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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御醫 作者:半墮落的惡魔 (連載中)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六章 其實不想聽(上)

  「兕子想娘了。」

  小公主很憂鬱的看著他,讓衛螭有種想發怒的衝動,讓一個四歲多,本該無憂無慮,像只快樂單純的小鹿一般的小女孩,露出這種表情,所有人都應該下地獄去。

  歎口氣,拉著她的手,想了想,抱起她,向長孫皇后的寢殿走去,到門口,讓小公主自己進去,摸摸她小臉兒,道:「進去吧,皇后娘娘就在裡面,告訴她,說你很想她。」

  「告訴娘,娘會開心嗎?」

  「會!因為娘娘也想小兕子。」

  「嗯!」

  小公主用力點頭,噠噠噠跑進去,一反平時安靜的小樣子,看得衛螭一陣愛憐。多好一孩子。

  搞定了小公主,還有個小正太李治還在花園擺沉思者的造型呢,衛螭覺得自己真命苦。丫李二陛下咋都生聰明孩子,不知道生笨點麼,不知道聰明的小孩兒比較敏感麼?

  「秋天的太陽,曬著感想如何?」

  衛螭隨意的在李治身旁坐下,也不管是否弄髒了衣袍。這小正太是個早熟的小鬼,用平等的方式與他交流,比較合適。

  李治對衛螭笑笑,繼續擺造型。衛螭心中默歎,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揉著他腦袋:「行了,小小年紀,裝啥沉思者啊。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蝴蝶嗎?」

  「記得。」

  「現在的情況呢,就是破繭化蝶的時候,雖然痛苦,但成功了就是新生,只能靠自己,旁人是幫不上忙的,懂我的意思嗎?」

  李治歪著頭想了半天,有點難過,有點失落,也有點不甘:「明白是明白,可是,還是會擔心。真的不能幫忙嗎?誰都不能嗎?包括衛大人也不行嗎?」

  衛螭苦笑:「我的好殿下,我只是個醫生,最多還是個小地主,咱不是超人。」

  「超人是誰?地主又是什麼?」

  「超人啊,一個把紅色裡衣穿外面,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的傢伙。至於地主嘛,就是在家混吃等死的閒人。」

  小正太嗤的笑了一聲,旋即安靜下來,眼巴巴的看著衛螭,小聲的問道:「……真的不行嗎?」

  衛螭無奈,攬著他脖子,拉過來靠自己懷裡,抬頭望著晴朗的天空,想了想,道:「這個問題,不由我們控制,明白嗎?好吧,說具體點,打個比方給你說明吧。這人呢,每個人就像一座獨立的房子,心就像是房子的大門,要主人願意打開,別人才進得去。主人不同意的話,咱也只能在外面看著,沒辦法,懂?」

  小正太點頭,滿臉傷感:「為什麼不喜歡把門打開呢?」

  衛螭翻個白眼,問他:「如果是你家,你肯隨意讓人進出嗎?」

  搖頭:「不肯。」

  旋即又搖頭,肯定的道:「如果能讓父皇、母后開心的話,我肯。」

  衛螭無言,摸摸他頭,誇了句:「好孩子。」

  「衛大人真的不能幫嗎?」

  安靜了一會兒,小正太又問道,眼睛裡,全是信任和期盼,彷彿衛螭在他眼中就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傢伙。

  「……殿下,你發現我紅裡衣穿外面了嗎?」

  搖頭,但語氣卻肯定:「但衛大人好像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母后說,父皇不開心的時候,你也能說得讓父皇高興,豫章姐姐她們也說你很厲害,我也這麼想的。」

  難道在他眼裡,他的皇帝父親就是天底下最難搞定的人?!

  迎著李治單純信任的目光,衛螭想搖頭的決定下的萬分困難。小正太失望萬分的走了,衛螭一人坐在大太陽底下,仰頭望天,琢磨一個十分深刻的道理——這賊老天,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

  幫或不幫,這是一個大問題,自古皇家無小事,就算幫忙,也不能把自己賠進去,頭痛,不是一般的頭痛。這廝沒啥大理想,只想做個單純快樂的小醫生,幸福和樂的過自己小日子。

  然而,事實往往證明,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越不想往身上攬的事兒,它自己卻趕著沾上來,衛螭十分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麼肇禍因子,或許,他就是倆人中倒霉的那個,那照這個邏輯來說,謝玖豈不是被他連累的……

  一切都是從承乾太子那一句話開始的:「衛大人,請幫孤叫內侍進來,孤想出去看看。」

  衛螭很盡責的召來內侍,幫忙抬著承乾坐上輪椅,推出去。

  「孤想去院子裡,看看月亮,快中秋了吧?月亮應該很明很亮。」

  衛螭不語,與內侍一起合力,把輪椅抬下階梯,推進寬敞的院子裡,自己則坐在後面的台階上,默默的陪著。沒辦法,這就是他現在的角色,主治醫生加全職看護。

  「孤想一個人呆會兒,都下去吧。」

  承乾怔怔望著月亮,在月光下,慘白的臉,年輕、落寞、孤寂。衛螭開口道:「我留下就行,其他人下去吧。殿下,我就在階梯上坐著,有事您叫一聲。」

  把內侍們都趕下去,衛螭坐階梯上,陪著承乾看月亮。也不知過了多久,估摸著個把小時的時間耗過去了,承乾就那麼抬著頭,望著月亮,怔怔出神,衛螭坐的屁股都疼了,挨不住站起身,揉捏一下。

  發出的響動,似乎驚醒了承乾,他轉頭看了衛螭一眼,衛螭不好意思的笑笑,比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勢,重又規規矩矩坐下,努力向雕像看齊。

  承乾轉過頭,繼續看天,良久,突然冒出一句:「……其實,我非常討厭月亮,討厭夜晚!」

  呃……這話題,該怎麼接呢?!

  衛螭擰眉頭做沉思狀,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人家承乾太子壓根就不在意他接不接話題,自顧自的往下說:「那個方向就是東宮,東宮的夜晚,很冷,父皇說,再過幾日,就把我送回東宮,太子就要在東宮,這是禮制、規矩。」

  說罷,居然呵呵笑了起來。這太子,自受傷後,人一直很低沉,特別是和李二陛下單獨呆了一下午後,人越發的沉悶了,經常一整天悶在房裡,發呆出神,衛螭覺著,他需要心理醫生,但這是大唐,心理醫生到哪裡找去?!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七章 其實不想聽(下)

  衛螭不吭聲,承乾太子低沉一笑,似乎有些自嘲,岔開話題,道:「衛大人在家中是否長子?孤觀之,衛大人很擅長與小孩兒相處?」

  「哦,不是,我是家中老四,我們家五個,經常幫兄姐帶孩子,習慣了。」

  「原來如此,孤從八歲起,就住在東宮,頭三年,父皇與母后也和我一起住在那裡,後來,他們就搬到太極宮了,東宮,只剩下我一個,所以,我與兄弟、妹妹們,並不怎麼親厚,衛大人真讓人羨慕。」

  承乾溫文的笑著道,又是那個完美聰明的太子。衛螭笑笑,道:「也不能這麼說,我還羨慕殿下呢,你沒和一群小孩子相處過,有時候,是挺可愛,但有時候,吵得讓人想崩潰。」

  承乾太子又笑,月光映照下的年輕臉龐,故作輕快的語氣,都透著一股懷念:「孤也有過小時候,那時,父皇軍務繁忙,母后操持秦王府,我帶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和大伯、四叔家的……」

  說到這裡,承乾突然停住,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衛螭猜到了他要說的話,繼續保持沉默。

  想來,這承乾太子也是個可憐孩子,生於武德二年,那時候,他的皇帝老爸,被他的皇帝爺爺命令出鎮長春宮,出生的時候,老爸不在身邊。然後李小二又被派出去領兵打戰,直到武德四年七月才返回長安,也就是說,承乾這可憐孩子兩歲多才見到自己的父親。

  接下來的幾年,他父親要麼出去打仗,要麼留在長安跟兄弟爭權,反正過的都不是太平日子。父子倆相處的時間自然比以前多了,但恐怕李小二沒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享受當爹的樂趣。

  現代的學說認為,小孩子特別是男孩,幼年時期跟父親的關係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那是他獲得安全感、認知自己性別特徵、初步架構起心理平衡的時候,而且這種認知和關係只能通過直觀感受來獲得——也就是說,無論他母親和奶娘丫鬟什麼的跟他說過多少次「你父王是大英雄、真男人、國家棟樑、萬眾崇敬」之類的話,也遠遠比不上父親張開雙臂給他一個簡單擁抱來得有效。

  如果在一般臣民家,這種父愛缺位的現象還有可能得到補償,畢竟史上父親早死但兒子被單親母親撫養大仍舊成才的例子屢見不鮮。但李承乾很不幸,當他父親缺位時,沒有一位男性有能力,或者說,有膽量,以父性的方式對待秦王世子。

  李承乾長到八歲,玄武門兵變發,他母親是被父親伉儷情深地帶到了玄武門去避難,而承乾,史書上可沒記載八歲的秦王世子跟母親一起去勞軍了。也不知,那個在大清早,被父母丟棄在深宮高牆裡,無助地傾聽外面廝殺聲的小男孩是啥感想。

  當然,對李承乾本人來說,他未必明白這麼多前因後果,也未必就由此感受到了「父母不愛我」,但有一件事他應該是知道的:那些跟他年齡相近、曾經一同在皇宮大內玩耍過的堂兄弟,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身邊人甚至都不准他再提起那些名字。(以上這一段,摘抄自《在渴愛中乾涸的驕子李承乾》一文!因為這文寫的很得我心,所以借用一下!備註!)

  李小二夫婦搬離東宮的時候,算算,承乾應該才十一歲吧?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兒,扔下他獨居在偌大的東宮,還是他那被他父親殺了的倒霉大伯李建成的舊居,以前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兒們,被父親殺了的小夥伴們兒的父親的舊居,不知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兒,晚上敢不敢睡覺。

  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說,衛螭很同情承乾太子,不過,站在一個臣子的角度來說,這個事情不是他能過問的,同情可以,理智還是需要的。

  想了想,衛螭道:「殿下是長子,做父親的,對長子,要求總是比其他孩子嚴格。就拿我父親說吧,對我大哥,比對我,嚴格十倍,非常嚴厲,稍有錯處,就責備他,大哥有了出色表現的時候,也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開始,我大哥不理解,和父親的關係很差,後來,當他明白那都是父親對他的愛後,也就釋然了。做兒子的,總要讓著父親幾分,畢竟,兒子是晚輩,父親是長輩嘛。」

  承乾淡淡一笑,道:「我從十四歲開始,每年父皇外出巡幸的時候,就由我監國,宮裡只留下我,母后、老四、老九,還有妹妹們,都跟著父親去,我是太子,是長子,要多擔待嘛。」

  這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苦澀。衛螭又沉默,抓著腦袋想了半天,小聲道:「今天,晉王問我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太子、皇后娘娘、陛下都開心,讓大家都高興。」

  「那衛大人怎麼說?」

  「我說,我也不知道。」

  承乾一笑,似乎並不意外的樣子。衛螭繼續道:「我給晉王打了一個比喻。每個人的心,就像一座房子,門關上了,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主人不把門打開,誰也進不去,包括最親近的人。我對晉王說,這打開門,就像破繭化蝶,疼不疼,困不困難,只有破繭的蝴蝶知道,可是,想跳出來,想變成美麗的蝴蝶,總要有破繭的勇氣才行,生存,只能靠勇氣和智慧。」

  承乾沉默了,衛螭走上前去,推輪椅:「殿下,夜深了,該歇息了,這天再黑,明天也有天亮的時候,黎明前,就是天最黑的時候,撐過去了,亮光就來了。黑夜,不可能一直在。」

  衛螭笑得很溫和,招來內侍,抬承乾回去。承乾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第二天,天還沒亮,正處黎明的時候,衛螭起床,去叫醒承乾太子,推著他,沒走遠,就在廊簷上,搬了把椅子,陪著他,倆人靜靜地坐著。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八章 東 宮(上)



衛螭喜歡看日出,也喜歡看日落,日出有日出的壯美,日落有日落的安心。日落了,舊的一天即將完結,新的一天快來了;日出了,新的開始了。太陽,代表了希望。希望,很平常,又很激勵人心的詞,只要有希望,似乎一切都不是問題。

  衛螭和承乾,倆人就這麼靜靜地在廊簷下坐著,不說話,一直到太陽升起,天光大亮。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感覺不錯。

  現在還沒有全球氣候變暖這樣的困擾,秋天的早晚,有點微涼,曬下太陽,正合適,很舒服。當然,如果能躺在搖椅上曬,那就完美了,可惜。

  衛螭撩起下袍,露出雙腿,腳上穿的鞋子,招弟給做的,人家小蘿莉說了,不興出去買。不過,讓謝玖打針還行,做女紅針線……似乎太強人所難了。

  承乾看著衛螭的動作,看著他一臉舒適表情,有點像躺廊簷下曬太陽的老貓,懶洋洋的,很放鬆。

  衛螭感覺到承乾的注視,也沒有收回雙腿,笑道:「請殿下睜隻眼閉只眼吧,曬太陽的時候,就不要考慮儀態啥的了。」

  那是,在農村,大老爺們聚在一起曬太陽的時候,誰還會去注意儀態啊,熱火朝天的擺開龍門陣才是正經。

  承乾不知為何,沉鬱的心情,似乎輕鬆了幾分,神情恍惚,學著衛螭般,靠著輪椅的椅背,露出輕鬆的笑容,喃喃道:「許久……沒這麼曬過太陽了。」

  衛螭燦爛一笑,回頭,道:「是吧?這人吶,一忙碌,就容易錯過一些平常、普通,但很美麗的東西,人不能繃太緊,太緊會斷的。處處留意皆風景,偶爾,也停下來,休整一下。有位哲人說過,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咱一向身體力行。」

  承乾笑了,學著衛螭閉上眼睛,享受太陽帶來的溫暖感受。衛螭悄悄睜眼看了看,很滿意。承乾是太子,不像李治,承乾要學的是成熟,他的身份、地位,無法再讓他享受青春四溢的輕狂,他,要學的是長大。而李治,應該享受小孩兒應該有的幸福快樂,不是揠苗助長般的急速成長。要想化成美麗的蝴蝶,蟲還沒長大,怎麼能結繭,都是有時候的。

  唉,還是插手了,衛螭很想扇自己兩巴掌,理智點的做法,應該是遠離才對,怎麼就插手了呢?鬱悶呀!

  中午,小倆口湊一塊兒吃飯。小夫妻雖然救治了長孫皇后,又擔任著承乾太子的主治醫生,但,還不夠格和人家一桌吃飯,沒讓他們和宮女、太監們一起吃就是額外恩賜了。這幾天,小夫妻倆都住在一個偏殿裡,吃喝住都在這裡。

  衛螭一邊吃飯,一邊歎氣,不知怎麼向謝玖開口,如果出啥問題,牽連到謝玖,他該怎麼辦?後悔啊,可是,事情找上門來,不管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衛螭的唉聲歎氣,謝玖都看在眼裡,不禁微微一笑,放下飯碗,目光柔和的看著他,問道:「怎麼了?因為你插手太子與陛下的關係嗎?」

  衛螭驚訝:「你……你怎麼知道?」

  「你那點小心思,瞞得過我嗎?」

  人家姐姐輕哼一聲,一副很不屑的可愛樣兒。衛螭有點不好意思,抓抓腦袋,道:「似乎……又把你拖累了。」

  謝玖一本正經,歎氣:「唉,早就看開了,你的個性,讓你不管,比讓你管困難,而且……」

  謝玖突然綻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雙眼凝視著衛螭,看得他心臟一陣砰砰亂跳,道:「我喜歡你這樣,也相信你能把握住大方向,做出決定,肯定是經過權衡的。最重要的是,有愛心的男人,很有安全感。」

  「咳咳……夫人,你想謀殺親夫嗎?」

  衛螭一口湯,有一半咽進氣管裡去了,這姐姐就不能一次說完嗎?說話還搞一波三折,衛螭十分懷疑她想謀殺親夫。謝玖一陣好笑,拿出手帕去擦他嘴角的湯,笑靨如花,眼波含情。

  又在宮中混了幾天,這幾天,衛螭每天給承乾太子換藥,調理他的傷口,謝玖繼續為長孫皇后調治,小倆口的生活,說忙嘛,似乎很清閒,說清閒嘛,又一時半會兒還走不開。特別是衛螭,晉陽、晉王兩位小殿下,李二陛下又扔了過來,衛螭安慰自己是能者多勞,不止擔任主治醫生,還要兼任幼兒園長……木有人性啊!李二陛下!

  小正太李治還好,知道衛螭忙,沒纏他,只是自己一旁安靜的看書、練字,小兕子比較小,又喜歡做衛螭的小尾巴,基本上,衛螭走到哪裡,她跟到哪裡,衛螭沒空陪她玩的時候,就自個兒到一旁練字。衛螭很理解,這孩子,這幾天,發生這麼多事,就算找母親撒嬌,估計也被父親嚴令不准纏著母親吧,小孩子是十分敏感的,沒有熟悉、信賴的人的環境,會讓他們不安的。

  「打針會痛嗎?」

  衛螭給承乾太子打消炎針的時候,小丫頭不知怎麼的,居然放下毛筆,跑過來,蹲在承乾太子的床榻邊看著,很是好奇的問衛螭。

  衛螭笑著摸摸她頭,道:「會啊,所以,小公主要健健康康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然,下次打針的就是你了。」

  小公主睜大雙眼,似乎對打針的後果十分恐懼,眼也不眨的看著衛螭打針,待打完後,爬到承乾身邊,對著針眼兒輕輕呼氣。

  承乾有些納悶:「兕子,你在做什麼?」

  「呼呼呀!」

  小公主答得理所當然。承乾太子還是一臉不解,倒是衛螭在一旁笑著解釋,道:「小公主這是在幫殿下趕走打針的疼痛呢。」

  小公主很天真的笑道:「是啊,兕子摔倒,痛痛,衛大人呼呼,對兕子說,痛痛飛不見,痛痛飛不見,兕子就不痛了。兕子也給大哥呼呼,痛痛飛不見,痛痛飛不見。大哥,還疼嗎?」

  小臉兒很是期盼的看著承乾,小嘴呼呼朝著承乾的針眼兒吹氣,承乾太子愣了愣,眼圈一紅,笑著道:「不痛了,兕子的呼呼很管用。」

  小兕子見管用,很開心的笑出來,學著衛螭往常對她的樣子,很努力的爬到床邊,去摸承乾的頭,學著衛螭的語氣,誇獎:「好孩子,堅強的好孩子!」

  誇完,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很是抱歉的道:「對不起哦,大哥,沒蛋糕了。以往兕子被誇獎之後,衛大人都會拿蛋糕給兕子吃,對好孩子要送禮物,兕子沒有禮物。」

  「夠了,有兕子呼呼就夠了,大哥不疼了,大哥是大人,不要禮物的。」

  承乾太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忍不住抱著兕子,嗚嗚哭出聲來。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二十九章 東 宮(中)


小兕子雖然聰明乖巧,但讓她去理解一個大人的複雜感情,她是無法理解的,所以,當承乾太子抱著她哭的時候,她不解的看著衛螭,卻沒有推開承乾太子,這是她性格天性中帶著的體貼善良。

  衛螭笑笑,摸摸小公主的頭,道:「太子殿下不開心,小公主要做什麼?」

  小兕子歪著頭想了想,抱著承乾,小手在他背上拍著,柔聲道:「沒事,沒事,兕子有母后在,大哥也有母后在哦。」

  然後,很盡責,很有耐心的一直拍著承乾,口裡哼著一首歌,估計是往日長孫皇后哄她的時候唱的。衛螭在一旁陪著,微笑著看著這一切,這小丫頭。

  承乾太子哭了一陣,終於控制住情緒,抬起頭,看兕子被他哭濕了一塊兒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衛螭沒說什麼,只是牽起小兕子,道:「殿下病了,要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他,出去玩,好不好?」

  「嗯!」

  小公主點頭,還不忘向太子殿下揮手:「大哥要乖乖喝藥,乖乖睡覺哦,要做好孩子!」

  衛螭牽著兕子,叫來一旁已經看呆的李治,一塊兒出去,叫來兕子的奶娘,領她去換衣服,小孩子穿著濕衣不好,容易生病,特別是兕子的身體又比一般小孩兒弱一些。

  衛螭和李治倆人坐在廊簷下,李治怔怔出神,衛螭笑著摸摸他腦袋,也沒說話,有些東西,讓他自己思考一番,等他問出來的時候再給出解答,他的收穫會更多。不過,還沒來得及等他給李治解惑,長孫皇后的旨意就來來,召見衛螭。

  衛螭過去立政殿,李治也跟了去,說是好幾天沒見到母親了,想去看看,衛螭帶著他,一起去。

  走到門口,謝玖在那裡等著他,李治很識趣,先進去了,衛螭迎過去,眼巴巴的問:「皇后找我來做啥?不會是想罵我,或是詢問太子的病情啥的?」

  謝玖沒說話,只是用一種帶著考量的目光,看著衛螭,看得他渾身發毛,仔細打量了下全身,摸摸臉,沒啥異常:「你……你一直盯著我做啥?人……人家臉皮薄,會害羞的。」

  「噗嗤」一聲,謝玖笑出來,走過去,道:「剛才,奶娘帶小公主來換衣服,娘娘問為何衣裳濕了。小公主說是大哥哭濕的。」

  汗,這小兕子也太不可靠了,只是忘了交代一聲保密,咋立馬就賣給長孫皇后聽了呢。衛螭苦笑,小心翼翼的朝裡看了一眼,道:「你觀察,長孫皇后是想獎勵我,還是懲罰我?」

  謝玖很誠實,很坦白:「看不出來,她是皇后,心思能讓人輕易看穿嗎?」

  「夫人謙虛了,您還是副院長呢,雖說級別差點兒,但咱也是官兒啊,別把鄉幹部不當幹部,對吧?」

  「哼,拍我馬屁也沒用,好了,快進去吧。」

  衛螭笑笑,顛顛兒跟在她屁股後面進去,其實看到謝玖的時候,他就知道沒事了,謝玖也明白他知道,上面的對話,只是倆人的逗趣而已。

  進去,行禮拜見。長孫皇后端坐正位,小兕子和李治坐在她身旁,見衛螭進來,小公主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衛螭也回了一個微笑。

  長孫皇后賜坐,衛螭倒是老實不客氣。話說,椅子,已經在權貴間流傳開了,跪坐的方式,確實挺摧殘人的,有椅子坐,多舒服啊。

  衛螭坐下,長孫皇后突然起身,對著衛螭莊重一禮,衛螭嚇了一跳,連忙讓開,結巴道:「娘……娘娘,您這是做啥?臣擔當不起。」

  長孫皇后誠摯的道:「這是一位母親,為兒子對您做出的感謝,請子悅不要謙讓。」

  衛螭憨笑,抓著腦袋道:「娘娘,這是臣應該做的,況且,除了為太子治傷,臣也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實在不敢當娘娘的感謝。」

  長孫皇后讓衛螭坐下,道:「本宮忙於宮內事務,陛下忙於國事,對承乾疏於管教,犯下如此大錯,幸好子悅前前後後的妥當處理,才沒讓這件事在民間傳開,這是於公,本宮要感謝子悅的。」

  「於私來說,因為子悅對陛下的勸說,對承乾這幾日的關懷,緩和了他們父子的關係,不致傷到太多情分,讓本宮,讓太子,都還有彌補的機會。所以,本宮要感謝子悅。」

  衛螭笑笑,再推辭就是矯情,沒再說啥推辭的話,沉默著應了下來。長孫皇后見他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開口道:「本宮今天請子悅來,就是想向子悅請教教育子女的經驗。」

  衛螭愣了愣,他又沒做過父母,咋知道怎麼教育孩子!這……這長孫皇后會不會搞錯了?!

  「娘娘,臣也沒做過父母,也沒啥經驗好說,只是對比著自己的情況出發而已。就像臣對陛下說過的,將心比心而已。臣幼時十分頑劣,父親對臣的要求,雖然比不上大哥,但管得也十分嚴,經常遭父親責罵,說來不怕娘娘笑話,有時候明明知道是錯的,但為了好玩或是別的原因,還是會管不住自己去做,做了又被父親責罵一頓。被責罵的多了,臣錯以為自己在父親眼中就是那種頑劣不堪的摸樣兒,無論怎麼努力都不成,就越發的不肯聽父親的話了,後來,有一次,我無意間做了一件好事,父親居然誇讚我,說我終於懂事了,他也放心了。我才明白,原來,我之所以那麼憎恨父親的責罵,是因為我渴望父親的讚賞,父親讚賞對一個孩子來說,很重要,超乎父母想像的重要。」

  「所以,有時候,只是講究一下彼此相處的方法而已,其實沒有太多值得探討的東西,也沒啥深刻的道理。」

  長孫皇后聽得若有所思,想了想,道:「本宮明白了。謝謝子悅。」

  衛螭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娘言重了。對了,娘娘,太子的傷勢已經穩定,目前,只需要按時換藥,按時打消炎針就行,快秋收了,臣夫妻,可以回去打理一下家事了吧?」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三十章 東 宮(下)


長孫皇后莞爾,道:「農桑是大事,秋收乃重中之重,豈能耽擱,既然承乾的傷勢已穩,自然可以回去操持家業了。」

  終於解放了!衛螭覺著,他現在的心情,應該和解放初的農民差不多,不容易啊,盼了那麼多年,終於盼來解放了。

  小夫妻歡天喜地的對望一眼,分頭合作,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衛螭去收拾的時候,承乾太子也在收拾,他,要搬回東宮了。衛螭過去的時候,李二陛下也在,一臉深沉嚴厲的表情,對承乾太子,似乎餘怒未消。

  「臣參見陛下。」

  李二陛下抬眼掃了衛螭一眼,淡淡唔了一聲,道:「子悅你來了,皇后說,玉米要收割了,這事兒一直是你在主持,如今承乾的傷勢也穩定了,你該回去做正事了。」

  衛螭看了承乾一眼,道:「陛下,您當初說過,此事交由太子督辦,臣協辦。如今太子傷勢已穩定,適當的活動,對傷勢癒合有好處,正好玉米成熟,臣還等著殿下的指導。」

  承乾太子眼睛一亮,期盼的看向父親。李二陛下掃了他一眼,轉而深沉的看著衛螭,衛螭心懷坦蕩,直直與李二陛下直視,繼續道:「陛下,錯誤不會永遠是錯誤,沒有錯誤,哪來的正確。」

  李二陛下眼中掠過一絲恍然的神色,又轉頭默默看了承乾一會兒,緩緩點頭:「好吧,此事依舊由太子督辦,他身上有傷,你要照看好了。」

  「是,請陛下放心。」

  承乾感激的看了衛螭一眼,由內侍抬上輪椅,推著向東宮去。李二陛下站在廊簷下,看著承乾太子的隊伍遠去。

  衛螭忙著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都是些醫療用具,衛螭也沒有亂扔的習慣,基本上都在醫療箱裡放著,背起醫療箱走人就是了。

  收拾好,衛螭背著醫療箱出來,李二陛下還站在廊簷下沒動,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衛螭蹭過去陪站,陪了一會兒,順著李二陛下的視線,道:「陛下,聽太子說,那個方向就是東宮?」

  「嗯,朕和皇后,在那裡住了三年,那時候,承乾才八歲,但聰明懂事,從不讓朕操心,如今……唉。」

  李二陛下很感慨,衛螭想了想,道:「那陛下搬到太極宮來的時候,太子才十一歲吧?」

  「嗯。」

  「太子真厲害,才十一歲就敢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宮殿,臣十一歲的時候,一個人住一間小房子都還時常害怕得睡不著覺,要娘哄才能入睡呢。太子不愧是陛下的兒子,常人不及,不知陛下當年十一歲時,陛下如何?」

  「朕十一歲……」

  李二陛下說不出話來了,怔怔出神。衛螭有點心驚膽戰,趁著李二陛下出神,趕緊道:「陛下,我家謝玖來了,那個……臣先告退了。」

  說完,不等李二陛下回神答應,趕緊拿出百米跑的速度開溜,膽子太大了呀,這種話都敢說,以後一定要忍住,忍住。

  和謝玖一起回到家,秦猛領著衛府上下,給與倆人英雄般的待遇。招弟小蘿莉和管家成叔倆一老一小,更是哭得那叫一個唏哩嘩啦。

  成叔不停擦眼淚:「少爺和夫人終於回來了,天公保佑好人,您兩位不在,這府裡,連個主心骨都沒有。」

  「嗚嗚……夫人,招弟好想您。」

  招弟哭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硬生生把一可愛孩子,糟蹋成一個邋遢的小破孩兒,衛螭認為她很有勇氣。

  鯉兒和一個比她稍大點的小男孩兒站一處,衛螭沒見過,不認識,心中有點奇怪,這年代的女孩子不會這麼早熟吧,才十一歲就知道給自個兒找丈夫了?!

  沒空問鯉兒的八卦,衛螭忙著安撫府上的眾人,還好,那天衛螭和謝玖進宮後,秦老國公親自過來了一趟,安排好了衛府的一切,並嚴厲交代僕人們不准多嘴,然後又把秦猛派來衛府坐鎮,倒也沒出什麼事情。

  衛螭走上前,重重拍拍秦猛,笑道:「四哥,感謝的話,小弟不多說了,說多了,那不叫兄弟,走,咱喝酒去。」

  秦猛也很高興,道:「我就喜歡你小子爽快,不矯情,行了,喝酒,明天你來府上喝,我先回去向父親稟報一番。」

  衛螭一拍腦門兒,連忙道:「是小弟失誤了,一塊兒去一塊兒去,讓他老人家操心了,小弟應該去一趟,順便請他老人家過來喝頓酒。成叔,讓廚房準備好酒菜。」

  「少爺您放心吧,早吩咐好了。」

  成叔擦著眼淚道,衛螭對他笑笑,道:「成叔,這幾日辛苦你了,呆會兒,一塊喝一杯吧,我和夫人先去義父府上請安。」

  說完,衛螭又與謝玖上了馬車,隨秦猛去秦府。到了秦府,秦老國公很老練,也沒問那天發生了什麼,更沒問衛螭進宮是做啥去的,只是慈祥的對衛螭夫婦笑笑,欣慰道:「回來就好,家裡,我讓老四給你照看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安穩的移交還你。」

  衛螭憨笑:「讓義父您老費心了,兒子讓家裡準備好了酒席,請義父、義母,全家過去吃頓便飯。」

  「也好,吃一頓,算是為你接風洗塵,走,全家都去。」

  兩位義母,再加上兩個義兄,義母們與謝玖坐馬車,衛螭陪著騎馬,一路上,高談闊論,歡聲笑語,好不開懷。

  衛螭狠狠揉揉鼻子,操,這才叫人生,這才叫生活。這幾日在宮裡看帝王家的日子,那叫一個鬱悶啊,那不是一般人能過活的,難怪皇家出來的人,都那麼強悍呢,能在那麼變態的環境裡生存下來的強者,能簡單嗎?所以說,做個皇家子弟也不容易,還是小老百姓好啊。

  回到府上,全家一起,好好喝了一頓,席上,衛螭把成叔請來,很是鄭重的給他敬了一杯酒,感謝他為府上的操勞。成叔激動的又是一頓好哭,連說跟了個好主家,不盡心做事,對不起主家,一切都是他的本分,是他應該的。

  雖然哭聲不少,但總的來說,酒席還是在和樂溫馨的氣氛下結束的,衛螭、秦老國公、秦家倆兄弟,成叔,都喝高了,酒席結束的時候,全在地上直哼哼。醉的迷迷糊糊的衛螭,時不時還大叫聲:「這才是生活呀!」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三十一章 秋收了(上)

  酒好喝嗎?喝酒瀟灑吧?醉酒舒服吧?

  那是,要不,人家古人幹啥寫憑多的詩來歌頌,啥「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還有詩仙的那句「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歌頌美酒的詩句,海了去了。照理說,喝酒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只是,別有酒醉第二天的難受就好。

  衛螭這廝抱著腦袋爬桌子上直哼哼,同樣是喝醉酒,人和人的待遇咋就不一樣呢?!

  人家秦老國公、秦家兄弟父子仨,第二天一起床就精神抖擻,根本看不出一點宿醉的樣子,唯有衛螭,昨晚一晚,半宿都沒睡著,一個人蹲廊簷下,吐了個天昏地暗,翻江倒海,整得謝玖也跟著半宿沒睡,跑去調草莓汁給他喝,好讓他胃裡有東西可以吐。

  折騰大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大清早,又被抓起床,說是義父大人找他一起吃早餐。好嘛,這廝沒有反抗,很乖的起床,上餐桌,早餐是麵條,可衛螭看到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吐!

  除了水,無論端什麼上來,衛螭都只有一個表現——想吐。反應比人家懷孩子的還劇烈,惹來秦家三父子肆無忌憚的嘲笑,經不起酒精考驗啊!就算大學畢業聚餐的時候,也沒醉這麼慘啊,難受,很難受,相當的難受。

  「水,溫開水,除了水,什麼都不要,果汁也不要,水果也不吃,只喝水。」

  衛螭有氣無力的強調著,不是他不想大聲,其實他很想大聲吼出來,可惜力不從心。

  「衛大人……這是,怎麼了?」

  所以,當司農正卿嚴九齡陪著太子殿下,來到衛螭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爛德行。

  「見過太子殿下,嚴大人,請坐,早飯用過沒?」

  「用過了,衛大人你這是……」

  「宿醉,昨晚,被義父大人和兩位義兄灌了一通,我不擅長喝酒。」

  強撐著起身,陪著倆人去田裡,其實衛螭很想來個病休,但似乎已經不能再耽擱了,地裡的玉米,等著收回來呢。

  一行人,走到玉米地,衛螭帶了衛文和大虎倆人跟出來,不然謝玖不放心,說是怕他睡到地溝裡去了。衛螭很鬱悶,咱精神因為宿醉不好,但精神還是清醒的,咋能這麼瞧不起人。

  讓衛文撐了把傘,遮擋一下刺眼的陽光,對宿醉的人來說,陽光也是很讓人痛苦的東西。

  收割玉米的人手,朝廷已經準備好了,只待衛螭一聲令下,就可以動工。其實,收割玉米非常簡單,掰下來,拿去曬乾就行,偏他家上司大人要鄭重其事的搞這麼一出,還搞啥開割儀式,大清早就抓人來上班,木有仁道啊。

  太子殿下腿傷,不方便,由嚴九齡和衛螭倆人意思意思的下地掰了幾包玉米丟籃子裡,又砍倒兩顆玉米桿,算是完成儀式,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很是鼓舞人心。

  不過,鼓舞的是嚴九齡和承乾太子,衛螭偷懶,縮在涼棚底下,捧著杯水,靠在椅背上,一小覺一小覺的昏睡。

  衛文和大虎,估計因為自家主子的懶惰慚愧,連人家有腿傷的承乾太子都親臨前線指揮了,他們家主子倒好,心安理得的躺涼棚下偷懶,無顏見人啊。為了彌補一下主子的失禮,倆人很積極的投入到勞動者的行列中去,所以,衛螭醒來的時候,身邊,除了有個侍候的小內侍,一個人都沒有。

  揉揉眉心,精神終於好了些,有點活過來的感覺了。讓小內侍留在涼棚裡,衛螭自個兒跑去找大部隊會合。

  老遠,就看到承乾太子、嚴九齡坐在一把傘下,身旁,是採收來的一筐筐玉米,黃燦燦的,很有一種豐收的喜悅感。

  「殿下,嚴大人。」

  「衛大人好些了嗎?如若還是不舒服,盡可回府休息,這裡的事情,孤和嚴大人一起看著就行。」

  衛螭走過去,行禮,面色有點不好意思,呵呵傻笑。承乾太子對衛螭,倒是十分和藹,沒有再像以往般端著個架子,言語間,對衛螭極是親和。

  衛螭苦笑,感歎:「這酒,恐怕在一段時間內是不敢碰了,這次喝的實在……」

  一副看不堪言的樣子,搖搖頭。逗得嚴九齡和太子殿下一陣莞爾。衛螭也跟著坐下,摸摸空空的肚皮,找侍衛要了把刀,跑去砍倒的玉米桿旁,修了幾根玉米桿,拿過來,笑對著嚴九齡和承乾疑惑的目光,道:「這玉米桿也是可以吃的,吃法和甘蔗一樣,只不過,沒甘蔗那麼甜而已。」

  說著,也不管倆人,自個兒拿了一根就開吃,一早上,除了水,什麼都沒吃進去,昨晚吃的又全吐了,補充點糖份,墊肚子,恢復點元氣。

  嚴九齡和承乾太子,好奇的看著衛螭吃,看他一副津津有味兒的樣子,也按耐不住的拿了一根嘗嘗,果如衛螭所說,比不上甘蔗的甘甜,但自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衛螭自在的靠著椅背,仰望著蔚藍的天空,表情帶著懷念,想起他的娘,想起了在現代的親人,應該……很好吧?他在這裡也很好,很努力的讓自己幸福的生活,不管在不在一起,只要他能活得好,父母……應該就會放心了吧。

  「衛大人在想什麼?」

  承乾太子看著衛螭,問道。嚴九齡藉故起身,去查看採收情況,留下衛螭和承乾太子敘話,他也是個成精兒的人物,早看出了承乾太子對衛螭的親切與尊敬,甚至有些孺慕,似乎衛螭就是他的一個知心親朋一般。

  衛螭淡然笑笑,道:「觸景生情,想起以前小時候的日子。」

  「衛大人的童年,想必十分幸福、快樂吧?」

  承乾的語氣裡,有著難掩的羨慕:「看衛大人和兕子他們玩耍兒就知道。」

  衛螭想了想,笑道:「也不盡然,我從小就活潑好動,比較調皮,挨了不少罵和打,當然,也有不少快樂。現在回想起來,都只願去想好的,不好的,差不多都忘記了吧。」

  「衛大人心胸豁達,自是能忘記一些不快樂的往事,只記住快樂的。孤十分羨慕衛大人這樣的性子。」

  承乾微笑著道,臉孔有點點紅,似乎不是很習慣和別人說心事,但又努力想說出來的樣子。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三十二章 秋收了(中)

  衛螭笑笑,心中一動,問道:「殿下,是否皇后娘娘對您說了什麼?」

  承乾見被衛螭看穿,越發有點不自然,道:「昨晚,母后到東宮,與我說了很多,母后說,衛大人是個明白人,讓我多聽聽衛大人的建議,還請先生教我,請先生給承乾指導一條明路。」

  太子很嚴肅的行禮,衛螭愣了愣,心中苦笑,長孫皇后不會是想叫他幫忙教孩子吧?!話說,難道要不止擔任李家的幼兒園長,還要兼任青少年心理諮詢師?!

  衛螭扶著承乾,很溫和的笑著,誠懇的道:「殿下,請不要叫我先生,這個稱呼,我真的不敢當,殿下如果願意,叫聲子悅也好,四郎也好,甚至直接叫衛螭都行,如果殿下不嫌我高攀,當啥都行,就是別當先生、老師啥的,小時候太調皮,被老師收拾慘了,對這個稱謂,有點心理陰影。」

  承乾看著衛螭,似是想辨別他話的真偽。衛螭心懷坦蕩,說的確實也是真心話。承乾笑笑,笑容有點羞澀,和一般十七八歲,不知道怎麼和人溝通的小男孩兒相同,讓他說的時候,話都不知從何開始說。

  衛螭笑了,主動開口,寬慰道:「殿下的腳傷,不耐久坐,不如,拄著枴杖,走動走動吧?」

  雙拐,衛螭早就和輪椅一起,讓宮中的工匠做出來給承乾了,在宮中的那幾天,衛螭也經常讓內侍扶著承乾出去走走,本來心情就不好,總悶在房子裡,沒病都要悶出病來。

  從心理學上來說,衛螭琢磨著,歷史上的承乾太子,後期那麼頑劣,會不會和他腳殘廢了也有點關係呢?

  承乾太子拄著拐,衛螭陪著,倆人緩緩漫步在田埂上,侍衛遠遠的跟著。衛螭笑道:「我以前很喜歡走在田埂上,特別是春夏兩季,田裡綠油油的,看著心裡就很舒坦。這人吧,容易形成習慣,一旦形成習慣了,就很難改過來,就算是大毅力者,也是需要時間的。好的習慣,咱繼續保持,不好的習慣,總是要改的,不改,那就是原地踏步,人嘛,總要前進,否則,人生就沒啥趣味了。這是我的想法,殿下別見笑。」

  承乾搖搖頭,默默的聽著,看衛螭的目光,倒是很溫和,有時候衛螭說的比較風趣的地方,還跟著笑幾聲。可以看得出,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所以,他一直有點不自在。

  也是,就像一個天天穿著盔甲作戰的將軍,突然讓他脫了衣甲,也會一時不習慣而感覺不自在的。衛螭很理解,所以,自個兒說自個兒的,只要承乾在聽就行。

  衛螭繼續道:「我和夫人,天氣好的時候,每天晚飯後,都喜歡出來逛逛,家裡就我們兩口子,天天悶著,沒病都能悶出病來。人嘛,再樂觀積極的,總關在房裡,也會壓抑的,出來看看這些平常的風景,平常的人,感覺也挺好。」

  倆人走了一段,路過佃戶家門口,衛螭隨和慣了,每天吃完晚飯,就喜歡拉著謝玖出來散步消食,偶爾也與佃戶們拉拉家常啥的,基本上,人人都認識他,這麼隨和的主家,想不記住都難。

  衛螭一路打著招呼,偶爾閒扯幾句,八十畝山地,十來人,做完也得三四天的時間。到午飯時間,承乾太子、嚴九齡、衛螭,三人呆涼棚下,一塊兒吃飯。飯食是衛府送來的,味道不是問題,就是吃飯的場合差了點兒,謝玖還讓人煲了一大鍋湯來。

  嚴九齡和衛螭,都是有過苦日子的人,在露天下吃飯,倒也自在,承乾太子則從小就在禮儀要求嚴格的皇宮大內長大,有些不自然,不過看嚴、衛倆人吃得歡實,也跟著放開來。

  嚴九齡喝著湯,調笑衛螭:「這湯,怕是衛夫人為了衛大人的宿醉特意讓人熬製的吧?我和太子殿下是沾了衛大人的光啊。」

  衛螭笑的很得意,不過,嘴裡還是要謙虛幾句:「沒有沒有,我家夫人是考慮到我們在外邊工作辛苦,補一補,大家都需要補一補。」

  男人都這德性,心裡會得意,但面上卻還要很假的謙虛幾句,其實心裡早就美的不行了。

  三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嚴九齡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物,說起話來十分有水平。一個人的閱歷、知識、修養,全都反映在言行中,從嚴九齡的談吐,就知道這已經跨入中年人行列的嚴大人的學識十分廣博,天文地理,啥都能扯點,和這樣的人談天,擺龍門陣,是一種享受,一種學習。

  衛螭也是這樣,除了外科,專精的東西,還真沒有,不過,仗著現代資訊方便的緣故,倒也與嚴九齡拼了個略勝一籌,聽著嚴九齡的誇讚,衛螭偷偷擦汗,幸好咱是現代來的,要不然還不給整趴下,就像太子現在的樣子,對他崇拜的一塌糊塗去了,不能小看古人啊,大唐的社會,儒學還不像宋時那麼興盛,人家不是只懂之乎者也的腐儒,何況,人家的閱歷在那裡擺著呢。

  承乾太子安靜的聽著倆人閒扯,偶爾發出幾句,提的問題,都很切中要害,雖然有些問題,因為閱歷的限制,聽起來有些可笑,但可以看出是很有才學的一個年輕人。人家嚴九齡看太子的眼神,那叫一個開心啊。

  三人坐涼棚下充當監工,順便一通侃大山,謝玖女主人做的很周到,到下午,讓人送來不少點心、果汁,衛螭琢磨著,這樣的工作可以常做,多舒服啊,不過,如果沒有早上的宿醉痛苦,那就更加完美了。

  下午吃完點心,請嚴九齡繼續看著,衛螭帶承乾太子回醫館,換藥打針。打針的時候,太子的眼神還柔和,道:「昨晚,兕子和母后一起去東宮看我,又為我的傷腳呼呼。」

  衛螭笑了,得意道:「小公主很可愛吧?」

  承乾點頭,道:「原來真像衛大人所說的,處處留意皆風景,我,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

  「現在發現也不晚,還來得及,殿下現在的首先問題,就是養好傷,明年再請陛下讓您督辦,咱一起把長安的山地都種滿玉米。」

  很……實在的願望!承乾太子笑著點頭,感激的看著衛螭。
第三卷 工作在大唐 第三十二章 秋收了(下)

  待換完藥來,已是收工時分,進度還是非常可喜的,這時候的民眾,多數比較淳樸,讓幹活啥的,有工錢,多數都很實在,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偷懶的,但十來個人,一天就能收割這麼多玉米下來,不僅衛螭滿意,嚴九齡也滿意。太子,人家沒經驗,不懂,也不指手畫腳,反而很虛心的向嚴九齡請教。

  衛螭這廝,假公濟私,留的五畝吃青玉米的地,就算吃的人多,也才吃了一半左右,還有一半留了下來,衛螭就著採收,讓人把剩下的也給收拾了,不用自家再繼續安排。衛螭美其名曰,這叫合理利用資源,不製造浪費。

  嚴九齡,也不是不識趣的主兒,可以說,這滿山的玉米,都是衛螭貢獻出來的,陛下還指不定怎麼獎賞,這麼一點區區小事,他怎麼會計較。

  看著那一筐筐往谷場搬運的玉米,嚴九齡很欣慰,摸著鬍子,道:「看著這黃燦燦的玉米,來年不知又會是怎樣一番風景,不由得我想起子悅說過的一句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噗」——衛螭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嗆得咳個不停,衛文忙在後面不幫忙拍脊背,待平息下來,衛螭漲紅著臉,力保語氣平穩的接了一句:「大人所言甚是。」

  其實衛螭想說的是,嚴大人你太有才了。不過,考慮到人家可能無法理解他的幽默,還是遺憾作罷。不過,心中卻有點小得意,經典廣告詞的強悍,是無處不在的,連嚴九齡都學會用了,是否可以期待,某天,現代經典廣告詞漫天飛的情景?!

  目送倆人離開,衛螭一邊自個兒YY的無法自拔,一邊偷偷樂得快笑暈了,回到家,謝玖問他笑什麼,衛螭很是得意的顯擺出來,謝玖苦笑,道:「你就自個兒樂吧,焉兒壞,焉兒壞的,看吧人家教的,秦猛成天丫來丫去,也是你教的吧?」

  「咳咳……夫人,這就叫經典語言的感染力,經典,那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

  衛螭一本正經,心裡的得意不減。謝玖伸指,點了衛螭眉心一下,很不屑的小樣子:「我都不稀得說你。」

  衛螭驚呼:「哎呀,夫人,你說話語氣咋越來越像我了?難道是……」

  「是什麼?」謝玖的語氣,有點小期盼,似是期望衛螭說出點啥感性浪漫的情話出來。誰知這廝很嚴肅的打量了謝玖幾眼,一副得出結論的樣子,道:「看來口水吃多了,總會有點影響的,夫人,今後我們要多多接吻。」

  謝玖滿臉的柔情,瞬間倒塌,美麗的臉蛋兒,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望著衛螭的目光,很糾結,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急了半天,就擠出兩個字:「流氓!」

  偏偏衛螭那廝還不知死活,謙虛道:「夫人,流氓,以咱的程度,暫時還達不到,最多就是貧嘴。咱很實在,不是咱的功勞,咱分毫不沾……」

  話還沒說完,謝玖已經受不了了,直接起身,把他推了出去,推出去後,自個兒也忍不住捂著嘴,靠著門偷偷笑,有些懷念,好幾天沒聽他胡說八道了,在宮裡的日子,太壓抑,倆人都不好過,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還是家裡舒服。

  謝玖抿嘴一笑,想起衛螭的好來,心中一軟,轉身準備尋回某人,結果打開門一看,那廝早就不在門口了,不知竄到哪裡去了,轉身出去尋找,那廝很會找樂子,拉著大虎二虎兄弟逗樂兒呢。謝玖臉孔瞬間冰冷,以後決不再對那廝心軟。

  衛螭這廝還不知道無意間得罪了夫人,到晚上上床睡覺時,對著那世界上最美麗的後腦勺,衛螭滿口無言,只好伸出手指,輕輕的去戳謝玖的癢癢肉,一本正經的道:「夫人,為夫想看你的臉,對你美麗的後腦勺,暫時沒有興趣。」

  謝玖被他戳的忍耐不住,只得轉過身,又氣又恨的瞪他一眼,看他滿臉無辜,又有些心軟,明明恨得要死,怎麼看到他的臉,又氣不起來了呢!在那廝眉開眼笑中投入他懷裡,謝玖無言的問自己。

  小倆口吵吵鬧鬧的過自己的小日子,第二天,倆人用早餐的時候,管家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半天,才問出來:「夫人,咱家的秋社,差不多要準備了吧?」

  秋社?!

  倆穿越小白夫妻,面面相覷,一臉茫然表情,衛螭比較皮厚,不怕被人笑話,很具有不恥下問的精神,問:「成叔,啥叫秋社?」

  衛螭的問題,似乎還讓成叔有噴血的衝動,看衛螭的目光,那叫一個傾倒,那叫一個糾結:「……我的少爺,秋社是祭祀土地神的大日子……」

  成叔十分盡責的給倆文盲主人普及祭祀知識。秋社,是秋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始於漢代,後世在立秋後第五個戊日。古代收穫已畢,官府與民間皆於此日祭祀神報謝。

  「噢!原來這就是秋社。」

  聽完成叔解釋,衛螭恍然大悟,扭頭看看謝玖,很好,人家姐姐正眼觀鼻,鼻觀心,做菩薩狀,意思就是要衛螭繼續充當不恥下問的那個勤快學徒了。

  衛螭突然也有了吐血的衝動,咋每次沒面子的事情,都讓他趕著往上貼?!男女平等,任重而道遠啊。

  「那……要準備什麼?」

  衛螭繼續虛心請問。成叔辟里啪啦說了一大通,總之,一直在強調,這秋社有多麼重要,當今天子如何如何重視等等,聽得衛螭一個頭兩個大,轉頭看向謝玖,這姐姐也是一臉迷糊樣兒,很可愛。看在這麼可愛的份上,衛螭決定原諒她剛才的剝削了。

  「呃……成叔,需要準備什麼,你儘管去準備,這件事,就全權交由成叔您操辦了。」

  「少爺,這不妥吧?這件事,應該由夫人親自主持才對。」成叔很猶豫,眼巴巴瞅著謝玖。

  謝玖看似面不改色,做微笑狀,不過,衛螭還是偷偷注意到她端著茶盞的手,晃了一下,趕緊善解人意的為夫人解圍:「成叔,您想,我和夫人,都是小年輕兒,這府上,最德高望重的人,莫過於成叔您了,說句俗話,就是你吃過的鹽都比我們吃過的米多。這些禮儀風俗,我們真的沒有您明白,您不出來挑大樑,這府裡,還有誰能當此重任?再說了,交給別人辦,成叔您放心,我們也不放心啊,這府裡,離了您成叔不行啊!這麼一說,成叔還真是勞苦功高,不行,今晚還要再和成叔喝兩盅,唉,成叔,你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成叔的聲音遠遠傳來:「少爺,老夫趕著去辦事,喝酒就不用了。」

  「呼……」

  小夫妻倆這才對望著吐出一口氣,總算逃過一劫。看來,那晚的酒席,威力不小啊,看把人家成叔嚇的,不就是連著難受了兩天嗎?成叔真是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人能折騰了。
第三十三章 秋 獵(上)


  有個老練的管家是幸福的,再有個可靠的義父,細心的義母,那就更加的幸福得無以復加。為了怕小倆口不知道風俗,秦家老夫人特地派了國公府的人來指導,人李二陛下也特地派了個禮儀官過來,見有秦家的人在了,人家才回宮去向陛下回旨。

  衛螭心中,有點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一邊為義母和李二陛下的細心感動,一邊為自己難過,難道咱不懂禮俗的名聲,已經傳遍大唐了嗎?慚愧啊!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黨,這麼多年的教育白費了,穿越一遭,還被人當文盲。

  當然,心中的感激,也不能說說算了,衛螭這人吧,雖然有點貧,但做人還算可以,屬於那種別人對他好,他也要還回去的類型。

  陪著太子、嚴九齡,連著留在玉米地監工,每天下午眼巴巴的又跑回醫館去換藥,一番折騰下來,其實有點累,不過,還好,這樣的日子不長,也就三四天時間,玉米全部收割完畢,玉米桿,衛螭選了幾根,拿回去給謝玖嘗嘗,其餘的,全送給莊子上的佃戶們,告訴他們用途,餵牛也好,喂什麼都好,反正不會浪費了就行。

  衛螭指點著,把玉米綁好,掛起,等著晾乾,然後就是等著晾乾後,剝下來做種,留著明年春播再種下去。

  玉米收割,算是正式結束。秋季的重大節日之一秋社正式提上日程。祭祀,在古代,那是國家大事,是重中之重。秦家派來的人,指點的很用心,嚴格按照禮儀要求衛府上下。

  衛螭也很盡責,殺豬宰羊,一應俱全,不用殺牛,那是人家天子的級別,衛螭這樣的小老百姓,殺殺豬,殺殺羊就行了,再準備點雞、魚。

  說來好笑,衛府祭祀用的,除了雞,全是外面買的。到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家居然沒養。衛螭、謝玖、成叔,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慚愧。

  「……是老夫疏忽了,忘了提醒少爺和夫人,老夫的過錯。」

  成叔很有擔當,率先站出來承擔責任。衛螭苦笑著搖頭,道:「不怪成叔,我們夫妻,沒當過家,到大唐前,這些東西,都是父母打理,我和夫人,從未操心過這些,沒經驗,失誤也情有可原,還好,我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

  謝玖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成叔,今後還要煩你多操心,多提醒。」

  此事就此揭過,這時候已經是秋季,古代不像現代,有那麼多養豬的手段,現在買豬仔來,冬天怕撐不過去,而且,也沒喂的東西。成叔建議,等明年開春之後再做這些,衛螭點頭答應了,心中又再次把那個養殖場的想法提上來,琢磨著可行性。

  待成叔下去辦事後,衛螭和謝玖對望著,謝玖道:「一般家庭裡,還有什麼要養的?」

  衛螭傻笑:「應該沒了吧?豬、雞、鴨、鵝,再整點兒菜地,一般普通農村裡,也就這些!」

  謝玖歎息:「自己當家作主,還真不容易,什麼都要操心。」

  「沒錯,我還以為只要有錢就好了,忘了這裡是大唐,不是現代社會,思維方式錯誤,思維方式錯誤。」

  衛螭檢討的樣子,讓謝玖忍不住滿懷的柔情,主動握住他手,笑道:「夫君,今後,我們一起努力吧!」

  「……呃,好!」

  衛螭居然呆住,惹得謝玖噗嗤一笑,笑得衛螭老臉通紅。謝玖一見,忍著笑問道:「怎麼臉紅了?」

  衛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答了一句:「精神煥發。」

  謝玖好笑,這人怎麼這麼貧,出神都能這麼個答法兒,遂順著問:「現在怎麼又黃了?」

  「防冷塗的蠟。」

  「咯咯……」

  謝玖再也忍不住,笑倒衛螭懷中,衛螭這才醒悟被美女耍了,不過,自己也覺得挺有趣的,跟著一陣呵呵傻笑,望著謝玖嬌笑的樣子,心中一動,有了主意。

  秋社有成叔和秦家派來的人指導,小夫妻倆就不擔心了,反正一切都已經籌備妥當,只等著日子到來照著禮儀做就是。

  不過,在秋社之前,還有個秋獵,人家李二陛下叫小黃公公來傳旨,說是衛螭種玉米辛苦了,讓他一起跟著去參加秋獵,為此,李二陛下特獎勵他們夫妻,獵裝兩套,弓兩張,還有若干打獵需要的物資。

  謝玖身量高,很苗條,但又很有料,該咋樣的地方,那就咋樣,絕對不摻假,穿起獵裝來,山巒起伏,煞是動人。

  衛螭這廝,模樣兒雖然沒謝玖那麼出挑,好在身材還行,還沒有小肚腩啥的,人又高,穿上倒也像回事兒。

  獵裝是對比著衛螭夫妻的朝服尺寸做的,很合身。只是,對著長弓,倆人就有點發愁了——不會射箭啊!這弓給他們,也太浪費了,在現代,那是工藝品。

  戴上扳指,衛螭試著拉弓,不動!

  「噗嗤……」謝玖笑出來。衛螭有點尷尬,抓抓腦袋,道:「呃……剛才沒用力,再來!」

  吸氣,呼氣,很好,再拉,還是紋絲不動。衛螭很洩氣,丫李二陛下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醫生,還賜這種強弓給他,莫非丫想看他出醜?!

  「大虎、二虎!」

  扯著嗓子,把倆兄弟找來,讓他們試弓。大虎、二虎滿臉的興奮,像愛撫寶貝似的撫摸著弓,喜道:「少爺,這可是好弓,哪兒來的?」

  說著,看似隨意的一拉,弓開了,輕易就拉滿,衛螭很洩氣,這人和人的差距,咋這麼大捏?雖然他不是吃牛肉長大的老外,但好歹也是營養豐富的現代健康小孩兒,咋就比不上呢?難道天然的,才是好的?!

  衛螭拍拍大虎兄弟的肩膀,鄭重道:「大虎,二虎,秋社的獵物,就靠你們了,全家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了。」

  倆兄弟很有義氣,拍著胸口保證:「少爺放心吧,看咱們的吧,保準不讓少爺丟臉。」

  「很好!」

  衛螭很滿意的點頭,謝玖看得一陣莞爾。

  到秋獵的那天,小倆口都騎馬,一身獵裝,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大虎二虎兄弟,帶著衛文,拎著衛螭專門買來野餐用的籐籃,奔赴打獵場。
第三十四章 秋 獵(中)


  狩獵,在古代,那是十分受君臣歡迎的活動,從古到今,狩獵的粉絲,從帝王到百姓,那是數不勝數,大唐,已經逝世的高祖(歷史上,高祖應該是貞觀九年,大概是七月死的,本書提前了,對不起高祖,汗!)就有為了狩獵荒廢政事,累得他身邊的一些近臣,只能借狩獵的機會,向他稟報政務。如今的李二陛下,那也是狩獵的忠實愛好者,甚至,人家還把狩獵,上升了到了軍事訓練的高度,讓那些言官,想進諫,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感覺,當然,這些人裡面,不包括魏徵。

  衛螭一家到狩獵場,狩獵場已是一派熱鬧景象,這是狩獵,不是圍獵,耗時很長,狩獵最多也就一兩天,來的人很多,男男女女都有。大唐民風彪悍,尚武精神很濃,不存在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

  衛螭夫妻一到,就被秦猛給叫走,人家老國公照顧他,讓他和翼國公府的一起。衛螭很感激,拖家帶口的過去,不過,剛過去,就後悔了,因為,蝗蟲軍的成員,全都在。那麼彪悍的四個老漢聚在一起,每回衛螭看到,都有拔腿逃跑的想法,能在這四位手上存活,需要不僅僅是智慧和勇氣,還需要運氣。

  「衛子悅,衛四郎,快過來,讓老夫看看,帶什麼好吃的了!」

  老遠,程知節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叫囂著,衛文的眼睛,望向一臉欲哭無淚表情的衛螭,衛螭無力的擺擺手,道:「留一籃給夫人,其餘的都提過去吧。」

  衛文的表情,顯然很同情自己的主人,但程知節程老國公的威名,那也是相當嚇人的,雖然不是很樂意,還是拎了過去。

  衛螭帶了兩個餐籃來,一個準備讓謝玖拎去女眷那邊,孝敬義母的,一籃留著自個兒和義父、兩位義兄享用,不過,照目前的架勢來看,他們這場小年輕兒是不用想了,夠不夠四位老漢享用還是個問題。

  掀開罩著籃子的布巾,程知節很滿意,笑道:「四郎(呃,以後親近的就改稱四郎了,咱要改正錯誤)就是會享受,來個狩獵,看著東西帶的,這叫什麼?」

  「雞蛋火腿三明治。」

  那是謝玖的手藝,人家姐姐說了,不會下廚做飯,簡單的西餐,在留學的時候還是學會了,要表現一下,不能讓衛螭小看,也不能讓衛螭專美於前,省的他得意。衛螭很無言,他得意了嗎?有嗎?

  籃子裡裝的都是野餐必備的食物,除了雞蛋三明治是謝玖做的,臘腸,還是穿越時候帶來的,母親給做的,一直留到現在才拿出來;鹵豬耳朵和鹵豬肝,還有鳳爪啥的,茶葉蛋、自製泡菜、涼拌的蔬菜等一些小食品。

  衛螭這廝,對狩獵是外行,對野餐,那絕對內行,這廝就是把狩獵當野餐機會來的,結果,福利全給蝗蟲軍享受了,他就很可憐的分到一根臘腸,那還是因為四老漢不稀得吃這麼普通的東西,其他的那些新鮮食品,全四老漢享受了。

  吃吃喝喝中,欽天監選的吉時到,由李二陛下射出第一箭之後,狩獵正式開始。閒的肚子有點餓的衛螭,連忙吩咐大虎二虎上陣,強調:「大型的動物,什麼虎啊豹啊的,咱不要,重點是好吃的野雞、兔子和鹿啥的,本少爺帶的佐料你們都知道,想吃燒烤就多獵這些東西,你們也在山裡呆過,野味啥好吃,你們應該比我清楚。明白嗎?」

  聽到吃的,倆兄弟眼睛賊亮,重重點頭,拍著胸口,道:「少爺放心,絕對錯不了。」

  說完,倆兄弟堪比放入羊群中的餓狼,氣勢洶洶的出發去了。衛螭瞄瞄四周,老少爺們兒基本都出動了,就是文官,那也挎著弓箭,帶著細狗、僕人在山裡轉悠開了,輸人不輸陣,武藝比不上人家武將,但氣勢可一點都不能輸。

  衛螭沒事幹,領著衛文四處晃悠,最後晃悠到女眷那邊,遠遠看到一干婦人們在吃吃喝喝,吃的正是他家謝玖拿過去的食物,想到香味四溢的鹵鳳爪,衛螭一陣口水橫流,偷偷跑過去,打算找謝玖要點吃吃,結果被眼尖的豫章公主發現,轉頭向長孫皇后一說,人家皇后發話了:「子悅狩獵結束了嗎?有何收穫?」

  衛螭呵呵傻笑,睜著眼睛說瞎話:「回娘娘,臣是醫生出身,醫生,那就是救命的,狩獵這樣的害命之事,臣還是不參與了,有違職業道德。」

  長孫皇后微微一笑,看衛螭的眼神,那叫一個意味深長,道:「難得子悅有此善心,值得嘉獎。」

  「咳咳……」

  衛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不過,還是努力鎮定,力持面不改色:「娘娘過獎了,應該的,應該的。」

  「娘娘,這小後生是誰家的?」

  婦人堆中,有位婦人問道。長孫皇后笑道:「這就是京中有名的神醫衛螭衛子悅,子悅,這位是房玄齡房大人的夫人。」

  衛螭眼神一亮,連忙行禮,不為別的,就為這位房夫人鼎鼎有名的喝醋趣事。房夫人看著衛螭,捂嘴笑道:「原來你就是思思的夫君,衛神醫,久仰大名啊。」

  衛螭連忙道:「房夫人客氣了,神醫之名不敢當,叫聲子悅就是。」

  衛螭的義母,秦老夫人笑道:「沒錯,四郎是老身的義子,算起來,還是妹妹的子侄輩,叫他的字就是。」

  說著,義母為衛螭一一介紹在場的夫人們,衛螭不停的偷偷擦冷汗,深深為自己過來的行動後悔,女人堆,對男人來說,特別是孤身前來(衛文可以忽略不計)的男人來說,那絕對是災難,等著做為眾人提供笑料,提供逗趣對象的犧牲品就是了。

  謝玖見衛螭被逗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捂嘴微笑的同時,有些心疼他,向偎在她身邊吃東西的晉陽小公主低聲耳語,小公主點點頭,放下東西,擦淨手,走向衛螭:「衛大人。」

  「小公主好。」

  衛螭偷偷向謝玖感激的看了一眼,得了她一個媚眼兒,衛螭和煦的向小公主微笑著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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