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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皇家幼兒園 作者:玄色 (連載中)

正文 第五十章 玉佩
    蕭紫依默默地跟在李雲清的身後,穿梭在廊道間。她發覺他為了體貼她的腳疼走不快,特意放緩了腳步,始終保持著領先她一個身子的距離。

  蕭紫依低頭沿著李雲清的腳印一個個前行,她遇見帥哥有些僵化的腦袋開始慢慢運轉起來。

  李雲清這個時候在廟里亂晃是為了什麼呢?反正肯定是不會為了找她。蕭紫依想到這里不禁開口輕聲問道︰“李大人,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要事?只要給紫依指明了方向就行,別耽誤了你的正事。”她可沒忘了上次海棠宴的時候,他可是被人陷害的對象,她可不想他因為她的原因,又怎麼怎麼樣了。

  李雲清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又像方才一樣緩緩而行,仿佛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詞之後,才開口恭敬地說道︰“公主,在下本來想去月老殿取些紅線的。不過送公主回去當然更加重要。”

  “月老的紅線?”蕭紫依挑了挑眉,才回憶起她最後進的那個地方好像滿樹都掛滿了紅線,原來是月老殿。哦,對了,她想起來李雲清好像是從精膳清吏司提升到了祠祭清吏司,就是從做飯的升到管祭典的。看來這次東岳廟上香活動也是他負責。

  “嗯,有些大臣們和妃子們因為來不及去月老殿,所以會拜托要一些紅線直接帶回去。”李雲清淡淡地說道。

  “啊?那我們現在回去拿,我回去晚了也沒關系。反正也出來這麼久了。”蕭紫依擔心地說道。

  李雲清還是沒有停下腳步,語氣毫無起伏地淡然道︰“沒關系,遲一些下官再跑一趟即可。”

  蕭紫依撇撇嘴,覺得自己是在多管閑事,索性也就不多說話了。不出半刻鐘,蕭紫依便听到不遠處傳來的誦經聲,看樣子法事還沒結束。

  李雲清終于站定,垂首站在一側,低聲道︰“公主,前面的那座大殿便是岱岳殿。”

  蕭紫依看了一眼身後綿延不絕的殿宇,學著他淡漠的口氣緩緩道︰“李大人,你對這里很熟嘛!”剛才回來的路上她細細觀察了一下,這里傳說中大大小小的殿宇足有七十六間,地方雖然沒有她住的長樂宮大,但是殿宇之間挨得非常近,就算是負責典禮的官員一下子也不可能記得住路線。

  李雲清不慌不忙地沉聲道︰“下官小時候曾在此處生活了兩年。”

  蕭紫依的神情一滯,自然知道聯想到也許是李家家道中落,李雲清父母雙亡,沒有人收養他,在這里度過了兩年的生活。蕭紫依喏喏地道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李雲清意外地抬起頭,看到這位大周朝最受寵愛的公主垮著一張俏臉在向他道歉,知道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立刻苦笑地解釋道︰“下官小時候曾在這里跟隨玄蹤道長學過一陣武藝,如此而已。”

  蕭紫依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原來是她自己想多了。不過再仔細一想也是,李雲渲才六歲,那麼至少在她出生之前,他們兩兄妹的父母還都是健在的。李雲清也不必流落在廟里。而這句話也交代了他的武功為什麼這麼好,讓蕭紫依放下心來。

  只是,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居然被安排在禮部當個打雜的,不能不讓蕭紫依懷疑是不是因為李雲清的身世。很顯然,當年的獨孤皇後在防太原李家。只是就算她除去了李家又有何用,不是還有蕭家把楊氏天下顛覆了?那麼為何好像當今的皇帝也在防著李家,這點就很奇怪了。

  蕭紫依站在原地感慨著,她旁邊的李雲清俊秀的面上也露出了掙扎的神色。遲疑了片刻,李雲清還是嘆了口氣,恭敬地說道︰“公主,下官有一事相求。”

  蕭紫依一愣,道︰“什麼事?”

  李雲清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用拇指摸了摸上面的紋理,那雙墨藍色的眸子里透出愛憐的神色道︰“這塊玉佩是我們娘親留下來的,渲渲她一直放在枕頭底下,每晚要在手中摩挲好半天才能睡著。前日走的急了,下官竟忘了讓她隨身帶上。不知可否勞煩公主把這塊玉佩交給她?”

  “小事一樁,交給我吧。”蕭紫依暗嘆。他們兄妹相依為命,就從這幾句話便能看出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好,現在她倒成了拆散他們兄妹的罪人了。

  真是要找個機會把李雲渲趕緊送出宮才行。蕭紫依伸出手,把李雲清交給她的玉佩握在手中。玉佩還帶著他的體溫,暖暖的在她手心握了握,小心地放在她的懷中。

  “多謝公主。小妹從小被下官寵溺過度,如果有何冒犯之處,還請公主多多包涵。”李雲清的眼楮避開蕭紫依的視線,深深地鞠了一躬,認真地說道。

  蕭紫依的視線也學著他一樣飄忽了一會兒,畢竟被這麼好听的聲音如此慎重的拜托著,她也無法拒絕。“雲渲她很乖的,李大人不用擔心。”好吧,看在有個帥哥哥的份上,小蘿莉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公主,時候不早了,請快些返回殿內。下官先行告退。”李雲清一拱手,轉身往他們剛才走過的路而去。應該是回去拿那個月老殿的紅線去了。

  蕭紫依摸了摸懷中放好的玉佩,有驚無險地返回到殿內。還好法事還未結束,所有人還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樣,低垂著頭。只有蕭策抬起頭來朝她瞥了一眼,蕭紫依自然瞪了回去。

  在蕭紫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好,剛有點昏昏欲睡之意,法事就大功告成了。各人可以分散開來去各殿自己祭拜各路神仙,蕭紫依自然被皇後拉著到一些殿去給神仙們上香,幸虧皇後也沒打算多去其他地方,要不然蕭紫依還真要擔心自己今天能不能挺住。

  “公主今天好像特別累啊。”若竹在一旁低聲地問道。

  蕭紫依點了點頭,翻了個白眼。她最近確實安逸的生活過得太多了,身體都廢了。財富使人退化,這句話果然說的沒錯啊。

  跟著皇後走進一座比岱岳殿稍微小一點的大殿,蕭紫依發現這座殿前並不像她走過的其他殿一樣莊嚴肅穆,在殿前的廣場前有著一尊兩人多高的銅香爐,香爐上方有一個拳頭大小鏤空的銅球。很多妃子都在拿著銅錢往里面丟著,可惜沒有一個人丟中,滿廣場上飛舞的都是銅錢暗器,夾雜著妃子們的嬌呼聲,實在是讓人很想笑。

  一枚銅錢滾到蕭紫依腳邊,手癢癢的她也沒細想為何這些人都要往那個銅球里投錢,直接彎腰把腳邊的銅錢撿起來,抬手一扔。

  “叮當!”銅錢準確地穿過銅球上的鏤空,打在里面發出一聲脆響,卻並沒有彈出來。

  耶!蕭紫依在耳邊比劃了一個“V”字的手勢,喜滋滋地等待著大家的夸獎。

  可是,為什麼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們臉上的表情都是很奇怪呢?

  若竹實在看不下去了,悄聲在蕭紫依身後說道︰“公主,這是求生子的子孫娘娘殿,那個香爐投進去便會……”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狼外婆
    長樂宮永寧殿

  “我怎麼知道投進去就是代表著求子成功啊?”蕭紫依現在已經回到了長樂宮,在努著嘴抱怨著。

  若竹忍著笑,正在服侍著她換下繁瑣的禮服。

  “若竹,你倒是說點什麼安慰安慰我啊!”蕭紫依氣呼呼地把頭上發飾胡亂摘下來,郁悶地說道。

  若竹連忙把手上解衣帶的活停下來,截住蕭紫依虐待自己頭發的動作,一個個細心地把復雜的發辮慢慢解開。“公主,听說當年皇後娘娘就是在子孫娘娘的香爐里一投即中,當年就生了太子殿下哦!”

  *,蕭紫依的俏臉更黑了。這也叫安慰?

  “別看那個香爐上的鏤空銅球看上去很好投,可是就算是投進去也有可能從另一邊彈出來,所以每年都很少有人投進去的哦!公主這下子出了大名了,回來的路上好多宮女都在討論呢!”若竹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蕭紫依對著銅鏡翻了個白眼,最近覺得若竹有些越來越不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里了。不過也好,比剛來的時候一板一眼的她有趣多了。

  “呃……都在討論些什麼?”蕭紫依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出口。

  “都在說公主今年會不會求子成功啊,之類的話。”若竹輕笑道,一點點把蕭紫依的頭發散開,然後梳了一個簡單又別致的發辮。

  “啊?我可是才十四歲,還沒及笄呢!都不能嫁人,怎麼求子成功啊?”蕭紫依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迷信也要有個根據吧?

  “哦?是嗎?”若竹油然道,“公主七月就及笄了哦!公主不是著急嫁人出宮嗎?也許年末就……嘿嘿!”

  蕭紫依無語,不過也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情報,她這個長樂公主的生辰原來是在七月。

  若竹給蕭紫依整理完頭發之後,開始替她換下禮服,在脫下外衣的時候一個物事掉落在地。還好因為這里換衣服的地方怕掉落的首飾摔壞,都鋪上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只發出了一個輕微的細響。

  “咦?這是什麼?”若竹蹲下身,把掉落的東西從地毯上撿起來。

  “啊!這是李雲清拜托我帶給李雲渲的東西。”蕭紫依把半塊玉佩接在手里,暗罵自己怎麼會忘記了。都是什麼求子的香爐搞的,她頭都大了。幸虧地上鋪著地毯,要不然摔碎了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若竹意味深長地拖長聲音道︰“哦~!原來公主居然在廟里和他見過面了,奴婢居然都沒注意到。”

  “在廟里迷路的時候偶然踫見的。據說雲渲必須握著這塊玉佩才能睡著,所以她的哥哥眼巴巴地送了過來。”蕭紫依若無其事地說道,但是腦海中卻晃過李雲清那雙墨藍色的眸子,不禁讓她愣了一下。

  “那要不要現在就給她送過去?听如蘭說,這幾天小雲渲都是晚上睡得不安穩呢。”若竹建議道。

  蕭紫依的一個“好”字就要沖口而出了,硬生生地被她咽了回去。是她給她帶東西耶!憑啥要親自送過去討好她?萬一還像上次吃了個閉門羹,她面子往哪里擱啊?

  所以,蕭紫依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讓她來見我。”

  若竹像是看穿了蕭紫依心里怎麼想的,輕笑地答應道,隨後轉身出了屏風,跟著外面服侍的宮女吩咐了幾句,便轉了回來繼續服侍蕭紫依換衣服。

  “若竹,你說你公主我要是扮成男子,會不會很不像?”蕭紫依皺起眉,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對著映出來並不是很清晰影子的銅鏡左瞧右看。

  “公主你不會想偷跑出宮吧?”若竹警惕地問道。

  蕭紫依干笑一聲道︰“你公主我有這能耐嗎?”隨後把和蕭策約定好後天扮男裝去旁听他出閣講學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若竹笑道︰“原來是這樣,沒問題,交給奴婢了。”

  “若竹,你不自稱奴婢也沒關系。我听著怪怪的。不過若是不好的話,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注意一下就行。”蕭紫依皺眉道。她倒是知道宮里規矩多,所以一開始也沒提這件事。但是听著實在是太怪了,她忍不住還是說出口了。

  若竹抿嘴笑道︰“若竹知道公主的意思,曉得了。”若竹說是宮女,雖然父親的官職不大,可是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和蕭紫依相處了這麼久,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只要不觸及公主的底線,公主是不會在意什麼禮節這種小事的。

  蕭紫依還想和若竹說什麼,便听到外廳的門一響,如蘭的大嗓門嚷嚷道︰“公主,我把小雲渲帶來啦!”

  這時候若竹正好幫蕭紫依系好最後一根外衣的腰帶。蕭紫依看了一眼銅鏡中模糊的自己,轉身出了屏風。

  廳中站著幾個宮女還有如蘭,而如蘭旁邊那個一臉怨氣的小蘿莉就是李雲渲。嘖嘖,全然沒有了那天在建章宮見到的水靈模樣,皮膚都沒了光彩,精神也不是太好,要是讓別人看到了會不會認為她虐待小朋友呢?

  蕭紫依這麼想著,蹲下身嘆了口氣,沖她甜甜一笑道︰“雲渲,你哥哥托我給你帶來這個東西哦!”邊說邊把手中的那半塊玉佩送到她的面前。

  李雲渲一見到這半塊玉佩,立刻水靈靈的大眼楮蒙上一層霧氣,變成名副其實的水汪汪了。她一把拿過玉佩,撲進蕭紫依的懷中。

  但是卻不是感激她,而是掄起小拳頭一拳拳地砸向蕭紫依的肩膀。

  蕭紫依被砸得有些發懵,不會是她笑得太狼外婆了,把小紅帽嚇傻了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打人啦!
    呃,糾正一點,就算她笑得很嚇人,也不是狼外婆。好歹也是狼姐姐的說……

  蕭紫依在一片混亂中內心還在想著這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大不小的屋子里亂成了一團,平日里端莊淑靜的宮女們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尖叫著把李雲渲從蕭紫依的懷里拉開。

  蕭紫依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因為李雲渲一開始沖進她懷里的時候一點預警都沒有,直接造成現在這樣的效果。而最讓她震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李雲渲小臉上的憤怒。

  “放我出宮!放我出宮!我要回到我哥哥身邊!”李雲渲被一個宮女抱著,小腿還在向空氣中用力蹬著,要足足三個人才能把她安撫住,可是她小臉上的怒氣卻沒有減少半分。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若竹頭一次用這麼慌亂的語氣說話,趕緊把還坐在地上的蕭紫依扶了起來。

  蕭紫依定了定神,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這小蘿莉的怒氣都一股腦地撒到她頭上了?

  “啊!公主!你的脖子上被劃傷了!”若竹六神無主,“快!把碧玉膏拿來!”

  蕭紫依摸了摸有些隱隱作痛的脖頸,輕笑道︰“無妨,只是被玉佩劃出個道子,輕微擦傷而已。”看來那個半塊玉佩還能當凶器啊!蕭紫依自嘲地想到,她也該慶幸這他們兄妹的娘沒留給李雲渲一個發簪,要不然她今天可就不是擦傷了。

  李雲渲一听到自己傷了人,小臉上的怒氣立刻換成局促不安的恐慌。

  很快就有人拿來了什麼碧玉膏,若竹仔仔細細地給蕭紫依上了藥。所有人都在等蕭紫依發話如何處置李雲渲,屋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蕭紫依一反剛才的無所謂,反而收起笑容,定定地看著李雲渲,一言不發。很少嚴肅的俏臉讓人猜不出她現在的真實想法,屋內的溫度一下子就降了下來,所有宮女都噤若寒蟬,本來想替李雲渲求情的如蘭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雲渲的大眼楮盈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一滴落下來,努力回瞪著蕭紫依。

  蕭紫依等若竹替她上完藥,淡淡地說道︰“如蘭,送她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如蘭呆呆地遲鈍著問道。

  “她方才在哪里,就送她回哪里。”蕭紫依轉過身,淡淡道,“我累了,若竹,幫我放水我要沐浴。”

  在蕭紫依的身影走出這間屋子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位公主生起氣來這麼有威嚴,壓得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雲渲,你怎麼敢這麼對公主?”如蘭等蕭紫依和若竹走遠了之後,心有余悸地摟著李雲渲心驚膽戰地說道。

  李雲渲用袖子擦了擦眼楮,倔強地一句話也沒說。

  “還好公主不計較,要不然一狀告到皇上那里,你哥哥可就吃大苦頭了!”如蘭絮絮叨叨地說道。

  李雲渲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玉佩,粉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公主,真的不生小雲渲的氣了?”屋外,若竹追在蕭紫依身後大著膽子問道。

  “生氣?我哪里有生氣?”蕭紫依不解地反問道,“哦!你說剛才啊!我是想看這小家伙的眼淚什麼時候掉下來。結果沒看到。嘖嘖,可惜了。”

  “……,真的沒生氣?”若竹還是有些不信。

  “啊啊!生什麼氣啊?李雲清拜托我的事我都辦好了,玉佩交到了他寶貝妹妹的手里,大功告成。拜托若竹,我今天都受煎熬一整天了,沒精力再和小朋友打打鬧鬧了,沐浴之後睡覺睡覺!”蕭紫依加快腳步往寢殿走去,甚至還在口中哼著歌。

  “……”

  ————————

  蕭紫依這一覺睡得很舒服,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勉強地睜開眼楮。

  拉開厚重的窗簾,蕭紫依看著外面陰霾的天氣和淅淅瀝瀝的小雨,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天氣,蕭湛和南宮簫肯定是一個也不能來了。

  沒什麼胃口地吃了幾口應該是早飯的午飯,蕭紫依下午就在書房里消耗而過。最近她找到一個新的打發時間的事物,就是有空就把自己記憶中的童話故事或者漫畫用文字的方式寫下來。這個時代的兒童讀物實在是太少了,她可不想湛兒每天都在背出師表這麼晦澀的文字下度過本應美好的童年。

  今天下午蕭紫依改編的故事是《美人魚》,故事大體還不變,只是本來的人魚公主被她替換成東海龍王的小女兒。然後,書名被她改為《小龍女》。

  寒。

  把寫好的幾頁紙用漿糊黏在一起,蕭紫依看著第一頁上《小龍女》三個字,還是忍不住抖了幾下。

  真是敗給自己了。蕭紫依揉了揉眼楮,看著屋內因為光線太暗點著的油燈,耳朵里卻听到外面有交談的聲音。

  “若竹,外面到底為什麼這麼吵?”

  “公主,如蘭說要見你,可是又不說有什麼事。”若竹推開書房的門,為難地說道。

  蕭紫依微微皺眉,看著隨後進來的如蘭滿臉焦急的神色,好奇地問道︰“現在見到我了,有什麼事?”她心上涌起不祥的預感,該不會小蘿莉又惹出什麼事了吧?

  如蘭有些害怕地輕聲說道︰“公主,雲渲好像……好像生病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生病啦!
    “生病了?”蕭紫依扔下筆,吃驚地站起身,“嚴重不嚴重?還在磨蹭什麼?還不去叫醫生……呃,太醫!”

  可是若竹和如蘭兩人誰也沒有動,若竹的表情自听到李雲渲生病了之後就變得很恐怖。

  “哎?你們還站在這里做什麼?”蕭紫依有些生氣,這可是生病啊!小孩子身體很脆弱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公主,不能叫太醫。”若竹沉吟了片刻,堅決地說道。

  “為什麼?”蕭紫依深吸一口氣,她這些天來和若竹的相處不是白過的,她相信她既然這麼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公主,小雲渲是按照宮女的身份入宮的。自然品級要比我們高,不過畢竟還是宮女的身份。”若竹黯下目光,低聲說道。

  “宮女?”蕭紫依奇怪地重復道,“那又怎麼樣?”

  若竹慘然道︰“宮里有規定,宮嬪以下有疾者,醫者不得入,以證取藥。宮嬪尚且如此,更遑論我們宮女了。”

  “什麼?”蕭紫依睜大雙目,不敢置信地問道,“那生病了怎麼辦?”

  若竹和如蘭對視了一眼,前者黯然道︰“若是不幸得了病,就只能求相好的膳房做些勉強能治病的食材。若這樣還不行,就要*自己的身體撐過去。更慘的是如果病得太重不能做事,就只能被丟到宣平宮等死。”

  如蘭更是愁眉苦臉地說道︰“這還不是最慘的,听說死後連尸首都不能留下,像我們這種宮中無名無姓的宮女,都不會賜墓,而是火葬。听年老的宮女說,是火燒後將眾多尸灰一起填入枯井……”

  她陰森森的話語剛落,窗外一陣冷風吹來,把窗子猛然間吹開。伴隨著刺骨的冷風,冰冷的雨點也打入室內,桌上唯一的一盞油燈“呼”的一聲被風吹滅了。

  若竹趕緊跑過來把窗戶關好,然後把桌上的油燈重新點燃。

  如蘭渾身發抖,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送她出宮,怎麼樣?”蕭紫依突然間開口說道。本來小蘿莉就是不肯進宮的,借著這個機會送出去不是正好?

  若竹嘆了口氣道︰“公主,若竹不是說了小雲渲是按照宮女的身份入宮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送出去?”

  “我看若是報上去,她被扔進宣平宮的機會更大。”如蘭還是忍不出插嘴道。

  蕭紫依皺緊秀眉,若是能立刻找到她的便宜師兄就好了,他那些瓶瓶罐罐的其中一個肯定有能治好小雲渲的藥,至不濟也可以讓他去太醫院偷點過來。但是這些天一直都沒見到過他,而且可惜她管他要的放在發簪里的藥是解毒用的,對于生病沒有任何效用啊!

  “如蘭,她病了多久了?情況怎麼樣?”蕭紫依想了想之後問道。最近天氣不怎麼好,春天一會兒暖一會兒冷的,再加上她剛來這里又吃不好睡不好,心情又不好,八成是身體虛弱,感冒了。不過若是情況不嚴重,如蘭也不會這麼著急地跑到她這里來。

  “昨天……呃,昨天那件事以後,她就沒吃過東西。晚上很晚都還沒睡,奴婢陪了她一晚上。到最後奴婢實在熬不住就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結果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她臉色很差,我想早點來告訴公主的。可是白天來的時候公主還在休息。下午想來,可是小雲渲不讓我來。她……她可能是怕公主你生氣。現在她睡著了,我才偷跑過來的。”如蘭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大串,偷偷地看著蕭紫依臉上的表情。

  說了等于沒說,半點病情都沒描述。蕭紫依嘆氣道︰“我去看看她。”她說著就要行動,可是若竹搶先截住了她。

  “公主,你不能去。”若竹向前一步,憂心地說道,“公主,若是你也被傳上了怎麼辦?”

  “又不一定會得病。”蕭紫依無奈地笑道。

  “可是若竹認為小雲渲現在見你可能對她的身體恢復影響不好。”若竹就知道蕭紫依會這麼說,早準備好了下一個理由。

  *,直接說她嚇人,不要去騷擾生病的小蘿莉就好了嘛!蕭紫依撇了撇嘴,她不去看也好,只是如蘭一點都沒說清楚李雲渲的病情嘛。“若竹,那你去看看,小雲渲她的頭燙不燙,咳嗽不咳嗽,臉色如何。”

  若竹松了一口氣,囑咐如蘭在這里服侍蕭紫依,而自己則匆忙轉身出了書房。

  蕭紫依緩緩重新坐下,看著桌上跳動的燈光,默默無語。

  若是李雲渲出了什麼事,她可怎麼辦?那個人那麼慎重地拜托她,他是那麼地珍惜著的寶貝妹妹,結果在她這里才三四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她究竟是怎麼了?連一個小孩子都照顧不好……

  “公主!都是奴婢不好,沒有把小雲渲照顧好。”如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說道。

  “哭什麼哭,把眼淚收回去。你見過小雲渲哭過嗎?”蕭紫依皺眉道,表面上若無其事,心卻是揪成一團。

  如蘭立即捂住嘴收聲,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站起身,把書桌上的油燈挑得更亮些。

  過了不久,若竹滿臉凝重地回來說道︰“公主,情況好像不太妙。小雲渲在發燒,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小臉全都紅透了。”

  蕭紫依閉了閉眼楮,嘆氣道︰“若竹,去傳太醫。”可惜她沒帶幾片撲熱息痛穿越啊。

  若竹搖頭苦笑道︰“公主,太醫會來嗎?”

  蕭紫依起身伸了伸懶腰,微微一笑道︰“本公主病了,你說太醫他敢不來嗎?”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懸絲診脈
    蕭紫依拍了拍如蘭的手,截住了她的動作,抱怨道︰“好啦!不用再往我臉上撲粉了。這麼假,一看就看出來了。”這個如蘭到底會不會裝病啊?想把整盒香粉都往她臉上拍?

  “公主,你臉色這麼好,不撲點粉怎麼裝病啊?”如蘭心情一掃方才的慌張,笑嘻嘻地在給蕭紫依做著準備。既然能請到太醫,那麼小雲渲的病也就不成問題了。

  “行了,行了。算了,還是直接拉一個帳子吧。”蕭紫依可沒她這麼輕松。人是能請來,但是人家願意不願意給小雲渲看病,看完病會不會幫她保密還是一回事呢!

  如蘭在外廳里的軟塌的外面放下一簾紗帳,然後把小雲渲輕手輕腳地抱到內室。小雲渲還在睡,因為若竹說不宜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如蘭也沒敢叫其他人來幫忙。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屋內只點了兩盞油燈,光線昏暗。蕭紫依把頭發散開,對著銅鏡看了兩眼,確實有幾分貞子的感覺。

  “公主,時間差不多了,快點躺下來吧。”如蘭興奮地輕聲嚷道。

  蕭紫依撇了撇嘴,邊走向軟塌邊教育她道︰“把你的笑臉收起來,你公主我病了你很高興嗎?”

  如蘭趕緊整了整神情,服侍著蕭紫依躺好,拉緊紗簾。

  蕭紫依本來今天一直睡到中午的,應該一點都不困,可是躺在軟塌上因為無所事事,不出一會兒就開始泛起睡意,直到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時,才杳然醒轉。

  只听到若竹好像是在給別人介紹她的“病情”,蕭紫依趕忙適時地咳嗽幾聲。

  “公主現在感覺如何?”一個出乎意料年輕的聲音在紗簾外面傳來,溫柔地問道。

  蕭紫依足足愣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個皇宮里的太傅太醫都這麼年輕嗎?那個蔡孔明也是如此,這個太醫也是如此。鼓勵新人政策也不能這樣吧?

  “公主,這位是顧辰御醫官,是主管傷寒科的。”若竹仿佛知道蕭紫依在顧慮什麼,在旁輕聲說道。

  “這位姐姐折殺下官了。公主,其實只是今夜應在太醫院坐班的張太醫臨時去太後那邊出診,下官還沒有資格出診。不如、不如等張太醫回來?”顧辰期期艾艾地說道,話語里沒包含著多少自信。

  “怎麼會這麼說呢?若竹以前在太後身邊伺候,經常听張太醫說起顧醫官,說您是能得他衣缽的不二人選。”若竹在旁陪說著好話。她可是好不容易把人請來的,結果到跟前了要是再說自己不看病,再拖個幾個時辰她可怕小雲渲病情嚴重了。

  顧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續著方才的問話道︰“公主,現在感覺如何?”

  蕭紫依咳嗽了兩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想裝嘶啞的聲音也裝不出來啊!

  若竹在旁連忙說道︰“顧醫官,具體病情方才若竹已經告訴你了。難道不能就這樣開方子抓藥嗎?”

  顧辰擺手道︰“不行不行,《黃帝內經》有雲︰閉戶塞牖,系之病者,數問其情,以從其意,得神者昌,失神者亡。這看病講究望聞听切,听若竹姐姐的敘述,公主應該得的是傷寒之癥。可是傷寒也分好多種,不問明原因和癥狀的話,是不會判斷出來究竟病因在哪里的。惟有不厭其煩的細細溝通,方能減少錯誤。”

  蕭紫依听著他絮絮叨叨的話,不禁想起在現代看醫生的程序。現代的醫生都很酷,基本屬于不抬頭類型的。病人坐下,醫生邊整理掛號單據邊打開病歷問道,哪里不好啊?病人說完哪里不好,醫生便抓過驗血或拍片的單子,飛快地用除了他們醫生自己別人誰都看不懂的字跡龍飛鳳舞一番,然後打發病人去驗血或者拍片。等病人轉一大圈回來之後,基本上直接對著技術數據開藥或者準備動手術了。

  強大啊,可惜這個朝代並沒有那麼先進的技術,必須讓醫生自己來判斷。

  “公主既然不願意說話,那麼伸出手來讓下官把把脈也可以。”顧辰說了這麼多,見紗帳里一句話也沒有傳出來,回想起這位公主曾經失語過一段時間,便輕聲建議道。

  倒,他一把脈豈不是什麼都知道了?蕭紫依還沒想好怎麼和這位顧醫官開口說整件事,她原來想著,若是來個年老的太醫,對方已經在宮里摸爬滾打了許多年,她只要和他說明白事由,好言拜托就可以了。結果偏偏來了一個特別較真的年輕醫官,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咳,不知道顧醫官會不會懸絲診脈呢?”蕭紫依異想天開,逼著嗓子嘶啞地說道。

  顧辰一愣,呆道︰“公主,只有先代的藥王孫思邈才能有此醫術,下官遠遠不及。”他呆愣的原因是這個懸絲診脈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醫學絕技,他沒想到這位公主居然能準確地叫出這個名字。

  蕭紫依听到孫思邈的名字也呆了一下,她記得這個藥王是唐初人士,看來就算這里的朝代更替改變了,可是大部分人和事都沒有變化。現在的年代差不多應該還原來歷史上唐玄宗當政的時間差不多,就是沒有崇尚胖為美,不知道楊貴妃這個人還會不會有。

  “如果公主不信任下官,最好等張太醫出診歸來。”顧辰誠懇地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便看到紗簾里緩緩伸出一只玉手,橫在軟塌旁的扶手上。顧辰不敢多看,屏息靜氣,沉著以對。他的老師經常教導他,要時刻謹守宮廷禮儀,表示臣屬對皇室的恭敬,還要利用此時暗思處方,以免因一言不慎一藥不當而招致禍患。

  可惜老師一向認為他還不到能帶他出診的時候,經常讓他在太醫院研習一些病歷資料和藥方。若不是今天太醫院正巧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話,可能他也不能有這種出診的機會。

  可是他也知道這個長樂公主在宮里是什麼地位,偌大的長樂宮就單單給她一個人住,若是他診錯了什麼地方,會連累老師的。

  顧辰終于還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狂跳的心,伸出兩指搭在那冰肌玉骨的手腕上。

  指尖剛剛接觸到對方的肌膚,那只手卻毫無預警地反過來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修得整齊的指甲深深地摳住他的皮肉里。

  呃?這是什麼狀況?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看病抓藥
    “公……公主!你做什麼?”顧辰慌忙站起身,驚恐之下連板凳都帶倒了,發出“ 當”一聲巨響。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非禮?

  紗簾被另一只手掀開,一張清麗脫俗的俏臉從紗簾後現出,一雙顧盼生輝的杏目比他見過的任何寶石都明亮深邃,在燭火的映照下更顯得清亮迷人,不禁令他愣了好久,甚至忘了自己的手都被對方緊緊抓住了。

  “喂!顧醫官,你有在听嗎?”蕭紫依緊顰秀眉,她剛才說了一堆話,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听到啊?她剛才在他診脈之前伸手抓住他,就是怕他跑掉。他不會誤會什麼了吧?

  “啊!下官失禮了。”顧辰趕緊抽回手,低下頭緊盯著地板。

  “我是說,生病的並不是我,而是一個小女孩。怕太醫院不來人診治,才謊稱是我得病的。”蕭紫依耐心地又重復了一遍。

  顧辰低頭老老實實地說道︰“臣看出來了,因為公主面上撲的是白粉,並不是臉色真的不好。眼神清亮,更不似患病之人。除了脖頸上的一道劃傷之外,應該無恙。”

  蕭紫依翻了個白眼,原來這個預備太醫方才是在看她到底得沒得病。不過這個預備太醫看上去雖然沒有她見過的神棍談月離桃花眼那麼秀氣,也沒有蕭景陽的穩重帥氣,或者李雲清的溫文爾雅,獨孤燁的冷酷孤傲就更提不上了。但是渾身散發著讓人心情平靜的魅力,離得近了,又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藥香味,卻偏偏沒有那麼意料中的苦澀難聞,反而讓蕭紫依還想離他更近一些。

  “那麼,你的答案呢?”蕭紫依並沒有就這樣放過顧辰,仰起頭追著問道。

  顧辰只沉默了片刻,便一本正經地說道︰“公主,有病人大夫治病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是為何不如實向太醫院稟報?非要公主親自裝病不可呢?”

  蕭紫依頭痛欲裂,她又不是請他來專門听他說教的。她連解釋都懶得說,既然他說肯治病了,那就趕快行動。蕭紫依朝若竹使了個顏色,若竹便心神領會地直接領著顧辰轉入內室讓他替李雲渲診脈。

  如蘭也想跟著去,卻被蕭紫依一句話留了來。

  “公主,為何不讓奴婢跟著去?”

  蕭紫依指了指她臉上的香粉,沒好氣地說道︰“幫我打水洗掉。”真是白準備了。不過這個顧辰看上去好像沒那麼好說服,病是可以讓他給小雲渲治了,但是能不能堵住他的嘴不讓他往外說呢?

  “公主,實在太好了,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請到太醫給小雲渲看病了。”如蘭高興地說道。

  “簡單嗎?”蕭紫依任憑如蘭幫她用清水洗掉臉上的香粉,嘆了口氣,“麻煩的還在後面呢。”她用她生病的名義請來太醫,還不知道帶來的副作用能有多大呢!

  況且就算治好了李雲渲她的病,可是她們之間的矛盾卻一點都沒有解決。唉!說來說去都怪那個皇後,就算是嫉妒她長樂宮夠大夠空曠,也不要沒事閑著往她宮里整什麼小蘿莉啊?

  不知道她說嫌小蘿莉太吵鬧了退貨回去,皇後會不會接受呢?不過若是這樣,恐怕又會產生她無法想像的後果了吧?這宮里可是很險惡的。蕭紫依嘆了口氣,讓如蘭把頭發重新束好。

  這時若竹已經陪著那位顧辰醫官走了出來,請到桌前備好筆墨請他開藥方。

  顧辰先是沉吟了片刻,正要提筆往紙上寫時,蕭紫依突然出聲道︰“顧醫官,你習醫幾年了?”雖然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他年輕的模樣還真是讓人不放心他的醫術。

  她可是知道醫術這種東西必須經過一定理論和實踐經驗浸染的,很多名醫都是越老越出名。就算是在現代,醫學院也是比普通其他學科多念至少一年。這個顧辰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顧辰提起的筆頓了一下,滴下的墨汁在宣紙上留下了一點墨跡,他卻沒有放下筆,而是不好意思地笑道︰“公主,里面那位小姐只是得了普通的傷寒癥,下官雖然習醫的時間不長,但是這種小傷寒還是足夠可以應付的。”

  氣勢不夠,自信不夠。

  蕭紫依不滿地撇撇嘴。連醫生自己都這麼沒有底氣,叫人怎麼信任他啊?

  果然連若竹在旁邊開始懷疑起來,不禁開口問道︰“顧醫官從什麼時候開始習醫的?”

  “下官從三歲開始隨父親習醫,直到他老人家為了看遍天下疑難雜癥而雲游之後,下官無處可學醫術,便托人進入太醫院見習。”顧辰謙和有禮地回答道。

  若竹像是想起了什麼,吃驚地追問道︰“莫非令尊是鼎鼎有名的名醫顧三顧老先生?”

  顧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顧老先生是很有名的神醫,公主請放心吧。”若竹一改方才懷疑的態度,用很崇拜的語氣說道,“當初困擾皇太後多年的脾胃病就是顧老先生治好的,真是沒想到原來顧醫官就是他的公子。”

  顧辰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局促不安地說道︰“在宮里沒有多少人知道下官的身份,就是怕父親的盛名導致大家對下官的期待。實際上下官才初出茅廬,真是不敢當之重任。”

  蕭紫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她最煩這種優柔寡斷,還超沒自信的人了。雖然可能是他的本性使然,但是還是不爽。“快點寫藥方吧,很晚了。”蕭紫依的語氣中微微帶著些許不耐煩。

  顧辰連連道歉,換了張紙很認真地開始用漂亮的小楷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擱筆,站起身恭敬地朝蕭紫依說道︰“公主,藥方已開。能否請若竹隨下官再去御藥房一趟?若是不方便的話,派位公公也可。”

  “若竹隨他去一趟吧。”蕭紫依知道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也就不多叫人了。誰知道她這個長樂宮里到底混入了多少個各宮的奸細,若竹和如蘭好歹是蕭景陽派來的,值得她相信。

  好不容易把那個嘮叨的顧醫官送走,蕭紫依走進內室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李雲渲,發現她的臉色比之前看到的好些了。估計在現代的話也就是一顆感冒藥加一碗熱面湯能解決的感冒,在藥物缺少的古代就必須這麼大費周章地請來太醫開藥,真是不方便啊!

  蕭紫依吩咐如蘭守在李雲渲身邊,告訴她等若竹回來煎藥的時候順便弄一碗皮蛋瘦肉粥給小雲渲吃。省得一天沒吃東西的她餓肚子沒力氣。

  她自己則在外間看著一些閑書,不一會兒就那麼的睡著了。

  等到早上被若竹使勁搖醒,蕭紫依萬分不滿地睜開雙眼,睡眼惺忪地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若竹焦急地說道︰“公主,大事不好了,皇上知道你‘生病’了,已經過來看你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錯別字
    蕭紫依腦海中一瞬間反而後悔昨晚讓如蘭把她臉上裝病的香粉洗掉了。要不然騙不了內行人,騙騙皇帝這種外行人還是可以的。

  若竹在她耳邊連忙輕聲說道︰“公主,小雲渲在早晨的時候已經被如蘭從內室抱回到她自己的房間了。”隨後便把紗簾拉好,自己退了出去。

  蕭紫依咬著下唇,考慮著這時候搶先自首會不會坦白從寬。

  真是的!她從進宮以來見過皇帝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有時就覺得是不是皇帝把她扔到一個很大很空曠的宮里就算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了?不過她確實沒想到居然會因為她得病皇帝就來看她。

  明顯是某人的嘴不嚴實,還是和上面報告了。蕭紫依在內心暗罵顧辰一點都不會做人,卻毫無辦法地听著紗帳外眾人連呼見駕的聲音。

  “紫依啊,裝病不用到這種程度吧?連藥味都十足的。”出乎她的意料,傳來的聲音居然是蕭景陽的。

  蕭紫依一手拉開紗簾,卻發現蕭景陽是在,可是皇帝也同時來了,只不過是站在屋內的桌前,盯著她昨夜看完就隨手扔在桌上的書。

  “父皇,我就說紫依是在裝病吧!你還不信,非要親自來看一眼。”蕭景陽笑意盎然地說道。

  皇帝看了一眼明顯很健康的蕭紫依,嚴肅的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簡單地說道︰“還有不少時間,紫依你去準備一下吧。”

  準備?準備什麼?蕭紫依突然發現事情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蕭景陽接到蕭紫依求救的眼神,笑道︰“今天不是蕭策他出閣講學的日子嗎?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和你約好了,拜托我們過來接你去的。喏,這里是蕭策的衣服,你們兩人身材都差不多,若竹你幫紫依去換一下吧。”蕭景陽邊說邊從身邊小太監的手里拿過一套衣服遞給若竹。

  原來是這麼回事。顧辰根本也沒有上報,或者上報了也沒有說全,皇帝就自顧自地以為她是為了參加蕭策的出閣講學而裝病。

  很好,很美麗的誤會。蕭紫依心下大定,起身轉入內室洗漱更換衣服,順便塞了幾個點心填飽肚子。看這樣子她估計不能指望她父皇和皇兄順便請她吃頓早餐,他們兩人朝服都未換,明顯就是剛下了朝就到她這里了。真佩服當皇帝的每天都要早起沒有休息日。喏,皇子和當官的一樣也很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拼命地想往那個位置上擠。不知道金字塔尖上的那個位子看起來牢固,可是卻是最危險的麼?

  心里胡亂思考著這些有的沒有的,等蕭紫依再回過神的時候,出現在銅鏡中的人影儼然就是一個機靈清秀的小公子。

  “若竹,你是怎麼做到的?”蕭紫依湊近去看,發現若竹把她本來細細的眉毛用眉筆描得粗了許多,看上去整個人就英挺了些。

  “公主,你回來再研究吧,別讓皇上和太子等得時間太長了。”若竹催促道。

  蕭紫依搖搖頭,學著男子的步伐大步走出內室,發現皇帝和蕭景陽兩人正對著她看著的那本書研究,听到她的腳步聲之後雙雙抬頭,均因為她的扮相愣了一下。

  “怎麼?就那麼不像男子?”蕭紫依清了清嗓子,想裝蕭策的公鴨嗓,可惜也只是勉強把她柔細的聲音壓得低了些。

  “很像,就連說話聲也和蕭策變聲之前少年人的嗓音差不多。”蕭景陽知道父皇肯定不會搭理這種問題,索性直接回答道。

  蕭紫依滿意地笑笑,眼角卻發現皇帝面色嚴肅,不知道她哪里又出什麼問題了,也不知道該如何發問。蕭景陽注意到她的愣神,連忙朝她擠眉弄眼讓她不要在意。事實上他們的父皇每天就是板著個臉,他在身邊陪著這麼多年,都難得見他幾回笑顏。

  皇帝合上蕭紫依昨夜看的書,起身往外走去,蕭紫依和蕭景陽連忙跟在後面。

  昨天淅淅瀝瀝的一場春雨下過,整個天空都是清朗的蔚藍色。蕭紫依一出殿門,便聞到清新的空氣,精神為之一振。太陽才升起來不高,地上的青石磚還大半濕潤著,看來應該是昨夜雨下得很大。真是難為若竹冒著那麼大的雨去太醫院請人看病和拿藥了。

  “紫依,那本書是你看的?”皇帝走在前面,快要走出長樂宮的時候,突然緩緩問道。

  那本書?蕭紫依回想起來昨夜看的正是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來的一本漢朝賈誼的《治安策》,點頭應是道︰“回父皇,是的。”

  “哦?你看了可有何感想?”皇帝像是隨便問問的口氣,但是一旁的蕭景陽卻是吃驚不已。要知道父皇這種問話一般都是存在于問他和蕭策的,這難道是把蕭紫依和他們皇子一樣看待嗎?

  感想?感想可大發了。蕭紫依翻了個白眼,她把感想都用木炭筆隨手寫在書頁旁邊的空白處了,皇帝剛才肯定都看到了。里面賈誼提出的好多治國之策在她看來雖然還算不錯,不過還是有歷史局限性,所以忍不住一條條劃出來做上書批了。

  可是她怎麼說啊?

  蕭紫依輕咳一聲,用輕快的語調說道︰“父皇,其實紫依看賈誼的書感想倒沒什麼,只是隨手翻到的。”她還是低調,低調才是保命秘訣啊。

  “哦?那就那麼巧翻到了這一本?”皇帝追問道,顯然不讓蕭紫依蒙混過關。

  蕭紫依笑嘻嘻地說道︰“這個漢朝的賈誼和紫依前幾天見過的那個蔡孔明很像啊!都是二十出頭就做了太傅,紫依沒機會看蔡夫子寫的策論,所以翻出來賈誼的策論隨便看看。”

  皇帝冷哼了一聲,見蕭紫依打定主意不借機發揮,也就不再追問了。

  蕭景陽退後了幾步,悄聲對蕭紫依說道︰“妹妹,你寫的不錯啊!有空借皇兄我看看。不過就是錯別字太多了,有空讓那個蔡三國給你補課吧。”

  “……”

  那是簡體字好不好!蕭紫依握拳,看著蕭景陽拼命忍著笑的背影極度無語。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愛打小報告的蔡三國
    和上次海棠宴去未央宮不同的是,這次走的並不是正門,而是兩宮之間的闕道。

  侍衛們雖然好奇為何皇帝回來的時候身後多了一人,見太子殿下都是一副熟膩的樣子,都紛紛暗地里猜測是哪里請來的世家公子。

  蕭紫依仰頭挺胸,雙手背負在身後,學足了蕭策平時的樣子。她在宮里一向小心翼翼,再加上若竹時常提點她一些宮廷禮儀,教導她該如何如何矜持,如何如何注意形象。搞得她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覺得走路帶風,神清氣爽。

  蕭景陽看在眼內,暗嘆這宮里果然還是禁錮了他這個寶貝妹妹的心志,這扮了男裝,才有了幾分他當日見到她闖蕩江湖的樣子。

  可是究竟她是什麼人教導出來的呢?天山派他早就調查過,均習武厭文,那她方才在《治安策》上面的那些獨特見解,難道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嗎?

  還是僅僅是芸姨的遺傳呢?

  蕭景陽腦海中不禁又想起芸姨在他小時候對他的教導,再看身邊的蕭紫依,兩張清麗脫俗的容顏仿佛穿越時空重疊在了一起。

  “?”蕭紫依感受到了蕭景陽的視線,投去不解的目光。

  蕭景陽心一怔,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趕忙回以微笑,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去。他不信父皇看了那些批注沒有想法,有些內容或者那些很奇怪的簡化字都和前朝流傳下來獨孤皇後的手筆很像。也怪不得方才父皇難得地開口在盤問她了。

  蕭紫依半分也不曉得她閑時無聊寫在書上的一些東西會給她帶來這麼多麻煩,要不然打死她也不會寫的。

  “剛剛在看什麼?”蕭紫依好奇地問道,她總覺得方才她捕捉到蕭景陽的那個眼神中包含著某種東西。

  “在看你的脖子上怎麼會有傷痕啊!”蕭景陽挑了挑劍眉,輕巧地反問回去。

  蕭紫依一把捂住,然後把領子往上翻了翻,“是我昨晚梳頭的時候不小心用指甲劃的。”他的眼楮怎麼就這麼尖啊!自然不能說是小雲渲劃傷她的。

  “是嗎?”蕭景陽看了看蕭紫依修剪整潔的指甲,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蕭紫依再也不敢多說話,只是四處張望未央宮的美景。這回和上次來開海棠宴走的路線完全不同,天祿閣已經到了御花園邊緣,而這次蕭策出閣講學的金華殿是在皇帝上朝的承明殿旁,氣勢宏偉,金碧輝煌。

  皇帝帶著蕭紫依和蕭景陽從承明殿與金華殿相通的廊道而入,直接走到殿後的一間廂房里。

  他們人還未進入房內,就听到具有蕭策特點的公鴨嗓嘶啞地叫道︰“父皇,把人帶來了嗎?”

  蕭紫依從皇帝的背後探頭出去,只見蕭策一身正式的黑色瓖紅邊長袖繁復的禮服,因為還未及冠,所以頭上還是梳著總角,不倫不類地顯得有些可笑。蕭紫依這麼想著,臉上的表情也多少表現出來了一些,忍不住抿嘴偷笑。

  蕭策見過父皇和皇兄之後,對著蕭紫依也開始悶聲偷笑。

  蕭紫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男裝打扮,自覺的還不錯,也不搭理蕭策的嘲笑,悄聲問旁邊的蕭景陽道︰“皇兄,什麼時候開始呢?”

  蕭景陽看皇帝在一旁坐下喝茶休息,便帶著蕭紫依也到另一邊坐下,輕笑道︰“離巳時還有一會兒,等到時候羅太傅會過來叫我們入殿的。”

  “講學……到底是怎麼講的?”蕭紫依發現茶幾上居然有備著糕點,開心地往嘴里塞了幾個。“大概要講多久?”其實後一個問題才是她要問的重點。這個朝代的人都不吃午飯的,說不定一開會就開到晚上去了,那她可吃不消。

  “根據宮廷傳統,自古以來皇子出閣講學,都是事先由太傅進講一段,然後闡述大義,再由皇子講說自己的理解。我當時也是如此的。不過蕭策才華出眾,父皇和太傅都同意讓他自己來講。”蕭景陽笑盈盈地說道,沒有半分不自在,真心地為蕭策的才學而高興。

  蕭紫依瞥了眼站在旁邊的蕭策,肯定他現在面上雖然掛著不在意的神色,其實內心肯定暗爽。念書念的好有什麼用,在宮里講究的更多是為人處世,光會讀書的一個書呆子,怎麼可能會有大成就。蕭紫依想到皇後現在事事都要求蕭湛和蕭策一樣,這樣下去蕭湛會完全被毀掉的。

  “紫依,蔡侍郎曾經向父皇轉述過你的那個隻果樹還是橘子樹的那個故事,你是從哪里听來的?”蕭景陽好奇地問道,他听母後念叨好幾遍了,特別上心。

  好哇!原來蔡三國才是喜歡打小報告的那個!蕭紫依暗在心中記下一筆,面上天真爛漫地一笑道︰“是紫依自己想的哦!怎麼,比喻得不好嗎?蔡侍郎在拔苗助長啊,自然會聯想到這樣。”

  蕭策在旁邊得意洋洋地插嘴道︰“那皇姐姐認為我是什麼樹呢?”

  她哪里知道?蕭紫依撇了撇嘴,她沒想到她只是和蔡孔明說的那麼一段話,居然會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看著蕭策認真的表情,蕭紫依更不敢多說一句了。

  幸好這時候有人在房間門口說時候快到了,讓蕭紫依擺脫了這種窘境。蕭策整了整衣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起身向皇帝請示。皇帝點了點頭,率先往外走去。

  蕭策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恭敬地等著蕭景陽先走。

  蕭景陽隨和地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先走吧,今天是屬于你的日子。”

  蕭策感激地一笑,蹬蹬蹬地往外大步走了出去。

  “你還真大方啊!”蕭紫依知道宮里這種尊卑很看重的,難得他這個太子都不在意。連她都看得出蕭策想要的是什麼,不相信蕭景陽看不出來。不過問歸問,蕭紫依還是趁機偷抓了幾塊點心用手帕包好塞到袖筒里。看這架勢是長期奮斗,她要做好後勤準備。

  蕭景陽見狀無奈地笑笑,幫她把旁邊茶幾上的點心一起包好放在她另一個袖筒里,“只不過讓他得意一次而已,又不會一直得意下去。”

  蕭紫依聳了聳肩,懶得問他們這對兄弟究竟在演什麼戲。上次海棠宴上的互不搭理,到現在在她面前上演兄友弟恭,這默契還真是好啊!蕭紫依心下嗤之以鼻,小心翼翼地帶著“兩袖點心”跟著蕭景陽走入大殿。

  在金碧輝煌的金華殿最高的那個寶座上坐著的,自然是當今的皇帝,大殿里已經站滿了皇親國戚和朝臣,密密麻麻地站成了好幾列,寂靜無聲地等待著台階上卓立著的蕭策發言。

  蕭策看了一眼和蕭景陽走入大殿的蕭紫依,深吸一口氣,用他那仿佛在沙子上磨過的聲音高聲說道︰“今日學生想要講說的是《論語》里的一則,‘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這個問題。”

  蕭紫依雙眼一眯,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蕭紫依跟著蕭景陽站在台階很不起眼的一側,耳朵里听著蕭策引經據典地闡述這個論題,滿臉不屑。

  “這個‘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的問題,因為涉及到男女之別和辨別小人之害,歷來不好講。也虧得蕭策他敢選這個問題講學。”蕭景陽低聲說道。

  蕭紫依看了看,他們兩人站的位置很偏,和其他人離得距離也很遠,低聲說話不怕會被他人听見。

  蕭紫依見這個地方看戲比較好,更是無人注意,索性把糕點拿出來大大方方地吃起來。就是沒有茶水潤喉,所以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順便看著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發現好多人都是老頭子,就算有幾個年輕一點的,她也都沒見過,只是看到一個眼熟的蔡孔明,站在西邊最末的一位。

  看來上次海棠宴請的都是近臣的子弟,並沒有請這些國之棟梁啊。連她認識的李雲清、談月離或獨孤燁都沒有在這里,看來他們的官階還是不夠格。蕭紫依回過神,好奇地問道︰“哦?皇兄當年選的是什麼題呢?”

  蕭景陽勾起唇角,灑然道︰“我怎麼能像蕭策這樣自己選擇呢。當時是羅太傅選定的題目,我記得是《子罕》的‘千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這句很簡單嘛!”蕭紫依不以為然地悄聲說道。

  蕭景陽笑笑不語,這種出閣講學在他看來只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畢竟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封為太子,這時全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平時便有無數的機會給父皇和群臣考察他的品性,他不至于要用這麼一個形勢來表現什麼。

  但是蕭策不一樣,這次是他第一次正式出現在政治舞台上,所以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何要堅持自己出來講學了。蕭景陽儒雅的臉上笑得很溫和,可是眼神卻一點都不減犀利地看著台階上侃侃而談的蕭策。

  蕭紫依不滿地嘟囔著︰“可是他怎麼選這個論題啊!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也虧得他能講的出口,他不是小人兒嗎?他不是女人生的嗎?”

  蕭景陽失笑道︰“我原來听說他選的可不是這個論題哦。前一陣我見他還捧著《中庸》在看,突然換成《論語》里的這句,我猜十有八九是因為紫依你。”

  切,蕭紫依咬著千層糕往台階上看去,正好對上蕭策挑釁的目光,兩人互瞪了一眼,隨即撇開視線。

  “蕭策的學識真的很淵博,引經據典精通儒學,怪不得羅太傅對他贊不絕口。”蕭景陽語氣輕松地感嘆道,蕭紫依微微在其中听到了那麼一絲不甘心。

  蕭紫依仰頭看著蕭景陽的側面,看著他眼中的失落,不禁安慰他道︰“皇兄,你嫉妒他做什麼?有些樹注定是以後用來當地板被人一輩子踩著,或者用來做橫梁立柱支撐房屋的。可是有些樹生來就是要做最頂上那個寶座而生的。雖然有的季節滿是青綠的樹葉,到下一季就發黃,甚至落葉滿地,僅存禿枝。可是盡管如此,該是什麼樹,就是什麼樹,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蕭景陽側耳細細傾听,若有所感。許久之後嘆氣道︰“紫依,要我來說,你講的要比蕭策講得好多了。雖然這麼白話,可是卻很有道理。”

  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啊?不過管用就好嘛!蕭紫依見蕭景陽又恢復了平日的傲氣,心滿意足地繼續吃起點心來。她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出言安慰他,但是總覺得那種失意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真的不可思議,她不想看到。

  “不是皇兄哄你開心哦!”蕭景陽見蕭紫依不以為然,笑著說道,“蕭策的這些話肯定在台下自己背了好多遍了,哪有你隨口拈來的愜意?”

  蕭紫依彎起唇角,帶點惡意地吐槽道︰“說不定,他堅持要自己講學,就是怕那個羅太傅給他出個自己不會的題。自己選擇的話,就可以好好準備了。”

  蕭景陽忍住狂笑的沖動,捂著肚子低聲道︰“也許真是這樣。當年我一晚上都沒睡好,就怕羅太傅出的題我答不上來。天啊!紫依,你真是邪惡。怎麼會想到這點?”

  以己度人嘍!蕭紫依撇撇嘴,若是換做她,她也會這麼做的。

  蕭景陽這些天頭一次心情這麼爽,發覺了吐槽的好玩之處的他繼續說道︰“這麼說來,蕭策還有一點也很可疑。”

  蕭紫依八卦地把頭湊了過去,低聲問道︰“什麼什麼?快說。”完了,眼看大周朝這麼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就要被她帶壞了,可是偏偏她還挺期待的。

  “他經常在引用完一段長篇大論之後,會特別講述父皇曾給他講到這一段時,對他的諄諄教誨。本義是什麼,微言大義何在。他把父皇的大招牌一放,哪位師傅還敢多言質疑他啊?”蕭景陽不屑地說道,“听听,這不就是?”

  蕭紫依豎起耳朵,只听蕭策認真地講道︰“予常侍父皇左右,聞皇父教誨道,最難處者小人,最難防者亦小人,一旦稍有不當,就會被他們所欺。覽前代小人誤國的事,皆因為上面的人信任他們的緣故。所以,要切切不忘這些。”

  “噗哧!”蕭紫依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滿口的糕點都噴了出來。

  她這一笑不要緊,要緊的是全殿的人全部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了她,和站在她旁邊的蕭景陽。

  蕭紫依連忙尷尬地用袖子把嘴邊的糕點渣擦干淨,訕訕地笑著。被這些老頭子和未來的老頭子緊緊盯著,感覺可真是別扭啊!

  就在蕭紫依想蒙混過關的時候,只听蕭策絲毫不退讓地高聲說道︰“看來有人對予之所見略有異議,不知可否上前一說?”

  蕭紫依把糕點往袖口里藏的動作一僵,抬起頭來正好看到蕭策看好戲的眼神,心下一滯。

  不會吧!這小子玩真的?
第五十九章你是小人?你們全家都是小人!

  蕭景陽倒是沒有半分緊張,悄聲朝蕭紫依說道︰“不怕,出閣講學的時候,只要有異議的人就可以出聲提問。紫依你盡管說。”

  說?她倒是要說什麼啊?蕭紫依尷尬地笑了笑,腦袋一片空白。她是來看戲不是來演戲的啊!

  “就說剛才你和我說的那個,什麼他不是小人兒嗎?他不是女人生的嗎?”蕭景陽退後半步,幸災樂禍地低聲說道。

  蕭紫依笑容都完全僵在臉上了。這種幾近于狡辯的話也就只能在私底下發發牢騷,能上得了台面嗎?

  蕭策見蕭紫依久不答話,以為她方才只是顧著吃東西,沒有听清楚。所以不厭其煩地在台上重復道︰“原句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予以為應該這樣解釋,只有女人和小人才是最難同他們相處的。你對他們好,他們便不知天高地厚,試探你、冒犯你、攪你;你對他們板下臉來,他們便埋怨個不停,說你對不起他。所以女人和小人最難相處之。”

  蕭紫依邊听邊把口中的糕點使勁咽了下去,听完之後正好全部搞定。她微微一笑道︰“我認為並不是這樣的。”

  她環顧一周,發現殿內包括在寶座之上的皇帝都露出注意的神色,等待著她的回答。蕭紫依深吸一口氣,朗聲說道︰“女子的小氣,乃是上天賦予的特權也。古語有雲陰陽調和,不正是因為女子的小氣,才能顯示出君子的大度嗎?”

  殿內沒有人出聲,有些人見過蕭紫依,已經猜出這位就是那位長樂公主殿下。有些人沒有見過,見太子殿下與之行動過密,還以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來刻意攪亂。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方才所說的話都有些強詞奪理,很多人臉上都已經現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蕭策得意地一笑,還不放過蕭紫依,“那麼小人何解?”

  蕭紫依閉了閉眼楮,再次睜開時已經完全一片清明。“至于小人可分小人物和真正的卑鄙小人。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細節決定成敗。老子曾說過︰‘天下難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細。’我覺得應該加一句,建功立業,必*于人。君不見在歷史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將相們固然能深刻地影響事件的走向,但是小人物在某些時刻也能起到關鍵的作用。”蕭紫依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內心不免想到那個前朝的獨孤皇後。若不是有她的存在,她來到的這個世界應該是大唐盛世,而不是大周朝。

  殿內隨著她話音剛落,便響起一片稀稀落落地細語聲。蕭紫依雖然沒有具體地引經據典,但是歷史上這種小人物影響大事件的例子不是沒有,而是數不勝數。

  蕭紫依看著蕭策深思的表情,繼續說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女子能相,小人易防。可是在下認為最難養的可不是這兩者,而是偽君子。”

  眾皆嘩然,雖然從古自今有很多人質疑孔夫子的話,但大多都是從其他意思上理解。自從前朝獨尊儒術之後,還是頭一次有人在公開的場合下反駁孔子的說法。不認識蕭紫依的官員們紛紛左右打听著這位公子到底是誰,可是心里知道蕭紫依身份的人卻三緘其口,沒有人敢說。

  蕭景陽輕咳了一聲,提醒蕭紫依說得不要太過火了。話好出口,可是有時候是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過萬眾之口的。

  蕭紫依愣了一下,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大學的課堂上,可以暢所欲言。在這個時候質疑孔子的話簡直和質疑皇帝的話沒有什麼區別,更何況皇朝一代換過一代,可也沒見到過孔廟可有半分動搖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皇帝之家也就是幾百年的輝煌而已,可是孔府在中國封建王朝卻擁有著兩千年的榮耀。如此對比,便可知這個孔聖人在這些食古不化的古人腦海中究竟是一個什麼地位。

  “咳,其實關于這句話,在下還有一些其他觀點。”蕭紫依清了清嗓子,打算支開這些人的注意力。

  蕭景陽無語,沒想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居然還打算繼續說。

  “請講。”這時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頭站出列,目光炯炯地盯著蕭紫依,面上布滿了嚴肅的神情。

  蕭景陽低聲道︰“這是羅太傅。”

  蕭紫依禮節性地朝那個羅太傅笑了笑,絲毫不懷疑她若是說得不在理,這位名副其實的太傅會直接用她听不懂的長篇大論把她貶得無地自容。

  嘆了口氣,蕭紫依緩緩開口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女子’應該是女和子。‘女’可以指的是皇帝的妻妾,‘子’指的是皇帝的兒子,至于‘小人’,在下認為指的是皇帝周圍的寵臣、佞臣。”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沒有人曾經從這個角度來考慮這句話,兼之蕭紫依比喻得大膽新奇,一時間群臣皆低頭沉思,無人敢搭話。生怕被這位伶牙俐齒小公子說成是皇帝身邊的“小人”。

  “很新奇的想法,繼續往下說。”皇帝清冷地開口說道,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蕭紫依咬著下唇,豁出去今天比較倒霉,反正是講學嘛,她就從學術角度好好講講。“孔子的每句話其實都有不同的理解意思,如果一句話就只有一種寓意,那麼孔夫子也就不是被尊稱為聖人了吧?”蕭紫依先捧了一把孔子,細細地觀察著每個人面上的表情之後,微微笑道︰“所以在下認為這句話如果從治國之道來講,女、子、小人均是在下上面所說的寓意。而從古籍歷史中看,君主的妻妾參政,就是為了讓自己生的兒子當繼位者。所以伙同兒子,與近臣相勾結,爭奪繼承權。”

  一旁蕭景陽的面上已經看好戲的笑容盡褪,不敢相信他的妹妹居然通過這麼一句話聯想到如此敏感的問題。他都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父皇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耳朵里更听著蕭紫依清脆的聲音繼續侃侃而談。

  “所以,在下以為孔子的這句話是在闡述一個政治問題。‘女’、‘子’、‘小人’三者勾結起來,亂政篡權,是引發政治動亂的主要根源,輕者動搖國家的根基,重者直接會導致皇朝的滅亡。因此,他才會感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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