出一里地,就看到二虎帶人圍著一夥兒突厥人,大約十來人,這十來人,還牽著四頭牛,其中兩人還騎在牛脖子上。二虎已經衝進人群中,刀也拔出來了。大老遠,衛螭看到二虎出刀,連忙大叫:「二虎,別殺人,打暈就行。」

  騎在牛身上的倆人中的一個,聽到衛螭聲音,轉頭老遠看到衛螭追來,不知為何,突然慌亂起來,尖嘯一聲,跳下牛來,急急忙忙的樣子,似乎想逃跑。同夥兒的突厥人,聽了他的尖嘯,極有默契的全都集中攻向一個方向,保護著他突圍,顯然,這人是頭子。

  「少爺,等等。」

  大虎突然喊了一聲,停住馬,衛螭連忙勒韁,看向大虎,大虎滿臉疑惑,凝重道:「少爺,看那些突厥人的章法,不像野賊,倒更像軍隊裡的,您別過去,不安全,我去支援二虎。」

  衛螭點頭停著不動,大虎帶人過去。這兄弟倆,衛螭覺得是撿到寶了,身手好不說,人品誠實厚道,極有忠肝義膽的大俠兒風範,大虎性子粗豪,但粗中有細,飛揚外向,二虎內向點,話兒也不多,但做事謹慎,與粗豪的外表極不相襯。

  衛螭遠遠看著,因為有大虎的加入,那些突厥人的突圍,越發難上加難,那領頭尖嘯聲越來越急。

  或許是太慌亂,也或許是周圍的打鬥,驚到了牛,突然,有頭牛瘋跳起來,沒頭沒腦的四處亂撞,好幾個突厥人躲避不及,被撞飛出去。牛群受那頭牛的影響,也跟著慌亂起來,騎在牛身上的另一個突厥人,被牛從背上甩了下來,「嗷」一聲慘叫,被一頭牛踩在大腿上。那領頭的,被手下護著推後、撲倒,緊緊護在身下。他的手下,看樣子很忠心,寧願自己犧牲,也要保他安全,

  四頭牛,一起亂撞,這效果,比十來個突厥人發狂還恐怖。衛螭氣得臉都白了,連忙大叫:「大虎,二虎,讓開!快讓開!別傷到自己人。」

  兄弟倆聽話的帶人閃避,不過,還是有倆人閃避不及,被牛挑飛,幸好二虎拉的快,沒被牛蹄踩上,否則能不能保住命,誰都不敢保證。

  發瘋的牛群,雖然只有四頭,但效果也是恐怖的,逮誰撞誰,四處亂跑,護著領頭兒的突厥人,不時被撞飛,被牛踩到,衛螭隔的遠,看不到樣子,不過,以外科醫生的專業角度估計,那些人都傷得不輕。

  被手下緊緊壓在身下護著的突厥頭子,似乎被牛發狂的樣子嚇呆了,動也不敢動,壓在他身上的人,即使被牛踏了,疼得嘴角流血,也不肯移開半步。即使被保護成這樣兒,但發狂的牛群豈是可以用常理來論的。

  「啊!」

  淒厲慘烈的叫聲,響徹荒野,那領頭人露出外面的腳,被牛踩了一下,疼得他立即大叫出來。

  衛螭見受傷的人越來越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趕緊叫道:「大虎,想辦法把牛引走,這樣下去不行。」

  大虎領命,不知從哪裡弄來條長鞭,一邊揮打,一邊縱馬狂奔,引走瘋狂的牛群。衛螭連忙縱馬過去,口中不忘提醒:「不要移動被牛踩了的人,先讓我看看。」

  衛螭跳下馬,首先奔自己人跑去,娘的,就是因為那些突厥人才發生這樣的事情,雖然不至於見死不救,但親疏之分還是要有的。

  「別動,我看看,還能說話嗎?哪裡覺得不舒服?」

  衛螭首先奔傷得最重的那個小伙子去,輕輕在他傷處摸索著,現在的醫療條件,就怕內出血,又照不了X光,摸不準確切傷口,怎麼治!

  一邊檢查,一邊吩咐:「快去請我孫大哥來。」

  衛螭這邊忙著檢查,那邊廂,有個熟悉的嗓音急吼:「衛螭,你他娘的先放放,先過來看看!」

  這聲音,讓衛螭心中一驚:「賀……賀蘭楚石,怎麼是你丫?那……那他是……」

  衛螭往那靠在賀蘭楚石懷中,因疼痛而表情扭曲,滿臉大汗,臉色煞白的突厥頭子看了一眼,一剎那,臉徹底的白了,從心底泛起一股冷意,脊樑、額頭,全是冷汗。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三章 驕 子(上)

  操!這叫什麼事啊!

  忍不住,衛螭狠狠衝著天空豎了下中指,丫老天肯定和他過不去,在現代小日子過的好好的,把他整來穿越,穿越了,日子剛過的有點起色,丫又整來這麼一倒霉事讓他碰上,丫是不是想折騰死他才甘心!

  衛螭詛咒老天的當口,賀蘭楚石那丫的,還不識相的大叫:「還愣著做什麼……」

  「不想死就閉嘴!」

  衛螭半分不讓的吼回去,狠狠瞪他,快步走過去,拉過「突厥頭子」的腳一看,正巧踩在腳踝位置,烏黑的淤血,腳踝立馬就腫的老高。賀蘭楚石被衛螭吼得一愣,立馬還嘴:「你敢輕視太……」

  「閉嘴!」

  衛螭踹他一腳,狠狠把他踹倒在地。賀蘭楚石大怒,也不顧傷腿,翻過身就想撲上來,衛螭又是一腳踹翻他,冷笑:「如果你想死,儘管把想說的話喊出來!」

  想到那人的身份,想到現在的情況,賀蘭楚石大驚,陰毒的瞪衛螭一眼,連忙閉嘴。衛螭不再搭理他,只在心中冷笑,就算現在閉嘴也沒用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為何那人會在這裡,根本就是賀蘭楚石那丫挑唆的,不用他衛螭算賬,自有人想砍殺了他,到時候,還是看看侯君集的面子夠不夠大吧!

  「衛……衛大人,我……我不知道這是你家的莊子,我……我要回去!」

  「突厥頭子」年輕的臉龐,現出羞愧的神情,掙扎著想起身,衛螭板著臉,按住他:「別動,如果不想殘廢就別動!這是從專業醫生角度給您的建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現在事情也摀不住了,先保住腿,其他一切後面再說,您的身份,最好不要留下任何殘疾,請配合我。」

  年輕人一臉頹唐,蒼白著一張俊美的臉孔,往日的高貴與驕傲,往日的沉穩與榮光,似已離他而去,似乎麻木得連疼痛都忘記了,任由衛螭幫他檢查,半晌兒,突然幽幽的問一句:「衛大人,我的腿……還能好嗎?」

  衛螭認真看著他,眼裡全是真誠:「我會盡最大努力去幫您治療,請您配合。」

  「突厥頭子」似乎想笑一下,可是,他失敗了,表情難堪的綻開,臉上的肌肉,扭曲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情緒突然失控,失聲痛哭:「父皇會恨我的!母后也會生我的氣,他們……他們不會再喜歡我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衛螭在心中默歎,看著一大小伙子,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轉身命令:「大虎,把我們的人抬到醫館去,把這些……突厥士兵抬到莊子上,二虎回去找夫人拿個擔架來,我在這裡等著,其餘人,全部走,一個也不許留。」

  把人全部支走,衛螭陪著他,年輕的「突厥頭子」,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與皇后長孫無垢的嫡長子,大唐帝國高貴驕傲的太子殿下李承乾。衛螭靜靜地坐著,聽著他的痛哭流涕,心中同樣愁腸百結。

  本來還說遠離東宮,遠離政治糾紛,操蛋的老天還是把他們扯一起了,這事兒,該咋個撇清呢?頭痛!

  心情糾結歸心情糾結,也不能不管承乾,怎麼說,人家還是大唐太子殿下呢,幽幽歎口氣,衛螭掏出手帕,遞給他,道:「男子漢大丈夫,難過的時候,偷偷哭一下沒事,咱也哭過,不過,記得哭完之後,腰桿挺起來,咱是男人,要硬邦邦的活著,別把自己弄得軟趴趴的,那不叫男人。」

  承乾朝他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中的惶急驚懼,清晰可見。衛螭忍不住又是一歎,現在知道怕了,胡鬧的時候,咋就沒想起他的皇帝老爹和皇后娘呢!

  一時間,倆人都沉默下來。衛螭看著承乾惶急不安的樣子,一副無助的脆弱樣兒,平時再成熟,丫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鬼頭,闖了禍才知道害怕,早幹什麼去了!

  似乎從衛螭的神色中看出責備,承乾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哽咽道:「連……連衛大人也覺得我混蛋,是不是?」

  衛螭沉默,不答話,只是看著他,人在極度不安,情緒不穩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會去做一些平時不敢做的或是說的話,衛螭能理解,但不一定願意給予回應,丫的身份是太子,誰知道聽了會不會掉腦袋。

  「哈哈……」

  「嗚嗚……」

  笑了一陣,承乾又哭了出來,

  承乾突然的癲狂,衛螭低著頭,不說話,任由他笑,任由他哭,發洩一下情緒也好。倆人,就這麼在荒野裡,一個癲狂,一個沉默。

  好容易,承乾似乎總算平靜了點,遠遠的聽到馬蹄聲,及近,卻是謝玖帶著人,攜著大虎、二虎兄弟,帶著擔架,拎著急救箱來了。

  倆人都是醫生出身,家裡隨時備著急救箱,這是長久養成的習慣,現在,衛螭感謝這個習慣。

  外科方面,謝玖說不上話,與衛螭對望一眼,從他眼中看到苦澀與無奈,伸出手,輕輕拍拍他的手臂,眼睛裡的湖水,蕩漾著柔和的微波,奇跡般的平和了衛螭的心情。

  「把人抬到醫館去,給他換身衣服,準備好馬車,注意,不要碰到他的傷腳,也……盡量不要讓別人看到。夫人……」

  「我和你一起!」

  「但……」

  「我們一起,你說過,我們只有彼此。」

  衛螭歎息一聲,點頭。

  到了醫館,讓衛文去準備,衛螭急速的修書一封,讓大虎送到翼國公府去,他和謝玖,則一起準備醫療用具,要想保住腿,手術……是不能拖延太久的,如今看來,只能在宮裡動手術了。謝玖也做了一番準備,為了那位明理溫婉的賢后,謝玖在,也好就近施展急救。

  把承乾太子抬上馬車,衛螭到醫館裡繞了一圈,看看那些被牛踩踏的那倆小伙子,孫思邈也被他請來醫館,莊子上的那些突厥士兵,謝玖也做了急救處理,能不能活,不是看他倆的醫術,而是那位陛下的心情。

  「二弟。」

  孫思邈神情嚴肅的看著衛螭,有些擔心,有些無奈。衛螭苦笑一聲,道:「大哥,小弟……可能好幾天回不來了,幫我照看好醫館和莊子。」

  「嗯,你放心,如果……有需要,儘管派人來叫我。」

  衛螭苦笑:「我倒霉就夠了,不想大哥也跟著倒霉。能結識大哥,我……很開心。」

  倆人重重擁抱一下,衛螭頭也不回,帶著謝玖離去。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四章 驕 子(中)

  「不知我倆是誰倒霉,一起來,說不定還一起走!」

  謝玖輕笑,笑容,說不出的溫柔多情,眼睛裡的湖水,輕輕的,柔柔的,讓人心顫:「那天,你背我下山,我看到你滿頭汗水,累得直喘氣也不肯把我丟下,不肯把我一個人留在山上,是因為你看出了我的不安。」

  不是問句,是肯定句。衛螭有點比自在:「呃……不是,我只是……」

  嘴被摀住,謝玖笑著搖頭:「不用說,我明白的,患難的時候,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我第一次被一個人感動得哭了。」

  衛螭恍然:「難怪我覺得汗水怎麼越擦越多,原來是你的淚水。」

  謝玖笑了,貼進他懷中,緊緊抱住:「衛螭,能與你一起,真好。」

  衛螭抓抓腦袋,笑道:「大概,是個男人都會這麼做吧,咱一男子漢大豆腐,怎麼可能把你一個弱女子扔下,這是責任,也是男人的義務。」

  「啾」——

  衛螭被親了一下,愣了愣,心中甜得像喝了蜂蜜,心底卻有些扼腕,咋又讓謝玖主動了涅?這廝有些遺憾,他的豆腐,所剩不多了。

  「我說,夫人吶,咱的豆腐,被你啃得只剩老豆乾兒了!」

  謝玖嗤的一笑,躺他懷裡不起來,仰頭看著他,低聲說了句英文,眼神嫵媚得像要滴出水來。

  好久沒聽到英語,衛螭愣了愣,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玖說的是什麼,眼睛亮亮的看著謝玖,看著她嫵媚的笑,狂喜的,低頭,蓋住那張紅潤的唇。

  謝玖說的,不是我愛你,蘊藏的情意,比我愛你深厚,也比我愛你熱烈,她說,我勾引你。

  ◇  ◇  ◇

  面見李二陛下夫婦的過程,比衛螭想像的還火爆,情況更緊張。長孫皇后當場病發,暈死過去。暴怒的李二陛下,當庭下令,杖斃所有參與這件事,假扮突厥武士的那些人,包括賀蘭楚石。看承乾的眼光,巴不得狠狠踹他幾腳,不過因為他有傷在身,衛螭又在場,生生的忍住了,但衛螭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淚光和心痛。人皆有心,只要有心,就會痛的。

  謝玖有條不紊的對長孫皇后展開急救,衛螭默默陪李二陛下在外殿等著,承乾被放置在一旁的偏殿,現在的情況,李二陛下不大想看到他。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承乾……他一直是個聰明優秀的太子,是朕傑出的嫡長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意氣風發的太宗李世民,自信、倔強、野心大、征服欲強的太宗李世民,這刻兒,彷彿突然老了好幾歲一般,神情頹喪,只是一個為兒子頑劣而傷心的父親而已。

  「衛螭,你不是很會逗人開心的嗎?來來,給朕說幾個笑話兒,讓朕的心情好一點。」

  衛螭有些心酸,見慣了胸有沉竹,自信滿滿,彷彿天下盡在掌中的李二陛下,他這刻的樣子,讓他有些不忍:「陛下,您是父親,殿下是兒子,這種時候,什麼笑話都不管用。」

  「是啊,朕是父親,承乾是兒子!父親……兒子……」

  李二陛下長歎一聲,神情落寞。氣氛很壓抑,衛螭極度的不喜歡,雖然能理解,但卻無法忍受,抓耳撓腮的想了半天,道:「陛下,殿下的腳……最好盡早手術,以免落下殘疾。」

  「治什麼治,死了倒讓人省心。」

  李二陛下說了句氣話,衛螭笑了一聲。李二陛下不樂意了,怒道:「衛子悅,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取笑朕!說,你笑什麼?是笑朕沒教好自己的兒子嗎?笑朕一直引以為豪的兒子,居然是這麼一個混蛋嗎?」

  衛螭很平靜的看著李二陛下,真誠的眼睛,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平靜的道:「回陛下,臣不敢,也不會!臣是笑自己,因為臣想起了臣的父親。」

  「你的父親?!這有何好笑的?」

  李二陛下的表情,還是很難看,很兇惡,似乎還沒從情緒中擺脫出來。衛螭倒是很安然,淡笑道:「臣在家中排行老四,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外出做工,到我差不多四歲多了才回來,他回家的時候,我娘讓我叫爹,我沒叫出來,反而嚇哭了,父親自己卻哈哈大笑。一直到我六七歲,我都沒叫過他一聲爹,娘在跟前兒還好,娘沒在的時候,我就和他搗亂,做了很多惹他生氣的事情,一開始,他還慣著我,我膽子也大了,因為我覺得,他不會說我。有一次,我和鄰居家小孩兒打架,我生氣把他推下河,差點淹死。父親狠狠把我教訓了一頓,那時候我可真是恨死了他,考慮找別人當爹。可是,當鄰居找上門來,往日高傲自尊的父親低聲下氣的給人賠禮道歉的時候,我心裡特難過,真正覺得自己錯了,哭著跑出去,給人賠禮道歉,也給父親低頭認錯。父親卻沒說我什麼,只是說,誰叫我是他兒子,就算恨不得殺了我,但我還是他兒子。父親說,年輕人,很多時候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固執,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錯,不過,這才是年輕人。要給年輕人從錯誤找找出正確的機會,有些道理,不是說了就能聽進去的,孩子,總有些倔強,自己摔倒了才知道會疼,只靠長輩說,是不會明白疼是什麼滋味兒的。」

  李二陛下又是一副不動聲色的表情,深深望著衛螭,道:「衛螭,你是在向朕諫言嗎?」

  衛螭抓抓腦袋,有些為難,道:「陛下,這應該不算諫言吧?只能算有感而發,臣又不像魏老大人那麼有學問。」

  「哈哈……」

  李二陛下終於笑出來了,指著衛螭,道:「衛螭啊衛螭,你真是一個妙人兒,為什麼每次朕與你說話,都能感到暢快,感到舒心呢?」

  衛螭又開始抓腦袋了,李二陛下看得一陣莞爾,打趣道:「行了,別抓了,再抓你滿頭的頭髮就要被你抓掉了!」

  衛螭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陛下,臣笨,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做為一個華夏子孫,大唐子民,臣從心底敬重陛下。臣自己不喜歡的,不樂意的,臣也不敢對陛下說,將心比心,臣不高興的東西,陛下大概也不會開心吧?呃……臣放肆了!」

  「將心比心……」

  李二陛下喃喃念道,怔忪出神,望衛螭的目光,很是溫和,走過來,重重拍拍他肩膀,道:「赤子心懷,難能可貴。衛螭,你好,很好!」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五章 驕 子(下)

  因為有謝玖在旁邊,長孫皇后的發病,並沒有造成生命危險,救過來了,只是,情緒似乎很低落的樣子,而她的身體,是需要控制情緒的。

  謝玖沒說話,以她嚴謹的個性,在她無法理解一個母親的感覺的時候,她做不到像衛螭那般口若懸河。言必有物,這是她對自己的要求。

  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殿外衛螭對太宗陛下說的話,露出淡淡的笑容,那個傢伙,本來就沒指望他什麼都不做,如果只是旁觀,什麼都不說,那也就不是衛螭了。

  大家都靜靜的,聽著外面衛螭與李二陛下的對話,聽到李二陛下終於笑出來了,長孫皇后的表情,稍微和緩了些,情緒慢慢回轉。

  這是一個堅韌的女人。謝玖在心中評價,低聲道:「娘娘,太子殿下那裡,傷需要盡快救治,我去為拙夫打下手。」

  長孫皇后點頭,道:「承乾,就拜託二位了。」

  謝玖展顏一笑,安撫道:「娘娘,我們夫妻是醫生,專業、盡力是職業要求。」

  長孫皇后默默看著謝玖,眼神若有所思。不一會兒,李二陛下進來,人家老夫老妻要傾訴感情,衛螭和謝玖沒那麼不識相,倆人一起在外面呆著,不過,卻不打算就著今晚做手術,光線太暗,還不如安排到明天。

  「殿下,您忍一忍。」

  洗淨手,衛螭要替承乾摸骨,在這沒有X光,沒有許多輔助檢查設備的時候,只能憑借摸骨以及衛螭的外科經驗來判斷。

  衛螭的手一觸上去,承乾額頭的冷汗就大滴大滴的滑落,待衛螭鬆手,他才喘出一口粗氣,顫抖著問:「衛……衛大人,我的腳……會殘廢麼?」

  衛螭道:「目前只能告訴你有可能殘廢,關鍵還要明天天光亮的時候,檢查傷勢之後才能給出答覆。今晚,千萬千萬不要動到傷腿,我幫你固定一下。」

  衛螭先幫他做處理,謝玖在一旁幫忙遞東西,問道:「不是粉碎性骨折?」

  衛螭搖頭:「不是,幸好當時是在田裡,地面軟,沖抵了大部分的力,我摸著,估計可能有點撕裂,有部分移位,具體還要明天打開傷口看看。」

  謝玖鬆了口氣,就怕粉碎性骨折,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即使衛螭有治療的技術,也心有餘但力不足。

  這一晚,衛螭和謝玖,誰也沒睡,衛螭看護著承乾太子,謝玖還要關注長孫皇后,倆人只有得空的時候,互相靠著,坐在台階上。謝玖靠在衛螭肩上,閉著眼睛養神,衛螭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心中一片平靜。

  大清早,天剛擦亮,衛螭就張羅著找地兒做手術,要敞亮,要乾淨。尋好地方,趕緊先消毒,然後洗手,準備手術,條件很簡陋,但比起戰地手術,已經算準備寬裕了。除了李二陛下,擺手術台的地方,只有衛謝倆人在,就連李二陛下,也做了嚴格要求。

  手術前,衛螭先和謝玖溝通,告訴她手術中需要注意和可能發生的情況以及應對方式,現在,謝玖就是衛螭臨時的助手。

  待天大亮,一切終於準備完畢,承乾太子被抬上臨時搭建的手術台,衛螭精神飽滿,神情鎮定,穩穩的下刀。手術持續了兩個小時,有一半時間是在確定承乾的傷情,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手術過程還算順利,衛螭的臨床經驗非常豐富,他的性格比較討人喜歡,實習的時候,很討帶他的主刀女醫生喜歡,每次都願意讓他充當助手,衛螭也沒讓人家失望,基本功非常扎實,讓那女醫生,衛螭畢業了都還記著他,逢人便誇,衛螭後來的工作單位,就是人家給介紹的,工作上還指點了他不少東西。工作後,幾年累積下來,經驗非常多。

  擦去額頭的汗,摘掉口罩,衛螭鬆了口氣,對李二陛下露出個笑容,道:「陛下,手術很成功,待觀察傷口癒合情況之後,再做一個復健計劃,不會對以後造成太大影響,復健的計劃,待看過殿下的癒合情況之後,我再制訂。」

  衛螭很耐心的解釋了一番什麼叫復健等一系列的專業名詞,李二陛下頷首,凝重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一點,如果堂堂大唐太子殘廢了,還是因為頑劣殘廢的,那他,不管是作為皇帝,還是作為父親,情何以堪。

  手術圓滿完成,衛螭高懸的心,終於落定,起碼,小命看樣子是保住了。繼續在宮裡呆著,還好,這次記得給他們安排住處了,沒再可憐的坐台階上過一晚。

  兩天後,衛螭提議的簡單輪椅終於做出來,承乾太子可以坐在輪椅上,由內侍推著去御花園裡逛逛,散散心。

  手術麻醉過後,李二陛下曾把所有人都趕走,誰也不准靠近,只父子倆待著過了半天。說的什麼,誰也不知道,不過,承乾的神色,一直沒好起來,估計被罵的很慘。

  謝玖負責長孫皇后那邊,衛螭負責承乾太子這邊,小倆口都很忙,因為他們的病人,心情都很不好,低氣壓的氣氛,一直籠罩在皇宮的上空。

  因為長孫皇后病了,跟在她身旁的李治、兕子,還有那個還在襁褓中的新城公主,全都扔給李二陛下照顧,李二陛下還要處理國事,所以,李治和兕子又被扔到衛螭這裡,還好,新城公主有奶娘照顧。

  小孩子對情緒,就像小動物對人一般敏感,宮裡的低氣壓,也讓李治和兕子沒有一點兒活潑樣兒,全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李治那小正太,成天像個小老頭似的,不是唉聲歎氣,就是怔怔出神。

  小兕子靜靜地靠著衛螭,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衛螭逗她,她都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搞得衛螭很想砍人,大人的事情,大人擺不平,影響到孩子,這叫什麼事兒!這小公主本來心肺就偏弱,這麼憂鬱下去,難道又想整倒一個!

  趁著承乾睡著,能脫身的當口,衛螭抱著小公主,到涼亭裡坐坐,把她放石凳上坐著,衛螭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小兕子,為什麼不開心?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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