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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大唐御醫 作者:半墮落的惡魔 (連載中)

第十八章 在路上

    當初因為你的緣故,俺可是拉了半宿的肚子啊,作為道歉,你是不是該一路上服侍我的生活起居?

    因為衛螭的這一句話,旺財成了衛螭的貼身小廝。這成了貼身小廝,衛螭才發現丫旺財不僅是活潑,簡直就是話癆,整天拉著衛螭不停的說說說,如果前一刻衛螭還在感嘆日子清閑的話,那這一刻他就會開始深刻的反省,原來太過活潑的性格有時候也是一種災難,如果謝玖在這裡,對比產生美一下,就會明白他的性格是多麼的文靜內向,多麼的內斂穩重。想謝玖了,想孩子了。

    相思如刀,刀刀催心肝。衛螭坐著想了一陣,心口隱隱的疼痛讓他非常的不舒服,乾脆起身走動一下,轉移下注意力,那麼多天都撐過來了,快見到了反而有些熬不住了,真是太沒出息了。衛螭乾脆跳出艙門也不管眾人的眼光,衝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就是一通吼︰「媳婦兒,我想你,兒子,我想你,女兒,我想你!」

    這一陣狂吼,驚得眾人一陣呆傻,心中的滋味兒非常複雜,即有好笑,又有羨慕,人生,能有這麼吼著說想念的人,也是一種幸福,但這種幸福顯然不屬於姜瑞這些無父無母,尚未成家的人。這麼想著,眾人又覺得索然無味,乾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

    姜瑞默默站在船頭,望著遠方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衛螭略一沉吟,湊了過去,突兀的問道︰「漢王為什麼綁我?」

    姜瑞一愣,轉首望著衛螭,沒說話。衛螭道︰「如今咱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告訴我也不奇怪了吧?來,給我說說,不然我悶在心裡真是難受,就像有七八隻爪子在撓我心肝兒似的,痛苦啊,難受啊!」

    姜瑞嘴角溢出一絲淺笑,道︰「末將明白衛大人心中的好奇,只是,漢王畢竟對我有過恩情。背叛他也是無奈。如何能妄議前任主子?如果是衛大人。您的手下在投靠您後,就在您面前說前主人地壞話,這樣的人,衛大人是否會相信,是否會鄙棄?」

    衛螭被問的一陣無言,如果真遇上這樣的,他還真的會鄙棄。見衛螭不再說話,姜瑞行了一禮,自己走開,留下衛螭在那裡抓耳撓腮。恨不得過去踹丫兩腳的德性,不過,武力值不如人啊,鬱悶。

    其實衛螭一直都鬧不明白,他和李元昌究竟有啥仇恨,廝既沒有半夜偷偷跑去刨了他家的祖墳,也沒有在他家雞下蛋的時候去偷雞蛋。更沒有在丫床上放毛毛蟲,啥缺德事兒都沒做過,咋就這麼招丫恨呢?

    衛螭掰著手指頭開始算,與李元昌最開始的衝突是因承乾太子而起,但是,那是人家承乾太子自己想明白地,親賢臣、遠小人。學會辨別真正對他好地人了。承乾太子疏遠他。與衛螭有何干係!難道就因為這個恨上他了?在御宴地時候,李元昌故意擠兌衛螭。讓衛螭作詩,衛螭都沒放在心上,憑啥丫就恨上了衛螭呢?衛螭想不明白。

    再接著想想,與李元昌的第二次結怨是因為衛澈。因為李元昌看上了他們家的小帥哥衛澈,開口向衛螭索要,結果被衛螭拒絕了,半點兒機會都沒給李元昌,之後衛澈就被派出去做事,一直未能回京。這麼一想,貌似剝奪人心頭所愛確實是一件招人恨的事情,難道李元昌以為是衛螭橫刀奪愛麼?!……這個設想太噁心了,先去吐一下先。

    從姜瑞策劃這次行動的時間和周密來看,顯然李元昌是志在必得的,能這麼招人恨,冒著危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綁人的動機,前面兩個推斷顯然都不夠份量。在衛螭印象中,貌似與李元昌的衝突就這麼兩次,但份量似乎都夠不上綁架他的動機吧?衛螭拄著下巴,努力的回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主要是對李元昌瞭解太少了,如果能瞭解丫地一點兒性格,或許還能推斷出來。關鍵是瞭解李元昌的人不肯說,不然……衛螭很是鄙夷的看了旁邊的姜瑞一眼,姜瑞歉然低頭,但就是不肯說。真是讓人鬱悶。

    姜瑞不說,理由還挺充分,衛螭雖然挺想拿把刀架在丫脖子上逼著丫交代,但除了身高比人家強之外,其他的,他是一點都比不過,傳說中的文武雙全,就是姜瑞這樣的,看著斯斯文文地一個人,某天趕路的空當,脫了衣服跳下河去,抓了兩條大魚上了,給眾人吃了一頓鮮美的魚湯。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衣服脫了之後,那健美的肌肉,看的衛螭挺沒勁兒的,瞅瞅自個兒,再瞅瞅人家,聰明人不做傻事。

    來時順流而下,只走了四天的路,再回去地時候,就多了兩天地路程,說是逆流而上比較慢。在船上沒事幹,衛螭整天閑著沒事就和旺財廝混在一塊兒,除了旺財丫是個話癆比較讓人痛苦外,兩人居然挺合拍,壞點子、損主意什麼的都能想到一塊兒去,強強聯合地結果就是船上的眾人過上了哭笑不得、水深火熱的被捉弄生活,最後還是姜瑞出面,教訓了旺財一頓。

    衛螭挺明白,那是殺雞給猴看呢,他被姜瑞當猴了,只好收斂了惡趣味,無聊時就躺甲板上瞇眼楮打瞌睡。衛螭不出餿主意了,旺財顯然膽子不夠,還沒膽量去挑戰姜瑞,也只好跟著衛螭一塊兒曬太陽打瞌睡。

    閑著無聊,衛螭眼珠一轉,問道︰「旺財,姜將軍以前就這麼無趣麼?」

    旺財道︰「是啊,我大哥很有威嚴啊,很多時候顯得忒古板無趣,以前就因為他的性格,在漢王府我們兄弟幾個過的並不如意,那個漢王有事的時候要我大哥去做,沒事就把我大哥扔在一邊,不聞不問,除了賞賜的比較大方之外。根本就不大接見大哥。」

    這叫什麼情況?派來執行這種秘密任務的人,應該是深受信任地才對,怎麼姜瑞竟是不受待見的傢伙呢?!真是越想越糊塗。衛螭在這邊滿頭霧水,旺財那邊撓著頭,幽幽道︰「反正我是一直不太喜歡那位漢王,雖說我這樣身份低下的,每次都只能遠遠的看著,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那位王爺不是什麼招人喜歡的人。那些有學問的先生們都說他禮賢下士。都說他和藹可親。都說他能書善畫。但我就是不喜歡他,見到他還沒見到衛大人這樣讓人打從心眼兒裡覺著舒坦。」

    衛螭一樂,笑道︰「就算是拐著彎兒誇我和藹可親也沒用,我不會再和你一塊兒胡鬧了。說說,為啥不喜歡?」

    旺財嘿嘿笑笑,悶著頭想了一陣,想一陣又抬頭看看衛螭,然後又皺著眉想一陣,愁眉苦臉的想了一陣,才傻笑道︰「我也說不好。說不上來,反正每次見到的時候,漢王雖然都是笑瞇瞇的,但就是感覺不舒服,從心底覺得怕他。」

    「人家是王爺,肯定會有威嚴地。你這麼說,是拐著彎兒罵我呢吧?」衛螭隨意地開著玩笑。伸手一把抱住旺財地腦袋就開始鑽,鑽得他嗚哇大叫。

    衛螭面上笑著,心中卻在嘆氣,說了等於沒說,讓本來想從旺財那裡打聽點兒消息的衛螭只能無奈的嘆氣,伸手拍了他腦袋一下,算是出氣。不過。想想也明白。皇宮裡出來的,能像李似的渾人能有幾個。誰不是心眼兒多得近乎全身都是啊。

    姜瑞那裡不肯說,衛螭又想不出個所以然,廝乾脆就不想了,秘密不可能永遠都是秘密,只要有謎底,總有一天會揭穿,只是時機未到。這麼想著,衛螭也就暫時拋開了。

    衛螭閑著沒事幹的時候,要麼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要麼就睡大覺。在心急的時候,這樣的日子最是折磨人,沒個事情做著、想著,單是對老婆孩子的思念就能把衛螭折磨瘋。

    看著衛螭越來越煩躁的傾向,姜瑞不知從哪裡搗鼓了一副圍棋出來,天天陪衛螭下圍棋,以衛螭那臭棋簍子地水平,居然還能不膩煩每天陪著。姜瑞不煩,衛螭卻煩了,靜不下心來,做什麼都白搭,就算是改成了他平時愛搗鼓的,謝玖不喜歡的五子棋也是一樣,他根本下不過姜瑞。

    「漢王的母親是先皇后宮妃嬪中的孫嬪,漢王出生的時候,正是張尹二妃得寵的時候,孫嬪貌美,雖得先皇喜歡,但如何比得上張尹二妃。」

    下著棋,姜瑞忽然開口道,衛螭聽得滿頭霧水,剛要詢問,姜瑞已閉口放下棋子走人,留下衛螭一個人在那裡目瞪口呆,反應過來之後就是一聲大吼︰「姜瑞,你丫不知道這麼高不高、低不低地最折磨人麼?」

    衛螭那邊煩惱不少,而謝玖那邊,已隨著大部隊開始回程。在驛站等了一天一夜,從洛陽方向調來了十萬大軍,護著李二陛下回京城坐鎮指揮,同時,李二陛下的旨意,隨著不停馳出的快馬傳了出去,也有消息源源不絕的傳回來,為了讓謝玖安心,一些可以讓謝玖知道的邸報,李二陛下都會叫小黃公公拿來給謝玖看看,為此,謝玖心中非常的感激,也努力的鎮定自己,堅信衛螭一定能回來。

    在蜀王李地信使剛到地那天,李二陛下就派了人直奔蜀中,截住李,讓他原地待命,等到李二陛下的召見,並命李先於漢王虛與委蛇,拖住漢王。而另一邊,李二陛下調兵遣將,著人回京,分拜侯君集、李績為帥,侯君集奔赴漢中,擒拿漢王,李績奔赴齊王封地,捉拿齊王歸案。齊王李佑那裡,李二陛下加派了聖旨去,讓李佑趕緊隨權萬紀一塊來見他,漢王那裡按兵不動,等著李績去捉拿。

    如此調兵遣將之後,李二陛下也就耐心地率領大軍回京,除了初聞時有些震怒外,李二陛下再沒表現出意外,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連長孫皇后也是一般,該如何還是如何,怕李二陛下陛下因為這幾天的勞累傷了龍體,甚至還叫謝玖來給他做了個檢查,鎮定自若之態,讓謝玖頗為佩服。

    謝玖為李二陛下做了個身體檢查,還好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勞累,需要注意休息。喝了杯安神茶之後,李二陛下睡下休息,謝玖退出來,也沒回自己的馬車上,而是騎上馬,默默跟隨著大部隊前行。總是呆在車裡,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會讓人更加的煩悶,偶爾也需要出來透透氣,衛螭總是喜歡拉著謝玖散步,總說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想起那張笑呵呵的臉孔,謝玖心中又酸又甜,手輕輕撫摸著馬韁。

    衛府有自己的馬廄,養了數匹馬代步或是拉車,代步的那幾匹馬,衛螭給它們取了名字,全都是世界名車的名字,衛螭總說好馬就要用尊貴的、具有紀念意義的名字,就比如現在騎的這匹叫法拉利的棗紅馬,衛螭說,以前做夢都想有一輛法拉利,法拉利是男人的夢想,如今在古代,終於過上小康日子了,怎麼也要過過乾癮。當初,這種取名法兒,讓謝玖很是取笑了一通,如今回憶起來,卻是酸甜參半,衛螭,你好嗎?

    「師父,你又在想師丈了嗎?」

    正望著前方出神,卻是高陽那小丫頭騎著馬趕了上來。謝玖淡淡一笑,點點頭。高陽道︰「師丈那麼本事,定能安全歸來的,師父要把自己養的好好的,這樣師丈回來才會開心,師父如今這等憔悴,師丈看了,只怕心都碎了。」

    謝玖道︰「道理我又何嘗不明白,只是做起來卻難,心總不是不由自己做主。等將來你有了心愛的人,有了牽掛的人,你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吧,不用為我們大人的事情操心。」

    高陽眼圈一紅,道︰「師父、師丈能為敏兒操心,敏兒年小力薄,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陪著師父說說話,以往總說要保護師父,到頭來,敏兒卻什麼都做不到,看著師父傷心難過,連寬慰師父都做不到。」

    謝玖一愣,想不到這丫頭那麼敏感,驅馬過去,與她並排,道︰「不,你已經做了很多,起碼,在我難過的時候,你會來陪我說話,逗我開心,師父感到很幸福啊,有敏兒這麼乖巧的徒

    師徒倆低聲互相寬慰著,互相鼓勵著,說了一陣話,乾脆下馬回馬車去。高陽也不回她的馬車,而是鑽到衛府的馬車裡,纏著謝玖嘰嘰喳喳的說話,無法讓謝玖放開心懷,那就讓她轉移注意力,沒空去思念,沒空去寂寞,總能讓她好過些吧?高陽只會這些笨拙的辦法。

    來時走了大半個月的路,回去的時候緊趕慢趕,時間縮短了近乎一半,但這樣趕下來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人困馬乏,不得以之下,只好宣佈暫時休整一晚,明天再好好趕路,而也就在這時,兩匹快馬奔馳而入,帶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第八卷 驛路梨花  第十九章   上岸






   齊王李佑殺了權萬紀,起兵造反!

    京中奉命捉拿齊王佑的侯君集,得到軍權後,領兵出京城三天后,突然殺回,包圍長安,也跟著舉兵造反。這就是快馬送來的兩個壞消息。

    李二陛下收到這兩個消息的時候,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導致風疾復發,長孫皇后見狀連忙召了謝玖去。沒有了西醫的藥物,謝玖也沒什麼急救措施,還好,因為李二陛下有風疾,謝玖曾重點向孫思邈請教過風疾的急救針灸下針法,早做了準備,李二陛下近幾年來又注意調養,情況倒也不是很嚴重。謝玖趕過去,拿出銀針給李二陛下紮了幾針,終於讓李二陛下的情況好轉了些,再輔以藥湯,倒是穩住了病情。

     “陛下,請以身體為念,勿要太過悲傷。”

    長孫皇后扶著李二陛下,親侍湯藥,李二陛下喝了湯藥後,嘆道:“李佑那個該死的小畜生,是朕害了權萬紀,如此一忠直之臣,卻因盡心替朕教導皇子而害命,朕愧之,權萬紀真乃國之忠烈也。

    長孫皇后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遞上藥碗,柔聲道:“陛下,還有一碗藥,請陛下服用。”

    李二陛下又嘆又怒,起身喝藥,神情好一陣傷感。喝了藥,也不管謝玖也在場,向長孫皇后念叨起來。齊王佑素來喜歡與小人交往,身邊根本就沒什麼正直有才之士,不是些只知溜鬚拍馬的傢伙。就是只知舞刀弄劍討好與齊王佑的地痞流氓之類地,齊王佑喜歡射獵,與這類人最能相合。李二陛下深知他的脾性,便派了生性正直,把吳王李恪調教得十分好的權萬紀做了齊王府的長史,輔佐教導齊王。

    權萬紀為人刻板正直,李二陛下派他去就是為了調教齊王,當然會嚴格以對,如有不符合法紀的地方,也如實禀報李二陛下。 為此。李二陛下曾多次訓斥齊王,勒令他聽從權萬紀的教導,要遵紀守法。這一次李二陛下大怒,命李佑同權萬紀一塊兒來面聖,是因為齊王李佑一再寵信兩個擅長射箭的混混。而那兩個混混曾被權萬紀趕走過兩次,每次趕走之後,齊王佑又把兩人召回來。權萬紀無奈之下,只好向李二陛下如實禀報此事,勒令李佑隨權萬紀一塊兒來面聖。李佑懷恨在心,派人偷偷暗殺了權萬紀。又怕李二陛下派人調查事情暴露,於是便在他的舅舅陰宏智的慫恿下,乾脆的舉兵造反。

    李二陛下又氣又怒地念了一陣,在長孫皇后的勸慰下,總算平靜下來,不過,提起跟著謀反的侯君集,李二陛下又是一陣嘆息。但卻搖搖頭,沒有再繼續評說侯君集,而是命人傳出聖旨,命在侯君集之前先出長安的李績調轉馬頭,回護京城,捉拿侯君集平叛。 又命任職晉州刺史的江夏王李道宗率兵前往捉拿漢王,另派年輕將領席君買直奔齊王封地,平齊王叛亂。

    這些命令發出去後,李二陛下並沒有加快趕回京城地步伐。反而下令調轉馬頭,趕去洛陽,他要在洛陽等著侯君集來向他領罪。李二陛下道:“當日朕令侯君集向李靖學習兵法,李靖每到精細之處就不肯再教授他,侯君集向朕奏曰李靖將反。朕召李靖來問之,李靖說,此君集反耳。今中夏安。臣之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今君集求盡臣之術者,是將有異志焉。朕當時尚不相信。如今……唉!李藥師見微知著,明察善識,果然名不虛傳也。”

    之後的日子,謝玖常常待於長孫皇后身旁,天天為李二陛下紮針活血,以免他風疾加重。如此又趕了五天,到了洛陽。 而這五天,也足夠衛螭趕完水路,重又上岸。

    衛螭上岸後,身體腳步都還在不由自主的搖晃,還沒適應陸地的感覺呢,就趕著去找驛站去給謝玖報平安訊,以免謝玖擔心。到了驛站,找驛站官員,自承就是朝廷正在尋找的醫學院祭酒、太醫博士、尚藥局郎中衛螭衛子悅子爵。那官員並不是認識衛螭,衛螭在船上,洗漱之類的都不方便,留了一嘴地鬍鬚,雖然滿身的華服,但那官員拿著一張圖對比了一陣之後,居然道:“何方歹人,膽敢冒充朝廷命官,吃了豹子膽了嗎?來呀,給我抓住此獠,回報陛下,嚴懲之。”

    衛螭一愣,趕緊道:“我真是衛螭,那個衛螭有啥好冒充的,這位大人,請仔細對比一下,可別弄錯了!”

    那驛站官員眼一瞪,怒道:“怎麼可能弄錯!知道這畫像是誰畫的麼?這畫像可是衛大人的元配夫人衛夫人親筆所畫,官府所有的畫像,都是畫師照著衛夫人的畫臨摹的,可能錯麼?來人,抓走!”

    衛螭那個無語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諷刺地事情麼?還有麼?還有麼?人家姚明每次留鬍鬚都能贏球,為啥他每次他留鬍鬚的時候,得到的都是慘痛非常的教訓呢!第一次迫不得已留鬍鬚的結果是兒子不認他,第二次留鬍鬚的時候是驛站官員認為他是冒充的,話說,自己冒充自己,很好玩么? !

     “這位大人,且等上一等,我乃漢王府偏將,我等能證明這位就是衛螭衛大人,這是我的官牌。

    見衛螭要被抓,姜瑞等人趕緊上前護著他,姜瑞更是拿出了他的偏將官牌。驛站地官兒不過是最低等的,連品級都談不上,姜瑞這種級別的小武官,和衛螭那種三品大員是沒法兒比,不過壓一壓驛站的官員足夠了。

    衛螭悲憤得啥都不想說了,直接叫來旺財,吩咐道:“趕緊的。找刀來給爺我刮鬍子,沒法兒活了,留了鬍鬚就不認人了,留了鬍鬚就連名字都是別人的了,咱叫衛螭就是冒充地了!”

    旺財忍著笑,看看衛螭那鐵青地臉,想笑又不敢笑,趕緊找了把快一點兒地匕首來,小心翼翼的,當著許多人地面就開始給衛螭刮鬍須。那驛站官員一見這架勢。估摸著衛螭可能真是本人,再加上還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薑瑞在一旁看著,驛站官員還真不敢拿衛螭咋樣,那官員拿著畫像,一邊看旺財給衛螭刮鬍須。一邊對比。對比了一陣,衛螭的鬍鬚已經刮得差不多了,噗通一聲跪下,驚奇的道:“哎呀媽呀,果然是衛大人,哎呀。小人該死,小人該死,請衛大人恕罪。衛夫人這畫像畫的實在太像了,畫像上的衛大人又沒有長鬍鬚,小人眼拙,實在分辨不出來。

    衛螭沾了點兒口水,給被旺財刮破了幾道小口子地臉上塗口水消毒,忍著疼。一邊絲絲兒抽氣,一邊道:“算了,算了,起來,趕緊的,把畫像拿來我看看,還有做下準備,我要發一封八百里加急,還有準備一下紙筆。”

     “謝衛大人。謝衛大人。”

    驛站官員見衛螭不計較,立即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趕緊派人按照衛螭的吩咐去做。趁著驛站官員去準備紙筆和快馬的空當,衛螭擦了擦臉,道:“旺財,你這什麼刀法?爺我本來就不是美男子,再被你這麼一弄。更加沒法兒見人了。在船上你不是拍著胸口對我說你刮鬍須地本事一流麼?你一流就這水平?”

    旺財嘿嘿笑著,撓著頭。 一副不好意思的憨厚樣兒,笑道:“老爺,小的確實有一手好的刮毛手藝來著,不過,以前都是過年的時候,幫忙刮一下豬毛,這給活人刮鬍子,除了給咱自個兒刮過,在別人臉上,這是第一次,緊張,緊張的!”

    衛螭再度無語,磨著牙瞪著旺財,怒吼:“你丫把爺我地臉當成啥了!旺財,我要劈了你!”

    說著,跳起來追著旺財就是一陣猛敲,旺財身高趕不上衛螭,但是身手卻是靈活不少,撐著給衛螭敲了兩三下出氣之後,就開始滑溜溜的滿地繞,讓衛螭再也追不上。而這時,驛站也給準備好了筆墨,衛螭只好悻悻然的停下,暫時放過旺財,抓起毛筆準備開始寫家書。

    剛要寫,不經意間抬頭,發現眾人都在看著他,特別是那驛站小官員,更是一臉景仰的表情,看衛螭的表情,就像半文盲看孔子,那叫一個崇拜,那叫一個景仰。 而姜瑞等人,似乎是好奇更大,想看看衛螭的家書究竟寫啥。

    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衛螭臉上一熱,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那首拙劣地毛筆字,後知後覺的想起李二陛下從不把他的疏奏給別人看,一直再給他保留面子,他自己似乎也應該愛護一下臉面,於是衛螭道:“全體都有,向後轉,不准看我寫啥,這是國家機密,是陛下寫的,不能隨便看的,知道不?”

    眾人一愣,雖然不明白啥意思,但還是全都縮了回去,轉身不再看,雖然心中更加好奇了,但衛螭都說了是給李二陛下寫的,只好轉身不看。衛螭抓起毛筆,正要寫,突然想起他現在並不知道謝玖在哪兒,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洛陽,趕緊向驛站官員打聽,奈何那官員也不過是個小官兒,如果打他這兒經過,他還能知道,但到洛陽的路、到京城的路似乎都不經過這裡,他根本就不知道。

    衛螭無奈,也不知李二陛下知道李元昌的圖謀沒,是去了洛陽還是回了京城都不知道,不由一陣頭疼。那驛站官員見衛螭滿臉地憂愁,道:“大人請稍待,小人們這裡有個剛送差回來的人,小人去找他來給大人問話。”

    不一會兒之後,一個驛差被找來,衛螭連忙問他可曾在路上見到大隊人馬經過。那驛差道:“回大人,小的從洛陽方面回來的,聽說,從洛陽周邊整整調了十萬大軍出去,迎接當今皇后娘娘到洛陽,陛下隨後就到。”

     “皇后娘娘去洛陽了?洛陽周邊調出去了十萬大軍?!”

    衛螭再次確認之後,擰著眉頭想了一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姜瑞見他煩惱的樣子,問道:“大人是否在煩惱夫人究竟是隨陛下回京還是隨皇后娘娘去了洛陽?”

    衛螭道:“是啊,我不在,太醫署的太醫們就會交由我家夫人主理,娘娘和陛下都離不開我家夫人,也不知她究竟是隨陛下會了京城還是隨娘娘到了洛陽。”

    姜瑞道:“大人,不如請驛站派兩匹快馬,分別去洛陽和京城報信,大人這裡,大人再決定究竟是回京城還是去洛陽好了。”

    衛螭點點頭,沉吟思考一陣,道:“我還是去京城,夫人那裡只要報了平安就沒事了,京城那裡,卻是一定要回去的。你們冒著生命危險放了我回來,我也得投桃報李,親自去陛下那里為你們求一條活路。”

    衛螭這話,聽得眾人心頭一熱,違背漢王地命令放衛螭一條命,本來就是眾人決定把腦袋別褲帶兒上做地選擇,本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畢竟,綁架朝廷命官,協從漢王謀反地罪名,每一條都是死罪。

     “多謝大人高義。”

    眾人齊齊跪下,向衛螭叩謝。衛螭搖搖頭,示意眾人起來,然後便走到一邊咬著筆頭琢磨要如何寫家書。想了一陣,正要下筆卻發現眾人,包括驛站的官員、姜瑞等人,全都眼巴巴瞅著他。衛螭一愣,想起他那手讓李二陛下嫌棄了無數次的字,老臉一熱,吼道:“剛才說過,不准看我寫字,這是給陛下的疏奏,不能隨便看,知道不?”

    眾人一聽衛螭是要給皇帝寫,趕緊轉過身不看了。衛螭這才舒了一口氣,提筆開始歪歪扭扭的寫起來,一邊寫一邊腹誹----估計李二陛下看到這封疏奏,謝玖看到這封家書,在放心之餘,李二陛下估計又要嫌棄他的字了,而謝玖估計會笑死,關鍵是那毛筆字太難看了,就像橫七豎八爬在紙上的毛毛蟲。
第八卷 驛路梨花 第二十章 真正活了!

    墨墨跡跡的先給謝玖寫了一封平安信,那毛筆用著實在彆扭,又不好叫人去弄鵝毛之類的,只能咬著牙,愁眉苦臉的一筆一畫的慢慢寫,眾人轉身等了半天也不見衛螭召喚,旺財平日與衛螭最是相近,知道他性子,忍不住悄悄轉頭看了一眼,不小心瞄到衛螭那如毛毛蟲般的字跡,不由一愣----這就是朝廷三品大員的字?!

    看來衛螭的字給旺財的打擊太大了,連笑都忘了,衛螭正好在那裡抓耳撓腮的想呢,抬頭看見旺財的表情,臉一虎,眼一瞪,做了個殺頭的動作,旺財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去。

    好不容易等衛螭寫好,封了之後叫那驛站官員過來,千叮囑萬交待的讓他把信送出去。為了讓送信的驛差能見到人,衛螭翻遍身上,唯一能算得上信物的就是脖子上掛的那根兒金鏈子,栓著結婚戒指的。大男人家不喜歡戴首飾,平日手上連個扳指都不戴,更別說玉珮什麼的。雖說根據習俗、禮儀之類的,衛螭都應該戴幾個玉珮之類的,但是這廝不習慣,男人嘛,有些丟三落四的,已經掉過好幾個玉珮了,後來,謝玖也絕了給他戴玉珮的心思,就算是巨富之家也撐不住一天丟三四個的,也就隨他去了。

    再加上當時被綁的時候,正好是出恭之時,還是在茅廁呆了半晚上的那種,更不會帶官牌之類的東西,無奈之下,只好把金鏈子貢獻出來,鄭重的叮囑再三,不要弄丟了。才算是消停。

    做好這些,眾人留在驛站歇息,明天早起再接著趕路。話說,在船上吃啥都不方便,多是些乾糧之類的東西,唯一吃了一頓魚湯,那還是送漢王府的侍衛們上岸地時候,船靠在岸邊做的。能吃上熱食的機會很少。

    在船上晃了十多天,下了船之後,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晃蕩,站都站不穩,衛螭身體素質一般,這麼多天,又累又難受,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恐怕就撐不下去了。姜瑞也看出來衛螭的身體比不上他們,主動配合著在驛站休息一晚。衛螭晚上的吃食是粥,實在是在船上吃得胃難受,得將養一下。

    晃晃悠悠的過了那麼多天,終於有了個地兒可以睡個安慰覺,雖說驛站的條件也不算好。甚至連床都沒有,就是打個地鋪,但也比船上好。奈何衛螭在船上搖晃慣了,居然還睡不著了,恨得廝連連暗罵賤皮子,條件好了還睡不著了,真是沒有享福地命。

    睡不著乾脆起來去外面走走,在船上根本沒法兒好好走走,如今上了岸,正好在地上好好走走,適應一下,明天又要開始騎馬了。想起未來那可說漫長的旅途,衛螭就覺著屁股隱隱疼了起來。把換下來的舊衣服拿了墊在台階上,一屁股坐下,仰頭望著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出神,腦袋裡盤算著等替姜瑞他們求得活路之後,他就好好在家裡修養,以後不到迫不得已。再也不出門了。出門的日子太苦了。

    「衛大人也睡不著?」

    正出神呢,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衛螭被嚇了一跳,從地上蹦了起來,轉頭一看卻是姜瑞,想起他的再三隱瞞,心中有些小怨氣,很乾脆的道:「大半夜的,不要突然打招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說完又自顧自地坐下。姜瑞無奈的無聲苦笑,學著衛螭也一屁股坐下,一起抬頭望著月亮,問道:「衛大人為何事睡不著?」

    衛螭翻了個白眼兒,咋這台詞聽著這麼像小白臉搭訕美女的台詞呢!扭頭看看他和姜瑞,兩個大老爺們兒,說這種台詞太讓人噁心了。衛螭很乾脆的道:「在船上搖晃慣了,突然睡到不會搖的地兒還睡不著了,就出來坐坐,姜將軍呢?為啥不睡?為未來擔心,還是為別地?來,大晚上睡不著也沒事做,咱老大爺們又不可能對著月亮抒情,還是聊聊天比較好打發時間。」

    姜瑞笑笑,沒有回答。衛螭皺起眉頭,道:「我就對你這個作風忒有意見了,啥事都是笑,也不說,自己憋著舒服麼?我聽說軍中的爺們兒可是粗豪得很,你這樣的去了,可是會被排擠、冷落地,到時候可別怨人家有眼不識泰山,這人有才華吧,不能總藏著掖著,你要找機會表現出來,如何與人交往,這也是一門學問,你學好了,做好了,做事也方便不是?如果你連簡單的、普通的人際關係都處理不好,怎麼去做將軍?其實我雖然沒當過兵,但我倒覺著這當官的也就是一門處理人際關係的學問,你覺著呢?」

    姜瑞愣了一下,眼中若有所思,想了一陣,鄭重向衛螭行禮,道:「多謝衛大人指點,解開了末將心中疑惑。」

    衛螭無語,隨口說說而已。見衛螭表情古怪,姜瑞又是一笑,道:「末將自幼孤苦,養成的性子堅忍嚴肅有餘,靈動活泛之處不足,生性沉悶,不善與人交往,就如衛大人所說的一般,在軍中一直受人排擠,鬱鬱不得志,只覺報國無門。之後,遇上了漢王,得漢王賞識,把我要去做了漢王府的偏將,但情況並未有所改變,該受排擠的還是那樣,如今想來,原因卻是在我身上。」

    衛螭見他說起往事落落寡歡的樣子,愣了愣,平日看慣了他一副淡泊明志,莫測高深地樣兒,突然間這樣子還真是讓人驚訝,不由笑道:「這有啥好奇怪,每個人的性格問題唄。你的經歷影響或者說造就了你的性格!我告訴你,有門叫心理學的醫學就有研究這個的,你想了,你小時候,你父親帶著你艱難生活,男人嘛,再細心也不可能比得上女人那麼會照顧孩子。兩個一大一小的男人在一塊兒,估計你父親也不是什麼熱情開朗地人,在他影響下,你找不到人說話、玩耍,自然也就慢慢變成了現在這樣,這沒辦法,這是客觀事實造成地,但是呢。你現在也是大人了,你得讓你去適應你所處的環境,而不是讓環境來適應你,知道吧?」

    姜瑞喃喃地念道:「讓我去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適應我?!」

    衛螭雙手環胸,本著閒著也是閒著,一個人看月亮發呆總比不上有個人說話有趣,興致上來了,話匣子也就打開了。衛螭點著頭道:「沒錯!你看吧,首先呢。這個社會,都是由一個一個的人組成的,你認識我,我認識他,他又認識別人。就這樣一個個的串聯起來,就組成了一個社會,人與人之間是有聯繫的。你要做什麼事,都得從這個聯繫出發才好做,如果你與別人的聯繫斷開了,處理不好了,自然就會覺得過的不如意了。」

    姜瑞聽得滿臉疑惑,道:「衛大人這不是叫我學習鑽營之術嗎?」

    衛螭聽得氣結,目光盯著姜瑞的腦門,道:「看著一臉聰明相,卻長了一個石頭腦袋。我有說是讓你學習鑽營嗎?比如說吧,你與你幾個兄弟地關係。你愛護他們,監督他們,也是一種維持人與人之間感情和聯繫的方式,我說的是讓你要學會讓別人與你相處的時候,就像你兄弟們與你相處時那麼舒心、愉快,而不是叫你去鑽營,以你的石頭腦袋。就是叫你去鑽營。估計也是適得其反。」

    姜瑞也是聰明人,衛螭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皺著眉頭想了想,抱拳道:「多謝衛大人指點,末將明白了。」

    衛螭笑嘻嘻的拍拍他肩膀,道:「既然你都明白了,我又這麼費口舌的指點了你,那是不是給我透露一點兒漢王綁我的原因呢?」

    姜瑞苦笑不已:「衛大人,你怎麼又問上了?末將不會說的,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衛大人不要逼迫末將。」

    衛螭瞪他一眼,滿臉的無趣,罵道:「還真是長了個木頭腦袋,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想把你腦袋劈開看看你想地是啥呢!」

    姜瑞歉然一笑,不答話。衛螭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是徹底明白為啥你會反了漢王,放我活路。」

    姜瑞笑問:「難道大人這麼多天都未相信末將麼?」

    衛螭笑著搖搖頭,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你說,一個人遭逢了大難,被人綁了,結果喝醉酒發了一回酒瘋後,綁匪就投誠了,這種好事落你頭上,你會真正相信麼?」

    姜瑞沉默一陣,道:「不會!」

    衛螭道:「是啊,不會,但是呢,我就一個弱書生,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也只能就這麼應付著,你說啥就是啥吧,總好過把我送漢王府去送死好,大家就暫時那麼虛與委蛇好了。不過,虛與委蛇了幾天,我算是看明白了,除了你丫心眼兒多些,你那些兄弟,個個都是實心眼兒的爽快人,就是那當初叫囂著要打我的老八,也不過是脾性暴躁衝動些,為人卻都不壞。而你呢,心眼兒雖然多些,為人卻是認真固執的,十分有原則啊,雖然你的某些原則會讓你自己覺得痛苦,但堅韌地品性卻又讓你能堅持下來,只要認定的事,那是一條道走到黑也要去做的,你說我說地對不對?」

    姜瑞道:「衛大人看人十分的準。」

    衛螭得瑟道:「咱也就這一個優點了,這是秘密哦,你要記得給我保密,不能洩露了。」

    姜瑞沉默的看了衛螭一眼,鄭重的點頭。衛螭笑道:「隨口說的,你這麼認真做啥。其實吧,我看你挺順眼的,就像你說的,男子漢大丈夫,到這個世上走一遭,有所為有所不為,心裡總要有桿兒稱,眼裡只有利益、慾望,沒半點兒原則的,活著就真痛快了麼?還是咱們這樣的好,堅持自己的做人原則,雖然可能有時候這些原則會讓日子過地不是太舒坦,但是咱心裡樂意,是吧?」

    姜瑞望著衛螭,胸口劇烈起伏著,雖然力持平靜,但聲音還是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低聲道:「是的,雖然可能會因為這一次的選擇而丟了性命,但是,我心中舒坦,我沒有辜負先父的期望,沒有去做無君無父、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逆子,我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先父,就是我因此而死,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堂堂正正的面對先父,我並未讓先父抹黑,如若我去做了那無君無父的叛逆之徒,只怕將來見了先父也無顏。」

    衛螭笑笑,很是理解又拍了拍姜瑞地肩頭,神情中滿是男子漢地理解和欽佩。這才是男人,這才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有理想、有追求、有擔當、有熱血地四有新男人。人活在世上太累,特別是男人,肩頭上的擔子更重,女人總說女人不容易,要照顧丈夫孩子公婆,要負擔家務活兒,其實男人也不容易,但是男人就是男人,不可能向誰去抱怨肩頭上的擔子有多重,不可能去抱怨生活中遇到了什麼不順,女人遇到了委屈,遇到了挫折還能撒嬌,還能發洩,還能抱怨,而男人只能憋在心底,誰讓咱是男人呢!如果男人受了點兒委屈,受了點兒挫折就到處去說,那還叫男人嗎?還不如把臉撕下來藏褲襠裡,不用拿出去見人了。

    衛螭這會兒是真正的對姜瑞放心了。雖說他一直嘻嘻哈哈的與他們一路趕回來,但心底卻從未真正放下心,誰會相信只是那麼說幾句就能說得綁匪棄惡從善的,說得綁匪放了肉票的。衛螭一直不敢相信,只是他沒表露,也不敢表露,他的命太重要,要留著回去陪老婆孩子,嘴上說得再光棍,他也怕死,他想看著兒子長大,想看著孫子出世,他不要這麼年輕就死去,還是這麼憋屈、這麼鬱悶的死去。

    到了驛站,信安全送出去,衛螭才放了一大半心,但還是不敢全部放心,就怕姜瑞突然又用出什麼古怪的手段,實在是姜瑞此人的手段給他印象太深刻了,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從來都不是衛螭的長項,廝很有自知之明
第八卷 驛路梨花 第二十一章 大哥,有情況!
    衛螭和姜瑞兩人說了一陣話,感覺瞌睡上來才跑去休息,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天就亮了,清晨起床準備趕路的時候,衛螭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十分的醒目,弄得眾人都擔心他騎著馬會因為打瞌睡而掉下去。對此,衛螭的回應就是白眼兩大顆,事情的輕重緩急他還能分清楚,可不想身上的淤青剛淡了又自己去加深。吃了驛站給準備的早飯,帶上乾糧,一行人跨上馬上路。

    為了趕時間,路上也不進驛站,累了就地休息,餓了就吃帶著的乾糧和水,不分日夜,盡全力往京城趕。這麼不顧疲勞的趕路,來時用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回去的時候居然只花了五天就走了三分之二。不過,撐了這麼多天,衛螭也支不住了,第五天傍晚的時候,衛螭提議道:「姜將軍,就地休息一下吧,照咱們這個速度最多兩天就能趕回長安去,歇息一下,不然回到長安,我也差不多垮了,俺是文弱書生啊。」

    姜瑞看衛螭明顯有些憔悴的樣子,叫住眾人,就地休息。姜瑞的這些兄弟,都是戰陣上下來的,有著經得起考驗的身手不說,還有著豐富的野外宿營經驗,路上在野外休息的時候,衛螭基本啥都不用干,跳下馬站著喘氣就成,通常等他緩過氣來的時候,帳篷啥的,姜瑞等人也弄好了。不一會兒,帳篷搭好,衛螭啥也不說了,直接爬進去往毯子上一倒就開始呼呼大睡。小呼嚕打得那叫一個暢快。這麼趕路了幾天,廝也學會就地就睡,再也不挑剔地方了。現在的衛螭,累地時候,就是讓他去睡馬廄估計也能睡的十分香甜。

    姜瑞體諒衛螭,輪值站崗的時候,從不排衛螭地班,都是兄弟幾個輪著來,衛螭爬進帳篷睡覺之後,姜瑞兄弟幾個,分工合作。點起篝火,開始準備晚餐。衛螭要睡之前就啃了個乾糧,灌了一肚子的水,叫眾人不用叫他吃飯,廝如今是極度渴睡的男人。

    餵好了馬。派了老八和旺財守夜,姜瑞等人也進帳篷休息。老八守著篝火,旺財坐了一陣就坐不住了,營地周圍到處亂竄,惹得老八嘲笑道:「旺財,你就不能安靜待會兒?成天亂竄做啥?」

    旺財笑道:「八哥,你忘了咱以前是做啥的了?用衛大人的話說。咱這叫職業病,也叫做人謹慎,該表揚支持,知道不?」

    老八直接給了旺財兩顆鄙視的白眼球,嗤笑道:「不要學衛大人說話,趕緊的,你個小斥候,探你的路去,咱一隊人馬的安危可是掌握在你手裡呢。」

    旺財笑著點頭。剛才他已經探了三個方向,如今還剩一個方向沒探過,一邊走一邊道:「我去看看,順便看看有沒有啥山雞之類地弄點兒來打牙祭,咱們是苦慣了累慣了,可憐衛大人一個弱書生為了我們幾條命跟著折騰。」

    「嗯。你去吧。我守著,小心點兒啊。」

    老八叮囑道。旺財隨意的擺擺手。頭也不回的鑽進樹林。眾人的營地是在一條小河邊,背靠著一個山坡,老八守夜的地點就在山坡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在小河地對面,是一片密林,旺財去的就是那裡。

    旺財推進了大約三里地,沒有遇到什麼人,順手打了兩隻野雞背著,又繼續走了一里地,居然在一個小山溝裡找到了一個隱藏在密林裡的小村莊。夜晚的村莊,本應該是寂靜無聲的,只是這個小村莊卻與別的不同,***通明不說,連狗也不咬一聲。

    有點經驗的都知道,農村裡養狗是很正常地事情,到了晚上的時候,狗叫聲是最普通的,連狗叫聲都沒有,還***通明,真是古怪。旺財沉吟一陣,把野雞藏在一邊,悄悄靠近看了看-

    ***最亮的地方是村裡的曬穀場,在寬敞的谷場上,擺了數桌飯菜,一群穿著軍服,做軍士打扮的人正在那裡吃吃喝喝,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濃濃的香味,老遠就能聞到。

    好久沒吃過一口熱食地旺財忍不住聳了聳鼻翼,心中無聲的念叨著,香肉、燉得爛爛的老母雞肉,哦,好像還有豬肉的香味兒,娘的,這些傢伙太會享受了,難怪聽不到狗叫聲,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麼好吃地,最多不過是幾隻瘦瘦地老狗和養著下雞蛋的老母雞罷了。

    「老頭兒,再端菜上來!」

    一個穿著隊正服飾地傢伙,扯著嗓子吼。一個白髮蒼蒼,穿得破破爛爛的老頭,躬著身子,顫抖著端上來一盆菜。那百夫長不高興的罵道:「怎麼才一盆?沒看見我們這多兄弟們,老子和兄弟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你只端一盆上來,叫我們怎麼分?再去弄來!」

    老頭兒噗通一聲跪下,哀聲懇求道:「軍爺,實在沒辦法了,這是村裡最後一隻老母雞了,咱們村所有的雞、狗都在軍爺們桌上了,咱們村所有能拿出來的東西都已經給軍爺們端上來了,軍爺如果還不滿意,就是殺了老頭子,老爺子也拿不出來呀!」

    「臭老頭子!死窮光蛋!這什麼破地方,連點兒肉都吃不上,真他娘的晦氣!滾開,別來礙老子的眼!」

    老頭兒無力再拿出好東西給隊正等人吃,隊正顯然不太高興,直接一腳踹了過去,老頭兒被一腳踹倒在地,半天也爬不起來。

    「爹爹!」

    「老頭子!」見老頭兒被踹翻在地上,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衝了出來,一左一右的去扶老頭兒。那隊正渾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眼神邪邪地在那年輕的女子身上掃了一眼。不過是個普通的村姑。談不上漂亮,但身材卻是極好,凹凸有致。看得行軍多日未曾聞過女人味兒地隊正神情一怔,貪婪的盯了幾眼,邪笑道:「喲,這小娘們兒不錯,來,過來給大爺我斟酒,陪大爺我喝兩杯!」

    那女子被嚇了一跳,身子只往老太太身後縮,老太太護著她。道:「軍爺,您要喝酒,老婆子給您斟,小孩子手腳不利索,不敢冒犯軍爺。」

    「老子就是要小娘子給斟酒。你一個死老太婆給大爺滾開,不要在這裡礙眼。」

    說著,隊正施了個眼色,立即有兩個兵痞邪笑著站了起來,要過去強行拉那年輕女子過來。這時,隊正身邊坐的一個也是穿著火長服飾的軍官道:「宋大哥,咱們還有軍務在身。要玩女人,等咱們進了京城,到時候,莫說是這等貨色,就是平時看不上咱的官家小姐那還不是讓咱為所欲為麼?宋大哥,要玩就要玩高等貨色,這等鄉野村姑,玩了也是丟身份,您說呢?」

    那被叫做宋大哥的隊正。被那人說的一臉的嚮往,似乎已經開始想像他隨大軍進了城之後,如何燒殺搶掠,為所欲為。不由美美的點頭道:「說得是,說得是,還是羅老弟懂得多。為兄是趕不上了。兄弟伙兒,趕緊吃。吃完了咱就繼續趕路,完成了軍務,做好了侯元帥交代地事情,到時候進了長安,吃香的、喝辣的,想玩啥樣的女人就玩啥樣的,榮華富貴還不是伸手就來嗎?」

    「宋大人說地是!」

    「大人說得好!」

    一干兵丁被他鼓舞得群情激動,嚎了一聲,紛紛埋頭猛吃,準備吃完了繼續趕路。那勸宋隊正的羅姓軍官見狀,厭惡的朝老頭兒那一家子揮揮手,道:「一邊去,不要在這裡壞軍爺的胃口,趕緊滾開。」

    老太太和年輕女子趕緊扶著老頭兒走開了,年輕女子縮回家裡,再不敢出來,只由老頭兒和老太太在一邊伺候著。

    旺財看到這裡,心中已有了譜兒,但更多的是疑問。想了想,拿了藏好的野雞,迅速的按原路返回。待旺財返回營地,一把把野雞扔地上,喘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為了早點兒趕回來報信,剛才可是一陣好趕。

    「咋了?旺財,喘這麼厲害,不會是在漢王府養久了,體力跟不上了吧?這可不成,斥候可是你吃飯地本事,可別落下了,到時候大哥做將軍的時候,可就不會要你了。老八見旺財回來之後就一屁股坐下的德性,毫不客氣的開始嘲笑他,誰讓旺財那傢伙平日總是嘲笑他們。

    旺財連反駁都懶得,喘著道:「鄭老八你放哨可要注意,我剛才過去的時候,發現情況,我現在就去找大哥。」

    說完,站起身,強撐著爬進帳篷,去叫姜瑞。原本坐著的老八聽他這麼一說,也站了起來,神情嚴肅不少,警惕的望著四周。旺財剛爬進帳篷,姜瑞的聲音已響起:「旺財,什麼情況?」

    旺財知道姜瑞的習慣,也沒有任何驚訝,把剛才地情況一說,說完之後道:「大哥,我估摸著會不會是京城發生了什麼變故,咱暫時還是別往京城去的好,還是先弄清楚再說吧。」

    姜瑞略一沉思,問道:「去把其他兄弟叫起來,把衛大人也叫起來。」

    「是,大哥。」

    把所有人都叫了起來,衛螭疲勞過度,睡眠極好,被叫起來後,精神頭有些不足,迷迷糊糊的,乾脆跑去河邊捧了把冰涼的河水洗臉才算清醒過來。待得衛螭清醒,過去與眾人坐在一起,姜瑞示意旺財把剛才探得的情況說了說。

    難道京城真發生情況了?!只是漢王想造反的話,應該不至於動搖到長安地安危才是,難道又有意外變故發生?!衛螭心中忐忑,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小醫生,遇上戰亂之類的,是他最不樂意地。姜瑞問道:「旺財,你估摸著大概有多少人?穿的是什麼軍的服飾?」

    旺財道:「有一隊人馬,看服飾是府兵編製,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府的兵。」

    姜瑞板著臉開始思考,眾人都沒有理解障礙,唯有衛螭滿臉疑惑,拉拉旺財的衣袖,低聲問道:「一個隊有多少人?」

    旺財表情古怪的看了衛螭一眼,衛螭倒是理直氣壯:「我是文官,不懂這些,趕緊的,快告訴我,你還是我貼身小廝的,怎麼著,想忤逆老爺,以下犯上麼?」

    旺財嘿嘿笑了笑,道:「衛大人,府兵的編制,一隊由五火組成,每火十人,設火長一命,每隊五十人,設隊正一名。」

    衛螭點點頭,搓著下巴道:「這麼說也就是五十來人,我們這裡有二十多號人,還是聽姜將軍吩咐吧,他是專家。」

    姜瑞思考一陣,叫旺財帶路,老八和衛螭留在營地,他們過去查探。衛螭當然沒有意見,他可沒學過軍事方面的東西,如果跟著去壞了人家的事,暴露了蹤跡那就得不償失了。倒是老八有些意見,看了看衛螭,還是忍著答應下來,與衛螭一塊兒縮在篝火邊,等著姜瑞等人回來。

    姜瑞等人在旺財的帶領下,趕走出二里地,遠遠就見一排密集的火光向他們這邊移動過來,隱隱還有人聲傳來。眾人都是經常一塊兒行動的人,早已有了默契,姜瑞一個手勢就各自隱藏好身形,悄悄靠近——

    「隊正大人,火光就是在這個方向,大半夜的,不知道是什麼人,我們過去看看。」

    就著火光,旺財看清了拿著火把的人,就是那隊在小山村吃飯的府兵,一行人正向他們營地的方向來。
第二十二章 福禍相依

    姜瑞等人是摸黑趕路的。今晚的月光很亮,進了樹林後,還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月光,而那些府兵是帶了火把的,一明一暗,他們發現了府兵們,而府兵們並沒有發現他們,府兵們的目標是遠處營地。

    「各自隱藏起來,準備動手!」

    姜瑞沉吟一陣,考慮到營地裡還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衛螭,如果敵人引過去了,地形不利不說,還要分神保護衛螭,如果有個萬一,那真是愧對衛螭對他們兄弟的一片赤誠之心。

    眾人都是常年一塊兒行動的,都彼此瞭解,通常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表達複雜的意思。姜瑞下令後,各自找了個地方隱藏,兵器擎在手裡,屏息而待。旺財和兩個兄弟滋溜一下爬上樹,取下背上的弓箭--樹林真是個伏擊的好地方,對方點著火把,那麼明顯的目標,對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弓手來說,即使是夜晚也能保證準確率。

    宋大福只是一個普通的府兵隊正,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軍官,手下管著五十來號人,這是他混了十年的成績,只能說馬虎,談不上功名富貴,談不上有出息,說直白些,甚至可以說他是在混日子,一個隊正,就是混資格,十年也綽綽有餘了,與他同一批的兵,如今大小都是個校尉,唯有他只混了個隊正,說直白些,他很失敗。

    宋大福一直在怨恨,怨恨他的時運不濟,他什麼大戰役都沒趕上過,當年陛下打天下的時候他年紀尚幼,尚未參軍,參軍之後的各種戰役,因為沒抽調到他,他只是府兵。不是邊防軍,也撈不到軍功,只能算是在軍中白白混了十年。這一次,終於抽調到他了,主帥是軍中有名的名將侯君集侯將軍。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處於雲端的人物,只聞其名。做夢都不敢想能跟隨的人物。

    侯將軍接過帥令地第一天就和兄弟們同吃一鍋飯。與兄弟們同甘共苦,侯將軍真的是很有威嚴、但又愛兵如子的好將領,他身上的赫赫軍功。他所擁有的榮華富貴,都讓他們這些兵痞子羨慕。宋大福也是羨慕地人之一,如果他也有侯將軍那樣的時運,他堅信,他也能獲得如今侯將軍所擁有的一切,一切只是老天不給他機會。

    出長安好多天之後,某天晚上深夜,侯將軍突然召集大家。聲稱今上薄待功臣,寵信奸人,聲稱為了一個小小地太醫署小官兒,不顧他是於國於家有大功地將軍,放任旁人謀害他的女婿,罔顧他的軍功,剝奪他應得地封賞。陛下已經被迷惑了。無數的大臣將領去勸誡。陛下都聽不進去,一意孤行。陛下已經不是那個英明神武的陛下,陛下已經被堅忍迷惑的昏庸了。就連遠在齊地的齊王佑都為了清君側、肅宮廷而舉兵造反,為了報答陛下的大恩,為了還大唐一個朗朗青天,必須要消滅奸人,清君側,肅宮廷。他侯君集身受皇帝陛下大恩,也要積極響應,向陛下盡忠。

    然後,侯將軍反了,他們這些小兵也跟著反了,有不願意的,都被侯將軍以對陛下不忠,對兄弟不義的罪名給殺了。在宋大福看來,這些被殺地人都是自取滅亡。自古有言,富貴險中求。這次的清君側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飛黃騰達、光宗耀祖的機會,他一定能升上果毅都尉,把那些升上校尉就沾沾自喜的同僚給踩在腳下,以後誰見了他宋大福都要喊一聲宋將軍,而不再是宋隊正,讓這該死的隊正見鬼去吧。

    宋大福美美的想著,幹勁兒也更足,他所帶領地一隊人馬,擔任地是周邊巡邏及查探的任務,只要他做得好,回去侯將軍就會給他陞官職地。

    「啊!」

    突然,宋大福還在美美的展望未來的時候,只覺脖頸一疼,直覺的一聲痛叫,手下意識的一抓,摸到的是又硬又光滑的箭枝,什麼都來不及說,就「噗通」一聲撲倒地上,爭著不敢相信的雙眼,死不瞑目--他的果毅都尉沒了!

    「啊!」

    宋大福被射殺後,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呼嘯的箭枝已從四面八方射來,在黑夜中拿著火把的眾府兵,就像白天標著紅心的箭靶,十分的醒目。

    「有埋伏,小心!」

    「啊!」

    一時間,警報聲、慘叫聲、被箭射中後疼痛的呻吟聲,一片混亂。有人高喊了一句:「把火把滅了!」

    眾人一聽,忙亂中紛紛丟下火把,也不管會不會引起森林火災,先鑽到樹背後,用樹身隱藏身形,保全性命。

    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隱藏好的姜瑞等人,拎著刀竄了出來,他們已經在黑暗中埋伏了一會兒,對黑暗很適應,即使是在昏暗的樹林中,也能依稀辨出敵人的身影。一時間,慘叫聲連連而起,來人已被姜瑞等人趁著黑暗收拾了好幾個。

    有一人忍不住拾起了火把,映著火光,正是那個姓羅的火長,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衝了過去,去救援自己的兵士。埋伏在樹上的旺財,等的就是他拿起火把,二話不說,拉開弓弦就射,目標正是那人持刀的手,大哥剛才已有示意,要留幾個活口回去問話。

    羅姓火長武藝十分好,勇猛過人,衝過去就是一通劈砍,老十三躲閃不及,膀子上被劃了一刀,姜瑞見狀,連忙一刀砍翻對手,過去救援,才算救回老十三的一條小命。而這時,旺財的箭枝也已射到,羅姓火長悶哼一聲,手中的刀應聲而掉,肩膀處,一支羽箭顫悠悠插著,被射中了右肩。姜瑞刀一橫,架在他的脖子上,喊了一聲:「你們隊正已死,丟下刀,投降不殺!」

    姜瑞含著的當口,旺財等埋伏在樹上的弓手。就著羅姓火長的火把,又射倒了幾個,來時五十來號人,如今只剩下十來個人,連級別最高的隊正。只一個照面就被人一箭射死,早就沒有了繼續拚殺的心。大家都是軍人,都知道夜晚在樹林中被人伏擊的可怕。特別是擁有好弓手地伏擊。那是被埋伏者的噩夢。

    羅姓火長肩上的箭傷,疼得他冷汗直流,鮮血染紅了衣裳。但還是強忍著,大聲道:「兄弟們,扔下刀,降了!跟著侯君集造反,不會有好結果,大家家中都有妻兒老母,我們死了不要緊,可別因為謀反大罪而牽連九族!」

    謀反是律法規定的第一大罪。禍及九族。羅火長吼了這麼一嗓子,本就拚殺之心不盛的士兵們,扔了下刀,齊齊投降。

    姜瑞看了羅火長一眼,道:「你倒是條漢子,大家都當兵地,知道規矩。爽快些。待會兒過去我們營地有醫生給治傷。」

    羅火長看姜瑞一眼,汗珠滾滾的臉孔。在火光映照下,沒有一絲紅色,反而有些泛青,忍著疼道:「閣下也不錯,刀用得十分老道,佩服。」

    姜瑞沒說啥,只是關切的望向老十三,問道:「十三,傷勢如何?」

    十三也是個硬氣地傢伙,朗聲道:「大哥放心,就是點兒皮外傷,等會兒回去營地請衛大人看看,上點兒藥就沒事。」

    姜瑞比了個手勢,立即有人上前收繳了兵器,讓眾人站在一塊兒,持著刀,監督著向營地去。這時,旺財幾個弓手才從樹上下來,執刀押著一干俘虜回轉營地。

    在姜瑞等人去查探情況之後,老八就熄滅了高處地火堆,與衛螭一塊兒隱身在一個茂密的樹上。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是什麼樹,兩人人單勢孤,藏在樹上確實是最好地辦法,衛螭也顧不得那麼多,滋溜一下爬了上去,在枝椏上靠著,老八在最低的枝椏上蹲著,手裡拎著刀,時刻準備跳下樹去的姿勢,兩人都沒出聲。

    也不知等了多久,衛螭覺得脖頸上掉了個什麼東西,伸手一抓,毛茸茸的觸感,手和脖頸處又辣又癢,心中咯噔一下,嚎了一聲完蛋了,卻也只能忍著,怕暴露了身形。可恨的春天,可恨的古代生態環境,可恨的毛毛蟲,可恨的運氣。

    感覺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衛螭忍得眼淚鼻涕都忍不住流出來了,身體抖個不停,遠遠看見火光過來,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慶幸,一時間不知道該害怕還是該高興。老八低聲道:「衛大人,沒事地,不用怕,我老八就是不要這條命也會護著你的。」

    「嗯。」

    衛螭的聲音,像是從鼻腔裡逼出來似的,帶著顫抖,帶著隱忍,似乎在極力壓抑恐懼似的,反正就是不說話,顫抖依舊。老八在心中一陣鄙夷,這幾天剛對衛螭建立的好印象破壞殆盡,看著那麼豪爽熱忱的一個人,原來一到關鍵時刻就現形了,也不過是個膽小鬼,是不是讀書人都這個德性?老八在心中,再次把讀書人鄙視了一個遍。如果衛螭知道他心中地想法,肯定會喊冤,其實廝是半文盲,算不得讀書人,不能因為他就壞了讀書人地形象。

    又彷彿過了幾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火光越來越近,人聲也越來越近,終於看清楚了,終於看清楚回來地人是姜瑞等人,手裡拿著刀,似乎押著一群人。具體情況,衛螭顧不得再看,只知道安全了,近乎讓人熱淚盈眶的安全。

    老八也看清楚了,心中雖然鄙視衛螭,但他大哥嚴令過,不能虧待衛螭,也不能欺負人家是個弱書生,老八隻能耐著性子,但還是難掩高興的道:「衛大人,不用怕了,是我大哥他們回來了,還抓了俘虜……咦,衛大人你慢點,別跳太急,唉,真是膽小鬼!」

    最後一句說得十分小聲,以老八的音量來說,再小聲也足夠讓衛螭聽見了,不過,衛螭沒空搭理他,他現在更著急的是另外一件事--啥都不用說,直接火箭炮似的衝向河邊去了。

    老八弄不明白衛螭沖那麼快做啥,跳下樹,點了個火把,也跟著過去,火光照耀下,終於看清楚了衛螭的動作,他直接跳進冰涼的河水中,不停的沖洗脖頸和左手,一身衣服都濕了也不管,只是不停的沖洗。

    「衛大人,你怎麼了?」

    老八滿臉的不解,看衛螭的表情,似乎很痛苦,抬著火把移近些看了看,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那邊姜瑞的聲音已經響起:「衛大人,你怎麼在河裡?夜晚水涼,衛大人的身子比不得我們練武人,該注意為是。」

    衛螭抬起頭看了姜瑞一眼,給了他一個近乎變形的笑容,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著,掃了一眼被押著的俘虜們,道:「恭喜姜將軍獲勝而歸,是不是有人受傷了?我馬上就好,對了,老八,給我拿點兒鹽來。

    衛螭從河裡站起身,直接把衣服給脫了扔一邊,光著膀子,老八這才看清楚,衛螭的脖子、後背上,全是一塊塊的疙瘩,周邊一片紅腫,疙瘩處又白又亮。老八一驚,拉起衛螭左手一看,也全是疙瘩,滿臉驚詫:「衛大人,你怎麼不早說?小的這就給你拿鹽去!」

    說完,也不管其他,拿著火把就風風火火的去給衛螭翻鹽。姜瑞等人連忙快步走過來,查看衛螭的情形,衛螭道:「沒事,就是剛才爬上樹躲藏的時候,倒霉了一點兒,脖子上掉了一條毛毛蟲,左手抓了一把,也著了道,抹點兒鹽就沒事了。」

    是的,不知道該說衛螭運氣好,遇到叛軍都沒事,有驚無險;還是該說他運氣差,只是在安全的地方躲一下就挨了一條毛毛蟲,搞得半個身子又疼又癢,就像有幾十隻螞蟻在他心肝兒裡爬似的,抓又抓不到,癢又癢得全身難受,痛苦啊!
第八卷 驛路梨花 第二十三章 親人啊!

    百無一用是書生!

    忍著身上的難受,忍得額頭全是汗水,先給十三處理了傷口,該救治的救治,該包紮的包紮,處理完這些,才爬著讓旺財和老八拿鹽水幫忙清洗傷口,用鹽水清洗之後,又找來酒,擦了一邊,晾乾後才塗上清涼油。還好,這些東西都是常備之物,不得不承認,姜瑞是個很有頭腦的傢伙,這人在京城時候,見到成藥廠的鋪子賣著這些藥,就各買了一些留用。十三外傷用的金瘡藥,衛螭被毛毛蟲蟄用的藥,都是姜瑞從成藥廠買來的。

    被毛毛蟲蟄傷正確的處理辦法,應該是用粘性較強的膠布貼一下,把毛粘出來,然後再用酒精擦洗,然後再上點兒萬金油、清涼油之類的,實在沒有就用鹽,不過,鹽比較疼。

    誰小時候沒有調皮的時候,特別是農村長大的孩子,被毛毛蟲蟄傷的次數那就太多了,衛螭小時候也受過這種罪,如今都這麼大個人了,兩個孩子的爸了還要忍受這種倒霉和痛苦,還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廝心裡暗暗自嘲,這也說明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會有幸運的時候,會有倒霉的時候,沒有一穿越就變成超人,普通人就有痛苦的時候,除了忍著找辦法解決,還真是沒有再好的辦法。

    「衛大人,剛剛你一直在忍耐吧?如果你一被毛蟲蟄了就說,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嚴重了!」

    老八滿臉敬畏的看著衛螭那一脖子和一手掌的疙瘩,喃喃道。疼不是難忍的,癢才是痛苦的。

    衛螭扯了個不像笑臉的笑臉,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遇到有敵人的情況,以我的身手,莫說上陣殺敵,能把自己藏好不給你們礙手礙腳就好。怎麼還可以給你們添麻煩!」

    衛螭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姜瑞讓他藏好,即使有條蛇在他脖子上爬他也只能忍著藏好自己,更何況只是區區地毛毛蟲!如果因為他忍不住而暴露身形導致有人損傷,那他心中是絕不願意的。說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好。說他是刻板固執也好,從人人追捧的醫生變成隊伍的拖累,衛螭嘴上雖然從來不說。但心裡卻是在意的。如果他連醫生地技術都發揮不出來。那他更無顏在危險的時候,存身在隊伍中。

    姜瑞看了衛螭一眼,道:「衛大人右手完好。就是為了預防我們有人受傷好給我們治療?」

    衛螭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廝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面子和尊嚴要維護。蟄了衛螭地毛毛蟲,或許是環境地緣故,也或許是種類的緣故,毒性不像他小時候遇到的那種那麼可怕,又是鹽水。又是酒地擦洗之後,上了藥後,感覺終於好了些有了因篝火被發現的前科,眾人也不敢點篝火了,考慮到時間緊急,眾人並不瞭解京中局勢,姜瑞叫人把那個姓羅的火長帶了來。準備問口供。衛螭道:「不如分開審訊。最後再互相印證,或許得到的訊息更準確、豐富一些。」

    姜瑞點點頭。採納了衛螭的意見,讓衛螭好好休息,趁機會養足精神,待會兒問完話,說不定就要轉移之類的,其他人則收拾一下,隨時準備離開這裡。

    衛螭尋了個背風處,裹著個毯子,靠著一個石頭養神,樹下是絕對不敢去了。自從被毛毛蟲蟄了之後,廝開始懷念起環境污染的後世現代了,以前去樹蔭底下,就不用擔心被毛毛蟲蟄。

    姜瑞就在衛螭身後不遠的地方審訊,審訊對象就是那個姓羅地火長。那個羅火長被帶來後,神情不見頹喪,也不見驚懼,反而相當的平靜。姜瑞道:「閣下如今是俘虜,在下敬閣下是條漢子,不屑用一些齷齪手段,請閣下多多配合為好,以免臉上難看。」

    那羅姓火長倒也沒有遲疑,開口就把編製、隸屬關係給交代清楚了。他道:「在下名叫羅礎,請問剛才給傷者治傷的是否就是醫學院祭酒衛螭衛子悅大人?」

    姜瑞眼光一利,喝問道:「閣下問這個作何?」羅礎道:「此次侯君集反叛,打得名義就是衛大人蠱惑今上,混淆視聽,致使陛下錯待功臣,侯君集要清君側、肅宮廷,清的就是衛大人!」

    「你說啥?!」

    衛螭一骨碌蹦了起來,也不管身上的毯子,也不管身上的難受了,直接蹦到羅礎跟前,滿臉的不敢置信。話說,他又不是太監,更不是啥貌美如花地後宮嬪妃,清君側、肅宮廷,賣糕地峨眉豆腐,他沒聽錯吧!

    羅礎緩緩把情況一說。京中十二衛、東宮六率的兵員,隨著李二陛下、承乾太子不在長安,也跟著調了出去,只有六衛地人馬守衛長安,也不過是區區數萬人。侯君集出了長安之後就調轉馬頭,圍困長安,舉起了反旗,與六衛人馬對峙,第一天就讓長安交出秦叔寶一家。長安守將當然不肯,雙方互有攻防,侯君集拿不下長安,長安守軍也打不下侯君集,局面就這麼僵持著。侯君集舉起反旗後,還派出人聯絡齊王佑,兩人遙相呼應。

    「齊王佑也謀反了?」衛螭驚訝的追問了一句。羅礎給予了證實:「回大人,我們就是被調去平反的,侯君集掛帥,只是他出了長安就舉起了反旗,平反的反而成了謀反的。」

    羅礎的表情,有些自嘲。他們是巡邏小隊,每一個方位都有這樣的隊伍,拉出來的比較遠,負責查探朝廷的平反隊伍是否有到來,算是斥候小編隊。羅礎憤憤不平的道:「只是我們的隊正是個草包,一心只圖安逸享樂,仗著無人監管,一到晚上就喜歡去附近的小村莊打野食,否則,又怎麼會如此狼狽,成為階下囚!」

    衛螭望著月亮一陣發呆,這才過了多久。他就成了皇帝身邊的禍害,成為人家要清理的對象,這人生大起大落的真是太快了。歎了口氣,衛螭道:「羅火長想必也是明白人,心裡有衡量的標準。我只能說,侯君集是在謀反,以當今陛下地英明神武。區區幾萬人馬。能掀起什麼風浪?而我問心無愧,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百姓。沒做過一件虧心事,清君側……當笑話看吧!」

    衛螭有點兒委屈,而這個委屈還沒法兒說,事關承乾太子、事關皇家顏面,他如何說,沒法兒說,只能這麼憋著。

    羅礎看了衛螭一眼,道:「小的明白衛大人的為人。衛大人或許不知道,小的婆姨的娘家就在衛大人莊子地附近,衛大人的名聲,小的從婆姨那裡也曾聽說過。」

    衛螭驚咦一聲,細細打量羅礎一眼,十七八歲地年紀,還是年輕人。看來是成親不久地。心中委屈稍稍散了些。擺擺手,想了想。道:「這麼說,陛下並未回京,人還在洛陽?」

    羅礎道:「此等機密,小的職位卑下,不曾知道,只是,自從侯君集舉起反旗的第一天,我們地小隊就在這裡巡邏,並不曾見到有大隊人馬過來。」

    衛螭點點頭不再插嘴,交由姜瑞他們去處理。羅礎被帶下去,有專人看守之外,姜瑞等聚在一起,商量著去處。如今京城是不能去了,沒有人會認為僅憑他們一小隊人馬就能與數萬大軍抗衡,如今看來,只能折返回去,直奔洛陽。

    這麼一商量定,眾人立即收拾東西,準備出發。羅礎曾說過,每日清晨都會有巡查官來查問他們的巡邏情況,如果不趁現在走,天亮之後,如果有人發現了樹林裡的屍體,只怕想走就難了。

    要走的時候,十來個俘虜反而成了礙事的,他們的馬匹,因為樹林裡並不方便騎馬,留在吃飯的那個小山村。姜瑞等人的為難,羅礎也看出來了,提議道:「衛大人,姜將軍,我等都是效忠陛下地軍士,心中一直不願為侯君集而戰,我們是決不願謀反的。軍中大多數兄弟都是這種想法,如不是因為侯君集已殺了上百不願聽從軍令的兄弟,如不是為了保命,我們早就逃了。求衛大人和姜將軍網開一面,放我們一條生路,則有生之年,絕不會忘記兩位的恩情。」

    「求衛大人、姜將軍放我們一條生路!」

    十來個俘虜,齊齊跪了下來,向衛螭和姜瑞等人叩首乞命,眼中全是悲痛之色,羅礎道:「衛大人、姜將軍,衛大人的人品,小的早有聽聞,因為是衛大人,我們才跪下乞命,如是旁人……死了不過是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咱又是一條好漢,請衛大人、姜將軍明鑒。」

    衛螭愣了愣,倒是想不到他的名聲居然還有這種作用,逐轉頭對姜瑞道:「姜將軍,你做主就好,我沒任何意見。」

    姜瑞點點頭,沉吟一陣道:「羅火長,不瞞你說,我們也是半途跟隨衛大人,被衛大人說得棄暗投明地,你們如今回去,只怕也逃不出軍法地制裁,白白丟了性命。羅火長,就如你所說的,死並不可怕,怕地是死了還讓妻兒老小抬不起頭來,怕兒子將來被人罵說是反賊之後,一輩子背負罵名。如若諸位真有勇氣,真是個爺們兒,趁著還有時間,速速去小村莊取來馬匹,隨我們一塊上路,保著衛大人去洛陽面見陛下,或許,還能求得一條生路,就算陛下怪罪以前咱們以前的罪過,但咱們死後也能做到問心無愧。諸位以為如何?」

    羅礎想了想,咬咬牙,道:「成,聽姜將軍的,此次出征前,我媳婦兒已大了肚子,咱也算有後了,拼了!」

    剩下的十來人,顯然是羅礎的手下,與羅礎非常熟悉,聽羅礎這麼一說,也紛紛同意。這麼說定,眾人牽著馬,快速的向小村莊去,只待取了馬就直奔洛陽。

    半個時辰後,眾人來到小村莊,天色剛濛濛亮,平時應該有人起床準備開始一天的勞動了,但今天卻一直寂靜無聲,姜瑞發現了異常,做了個手勢。道:「先等等,有問題!我們……」

    話還未說完,一群穿著暗色軍服,手持弓弩,臉孔畫的花花綠綠的人已跳了出來。當先一人喊道:「我們是朝廷的平反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的人下馬投降。扔下武器。否則誅滅九族!」

    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但一時間衛螭有些想不起來。逐低著頭沉思起來。姜瑞等人對望一眼,瞅瞅對方黑幽幽的箭頭,姜瑞搖搖頭,示意看看情況在說。坐在馬上的傷號下了馬。

    「喂,那邊那個人,還不下馬?想死否?」

    眾人都下馬了,唯有衛螭還在馬上坐著。姜瑞等人考慮到他地體力,給予了他傷號的待遇。讓他乘馬前進。

    衛螭還在出神,擰著眉頭沉思,這是被喝罵一聲,「喔」了下之後,突然伸手指著那人,驚呼:「我想起來了!你是徐……徐……徐那什麼來著,兩個字的名字。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衛螭沒想起人家名字。人家倒是想起他來了,手中弓弩一放。驚喜的問道:「是衛大人嗎?下官徐禁,曾受過您數月的教導!衛大人安然無恙,真是可喜可賀,可讓我們擔心死了,我們李大帥這幾天一直在擔心大人。」

    衛螭問道:「李大帥?!哪個李大帥?」

    徐禁道:「就是李績李大帥,此次平反地元帥就是他老人家。聽說衛大人失蹤後,一直在擔心,如今衛大人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來呀,點上火把!」

    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目光不善的盯著姜瑞等人,弓弩也對著他們,寒聲問道:「衛大人,是否就是這些人綁走了您?只要您說一聲,下官這就給您出氣!」

    衛螭跳下馬,近乎蹦蹦跳跳地奔過去,一邊哈哈傻笑,一邊道:「不關他們事,都是自己人,徐禁,我李伯伯在哪裡?快帶我過去看看,可想死我了!」

    徐禁,是當初衛螭和孫思邈被拉去軍營教導軍士急救處理措施地時候認識的軍官,也是李績等人搗鼓出來的第一支所謂地特種兵。這還是衛螭提供的創意,兩人可算是老熟人。

    還有什麼能比得上落難的時候遇上熟人能讓人開心的呢?衛螭近乎是眼淚嘩嘩地啊,真正安心和舒服的,還是和熟人在一起。

    衛螭正要敘舊,姜瑞提醒道:「大人,侯君集的人馬上就要來了,大人敘舊是否可以換個地方,待安全之後再說也不遲。」

    衛螭點點頭,徐禁立即道:「下官這就帶衛大人去見李元帥,衛大人請上馬,諸位兄弟們也請上馬。」

    眾人取了馬,一路疾馳,行了大約兩個時辰,終於到了李績的大營。徐禁等人是擔任先頭部隊,進行偵查等任務的,恰巧遇上衛螭,也算是意外中地驚喜。

    李績早早得了通報,平時挺沉穩一老頭兒,直接騎著馬奔到大營門口來等衛螭,見到衛螭等人的身影,策馬奔了過去,老遠就喊著:「衛小四,你個不讓人省心的東西,還不趕緊過來讓伯伯我好好看看!」

    「李伯伯!」

    衛螭眼圈唰一下就紅了,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衛螭跳下馬,跑了過去,跑到近前,看著李績灰白的鬚髮,忽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只知道紅著眼圈傻笑,不知道該說啥了。

    「臭小子!」

    李績伸腳意思意思的踹了他一下,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衛螭打量,口中兀自念叨:「嗯,沒少胳膊沒少腿,還是個人,黑了些,也瘦了些,看來路上吃苦了,以前白白胖胖的一個人,唉,臭小子,沒讓人少操心,回去讓你爹狠狠打你一頓再說。」

    衛螭聽得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楚,真心誠意地彎腰行禮:「李伯伯,小侄不肖,讓您擔心了!」

    李績笑道:「是擔心了,你義父、義母幾個還不知道你失蹤地消息,我也是出了京才接到陛下的密旨,究竟是誰吃了豹子膽敢綁秦叔寶地義子,我李績的侄兒,當真是不把我們幾個老傢伙放在眼裡了!」

    李績這麼一說,跟在後面的姜瑞等人臉孔就是一白。人的名,樹的影。秦叔寶、李績,每一個的名字那都是響噹噹的招牌,姜瑞等人在他們面前,連小輩都算不上,不過是些小蝦米。

    衛螭笑笑,眼圈還是紅的,道:「就是仗著父親和幾位叔伯的威名,這不,小侄不是安全回來了嗎?」

    李績何等精明的一個人,姜瑞等人的神色,如何能躲過他的眼睛,一看就心中有數了,哼了一聲,道:「臭小子就是心軟,你身後跟著那幾個娃娃估計脫不了關係,看你也吃苦了,先回大營休整一番,等會兒再說!」

    衛螭嘿嘿傻笑,撓撓頭不做聲。李績又是一哼,伸手拍了衛螭一下肩膀,還好死不死拍的是左肩,剛好是衛螭被毛毛蟲蟄傷的地方。衛螭一聲慘嚎「嗷」的叫出聲,一下子躥出三米遠。

    李績一驚,連忙道:「是否受傷了?你小子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來,快讓隨隊的軍醫看看。」

    「不,不是受傷!是……」衛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扭捏著說不出口。丟臉,真是丟臉;沒面子,那是相當的沒面子。經歷了那麼多都沒事兒,最多就是擦傷了幾處,弄了一身淤青,都快要安全了,還被毛毛蟲蟄傷,沒臉說,沒臉見人。

    衛螭的表情,實在古怪,李績皺眉看著他,不悅道:「臭小子,還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的光屁股老夫都見過,還有啥沒見過的,快說,到底咋了!」

    怎麼李績還記著上次衛螭被打屁股,他們幾個老將去衛螭家裡掀他被子的事情?!

    想起那慘痛的過往,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衛螭的臉孔,這會兒不好白了,是徹底的紅了,就像剛出爐的蝦子,紅得不是一般般,甚至,衛螭還聽到身後徐禁憋不住的笑聲,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了。衛螭心中一聲長歎,抗議道:「李伯伯,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要一直記在心裡啊!來,咱們快進大營去吧,好幾天沒吃到一口熱食了,李伯伯是大好人,又疼後背,先讓人給來一碗麵糊糊湯吧。」

    李績熟知衛螭脾性,知道這臭小子愛面子,也不置可否,朝徐禁等人施了個眼色之後,就帶著衛螭進大營去了。徐禁在後面明白的點頭,轉身對姜瑞等人道:「姜將軍,諸位請隨我來,我帶諸位去營帳梳洗,之後請大家進一點兒熱食。我們李大帥擔心了衛大人許多天,恐怕將會有一番盤問了,之後才能接見諸位。」

    姜瑞等人明白這是必經的過程,衛螭也得有機會把其中的過程詳細說說,逐安心的還禮道:「謝謝徐將軍,請帶路。」
第八卷 驛路梨花 第二十四章 為什麼呢

    大唐平反大軍李績元帥的帥帳內,溫熱的茶水,裊裊冒出熱氣,伴隨著淡淡的清香,李績坐在上位,望著坐在下首的衛螭,表情古怪。而坐在下面的某人,滿臉的忸怩加羞愧,臉孔通紅,連耳朵尖兒都是紅的,低著頭,悶聲不吭氣。

    「……該說你幸運還是倒霉呢?」李績老爺子長歎一聲,很是古怪的看衛螭一眼。衛螭很自覺,主動道:「總體來說還是幸運,結尾稍有瑕疵,屬於還能忍受的範圍。」

    老爺子聽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看來自己已有了結論,看得挺開,不錯,不錯。」

    衛螭看似羞赧的嘿嘿一笑,這一笑,讓李績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氣十足,只怕營帳外都聽到了。衛螭唯有糗大的揉揉鼻子,好吧,又被笑話了,目前來說,唯有一句習慣就好能安慰自己。是的,現在的情況是,衛螭隨著李績回到營帳後,李績關心他「受傷」的肩膀的問題,衛螭被迫無奈之下只好坦白,而坦白的結果就是以上的狀況,十分讓人鬱悶。

    笑了一陣,李績畢竟不是程知節那種無賴加惡棍屬性,只是笑話了衛螭一下就止住笑,摸著鬍鬚感歎道:「能從必死的局中撿回一條命,在最後只是被蟲子蟄傷,也算是幸運的臭小子。」衛螭笑道:「小侄也是這麼想地。當初決定賭那一把地時候。腦袋裡就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賭一把眼光,賭對了就活命,賭輸了也不至於會讓情況更壞,還好,老天保佑,賭贏了。」

    李績道:「難得姜瑞還是個知道報效家國的人,讓你賭對了一把。從李元昌手中逃得一命,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衛螭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認同,道:「沒錯,事後想想真是太險了,伯伯知道小侄酒量的,那麼自己故意灌醉自己,真是太痛苦了,還好小侄我深明酒醉心明白的境界。不然就交代了。」

    李績笑著點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姜瑞此人倒是有些門道。不過,綁架你的罪責,卻不是如此容易就能揭過地。」

    老爺子說這句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他們幾個老的,雖說衛螭名義上是他們的子侄,但以衛螭那年輕的外表,如果不是他們常年在外征戰,只怕孫子都比衛螭年紀大。衛螭那廝人又懂事。幾個老的對他都十分疼愛。就連當今陛下,如果不是秦叔寶已搶在前面,只怕最後也會收衛螭做個義子。這麼一個知心的小子,受了委屈,他自己不計較,自然會有幫他計較的人,虧是不能白吃。

    衛螭忙道:「伯伯。我答應過他們的。保我平安無事,我也保他們平安無事。伯伯不能讓我說話不算話吧?」

    李績道:「放心,不會傷到他們的性命,只是讓他們吃點小苦頭,敲打敲打,否則,一待他們地來歷身份曝光,如何在軍中立足!你要做就做的徹底些,讓他們永遠記住你的恩情,將來,即使我們幾個老地不在了,在軍中,也要有能說得上話的人來護著你們這些小的,如此,我們老的就是下了九泉,也是瞑目的。」

    衛螭心中一暖,低頭彎腰行了一禮,默默表示感激,長輩對他們這些小輩的疼愛之情,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感謝。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李績微微一笑,拍拍衛螭完好的右肩,四府中,勇猛的兒孫輩有,懂得隱忍地人也有,深悉官場智慧的人也有,但是,能像衛螭這麼細心的人卻是只有他一個。只要今後這些小的能團結,知道隱忍,能忍住不出挑,那麼,順風順水的生存下來卻是不難。老一輩已經達到了權勢的巔峰,如果小的接著來,就算當今陛下心胸再開闊,只怕也不是家族之福,虎父犬子有時候未嘗不是一種自保地手段。

    衛螭歎道:「古人說地好啊,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本來以為已經脫險了,結果,弄到最後成了清君側、肅宮廷的對象了,好大地黑鍋!侯君集是用這個借口,就是不知道李元昌為啥要綁我,照理說,如果也是清君側、肅宮廷的話,提前綁我貌似就是失策了,應該等完事之後再把我抓起來,拉出去砍頭示眾才對……哎喲!」

    衛螭在那裡端著下巴嘀嘀咕咕,還沒說完,就被李績頭上敲了一下,只能無辜的抱著腦袋看著李績。李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喝罵:「笨蛋!傻小子!」

    衛螭很是無辜的迎著李績責備的眼神,很是恭敬的彎腰行禮:「請伯伯指點,小侄一直想不明白。」

    李績道:「侯君集那裡,自不用說,此人一貫的高傲自大,驕矜自持,好大喜功,只是追隨陛下的時日早,陛下念著與他的情誼,讓李藥師教了他幾招兵法,不然,以那丫的能耐,能打勝戰?那不是扯淡麼!」

    衛螭點點頭,這下算是明白為啥舊唐書上說的侯君集與屢立戰功的侯君集感覺有些不同,敢情是後天「加工」的。李績道:「侯君集此次找的借口,乃是下下之策,此舉等同於在陛下的臉上打了一巴掌,你是陛下親自提拔的人,他這麼說,就是在說陛下的眼光有問題,下策也!不過,對你來說,卻是大大的不利,你的名聲,經此一役,算是完了!」

    說到這裡,李績歎了口氣,很是為衛螭惋惜。衛螭卻笑了笑,道:「完了就完了唄,我就是指望安安分分做個醫生,安安分分地做個小官兒。又不指望飛黃騰達。我還希望陛下因為這一件事,把我地爵位給去了,這年頭,低調些總是沒錯的,反正有幾位叔伯給我撐腰,經此之後,能欺負我的人那是少之又少了,再說。陛下也不會就此不管我,我要是因為這次聲譽受損,陛下心中只怕還是念叨我呢。」

    李績笑道:「你到是打得好盤算,不錯,有時候,吃虧就是佔便宜,你年紀輕輕就能想通此點就好,就怕你忍不下這口氣。」

    衛螭道:「侯君集吧,小侄還真從未把他放在眼裡過。此人成不了大氣候。倒是李元昌,我就納悶了,一直想不明白。為啥他就要綁我呢?搞不明白這個問題,我真是不服氣,吃飯睡覺都不痛快。」

    李績眉頭皺了起來,也是一臉沉思,道:「李元昌此人,一貫有才名,被一干文人誇為書畫雙絕,先帝在時。也對他疼愛有嘉,陛下也曾誇獎過他。只是,他的母妃出身卻是不好,只是先帝宮裡的一個嬪。當年,太穆皇后早逝,曾把一干子女托付於萬貴妃,萬貴妃是太穆皇后逝世後掌管後宮之主。但是。最受先帝寵愛的卻是年輕貌美的尹德妃和張美人,真正能在先帝身邊說得上話的。不是萬貴妃,而是尹德妃和張美人,萬貴妃被架空,張尹二人才是後宮真正地話事者。」

    衛螭滿頭霧水,不明白這些和李元昌有啥關係,李績為何要說給他聽。李績也不解釋,而是接著道:「當年,陛下常年征戰在外,不在宮中,與先帝父子疏於聯絡感情,比之息王建成,雖然戰功顯赫,但在先帝面前,卻有功高震主之嫌而受陛下冷落。當時,張美人曾有求於陛下,卻被陛下所拒,而建成卻趁機討好張尹二人,時常送金銀珠寶予二人,還贈送好處予二妃的家人,二妃收受了好處,便常常在先帝耳邊說息王的好話,說陛下的壞話,使先帝對陛下的印象越來越壞。李元昌的母親孫嬪收受了息王的好處,當年,先帝的整個後宮,除了萬貴妃,人人都在說陛下的壞話。如不是長孫皇后一直恪守兒媳之道,時時為陛下和先帝地父子情誼做彌補,只怕當年陛下的處境會更加的惡劣。」

    衛螭這會兒明白了,敢情李元昌地母親曾做過背後說李二陛下壞話的事情,不過,這些秘密,李績是如何得知的?!

    李績看出衛螭的疑問,笑道:「這並不是什麼秘聞,當年秦王府的舊人都知道,陛下當年所受的委屈,又何止這些。」衛螭點點頭,有些同情李二陛下。辛辛苦苦在外面征戰,雖說也有為了自己野心的緣故,但享受戰果的卻不止李二陛下一個,當時做皇帝地可是先帝李淵。不體諒他辛苦就算了,還任由旁人說他壞話,污蔑他,是人都會不開心。再說當時的情況,人人都不待見李二,只怕身在長安的長孫皇后和李二陛下的一干妻妾兒女日子也不好過吧。而女人小心眼兒、狠毒起來連鬼都會自愧不如,特別是後宮裡的女人,衛螭暗暗猜度,估計李二陛下在外面打戰的那幾年,他的一干妻妾、兒女們,在宮裡地日子並不好過,畢竟,當時掌管後宮地是張尹二妃,那兩個女人對李二陛下可沒好感,不趕著趟的給長孫皇后等人小鞋穿就不錯了,根本不用指望能對長孫皇后好,估計受了不少委屈。

    做男人地,老婆孩子受了委屈,不出頭那還是男人麼?不過,禮儀上,那兩個女人是自己老爹的媳婦兒,李二陛下能如何,還不是啥都不能做,只能忍著。

    衛螭想想都搖頭,做皇家的人太可怕了。看李二陛下如今對先帝的那些幼子們的態度,該有的封賞啥的一點兒都不少,也算是一視同仁,這等胸襟,衛螭很誠實的自問是做不到的。再看李二陛下如今的作為,只怕把所有的怨恨都推到先帝頭上去了吧,到現在,李二陛下提起先帝的時候,還是不太痛快,估計心裡還有想法呢。

    衛螭想起真實的歷史上,長孫皇后死後,太宗陛下常常思念,便在宮裡修建了一個檯子,專門用來在他思念的時候眺望埋著長孫皇后的昭陵。魏徵見狀,便對太宗陛下說還以為太宗陛下是在眺望先皇的陵墓。謹以此就可以看出,李世民對他的老爹李淵心中有多不痛快,連臣子都能看出來。

    不過,這麼一想,也有些能窺測李元昌的想法。李元昌的老娘曾經說過李二陛下的壞話。據說,李二陛下當權後,張尹二人都是先帝庇護才沒有被李二陛下收拾,李元昌的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嬪,估計當時也是惴惴不安的吧,這種惴惴不安或許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李元昌。再回想一下李元昌面對李二陛下時的情景,估計丫一面對李二陛下的時候,心中就發虛,行為舉止小心翼翼,不敢犯錯。不過,既然是害怕李二陛下,為何還敢去接近李二陛下的孩子們,仔細想想與李元昌交好的人,似乎都是皇后的嫡子,長孫皇后與李二陛下育有三子承乾、李泰、李治,與李元昌交好的就有承乾和李治,一下子就沾上了倆兒,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別有所圖呢?

    想起姜瑞曾說過的人有時候會因為恐懼而瘋狂,做出一些平時永遠也不會做的行為和決定,又聯想到李元昌最近一段兒似乎被李二陛下訓斥了好幾次。聯繫心理學上的說法,童年的經歷讓李元昌心中極度害怕李二陛下,被李二陛下如此頻繁的訓斥勾起了他心中的陰影,因而瘋狂起來準備造反,也不是說不通。不過,這和綁架他衛螭有啥關係?!

    「啊!越想也不明白,證據不足啊,如果知道的情況能再多些就好了,丫李元昌難道是個瘋子?精神病患者?!」

    衛螭抓著腦袋發愁。李績道:「無妨,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的天下,無論是誰造反,都掀不起風浪來。李元昌被抓之後,結局不外乎那幾種,到時候再找機會吧。」

    衛螭無奈道:「只能到時候說了,我就是整不明白,為啥一定要綁我,沒道理啊,怎麼想都沒道理。」

    兩人說了一會兒,軍醫來了,說是給衛螭拿來了治療蟲子蟄傷的特效藥。常年在外行軍打戰的,都是野地裡到處鑽,毛毛蟲蟄傷之類的小傷,實在是太普遍了,人家軍營有專門治療這類傷的膏藥,比衛螭的清涼油效果好多了。

    衛螭一邊看著軍醫給他處理傷口,一邊感歎,誰說古人沒有好藥的,只是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千萬不要小看古人!
第二十五章 家 書

   「想吃嗎?好吃的豆末糖喔,來,兒子,加油,把這碗飯吃完,媽媽就給你吃一塊豆末糖!」

    中午吃飯的時候,又是人民戰爭開始的時候。女兒比較好搞定,只要有人餵她就肯乖乖吃飯,兒子就比較頭疼,吃個飯象打游擊戰,吃一口換一個地方。謝玖沒衛螭的耐心跟著麟麟滿屋子的繞,乾脆採取威逼利誘的辦法,今天看小祖宗的脾氣,似乎不太美妙,威逼是不能實行了,只能來利誘。

    狡猾的臭小子,見到平時愛吃的糖,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口招弟喂的飯之後就噠噠噠跑謝玖那兒去找糖吃去了,小手一伸,笑臉燦爛無比:「媽媽,糖!」

    謝玖瞇著眼睛道:「剛才說了,要吃一碗,你才吃一口,不給!」

    小祖宗一聽不樂意了,固執的伸著手,一副糖不到手不罷休的架勢,固執勁兒像極了孩子他爹。謝玖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堅定的搖頭:「吃完飯才能吃糖!」

    孩子是一種惡魔與天使並存的小玩意兒,可愛的時候象天使,可恨的時候比惡魔還招人厭,不過,站在人家老媽的立場,貌似沒有厭惡的理由,只有越看越愛,即使嘴上罵得再淒慘,心中的痛愛卻是只增不減。

    女人的法寶一哭二鬧三上吊;孩子的法寶一哭二鬧三撒嬌。某男曾說過,有兩個共同點。所以。可以確定永遠也不用指望女人做個成熟理性地大人,哭鬧起來地時候,再成熟的女人,也不過是個耍賴撒嬌的孩子,還是只能順著、哄著那種。

    想要的東西得不到,眼睛裡慢慢有水氣開始堆積,只要再不如他意,水漫金山那是肯定的。謝玖眉頭皺了起來。這臭小子越來越有撒賴的習氣,只要稍微不如他意願,就玩這招,實在太可惡了。

    好的習慣,從小就要開始培養,即使哭鬧撒嬌,該培養的習慣和該豎立地觀念,卻是一定要抓緊,不然。等孩子大了,想再糾正就更難,不能因為孩子小就放任。不懂事的時候嚴格些,待更大些,能聽懂話了,再寬和些,這是衛府的教育方針。衛螭曾說過,不想將來兒子是個紈褲子弟,只知道打架遛狗逛青樓。

    「吃飯!不然不給吃糖,麟兒。記住哦,媽媽說話算話,不好好吃飯,就把你所有糖都斷了,以後再也不給你吃糖,你和麒兒,誰乖乖吃飯就給誰吃糖。不乖乖吃飯就不給吃糖。鯉兒。把糖收起來!」

    謝玖下定決心,吩咐鯉兒道。鯉兒滿眼同情和心疼。不過還是乖乖的把糖收起來,這下完蛋了,積蓄了半天的洪水要開閘洩洪了,於是,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嗚哇之後,某小小男子漢一屁股坐下,揉著眼睛開始哭,等著媽媽來哄他。

    謝玖靜靜看著,也不過去哄他,也不准鯉兒、招弟、劉嫂中的任何一個去哄他,總之就是不能給他養成只要一哭啥要求都能得到滿足的習慣,要下意識的培養他慢慢學會知道什麼是應該做地,什麼是不應該的。

    麟麟哭了一會兒,見沒人搭理,聲音又加大了些,努力的繼續哭,淚眼啪啦,哭得花花地小臉兒,希冀的望向謝玖那邊,一邊哭一邊喊著媽媽。謝玖堅定的搖頭,心中雖然萬分不捨,但為了培養孩子的好習慣,只能硬下心腸。

    哭了一陣,見母親不理他,哭聲漸漸小了,自己爬起來,慢慢的朝母親挪去,一邊抽噎,一邊眼神怯怯的望著母親,濕漉漉的眼睛,帶著驚怯的神情,惹人憐惜,十分地可愛。

    謝玖克制著情緒,板著臉孔,看著麟麟,看著他過來,看著他伸手來拉衣角,故意轉身不理他。麟麟見母親不搭理他,又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媽媽,伸手抱著母親的腰背,小臉兒貼上去,可憐兮兮的叫著媽媽。

    「要不要好好吃飯了?」

    「要!麟麟聽話,麟麟是乖寶寶!」

    裝可憐還不忘自誇一把,還真是十分像他老爹的德性。這麼一想就再也克制不住心軟了,轉身抱住寶貝兒子,臭小子一被母親抱住,嗚哇一聲又開始哭了,這一次,不是耍賴,而是撒嬌兼發洩委屈的。

    謝玖哄了一陣,哄得他停了哭聲之後,再繼續餵飯,效果卻是十分之好,肯規規矩矩吃飯了。本著孩子他爸總說的鼓勵教育法,謝玖毫不吝嗇地給予了誇獎,當然,表揚地重點是一直肯規規矩矩吃飯的女兒。

    麒麒被母親誇獎了,高興得坐在小板凳上,小腳丫都一蕩一蕩地,笑得十分甜美。麟麟臭小子偷偷瞥了姐姐一眼,爭著對母親道:「媽媽,麟麟是乖寶寶,麟麟吃飯飯!」

    可愛的話語,逗得孩子他媽忍不住在兒子哭花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這麼一親之後,女兒不樂意了,要求一視同仁,謝玖只得低頭也給女兒臉上親了一下才算罷休。開開心心的哄著兩個孩子吃飽喝足,玩了一會兒,就到他們午睡時間了。劉嫂懷裡抱著一個,謝玖懷裡抱著一個,輕輕在他們背上撫摸著,哄著兩個孩子入睡。

    到洛陽後,謝玖每日的時間,差不多都花在孩子身上,故意不讓劉嫂等人幫忙,一個人忙得像打戰似的,只是為了讓自己有事做,不讓自己空閒下來,免得一空閒了就忍不住的胡思亂想,另外,有孩子在跟前亂著,心思也活泛些,不至於像一個人的時候,那麼容易鑽入死胡同。

    「夫人!夫人!有消息了!老爺有消息了!」

    正抱著孩子靠著軟榻出神。大虎地聲音。老遠就傳來,嗓音帶著興奮地顫抖,咚咚的腳步聲,重重的,彷彿踏在謝玖心上。謝玖一個激動,一骨碌站了起來,差點兒摔了懷中的孩子,還是招弟眼疾手快。在旁邊趕緊接了一把才沒讓孩子掉地上。

    謝玖驚了一下,趕緊抱好孩子,重又把驚醒了正要哭的孩子哄睡,鯉兒則跳了出去,小聲道:「大虎哥,少爺和小姐正午睡呢,小聲些,吵醒了你可哄不好。」

    大虎憨憨一笑,撓撓頭。趕緊把說中緊緊捏著的書信遞過去,刻意壓低嗓門也抑制不住的興奮道:「老……老爺有消息了,有個驛站快馬送了老爺的親筆書信來。陛下讓人給送來,被我攔住了,知道夫人擔心,一路跑回來地。」

    「真的?這真是老爺的書信?!」

    鯉兒又驚又喜,大眼睛裡,眼淚唰一下就掉下來了,趕緊接過大虎手中的書信,要跑進去拿給謝玖。謝玖哪裡能等得。把孩子放在床上後就拎著裙角,快步出來了。鯉兒剛轉身要進去,剛好迎上謝玖疾步而來的身影,連忙把書信遞過去。

    謝玖臉上的表情,不知該怎麼形容,嘴唇都在顫抖,抖著手接過書信打開。首先入目的就是衛螭那首堪比毛毛蟲的毛筆字。不由一笑,眼淚卻唰唰往下落。喜不自禁的道:「是衛螭,是老爺地筆跡!我看看……」

    衛螭的家書很簡單,畢竟寫字的水平就擺在那裡,想寫長篇大論,貌似不太可能,也不現實。只是簡單地報了下平安,說他沒有生命危險,一切都很安全,身邊有一隊人馬保護著,一起去追進京的李二陛下,讓謝玖注意聯絡,等回京後再聚。

    謝玖看到衛螭沒有危險,心中先是一放,歡喜的拍拍胸口,旋即一驚,一把抓住大虎的手,驚道:「不好,老爺去京城了,京城正打戰呢,侯君集……侯君集……總之,老爺去京城只會更危險!這……這該如何是好?!我……我要去見陛下!」

    說著,也不管大虎他們,推開眾人,自個兒拎著裙角就往李二陛下那兒跑。李二陛下正在接見送信來的驛差,詢問衛螭的情況,見謝玖來了,叫她在一旁坐下,一塊兒聽驛差說說衛螭的近況。

    那驛差把當日衛螭等人到了驛站之後的事情,如實地詳細說來,絲毫不敢隱瞞。這小子倒是個機靈的傢伙,見李二陛下等人關切的樣子,見謝玖一臉的擔憂,便重點說了下衛螭的健康狀況,特別強調了一下,在驛站的那一晚,衛螭一個人就吃了整整兩大碗熱粥,胃口好的驚人。

    這話說地眾人哭笑不得,李二陛下道:「還能讓人給刮鬍子認人,還能喝下兩碗熱粥,看來身體狀態是很不錯。漢王府地偏將居然保著衛螭回來,看來,待他回來後,朕倒是要好好問問。」

    後面這幾句話,李二陛下卻是壓低了聲音說的,本以為凶多吉少地人,居然遇難呈祥,轉危為安了,其中的緣故,實在由不得人不好奇,特別衛螭還是那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謝玖見狀,忍不住了,連忙道:「啟稟陛下,我家四郎傳回來的家書說他往京城去追趕陛下了,京城裡……豈不是自己往賊窩裡闖麼?」

    李二陛下一聽,明白謝玖的擔憂。那驛差見狀,連忙道:「啟稟陛下,衛夫人,衛大人曾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衛夫人的家書,還是一封是給陛下的疏奏,已有驛站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城,和小的是同一天出發的,估摸著也差不多該到了。」

    李二陛下點點頭,又詢問了幾個問題,便叫人把驛差帶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好好賞賜他一頓。待驛差下去後,李二陛下道:「衛夫人勿急,過來看地圖。衛螭報訊的驛站在這裡,離洛陽快馬有三天的路程,距離京城快馬需要走七天。侯君集反叛的消息,朕已經通告天下,驛差每到一站都要換馬,應該知道京城的消息了,估摸著返回也很快。」

    謝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悲聲道:「陛下,臣婦擔心的是我家四郎去了京城,侯君集肯定一把去京城的交通要道封鎖了,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往賊口裡撞麼?他們只是區區一隊人馬,如何能保得安全!求陛下派一隊快馬,前去接應一番,如果……如果有何三長兩短的,那我……」

    神情一悲,卻再沒往下說,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衛螭落誰手裡都好,都還可能多活幾天,就是落在侯君集手裡,那是鐵定完蛋的,侯君集可是把衛螭當作生死仇敵的。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皺眉沉思,問旁邊的官員道:「今天的軍報呢?李績的人馬到哪兒了?」

    官員連忙道:「回陛下,李績將軍已在侯君集叛軍的南面紮下大營,派出了特戰營,為開戰做準備。」

    官員在地圖上指出了李績大軍駐紮的位置,李二陛下沉吟一陣,道:「衛夫人,李績大軍已經到達,派出的是衛螭曾教導過的特戰營,只要衛螭接近,定能攔住他,如果連特戰營都攔不住他,只怕……」

    只怕什麼,李二陛下沒說,謝玖卻是臉色一白,身子一軟,差點兒暈倒當場。李二陛下連忙讓旁邊的宮女扶住她。自個兒皺著眉頭來回不停踱步,直接下令道:「傳朕旨意,命李績大軍加快進攻步伐,以最快速度拿下侯君集,平定反叛!」

    「是,陛下!」

    傳令官飛快的出去傳旨,李二陛下歎了口氣,道:「衛夫人,朕與你,離京城太遠,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衛螭能從必死的局中脫身出來,或許,運氣好些不會撞到侯君集手裡,數天之後,必會有消息報來。」

    謝玖強撐著謝恩,李二陛下堂堂一君王,能做到這份上,已屬不易,謝玖明白不能再苛求了,只得強忍著心中的擔憂,度日如年的等待著軍報。

    五天後,李績大營傳來急報,衛螭已安全呆在他大營中,為了衛螭的安全考慮,待平定侯君集謀反後,再與大軍一起歸來。

    消息傳來,洛陽行宮中,歡聲雷動。謝玖把軍報捧在心口,緊緊抱著,什麼也沒說,只是衝出院子,誠心誠意的對著上天磕頭,感謝蒼天,衛螭終於安全了!
第二十六章 何時歸

軍營中的軍醫,對付野外常受的傷卻是駕輕就熟,毛毛蟲蟄傷這種小玩意兒那更是毛毛雨,基本上,衛螭都不好意思給人家說他是醫生,就看著人家在他身上搗鼓,藥膏一抹上,一片清涼,感覺非一般的舒服。

    衛螭在這裡不好意思,人家軍醫知道他的身份後,居然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啥都不說,倒頭就拜,就為了讓衛螭lxw在軍營的這幾天,多指點一番外傷治療之類的知識和技術。

    李績軍營中的軍醫,名叫祝全,乾乾瘦瘦的,常跟隨著大軍在外,黑黑瘦瘦的,四十來歲,精力充沛,聲音洪亮,一雙手糙得像樹皮似的,非常具有實幹精神,對能幫上衛螭的忙,心中十分歡喜,卻不驕傲自滿,這點尤為難得,反正衛螭那廝這分鐘看人家忒順眼。

    李績大軍的軍營中,軍醫只有三位,祝全是頭兒,助手卻有整整一隊人馬,多數都是受過衛螭和孫思邈培訓過的對急救知識有過硬素文學質的士兵,也就是衛螭曾說過的醫療兵。

    幾位軍醫,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擺弄擺弄草藥,該曬的曬一下,該翻的、該切的,都一一加工好,每天的日子,忙碌而充實。衛螭閒著沒事幹,估摸著自個兒醫生的身份,加上如今對草藥的認識也算是比較紮實,準備過去幫一下忙。

    想法是好的,做起來地效果卻不盡如人意。草藥那東西吧。多數都是花花草草地植物。曬乾之後會扎手的,像衛螭這種平日不幹啥粗活的細皮嫩肉的傢伙去擺弄,那就代表著手上要找刺扎,剛理了一把,手上就扎進去兩根刺,搞得他只能徒呼奈何,一邊找人拿針來挑刺,一邊赧然笑著。大覺不好意思。

    祝全幾個倒是沒啥想法,祝全笑著道:「衛大人是坐診的醫生,與我等不同,我等就是野路子,這些活兒都做慣了,衛大人能來指點我等醫術,就已經感激不盡,這些粗活還是我們做就好。」

    衛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想起祝全粗糙的手掌。敢情是這麼來的。被刺紮了之後,衛螭就安心地坐一邊,幫忙切草藥。這個就不用擔心被刺扎什麼的了。一邊做,一邊和幾人嘮嗑,嘮的都是醫學上的東西。

    嘮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衛螭才拐回李績的帥帳,和李績一塊兒吃飯。不過,他進去的時候,還沒開飯呢,帥帳裡坐滿了人。正在開作戰會議。李績見衛螭進來,也沒空搭理他,反而是李績的副官、李績的弟弟李弼走了過來,拉著衛螭走出營帳,從懷裡掏出一物,衛螭一看卻是一封書信。衛螭神情一喜,跳了過去。問道:「二叔。是我家謝玖地家書麼?」

    李弼笑道:「你個機靈小子,就知道瞞不過你。今天一早隨著陛下的旨意一塊兒到的。可見陛下對你地恩寵,快那過去好好看看理想,這麼久未聯絡,家裡都不知道擔心成啥樣了。」

    「嗯,謝謝二叔。」衛螭也忙不得說什麼,搶過書信就悶著頭到一邊看去了。李弼也沒怪衛螭失禮什麼的,年輕夫妻恩愛情深,衛府的小倆口出了名的感情好,他能體諒。比之哥哥李績,李弼的性情比較憨厚溫和,對後輩也比較和藹,隨時笑呵呵的,像個老好人似的,在後輩們心中,形象非常好。

    衛螭拿著書信躲到一邊拆開就開始看。謝玖的字顯然寫得比他毛毛蟲似文學地字強了不止百倍,當然,很大原因是謝玖拿的是鵝毛筆,不是毛筆。衛螭絕對不承認這寫字這一塊兒上落後謝玖太多。

    謝玖的家書,算得上長篇大論,鵝毛筆寫的小楷,整整寫了十來頁,不是什麼思念之情之類的肉麻話,說的都是些平常事。說說家裡衛螭不在的幾天發生地事情,說說兩個孩子地情況,說了衛螭不在的幾天,她心中地不安和她的反應,沒有說一句思念,通篇卻都是在表達思念。

    衛螭的衣服鞋襪,全都洗乾淨、燙平整好好的收著,他最愛吃的東西也都隨時準備著;知道衛螭最不喜歡吃甜的,天天都叫人準備了鹹香的點心;麒麟雙胞胎總問著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爸爸會不會給他們帶禮物,爸爸到哪裡去了。

    在衛螭不在的日子,謝玖每天都做了些什麼,大虎平日那麼活蹦亂跳的傢伙,最近有事沒事就蹲在樹底下數螞蟻,劉嫂帶著招弟,天天去洛陽的寺廟裡上香,香油錢都不知道給了多少,謝玖還打趣,或許劉嫂給的香油錢已經夠廟裡的和尚吃上一個月的伙食錢。

    謝玖還說,她最近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分早晚朝東方點上三柱香。以前謝玖從不相信鬼神,即使穿越了,謝玖也不願意去相信。謝玖曾說過,如果真有鬼神,那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平事,就不會選擇她和衛螭來穿越,謝玖不願相信有鬼神,因為鬼神沒有聽到她心中的願望。而這一次,謝玖不再迴避,選擇了相信,感謝上天讓衛螭好好的。

    謝玖說,知道衛螭平安無事的時候,她全身都軟了,心中暖暖的,幸福得全身懶洋洋的感覺,比當初衛螭在月光下向她求婚還來得幸福,原來,衛螭對她是那麼的重要,少了衛螭,她謝玖一個人果然就不行,她果然是個弱女子,總要有個高個子為她撐著天,給她一個可以躲起來軟弱的港灣。最近衛螭不在家,都沒人可以讓她發發牢騷,任性一下,除了衛螭,謝玖不好意思對別人任性呢。

    謝玖說她愛面子,非常顧及形象,怕在別人面前任由性子來。好形象就沒有了。謝玖說。十分想咬人,但可以咬地那個人卻不在家,真是不稱職,問衛螭是否應該處罰一下。謝玖最後還說,洛陽地行宮又濕又冷,晚上一個人睡的時候,手腳冰涼,請問衛醫生。這是屬於女人氣血虛呢還是因為旁邊沒有人作伴呢!

    結尾處,謝玖只寫了一句---以上這些問題,幾近萬能的、聰明的衛醫生何時給出解決辦法呢?衛大人在外遊蕩這麼久,是否有回家休息的意思呢?如果沒事不要在外面亂逛,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了,好男人的最基本標準就是每天下班之後都願意回家陪太太吃飯,平時總以好男人自詡的衛螭衛醫生是否何時準備歸家,履行好男人、好丈夫地責任呢?

    衛螭看得心中又酸又甜,酸著酸著。酸氣開始蔓延,連鼻頭都開始酸起來,也不知誰在切洋蔥。怎麼連眼角都開始刺痛了,該死的,不知道在旁人切洋蔥會讓人流眼淚麼!不過,切就切吧,據說流眼淚有助於身體健康,有利於新陳代謝。不過,這會兒有洋蔥麼?這是個問題。

    「衛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等到衛螭情緒平復出來。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正好伙兵營做了野菜麵糊糊湯,衛螭想起臨離開長安前,義父給做的也是這個,心頭一熱,也拿了個大瓷碗,顛顛兒跑去讓伙頭兵給盛了一大碗。剛轉身準備端著碗往回走。卻迎面遇上了來吃飯的姜瑞一夥人,見衛螭眼圈紅紅的。明顯被「洋蔥刺激」過度的眼睛不由疑惑的問道。

    衛螭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姜將軍,這幾日過的可好?我已把你們的事情向李伯伯說過,也重新寫了一份疏奏呈給陛下,就等著陛下地批復。李伯伯說,我們只有這麼幾個人,怕途中再出什麼意外,待他平定侯君集地反叛之後,我們隨大軍一塊兒回去,放心,當今陛下並不是什麼小心眼兒的人,我這個苦主都沒意見,陛下應該會赦免你們,特別你們還是一群忠君愛國的好戰士。」

姜瑞是個細心的人,見衛螭不想說,也就沒有執著於此,而是跟著他轉移話題,聞言躬身行禮,道:「多謝衛大人,末將明白這是必須的過程,也不擔心,只是對於平叛,末將心中有一計想獻於李大元帥,不知衛大人可否幫忙引薦一番?」

    衛螭喜道:「我就知道姜將軍是個厲害人,趕緊的,咱們過去找我李伯伯去,早點兒搞定了侯君集那丫早點兒回家,我家老婆孩子可是在念叨我了,我兒子想我都想得不想吃飯了。」

    衛螭話剛落,旺財在一邊偷笑著道:「衛大人,您不是說衛小公子是個挑食的主兒,從來不肯乖乖吃飯麼?怎麼這會兒又是因為思念衛大人的緣故呢?」

    衛螭一滯,翻了個白眼兒,笑瞇瞇的看旺財一眼,旺財還以為衛螭準備嘲笑回去的時候,衛螭對姜瑞道:「姜將軍,請幫我端一下碗,我眼睛有些痛,揉一揉。」

    姜瑞微笑著接過,旺財不疑有他還準備繼續取笑衛螭那紅腫地眼睛,衛螭突然跳起,按著旺財的腦袋就是一陣敲打,口中唸唸有詞:「叫你丫取笑我,叫你丫取笑上官,這叫以下犯上,知道不?」

    旺財哀哀叫著抱頭鼠竄。名義上雖然是抱頭鼠竄,其實還是讓衛螭給敲了不少下方才逃開,口中兀自慘叫著:「哇呀,衛大人幾日不見,功夫長進不少,不成了,不成了,快被敲傻了!」

    衛螭哈哈大笑,心中跟明鏡似的,旺財估計是看他紅通通的眼睛,以為他有什麼傷心事難過哭的,故意和他鬥嘴逗他開心呢。不然以他斥候的身手,衛螭這種文弱書生能追得上敲人家腦袋才奇怪咧。衛螭心中感激,若說和姜瑞等人混了這麼久,和他感情最好的人,無疑是旺財。姜瑞更多地是精神上地朋友,敬重多,更像是可以並肩作戰的戰友,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守衛,但在某些方面地感情上,卻還有著一絲隔閡。而與旺財,卻更家的親密一些。

    衛螭形容不來,但是,他願意和旺財說笑打鬧,讓他與姜瑞做這些,卻是彆扭至極,旺財與姜瑞的區別,大概就是如此。人與人的緣分,真是奇怪的東西,當初旺財那小子害得衛螭拉了半宿的肚子,最後,與衛螭最處得來的卻還是他,緣分果然是無法形容的東西,套句肉麻的電視劇台詞,大概就是「緣,妙不可言」吧。

    端著麵糊糊湯,姜瑞站在衛螭旁邊,等他領著去見李績,衛螭衝著旺財等先離開的背影比了下中指,才領著姜瑞向帥帳去。

    到得帥帳,衛螭先請人進去通報,李績得了通報,讓他和姜瑞進去。衛螭進去一看,李績正在看文學地圖,作戰會議已經開完了。而看的地圖,與平日的地圖大為不同,卻是特戰營的那幫傢伙自個兒捉摸出來的野戰地圖,是特戰營這幾天偵查的結果。

    行禮之後,衛螭道:「伯伯,姜將軍說對於打侯君集有點兒想法,想找您說說。」

    李績歷來不是嫉賢妒能的人,最是喜歡提理想攜有才華的後輩,此時聽姜瑞有想法,也不顧忌他的身份,反而和氣的道:「集思廣益,能早日平反自是好事,來,姜姜瑞連忙道:「大帥德高望重,喚下官一聲姜瑞即是下官的榮幸。」

    這確實是實話,李績也不為己甚,點點頭,摸著鬍鬚道:「姜瑞,對於此戰,你有何想法?請說。」

    問起這個,衛螭注意到姜瑞的眼睛都亮了,笑了要,本欲找個借口避開,李績卻已揮手示意他坐下,聽聽姜瑞怎麼說。

    姜瑞道:「大帥,我們抓到的那個羅礎火長曾說過侯君集統領下的叛軍,並不是真正想反叛,而是被侯君集所迫,故此,軍心不穩、士氣低落就是事實,末將以為,此點可堪利用。」

    李績道:「不錯,羅礎所說的情況,老夫也曾瞭解過,打戰打得就是軍心、士氣,軍心、士氣不穩,侯君集必敗無疑。來,接著說。」
第二十七章 人民戰爭的海洋

    受到李績的肯定,姜瑞眼楮更亮了,不過,神情卻還能保持冷靜,說道︰「下官建議派一隊弓箭手,箭枝拔去箭頭,叫人把陛下的旨意寫出來或是畫出來,射到侯君集大營中去。」

    「此法大妙啊!姜瑞小子,不錯不錯,你的事,老夫擔下來了,有老夫和四郎一塊兒為你們求情,不用擔心,當今陛下最是愛惜人才,老夫擔保你沒事!」

    李績當先就稱讚起來。衛螭則表情古怪,這不就是偉大的人民戰爭異曲同工麼?貌似咱黨過去打戰的時候也玩過這些手段,姜瑞是不是穿越來的同胞呢?要不要問問姜瑞天王蓋地虎的下一句是啥呢!衛螭覺著,這是個問題。

    姜瑞聽到李績的說辭,也沒有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依舊是一派冷靜之色。衛螭這會兒明白為啥姜瑞與以前的同事們處不好了,他這性格起碼佔了絕大部分的原因。姜瑞這種做派,說好聽點兒叫冷靜沉穩,心理素質過硬,說難聽點叫清高,不知道圓融變通,人偶爾需要表現的簡單一些,以消除一些莫名其妙的敵意,顯然,姜瑞自個兒以為的是寵辱不驚,要做個有涵養的人,別人是不是這麼想就不一定了。所以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提起這些東西,衛螭就想起以前在電影裡看過的那些宣傳手段,估摸著按照現在的手段,最有效的就是朝侯君集地大營裡射箭了。不過。考慮到識字的人少,文盲是客觀普遍的存在,還是看圖說話比較保險。

    說到畫畫,姜瑞特地提了一下謝玖畫的那張衛螭的人像,且不談藝術性之類啥的,只說寫實卻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要素。姜瑞道︰「如果軍中有畫匠能有衛夫人的畫藝,巧妙的把陛下地旨意畫出來,應該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說到謝玖的畫藝,李績和姜瑞齊齊把眼光轉向衛螭。衛螭很自覺的道︰「不用指望我,我除了能把樹畫的看著象樹,草畫得看著象草之外,人像是最沒轍的,咳咳……咱的特長不在這邊。」

    這話說的,讓李績和姜瑞齊齊無語。衛螭看似乎雷到人家了,趕緊自覺自願的提建議︰「這軍營這麼多人,找個能畫畫的出來,應該沒問題吧?咱不要求藝術性有多高,只要手順。毛筆拿在手上能聽話,能臨摹著我家夫人地畫法兒畫出來就成,對吧?」

    李績沉吟不語,姜瑞看看李績道︰「大帥,末將以為,衛大人說的中肯。末將當年曾隨父親學過幾年書畫,如大帥需要,末將可以試試。」

    文武雙全!原來姜瑞是傳說中的文武雙全!再瞅瞅他不算差的外貌,這樣的好男兒,簡直就是閨閣夢中的極品郎君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達到了「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程度。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沒法兒比啊!

    衛螭搖頭苦笑,李績和姜瑞卻以為他有什麼想法,姜瑞問道︰「衛大人可是有更好的辦法或是更好的人選?」

    衛螭連忙道︰「啥?!哦,沒有,沒什麼。我剛在想其他的。你們說,不用管我。其實我覺著,不用講究多複雜地畫法,也不用講究寫實不寫實,關鍵是要讓人一看就明白說啥,咱要做的是看圖說話。」

    「看圖說話?!此話怎講?」李績和姜瑞都很好奇。李績還好,已經習慣了衛螭嘴裡時不時蹦出來的新鮮詞兒,姜瑞就是一臉的驚奇了。

    衛螭撓撓頭道︰「就是把陛下的旨意。編成更直觀的故事畫出來。最好能讓這些普通軍士們一看就能引起共鳴,一看就明白。一看就沒心思打戰那種!」

    「故事?!」姜瑞簡直成了問題寶寶。衛螭很好耐心地繼續解釋道︰「嗯,就是故事。陛下地意思很簡單,就是願意赦免主動投降的軍士死罪。咱做臣子的,應該多多理解上面的意思,往寬處說,陛下的意思就是知道大家當兵都不容易,知道大家當兵都是忠君愛國,知道大家都是忠於陛下,忠於大唐的,所以,陛下明白大家心中肯定是不願意謀反的,心中肯定是想著我大唐的,只是迫於侯君集地壓迫和軍令不得已而為之,只要及時改正錯誤,那所有地軍士都還是我大唐的好士兵,還是忠君愛國地好軍人,還是保家衛國的棟樑之材!順便可以探討一下什麼樣的士兵才是好士兵!陛下和國家需要的時候,能迎難而上,不畏艱險,不畏生死,為國為民的,就是好士兵!為叛逆所用,主次不分,忠奸不明的,連老娘送他來當兵是為了啥都不知道的,不止不是好士兵,更不是好兒子!」

    衛螭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才意猶未盡的停住,迎著李績笑呵呵的欣慰表情和姜瑞的滿臉欽佩,還是大馬金刀的一拍肚子,揮揮手,很有氣勢的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指導方針已經有了,孫子兵法二位看得比我多,接下來的問題,就二位自個兒考慮吧,我餓了!

    聽得正激動,正有興趣呢,衛螭突然停住,整出一句肚子餓了,姜瑞綠著臉一陣無語,看著衛螭,努力克制著嘆氣的慾望。李績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廝腦袋上,笑罵道︰搞怪的臭小子,趕緊去吧,餓死鬼投胎的!姜瑞,咱倆繼續說,二弟,去把各營將官都叫來,人多了,咱們再一塊說。」

    衛螭聽李績願意放他出去吃飯了,正好其他人也要來了,他這個外行人不好再這麼呆著,趕緊快樂的告辭出帳。李績知道衛螭的性子,比比手叫他出去。衛螭朝姜瑞鼓勵的笑笑才轉身出去,出了帥帳。李弼已等在門口,道︰「飯都沒吃就來了吧?你那碗麵糊糊,怕你出來地時候吃不了,我叫人端去吃了,待你出來再重新給你做,徐平,來,帶著四少爺吃飯去。」

    「是,二爺。」

    徐平是李弼的親兵。領了命令就帶著衛螭去李弼的營帳,李弼還要參加戰前會議,沒法兒抽身,李績又顧不得照看衛螭,幸好李弼還記掛著,叫了親兵來照顧衛螭,不然中午衛螭就等著吃麵糊糊飯,而不是麵糊糊湯了。

    到了李弼的營帳,徐平把他領進去,不一會兒就有伙頭兵端了一大碗野菜麵糊糊湯來。外加倆饅頭,甚至還有一小碟辣椒油。李績喜歡辣椒油,說是吃麵的時候撒一些下去很香,連帶的衛螭也得享福了,跟著有好吃的。

    把饅頭掰碎了泡麵糊糊湯裡,唏哩嘩啦的喝下去,熱熱的湯,吃得全身都暖暖地,還有香噴噴地辣椒油,更是吃出了一身的汗。感覺無比的暢快。衛螭吃得肚子溜圓,吃完沒啥形象的躺倒,摸著肚子出神,忍不住又把謝玖的家書拿出來看了又看,口是心非的女人,原來也這麼可愛。這麼讓人感動。

    在信紙上狠狠親了一口。彷彿親了寫下這封信的人,聞著淡淡的墨香,彷彿是謝玖身上的幽香,抱著謝玖的家書,就像把謝玖抱在懷裡,那麼地讓人心動,也那麼的讓人心疼,這一次。讓謝玖擔心了。

    「徐平大哥。還在麼?」

    「在,四少爺有何吩咐?」

    「能幫我弄些柳條兒來麼?如果不方便的話。稍微軟一些不要太脆的樹枝也成,能麻煩你幫我弄一些來麼?」衛螭蹙著眉問道。徐平道︰「這大營周圍全是樹,要樹枝很容易,末將這就叫人去弄,這是柳條兒卻不容易。」

    「沒事,不一定非要柳條,差不多就成,麻煩徐平大哥了。」衛螭很是好說話,徐平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看來是重新派了人去做。

    衛螭之所以找樹枝,只是打算自己弄一隻簡易的筆,這軍營裡也沒法兒去弄什麼鵝毛筆,毛筆又不太會用,為了不給兒子、女兒做壞榜樣,衛螭決定開動腦筋,自力救濟。

    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士兵抱了整整一捆樹枝來,衛螭看了看,剝去樹皮,用小刀削尖一頭,簡易的鋼筆算是做好了,試了試,不敢用太大的力氣,還是可以湊合使用,就是筆管細了一些,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一切就好辦了。

    衛螭扭頭看了看四周,在徐平好奇的目光中,拿起李弼桌案上的毛筆,幹了一件很焚琴煮鶴地事情——拔了毛筆頭,留下筆管,把他自己做的簡易的鋼筆頭給固定住,做了一直史上最簡陋的鋼筆。

    做好之後,還試了試手感,自覺十分不錯,也不管徐平看得快要突出來的眼楮,給了他一個自認十分溫和的笑容,某男咬著筆頭,開始寫給媳婦兒大人地回復家書,抬頭就是一句話十分不要臉、極度嗦、自誇得赤裸裸地長句。

    事實證明,衛螭所謂建議是非常符合事宜的,事實也再次證明,能當將軍的傢伙,不止武力值高,智力值那也是非同的一般的。衛螭只是那麼模模糊糊的說了幾句,剛剛畫出一個形狀來,李績就領著一干將官,把所有枝節都給畫出來了,畢竟,只有當兵的才是最瞭解當兵的人,等衛螭看到畫好地圖畫後,心中那個欽佩,就算是他事先知道這個策略地人,也看得滿心的感動,思鄉情更重起來,可見那些看圖說話地威力。

    整套圖畫由姜瑞執筆,衛螭做顧問創作而成,故事是軍中的各位將官們商議出來的,據說是最貼近軍士生活,深刻描寫軍士心聲的,能觸及軍士靈魂深處的好作品。當然,這評價是衛螭給出的,衛螭這麼一說的時候,當場所有的軍官都朝衛螭豎起了大拇指,紛紛說衛螭果然是有學問的人,能說出這麼貼切的話語來形容,才能非凡。

    衛螭差點當初吐血暈倒,還是他最近身體健康,還能支撐得住。不過倒是得出了一個結論,果然當兵的,以將軍為目標那是官面上的說法,比較現實地說法,那就是要以成為兵油子為目標,起碼,欺負別人總比被別人欺負快樂。

    姜瑞不眠不休的畫了一天一夜才把圖畫趕出來,為了能最大限度的對侯君集大軍施加影響,李績從周邊郡縣強行召了十來個畫師來。不管畫的好壞,只要能照著姜瑞的畫臨摹出來就成。

    或許是去找畫師的士兵沒有說清楚,反正來的那些畫師,一開始都戰戰兢兢的,就像要被抓去賣了似的,硬氣些地叫囂著寧死不從,軟弱些的則哭死哭活,哀求著說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反正整整一天。畫沒臨摹好幾幅,倒是哭聲震天,吵得人不得安寧,衛螭偶爾好奇路過的時候,老遠就能聽到。

    被吵得沒有辦法,衛螭只好去找李績,人的名兒樹的影,李績的招牌那是響噹噹的,又是領軍的大帥,又有李二陛下的聖旨。

    李績到了之後。名字一說,哭聲立即止了,等著把聖旨請出來那麼一亮,效果是立刻的,別說哭聲,連大點兒地喘氣聲兒都沒有。嘩啦一下跪倒一大片。對這些普通的、甚至有些清貧的畫師來說。縣丞估計就是了不得的大官了,更別提李績這樣的威名赫赫的大將軍,還有那彷彿只有在雲端上才見過的聖旨。

    這麼一亮相,效果那是非常的拔群,特別的拔群,一群畫師一聽平時只能玩玩畫筆的他們,居然也能為保家衛國做貢獻,居然還是做那麼重要地事情。能為平反出一把力。馬上的,就像喝了興奮劑的約翰遜一樣。臨摹的速度,就如閃電一般啊!

    衛螭這外行不懂看畫的風格之類的,只知道這些話臨摹得都跟印刷出來地似地,心中別提有多敬佩了,果然人就是要懂一門手藝,比如他的醫術,比如這些畫師的畫技。

    見一干畫師終於開始配合,且配合得非常好之後,李績心滿意足的走出帳幕,回自己的帥營,繼續安排事情去。待李績出來,衛螭笑嘻嘻打趣︰「人說名字能嚇得小兒止夜啼即是大凶大惡之徒,伯伯的名字能嚇得大人止哭,這叫啥?」

    李績哭笑不得,欺負衛螭武力值低下,伸手又是一巴掌,笑罵道︰「臭小子,伯伯也敢打趣,你就是活該被程兄弟欺負。」

    提起程知節,衛螭就焉兒了,悶悶的道︰「伯伯的名字是能嚇得大人止哭,程叔叔地名字是連聽都不敢聽,聽多了會出問題地!」

    這話逗得李績哈哈大笑,樂道︰「你小子就是應該讓程兄弟那樣的收拾,伯伯是說不過你地。」

    衛螭壞笑︰「說不過算啥啊,打得過就成了,伯伯已打了小佷我腦袋那麼多下,莫說躲開,我連屁都不敢放一下,多可怕呀!」

    「你這臭小子!」

    李績搖著頭哈哈大笑,笑得灰白的鬍鬚一抖一抖的,不知為啥,衛螭看著也挺開心的,湊到李績跟前,小聲問道︰「說起程叔叔,伯伯,吐蕃那邊已經打了勝戰,程伯伯啥時候回來啊?」

    李績道︰「陛下出京前已打了勝戰,吐蕃贊普向我大唐稱臣,目前已在班師回朝的路上。」

    衛螭笑著記下,轉而說別的,岔開了話題,隨同李績一塊兒回大營去。但他的心中卻默默的記掛著承乾太子,那麼一個嬌貴的人,跟著去了條件艱苦的吐谷渾,在外面風吹日曬了這麼久,也不知會有什麼變化!堂堂一國太子,能做到這一步,衛螭心中是欽佩的。

    軍旅生活,從來沒有享福的說法,且不說西行的大軍,只說他這幾日呆在李績的軍營中,還受到主帥李績的特殊照顧都已經如此清苦,更不用說隨著程知節西征的承乾太子。想起承乾太子,衛螭想起了那個在月光下又哭又笑的少年,那個指著東宮方向,告訴他從十一歲就一個人獨自居住的少年。

    想起承乾太子,衛螭嘆了口氣,微微一笑,他又不是承乾的老爸,操那麼多心做啥,要操心理應也是李二陛下操心。還是想想那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比較好,比如說小兕子。這麼多天沒見她,怪想念的。

    掰著手指頭數數,如今是貞觀十四年,按照小兕子的生日來算,如今她已是一個八歲的半大女孩兒。這時代的八歲孩子,不管是男孩兒、女孩兒,要學習的功課都非常的多。女孩子要學習針織女紅,特別是李二陛下家的孩子,要學的東西就更多了,其中,習文學武就佔了孩子們很多的時間。

    兕子……衛螭倒是很贊成她適當的練習一些武藝,雖說因為長孫皇后健康的緣故,這孩子並沒有如真實歷史上那麼的憂鬱、孤單,也沒有被人欺負,是有媽媽疼、爸爸愛的孩子,天天按時做五禽戲鍛煉身體的健康孩子,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離兕子的十二歲只有四年了,希望期間平平安安的才好,那麼可愛乖巧的孩子,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她,也會願意給她所有的疼愛。

    所以說,衛螭一個人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沒事幹的時候,居然開始回憶往昔。忘了是誰曾說過,開始回憶過去是代表著已經老去。在衛螭看來這純屬扯談,懂得回望過去,才能學會更好的展望將來,起碼,在做將來的規劃的時候,知道迴避過去曾經犯過的錯誤和遺憾,總是希望未來是美好的,這是人的本性所趨。

    衛螭在軍營裡胡思亂想,想完老婆孩子就想義父義母,完了又開始想出征的承乾太子,還有在行宮的、可愛的小兕子,貌似他掛心的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多,而是相當的多,相對他簡單的人際關係來說。

    而謝玖那邊,已收到了衛螭回復的家書,字跡比之毛毛蟲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偶爾有彆扭的地方,但已能看出衛螭過去那一手行書字體,微笑著拆開,看到抬頭,愣了一愣之後,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喃喃念叨︰「衛螭啊,你真是個壞傢伙!惹人眼淚的壞傢伙!」

    眼淚滴在信紙上,墨跡有些散開的跡象,嚇了謝玖一跳,連忙把信紙鋪平,拿來毛巾擦去淚痕,只見衛螭的家書,抬頭按照一般的書信格式就是長的一句——好男人的好太太,冒號!

    擦去了淚痕,手中抓了塊兒手絹,一邊看衛螭的回信,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彷彿衛螭那個壞傢伙就帶著一臉壞笑的站在眼前。嗯,真是個討人厭的壞傢伙,把人逗哭了不說,還要把人逗笑,逗完了還在信的末尾寫了一句——又哭又笑,小狗撒尿!為了夫人的光輝形象著想,此封家書,強烈建議一個人偷偷躲在房間裡看,並請鯉兒友情支持手絹數條,溫開水若乾杯!最後,友情提醒夫人大人注意補充水分,據說做女人就要做滋潤的女人,水靈靈,透透亮,才能迷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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